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清宫熹妃传》 第一章 凌家有女初长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四十三年的冬天,京城早早飘起了雪花,细密连绵,一下便是好几天,百姓为避风雪都躲在家中不外出,街上少见行人踪迹,就是摆摊的小贩都比往常少了好些。 城郊南边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里,一名年约四旬,身着一袭浅紫色旗装的妇人满脸焦虑地在厅中来回走动,不时瞟一眼紧闭的院门。 “夫人,你别走了行不行,我头都快被你晃晕了。”坐在一旁的男子抚额,颇有些无奈地望着那道紫色身影。 妇人闻言脚下缓了些许,但仍是忧急不安,指间那方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老爷,你说这么久了荣禄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要不你去朝上打听打听,再不然找同僚问问也行,好歹你也是从四品的典仪,问个殿试结果总不打紧吧?” 凌柱拍拍身上那袭略显陈旧的长袍起身苦笑道:“你也会说我只是个从四品典仪,虚衔而已,根本没有实权;再说上回又不小心得罪了石侍郎,弄得如今在礼部处处受排挤,就连今年的冰炭敬都被苛扣了唉……” 适才刚一出口,富察氏就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这些年来,凌柱在朝中是何处境她最清楚不过,真可称得上是举步维艰。那个石侍郎不止苛扣外省官员孝敬来的冰炭敬,还变着法挑刺,只要稍稍让他抓到一点错就罚俸银,以致于堂堂朝廷官员大冬天连银炭都烧不起,还要搬到城郊居住,但出口的话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得歉然道:“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 “行了,你我夫妻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也就是随便发发牢骚,不说这个了!”凌柱倒是看得开,很快便调整过来,拍着富察氏的手安慰道:“夫人耐心些,很快就会有消息来了,再说若儿已经去看了,只要一有消息立刻便会来告之我们们。” 话音未落便听得“呯”的一声,院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如燕般飞奔而来,在积雪重重的院落里留下一连串小巧的足印。 “阿玛,额娘,来了,来了,报喜的人往咱们这儿来了!”来人揭下天碧色斗篷风帽,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精致如画的脸庞,喜悦挂满了眉梢眼角,正是两人的长女钮祜禄凌若。 “真的?”刚刚一直盼着报喜的人来,等真要来的时候富察氏又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很快就到了。”凌若用力点头,眉眼弯若天边弦月。 “太好了!太好了!”见女儿一再肯定,富察氏再无半点怀疑,泪光一下子在眸底浮现,他们一家等这个好消实在息等得太久太久了。 “老爷,你看我这样打扮着行吗?会不会太简单了些,还有头发乱不乱?要不要重新梳洗打扮一下?”听到渐渐清晰的锣鼓声,富察氏紧张地问,唯恐仪态有所不周失了官家身份, 凌若与父亲相视一笑,上前挽了富察氏的手臂笑嘻嘻道:“额娘,您不要这么担心了,我保证您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很得体大方,比那些所谓的贵妇还要像贵妇,只有宫里的娘娘才能跟您比。” 富察氏被她夸张的话语逗得一乐,心中的紧张冲淡了不少,笑点着她额头道:“就你这丫头嘴甜。” 说话间,报喜的官差已到了院外,凌柱夫妇赶紧整一整衣衫迎上去,只见那两名身着暗红色差服的官差满面笑容地拱手贺道:“恭喜典仪大人,令公子荣禄殿前高中,被皇上选为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 二甲第七名! 这个成绩令凌柱喜出望外,科举每三年一次,先要取得秀才资格,然后历经乡试、会试,从中选出三百余人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考问,最终排出名次。 虽不是状元榜眼,但这个成绩同样足以傲视群伦,要知道任何一个能进入殿试的都是一方人杰,各中佼佼者,想要在他们中间占得头几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按例,以荣禄的成绩进翰林院任庶吉士不成问题,只有当了庶吉士将来才有问鼎帝国权力颠峰的资格,最重要的是荣禄还年轻,才二十二岁,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 凌柱心下欢喜之余,赶紧拿出一早便备好的红包递过去,足有五两重,就赏银而言,虽不多但也算不得菲薄了。 谁想那个瘦高个的官差接在手里掂了掂竟露出轻蔑之色,敛了笑容阴阳怪气地斜眼道:“跑了这么老远的路累死累活才赚了几两碎银子,连去三元楼喝个酒都不够,真是晦气。” “就是,早知这样咱兄弟就不跑这趟了,城里有的是中了进士的人,随便一个给的赏银都不止这个数。”另一个人同声附和,尖酸刻薄地奚落着凌柱等人。 “算了,兄弟,就当咱自己倒霉吧。”瘦高个官差假惺惺劝了一句,随后睨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凌柱冷笑道:“活该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没权没势的典仪!从四品?我呸!在这京师狗屁都不是!” “你们胡说什么?信不信我去顺天府告你们侮辱朝廷命官?!”听得他们越说越过份,还公然侮辱阿玛,凌若哪还按捺的住,出言相斥。 “朝廷命官?”二人闻言不仅不怕还公然大笑起来,肆无忌惮地指着小小的院落讽刺道:“是朝廷命官的话就不会住在这种荒郊野外,还过得如此寒碜,连乘轿子也没有,真是笑话。” “你们说够了没有?”富察氏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一指院门道:“若是够了的话便请你们离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钮钴禄家虽然落魄了,但也不是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可以任意诋毁的。” “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个破地方。”两人啐了一口满不在乎的扬长而去。 原本高高兴兴的一件事,被这两个披着官差皮的流氓给搅得一肚子火,哪还有半点家人高中进士的欢喜。 “阿玛,适才您为何一句不说,任由那两个小人侮辱您?”在凌若印象中,父亲虽是个老实人,但绝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再说谁都看得出那两人是故意闹事,尤其是那个瘦高个的。 凌柱慢慢收回目光,一丝精芒在眼底闪过,凝声道:“你们知道那个瘦高个是谁吗?” 他?富察氏与凌若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听这意思,此事仿佛另有隐情? “这人我曾见过。”凌柱缓缓坐在椅上,手指轻叩桌沿,“他刚进来时我只觉得有些面熟并未记起在哪里见过,直至刚才……”他顿一顿续道:“四年前我刚到礼部去拜会石侍郎时曾见过他,那时他还是一个刚从乡下来投靠石侍郎想混碗饭吃的远房表亲。” “阿玛的意思是……”凌若隐隐明白了什么。 “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根本就是石侍郎故意安排来折辱我的,若我与他针锋相对,就正好中了石侍郎的下怀,万一激动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参我一本,顶戴不保不说,只怕连余生都不得安稳。”凌柱缓缓道出这个令人诧异的事实。 “这个姓石的好狠毒,当初老爷不过是因意见不合与他争执了几句,事后也证明是他错了,他竟记仇至今,把我们们逼到这步田地不算,还想出这么恶毒的点子来羞辱老爷,真是欺人太甚。”富察氏越说越气。 凌柱苦笑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肯放过,石侍郎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有何好奇怪的。还有,夫人你不要忘了,他女儿贵为当朝太子妃,从来就只有被人奉迎的份,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而且还是一个官职比他小得多的人。” 他长叹一口气,目光落于富察氏与凌若的身上,“我并不曾后悔顶撞于他,因为那件事确是他有错在先,只是连累了夫人和几个孩子,我实在于心不安啊。” “老爷,咱们是一家人,何来连累之说,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吃的差些住的差些又有什么?!再说,妾身相信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看,荣禄中了进士,若儿又有了喜欢的人,只待选秀一过便可准备婚事,伊兰和荣祥也逐渐长大懂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苦尽甘来。” “幸好有你!”凌柱握住富察氏伸来的手感慨而言,他这一生能得如此贤妻真不知是几世休来的福气,正因如此,所以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想过纳妾。 凌若地望着恩爱宛若新婚夫妻的双亲,怔忡出了神,直至凌柱宽厚的手掌抚过她垂顺如流水一般的青丝方才醒过神来。 “在想什么?”凌柱关心地问道。 凌若浅浅一笑,宛若绽放于风雪中的梅花,“没什么,只是在想女儿将来是否也有额娘的福气,能得一个像阿玛一样的男子相伴到老。” “额娘相信容远一定会好好待你。”对这一点,富察氏从不怀疑。 听额娘提起心上人的名字,凌若脸上禁不住有些发烧,跺脚不依地道:“好好的总提他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凌柱笑言,“男婚女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容远是我们们看着长大的,他品性如何没人比我们们更清楚,虽是普通人家,但阿玛知道你的志向只在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从不是你的向往,所以容远必会是你最好的归宿。”悄然抚去凌若不知何时渗出眼角的晶莹,“待将选秀应付过去后,阿码和额娘一定好好为你操办喜事,虽做不到风风光光,但至少让你体体面面的出嫁。” 富察氏含泪欣然颔首道:“是啊,咱们家都多少年没办喜事了,趁着这回定要好生热闹一番。” “嗯!”凌若用力点头,唇紧紧抿着,她怕一松开泪就会落下…… 上天是公平的,虽不曾给她大富大贵的命运,却给了她全心全意关心爱护她的家人,这是用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当别的父母都在为了自身或家族的荣华富贵,想尽一切办法将亲生女儿往宫里推的时候,她父母却支持她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人生至此,尚有何求。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生死难再见。 世人只看到表面的风光,谁又知晓风光背后的辛酸,后宫佳丽三千,得皇上宠幸封妃封嫔者能有几人?且又有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后宫之争最是残酷不过。 更多的女子至死连皇帝一面都不曾见过更甭说召幸,她们只能枯坐于铜镜前眼睁睁看着自己如花容颜渐渐老去,由盛开走向凋零,最终老死于深宫中,化为一堆白骨,无人问津,无人追忆…… 这样的人生,是她绝不想涉足的! 她只想与容远相守一生,就像阿玛与额娘一样,平凡而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 极美的笑容绽放在唇边,划破漫天阴霾化为冬日飞雪中最绚烂夺目的风景…… 【作者题外话】:嘻嘻,很久没写书了,有点生疏呢,大家别见怪啊,我会努力再努力的 第二章 惊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色宛如晕染在水中的松烟墨,从天边蔓延而至,雪依旧在下,只是落在这夜色中,仿佛与夜一般黑。 按例天下士子被录取为进士后,皇帝会亲自设宴款待这些天子门生。是以凌柱等人并未等荣禄回来一起吃饭,早早便用过饭,一家人围坐在平日难得燃起的暖炉前一边聊天一边等荣禄回来。 倏然,紧闭的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裹着漫天风雪出现在众人眼前。 呼啸的寒风挟霜雪而来,吹熄了一室的明亮,唯有暖炉里的炭火还在忽明忽暗地亮着,偶尔传过来几声清脆的爆炭声。 借着这一点光芒能够看到那是一个英挺出色的男子,他的眸子宛如上等墨玉,即使在夜间依然灿灿生光,似若天边星辰,他正是钮祜禄家的长子——钮祜禄荣禄。 “阿玛,额娘!”随着这个哽咽的声音,荣禄跪在凌柱夫妇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儿子有负阿玛额娘所望,只得中二甲第七名,请二老责罚。”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才学都非常有信心,认为凭自己的文采,凭自己会试第二名的成绩,即使考不上状元,也当名列一甲。谁想殿试最终名次下来时,他只排在二甲第七,虽这个名次已很高了,但他并不满yi。 他深知自已家族的处境,更明白自己是全家人打破这种窘境的唯一希望,所以拼命读书,希望可以有朝一日重振门楣,然现在到底还是差了些…… 凌柱缓步来到跪着的荣禄面前,宽大的手掌落在荣禄的肩头,沉声道:“起来,我们们钮祜禄家的男儿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起来!” “阿玛你不怪我吗?”荣禄愕然问道。 “怪你?哈哈哈……”凌柱大笑亲自扶他起来道:“为什么要怪你,二甲第七名有什么不好?多少人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更甭说得中进士,你有这个成绩阿玛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是啊,刚才你阿玛听说你高中二甲,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富察氏拭着眼角的泪道。 “一甲也好,状元也罢,只是一时的风光罢了,前方的路才是最重要的,前程与荣耀需要你自己去争取,阿玛对你有信心!”凌柱的话令荣禄重燃起信心,一字一句道:“是!儿子会尽一切努力去争取,绝不让阿玛失望。” “好!好!好!”凌柱拍着比他还高的儿子肩膀连说三个好字,显然心中快活至极。 “恭喜大哥!”凌若等人亦上前恭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大哥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这一夜于凌府来说,是欢腾雀跃的,多少年,从未有今日这般热闹过,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切仅仅持续了十天,十天后的一纸公文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好心情。 十一月初九,吏部下达公文:二甲进士荣禄被选为正七品按察司经历,外放江西,主管江西一省刑名、诉讼事务。 当凌柱一家听到这个消息时,当真犹如晴天霹雳,按惯例一甲三人、二甲前十名以及一些才华出众者都会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任编修、修撰之职,为何荣禄不仅没被选为庶吉士,还要外放为官。 虽说按察司经历与编修、修撰同为七品官,但事实上有着天壤之别,朝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又号称准相,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 可而今荣禄却被外放,这等于是变相的贬官,要他这辈子再没翻身机会,再说江西一地有许多未开化的土人,好勇斗狠,不受管制,一旦激怒他们,随时都可能没命。 为什么事情会急转直下?凌柱厚着脸皮去吏部文选司打听,这里主管官员的政绩考核、升迁等等,必然会知道一些内情。最终一位平日与凌柱有几分交情的官吏偷偷告诉他,荣禄本已选在庶吉士名册内,但因为一个人的介入,最终被外放,这个人就是刚刚升任礼部尚书的石重德。 石重德这是要彻底毁了荣禄,不给凌家留下任何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凌柱气恨交加,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根本没有与石家对抗的资本,这口气即使忍不下也得忍,否则只会召来灾祸。 荣禄本以为从此可以一展才华报效国家,谁知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耳光,满腹经纶又怎么样?进士出身又怎么样?他人一句话就可以打得你永世不能翻身,心灰意冷之下唯有借酒消愁,好好一个才子被逼成了一个酒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悲可叹…… 富察氏既要宽慰凌柱,又要担心儿子,心力交瘁之下终是病倒了。 凌家——败落几成定局! 第三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咦,你今天怎么没去学堂?”清脆似银铃的声音惊醒了席地坐在石阶上发呆的荣祥,抬头他看到了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伊兰,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中的枯枝,“不用你管。” “啊!”伊兰轻呼一声,她看到荣祥脸上有一大片青紫的淤伤,连眼睛都肿了,当下忙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脸上伤了这么大一块?” “都说了不用你管!”荣祥把头埋在膝间不想与她搭话。 “你不说是吧?好!那我告诉阿玛去,让阿玛亲自来问你。”伊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荣祥牢牢拉住,说什么也不许她去告诉阿玛,伊兰轻叹一口气,软声道:“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祥尽管万分不乐意,但还是说了出来,今早在去学堂的路上碰到了阿布库家的札泰,两人同在一间学堂上课,常有矛盾,这回札泰知道了他哥哥的事,一路上就不停地取笑他,还骂他哥哥活该,荣祥一怒之下就与他撕打了起来,本来一对一札泰是打不过他的,可札泰不是一个人,还有好些个跟班呢,这么一来荣祥自是吃亏,被揍了个鼻青脸肿,连学都没去上,偷偷溜回了家。 “这一切都怪那个姓石的,要不是他从中捣鬼,大哥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又怎么会被札泰那个臭小子取笑!”荣祥恨恨地道,枯枝被他捏成了两截。 伊兰无言地坐在他身侧,小手托着香腮凝望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彩,良久才轻轻道:“谁叫他们有一个当太子妃的女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这样的了。”如此感慨哪像出自一个年方八岁的女孩口中。 荣祥狠狠地把枯枝扔向雪地,“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得意一辈子,说不定明儿个太子就被皇帝老爷给废了,到时……呜……呜呜……” “嘘!”伊兰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斥道:“你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被人听到不止你没命,咱们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荣祥也晓得这话不能随便乱讲,刚才只是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罢了,垂首踢着脚边的积雪嘟囔了一句,“要是我们们家也有人在宫中为妃就好了。” 伊兰闻言想了想忽地拍手道:“对了,过几天姐姐不是要参加宫中的选秀了吗?如果到时候姐姐被皇上看中,那咱家不就可以出一个皇妃了吗?” “不行!”荣祥当即反对,“姐姐将来是要跟容远哥哥在一起的,她要是入了宫,那不是要跟容远哥哥分开了吗?!” 伊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话是没错,可我觉得入宫也挺好的啊,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任其享用还有一堆人伺候,高高在上,想做什么都可以,待到那时谁还敢小瞧咱们家。” “你那么喜欢,那你自己做去,别拿姐姐说事,她是不会入宫的。”荣祥给了她一个白眼,拍拍衣裳站起来就走。 “你等着瞧!”伊兰扮了个鬼脸也快步离开了。 他们并不知道,从始至终都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听到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凌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铜镜前,纤指轻抚着铜镜中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灵动的双眼、小巧的鼻梁、嫣红的嘴唇,这一切拼就一张清丽无双的容颜。 这是她的脸,活了十五年的脸,可为何现在看起来这么陌生,仿佛……她从不曾认识过自己…… 没错,想要重振凌家,摆脱石重德的迫害,就只有一条出路——入宫为妃! 可是她从未想过要走上这条路,一旦踏上,将会是永无何止的争斗,不是集宠一身登临天下就是成为他人路上的踏脚石。 她可以吗?可以做到吗? 双手紧紧攥成拳,连指甲嵌到肉里都不知道疼。是自私地放任自己去追寻幸福,还是用这张脸这具身体去为整个家族牟求利益? 良久良久,她终是睁开了眼,水雾盈满了整个眼眶,令她看不清镜中的自己,看不清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从此以后这张脸将不再属于她自己。 是的,她决定了,她要入宫!她要成为皇帝的女人!哪怕从此坠入无间阿鼻地狱也绝不后悔! 凌家已没有别的出路,只能靠她了,何况就像伊兰说的,入宫也没什么不好啊,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伺候,唯一不好的就是此生此命再不属于她…… 红唇轻弯,勾勒出一抹倾绝众生的微笑,哪怕心痛到无法呼吸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既已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一定会努力走下去。 容远…… 泪蓦然落下,如折翅的蝴蝶,坠落,永不得飞起! 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褪下一身简素衣衫,放下如墨青丝,白玉般纯洁的身躯赤裸于镜中,无一丝瑕疵,是这样的青春与美好。睇视许久,她从箱底取出一袭鹅黄银纹暗绣海裳花的衣衫,慢慢套在身上,然后一点一点挽起柔滑如丝的长发,盘成一个如意髻,一枝翡翠簪子斜斜穿过发髻垂下细细几缕流苏,与颊边那对翡翠耳坠相印成辉,又在眉间仔细贴上浅金色的花钿。 望着镜中于清丽之中又添几分娇艳的自己,凌若长吸一口气,打开关了许久的房门,冷风带着晶莹的雪花呼啸而入,吹起她宽大的云袖与裙裾,翩然若舞,恍若似欲乘风归去的月中仙子。 又下雪了吗?明明刚才还是晴天…… 轻轻叹了口气,取过放在门边的伞撑开,徐徐走了出去,既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有些事她必须要亲自去了结。 踏雪而行,沿着西直门入了城内,此时虽天降飞雪,但进城出城的人还是不少,还有水车出入,紫禁城中的皇帝是不喝市井之水的,专喝玉泉山的泉水,故此每日都要派人从玉泉山运水过来,风雨无阻。 庆安堂——当这三个字映入凌若眼帘时,心狠狠地抽搐了起来,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捂着胸口在街上进退两难。 “让开!前面的女子快让开!” 怔忡之际,她不曾听到有人在喊她,更不曾注意到有一队人正策马而来,飞快地接近,等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马上的人根本止不住撒腿狂奔的快马,眼见就要伤在马蹄下,后面一人策马快跑上前,险险在马蹄踩落之前探身将她腾空抱起。 “你想死吗?”这是那人将她放下时所说的话,言语中有隐约的怒气。 定一定神,凌若抬起头,隔着漫天雪花看到了救她之人的模样,是一个相貌极出色的男子,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贵气,只是神色太过冷峻,令人难生亲近之感。 “谢谢。”她道谢,他却不领情,一勒马绳冷言道:“想死的话就离远点,别在这里害人。” 先前差点踩到凌若的那个人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催促道:“老四跟她废什么话,还不快走,咱们已经晚了。” 他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漠然吐出一句话,“命是你的,要与不要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马蹄飞扬,在雪地中留下一大片蹄印。 这人说话好生刻薄无礼,枉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凌若摇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伞,缓步走向已近在咫尺的庆安堂。 庆安堂是一间百年老药铺,此间的主人姓徐,历经数代,皆是宅心仁厚者,常有布医施药之善举,为周围百姓所称赞。 眼下没什么人来抓药,掌柜的眯着眼在柜台上打盹,不曾发现有人进来,凌若也不叫醒他,径直转到后院,她知道,此刻他一定在那里,果然,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年青男子在檐下捣药。 随着她目光的驻足,男子有所感应,抬头望这边瞧来,待看清是凌若时,露出一抹干净纯粹到极点的笑容,犹如春时的阳光,温暖却不耀眼。 凌若近乎贪婪地望着这个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将他的容与笑一点一滴刻入骨子里,从今往后,只能在梦魂中相见…… “怎么下雪天过来了,不冷吗?”他问,伸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雪。 “不冷。”凌若别过头不敢再看他,深怕再多看一眼,眼泪就会不受控制。 “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容远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凌若有点不同。 凌若点点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忽地轻笑出声,轻盈地转了个身问:“容远哥哥,你看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容远一愣,不意她会问这个,当下答道:“自是好看,我从未见你打扮得这般漂亮过。” “那你说我入宫选秀的话,是不是有很大机会被皇上看中选为宫妃?”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在滴血,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容远皱眉问道,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隐约觉得凌若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凌若故做不解地道:“怎么?你听不懂吗?我说我要入宫为妃!” “若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你明明曾说说选秀只是迫于无捺,不会去争什么宫妃之位,而且我们们也说好了……” “说好了要在一起是吗?”凌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掩唇娇笑道:“那只是我跟你开的玩笑罢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呵,这么老套的话你居然也相信,真是愚蠢到家了!” “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不是太过熟悉,容远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他所认识的凌若,否则为何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是你不懂罢了!”弹一弹指甲,她漫不经心的道:“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怎么说我们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不是真想让我跟着你一辈子受穷吧。” “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荣远大声否认不愿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我是!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这种人。”她漠然看着他,双眼没有一丝温度,冷得教人打从心底里发颤,“我告诉你,这样穷困的日子我过够了也过怕了,我想要有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穷极无聊逗你玩罢了,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拂袖于风雪中转身,未及离去,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容远在她耳边大声道:“我不相信!若儿,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 “没有苦衷,徐容远,你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垂目看着环抱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整整守候了她十年,而今她却要亲自推开,从此再没人替她遮风挡雨,唯有自己一人孤零零走下去。 后悔吗?也许吧,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步一步,挣扎着走出那个怀抱,不再理会他的话,任由自己沉沦在风雪之中。 恨吧,如果恨我能让你今后的人生好过一点,那么你就恨吧……恨过后,请将我忘却,从此海阔天空任君游…… 容远哥哥,虽然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你曾深爱过我,矢志不忘。 第四章 郭络罗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紫禁城顺贞门在蒙蒙天光中缓缓开启,昭示着三年一度的秀女遴选正式开始。 满、蒙、汉八旗女子,但凡及岁者皆需参选,如因故未能阅选者必须参加下届阅选,否则虽至二十八岁亦不能出嫁,违者由该旗无都统参查治罪。 秀女四更时分便候在顺贞门外,每一辆马车上均树有双灯,标识车中主人为哪一族哪一旗,按序排列,由年长太临引入顺贞门前往钟粹宫安置。能站在此处的秀女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身体不洁或身有残疾者早在初选时便被排除。 钮祜禄氏隶属镶黄旗,凌若与同旗秀女站在一起听任太监安排,不曾多有一句话。此地是皇宫,天下间最尊贵也是是非最多的地方,若不能做到谨言慎行,只怕祸患临前时连是怎么来的都不晓得。 钟粹宫管事姑姑早已领了数十名宫女在院中等候,此刻见到她们到来微一欠身,不卑不亢地道:“各位小主吉祥,奴婢是钟粹宫的管事姑姑红菱,从现在起至小主们正式受封这一段时间,小主们的一切衣食住行均由奴婢负责打理。另外从明日起,教引嬷嬷会来这里教导诸位小主关于宫中的礼仪,以免小主们在御前对答时有所失仪。”她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若小主们没有问题了的话,那奴婢就为小主们安排住处了。” “咱们这里足足百余人,钟粹宫有这么多房间安置吗?”秀女中有人心怀疑惑地问。 红菱微微一笑道:“一人一间自是不能,但两人一间还是可以的,奴婢知道众位小主都是千金之躯,不愿与人同住一间,但眼下还请体谅一二,奴婢在这里先谢过众位小主了。” 凌若在心中暗道,这人好生能耐,还没等他人发难,就先把话给堵死了,宫里果然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 秀女中不少人皱起了柳眉,不过倒也没人提出异议,毕竟谁都不愿刚一来就得罪人,甚至有人已在暗中盘算该如何拉拢这个看着年岁不大但精明过人的姑姑,好让她多帮衬自己。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按两人一间安排好后由宫女领着离去,凌若被安排与佐领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慕月一间。 两名宫女将她们带到西侧一间厢房后施了个礼,其中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脆声道:“二位小主好,奴婢叫如意,她叫吉祥,是负责照料这进小院的,两位小主往后有事可以吩咐奴婢们,另外早膳已经备下,待会儿就会送至小主房中,如小主们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了。” “有劳了。”慕月和颜悦色地点点头,从月白色荷包中取出金瓜子赏了她们每人一颗。如今这世道,一两金子可兑十二两白银,莫看金瓜子小,却可以抵得上普通宫女一个月的份例前,如意二人喜滋滋地谢了赏退下。 在他们说话时,凌若已经大致打量了一下房中陈设,暗赞道不愧是皇宫,连给无品无级之秀女住的屋子也是精巧雅致,虽摆了两张床铺,但全然不觉拥挤。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身后传来温软的声音,正是郭络罗氏,她正笑吟吟看着转过身来的凌若。 凌若扬一扬唇角,微笑如天边浮光一般浅淡,客气地道:“不敢,唤叫我凌若便是。”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所谓的姐姐妹妹,根本没有真心可言,何况这个郭络罗慕月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单看她始一入宫便开始收买人心就知道了,否则即使真要打赏也没必要赏金瓜子这么贵重。 慕月似没听出她话中的生疏,亲亲热热地拉了凌若的手道:“适才顺贞门外马车排序的时候,我记得姐姐的马车在我之前,想来是比我大,既如此这声姐姐是无论如何都少不得的,以后你我同住一屋,还望姐姐多多照拂才是。” “当是互相照拂才是。”凌若见她神态诚恳,一时也分不出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慕月侧头仔细打量了凌若一眼,叹道:“今日见了姐姐方知古人诚不欺我,所谓冰玉为肌,秋水为神,指的就是姐姐这般天姿国色吧,与姐姐一比,妹妹可算是庸脂俗粉了,想来这次选秀姐姐定能入选,封妃封嫔指日可待。” 凌若眉尖微蹙,轻嘘道:“这种事情切不可乱说,此届秀女中佼佼者甚多,比我出色者更不在少数,何况就是妹妹也绝非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平庸,再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绝非一个只注重容貌之人,相对而言德行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太谨慎了。”慕月淡淡的回了一句,缓步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宜人茶香伴随水气氤氲缭绕,使她的容颜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眉眼低却,令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她将茶递予凌若,待其伸手来接时看到她光洁如玉的皓腕似乎愣了一下,继而又仔细瞧了一眼,讶然道:“姐姐怎得打扮的这般素净?” 凌若此刻身上除了一对翡翠耳坠之外并无其他饰物,就是头上也只得几朵零星的银箔珠花及一枝翡翠簪子,唯有身上那套鹅黄银纹暗绣海棠花的衣裳还算起眼些,这身打扮与其他珠环翠绕、华衣美赏的秀女比起来确实寒碜了些。 “我素不喜繁复,这样挺好。”凌若淡淡地答了一句,并不准备多说什么。 “果真如此吗?”慕月嫣然一笑,流露出适才所没有的动人娇态,“姐姐既不肯说,那妹妹就代你说了,钮祜禄凌若——从四品典仪凌柱之女,今科二甲进士荣禄之妹,我可有说错?” “当年先皇后还在的时候,钮祜禄家族可说是风光无限,可惜自先皇后与温贵妃先后薨了之后,钮祜禄家族就沦落了,到如今已沦为一个下三等的家族,而姐姐的阿玛更是得罪了礼部尚书石大人,听说大冬天的连炭都烧不起,真是可怜;还有你哥哥,本来好好的可以当庶吉士进翰林院,却被封为什么按察司经历,外放江西。”慕月啧啧摇头,似真的在为荣禄惋惜。 凌若渐渐冷下神色,她已看出这个郭络罗慕月不怀好意,前面那些亲热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慕月并非没看到凌若神色的变化,但她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欢了,拂一拂特意为此次选秀而去江南定制来的玫瑰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锦衣,眼波流转曼然道:“这次选秀姐姐想必很想雀屏中选吧?毕竟这是挽救钮祜禄家族最后的机会了,可是……” 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抚上凌若唯美的脸庞,她的碰触令凌若感到恶心,退后几步避开她的手,“可是什么?” 慕月拍了拍手嘻嘻一笑道:“可是姐姐真的会有机会吗?姐姐一家可是得罪了太子妃的阿玛呢!” 凌若气极反笑,“我能否入选不用你来操这个心,何况后宫之中也不是太子妃一人能说了算的。” “看来姐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那妹妹就好人做到底再告诉姐姐一件事。”她凑到凌若耳边,嫣红朱唇吐气若兰,一字一句道:“负责本届选秀的是荣贵妃,而荣贵妃是太子妃的姨母,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姐姐的聪慧没道理不知道吧。” 她笑,天真无邪,凌若冷眼相看,不知她告诉自己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但绝非出于善心,这个女人虽年纪与她相差仿佛,但心机深不可测,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利。 “姐姐你头上的簪子似乎歪了,我帮你重新插好。”凌若来不及拒绝,簪子已被她先一步拿在手中,在准备插上去的时候,手蓦然一松,翡翠簪子自她手中掉落于地,“叮”一声轻响,再看已成两截。 “唉呀,都怪我笨手笨脚,竟把姐姐唯一的一只簪子给弄断了,这可怎么是好?不过想来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为此而怪我吧?!”说是道歉,实际全无半点歉意,凌若甚至在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笑意。 她在挑衅!想到了这一点,凌若反而冷静了下来,淡然道:“只是一枝不值钱的簪子罢了有什么好怪责的,妹妹太见外了,若无事的话,我想去外面走走。” 盯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慕月神色渐冷,她是故意试探,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装着若无其事,还真不简单。 从见到钮祜禄凌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劲敌,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但同样,想在后宫争上位,最需要的也是美貌,而钮祜禄凌若的容貌足已威胁到她。 这个威胁甚至大于入宫前阿玛让她注意的那几个贵女,不过幸好……幸好钮祜禄凌若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祸根已经种下,很快,很快就会暴发出来,到时候……呵呵,想到这里,慕月的心情一下子好转许多。 第五章 相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雪初霁,钟粹宫的太监宫女正执帚清扫积雪,远远见到凌若过来低了低头便算见礼,此刻的凌若仅仅只是一个秀女,在没有正式册封前算不得主子,所谓小主不过是客气些的称呼,真论地位不见得比这些太监宫女高多少。跟红顶白,宫中之人皆如是…… 一早已想到后宫之路不易走,却不曾想会艰难至此…… 沿着朱红宫墙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待到回过神来时,凌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钟粹宫范围,置身于一片偌大的梅林,红梅于苍虬的树枝间姿意盛放,映雪生辉,犹如最上等的红宝石。 路尽香隐处,翩然雪海间。 若儿,将来我们们寻一处幽静之地,栽上一大片梅树,让你足不出户就可随时见到梅雪之景。 言犹在耳……容远哥哥,梅林我已寻到,但它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是属于大清皇帝的。 闭目,将眼底的酸涩生生逼回,一切早在她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 容远与她,就如流水与游鱼,只能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无论是谁眷恋回望都是一种不幸。 相濡已沫,不如相望于江湖。如此,最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待要离开,忽听得隐约有声音,咦,此处还有人? 带着这个疑惑,凌若循声而去,于梅林深处一座池畔边见到了两道身影,是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女子的模样,她披了绯红羽缎斗篷,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朱唇琼鼻,眉眼弯弯,甚是美丽,因隔得过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争执。 说了一阵子,女子似乎生气了,不想与他再说话转身欲离去,想是因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宫人未及清理的断枝给绊倒在地,男子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掌挥开,自己艰难地自地上爬起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从始至终都不曾再看过男子一眼。 男子默默看着她离开,尽管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凌若还是从他独孤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落寞与悲伤…… 凌若尚在猜测他们身份的时候,男子已经转过了身,彼此目光撞了个正着,皆是一脸惊容。 他惊讶于这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凌若则吃惊于她竟然见过这个人,可不就是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人吗?虽装束不同,但那冷峻的神态却是一般无二,凌若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他是何人,竟会出现在宫中?凌若自不会傻到以为他是小太监,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绝不是一个太监能拥有的,何况那件紫貂皮的披风就是寻常富贵人家也穿不起。 皇上?这个念头刚闪过便被她否决了,当今皇上已过天命之年,绝不可能还是一副年轻人模样;除此之外就只有身为天潢贵胄的皇子能自由出入后宫。 呃,她记得那日在市集上另一人曾管他叫四弟,照此看来,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思忖间人影已来到近前,凌若赶紧压下心中的讶意,敛袖欠身道:“凌若见过四阿哥。” 胤禛眼皮微微一跳,这个宫女面生的很,而且好不懂规矩,居然不自称奴婢,她难道不知这在宫里是大忌吗?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定她一个死罪。 “你是哪宫的宫女,为何在这里偷听主子说话?”明明从未在宫中见过,为何那张漂亮得有些过份的脸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凌若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敢情自己这身装扮太过素净,以至于四阿哥把自己当成了宫女,曾经的一面之缘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她刚要解释便被胤禛打断。 “不是什么?”胤禛冷笑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主子面前胆敢自称‘我’,是想作死吗?” 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指责,凌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两次相遇,他都在问她是不是想死,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缘份。 “四阿哥从何处看出我是宫女?”她抚着袖口柔软光滑的风毛似笑非笑地反问。 “难道你不是?”胤禛微微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凌若来,这一瞧之下果然看出些许不同,虽装束淡雅简单且发间几乎瞧不见什么饰物,但依然非普通宫女所能比拟,至于各宫主子身边得脸的宫女他都曾见过,记忆之中并无此女,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含一缕笑意在唇边,再度欠身行了一个挑不出错来的礼,声如黄鹂宛转,“秀女钮祜禄凌若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他拧紧了漂亮的眉毛未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冷声道:“既是秀女,不在钟粹宫好生待着到此处来做什么,刚才的事你听到了多少?” “我若说不曾听到,四阿哥信吗?”她自嘲地问,碧玉耳坠贴在一侧颊边,冰凉如朝雪。许是初次见面有了不好的印象,所以面对他,她难有平常心。 胤禛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在凌若脸上寸寸刮过,有尖锐而渗人的寒意,“不论你听到没听到,最好都将今日之事烂在肚中,好好做你的秀女,但凡听到一丁点风声,我都唯你是问。” “四阿哥这是在威胁我吗?”有传言说四阿哥胤禛是当朝圣上十数位阿哥中最不近人情的一个,冷面冷心、刻薄无情,素有冷面阿哥之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随你怎么想,记住管好你的嘴,小心祸从口出。”扔下这句话胤禛转身离开,根本不管凌若答应与否,因为他相信只要这个秀女有点脑子,就不会与他对着干。 凌若暗自摇头,也许她与这位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天生犯冲,不然怎么每一次见面都逃不脱不欢而散的结局呢。 说起来,她倒真有几分好奇刚才那女子的身份,竟可以令犹如万年寒冰一样的四阿哥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那种深恸的悲伤与落寞至今想来还有所触动。 出了梅林,问了好些个宫人才找到回钟粹宫的路,还没踏入宫门便看到前院站了一道曼妙身影,正盈盈望着她笑。 “姐姐!”见到来人,凌若顿时大喜过望,快步来到近前,执了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因路途遥远耽搁了几天,还好赶得及入宫,这不一进宫便来找你了,问了伺候的人说你出去了,还想着要不要等你回来,不料你就到了。”秋瓷如是说道,眼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去了哪里,怎么手这样冷?” 秋瓷的关怀令凌若感到格外温暖,秋瓷是江州知县石巍山之女,比凌若大了一岁,以前石巍山曾在凌柱手下任职,两家关系极好,后来石巍山奉命外调任职,举家搬迁,这才少了走动,不过一直有在互通书信。 “闲来无事便去外面走了会儿。”凌若随口答了一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不远处的八角亭中,待各自落座后,凌若方才有空仔细打量她,一身湖蓝织锦旗装,领口袖口皆镶了上好的风毛,根根雪白无一丝杂色,发间插了一枝金累丝凤簪,凤口衔下一颗小指大小的红宝石,映得她本就端庄秀丽的姿容更加出色。 “几年未见,姐姐越发漂亮。”凌若由衷赞道,话音未落腰间已被呵了一记,“好啊,小丫头长大了居然敢取笑姐姐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若最是怕痒不过,秋瓷一使这招她立即没辄,笑得东倒西歪好一阵子才止住,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哪有取……取笑姐姐,是真的……漂亮嘛!” 秋瓷拢了拢凌若笑闹间散开的碎发叹道:“要说美貌,妹妹才是真的貌美如花,不需任何装饰便有倾城之美,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指的可不就是妹妹吗。” 出人意料的是凌若并未因她的夸赞而欣喜,反而显得有些郁郁寡欢,问其是何缘故,凌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将慕月的事与她说了,临了道:“这个郭络罗慕月甚是嚣张,瞧其样子不止是我,恐怕一般秀女尽皆不放在眼中,其家世虽不错,但也算不得顶尖,何以敢这般肆无忌惮。” 秋瓷默然起身,目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许久才道:“我只说一件事,你就知道这个郭络罗慕月的嚣张从何而来――永和宫的宜妃也姓郭络罗氏。” 凌若肃然一惊,脱口问道:“难道她们之间有关系?” “不错。”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垂落,“郭络罗慕月是宜妃幼妹,两人整差了二十余岁。” 宜妃,郭络罗氏,康熙十三年入宫,初赐号贵人,帝甚爱之,于康熙十六年册封宜嫔,康熙十八年生皇五子,二十年晋封宜妃,二十二年生皇九子,二十四年生皇十一子,在长达十余年间,宠冠后宫,无人可及,即使现在也不曾失宠,连荣贵妃都要让她三分。 秋瓷瞧着失神的凌若叹然道:“妹妹容颜出色,怪不得她会针对你,你忍让着些就是了,左右离选秀也不过数日功夫,切莫与她与冲突,否则将来就算妹妹你入宫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知道。”凌若轻声道,细密纤长的睫毛在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与之相比,我更担心太子妃那边……她若真的有心阻扰,我只怕真会落选。” 关于这一点,秋瓷也无可奈何,只能宽慰道:“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们想像的那么坏,我听说荣贵妃为人处事最是公正不过,否则皇上也不会让她打理后宫事宜,妹妹你不要过于担心了,纵然真有事姐姐也会帮你。” 凌若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沉声道:“我明白,幸好有姐姐与我在一起。” 她毕竟只有十五岁,纵使心智再成熟,终究过于年少,不曾真正经历过艰险,而今乍然进了勾心斗角、权利倾轧的后宫难免不能适应,秋瓷的出现大大安抚了她彷徨不知所措的心。 “你我是姐妹,在这后宫中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她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正是这个笑容让凌若记了许久许久,直至…… 第六章 危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数九寒天乃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滴水成冰,然东宫正殿内却因烧了地龙与炭盆而温暖如置身春天,在缭绕氤氲的香气中太子妃石氏半闭了眼躺在贵妃榻上,两名小宫女一人一边执玉轮在她腿上按摩,静极无声。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人挑开,进来一个年约四旬的宫女,她看了一眼假寐中的石氏,挥手示意两个小宫女退下,自己则取了玉轮在石氏腿上轻轻滚动。 “如何?知道太子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吗?”石氏闭着眼问。 “回娘娘的话,奴婢打听过了,太子近日看上了凝月轩的一个清倌,天天去捧她的场,看太子的样子似乎打算给她赎身。”迎香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敢!”石氏骤然睁眼,手狠狠拍在榻上,显然心中生气至极。 “娘娘仔细手疼。”迎香赶紧劝道:“其实太子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并不是真心喜欢,在太子心中最看重的还是娘娘您,要不然怎么这些年来从未纳过妃妾。” “哼,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心中清楚的很。”话虽如此,但神色到底缓和了几分,扶着迎香的手起身来到轻烟袅袅的博山香炉前,舀一勺香末用透明的指甲慢慢拔至炉中,索绕于鼻尖的香气顿时又浓郁几分。 “要不是担心他一味沉溺女色误了国事,本宫才懒得理他,近几年皇阿玛对他本就有所不满,偏他还不知收敛。”说起胤礽,石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去,让那个清倌离开京城,免得他心老在外面收不回来。” 见迎香答应石氏又问道:“昨日让你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奴婢去问过钟粹宫的管事姑姑,凌柱确有一女儿入宫选秀,名为凌若年方十五,奴婢曾偷着眼瞧过,长得甚是美貌,最重要的是她很像一个人。” “谁?”石氏漫不经心地问,但在听到迎香的回答时,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低低惊呼道:“什么?孝诚仁皇后?” “是,奴婢从她身上看到了孝诚仁皇后的影子。虽然孝诚仁皇后去世的时候奴婢才十五六岁且已过了二十余年,但奴婢绝不会记错。”迎香原是伺候荣贵妃的宫女,最是稳重不过,后来石氏入宫,荣贵妃担心宫人伺候不周,便遣了她过来,她的话石氏自不会怀疑。 石氏俏脸微沉,良久才道:“皇阿玛对孝诚仁皇后一直未能忘怀,若让他看到钮祜禄凌若……” “留牌子是必然的事。”迎香接了她的话说下去,“而且凭着皇上对孝诚仁皇后的思念,对她定是圣眷隆重,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封妃封嫔,宠冠六宫。” 石氏挑起斜长入鬓的娥眉森然道:“昨日阿玛来和本宫说的时候,本宫还觉得他过于小心了,现在看来却是一点都不过,这个人绝不能留在宫中。”她抚着手上的碧玺手串徐徐道:“去叫小厨房做几道拿手的点心,待会儿本宫亲自拿去给荣贵妃。” “娘娘想将这事说与贵妃娘娘听?”迎香轻声问道, 石氏唇角微扬,有深深的笑纹在其中,“本宫可没说,本宫只是有些日子没给姨娘请安了,想去请安顺带叙叙家常罢了。” 迎香会意的笑笑,未再多言。她伺候荣贵妃多年,对于荣贵妃的喜恶再清楚不过,她也许公正也许明理,但那只适用于不会威胁到她地位的情况下,一旦关系到自身利益,公正二字便成了笑话。 她相信,荣贵妃绝不愿意再回到孝诚仁皇后的阴影下,哪怕仅是一个替身。 远在钟粹宫的凌若并不知道危机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这几日她都牢记秋瓷的话,任慕月怎么挑衅都不与她争执,只认真跟教引嬷嬷学习规矩,早知道宫中规矩繁琐,却不想繁琐成这样,连走路时帕子甩多高都有规定,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从头学起。 这日放晴许久的天空又下起了雪,秀女们本以为可以免了一天练习,至少可以在屋中练,偏那几位嬷嬷半点情面都不讲,不止要练,还照常要在院内练,惹的一众秀女敢怒不敢言,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院中,鼻尖冻得通红。 “请小主们跟着我再走一遍,起!”桂嬷嬷面无表情的在前面示范,雪越下越大,漫天漫地,如飞絮鹅毛一般,模糊了众人的眼,只能看到无尽的白色。 “不练了不练了!”终于有秀女忍不住把帕子往地上一扔,嚷嚷道:“这么冷的天手脚都冻僵了还怎么练啊。” 凌若认得那名秀女,徐佳琳玉――当朝一等公的女儿,也是所有秀女中身份最尊贵几人之一,真正的天之骄女。 桂嬷嬷目光一扫,走到她面前淡淡道:“请小主把帕子捡起来继续练。” 琳玉瞪了她一眼尖声喝道:“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了,我都说不练了,教来教去就这些规矩,你不烦我都嫌烦。” “请琳玉小玉把帕子捡起来继续练。”桂嬷嬷就只回她这么一句话,不过脸色已有几分不好看。 见自己说的话被人这般无视,从不曾被人拂逆过的琳玉“噌”的一下火就上来了,不止不捡还拿脚用力踩着帕子,仰起下巴傲然道:“我就不捡你待如何,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了。” 秋瓷在后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凌若道:“这个徐佳琳玉太过心高气傲,这种性格怕是要吃亏的。” 凌若点点头未说话,此时红菱已得了禀报赶到此处,她先是安抚了桂嬷嬷一番,然后走到不已为然的徐佳琳玉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俯身自地上捡起湿漉漉的绢帕,将之递到她面前。琳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根本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红菱收回手,转脸看向院中近百位秀女,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奴婢知道各位小主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所不满,认为我也好,几位嬷嬷也好都只是奴才,凭甚管你们。不错,我们们是奴才,但小主们也还不是正经主子,只有通过三日后的选秀大典,并且被皇上留牌子册封答应、选侍乃至贵人的才有资格被奴才们称一声主子,否则连留在宫中的资格都没有。” “桂嬷嬷之所以如此严格,也是为了小主们好,身为宫嫔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典范,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允许有失仪之处。若小主们想安安稳稳参加选秀大典,那么就请在这三日中好生听几位教引嬷嬷的话,不要让奴婢为难,这不是为了奴婢而是为了小主自己。” “姑姑客气了。”一阵缄默后,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跟上,显然红菱的这番话镇住了原本心存不满的秀女们。 红菱再一次将帕子递给绷着脸的琳玉,“小主是继续练习还是要奴婢去如实回了贵妃娘娘,说小主不遵教化,妄顾宫规?” 琳玉没想到她敢威胁自己,偏又发作不得,若她真去回了荣贵妃,那自己定然会被训斥,也许连选秀的资格都会失去。思虑再三终是忍了这口气,恨恨地接过又湿又脏的帕子,准备等将来入了宫成为主子再与她清算今日这笔帐。 红菱怎会看不出她想什么,然只是笑笑便离开了。 “这个管事姑姑好生利害。”凌若低低说了一句,秋瓷盯着红菱离去的身影掠过一丝异色,“若无几分本事如何能坐到这个位置,不过此人确有几分能耐。” 之后再无一人敢有异议,全部规规矩矩跟着桂嬷嬷练习,任它冷风如注、飘雪若絮,未有一丝动摇。 非是她们心智有多么坚定,而是她们清楚,要飞上枝头成为人上人必须先过这一关。 如此一日下来,累自是不用说了,手脚都冻麻木了,幸而有姜茶暖胃驱寒,否则非得生病不可。 凌若用过膳见时辰尚早,又不愿对着慕月,干脆执了伞与风灯去外面走走,这后宫虽大,但她认识的地方却不多,除了钟粹宫就只有上回去过的梅林。 第十四章 蒹葭(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她们走远后凌若方直起身,一抬眼看到笔直跪在那里的墨玉轻叹一声又心疼又生气地道:“她要说就由得她去说,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平白让自己受这一番苦。看你以后还敢鲁莽。” 墨玉赶紧摇头,嗫嗫道:“奴婢再也不敢给姑娘惹麻烦了。” 瞧她那一脸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凌若心头一软,蹲下来抚着她长长的发辫道:“我不是怕麻烦,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替我出头,但逞口一时口之利对事情本身并无帮助,反易被人抓住话柄,惹来灾祸。在这府中不比外面,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万不可贪一时痛快。眼下我在贝勒府中毫无根基,唯一能够信任依靠的就只有你了,若你有事,我又该如何?”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听墨玉大为感动,知道姑娘是真拿她当自己人才会说出这一番话,当下郑重道:“奴婢记下了,奴婢发誓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 “那就好。”凌若这才放下心来,顿一顿又颇为担心地道:“跪的疼吗?”这条小径是用六棱石子铺成,最是防滑不过,但人若跪在上面,石子的菱角就会刺进肉里,有尖锐些的甚至能扎破衣裤弄出血来。幸而此刻是冬季,穿了棉衣棉裤,不像单薄衣衫时硌得那么疼,但痛楚是难免的。 墨玉摇头道:“不疼,奴婢又不是第一次跪,早习惯了,倒是姑娘您身子刚好,万不可再累着,赶紧去亭子中坐着,奴婢保证一定会好好跪着,绝不动一下更不会站起来。”唯恐凌若不信,她又举起手发誓。 见她受着罚还一心以惦记自己身体,瞧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凌若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水光,模糊了双眼,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但她的心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明与坚定过。 既然命运不可更改,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面对,不颓废、不放弃,坚强地活下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姑娘好端端地你怎么哭了?”墨玉不解地问,在凌若小巧如荷瓣的脸颊上,有透明的ye体滑落。尽管姑娘哭起来也很美,但她还是喜欢姑娘开开心心的样子,那样最好看。 “我没哭,只是不小心被风迷了眼,没事的。”凌若笑一笑拭去眼角的泪水,怜惜地抚着墨玉圆圆的脸蛋道:“忍一忍,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不敢让墨玉起来,万一被人瞧见了传到李福晋耳里,只会让她觉得墨玉不服管教,往后日子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凌若扶着墨玉一瘸一拐回到了揽月居,路经小院时,恰碰到几个精心打扮的格格聚在一起聊天,见到她们主仆狼狈的模样,自然免不了一阵讥笑。 凌若不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径直回到房中将门关上,让耳根子清静些,待墨玉坐下道:“今日你好生歇着,不用伺候我,我自会照顾自己。” 墨玉笑着摇头道:“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奴婢已经不疼了,倒是您身子才刚好就扶着奴婢走了这么久,您才应该好好歇歇。何况奴婢都忙活惯了,您现在乍然叫奴婢坐着,奴婢反而浑身不自在。” 这一回墨玉很倔强,不论凌若怎么说都不肯听,无奈之下凌若也只得随了她,只叫她走动的时候自己小心着些,莫要逞强。 时光如静水一般,无声无息却从不曾停下,凌若站在四棱窗前静静凝望浓黑如墨的夜空,在不知几千几万丈高的夜空深处,明月静悬,星光闪耀。 “呯!”从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将凌若自恍惚中惊醒,放眼望去,只见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而这仅仅是开始,在它之后不断有烟花升空,绽放、消散、再绽放,将夜空渲染的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墨玉也被烟花吸引了过来,站在凌若身侧赞叹不已,直到烟花放完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知道是谁家在放烟花吗?”烟花虽与鞭炮一样为火药制成,但它的制作工艺比鞭炮难许多,这也导致了烟花的价格是鞭炮的好几倍,一般百姓根本燃放不起,能像刚才那样燃放大量烟花的人家,非富即贵。 “今天是八阿哥迎娶嫡福晋的大日子,刚才的烟花肯定是八贝勒府放的。听说那位八福晋是……西安将军莫……莫……”墨玉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想不起来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气得她直敲自己脑袋,刚刚明明还记得的,怎么一转眼死活想不起来了呢。 “可是西安将军莫巴仁?”凌若曾听凌柱说起过此人,骁勇善战又懂行军布阵,是本朝难得的将领,可惜在准噶尔战役中阵亡。 “对对对!”墨玉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名字,还是姑娘脑瓜子好使。听说八福晋是莫巴仁将军唯一的骨血,当年将军战死后没多久将军夫人就因病去世了,皇上怜惜将军女儿孤苦无依,便将她接在宫中抚养,直到今年才赐婚给了八阿哥。” “今年可真是热闹,先是咱们府里纳了侧福晋,现在又是八阿哥娶了嫡福晋。”墨玉掰了掰指头笑道:“还有七日就该过年了,到时候又会好热闹,阿爹会把养了一年的猪杀了,阿妈则拿出早已做好的新衣裳……”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猛然想起如今已不是在家中。 凌若长叹一口气,揽过墨玉的肩膀安慰道:“三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过了这三年你就可以回去与爹娘团聚了,在这三年间就由我陪你一起过年吧。” 墨玉吸了吸鼻子,抹去凝聚在眼底的泪,用力点头,“嗯,奴婢和姑娘一起过年。” 是夜,凌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墨玉三年后就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那么自己的,自己的尽头又在哪里?还是说永远没有尽头? “唉……”自选秀以来叹息的次数比她以往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披衣起身,趿鞋来到外面,没了烟花绚烂夺目,明月在夜空中犹为显眼,似水月华静静洒落庭院中。 十二月的夜极冷也极静,万籁俱寂,不像春夏秋三季有蝉叫虫鸣,偶尔一阵风吹动,晃得树枝簌簌作响,凌若紧了紧衣裳借着月光慢慢走在曲幽小径间,软底绣鞋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第十四章 蒹葭(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出了揽月居再往前走不远便能看到蒹葭池,凌若第一次听到这个池名的时候愣了好一阵儿,她自幼习读诗书,自然知道蒹葭二字出自哪里,但没想到会有人以此做为池名。 听墨玉说,此池原是没有,是皇帝将此宅赐给四阿哥后,胤禛特意命人挖的,是一个莲池,一到夏天池中便开满了莲花,放眼望去,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胤禛是男子,且以她对胤禛的认识来看,他不像是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人,且又以蒹葭命名,不知是为哪个女子所建,是嫡福晋吗?兴许吧,嫡福晋的名字里仿佛就有一个莲字。 他,至少是个有心人…… 这样想着,她对胤禛的抵触少了许多,凌若行走几步来至池边,此刻不是荷花盛放的季节,只能看到静静一池水,映着岸边稀稀疏疏几盏灯笼。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凌若徐徐吟来,这首诗名为,她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就甚是喜欢诗中那种不可言语的朦胧意境,当时深深记在了心里,此刻再记起依然一字不忘。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 “谁在哪里?”正吟到一半,忽听到不远处响起一个低沉略有些含糊的男声。 凌若大吃一惊,这么晚的天还有人在吗?正讶异间,一个身影摇摇晃晃从池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手里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 凌若定晴细看,待看清时又是好一阵惊訝,来人竟是胤禛,只见他一身宝蓝色袍子,腰间系了条暗金镶紫晶带子,一块五蝠捧寿和田玉佩与累丝香囊一并系在下面。 这一切并无不妥之处,偏是胤禛满身酒气,一脸通红不说,手里还拿着壶酒,走路都摇摇晃晃了,酒还不住往嘴里灌,人还没到近前呢,便已先闻到那阵酒味,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凌若微微蹙眉,忍着呛人的酒味朝他行了一礼,“妾身见过贝勒爷。” “是你?”胤禛睁着朦胧的醉眼仔细打量了凌若一眼,居然认出了她,踉踉跄跄地指了她道:“你,你不是应该在宫,宫里选秀吗?怎么跑到我府里来了?” “荣贵妃已将妾身指给贝勒爷为格格。”话音刚落便见胤禛不慎踩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碎石上,身子失了平稳差点摔倒,凌若赶紧扶住, 胤禛拍拍发晕的脑袋醉笑道:“对,我想起来了,皇阿玛和我说过你,他还要我好好待你,莫要亏待了去。” “皇上也知道这事了吗?”凌若一怔,连胤禛甩开了她的手都没发现。 “怎么不知道。”胤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脚步踉跄地道:“为了你的事皇阿玛龙颜大怒,将荣贵妃禁足在景仁宫,额娘说她从未见皇阿玛发过这么大的火。” 皇上,他是这样关心她吗?可是一切都迟了,想必皇上心中也明白,否则不会这样嘱托四阿哥…… 凌若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抬眼望去,发现胤禛不知何时跑到池畔,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这大晚上的又喝得这般醉,真摔下去可怎么得了。 “贝勒爷小心!”胤禛脚下一滑险些落入水中,凌若慌忙将他拉住,埋怨道:“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竟醉成这样?” “多少?”胤禛茫然摇头,“我不记得了。”顿一顿他捂着胸口忽而笑道:“喝醉了吗?不,没有,我的心还疼,还没有醉,我还要喝,你放开,我要喝酒。” “再喝下去我怕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凌若死死按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喝了,真不知这位爷发的是哪门子疯。 “你好烦啊。我不用你管。”胤禛用力推开面前这个烦人至极的小女子,看到她因站不稳而摔在地上,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你!”凌若一阵气结,若不是见他喝醉了酒,她才懒得管他。好疼啊,抬起撑地的手,发现上面破了好大一块皮,火辣辣的疼。 胤禛将壶里最后一口酒饮尽,扬手将酒壶抛入池中,大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血。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他在大笑,却听不出丝毫开心之意,有的只是无止无尽的悲伤与难过。 “我想要的求之不得,不想要的却一个又一个。”他止了笑回过头来,眸中有无穷无尽的悲伤,令凌若深深为之震惊,“钮祜禄凌若是吗?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凌若大约明白了,胤禛心里应是有喜欢的人,但是却不能与之在一起,反而他不喜欢的人,譬如自己,却一个个被塞到他身边。 凌若猛然想起之前墨玉的话,今夜是八阿哥大喜的日子,胤禛与八阿哥是同胞兄弟,没理由不去的,如此说来应是从那里来,难道胤禛喜欢的是八福晋? 凌若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惊叫出来,这个猜想实在太过惊人了,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与她,原来皆是伤心人。 许久,凌若上前扶住他,轻轻道:“妾身不能回答贝勒爷的问题,但是妾身曾听佛家说过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真正经历过这八苦方才是完整无缺的人生。” “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胤禛喃喃重复着凌若的话,一遍一遍,许久,他抬头朝着高悬于夜空的明月伸出手,然后缓缓合拢,月依旧在那里,他什么都抓不住。 忽地,他抱住凌若抵在她的肩上放声大哭,像一个小孩般哭泣,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悲伤都渲泻出来。凌若从未想过一个男人可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更无法想象高傲、冷漠如胤禛也会有哭泣的时候,想来,他心中应是爱极了她…… 如此想着,心中竟生出一丝心疼的感觉,默然无语…… 第十四章 蒹葭(3)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哭声渐渐止住,当胤禛抬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到一丝泪痕,唯有凌若清楚,刚才那一切并不是幻觉。 “陪我坐一会儿吧。”这一刻胤禛的眼神清明无比,看不出一丝酒意。 “好。”凌若没有拒绝,陪他一道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寒意隔着衣裳渗入肌肤,凌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了?”胤禛睨了她一眼随手脱下长袍披在她身上,不容拒绝。 闻到衣上属于胤禛的气息,凌若脸微微一红,低头环抱双膝静静坐在胤禛身边,听他指着天上的星星一个个告诉她叫什么名字。 “这颗是牛郎星,那颗是织女星,每到七夕时,两颗星就会离得很近。”说到这里胤禛神色微微一黯,恍惚道:“以前她总问我什么时候能到七夕,这样牛郎和织女就可以团聚了。” “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知道不该问这个,可是又忍不住心中好奇。 “湄儿吗?”说到这个名字,胤禛嘴角浮起苦涩的微笑 眉……湄……蒹葭池……凌若眸光刹那一亮,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令她豁然开朗,脱口而出道:“蒹葭池是为八福晋而建?” 话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好,她只是猜测胤禛喜欢的人是八福晋,又不曾证实,怎能这样不负责任地说出来呢,万一错了可怎么办。 胤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自嘲道:“你猜到了吗?八福晋……”天知道说出这三个字时他的心有多痛,简直像有针在扎一样。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她说她喜欢西湖满池荷花盛开的样子,所以我为她建了这个蒹葭池,希望她能够天天看到,可是她并不稀罕,连看都不曾来看过一眼。”胤禛的声音是强行压抑后的哽咽,“十余年,我守了她十余年,可最后她却离我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凌若不知该从何劝起,她经历过,知道这种痛不是轻易可以抚平的,良久才道:“贝勒爷有没有听说过彼岸花?” 胤禛没有回答,只以目光示意她说下去。 凌若抿一抿耳边的碎发,娓娓道来:“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相传这种花,花开不见叶,有叶没有花,虽是同根生,却永远不相见。有人说,穿过这些花,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那么,人就可以重新开始。” 他明白,她这是在劝他放下,他也想放下,可是十余年感情,不是一朝就可以放下的,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世间真有这种花吗?”胤禛被她勾起一丝兴趣。 “也许吧,谁也不晓得。”凌若的目光有几许迷离,她也很想知道是否真有这种花,又是否穿过这些花,她就可以彻底忘记容远,忘记彼此的十年…… “与你说话似乎挺有意思的。”说了这么一阵子,心似乎没有痛得这么利害了。 “贝勒爷以后若是再想找谁说说话,妾身随时愿意奉陪。但是下一次希望……”凌若故意停住话锋,似笑非笑的望着胤禛。 “希望什么?”他知道她是在等他问 “希望贝勒爷不要再喝这么多酒,否则您还没醉妾身先醉了。”她佯装醉倒的样子,令胤禛为之失笑,这女子实在很有意思啊。 他摇摇头正要说话,忽觉胸口一阵烦闷,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将今夜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几乎全是酒,只有少得可怜的食物混在酒中。 “贝勒爷你要不要紧?”凌若顾不得身上沾到的呕吐物,赶紧扶住胤禛问。 “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待将胃里的东西悉数吐出来,胤禛才觉舒服些,他抹了抹嘴角靠在凌若身上,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 “侍从在哪里,我叫他们送您回去休息。”凌若等了半天都不见胤禛答应,回头一看发现他竟然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任她怎么唤都不醒,急得凌若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这么冷的天若任由他在外面睡,必然要生病,可是此地只有他们二人,她对贝勒府所知有限,根本不知要把他送到哪里去好。 思来想去,眼见夜色愈深,凌若唯有咬一咬牙,将胤禛扶回自己的居所,尽管隔着好几层衣裳,她还是能感觉到胤禛结实的身体,一路上脸红得发烫,所幸无人看见。 好不容易将胤禛放到床上,凌若已经累得快散架了,她不想吵醒已经睡下的墨玉,只好自己去打了盆水来,将胤禛与自己身上的污秽物擦去,又给他脱靴子盖被子,忙完这一切,凌若又累又困,倚在床榻边一步也不想挪动。 目光落在胤禛熟睡的脸上,闭着眼的他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凌厉尖锐,倒生出几分柔和之色,胤禛长相本就极其出色,可惜他平时老板着一张脸,好似别人都欠他几百两银子一般,教人避之唯恐不及;他若肯多笑笑的话,也不至于被人说刻薄寡恩了。 这就是她将要伴之一生的男人啊…… 想起她与胤禛真的很可笑,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想死就离远点;第二次见面他警告她:但凡听到一点风声,我都唯你是问;从无一句好话,可就是这样可笑的两人,如今却要共度一生。 她是他无数女人之一,他却是她的唯一,上天何其不公。 今后的岁月她该怎么去面对他,是与其他女子一般以色侍人,竭力去讨他欢喜吗?曾几何时想过,在这贝勒府中寂寂终老,不争宠不夺爱;可是今日墨玉之事让她明白一个道理――我不犯人,人却会犯我。 想要无宠安然终老,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没有底线的退让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悬崖绝壁,粉身碎骨。 权势――只有这两个字才能保证无人敢欺她钮祜禄凌若,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宠爱上。 湄,一个近水近岸似水似岸极动人的一个字。 湄儿,那就是胤禛藏在心底的名字,从不知道原来京城有名的冷面阿哥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一面,胤禛啊胤禛,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而我又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你…… 想着想着,凌若竟倚在床榻边睡着了。 第十五章 过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日的夜犹为漫长,六更时分,天光不过才刚蒙蒙亮,墨玉打了个哈吹从通铺上爬起来穿衣洗漱,收拾停当后端了盆热水来到凌若的房间, “姑娘该起床了。”墨玉照例将铜盆放到柚木架子,浸湿面帕后一边唤着一边撩起绡纱帘子,往常这时候姑娘早起身了,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连自己进来都没听到。 “姑……”当墨玉看到自家姑娘睡在床榻边,而床上明显躺了一个男子时,后面那个字怎么也叫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 “出什么事了?!”凌若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叫尖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姑娘你……”墨玉指指她又指指床上那个男子,张口结舌不知该从何说起。 “到底怎么了?别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凌若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道。 墨玉快晕倒了,这副画面就算不是活见鬼也差不多了,怎么姑娘还一副不打紧的模样,这是要急死她吗? 她一把拉过凌若气急败坏道:“我的好姑娘啊,就算贝勒爷没召你,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你知不知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处死的,以前就有一个格格守不住寂寞背着贝勒爷偷人,结果被人告发,贝勒爷知道后不止处死了那位格格和奸夫,连她的家人都受到牵连。我的姑娘唉,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墨玉急得团团转,跺一跺脚跑到门边开了条缝张望一番后道:“姑娘,趁着现在没人快让他走,不然待会儿想再走就难了。奴婢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些凌若始知墨玉是为她担忧着急,感动于一瞬间漾满胸口,几乎要落下泪来。 “傻丫头,你还是先过来看看他是谁吧,别一口咬定就是奸夫。”凌若忍住笑意将墨玉拉到床前,让她仔细看看躺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 “姑娘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都这要命的时候还让她看奸夫长啥样,这不是存心气人吗? 墨玉不高兴地拉长了脸准备随意一瞅便算了事,呃,怎么看着有点像贝勒爷啊?往仔细了瞧,墨玉的眼和嘴渐渐张成一个圈,指着那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不是贝……贝勒爷吗?” “你总算明白了。”凌若拍着额头佯装头痛地道:“我还真怕你连贝勒爷都不认识,把他当成奸夫好一顿毒打呢!” 墨玉尴尬地分辩道:“我,我哪知道会是贝勒爷。”说到此处她猛然抬起头,既惊又喜地道:“姑娘,您,您和贝勒爷……” “休得胡说。”凌若红了脸啐道:“我和贝勒爷什么都没有,只是恰巧碰到贝勒爷喝醉了酒所以扶他到这里歇着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奴婢还以为贝勒爷宠幸了姑娘呢。”墨玉不无失望地撇了撇嘴,她是真希望姑娘能被贝勒爷看上,这样姑娘就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了,一想到姑娘上回病的差点没命她就心酸。 “在那嘟囔什么呢,还不快扶我去梳洗。”凌若怕墨玉的小脑瓜子再乱想一通,赶紧催促她做事。 “哦。”墨玉答应一声,扶起因蹲了一夜而腿麻的无法走路的凌若去梳洗,收拾停当后她取来一身月白旗装,一脸古怪地问:“姑娘,您要换衣裳吗?” “还是等贝勒爷走后我再换吧。”尽管胤禛在睡觉且又有帘子隔着,凌若还是没勇气在这里换衣裳。 正说话间,忽地听到床上有响动,忙过去一看,只见胤禛抚着额头表情极是痛苦,凌若明白他必然是因为宿醉而引起了头痛,当下命墨玉将他扶起,自己则去倒了杯茶来,细细吹凉后递到他唇边,看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呼……感觉头没那么疼了,胤禛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到在喂自己喝水的凌若先是一愣旋即又恢复了平常,显然昨夜的事他并没有忘记。 “好些了吗?”凌若放下喝了一半的茶问。 胤禛点点头看了周围一眼漠然道:“我这是在哪里?” “揽月居,妾身的房间。”凌若在心底暗叹,果然他一醒来就变回冷面冷情的胤禛,昨夜那个真性情的胤禛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她起身福一福道:“昨夜贝勒爷喝醉了,妾身不知该如何安置,所以擅自将贝勒爷带回此处,如有不周之处请贝勒爷治罪。” 胤禛审视了她一眼,意外发现她还穿着昨夜的衣裳,而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是好端端没动过,颇有几分意外,昨夜他喝醉睡着后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真是稀奇,若换了寻常无宠女子,逮到这么个机会怕是会想尽办法粘上来,这个钮祜禄凌若倒真有几分特别。 胤禛穿上千层底黑靴示意墨玉出去,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方才挑眉问道:“昨夜你睡在哪里?这里可就一张床。” 心思灵巧如凌若岂有听出他言下之意的道理,双颊微微一红低声道:“妾身倚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你不想得到我的宠幸吗?”他挑起她光洁的下巴,眸光闪烁着奇异而幽暗的光芒。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素颜的自己,竟无端生出几分心慌来,她真的做好准备将一切奉献于这个男子了吗? “为什么不说话?”带了碧玉扳指的拇指抚过她光滑的脸颊,温热与冰凉奇异地融和在一起,令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头脑瞬间清醒,如今早已没了她选择的余地,愿与不愿,她都注定属于爱新觉罗??胤禛。 如此想着,她坦然迎向胤禛审视的目光,笑意恰到好处地挂在唇边,“妾身相信就算不用这些下作手段也可以得到贝勒爷的宠幸。” “你倒是很有自信。”看得仔细了方才发现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含笑静静站在那里时,仿佛一株破水而出的青莲,秀美绝伦,这样的美貌确实让人过目不忘,即使与湄儿相较也不逞多让。想到湄儿,胤禛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几乎要窒息,他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宛若精灵般的女子…… 第十六章 召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贝勒爷又想到湄儿姑娘了吗?”尽管胤禛的变化很细微,然她还是察觉到了。 胤禛目光一冷,握着凌若下巴的手骤然收紧,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森冷与阴寒,“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你只要好好做你的格格就是了,我不会亏待于你。还有,昨夜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龙有逆鳞,而他胤禛的逆鳞就是湄儿。 “妾身若是多嘴之人,梅林那回贝勒爷就已经容不得妾身了。”他不信任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缘何她竟生出几分不悦来,使得言语间带上了针锋相对之意。 “最好是这样。”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大步离开,再不看凌若一眼。仿佛眼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凌若在后面微微摇头,胤禛将内心掩藏的太深太深,根本不允许他人窥视,昨夜酒醉后真实的一面,想必是他绝不愿意让人看见的。 此刻已是天光大亮,胤禛一大清早自凌若房间离开的情形被不少人看在眼中,且很快传遍了整个揽月居。 胤禛是从不留宿揽月居的,要召幸哪个格格皆是派人来传,且府里有规矩,格格这种类似于通房丫头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只许伺候上半夜,绝不许留宿;想不到今日一下子破了两回例,看来这个新来的格格很受贝勒爷喜爱。 众人对此是又妒又羡,暗恨贝勒爷看上的怎么不是自己。而有一些脑子灵活些的已经盘算着该怎么巴结新贵,好让她在贝勒爷面前提一提自己。 消息传到叶秀耳中时她险些气炸了肺,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地上一掼,“呯”的一声当即摔的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她自入府以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有幸得到贝勒爷垂青,十几位格格当中就数她最得宠,可就是这样她也从来没被留过一夜,更甭提留贝勒爷在揽月居过夜了。 红玉听到响动进来,见地上一地狼籍,而叶秀又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姑娘您消消气,为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侍候她的红玉在一旁小声劝道。 “哼,那个小浪蹄子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竟被贝勒爷看上,还破例整夜留宿揽月居,真是可恶至极。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轻易饶过她,让她有机会勾引贝勒爷,眼下她不知该怎么个得意法了。”一说起这事叶秀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嫉妒就像一条毒蛇,将她原本美丽的脸蛋扭曲的狰狞可怖。 “贝勒爷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也许过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正论恩宠,谁又能及得上姑娘您啊。”红玉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赔笑道,“昨儿个李福晋不是说了吗,贝勒爷有心封您为庶福晋,这可是众位格格里的头一份荣耀,往后姑娘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就是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个钮祜禄凌若不过是一时小人得志罢了,岂能与姑娘您相提并论,您生她气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红玉的话听在叶秀耳中甚是受用,是以虽然依旧面色不豫,但终究没有再发作,缓缓坐入椅中,红玉趁机再倒了杯茶给她,“姑娘喝口茶顺顺气,千万莫与那种小浪蹄子一般见识,等您往后成了庶福晋想怎样收拾她都成,现在还是先忍一忍,莫要因她坏了您的好事。” 叶秀想想也是,压下心中不悦,接过茶正待要送到唇边忽地心中一动,指了汤色红亮,香气清新的茶道:“这仿佛是上回舅舅来看我时所带的茶?” 红玉笑一笑道:“姑娘记性真好,正是舅老爷带来的祁红香螺,奴婢听说冬天适合饮红茶,所以特意沏了杯来。姑娘若是不喜欢的话,奴婢这就去换了洞庭碧螺春来。” “不用了,茶很好。”叶秀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意在唇边无声无息蔓延,悠然道:“把剩下的祁红香螺都包好送到李福晋那里,顺便将这里的事情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就算她不能出手对付钮祜禄时,也绝不会让她就此好过,只要此事传到李福晋耳中,那么嫡福晋和年福晋定然也会知道,嫡福晋为人宽和不会说什么,但那位年福晋就难说了,听说她可是位心高气傲的主。 “奴婢晓得。”红玉心领神会的去了,回来已是近午时分,进来后她满面喜色地朝叶秀福一福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何喜之有?”叶秀被她弄得满头雾水,不知突然间喜从何来。 红玉抿嘴笑道:“刚才奴婢去李福晋那里,李福晋跟奴婢说,嫡福晋已经答应晋姑娘您为庶福晋的事,待禀了贝勒爷就可挑选吉日将您的名字送至宗人府,由他们记入宗册,到时候姑娘您就是正儿八经的主了了,您说奴婢不该恭喜您吗?” “当真?”叶秀豁地起身,喜形于色,格格与庶福晋虽只一级之隔却有云泥之别,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未能跨过这一步。她晓得自己出身不高,不像那些大官之女,一来便是侧福晋乃是嫡福晋 “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姑娘开这种玩笑,是李福晋亲口告诉奴婢的。这不奴婢一听说就立刻来回了姑娘了。”红玉喜滋滋地道。 叶秀心里自是万般欢喜,不过红玉那声“姑娘”怎么听着怎么刺眼,有些不悦地睨了她一眼,红玉立刻醒悟过来,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瞧奴婢这张笨嘴,应该称主子才是,请主子恕罪。” “什么主子,还没下文呢,若是教人听见了可不好。”尽管心里很受用,但叶秀还是装模作样训斥一番。 “奴婢记下了。”红玉眼珠子一转,走到叶秀身边替她揉肩,叶秀舒服地闭上眼,任由红玉一下一下替她捶着肩,主子……这两个字真是好听,若能将庶福晋的庶字去掉,那便更好听了。 她相信,这一日终会到来。 第十七章 姐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自那日离去后,便再没有踏进过揽月居,更不曾来瞧过凌若,仿佛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那些原本打算巴结凌若的人见状皆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去讨好叶氏,因为就在十二月二十九这天,府中正式下文,晋格格叶氏为侧福晋,迁居流云阁。 消息传到凌若耳中时,她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墨玉忍不住替她抱不平,“真不知贝勒爷是怎么想的,论容貌论品性,姑娘不知胜过那叶格格多少,贝勒爷却连看都不来看姑娘。” 凌若笑笑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双面五彩牡丹,横了她一眼道:“该改口叫叶福晋了,否则让人听见免不了又是一顿皮肉之苦,上次吃的亏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奴婢只是看不惯她那股得意劲儿。”墨玉吐吐舌头小声嘟囔道。 “她能让贝勒爷抬举自有她的本事,何况只是一个庶福晋罢了,并不能证明贝勒爷有多喜欢她。”凌若放下绣棚起身望向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彩,在心底叹了口气,日子越久她就越没信心,胤禛难道真的已经忘记她了? 康熙四十三年的除夕夜,贝勒府依例大摆家宴,然格格们是不被允许出席的,只能在揽月居中独自度过。 虽然不会有人来,但墨玉还是将屋子打扫的纤尘不染,又剪了各式各样的窗花贴上,还不知从谁那里磨来一对大红灯笼挂在檐下,好歹增添了几分年味。 “姑娘,您瞧哪身好?”墨玉各取了一套蜜合色旗装和桃红色旗装问坐在铜镜前梳头的凌若。 “穿什么都一样,何必费那心思挑选。”凌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梳齿在黑亮如绸缎的发丝间缓缓滑过。 “今天可是除夕啊,怎么能一样,虽说不是新衣裳,但好歹喜庆些。”墨玉非要她挑一身,凌若受不得她缠只得选了那套蜜合色的衣衫,另一套则收了起来留待明日穿。 待换好衣裳后,墨玉将凌若的头发细细梳成燕尾,除了几朵点翠珠花外又捡了蝶恋花银吊穗簪在燕尾上。 “哟,妹妹今日打扮的好生漂亮。”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首一看,只见温如言正站在门口嫣然生笑。 温如言,那是一个婉约如水的女子,也许不是那么艳光夺目,但有一种极致内敛的优雅与从容,于相处之时一点一滴释放出独属于她的魅力。 当日若不是她,也许凌若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以她病好之后特意去谢了她,之后两人一直有往来。 “姐姐今日怎有空过来?”凌若含笑迎上来,拉了她的手一道进屋。 温如言含笑道:“这大过年的反而清闲,也不知做什么好,便想着过来与你对弈一局,不知妹妹是否有兴趣?” “姐姐有此雅兴,妹妹自当奉陪,不过妹妹棋艺不精,姐姐到时候可要让着几分才行。”说着唤墨玉摆上棋盘又捧来棋子,猜子的结果是凌若执白温如言执黑。 棋子在棋盘上交替落下,一时间厮杀的难解难分,温如言抿嘴笑道:“还唬我说自己棋艺不精,这不是挺好的吗?” 凌若笑着叫屈道:“我可不敢骗姐姐,这不是怕姐姐赢得太快会无聊,所以拼了全力来下,我若是因此费神过度长了白发,姐姐可得赔我。”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般油嘴滑舌?”温如言接过素云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忽地道:“贝勒爷再没有来过吗?” 凌若执棋的手一滞,棋子温润不慎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滚溜溜打了个转后停住,她抬起头,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薄施脂粉的脸颊上,仿佛镀了一层光晕,“姐姐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手指缓缓抚过每一个棋子,淡雅的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我是在为你担心,叶氏已经成为庶福晋,你与她素有嫌隙,如今她尚未站稳所以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一旦她稳固了自己的位置,只怕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你;而如今能成为你护身符的唯有贝勒爷而已,我虽有心却无力。 她真诚的话语令凌若心中生出几许暖意,如实道:“我知道,但是贝勒爷不肯来我也无法,兴许他不喜欢我吧。” “那倒未必。”温如言取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抬眸道:“你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只要见过你就不会轻易忘记,我曾见过年氏,论容貌你足以与她相提并论。其实我并不明白以你的家世容貌为何仅仅是一个格格。” 凌若默然,屋中一下子变得极静,连墨玉她们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许久,她带着淡淡的嘲讽道:“也许我就是一个格格的命吧。” “不,你不是。”不顾凌若讶异地目光她径直摇头道:“幼时曾有一位相士在我家居住过一阵,闲来无事便随他学了些相人之术,用来看人倒也有几分准头,我观妹妹面相不像会是那种庸碌终老之人。” “那依着姐姐看,我的命该如何呢”凌若笑笑随口问道。 温如言仔细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看不出来,由面相来看妹妹的命格应是贵不可言,可偏又带有大凶之兆,实在教人想不通。” “既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命这种东西太过虚无飘渺,一日未发生便一日不能确定,多想反而无益。”说到这里凌若一转话锋,笑指着棋盘道:“姐姐如今还是想想该怎么下好这盘棋吧,万一要是输给妹妹的话可是要罚姐姐的哦,你们倒是说说罚什么好?” 素云在边上抿唇笑道:“凌格格这棋还没下完呢,您怎么知道输的一定是我家姑娘,万一是您呢,那岂不是罚到您自己头上?” 凌若屈指弹了一下素云的额头佯怒道:“就你这丫头心眼最多,你是怕我输了不认帐,愿赌自然愿服输,岂有赖帐之理。” 墨玉在一旁想了半天道:“今日是除夕夜不如罚包饺子如何?”今儿个一早她从厨房讨了些饺子皮与肉馅来,准备晚些时候包饺子吃,如今正好用上。 凌若与温如言相视一眼,皆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当下重新将心思放回到棋局之上,有个赌约这局棋自然下得格外精彩,你来我往直下了一个时辰才分出胜负了,最终凌若以半子之差险胜一局。 “看来这次注定要吃姐姐亲手包的饺子了,待会儿非得多吃几个才行。”凌若极是高兴,笑弯了眉眼。 午时的阳光明媚耀眼,拂落一身暖意,温如言抚一抚她的脸道:“平常看你倒是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次为点小事高兴成这样,赢了我有这般开心吗?” “我高兴不是因为赢了姐姐,而是因为有姐姐在身边,真好。”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至极的话,却令温如言深深为之动容,她知道在这一刻凌若是真将她当做姐姐在看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虽四处是姐妹,但往往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捅刀子,即使是亲生姐妹也可能反目成仇,想真正拥有一份姐妹至情当真是极为奢侈之事。 第十八章 除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若喜欢,以后我年年都来陪你过年,只要你别嫌烦就行。”温如言眸光含泪地笑道,当初她帮凌若廷医未必没存了私心,但现在却是真心拿凌若当姐妹看待。 “不会,永远不会。”凌若握着她的手郑重道,仿佛许下一世的诺言。 两人相视而笑,康熙四十三年的除夕,凌若第一次在没有家人中度过,但她并不寂寞,因为有温如言有墨玉陪着她。 这日用过午饭,墨玉与素云负责在一旁擀皮和馅,凌若与温如言一起包了许多饺子,到了晚膳时分拿到厨房去下锅煮了,端回来时还是热腾腾的。 墨玉小心地倒了一小碟镇江陈醋然后取过竹筷递给凌若两人,“姑娘和温格格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们也忙了一天了,一道坐下吃吧。”凌若含笑道。 墨玉连忙摇头,“奴婢们还是等姑娘们吃完了再吃吧。”素云亦在一旁附合,“万一被人看到了该说奴婢们没规矩了。” “让你们坐下就坐下哪来许多话,再说大过年的谁还会来这里,待会儿饺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见墨玉两人还在那里磨蹭,凌若佯装不悦地道:“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温如言亦劝道:“是啊,你们若执意这样反倒显得生份了,何况吃饺子本来就是要人多些才热闹,光我们们两人未免寂寞了些。再过一会儿这府里就该放烟花了,正好可以一边吃一边看。” 墨玉两人见推辞不过只得依言坐了,其实两人早就饿了,此刻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哪还忍得住,当即埋头苦吃。 “咻――呯!”一团五彩火焰在夜空中炸开,化做一朵唯美夺目的花朵,旋即隐没在黑夜中,但很快有更多的烟花升空,一个接一个绽放,将夜空点缀的犹如白昼,时而如金菊怒放、时而如牡丹盛开、时而又如彩虹翩跹、巨龙腾飞,令人目不瑕接。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继四贝勒府之后,五贝勒府、八贝勒府、十贝子府、十三贝子府等等纷纷开始燃放烟花,点亮京城每一个角落,不论身在何处,只要抬头皆能看见漫天火树银花。 墨玉不知何时停下了吃东西,抬头怔怔看着令人目眩神移的烟花,良久才喃喃道:“真好看,比上回八贝勒大婚时还要好看。” 素云撇撇嘴不屑地道:“你是第一回见吗?每年都这样,现在还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待子时那会儿才叫真的好看呢,先是宫中燃放烟花,随即各府各院都会跟着放,整个京城上空全是烟花,可热闹了。” “真的吗?我家住在京郊,那里虽然也放烟花但远不及这里热闹。”墨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兴奋地拍手道:“那我一定要等过了子时再睡。” “你爱几时睡就几时睡,只要明日别起不来就成。”凌若笑语了一句,起身与温如言一齐携手走至院中,尽管隔了很远,但院中依然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温如言环视了璀璨无比的夜空一眼感叹道:“好快,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从康熙四十年入府到现在已是三年有余,人啊,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姐姐正值青春韶华,何来老字一说。”长风漫卷,吹得耳下那对琉璃缠丝耳坠晃动不已,人欲静,风却不止。 “如今尚可说青春,那再一个三年之后呢,人总有老去的一天,纵然容颜尚娇心也老了,家人将我送我府原是指望着我能为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温如言拢一拢袖子,遥遥望着那灿烂如许的烟花,说起家人时她并没有多少思念,反倒流露出一种讽意。 凌若黯然,许久才凝望着她莹白如玉的侧脸轻轻道:“叶氏张扬肤浅,其实远不如姐姐,只是姐姐的特别需要时间去细细体会。” “可是贝勒爷没有这个时间与心思。”她回眸一笑,冰蓝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翻飞如蝶,欲飞但是飞不起,似乎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缚住,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里面,“贝勒爷的心早已许给了一个人,既是无心人又何来的心去细细体会其他女子的美与好,眼下的他只能看到流于表面的东西,譬如家世,譬如美貌。” 惊讶在凌若眉间浮现,“这些话是谁告诉姐姐的?” 温如言涩笑道:“何需人告诉,自己想想就明白了,莫看贝勒爷眼下宠着叶氏,其实她在贝勒爷心中什么都不是,宠只是宠罢了,并无情意在其中。” “若儿。”这是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温柔如静水流过耳际,“当初我为你廷医未必没存了私心,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只希望你好。若儿,你有惊人的美貌,终老在揽月居太可惜了,当有更精彩的人生才是。”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如落花坠地,流水飘零,“何况……你的美貌注定你的人生会是一个极端,不是极致荣耀就是极致悲哀,这王府中会有太多人容不下你。” 夜空在极致的灿烂后逐渐归于宁静,偶尔有零星的烟花升空绽放,留下绝美而刹那的永恒。 “我明白。”在长久的静寂之后,凌若打破了沉默,此刻她的眼里再没有了迟疑,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以后每一年的除夕都要与姐姐一起过,凌若绝不食言。” “那就好。”温如言终于放心了,那句话已经是凌若对她最好的保证,“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我知道了。”目送温如言离去,凌若折身回屋,吃得满口汤汁的墨玉看到她进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抹手起身道:“奴婢这就把东西收了然后服侍姑娘睡觉。” “不急,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凌若怜惜地用帕子拭去她嘴角的汁水,“你若累了的话先下去休息吧,东西留着明天收拾。” “奴婢不累。”墨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快速将碗筷收拾好,但是看到桌上还剩着的一盘饺子她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置好,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留着等明天热热再吃,也省得浪费。 墨玉一心要等着看子时的烟花盛会,凌若又毫无睡意,干脆陪她一道等,她也想看看满京尽是烟花的盛况。 第十九章 三生烟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仆二人沏了一壶茶,围坐在桌前聊天,墨玉起先还很精神,叽叽喳喳讲着以前在家时的趣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讲话的速度明显慢了下去,且眼皮不住往下搭拉,哈欠一个接一个,到最后竟支着手睡着了,凌若取来一件披风轻轻覆在她身上,然后打开房门想出去走一走。 门开的那一瞬间,她愣住了,是自己眼花了吗?她竟然看到了一身朝服的胤禛。 胤禛刚才路过揽月居时,想到数日前醉酒时遇到的那个女子,脚不由自主地踏了进来,正犹豫是否要进去,正好碰到她开门,当真是一件极巧的事。 看到凌若目瞪口呆的样子,胤禛心情突然没来由的大好,嘴角微微一扬走近几步道:“怎么,才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我了?” 这话令凌若确信眼前看到的不是幻影,赶紧一丝不苟地行礼,“凌若见过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起来吧。”胤禛摆摆手,越过她径直往屋中走去。 “贝勒爷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凌若回过神赶紧跟着进了屋,怕吵醒睡着的墨玉,她刻意压低了声。 “晚了我就不能过来吗?”胤禛随意打量了房间一眼,上回没仔细看,如今才发现这个房间与旁人比起来真是简陋的可以,除了必要桌椅柜箱等用具外竟再无旁的东西,连窗纸都已经旧的泛黄,倒是那些窗花贴得极是好看,令这屋子焕发出一丝活力。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凌若连忙辩解,神态微有几丝窘意,今日的胤禛因是入宫赴宴后再回府用家宴,是以一身朝服朝冠未除。只见他头带金龙二层青狐朝冠,饰东珠十颗,上衔红宝石,身着石青龙褂,绣五爪金龙,两肩前后各龙一,间以五色云,披领及裳为紫貂,袖端熏貂,下幅八宝平水,行步间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衬里,与颈间朝珠垂下的金色丝绦相映。这身打扮令他本来就极英挺面容愈发出色,唯一的缺点就是神情太过冷峻疏离,当今圣上有十几个儿子,真不知为何唯独他养成了孤傲冷漠的性子。 “今夜你就吃这个?”胤禛指着桌上剩下的饺子问,见凌若点头眉毛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沉声道:“我不是吩咐过厨房除夕夜给每个格格的膳食除了饺子外还要有两荤两素以及四色点心吗?” “兴许是厨房事忙忘了吧。”凌若淡淡回了一句,不受宠的格格在这王府中什么都不是,习惯跟高踩低的下人自然不会将之放在眼中,能欺就欺能扣就扣。 胤禛是何等聪明乖觉之人,怎会不明白其中玄机,面色一沉冷哼道:“我一再责令府中不许出现欺上瞒下之事,没想到还是有人敢胆大包天,狗儿!” “奴才在。”随着胤禛的喝声,一个身量瘦小却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的少年从院外小步跑进来,垂手恭敬地问道:“四爷有什么吩咐?” “明儿个天一亮就叫厨房里管此事的人滚出贝勒府以后都不许在京谋生,另外你去问问高福,他是怎么管束下人的,养出这么一群欺上瞒下的狗东西,他若嫌这个总管之位做的太过无聊,爷不介意换个人。”胤禛冷冷道,幽暗的眸中有寒光在闪动,森森如钢刀,狗儿跟随胤禛多年,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不敢多言,记下他的话后悄然退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墨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胤禛在眼前吓得她当即从椅中跳了起来,睡意全无,结结巴巴地道:“奴、奴婢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万福。”这位爷怎么每次出现都要吓她一大跳,再这样下去,非得把魂给吓出来不可。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下去吧。”胤禛挥手示意她出去,墨玉悄悄看了凌若一眼,见她也点头方才福了一福退下。 “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吗?”胤禛轻咳一声,打破人令人不自在的静寂。 凌若倒了杯茶给他道:“无所谓习惯不习惯,适应就好了,左右有的吃与穿,妾身没想过太多。” “当真吗?为何我觉得你像是在怪我没好好待你?”胤禛眯起眼,并不接过她递来的茶,任由水汽在两人间升腾,模糊了彼此的容颜与目光。 “贝勒爷想多了。”她放下已经烫得握不住的茶盏,浅浅一笑道:“于妾身来说,一箪食一瓢水足矣,贝勒府有那么多的人,朝中又有许多事,贝勒爷只得一个人一双眼,如何能顾得过来。” “你倒是会说话。”胤禛未必信了她的话,但面容到底柔和了几分,拨着绿松石串成的朝珠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子时吧。”凌若话音刚落,便觉手一紧,一只厚实的大手牢牢抓了她往外走,一直走到蒹葭池边方才站住,凌若抚着胸口喘气道:“贝勒爷带妾身来这里做什么?” 胤禛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拍了拍,只见刚才出现过的那个狗儿与另一人捧了几个黑黝黝的盒子放在地上,又恭敬地将两个火折子递给胤禛,然后躬一躬身退向远处。 “贝勒爷你……”凌若的话被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断,循声望去,只见紫禁城方向升起无数道火光,一齐在夜空中绽放,在极致的绚目后化为星星火光隐去,再绽放再隐去,周而复始。与此同时,京城其他地方亦再度燃放起烟花来,耳中尽是噼哩啪啦烟花的声音,比原先更加热闹。 凌若看到胤禛的嘴巴动了动,但四周太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直到他将其中一个火折子吹亮递给她又指了指地上那些黑盒子附在耳边大声道:“你去把烟花点燃。” 原来这些是烟花,凌若恍然执了火折子一步步走过去,心中不仅没有害怕反面有几分兴奋,以前家中境况尚好时,过年也有燃放过烟花,不过那时阿玛额娘怕她受伤从不让她点火,只能在一旁与弟妹一起看着大哥放。 凌若与胤禛一齐各自点燃引线,然后快速退开,引线在星火中急剧缩短,等完全消失时,只见一团团火光从眼前闪现,在夜空中绽放出自身最美的姿态,面对自己亲手燃起的绚丽,凌若不觉看痴了,并未发现胤禛的异常。 平滑如镜的蒹葭池面如实倒映出夜空中的唯美,胤禛默默地望着池面,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欢愉之色,他本该与湄儿一齐在这里放烟花的,可是湄儿最终却选择老八而背弃了他,湄儿,你明知我是如此爱你,明知我将你视作生命,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太过用力泛起了白,青色的血管仿佛随时会破肤而出,压抑太久的悲伤于一瞬间暴发出来,令他痛苦到极至,在胤禛近乎崩溃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缓慢却坚定的将他手指一个个掰开,当全部掰开时他的掌心多了一个碎裂的玉扳指。 “您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迎向他阴冷毫无暖意的目光凌若长长叹了口气,握紧他微微颤抖的手一字一句道:“这个世间不是只有湄儿姑娘一个女人,您的人生也不仅为了一个湄儿姑娘。您是四爷,是四贝勒爷,是大清王朝最尊贵的皇子,不是一般庸碌无为的平民百姓,您的人生应与大清万里锦绣江山在一起,与天下百姓在一起。湄儿姑娘不过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是全部,现在不是,将来也永远不是。” “你越僭了。”他冷漠的声音恍如从地狱而来,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凌若凝眸一笑,嫣然生姿,“若能让贝勒爷放下心中执念重新振作,就是越僭一次又何妨。”说到最后一句神情已是无比严肃,广袖一展,端端正正跪下去道:“请贝勒爷治妾身越僭之罪!”这番话既是算计却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他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区别只在于她克制住了,尘封于心底,而他没有。 地,坚硬如铁,双膝跪在上面生疼,许久,跪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才听到一声疲惫的叹息,一双大手扶住她的双肘,“起来吧,地上凉。” 凌若从未见胤禛脸色如此难看过,一片惨白,仿佛刚刚大病一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你很有胆识,这些话就是福晋也不敢说。不过,确实,即使我将自己逼疯了湄儿也不会回心转意,反而会教人看笑话。”第一个就会是老八!胤禛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 “贝勒爷能想通就好。”凌若暗吁一口气,她还真怕胤禛一怒之下会治她的罪,幸好……幸好一切如她所想。 “叫我四爷,我喜欢听你这样叫。”胤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是,四爷。”凌若乖巧地答应,目光一垂,落在胤禛手心那枚裂掉的玉扳指上,“四爷能将这个送给妾身吗?” “你要来何用?”这个玉扳指是胤禛成人礼那年康熙赏的,上好的老坑玻璃种,这么多年来一直带在手上,他很是喜欢,想不到这次无意中弄裂了,不免有些可惜。 “这个扳指玉色这般好,若就此扔了实在可惜,妾身想着左右只是裂了几道并不是碎得很利害,用金边包了之后还可以戴。” “你?”胤禛哑然失笑,拉过凌若纤巧的手与自己一比,两人拇指大小相差极多,“你确定可以戴吗?” 凌若娥眉微微一皱,旋即又舒展了道:“即使手上带不了,妾身也可以拿根丝线串了挂了脖子上啊。”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罢,就赏你吧,改明儿我叫工匠补好后再给你送来。”胤禛想了想答应了她的要求。 “谢四爷。”凌若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就是这个浅息即止的微笑,却让胤禛铭记了一生一世,之后的数十载岁月,不论恨不论爱,这个微笑始终不曾泯灭,长记心怀。 三生烟火,换来一世迷离,是缘是孽,终是难以分清了…… 第二十章 温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夜之后,胤禛虽依旧未召幸凌若,却不似以前那般不闻不问,得空时经常会来凌若的居所坐坐,与她说几句话或是喝杯茶再走,偶尔会说起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每当这时凌若就在一旁安静的倾听,于平静中流淌着一丝温情,细微而珍贵。胤禛正像凌若所希望的那样在慢慢抚平曾经血淋淋的伤口。 从墨玉口中,凌若得知如今贝勒府中,最得宠的是年前刚入府的年福晋,真可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回赏赐她都是最丰厚的那一份,胤禛留宿朝云阁的日子也是最多的。嫡福晋因身子弱兼要抚养幼子,甚少有精力打理府中之事,所以一切事宜皆交给了年福晋,李福晋在一旁帮衬打点,一时间风头无人可及。 胤禛当真宠爱年氏吗?当凌若站在蒹葭池边时,答案便无比清晰,年氏所得到的只是宠,远远不能说爱,胤禛的心是属于湄儿的,其他女人能得到的唯有一个“宠”字,包括她在内…… 有宠无爱的人生只是一个泡沫而已,小小一刺就会破灭,若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了心,那么等待她的唯有粉身碎骨一途。 所以凌若在心中发誓,永远……永远不会将心交给胤禛! 可是,事情当真可以由得她控制吗? 正月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逝去,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四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这一日家家户户设案焚香,供奉龙王,以求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家男子还要剃龙头,希望龙抬头能走好运。 按例,这一天是动不得针线的,所以凌若只得将绣了一半的香囊搁置一边,又见春光明媚,天气极好,干脆与墨玉一道将受了潮的书拿到外来晒,去去那些个潮气,省得到时候发霉。 凌若正弯腰仔细地将每一本书抚平后摊晒在架子上,忽地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遮住了日光,抬眼望去,却是胤禛。 “四爷什么时候来的?”凌若将书递给墨玉直起身问道,处得久了两人之间随意许多,不再像初时那般拘瑾。 “刚到。”穿了一身石青色绣宝相纹常服的他睨了一眼摊在架上的那些书,发现大都是一些经史之类的书籍,略有几分惊讶地道:“你喜欢看这些书?” “倒不是喜欢,只是妾身身边唯有这些书而已。”她被赐给四阿哥为格格的事,到底被家中知道了,前些日子阿玛托人捎来这些书与一封信,信中未多说,只叫她好生保重,不需操心家中,但她能猜到阿玛和额娘必定为此伤透了心。 “我书房中有许多书,你若喜欢可以去取来看。”在说出这话后,胤禛自己也愣了一下,书房在府中近乎禁地,除了他贴身小厮狗儿和高福之外,谁都不许任意出入,包括福晋在内。 “当真可以吗?”这些书凌若早已倒背如流,现在听得这话立时喜形于色,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渴望。 这样的欢喜让本有些后悔的胤禛无法拒绝,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待回去后我知会高福一声,由着你出入就是,但是除了那些书之外你不可以动其他东西,尤其是公文。” “妾身遵命。”凌若赶紧答应,胤禛能让她出入书房已是莫大的信任,她怎会不知轻重好歹。 胤禛点点头取出一物递给凌若,“扳指我已经叫人修补好,可惜裂痕终究还在。”翠绿的玉扳指包了一层金边,在阳光下极为温润,翠绿之中仿佛有水在流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不过这并不妨碍凌若对它的喜欢,小心接过后先是套在拇指上,那松垮的模样连她自己看了都笑,解下项上的赤金细链将之串好后正要挂上,胤禛接了过去道:“我帮你挂。” 凌若俏脸一红,背过身去任由胤禛为她挂上,当手无意中划过那一小片晶莹如雪的肌肤时,自持如胤禛者也不禁心神微微一荡,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感觉到凌若的身子战兢了一下,他方才有些艰难的移开手,“好了。” 凌若低低应了声,不敢抬头,唯恐让他看到自己满面通红的窘迫样,手指不住绞着帕子,直到快把帕子绞烂了才挤出一句话来,“四爷您饿不饿?” 胤禛下朝后换了便服直接来这里,根本没吃过东西,起前还不觉得此刻被她一提还真有些饿了,“你这里有什么能吃吗?” 凌若笑一笑对墨玉道:“去厨房给贝勒爷下碗面条来。” 自上回胤禛雷厉风行处置了厨房那帮人又训斥了高福后,府中跟红顶白之风有所收敛,兼之这阵子胤禛常来,凌若大有一跃成为新贵的趋势,有些人甚至猜着她有可能继叶氏之后成为揽月居第二位庶福晋。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自不敢再轻视凌若,反而想着法子讨好,下一碗面条自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一碗面吗?亏得我还特意将修好的玉扳指给你送来,可有些得不偿失了。”胤禛难得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凌若抚着项下的玉扳指笑道:“四爷这回可真冤枉妾身了,今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在民间这一天吃的东西皆要以龙为名,譬如吃饺子是‘吃龙耳’;吃馄饨是‘吃龙眼’;皇上是真龙天子,四爷是皇上的儿子,吃这些东西岂非对皇上不敬?” “哦,还有这么一种说法?”胤禛还是第一次听说,颇觉新鲜,略一想便明白了,“这么说来吃面条就是吃龙须了?那岂非还是对皇阿玛不敬?” 凌若摇头道:“民间将吃面条称为扶龙须,是以这个不算不敬,所以四爷您尽可放心大胆的吃。” “真是有趣的说法。”胤禛笑笑转身进了屋,凌若陪着说了阵话后,就见到墨玉捧着朱漆托盘快步走来,行了个礼后将面端至胤禛面前,虽她已走得很快了,但此地距厨房甚远,面条免不了有些涨糊。 “四爷等等。”凌若自柜中取出一小瓷瓶,打开后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仿佛是蜜,但还有桂花香在里面。”胤禛好奇地问。 凌若一边勺了一小勺在面中拌匀,一面回答道:“这个就叫桂花蜜,取秋天正开的桂花洗净晒干后与蜂蜜合在一起然后封上盖子,随时都可打开就可食用,又香又甜且颜色也极好看。” 确实那一勺金黄色混着桂花瓣的蜜教人看了食指大动,胤禛挟了一筷面放到嘴里,顿觉清甜可口,美味异常,三两下便将一碗面都吃光了还觉有些意犹未尽,接过凌若递来的帕子拭一拭嘴道:“果真不错,真亏你想得出这些个点子。” “哪是妾身想出来的啊,是额娘教的,这瓶蜜还是前些日子阿玛托人带来的。”说到这里她神色微微一黯,虽很快又是一副无事模样,但还是未能逃过胤禛的眼睛。 “想家人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将凌若苦苦压抑的思亲之情皆勾了出来,不论她再怎么冷静聪慧,终只有十六岁,终是第一次离开家,岂有不想之理,每当午夜梦回发现再回不到从前时,常常潸然泪下。 她长吸一口气,泪眼朦胧地看着胤禛,“妾身若说是,四爷是不是会怪妾身?” “这是人之长情,有何可怪。”胤禛抚了抚她泫然欲泣的脸庞轻声道:“等哪天有空了,让你阿玛额娘入府一趟,与你见上一见可好?” “真的?”听到这个好消息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边。 “自然是真的。”胤禛抚着她如云的长发,神色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妾身谢四爷!”凌若喜极而泣,除了谢恩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墨玉在一旁暗自替自家姑娘高兴,自入府以来,姑娘从未有像现在这般高兴的时候,往常即使明明在笑也不自觉含了一丝愁绪在里面,只盼她以后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般欢喜快乐。 一生快乐平安吗?墨玉不知道自己这个看似简单的想法对于深宅大院的女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第二十一章 净思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月初七这日,凌若正在屋中与温若言说话,只见墨玉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欠一欠身道:“启禀姑娘,高管家来了,说是给您请安。” 高管家?凌若与温如言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讶,高福是府里的总管又深得胤禛信任,平常就是福晋见了都要客气礼待,怎么这会儿眼巴巴过来请安了?真是好生奇怪。 人既已来了,断无不见之理,凌若拂一拂衣衫命墨玉带他进来,不多时便见墨玉领了一个身态微福的中年人过来,正是凌若初来贝勒府时见过的高福。 “奴才给凌格格请安,给温格格请安,两位格格吉祥。”高福一进来就满面含笑地打了个千儿。 “不敢,高管家请起。”凌若虚抬一下对墨玉道:“还不快给高管家看座。” 高福谢过恩后刚坐下便听得温如言似笑非笑地道:“今儿个吹的这是什么风啊,竟把高管家这位大忙人给吹来了,平常可是想见一面都难。” 高福赶紧起身赔笑道:“格格说笑了,奴才心里一直惦记着来给两位格格请安,无奈杂事缠身,这不一得空就立刻过来了,万望二位格格莫怪。” 温如言唇角微勾抚着袖口的风毛笑而不语,这府里的人个个精得跟猴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信上三分就不错了,当不得真。 “不知高管家此来所谓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凌若可不相信他此来仅是为了请安。 他笑答道:“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凌格格的法眼,奴才此来是专程迎格格您迁居净思居的。”他的脸又白又胖,一笑起来五官皱在一起像极了刚刚蒸出来的包子,“前几天贝勒爷吩咐奴才将东院的净思居收拾出来,说是要给格格您住,这在咱们府里可还是头一遭呢,这不奴才刚收拾好就紧赶着过来告诉您这个喜讯了。” 净思居在贝勒府中尽管不是绝好的居处,但比揽月居不知好上多少,清幽雅致,而且独居一处,甚至比几位庶福晋的居处还要好,胤禛独独将此赏给了尚是格格之位的凌若,可见她在胤禛心中的地位,高福是聪明人又岂会看不明白,是以亲自赶过来,且态度极为恭谨,丝毫不敢怠慢。 胤禛从未提极过此事,凌若乍闻之余禁不住有些发愣,还是温如言先回过神来,真心为之欢喜,轻笑道:“刚还在说院里那株黄玉兰不知缘何早开了两个月,现在看来竟是吉兆呢,恭喜妹妹得迁净思居。” “只是往后再不能如现在这般时时与姐姐见面了。”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凌若有些失落地道。 “傻丫头,只是东院罢了,又不是天南地北,咱们姐妹还是可以随时见面的。”温如言拍了她的手安慰,又道:“我陪你把东西收一收就过去,莫让高管家久等。” 凌若点一点头,一道将些许贴身物件给收拾了,交与墨玉拿着,在高福开门出去的一瞬间,温如言附在她耳边飞快的低语道:“如今你未侍寝便已得贝勒爷如此恩宠,往后一定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甚至视你为眼中钉,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知道。”她回过头朝温如言嫣然一笑,如临水之花,无比静好,从踏出这一步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不论前路平坦或坎坷她都会一直走下去。 净思居是一座单独的院落,院中略略有几点山石且种了不少树木,历经一冬严寒,于渐暖的春光中抽出了细嫩的幼芽,碧绿青翠煞是好看。 垂花门进去后就是正厅,所用桌椅等物皆是用上好梨花木精工打造而成,墙上挂了一幅大大的“净”字,笔走龙蛇,似行云流水,意境极为不凡,再看下面的属名,竟是康熙御笔亲提。 待凌若在雕花木椅中坐下后,高福领了四人行一行礼道:“姑娘,这是负责净思居的下人,您看看可还顺眼,若是不喜欢的话,奴才这就给您换了。” 那四人年岁皆不大,听了高福的话赶紧依次行礼,报上姓名,分别是水秀,水月,小路子,小常子。其中小路子有些结巴,说话不太利索,不过人瞧着倒是挺忠厚的。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墨玉忍不住“扑哧”一笑,小声道:“小肠子,我还大肠子呢。” 小常子摸着剃得光溜的前脑门嘿嘿一笑,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了,凌若笑斥了墨玉一句,让她不得胡说。随即又对还等着她回答的高福道:“我瞧着这四人挺好,就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伺候吧。” “是。凌格格若没其他吩咐,那奴才先行告退,格格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派人告之奴才,奴才一定全力置办。”高福如是道。 “有劳高管家了。”凌若含笑朝墨玉使一使眼色,“替我送高管家出去。” 墨玉答应一声,待走到外面后悄悄将一锭银子塞到高福手中,“这是我家姑娘一点心意,您可千万要收下,否则奴婢该挨姑娘骂了。”高福连称不敢,最后碍不住墨玉坚持,只得收下。 墨玉折身回到正厅,恰好看到凌若在问四人情况,原来除了小常子是前些年黄河发大水时胤禛买回来以外其余三人皆是贝勒府的家生奴才。 刚问了几句话,便听得外面有人喊道:“请凌格格接嫡福晋恩赏。” 嫡福晋?凌若哗然一惊,入贝勒府这么多天她还从未见过这位嫡福晋,更不曾有过jie触,只听人说起过,嫡福晋为人宽厚仁和,无奈前些年因难产导致身子不济经常卧床。她连忙整一整衣衫快步来到院中,只见院里已站了好些个人,每一个手中皆捧了锦盒、绸缎等等。 “凌若接嫡福晋赏赐。”凌若双膝跪地行大礼道,当先一人将大红烫金礼单打开一样一样唱道:“龙凤金镯一对、白玉镶紫晶如意一对、翡翠项链一串、白玉席一件、和田绢花十枝、素锦五匹、细缎五匹。” 他每唱一样后面都有人上前将捧在手中的东西交给小路子等人,待全部念完后将礼单合拢交至一直跪在地上的凌若手中,客气几句后率人离去。这拨人刚走,立刻又有人捧礼进来。 “请凌格格接年福晋恩赏。” “请凌格格接李福晋恩赏。” “请凌格格接瓜尔佳福晋恩赏。” …… 整一天净思居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嫡福晋与两位侧福晋还有数位庶福皆赐了赏,看得墨玉等人眼花缭乱。其中又以年福晋的恩赏最为厚重,那对白玉嵌百宝九桃牡丹福寿如意式样优雅灵动,玉质温润如凝脂,又嵌以各式宝石,端是价值连城,由此当中也可看出她在府中的受宠程度,隐隐有压过嫡福晋的势头。 诸福晋中唯有一位不曾赐下东西,那便是曾与凌若有过节的叶氏。 原本瞧着挺宽敞的净思居因这些赏赐变得极是拥挤不堪,正厅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凌若瞧着这不是办法,命小路子等人将这些东西登记入册后悉数收至西厢房中,左右那间房空着也是浪费,权当库房了。 第二十二章 离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等人皆是十分好奇,这位新来的格格到底是何方神圣,先是以格格身份入住净思居,紧接着又得众位福晋赏赐,真是好大的面子。 待将一切收拾齐整后已是入夜时分,凌若在水秀与水月的伺候下用过晚膳,又坐了一会儿只见小路子搓着手走进来费力地道:“姑……姑娘,您早……早……早些……些休息,奴才在……在外……外守着,您有事尽……尽管叫……叫奴才,保……保准……准马上到。”今夜是他与水月当值,两人一个负责守院子,一个负责照料凌若夜间起居。 以前在揽月居不曾有这个规矩,但如今独居一处自不能再像从前一般随便,凌若放下喝了一半的杏仁茶想了想朝墨玉道:“去取条旧棉被来。”随即温言对小路子道:“此时虽已近春,但春寒料峭,夜间还是极冷容易冻出病来,你且用棉被裹着,那样会好些。” 说话间墨玉已取了一条半旧的厚棉被来,递给尚在发愣的小路子,见他不接催促道:“很重的,还不快拿着。” 小路子这才如梦初醒地接过棉被,在来净思居之前他先后在好几个主子手下当过差,因为结巴的原因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每一个对他都是呼来喝去,从不给好脸色看,有时说的慢些还要挨骂挨打,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要不是一道做事的小常子机灵,常帮着说好话,他可能都熬不到现在了。好不容易得守净思居的差事太平了两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主子,虽说只是一位格格,但瞧着今日的架式,绝不容轻视。他怕极了这位姑娘会和以前那些主子一样嫌他结巴嫌他说话不利索,不是逐了他出去就是非打即骂,一天下来都是战战兢兢,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说。原以为姑娘眼中根本没自己,不曾想她不止记着还对他关心有加,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眼圈微红掉下泪来,赶紧拿袖子拭了泪哽咽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常子与他相识数年,感情最是深厚不过,也最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知他老实憨厚唯独一个巴结的毛病,为此受尽苦楚,除了他以外,再没人善待过小路子,这还是头一遭,怪不得他如此激动。 凌若站起身,踏过平整如镜的青石砖走到小路子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在乎你是否结巴,只在乎你是否忠心于我,你只要好好做事,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奴……奴……才一定……一定……”她的话令小路子万分激动,越是激动越说不出话来,急得他满头是汗,墨玉看不过眼替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忠肝义胆,报效姑娘的。以后有话慢慢讲不要急,否则啊,我怕你累死了都说不出来。” 小路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捧了棉被出去,另三人看凌若的目光不约而同有了变化,原先对新主子的抵触正在慢慢消去,也许,这个主子值得他们去守候去追随。 “你们都出去吧,墨玉也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凌若坐回椅中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今天一天她都忙着应付众位福晋派来打赏的人,几乎没停下来歇息过,现在一静下来只觉浑身酸软,连话都不愿多说。 静了不到片刻,便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凌若闭着双眼略有些不悦地道:“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退下!” 等了半晌始终不见人退下,凌若愈发不悦,暗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睁开眼正待喝斥,不曾想竟看到面色沉静的胤禛,唬得她当场跳了起来,连忙站直了身甩帕行礼,“妾身不知是四爷驾到,有失礼无状之处还请四爷治罪。” “不知者不怪,起来吧。”微凉的男声在凌若耳边响起,目光垂却能看到那双玄色千层底靴子停驻在身前。 凌若略松一口气,命水月沏了茶来亲手奉与胤禛,带了一丝玩笑的口吻道:“妾身不懂未卜先知,不晓得四爷这么晚还要过来,所以没备下别的,唯有请四爷喝茶了。” “我刚从老十三那里回来,听得高福说净思居收拾齐整你已搬入,便想着来看看,如何,可还喜欢?”胤禛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四爷厚赏,妾身自然喜欢,只是以妾身的身份独住一院,怕会引人非议。”此时南窗开了一条小缝,夜风徐来,拂动两人的衣角与窗下双耳花瓶中的黄玉兰,如蝶寻花而来。 胤禛挥挥手道:“些许小事罢了,有何可非议,何况皇阿玛曾说过让我善待于你,依着意本该封你一个庶福晋才是,这样住净思居也名正言顺些,可是前些日子刚封了叶氏不宜再封,所以只得这般,等往后再寻机会吧。” “是。”凌若心中微有感动,一面之缘,康熙却记住了她这个人,还特意嘱托四阿哥善待,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已是很难得了。正思忖间忽地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胤禛难得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道:“那你呢,我的格格,你可准备好了?” 来了!凌若的心因这句话剧lie跳动起来,脸很不争气地迅速变红,连耳根子都是火烫一片,声如蚊呐地道:“妾身……妾身准备好了。”要是地上有个洞她都恨不得钻进去了,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羞人的话。 她那副似壮士断腕的表情令胤禛为之莞尔,松开手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不必当真。” 凌若也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刚才那句话,没想到胤禛竟是开玩笑,顿时又羞又气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失望,别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那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看得胤禛一怔,风吹散长发,迷了他的眼,令他有那么片刻分不清眼前站的究竟是谁。 若你是湄儿该有多好…… 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不顾反对拉了她柔弱无骨的手到院中站定,抬望眼,星空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广阔,极尽目力也看不到边际在何处。 “明日我与十三弟几人要陪皇阿玛出京南巡,会有很长一段日子不在京城,让你阿玛额娘进府的事要等我回来后再说了。”他望着星空淡淡道。 “妾身不急,倒是四爷一人在外面,万事当心。”不知为何听到胤禛要离开时,心微微一颤,竟生出几许不舍之感。 “我会的。”胤禛颔首,向来冷漠的眼眸浮现出些许暖意,“你若有什么事尽可去找年氏,现在府中的事都是她在打理,倒也井井有条,至于嫡福晋那边,她身体素来不好又要管教弘晖,精神难免不济,你只需得空过去请个安就是了。” “妾身知道。”凌若温顺地回答,借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府里已是年氏做主了吗?这才来府里多少日子,就已经稳压资历比她老得多的李氏一头,真是好手段。 胤禛点一点头道:“很晚了,你早些歇着吧,我也该走了。” “四爷您等等。”凌若忽地想起一事来,唤住胤禛后匆匆自屋中取出一道三角黄符来,“这是前些日子阿玛托人送来护身符,说是特意去庙里求来的,可保人平安,四爷此去南方路途遥远不知何时回转,带在身上吧。” 胤禛是从不信这些东西的,但盯着她诚挚关切的目光,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默然将护身符收入怀中,恍然间记起似乎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女人带着温慈的笑意将用黄丝线串成的三角符挂在他脖子上。 自她去后,再无人关心过他,哪怕身份尊贵无匹,到底是无人关心了…… 第二十三章 嫡福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月初九,康熙皇帝第五次南巡,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我,十三阿哥胤祥与众大臣随行伴驾,太子胤礽留在京城监国,凡遇重大事件八百里快马加急呈报。 胤禛离府时,嫡福晋领了众人送至府门外,凌若第一次看到乌雅氏,那是一个很端庄温和的女子,只因长年卧床甚少见阳光,使得她面容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在她与李氏的身边各站了一个小人儿,分别是胤禛的长子弘晖与次女明汐,长女出生未及出月就夭折了,次子则于三岁夭折,所以膝下只得一子一女。 诸女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年氏,上着红色洒金缕石榴纹锦衣,下身则是一袭百褶长裙,浑圆无瑕的珍珠点缀裙间,发髻上两边各插有一枝攒珠金玉步摇,垂下长长的璎珞,衬得她本就艳丽无双的容颜愈发耀眼,让人一见之下移不开目光,倒比那乌雅氏更有几分嫡福晋的架式。 “贝勒爷,你此去只带狗儿一人够吗,要不再多带几人?”乌雅氏面有忧色的问,唯恐胤禛在外缺了人伺候。 “有皇阿玛在还能缺了伺候的人吗?有狗儿差遣足够了,你不必担心,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身子,记得喝药。”胤禛淡淡地道,自康熙三十年奉命迎怀雅氏为嫡福晋至今已有十四年,胤禛一直待她礼敬有加,但感情却说不上有多深厚。 “妾身知道咳……咳咳……”乌雅氏身子本就不好,现在又站了这么许久,忍不住轻咳起来,年仅八岁的弘晖极为懂事,连忙踮起脚替她抚背顺气。 “姐姐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吹风了,以免加重病情。”年氏扶了乌雅氏冰凉的手一脸关切地道。 “我没事,这会儿功夫还撑得住,”乌雅氏轻轻一笑道。 “好了,你们都且回去吧,我该走了。”说完这句话,胤禛翻身骑上狗儿从马房牵来的汗血宝马上,目光扫过众人,在瞥见凌若时有片刻的驻留,凌若回给他一个清浅含蓄的微笑。 弘晖与灵汐相视一眼,齐齐走上前双膝跪地叩了一个头脆声道:“儿子(女儿)送阿玛。” “都起来吧。”在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时,胤禛神情柔和了不少,“我不在府中,你二人安生些,不许调皮,尤其是弘晖,如回来后宋先生再向我告状,就罚你抄一百遍。”宋先生是胤禛专门请来的西席先生。 弘晖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儿子不敢。” 灵汐与弘晖同年生,只小了一个月,两人经常互相做弄,此刻听到弘晖被斥心下偷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阿玛放心,女儿一定盯着他不让他胡来。” 胤禛岂会不知这个一脸精灵的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当下笑斥道:“你也不要得意,回来后我要考你琴棋书画,只要其中一样没有进步,就罚你十天不许出房门。” 灵汐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悄声嘟囔道:“阿玛坏人。” “不许使小性子,还不快跟阿玛认错。李氏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训斥了一句。 “没事。”胤禛阻止李氏再说下去,转而对灵汐道:“也罢,等阿玛回来时,你若能解开上次阿玛留下的棋局,那阿玛就将你十三叔送来的那套七彩玲珑玉棋送给你,你不是喜欢很久了吗?” “当真?”一听这个,灵汐先前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眼巴巴盯着胤禛,为了那套棋子她不知央阿玛多少回了,阿玛就是不肯松口。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胤禛淡泊的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情,随即一牵疆绳调转马头朝紫禁城方向策马奔去,狗儿紧随其后。 目送胤禛远去,直至那身影消失在眼中时,乌雅氏才折身而回,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脚步一顿,温和地道:“你便是钮祜禄氏?” 凌若赶紧屈身见礼,略带了一丝紧张低头道:“妾身钮祜禄氏见过嫡福晋,嫡福晋吉祥。” 乌雅氏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赞道:“果然是一个标致的人儿,怪不得贝勒爷这般看重,连净思居都赏给你居住。” “贝勒爷厚赐,妾身受之有愧。”凌若恭敬地道:“承蒙嫡福晋与众位福晋不弃赐下厚赏,妾身感激涕零。” “罢了,只是些许小玩艺罢了,算不得什么厚赏,妹妹喜欢就好。”年氏用三寸长的鎏金镶宝护甲拨一拨珍珠耳坠漫不经意地道,眸光睨过凌若时,朱唇微弯,勾起一丝冷彻入骨的笑意与……敌意! 站在后面的李氏掩唇轻笑上前道:“听说妹妹礼单里可是有那对价值连城的白玉嵌百宝九桃牡丹福寿如意,若连这都只是小玩艺,那我们们送的可不就是破铜烂铁了吗?” “妹妹只是随口一句话罢了,姐姐太多心了。”年氏与她素来不睦,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后朝乌雅氏略略一福道声乏了,便扶了侍女的手先行回府,那架式倒像她才是四贝勒府的嫡福晋。 “姐姐你太纵容她了”李氏望着年氏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道。 乌雅氏笑笑,抚着弘晖的脸道:“随她去吧,谁教贝勒爷看重她呢。”说到这里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一脸谦恭的凌若身上,带着几许温和的笑意道:“可愿去我院中坐坐?” 凌若连忙答应,扶了乌雅氏徐徐往正院走去,李氏随行在旁,灵汐交给乳母先行带回,其他人则各自散去,已经成为庶福晋的叶氏狠狠瞪了凌若一眼方才离去。 始一踏入院落便能闻到无处不在的药腥味,,弘晖交给乳母带下去念书后,翡翠端来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轻声道:“福晋,您该吃药了。” 乌雅氏皱了皱眉,端起药碗一口饮尽,唯恐慢一些就会悉数吐出来,直至翡翠将一颗早已备好的蜜饯塞入她口中眉头方才微微舒展,良久睁开眼将核吐在珐琅盂中长出一口气道:“即使吃了这么久还是觉得这药苦得不行。” “福晋吃了这么许久的药还是不见好转吗?”李氏关切地问道。 乌雅氏落寞地摇头,“要好早就好了,哪还会拖到今时今日。”她若非身子不济,无力应付,打理府中诸事的权利又怎会轻易交给年氏呢。 李氏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未再多说,转而睨向默不作声的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妹妹怎的不说话?难不成还因上回之事对我有所不满?” 凌若赶紧起身道:“福晋肯纡尊教导墨玉,是妾身和墨玉的福气,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心怀不满,只是见嫡福晋与福晋说话,妾身不敢随意插嘴。” “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李氏微微一笑,将初时那点瓜葛说与乌雅氏听,乌雅氏点点头道:“做下人的忠心护主自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分寸才行,像她这般性子冲动不知进退,若任之由之不止她自己容易吃亏还会连累主子,你敲打她一番是好的,凌格格是懂事明理之人,自能明白你一番苦心。” “是,得福晋教诲后,墨玉做事沉稳了许多。”凌若朝其施一施礼温言道。 李氏抚着袖口细软的金丝斜飞了她一眼道:“妹妹这张嘴好会说话,怪不得贝勒爷这般喜爱,连净思居都赏给了你,真教我这做姐姐的羡慕。” 凌若还在思索该怎么回答时,乌雅氏已笑道:“旁人若说羡慕也就罢了,你说羡慕我可不信,谁不知道你的玲珑阁是贝勒府最华美雅致的,连年氏都看着眼热,在我面前提过好几回了。” 李氏扬一扬眉,漠然道:“她自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可惜这贝勒府尚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算了,她到底年轻又得贝勒爷宠爱难免气盛了些,你这做姐姐的多担待着点就是了。”乌雅氏安慰了她道,随后又说了几句话自觉有些乏了,方才示意李氏与凌若退下。 出了正院,凌若正待向李氏告退,忽听得她问道:“凌格格选秀时是否与一位姓石的秀女相熟?” 第二十四章 孰为棋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心中一震,李氏说的不就是秋瓷吗?这是她入府后第一次听到关于故人的消息,忙回道:“是,福晋见过她吗?” “正月里时随贝勒爷与嫡福晋入宫朝见皇阿玛与各宫娘娘的时候,遇到静贵人,听她问起才知道原来你与静贵人相交甚好。”李氏笑意浅浅地道,指间那枚银镶粉晶戒指在春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姐姐,她果然入选了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静,这是一个很好的字呢。 “姐姐在宫中还好吗?”凌若强抑了心中的激动问。 李氏攀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鼻尖轻嗅,闭目道:“静贵人很好,初入选时仅是一个答应,短短一月便越过选侍被册为贵人,圣眷自是极隆。”说到这里徐徐睁开双目,眸光流转,落在凌若的脸上,“静贵人说很想你,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 姐姐,我也很想你,可是你出不了宫,我入不了宫,同在京城,想见一面却比登天还难。 凌若的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力,连庶福晋都无资格入宫朝拜,何况是一个连庶福晋都不如的格格。 她长吸一口气,掩了心中的失落朝李氏郑重施了一礼道:“多谢福晋告之静贵人的事,若福晋将来再入宫的话,烦请替妾身告诉静贵人――不论将来是否有机会见,她都是凌若最尊重的姐姐。” 有细微的诧异在李氏眼底闪过,“我以为你会央我带你进宫,难道你不想见静贵人吗?” “福晋肯告之静贵人的事,妾身已感激不尽,如何敢再不知好歹麻烦福晋。”在凌若心里并不相信李氏,也绝不相信李氏告诉自己此事仅仅是出于好心,必然有她的目的在其中。 李氏不以为意地笑笑,绕着凌若转了一眼婉声问道:“妹妹你觉得年福晋美吗?我与她相比又如何?” 凌若心思转如飞轮,细细斟酌后道:“年福晋天姿国色、丰韵娉婷,自是极美的;而福晋您绰约多姿、惠质兰心,与年福晋相较各有千秋,就如那牡丹与月季,不分彼此。” “牡丹与月季?”李氏摇一摇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年氏是牡丹不错,我却当不起月季这花中之皇的称号。”她将手中的紫花插在凌若的发鬓上轻轻道:“若说咱们府里唯一能与年氏之美貌相较的也就妹妹你了。”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妹妹容色这般出众,恐不为年氏所喜,你千万要小心。” 凌若眼皮微微一跳伏下身道:“多谢福晋提醒,妾身一定牢记在心,若福晋没其他吩咐的话妾身先行告退。” 李氏颔首,待其走远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晴容小声问道:“主子,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凌格格吗?” “我是不喜欢她,但又怎及得过年氏!”李氏的眸光渐渐阴冷下来,幽暗的光芒在眼眸深处跳动。只要一想到乌雅氏刚才那句话她就想笑,担待?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退让,年氏的狼子野心照然若皆,再退让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乌雅氏是嫡福晋,她的儿子就是嫡长子,即使她什么都不争,依然是这个贝勒府中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她不行,她只是一个侧室,她的女儿只是一个庶女,退让只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她必须得争。 “主子是想利用她来对付年氏?”晴容心下明白,眼珠一转道:“可是她不过区区一个格格,凭她怎么能对付得了年氏?” “现在是格格不代表一辈子都是格格,连叶氏这个无脑的蠢人都能成为庶福晋,何况聪明貌美如她。”李氏对着和煦的阳光比了比指间那枚粉晶戒指,这还是前些年胤禛赏下来的,晶体通透无一丝杂质,近些年来这种品质的已经很少见了,即使有也先送到年氏院中去了。 晴容迟疑着道:“可是庶福晋之位不都满了吗?她要晋位必然要先除去一位,何况……请主子许奴婢说句实话,纵使钮祜禄氏真成了庶福晋,也不见得能制衡得了年氏,毕竟位份摆在那里。” 李氏搭着晴容的手边走边道:“谁说我想抬举她当庶福晋了?” 晴容悚然一惊道:“难道主子还想抬举她当侧福晋不成?可是这不合府中规矩啊。” 三寸高的花盆底鞋稳稳踩在青石地上,细锦鞋面上绣着的彩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逐花而去。 “一正二侧四庶,七位福晋,这是常例,特旨恩赐者并不在此例内,钮祜禄氏未承宠就已经迁居净思居,又与静贵人相熟,若她将来她能生下一儿半女,侧福晋之位并非不可能。”说到这里李氏微微一笑含了深切的冷意道:“这一点年氏也明白,所以她必然容不下钮祜禄氏,往日贝勒爷在府里她尚不敢怎样,现在贝勒爷随皇上南巡,在他回来之前,这府里怕是要热闹了,咱们且等着看好戏吧。” 人,总要在逆境中才会成长,若钮祜禄凌若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去,那也不值得她看重,死便死吧! 晴容深以为然,但又不无担心地道:“万一将来她真成了气候,岂不就是第二个年氏?” “第二个年氏?”李氏冷笑不已,攀了碧水池边刚抽出来的柳枝用力一扯道:“你知道年氏因何可以这般得宠吗?容貌固然有一部分,但最重要的还是家世,阿玛为湖北巡抚,哥哥又是大将军,若离了这些她不过是一只没牙的老虎罢了。钮禄祜一族早就没落了,所以钮祜禄凌若永远成不了第二个年氏。”她顿一顿,眸中精光闪烁,一字一句道:“我捧得起她自然也踩得起她。” “主子英明。”这一点是晴容未想到的,李氏的话令她豁然开朗,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李氏说的没错,凌若确实不是第二个年氏,因为她将拥有比年氏显赫千倍万倍的荣耀与权势,无人可及。 掌控棋子的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棋子反控,这一点李氏从未明白…… 第二十五章 珠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天色尚早,李氏便让晴容扶了她去西院的流云阁,那是叶氏晋为庶福晋后的居处。刚一踏进流云阁,人还没站稳,便见一物当面飞掷过来,慌得李氏连忙侧头避让。 东西贴着李氏的脸飞过去砸在门框上,发出好大一声重响,定睛一看,原是一个白瓷描花茶盏,不过此刻已成了一堆碎瓷片。这亏得是没砸到,否则非头破血流不可。 晴容扶着惊魂未定的李氏没好气地朝叶氏横眉竖眼地道:“叶福晋,我家主子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可倒好,人刚来就拿茶碗砸,是想以下犯上吗?” 这一番言辞俱厉的话语吓得叶氏浑身发抖,连忙跪下请罪,“妾身绝对不敢对福晋有所不敬,妾身若是看到福晋,就算借妾身一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到之事,是……”她眼珠乱转,指了一直跪在地上的丫环道:“都是这小蹄子不好,叫她沏龙井她却沏了盏白茶来,妾身一时生气才砸了茶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丫环明显吓坏了,除了磕头就只会说这四个字。 “你先下去吧。”李氏扶了晴容的手在椅中坐下,丫环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下,不敢多呆片刻。 “你也起来。”待叶氏起身后她才拿绢子抚了抚脸道:“究竟是下人沏的茶错了不合你意,还是你自己心里不舒服借故发脾气?” 一眼被李氏看穿了心思,叶氏讪讪地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福晋法眼,妾身实在看不惯钮祜禄氏那狐媚下贱的样子,明明是个卑贱的格格,却住着东院的净思居,连妾身都还只住在西院呢。”说着说着,心里那股邪火又升上来了,声音不由尖锐了几分,在骂凌若卑贱的时候,她忘了自己也是从卑贱的格格过来的。 “怎么,住西院委屈你了?要不要我把玲珑阁让出来给叶福晋你住啊?”李氏一脸笑意吟吟地道,声音温和若春风拂过。却令叶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虽不聪明却也知道这话接不得,慌忙跪下叫屈,“妾身得福晋提携方才有今日之地位,怎敢再有非份之想,实在是因看不惯钮祜禄氏狐媚勾主的模样。” 李氏把玩着衣襟上的琵琶扣凝眸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只是与你说说笑罢了,看把你吓的。”她亲手扶起叶氏道:“你也是做主子的人了,别动不动就跪,以免被人看轻了去。” 叶氏嗫嗫不敢答话,只见李氏又说道:“贝勒爷看重钮祜禄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再生气也无用,何况就算没有钮禄祜氏也会有别人,想想怎么讨贝勒爷欢心才是正经事。贝勒爷不是喜欢听你唱戏吗?那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生练着,等贝勒爷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 “是,妾身明白。”叶氏敛起脸上的不满答道。 “来日方长,做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过于计较一时得失。”李氏语重心长地叮咛了一句,至于听不听的进去那就是叶氏的事了。 叶氏刚要说话,忽觉一阵恶心涌上胸口,忍不住干呕起来,红玉连忙命人端来漱盂,自己则替叶氏轻拍后背,好让她舒服一些。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李氏先一惊,忽而拍手笑道:“妹妹莫不是有喜了吧?这可是大好事呢,自灵汐之后,府中已多年未闻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了。” 叶氏胃中根本没什么东西,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一些黄水罢了,就着红玉的手喝了口茶漱一漱嘴里的苦涩后,方才苦笑道:“妾身哪有这么好的福气,是近几日饮食不当伤了胃,所以才常会干呕反胃。” “是这样啊。”李氏露出几分失望之色,鸦青色的睫毛在脸睑处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如蜻蜓翅膀停驻不动,唏吁道:“真可惜,妹妹若真有喜了该多好。”顿一顿又扬脸笑道:“不过这种事急不来,妹妹这般年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对了,妹妹胃不舒服可有传大夫来看过?” “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喝几贴药就没事了。”叶氏笑着回答,眉心微拧的她在看李氏时目光有几分回避与闪烁。 “那就好,那妹妹好生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李氏说着站起了身,叶氏刚要行礼,肩已被她牢牢按住,耳畔传来李氏温和的声音,“不用送了。” 叶氏看着她离去,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目光中后,方才扭头“哇”的一声再次干呕不止,表情比刚才还要难受。 红玉一边抚背一边从暗格中取出一枚腌制过的山楂递到她嘴边柔声道:“主子快含着它。” 待山楂的酸意缓缓压制住犹如翻江捣海一般的胃之后,叶氏的表情才略有舒展,长出一口气用绢子拭去干呕时带出来的眼泪道:“还好是忍住了,否则非得被她瞧出破绽来不可。”她此刻的样子沉静内敛,全不像李氏在时那般浅薄无知。 红玉将一个软锦靠枕垫在她身后轻轻道:“其实主子您有身孕的事何必瞒着李福晋呢?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像现在连吃盏燕窝都要提前和厨房说,还得看厨房那些人的脸色。” 叶氏冷冷一笑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眉心金色的花钿在穿过南窗照进来的阳光下烁烁生辉,“我若是说了,自然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可是我腹中的胎儿能否保住就很难说了。前三个月最是危险,怎么着也得等这三个月过去后再说,到时候贝勒爷也该回来了,有他在,那些人到底会忌惮一些。” 红玉脸色一变失声道:“主子的意思是有人可能会对小世子不利?” “不是可能,是一定!”叶氏眼中射出缕缕冷意,手不经意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贝勒爷正值壮年,即便他不是好女色之人也不该八年无所出,府中更不该接二连三有人小产早夭,其中必有人捣鬼。要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当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主子这话确是不错,可是连李福晋也要瞒吗?她不是一直帮着主子的吗,何况刚才也说甚是希望主子您能为贝勒爷生下一儿半女。”红玉深以为然的同时还有一丝不解。 叶氏睇了她一眼,声音淡薄无比:“亏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得还这般天真。在这贝勒府里谁的话都不能相信。”她拢一拢鬓边的宝石珠花继续道:“你以为李氏是真心扶持我吗?错了,她只是害怕自己青春渐逝,有朝一日留不住贝勒爷的心,所以需要扶持几个人来固宠罢了,我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我对她没威胁时,自是什么都好;一旦我威胁到她的地位,只怕第一个要除掉我的人就是她。我是如此,钮祜禄氏也是如此,都是李月如意图掌控用以对付年氏的棋子罢了。”李月如正是李氏的闺名。 此时的叶氏心思缜密头脑冷静,与人前那个愚蠢自大的叶氏简直有天壤之别,显然,这――才是真正的叶秀,一个懂得伪装自己的叶秀。 她抿了口茶润一润嗓子又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李氏面前装傻充愣,不过是为了减低她的戒心罢了,让她以为我肤浅张扬好控制,否则她怎能容我至今。” 她伸出素净的手,红玉立刻会意,自梳妆匣中取来盛于小瓷瓶中的丹蒄,小心将鲜艳的红色涂于她尖长的指甲上,“这么说来李福晋与年福晋很可能会有一场恶斗?” “不是可能,是一定!昔年,年氏未进府时,府中大权一直为李氏所掌握,嫡福晋甚少插手,她可说是一手遮天;而今年氏甫一入门便夺走了她辛苦得来的权力,这对于李月如来说简直是要她命。所以她必然视年氏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为此甚至连钮禄祜氏都可以容忍,因为年氏带给她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暗绿繁花桌布在另一只手的尖长指甲下涩涩作响,仿佛是在哀嚎呻吟。 说到这里,叶秀嫣然一笑,轻轻吹着指尖殷红的丹蔻道:“与其投靠她们其中之一,不如看她们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而我……只需要做收渔滃之利即可。” 区区一个庶福晋怎会是她的目标,那不过是她通向更高处的台阶罢了,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筹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二十六章 洞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李氏回了玲珑居后,唤来心腹小厮小唐子耳语几句,小唐子不住点头,随即无声地退了下去,待他回来时已是近夜时分,正在用晚膳的李氏眼睛一瞟示意晴容以外的人悉数退下后方道:“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小唐子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都清楚了,前些日子确实有大夫进府给叶福晋瞧过病还抓了药,这事嫡福晋也知道。” 李月如神色微微一松,放下筷箸道:“这么说来,她倒是没撒谎了,找到那个大夫了吗?” “大夫是叶福晋身边的红玉姑娘去请的,所以一时半会还不知道究竟是哪处的大夫。奴才去厨房问过,流云阁确是每日都有来煎药,早晚各一次,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每次煎完药的药渣红玉姑娘都会来收走,说是她们那边的习俗,把药渣埋起来病就会好的快些。”小唐子将打探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习俗?李月如嗤之以鼻,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如此在意药渣分明是这药有鬼,叶氏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她真怀孕了?一想到这里李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小唐子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一把黑乎乎的药渣,“奴才故意在厨房等到流云阁派人来煎药,虽然那人一直守着药罐,但还是被奴才找到机会,趁人不备从药罐里抓了一把药渣子出来。” 怪不得他左手通红一片,原来是被烫出来的,李氏点点头嘉许道:“你做的很好,晴容,将上回宫里太医院给的那瓶专治烫伤的药膏拿来给小唐子。”随后又道:“你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家了,趁着这几天没事回去看看,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去之前先到帐房领二十两银子。” “谢主子。”小唐子喜出望外,连连叩谢。 待其退下后,李氏唤过晴容道:“你对药理颇有认识,且来看看这些药是否果如叶氏所言是专治胃寒脾驱之症的。” 晴容答应一声,细细辩认起绢帕上的药渣来,她本出身杏林世家,只因七岁那年父母因故身亡,这才卖身为奴,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药材极是熟悉,不多时便已将这些药渣悉数辩别出来,分别是人参、黄芪、杜仲、白芍、熟地。 李氏越听越觉不对,她虽不通医理,但这些药分明都是益气补血之物,尤其是人参、黄芪,怎会用在医治胃寒的药方中,“能看出这是什么方子吗?” 晴容面带异色地道:“虽药材不全,但据奴婢所知只有一种方子会同时用到这些药材。” “是什么?”李氏凝声问道,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安胎药方。”当这四个字从晴容嘴里吐出来时,李氏只觉双耳嗡嗡做响,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再闻不到其他声音,心神在一瞬间的恍惚后被愤怒盈满,豁然起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叶秀这个贱人,居然敢骗我!” “主子当心手疼。”晴容连忙扶了她微颤的身子劝道:“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值得主子为她生气。” “吃里扒外?”听到这四个字李氏顿时冷笑起来,目光倏地攫住晴容道:“你以为她是受了嫡福晋指使才隐瞒于我?” 晴容被她锐利的目光刺得难受,“难道奴婢猜错了?” “何止是错,简直是错得离谱。”李氏紧咬银牙恨恨道:“只怕嫡福晋到现在也不过得了一个胃寒脾虚的回禀,根本不知叶氏已是珠胎暗结。” 晴容想一想道:“不是嫡福晋主使,难道是年福晋?”在这贝勒府中有资格与李氏做对的除了乌雅氏便只有年氏,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李氏阴侧侧地睨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你还不明白吗?从来没有人主使,一切皆是叶秀她自己主导的一场戏,想要瞒天过海。” 晴容悚然一惊,脱口道:“叶福晋?像她这种肤浅张扬之人怎么可能……”她倏然停住了后面的话语,转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一直以来她对叶氏的印象都停留在肤浅张扬,浅薄无知之上,所以从不觉得以她的心智能耍出什么手段来,但若事实上叶氏并非这种人呢? “明白了?”李氏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去剔乌黑蜷曲的烛芯,烛火微微一跳,明暗不定间令她的容颜看起来有几分虚幻与诡异 晴容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密密麻麻的小虫从后背爬上头皮,这个女人好可怕,入府数年竟可以隐藏的如此之深,瞒过了所有人。 “想不到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这次若不是我疑心她所言不实让小唐子去查探,只怕至今仍被蒙在鼓中。”李氏将银簪子随手扔在桌上恨恨道。她从来只将叶氏视为一颗棋子,不曾想这颗棋子竟然暗中将她当猴耍,还借她这手登上庶福晋之位,且珠胎暗结,当真可恼! 晴容后怕过后又不无担心地道:“主子,依奴婢之见以叶秀的心计城府她绝不会甘心于庶福晋之位,且又怀着身孕,必然会想着借子上位,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李氏阴阴一笑道:“叶氏怀孕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经过刚才那一阵她已经冷静下来,现在知道叶氏底细为时未晚,她千方百计掩饰怀孕之事,无非是怕有人对孩子不利,但是叶氏忘了一点,任何事情都有利有敝,不让他人知道,那就意味着即使这个孩子没了她也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有自吞苦果的份。 叶秀,你背叛我利用我得到的一切,我会要你千倍万倍地吐出来,然后再将你打落十八层地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无声而宁静,一场不为人知的暴风雨正在这份宁静中成形。 现在的贝勒府就是一池混水,一个不小心就会搅了进去,这一点叶秀明白,凌若也明白,所以自胤禛离府后,她便过起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偶尔去那拉氏那里请安以外,很少出净思居。 第二十七章 年素言(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来奇怪,几次见过后弘晖竟与凌若十分投缘,常缠着她玩不说还破例叫她一声姨娘。八岁的弘晖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无奈那拉氏身子虚弱,无人陪他玩耍,而李氏年氏等人他又不喜,身边除了乳母和服侍的丫头小厮之外再无一个可说话之人,如今凌若投了他眼缘,自是缠着不放,常去净思居。 弘晖甫一出生便因嫡长子的身份被册为贝勒府世子,在尊贵显赫身份的背后往往是寂寞冷清,他的身份注定不能随意与同龄人玩耍,更不能出府。是以凌若对他多有疼惜,在弘晖读书习武之余常陪了他一道踢藤球、玩竹马,还命小路子和小常子在净思居院中搭了一座秋千,供他荡秋千。 这日弘晖下了课,迫不及待地往净思居跑,昨日凌姨娘说只要他今天课堂上能背出孙先生教的就给他一个惊喜,为了这个昨儿个他背到亥时才睡。 虽然才一千九百零三字,但一段一段,支离破碎根本没有联系,要全部背下来难度极大,孙先生根本没想过要他在一夜之间背会,原以为月底能背出个十之七八就不错了。 弘晖一想到刚才课堂上孙先生听他将一字不拉背完时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嘴巴张得那么大也不怕苍蝇飞进去。 一踏进净思居弘晖就觉得不对劲了,往常这时候应该有人在打扫庭院才是,怎么现在院中一个人也没有,都去哪儿了?这个疑问在来到正厅时豁然解开,只见衣着华丽光鲜的年氏施施然坐在花梨木大椅上,镂空飞凤金步摇垂下累累金珠,奢华耀眼。凌若跪在地上,净思居的下人跟着跪了一地,在他们面前扔了一只死猫,正是年氏常捧在怀里的绒球。 不好,出事了!弘晖心下一惊,正待悄悄退去告诉他额娘,不想年氏的贴身侍女绿意眼尖看到了踮着脚尖准备溜走的他,唤了声“世子。” 见行踪败露,弘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弘晖见过年姨娘,年姨娘万安。” 年氏铁青的脸色微微一缓,招手示意他近前,“世子也来了,正好,你帮姨娘想想,有人狠心毒死了姨娘养了数年的绒球,你说该怎么处置是好?” 弘晖小心地瞅了她一眼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凌若低声道:“年姨娘这么说,难不成猫是被净思居的人毒死的?” 年氏睨了绿意一眼,她立刻会意,解释道:“回世子的话,绒球平时无事时常在东院四处玩耍不见踪影,昨日也是这样,晚上还没回来,起先主子尚不在意,以为绒球不知在哪里玩疯了,可是直到了今天早上依旧不见踪影,这才命奴婢等人四处寻找,不想竟在净思居院外发现了绒球已经僵硬的尸体。”绿意眼圈微微一红指着凌若等人斥道:“不用问,肯定是他们毒死的。” “我……我……没……没……”小路子想要否认无奈心越急越说不出话来,还被绿意指其是心虚才会结巴。 凌若阻止小路子再说下去,仰起素净的容颜不卑不亢道:“回年福晋的话,小路子结巴是天生的,与他心虚与否无关。至于绒球……”她微微一顿如实道:“这段日子确实常来净思居附近,小路子他们见绒球雪白可爱也着实喂过几回,但绝不会做出投毒这等歹毒之事,福晋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愿因一时激愤而冤枉无辜,凌若斗胆还请福晋明查,还妾身等人一个清白。”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冤枉了你?”年氏冷冷一笑,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凌若,眼底满是阴霾恨意,“早知道凌格格你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不虚,怪不得能得贝勒爷另眼相看,赐下净思居;既然你说绒球不是你害死的,那倒是说说为何会偏偏那么凑巧死在你院外?” “妾身不知。”其实凌若心中明白,此事若非绒球自已吃错东西,便是有人下毒陷害她,但此事干系重大,她又无半点证据,冒然说出只会惹来无穷麻烦。 “一句不知便想打发过去?凌格格,你将本福晋当成什么,当绒球的命当成什么!”说到最后年氏已是怒不可遏,一拂衣袖指了绿意冷声道:“将你从绒球嘴里抠出来的东西给她看!” 绿意答应一声将攥在手中的绢帕展开,只见上面有一团白色糊状的东西,仿佛是鱼肉,还有一个小半边的鱼头。 一见这个鱼头凌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分明是中午厨房送来的芙蓉鲫鱼汤中的鲫鱼头,当时她嫌汤中放了花椒有辛辣之味,是以只动过一筷,后来看到绒球过来便命小路子将剩下的鱼挑出放在小碟中给绒球吃。 年氏拔下绿意发间的银簪插入鱼头之中,隔了一会儿拔出来只见那截簪身呈青黑色,是中毒之像。她将簪子用力掷到凌若跟前声色俱厉道:“我问过厨房,今日只给你这里送过鲫鱼,钮祜禄凌若,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好说?” “妾身无话可说。”这是一个精心布下的局,设局人以绒球为饵一步步引年氏对付她;有心算无心,她一早便已处在劣势。此时不论她说什么年氏都不会相信,只会认定她存心狡辩。 也有可能绒球根本就是年氏自己毒死的,只为找一个借口对付她,当日胤禛离府时年氏对她分明有敌意,而且李氏也曾提醒过她,若真是这样,年氏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这么说来凌格格你是承认了?”朱唇微弯,勾起一个狠狞的微笑,戾气在眼底无声无息漫延成灾,整个净思居气氛异常压抑,水秀等人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年氏俯下身在凌若耳畔轻轻道:“杀人偿命,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是好?”迎蝶粉的香味充斥在鼻尖,挥之不去。 “年姨娘。”弘晖拉了拉年氏的衣袖小声道:“绒球死了虽然很可惜,但它只是一只猫,不是人,您能不能不要怪罪凌姨娘?” 年氏面色一冷,戴着玳瑁嵌米珠宝翠玉葵花护甲的手抚过弘晖光洁的额头,“世子,如果你死了,嫡福晋必然会悲痛欲绝;绒球虽是一只猫,但于我来说与人无异,我绝不会放过敢于加害它的人。”声音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世子你记住钮祜禄氏只是一个格格,世子唤她姨娘只会降低自己身份。”言罢她朝随侍在侧的下人道:“送世子回去。” 弘晖挣扎着不让人碰她,苦苦哀求年氏放过凌若,无奈他人小言轻,年氏根本不将之当成一回事,反叫人赶紧带他走,正自僵持之际,李氏来了,瞥见净思居乱成一团,不禁为之一怔,随后问是怎么一回事。弘晖看到李氏恍如瞧见救星,跑到她身边哀求道:“李姨娘,你快救救凌姨娘吧,年姨娘要她为绒团偿命。” “偿命?”李氏眼皮一跳,看向年氏道:“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年氏与李氏素不对照,当下冷哼一声并不搭理,还是绿意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李氏听后拧眉:“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依我所见,凌格格不像是会做出此等歹毒之事的人。” “误会?!”年氏冷笑不止,“姐姐年岁不大人却糊涂了,此事清晰明了,何来误会一说,难不成姐姐还想混淆了黑白去?”如此尖锐的言语纵是以李氏的涵养也不禁面色微变,不等她出言,年氏又道:“今日之事我必要向净思居的人讨个说法,姐姐还是不要蹚这趟混水的好,否则贝勒爷回来,我必如实相告,说姐姐包庇钮祜禄氏!” “你!”李氏早知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却没料到她会这般咄咄逼人,不留半点余地,气得粉面涨红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七章 年素言(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来势汹汹且已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样子今日之事不给个交待是难以善了了,即使那拉氏来也无用,毕竟年氏占着理。 小路子咬一咬牙露出决绝之色,正待揽下这桩祸事时,一直有留意他举动的小常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快他一步膝行上前,朝年氏重重磕了个头道:“年福晋息怒,是奴才不好,最近净思居中常有鼠出没,奴才怕惊了姑娘,所以擅自弄了点砒霜来放在周遭,今日放完之后忘了洗手便与小路子一道喂绒球,定是绒球吃了混有奴才手中砒霜粉末的鱼所以才中毒身亡,实乃无心之失。奴才罪该万死,与他人无关,求福晋责罚!”这是小常子唯一能想到既可了结此事又不至于罪名太重牵连他人的说法了。 审问许久,终于有人认罪,但对于小常子无心之失的说法年氏并不尽信,阴冷无常的目光一直在凌若头顶徘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凌若微微一怔间已回过神来,神色一沉扬手往小常子脸上打去,痛心疾首地道:“好你个粗心的奴才,审了半天竟是你惹下的滔下大祸,当真可恨。往常你做事就粗枝大叶,我总叫你沉稳些再沉稳些,不曾想你竟半点也没听进去,害死了年福晋的猫,当真该打!”狠狠打了他几巴掌后方才停下手,小常子咬着牙默默忍受半点也不敢躲,反而口口声声道:“奴才该死。” “你这般莽撞,当真该死!”凌若斥了他一句后仰头朝看不出喜怒的年氏道:“小常子害死了绒球,他虽非有心,但毕竟是错,请福晋责罚;至于妾身管教不力,致使他犯下如此大错,难辞其咎,请福晋一并责罚!”她磕头,孔雀蓝流苏垂落于地,散开如花似扇。 那厢李氏亦劝道:“妹妹,现在事情既已经查清楚,不如就此算了吧,小常子纵有不是也属无心之失,你处置他一人就是了,至于凌格格……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责罚她于理不通。”说到这里目光在年氏身上打了个转儿,沉声道:“何况妹妹当知此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本来依着年氏的心意,是要将包括凌若在内的净思居一干人等一并问罪的,最好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贝勒爷待她异常温和的态度令她心生警惕。可眼下被小常子这么一搅,事情再不按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李氏虎视眈眈,虽不怕她,但若因此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到底于自己不利,但要她就此放过净思居一干人等又有所不干。 思量片刻,年氏抚了袖间繁复的金线,娥眉微扬道:“好,那就依姐姐只罚这贱奴才一人,不过怎么罚可就得由我说了算了。” 双色缎绣如意纹花盆底鞋缓缓踩上小常子撑在地上的手一点点用力碾下去,手指传来的钻心之痛令小常子冷汗直冒,却半声也不敢哼,唯恐触怒年氏。 李氏看着不忍揽了弘晖别过头去,至于凌若虽面无表情,但蜷在袖中的手早已握得指节发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小路子等人也是满心不忍,但他们人微言轻,纵使拼了命阻止也没用,反会将自己搭进去,如此就白费了小常子一片苦心。 “放心,我不会杀他。”冷漠如霜的笑容在年氏唇边绽放,体会不到一丝温度,衣袖伴着无情的声音一并响起,“来人,脱了这个贱奴才的衣服绑到柱上赏他一百梃杖以祭绒球。他若能活下来,本福晋就不再与他计较。” 一百梃杖!常人被打上三十梃杖就会皮开肉绽,这一百梃杖分明是要小常子的命,与杀他有何异?! 当小常子被脱了上衣绑在院中时,与他感情最要好的小路子再也忍不住,冲到年氏面前哀求,愿替小常子受梃杖之苦,然年氏根本不为所动,冷酷地命人行刑。 贱奴才,你既然敢替钮祜禄氏顶罪,那么本福晋就要你的命,让你去地府做一个孤魂野鬼,永不超生! 凌若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可是她没有办法,唯有紧咬牙关看着年氏的人将梃杖一下一下击在小常子身上。 年素言,我与你势不两立! 在小常子痛苦的惨叫声中,凌若含泪立下誓言! 当一百梃杖打满时,满身杖痕犹如血人般的小常子垂着头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没有,仿佛已经没气了。 小路子顾不得年氏会否责罚,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解开绑着小常子的绳索,去了束缚,小常子立刻倒了下去,完全没有知觉。 “不……不……不要……不要睡!”小路子急得直哭,使劲拍着小常子的脸颊希望他可以醒过来,告诉自己他没事,可是不管他怎么拍都没用,小常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还是李氏镇定些,上前探了小常子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忙道:“快将他扶进去。晴容,快去请大夫。” 还活着?年氏挑一挑眉露出几分讶色,居然这样都没当场断气,这奴才命可真够硬的,见晴容要走她喝道:“不许去!” 李氏朝年氏勉强一笑道:“妹妹,小常子已经受过罚了,你纵是有再大的气也该出了,何必与一个奴才这般计较呢?” “我说过,他能熬过这一百梃杖活下来我就不与他计较,可没说要替他请大夫。何况府里也从没有替奴才专程请大夫的规矩,说出去合该叫人笑话了,姐姐是府里的老人,当知道规矩坏不得。”她冷漠而阴森的笑意与满室春光格格不入。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李氏的话疲软无力。 “是阳间还是阴曹,且看他自己的命吧。”扔下这句话,年氏扶着绿意的手施施然离去,留下一室愤怒无奈的人们。 小路子安置好生死不知的小常子从下人房奔出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泪当即垂了下来,以小常子现在这种情况,不请大夫必死无疑,年福晋这是要赶尽杀绝! 他想求姑娘、求李福晋救救小常子,他就这么一个好友,可是年福晋发了话,谁敢违背,何况还扣了一顶府规的大帽子。 “我去找高管家。”凌若怎忍眼睁睁看着小常子死,当下就要去找高福,未及转身袖子便被人扯住,只见李氏满脸苦涩地朝她摇头,“没用的,年氏这一去必然派人知会高福,他绝不敢违背年氏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是好?”凌若一时也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还是弘晖小声道:“要不我让额娘去请?” “嫡福晋对年氏多有忍让,恐怕不会为一个小厮出面,还是另想他法吧。”李氏的话打消了凌若等人心头最后一点饶幸,府里年氏独大,嫡福晋性子又软,根本无人可与她对抗。 晴容上前一步道:“主子不如让奴婢试试?” 李氏闻言一喜,道:“是啊,我怎的将你忘了,快,快去看看小常子怎么样了。”待晴容离去后,她朝满面疑惑的众人解释道:“晴容出身医药世家,她父亲在世时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在他身故前晴容耳濡目染,懂得不少,跟在我身边后又常看医书,是以对医理有几分了解。”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拜倒,郑重道:“福晋今日大恩大德,妾身终身不忘。”这是小常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说什么都要抓住,即便李氏心有所图,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何况,以后想要对付年氏,凭她一人之力是绝不够的。 “都是姐妹,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李氏亲热地拉起她,含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 第二十八章 同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整整五日,小常子一直都没苏醒,外伤好医,内伤难治,梃击之下五脏六腑皆有所伤,时间拖的越久希望就越渺茫,到最后连晴容都放弃了,药根本喂不进去,也许小常子注定要命绝于此。 就在所有人都伤心绝望之时,小常子却突然有了起色,药也能喂进去了,身子渐渐好转,并非晴容原先所担心的回光返照,如此又三天之后,小常子睁开了眼,这意味着他闯过了鬼门关。这一天净思居上下无不欢呼雀跃,凌若一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 但晴容告诉他们,小常子虽然命保住了,但是那一百梃杖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病根,不止身子大不如前,而且但凡遇到下雨天,他都会酸痛难耐,如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中爬行。 小常子从凌若嘴里听到这个话时神色有片刻的黯然,但很快又笑道:“奴才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受些小痛又算得了什么。” 墨玉扶着他坐起,倚着棉花垫子靠在床头,一身浅绿旗装的凌若在床沿坐下后道:“当日若非你认了事,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该是我了,你可怪我打你那几巴掌?” 小常子赶紧摇头,“姑娘也是为了信取于年福晋才迫不得已动手,若非这么做,年福晋又岂肯轻易放过姑娘。” “唉,委屈你了。”凌若满心愧疚地叹了一口气道:“往后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你身子。” “奴才知道姑娘心疼奴才,是打从心底里把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当人看。”小常子身子动了一下扯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看着满脸紧张的小路子道:“若非如此这样,小路子当时也不会想出来顶罪了。” “你……你看……看到了?”小路子惊讶地睁圆了眼,他虽结巴却不笨,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激动地道:“你……你……你是因……因为我?” 小常子撇撇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是怕你话说不清更加触怒年福晋,到时候连小命都没了。” “你……你自己还……还不是……快……快没命了。”小路子眼圈泛红,费力地挤出这句话。 “我怎么一样,我可比你结实多了。再怎么说你也救过我,这次就当我还你吧,下次想再充英雄可没人救你了。”他刚醒身子还弱,说了这么一会儿已有些气喘。 当初小常子刚来府里做事,打扫时不甚打碎了胤禛心爱的琉璃镇纸,高管家一怒之下将他锁在柴房里以示惩戒。这关是关了,却忘记叫人送水送食,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了七八天,原以为小常子必死无疑,高福都准备叫人收尸了,没想到他除了精神差些并无大恙,缓了几天又生龙活虎。 这自然不是小常子命大,而是有人不忍心他活生生饿死,暗中送水送食,这人正是当时负责干杂活的小路子,那些吃的全是他自己牙缝中省下来的,自那以后小常子便一直照顾说话结巴的小路子,在这看似华丽富贵的深宅大院中苦苦求生。 凌若等人听完后皆是一阵唏嘘,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段隐情,两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比那些整天念着“忠孝礼义廉耻”,真遇事时却只顾自己的人不知高尚多少。 “跟着我让你们受苦了。”凌若睇视着众人,忽地发出一声感叹,“那日年福晋这般折辱我却无能为力,反而要小常子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实在无用。” 话音刚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即使是倚坐在床上的小常子也深深伏下上半身,“姑娘这样说当真是折杀奴才们了。” 水秀抬起晶亮没有杂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奴才们眼睛没有瞎,姑娘是怎样待咱们的咱们心里一清二楚,奴婢、水月、小常子、小路子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辈子服侍姑娘,不论荣华不论落魄,姑娘都是奴才们的主子。” “好!好!好!”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凌若潸然泪下,连说三个好字,将水秀等人一个个扶起哽咽道:“我必不负你们。” “姨娘!姨娘!”一个半大不小的身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扑到凌若怀里献宝似地道:“你猜我带什么来了?” 凌若含了一丝宠溺的微笑道:“弘晖带来的肯定是好东西,不过是什么姨娘就猜不出来了。” 弘晖捂着嘴好一阵偷笑后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抓着一只有小儿手臂那么长的人参,须发皆全,一瞧便知是上百年的老参,价值千金。 “这是我从额娘库房里翻出来的,给小常子补身子用。”他很大方地将人参往小常子怀里一塞,慌得小常子连连摆手不敢收,“奴才贱命一条,怎么敢服用这么昂贵的人参,世子还是带回去吧,免得福晋发现了怪罪世子您,何况就算不吃人参奴才也会没事的。” 弘晖满不在乎地道:“那怎么一样,晴容上回也说了你要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才会好转,再说我拿这参过来额娘也知道,她又没说什么。” 小常子还待推辞,凌若已道:“这是世子一片心意,你收下吧,待会儿叫水秀切片炖成参汤,补补元气。” 见她这么说了,小常子只得收下,朝弘晖千恩万谢。凌若叮嘱他好生休息后,便领了弘晖出去,水秀等人也各自散去,只留下小路子一人照料。 彼时春光晴好,暖煦的春风拂在脸上极是舒服,凌若却是心绪重重,绒球的事始终像块大石一样压在她胸口,到底绒球是被谁毒死的,年氏?亦或是他人?最有可疑的莫过于年氏自己。 “姨娘!”弘晖的声音将凌若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低头只见弘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问道:“有事吗?” “姨娘上次说过,只要我能背出就会给我一个惊喜,我早就能背出来了,到底惊喜是什么啊?”弘晖等这个惊喜已经等了很久了,只是上阵子小常子命危凌若心情不好,所以才一直没问,今日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啊!真是贪玩。”凌若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姨娘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早给你备下了。墨玉,去将东西拿来。” 第二十九章 春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墨玉含笑退下,当她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还没走近弘晖就已经跳起来了,欢声雀跃,“风筝!是风筝!” 一边说一边跑,自墨玉手中接过几乎与他人一般大的风筝,这是一只做成老鹰形状风筝,所画之鹰毫发毕现,栩栩如生,犹其是那双鹰眼,犀利有神,简直就像活过来一样,可见画鹰之人不止画工超凡且极为用心。 “姨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风筝?”弘晖高兴的两只眼睛都笑没了,捧着风筝左看右看,不知多欢喜。 这样毫不掩饰的欢乐令凌若为之莞尔,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双颊道:“你想什么姨娘还能不知道?怎么样,要不要姨娘陪你一道放风筝?” “要!”弘晖连忙大声回答,唯恐慢一点凌若就会收回话,蹦跳着往外跑,凌若忙叫墨玉取一双软底绣鞋来给她换上,这花盆底鞋走路尚成,若跑起来非摔跤不可。 “世子慢些。”凌若一边叫一边追赶前面那道小小的身影,风筝被他用线牵在手里,飞扬于身后。 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弘晖一边跑一边笑,欢快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府中,划破安宁的天空与流云,繁华盛开的樱花漱漱落下,粉白的花瓣在半空中飞旋飘舞,令这一片天地美不胜收。 在漫天樱花中,凌若与弘晖一道将风筝放了上去,扶摇天际,另弘晖惊奇的是风筝飞上天之后竟然有“呜呜”的声响,一问之下才知道凌若在鹰翅的下方加了竹笛,只要风一吹就会响,就像有人在吹笛一般。 弘晖高兴地直拍手,不住让凌若将风筝放高一些再高一些,直到线全放完了还意犹未尽,甚至突发奇想地问道:“姨娘你说我若将线一直延长下去,到了晚上风筝是不是能飞到月宫中?” “怎么?这么小就惦念着要去月宫中看一看嫦娥仙子啊?”凌若打趣道。 弘晖皱着像极了胤禛的鼻子道:“才不是呢,阿玛早说过了,月宫中根本没有什么嫦娥仙子,那只是神话罢了。只有乳母才会当真,我都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信,气死我了。” 墨玉在一旁插嘴道:“世子又没去月宫看过,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阿玛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弘晖扬着小下巴道,在他心里,阿玛说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 凌若将线盘递给弘晖笑笑道:“别说这个了,再玩一会儿就将风筝收下来吧,你放得这么高万一风大刮断了线,风筝可就飘走了。” 一听风筝可能会断,弘晖忙不迭地点头,小心地将线一点一点收起来,他可还想多放几回呢。 凌若几人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有一双眼一直盯着他们…… 凌若与弘晖无疑是投缘的,为着这个,那拉氏对凌若也多有照拂,令凌若得以一点一滴巩固自己浅薄的根基与地位。 那拉氏虽然不太过问府中之事,但到底是嫡福晋,她与凌若交好,那些嫉妒凌若的人多少要收敛几分,一时间府里关于凌若的流言蜚语少了许多,至少表面如是。 繁花总在盛开到极致时凋零,将一世美丽归于尘土;那么人呢?在欢悦灿烂过后又会怎样? 小常子没死的消息毫无意外传到年素言耳中,她冷哼一声将正在喝的马奶往桌上重重一放竖眉道:“居然这样都能救回来,真是贱命一条。” “主子,难道就这么放过他?”绿意将不小心贱到年氏袖上的马奶渍拭去。 年氏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不放过他又能怎样,难道你要本福晋出尔反尔不成?” 绿意赶紧垂首,“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此次太便宜净思居那些人了,尤其是那个凌格格,整日里故做清高,实际上狐媚惑主,让贝勒爷把净思居都赏她的。” 年氏挑一挑斜长入鬓的娥眉凝声道:“区区一个净思居还不放在我眼中,何况净思、净思,何尝不是静思已过的意思,你当是什么好兆头,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她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可是……”绿意有些担心地道:“奴婢听说她与李福晋走得很近,而且那日主子也看到了,她不知用什么妖法使得世子对她言听计从,这样定然会影响到嫡福晋的态度。” “一个李月如而已,算不得什么,至于嫡福晋……”她扶着头上的珠花轻描淡写地道:“她素来是个泥菩萨性子,供在那里就是了,多理会做什么。钮祜禄氏想靠这两人来对付本福晋,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睨了绿意一眼道:“我现在只担心贝勒爷的态度,钮祜禄氏这还能早除还是早些除掉的好,所以你给我好生盯着净思居那边,一有异动立即回报,我就不信会抓不住她的把柄。”尽管不愿承认,但那张脸确实让她感觉到几分威胁。 “奴婢会安排人日夜监视净思居。”绿意会意地答道。 康熙四十四年的三月初十,同样是一个花明柳媚、草长莺飞的日子,万物草木焕发出春日里应有的勃勃生机。 也就是这一日,命运在凌若的人生中画上了浓重的一笔,改变了她今后的人生轨迹,让凌若铭记了一生一世,哪怕多年后她成为了权倾天下的熹妃乃至熹贵妃,依然一刻未能忘记。 墨玉曾问过当时已贵为熹妃的凌若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用今时的荣宠换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初十所发生的一切,可愿意? “若可以,本宫愿用此命换他命。”凌若的回答悲凉而无奈,一切都回不到过去,所以她的余生都会带着悔恨而过。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凌若用过早膳后端了一杯黄山毛峰泡的茶在秋千上悠悠的荡着,看小路子在那里修剪花枝,小路子虽然嘴笨但手很巧,净思居的花木皆是他在负责打理,将整个庭院的花草修整的芳草青郁,错落有致。除了小常子尚在休养以外,其余人各忙各活。 脚尖每一次点过地面都会带动秋千轻轻晃动,灵动优雅,衣衫翩然间仿佛不沾世间半点尘埃,是极致的静谧与美好 “姨娘!姨娘!”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而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是刚下早课的弘晖,在他手上还举着个大大的风筝,正是上回凌若送给他的老鹰风筝。 “跑慢些。”凌若探手接住弘晖,带着秋千重重往后一荡,停下后取出帕子轻拭弘晖微微见汗的额头,话语间带着几分怜爱。 弘晖像纽结糖似的在凌若怀里一阵乱动撒娇,之后才举了风筝道:“姨娘,今日天晴,我想去放风筝,你陪我一道去好不好?”生怕凌若不同意他又赶紧道:“今天先生教的课我都会了。” “当真吗?”凌若刮了他笔挺的鼻子笑问道,对活泼聪明的弘晖她是真心喜欢,有他在,她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枯燥。 “当然,不信姨娘你考我。”弘晖挺着小胸膛骄傲地道,这些日子连宋先生也夸他学问有所长进。 凌若抚着他的头问了几句关于课业上的问题,果然弘晖都对答如流,无一丝错漏,看来当真是下过一番功夫。 “对了,姨娘,刚才碰到灵汐,她说也想和我们们一起放,可以吗?”虽然两人常互相斗气,但毕竟是兄妹,感情还是极好的,常在一起玩耍,适才灵汐听说他要去放风筝,高兴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说回去拿风筝,让他们一定要等她回来一起放。 “当然可以。”凌若笑眯眯地道,起身正待接过他手上的风筝,墨玉在一旁提醒道:“姑娘,您忘了,今天是织造局送新料子来的日子,您答应了要陪李福晋一道去选料子呢。” 每年春秋两季,江宁、苏州、杭州三地的织造局都会送来新一季的料子,宫里自是头一等,之后是各皇子,再之后是京中官员。 李氏早早派人来传过话,让凌若陪她一道去选些新料子来好做夏日的衣裳,换了往常凌若自是推辞不去,但自绒球的事后,她改变了许多,对于李氏的示好不再躲闪。 她在贝勒府根基尚钱,而年氏分明存了不容她之心,随时都会借故对付她,上一次她避过了,但小常子也差点死了,那么下一次?下下一次呢?伤的死的又会是谁? 所以,想要让年氏有所收敛,必须找一个能让她忌讳的人,嫡福晋自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不问世事。所以,凌若只有一个选择――李月如。 “姨娘,你不能陪我去吗?”弘晖有些失望地问。 凌若想了想微笑道:“姨娘答应李姨娘在先,若不去就是失信于人,不如这样,姨娘先去选料子,等选好后就来陪弘晖放风筝,在此之前,你先和灵汐一道放好吗?” 弘晖尽管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拖着风筝放外走,临出门时不放心地回头叮咛凌若早些来。 凌若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别竟成了她与弘晖的永别…… 在陪李氏选完织造局送来的料子后,凌若去了花园没见到弘晖与灵汐的身影,只道他们已经放完风筝回去了,谁知就在黄昏时分传来噩耗说弘晖与灵汐在放风筝时失足落水,被发现时世子已经溺水身亡,灵汐尚有一息余存,太医已经来了,能不能救回还是未知之数。嫡福晋已经数度哭昏过去,李福晋则一直守在灵汐身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第三十章 生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晖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凌若一阵天旋地转,重重跌坐在椅中。 怎么会,弘晖怎么会死?清晨他还欢天喜地跟她说要去放风筝,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凌若忽地一把抓住水秀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眼希翼地道:“水秀,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其实世子没死,只是和灵汐格格一样昏过去了?” 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尖锐的指甲隔着薄棉衣刺入水秀的肉中,很痛很痛,但水秀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只是用哀伤凉彻的目光望着凌若,这样的目光让凌若的心一点一滴沉下去。 “真的没了?”凌若艰难地问,声音低沉的仿佛不像从她嘴里吐出。 “是。”水秀双眼通红地吐出这个字,“他们发现世子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温热的ye体不断自面颊上滚落,流入嘴里是难言的酸涩,双腿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不断下滑,喃喃道:“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弘晖……是我害了他!” 墨玉在后面死死扶住她,含泪劝道:“姑娘,您不想的,您也不想世子死,一切都是意外,意外啊!” “不是,是我害了他,若我肯陪他一道去放风筝,又或者我不曾送风筝给他,一切都不会发生,弘晖不会意外落水,更不会死!”凌若不住摇头,泪怎么也止不住,她跌坐在地上,泪水滴落手背是火烧火燎的疼。 “姑娘,您不是神仙,如何能未卜先知?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世子注定要有这一劫。”小常子搭着小路子的肩膀一腐一拐走进来,站在双目无神的凌若面前哽咽道:“世子心地那么善良,他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看到姑娘如此自责。” “弘晖才八岁,小常子,弘晖才八岁啊,那么善良,那么天真,为什么会早死!老天爷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公平?!”说到最后凌若的声音尖锐起来,有无尽的悲意暴发。 小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奴才十岁那年,黄河发大水,淹没了无数田地房屋,淹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奴才有幸抓住一根浮木活了下来,可是其他人没有那么幸运,不是淹死就是饿死病死,满目所见皆是尸体,老天爷对他们公平吗?再说这贝勒府里,李福晋的所生之子三岁就患病去逝了;宋福晋女儿未逾月就夭折了;还有朱格格,很好的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暴毙了,更不要说腹中还有未出世的胎儿,老天爷对他们又何曾公平过?!姑娘,这个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世子命该如此,您就算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若怔怔地听着,从不知道看似平静的贝勒府里藏了这么多事,更不知道原来胤禛曾经还有一儿一女;如此说来,胤禛膝下两儿两女仅剩下一女生死未卜…… 凌若忽地打了个寒颤,心里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尽管知道这个念头荒唐无稽,却始终挥之不去,眸光闪烁落在小常子身上,许久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他们真的都死于意外吗?” 小常子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抬起眼沉声道:“奴才不知,姑娘也不必多想,姑娘只需记住这世间从没无缘无故的公平二字便可。” 屋里一下子变得极静极静,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小常子的话令凌若浑身发寒,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得足够明白,现在才知道还是太过幼稚了,这府里的水远比自己想像的要深许多,此次若非小常子提醒,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栽倒,再也爬不起来。她长长出了口气,扶着墨玉的手从地上艰难地站起,当身体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仿佛顿失所依,唯有紧紧抓住墨玉的手,让她知道自己尚在人间。 “我明白了。”凌若深深地看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小常子,眼底有默默的温情在流淌,亲手扶起他道:“难为你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小常子那番话的难能可贵,若非真心视她为主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却也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话语。 “为姑娘分忧是奴才份内之事。”小常子的话令凌若点一点头,她已看明白,诸人之中论忠心自是不分彼此,但若论聪明能耐,小常子怕是最出挑的一个,尤其经过年氏之事后,那一遭险死环生令他心智更加成熟坚定,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弘晖……凌若努力想将那抹酸涩逼回去,即使如此,眼泪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墨玉跟着凌若的时间最长,见她这样难过心里也不好受,陪着落泪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可要看开些才好。” “放心吧,我没事了。”凌若长吸一口气,推开墨玉的手走到敝开的长窗边默然道:“此时最伤心的莫过于嫡福晋,她视弘晖为命根子,现在弘晖死了,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诸人听了皆是一阵沉默,谁都知道嫡福晋当年因生世子伤了身子已不能再生育,所以嫡福晋视其如命,一心一意想要将他抚养成人,连府里的事都不大管,没想到现在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于是要嫡福晋的命,真不知她是否能撑过这一劫! 因为弘晖的事,胤禛提前从江南回来,并带来了康熙追封弘晖为贝子的圣旨,弘晖的丧事极尽哀荣,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弥补那拉氏失去爱子的悲痛,那一段日子,夜夜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于一个额娘来说,宁可什么荣耀都不要,只要儿子在身边,可是这终究只是一个奢想。 凌若曾去看过那拉氏,无奈她伤心欲绝根本不想见人,只在送弘晖棺木出殡的那天见了一面,凌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短短数日,那拉氏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皮包骨头,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光芒,唯有无边无际的空洞与黑暗…… 那拉氏干瘦的双手一路紧紧拉着弘晖的楠木棺材,任胤禛怎么劝说都不肯放开,直到棺木下葬的那一刻还不肯放,任谁劝都不放,仿佛只要她不放手弘晖就还在她身边一样。 “福晋,让晖儿入土为安吧!”一身玄色长袍的胤禛扶了那拉氏不堪一握的的肩膀道,他心中亦是万分不好受,弘晖是他唯一的儿子又一直颇得他看重,离京前那番话还言犹再耳,岂料此刻已是阴阳两隔,走得这般突然,他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不!不可以!”那拉氏不住摇头,扑上去死死抱住冰冷的棺木尖声道:“弘晖没死,你们不可以把他埋起来,他喜欢热闹,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寂寞的,我要带他回家,回家!”她大声呼喝抬棺的人,想让他们将棺木抬回去。 “够了!”胤禛强行将她从弘晖的棺木前带离,“莲意,晖儿死了,再也不会回到我们们身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入土为安,你再这样下去,晖儿走也走得不安心。” 那拉氏怔怔看着他,空洞的眼神艰难地凝起焦距,破碎的痛哭声从她嘴里逸出,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永远不要面对弘晖已死的事,永远不要! “哭吧,哭过就好了。”胤禛一边安慰那拉氏一边示意众人将棺木下土,看着一捧捧黄土洒在棺木上,他的眼圈亦微微发红。 康熙四十四年的春天因为弘晖的死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嫡福晋大病一场,几乎丧命,那双眼更是落下了见风流泪的病根。 第三十一章 流言(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她相比,李月如无疑是幸运的,灵汐在太医的精心救治下捡回一条命,她与弘晖一道落水,却饶幸不死,实在是上天眷顾,也令胤禛松了一口气,若连灵汐也死了,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汐醒后,胤禛曾问过她落水的情形,在回答时灵汐显得有些迟疑,她说只记得自己与弘晖一道拉着风筝到处跑,在跑到蒹葭池附近时她觉得有些头晕,便想坐在池边休息一会儿再放,哪知刚坐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弘晖不惧滑落水中,自己着急之下也不慎摔落,之后发生什么她就不清楚了,等再醒过来已是在床榻上。 等得知弘晖已经不在时,灵汐整个人都傻了,之后便开始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说要去找弘晖。莫看平常她与弘晖吵吵嚷嚷,其实两人感情极好,李氏怕她哭伤身子,哄了很久才勉强哄住,但仍是哭个不停。 春雨细细,犹如这人的眼泪一般,连绵不止,这一年的春天于很多人来说是一段不愿记起的时光,巴不得早些过去,在这样的企盼中终迎来了炎热的夏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可怕的传言开始在府里流传,说世子根本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就是凌若,是她用风筝引弘晖和灵汐到蒹葭池边,然后推他们入水,企图害死他们。 当凌若从温如言口中得知这个传言时,又惊又怕,制造这个传言的人用心好生险恶,分明是要将她置之死地。虽然这个流言根本没有依据,但死在流言下的人不知几何,连圣人都说:流言猛于虎。若让它继续这样散播下去,形势只会对凌若越来越不利,万一胤禛对她起了疑心,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当即命水秀去打听过这个流言从何而来,可惜根本没人知道,只知几乎是一夕之间传遍了整座贝勒府,且闹得沸沸扬扬,四处在传。 这日,凌若正与温如言一道绣着八仙庆寿图,再过一月就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她们虽不能进宫,但礼还是要呈送的,水月与素玉分别替二人扇着扇子。 彼时已是夏季,天热极为炎热,府中倒是备了冰,不过数量有限只供给几位福晋,像凌若这样的格格是没有资格享用的,只能靠扇子扇凉。 对于水秀的无功而返,凌若并不意外,针带着宝蓝色的丝线破锦而出,针尖在洒落正堂的阳光下吞吐着森寒的光芒,她头也不抬地道:“姐姐,你猜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 温如言微微一笑,细长冰冷的针在她的手上仿佛有了生命,不断在锦缎上勾勒出鲜活的图案,“你心中不早有答案了吗,何必再问我。” 针尖在穿过锦缎时停了下来,凌若取过帕子拭了拭手中的汗凉声道:“可惜没有证据。” 温如言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道:“她既有心针对你,自不会留下证据给你查,何况她身为侧福晋,也不是你现在能动的。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好生想想该怎么消除流言带来的影响,尤其是贝勒爷那边。” 一说起这个凌若顿时心烦意乱,胤禛回来至今,她只在弘晖葬礼上匆匆见过他一面,连话也未说半句,也不知胤禛现在是何想法,想到这里好看的柳眉不由蹙了起来。 正说着话,小常子进来打了个千儿神色略有些怪异地道:“姑娘,嫡福晋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自弘晖一事后,嫡福晋大病一场,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凌若曾去请过几次安,都被打发回来了,如今竟然主动召见,不知是为何事? 带着几分忐忑,凌若见到了那拉氏,她倚在紫檀木椅中,穿了一件月白色旗装,通体不见一丝花色,连发间也只别了一只最简单的银簪子,素净至极,想是新近丧子无心装扮的缘故。人依然极瘦,所幸精神尚好。令凌若惊讶的是,年氏、李氏、叶氏、瓜尔佳氏、宋氏等几位侧福晋、庶福晋竟然都在,此刻见到凌若进来,目光皆集中在她身上。 “妾身叩见嫡福晋,嫡福晋万安。”面对那拉氏,凌若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来,弘晖的死虽怪不到她头上来,但到底有几分责任在。 那拉氏微一点头,示意凌若坐下后,抚一抚鬓角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事想说。”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近日府里传出一则流言,想来诸位妹妹多少也有些耳闻,是关于弘晖的,有流言说弘晖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死的,且言之凿凿,连名字都有,就在咱们当中。”说罢目光落在凌若身上淡淡道:“凌格格,你有何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流言皆有耳闻,但没料到那拉氏会问得这般直接。 凌若没料到那拉氏召来她是为这事,且听其言下之意似乎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当下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妾身冤枉,妾身对世子视若已出,爱护尚来不及,又怎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只见年氏掩唇娇声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心里怎么想才最重要。所谓无风不起浪,若凌格格真的没做过,流言又从何而来。” 李氏皱眉道:“这只是谣传而已,当不得真,凌格格对世子这般疼爱怎可能会做出伤害世子的事,妹妹乃是知书识理之人且身份贵重,岂可与市井妇人一般人云亦云。” 年氏冷笑一声,咄咄道:“那就该装聋作哑吗?若真是无的放矢岂会传的人尽皆知,必有缘由在。姐姐与钮祜禄氏要好,自是帮着她说话,可也不能刻意偏坦了去。姐姐不妨问问在座的诸位姐妹,可有人相信钮祜禄氏与世子的死无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纵使真有人相信凌若是无辜的,但谁又会为区区一个不相熟的格格触犯权势滔天的年氏?更何况诸女或多或少都有些忌妒凌若能以格格之身获赐净思居。不落井下石就是客气了,还求情?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氏一阵默然,望向凌若的目光带了几分歉意,她虽有心帮凌若,但这种情形下,单凭她一人的言语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 正当年氏暗自得意时,一直默不作声地那拉氏突然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相信她。” 第三十一章 流言(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原以为那拉氏专程叫她们来是要向钮祜禄氏兴师问罪,岂料眼下竟说相信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年氏豁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拉氏,步摇垂下的累累珠络因她突然的动作撞在一起叮叮作响。 那拉氏扶了翡翠的手一步步走下来,大病初愈的她身形极其单薄,看起来仿佛随时会倒下,但每一个jie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在其中,隐约想起,这位才是贝勒府的正主。 众人中唯独年氏丝毫不肯退让,扬眉道:“姐姐这话是何意?” 那拉氏未理会她,径直走到凌若面前弯身扶起她柔声道:“起来吧,你没有错,无需下跪。” 年氏口口声声说凌若与世子的死有关,而那拉氏身为世子亲娘,却当众说凌若无错,这不吝于当众刮年氏的巴掌,气得年氏脸色发白,菱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拉氏,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凌若感动的落下泪来,从未想过那拉氏竟会这样信任于她,连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都未能影响半分,当下张口道:“福晋,我……” 那拉氏心知她想说什么,当下微微一笑拍了她的手背道:“你不用说,我心里都有数。”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她的手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今日我将你们都叫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弘晖的死已经很清楚,那是一场意外,凌格格对弘晖素来关爱,怎可能去加害弘晖,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那么荒唐的流言,我想有些人心里比我更清楚。”睫毛一动,视线牢牢落在年氏身上,痛心道:“既入了府,便是姐妹当无分彼此一齐服侍贝勒爷才是,而不是在暗地里相互算计倾轧。今日,踏出这个大门之后若再让我听到一星半点的流言,绝不轻饶了去。还有……”她闭一闭目,努力将愤怒从眼底掩去,“晖儿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拿他的死做文章,让他连走都走得不安宁。” “妾身们谨记嫡福晋教诲。”除了年氏以外,众人皆垂首答应,今日的那拉氏冷静强势,令人不敢轻视,与往常温吞软弱的她判若两人。 那拉氏略略颔首,又转向年氏道:“妹妹不说话可是有什么意见?” 年氏强压下心头的震怒,皮笑肉不笑地道:“嫡福晋说的这般在理,妾身哪会有意见,反而对嫡福晋佩服得很,咱们这些旁人流言听得多了都会有些将信将疑,而嫡福晋是世子的亲额娘,居然可以对凌格格毫不怀疑。” 那拉氏笑一笑道:“凌格格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倒是妹妹未免有些多疑了。” 她的回答令年氏愈发不悦,随意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其他人也先后散去,只剩下凌若,只见她端端正正朝那拉氏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妾身谢嫡福晋救命之恩。” 说了那么久的话,那拉氏略有些不支,扶了翡翠的手回椅中坐下疲惫地挥挥手道:“没那么严重,就算没我站出来,总有一天这种荒诞的流言也会不攻自破,我只不过加速了它的过程而已。” 凌若摇头道:“自古流言猛于虎,今日若非福晋站出来替妾身说话,只怕妾身难以全身而退。” 那拉氏浅浅一笑,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晖儿生前与你投缘,常在我面前说起你,而今他已经去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福晋,您真的不怪我?”凌若抬起头问,声音里有难以自持的颤抖。 “怪你?”那拉氏讶然抬起眼眸,耳下一对素银坠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为什么要怪你?” “当日若非我送弘晖风筝,他也不会……”尽管小常子已经解开了她的心结,但每每想到这一点依然内疚万分。 那拉氏眉心微微一跳,幽暗如潭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召手将凌若唤至眼前,握了她的手柔声道:“我早说过,那是一场意外,怪不得任何人,何况,你与晖儿这般要好,他去了你心中未必会比我好受多少。我若是怪你,今日也不会当着年氏她们面替你撇清了。” 而她的宽容敦厚则令凌若深深为之动容,退开丈许拜伏于她脚下,心悦诚服地道:“嫡福晋对妾身如此信任,妾身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话岂非见外了。只要你好生服侍贝勒爷,替贝勒爷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那拉氏鼻尖一酸,望着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落下泪来。 那块玉佩凌若曾见过,弘晖生前一直戴在身上,知那拉氏又想起弘晖逐劝道:“嫡福晋心善,上天必会保佑您再得麟儿。” 那拉氏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是什么身子心里清楚,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手抚过凌若清丽无双的面颊,“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且身子康健,孩子只是迟早的事。” 凌若握住她的手道:“妾身的孩子就是嫡福晋您的孩子。” 有奇异的光芒在那拉氏眼底亮起,她反握住凌若的手连连点头欣然道:“好,你记着今日的话,千万莫忘了。” “妾身永不忘。”凌若回给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胤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时光的流逝,弘晖之死所带来的伤痛正被逐渐淡化,四贝勒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六月末的一天,胤禛得知了叶氏已身怀六甲的消息,大喜过望,众皇子之中唯他膝下最单薄,虽说年纪尚轻,但到底不好听。眼下听得有人怀孕自是欢喜不已,虽不曾晋她位份,但也赏了叶氏好些东西,还让厨房单独给她做适宜孕妇饮用的膳食,令她在府中一时风头大盛。 上天仿佛是想补偿胤禛,喜事接仲而来,就在叶氏传出怀孕没多久,李氏也传来有身孕的消息,经宫中的太医诊断已经一月有余。 那拉氏已不能生育,而唯一的儿子又早殇,这意味着只要那拉氏一日为嫡福晋,胤禛就一日不可能再有嫡长子,如此一来,世子之位必然要从庶子中选择,自古立长不立幼,而今叶氏与李氏先后有孕,谁能先诞下男孩谁就有可能成为世子的额娘,其地位甚至可与嫡福晋并列,一时间府里无数双眼睛皆聚焦在两人身上,既有看热闹的,也有恨之入骨的,总之各怀鬼胎。 至于凌若这边,胤禛尽管依然没有宠幸凌若,但常唤她去书房伺候,胤禛奉旨管着刑部,离京这段时间积下许多公文,多是各地送来关于秋审处决犯人的名单,以及重大案件的审决判处和罚没的赃款等等。 胤禛皆要一一批阅审核然后再交给康熙过目,是以他在书房中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期间除了狗儿会送膳食来以外,就只有凌若在一旁磨墨打扇,两人甚少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无形中滋生。 这日胤禛正批折子,狗儿蹑手蹑脚进来小声道:“主子,十三爷来了。” “哦?”胤禛从折子中抬起头略带了几分讶异,往常这个时候老十三应在兵部做事才是,怎么有空过来,当下搁了笔道:“快请十三爷进来。” 狗儿还没来得及答应,便听得外面响起爽朗的声音,“不用请,我自己进来。”话音刚落凌若便见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男子推门而入,含笑唤了声四哥,正待说话瞥见站在一旁的凌若,不由微微一怔,带了几分惊艳与意外,这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女人出入四哥的书房,当下道:“这位是?” 凌若连忙低头见礼,“妾身钮祜禄氏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吉祥。” 胤祥侧身受了半礼,心下暗暗思索,钮祜禄氏……他记得四哥的侧福晋一姓李一姓年,并无钮祜禄一姓,难道是庶福晋? “她是我府里的一个格格。”胤禛随口解释了一句后又道:“去给十三爷泡杯茶来,记得要用宫里赏下来的雨前龙井,他最喜喝这个。” “还是四哥记着我。”胤祥眼睛一亮搓手道:“今年雨前龙井少得可怜,宫里统共就几斤,赏下来的就更少了,我府里根本就轮不到,也就四哥这时能蹭到。” 胤禛失笑道:“想要茶就直说,拐什么弯,雨前龙井我这里也不多,你要都拿去就是了。” 胤祥大喜过望,拱手道:“那就多谢四哥了。”众兄弟中,他与胤禛感情最是要好,自然不会推辞。 说话间,凌若已泡好茶进来,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盏中,汤色清亮,浮着片片嫩茶,色泽墨绿,犹如雀舌,透着阵阵幽香,胤祥饮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兵部的事都忙完了吗?”自准葛尔平定后朝廷已多年未动过兵,但边疆守备一刻也松懈不得,每年六七月份就要开始统筹军备、器械、粮草、饷银,统计出后报户部拨银。 “一说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胤祥也不管凌若还在,气冲冲地道:“前几天兵部那边议出来明年统共需要一千五百万两,较之去年一下子多了三百万两,那帮丘八们摆明是狮子大开口,我叫他们拿回去重议,把能省的地方都省了,最后得出一千三百万两,这个数还算靠谱。谁知我拿去户部的时候,说他们那里拨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最多只有七百万两。四哥,朝廷一年的税赋少说也有几千万两,怎么可能拿不出一千几百万两,分明是那帮孙子找茬。” “后来呢?”胤禛手指轻叩着桌面问,眉头微微皱起。 胤祥把喝空的茶碗放桌上一放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办,管着户部的是太子爷,他们让我找太子要去。去了宫里又没见到太子,也不知是真不在还是有意躲避,这不只能找你商量来了。”摸了摸梳得齐齐整整的辫子又道:“虽然我也不喜欢兵部那些老油条子,可与底下那些将士无关,他们一个个全是拿命在换银子,苛谁的钱都不能苛他们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他自己是带兵出身,对那些将士的感情要比旁人重的多。 “这事急不得,还得慢慢来,这样吧,明日我陪你进宫去面见太子,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为难你我。”胤禛徐徐道来。 “也只能这样了。”胤祥无奈地点头,又与胤禛说了一阵朝中之事后方才离去,待其走远后,胤禛目光一抬望向站在旁边的凌若,不等他说话,凌若已比了噤声的手势道:“妾身知道,绝不会将您与十三爷的话说出去。更何况……”灵动的眼珠子一转,状似无辜地道:“妾身什么都听不懂。” 胤禛被她引得一笑,眼底的锐利渐渐隐去。今日与胤祥谈事时故意不让其出去,未尝没有试探之心在里面,现在看来,她倒是很懂得分寸。 “明白就好,磨墨吧。”胤禛低头继续批阅公文,而凌若则专心研磨,不时加一些水在砚台中,让那里的墨汁永远浓稠的恰到好处,团扇轻摇,带起发丝在空中飞扬,偶尔胤禛会抬起头看她一眼,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一种静悦与美好在其中。 第三十三章 莲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七月初,夏荷盛开的日子,走在蒹葭池边,能看到满池皆是破水而出的荷花,或洁白无瑕或粉嫩娇艳,一眼望之不尽,在碧绿滚圆的荷叶衬托下婀娜多姿,香远益清。夏风拂过,花瓣随风摇曳,引来蜻蜓停于荷尖,偶尔锦鲤跃出水面,鱼尾带起一连串晶莹透明的水珠。此情此景犹如画景一般美轮美央,想来杭州西湖也不过如此。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所以众花之中,凌若独爱荷花,自入夏已来,几乎每日都要来蒹葭池边走走。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默念着这句诗凌若心里一阵感叹,胤禛对八福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般美景终是空置了。 忽地看到一叶扁州在荷叶丛中若隐若现,因是逆光,所以尽管凌若极力眯了眼,也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站了个人。 小舟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水痕,很快便来到近前,待看清站在上面的人时凌若微微一怔,“四爷?” “过来。”他伸手,声音不容置疑。置身在浅金色阳光下的他看起来犹如天神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凌若唇色一弯,将手放在他掌心,下一刻已置身于小舟上,待她站稳后胤禛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撑船篙,徐徐往池中驶去。 从不知道原来胤禛还会撑船,只见小舟在他的掌舵下灵动如一尾游鱼,在荷叶丛中穿梭自如,不一会儿便已驶到池中央,那里是荷花开得最好的地方,连着根茎的荷花环顾于四周,亭亭玉立,触手可及。 手指划过尚带着露水的花瓣,那种新鲜粉嫩的触感令凌若为之惊喜,在这里看荷花比站在岸边看美上千倍万倍。 弯身攀了一个熟得恰到好处的莲蓬在手,上面是一颗颗碧绿如翠玉的莲子,剥开一个放到胤禛嘴边道:“四爷您尝尝。”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吃莲子不是应该先将莲心挑出吗?” 凌若嫣然一笑,双蝶宝石押发垂下一缕细细的银流苏贴在面颊上,“这样吃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胤禛狐疑地张开口,刚咬了一口便觉苦涩得不行,勉强咽下后蹙眉道:“好苦。” 凌若徐徐剥着手里剩下的莲子柔声道:“莲心虽苦,但能清热解毒,安神强心,四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朝中之事,不曾好好休息,体内容易虚火上升,虽四爷身子健壮一时无碍,但到底不好,吃些莲子正好可以清一清火。何况四爷不觉得苦涩过后别有一股清冽爽口吗?” 胤禛细细一回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就着凌若的手又吃了几颗,许是心里有了准备的缘故,不再像刚才那样觉得苦得难以下咽。 “四爷今日不用进宫吗?怎得有心情泛舟赏荷?”自上回十三阿哥来过后,为着兵部饷银粮草的事,胤禛与他数度进宫面见太子,从他们回来后的言谈中得知,进展并不如人意,太子似乎一直在推托迟迟不肯拨银。 “再入宫也没用,太子避而不见,他一日不点头银饷就一日发不出。”胤禛摇头,若到了日子却发不出出银饷来,边关那些将领必会心生不满,若因此而有了骚动,只怕会动摇了国本。向来坚毅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心灰,他与胤祥素以太子马首是瞻,而今遇到事时太子却全无担当,这般作为实在令人心寒,怪不得诸阿哥对太子多有不满。 “或许太子有他的难处。”凌若将剥完的莲蓬扔回池中,然后捧着一把莲子慢慢吃着,品味那独一份的苦涩与清香。 “或许吧。”胤禛苦笑一声,低头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讶然道:“很少有女子会喜欢吃莲子,你是我见到的头一个。” “良药苦口,何况会觉得苦,那就表示心里不苦。以前……”凌若正想说她以前夏天也这样吃莲子,猛然想起,以前的她并不爱吃莲心,每回吃莲子时,容远都会将莲心仔细挑掉,偶尔吃到没挑干净的莲子时,她都会皱着眉吐出来。 喜欢连着莲心一起吃,是今年夏天突然开始的,全不觉苦,甚至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吃的,真是可笑。 “笑什么?”她脸上浅淡却明显带有几分自嘲的笑容令胤禛好奇。 “没什么。妾身只是想到为什么会喜欢吃带莲心的连子。”迎着胤禛不解的目光她道:“会觉得莲心苦,就表示心里不苦。” “是吗?我还以为贝勒府的生活让你觉得很苦。”胤禛说得一派云淡风清,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问。 凌若却从中听出了试探之意,即便许她出入书房,胤禛依然不信任她,亦或者说在这偌大的贝勒府中,疑心极重的他从不曾真正信任过谁。 她心中一凛,面上却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拢一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将头靠在胤肩头闭目道:“能陪在四爷身边,妾身永远都不会觉得辛苦。”这句话是真情亦或是假意,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盯着凌若的头顶,目光阴睛不定,良久抬起手抚过她如丝长发,“除了父母还有惦念的人吗?若有的话告诉我,改明儿个一并安排入府让你见见,已解思念之苦。” 凌若猛地张开眼,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令她紧张,难道胤禛已经知道了她与容远的事?不,不对!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胤禛的性子好歹摸到一些,他这个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若真知道她与容远之间的纠葛,绝不会这般轻描淡写,所以这句话依然只是试探。 想到这里凌若心中一宽,抬头道:“妾身在家时,有兄弟姐妹三人,如今离家多时,想起来还真有些惦念。”她掩下所有算计与心思,只将最天真的姿态呈现于他面前,笑意纯粹若池中清莲,她知道,这是自小身处尔虞我诈的宫庭与官场之中的胤禛最喜欢看到的一面,一如湄儿。 果然,在看到那抹纯粹到耀眼的笑容时,胤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忽,眼底的阴鹫更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情,在凌若还来不及反应时,薄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好,到时候让他们一道入府与你团聚。” 感觉到额间的温热,凌若浑身僵硬,这是除却醉酒以外胤禛第一次主动亲近于她,很奇怪,她明明不爱胤禛却对他的亲近并不抗拒,兴许是因为早已认命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间,小舟已经驶到了对岸,从这里上去不远便是净思居,凌若上岸后发现胤禛还站在小舟上逐问道:“四爷不去妾身那里坐坐吗?” 胤禛一点船篙,轻舟随水无声退出数丈,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了,夜间我让狗儿接你来镂云开月馆。” 镂云开月馆是胤禛的居处,也是宠幸府中诸女的地方,这么些月来,胤禛从未出言让她去过,而今开口,意思不言而喻。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凌若一脸复杂地望着已经没入夏荷丛中的胤禛,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既没有其他女子承宠前的兴奋欢喜,也没有想像中的不甘,兴许是她已经认命了的缘故吧。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请允许我以最诚挚的感情向你们说一声谢谢,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第三十四章 侍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狗儿带来了胤禛的话,命凌若沐浴更衣后前往镂云开月馆侍寝。 墨玉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满心欢喜,姑娘熬了这么久终于到出头之日,以姑娘的美貌与才情,只要踏出这一步必能平步青云,不必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处处需要仰人鼻息。 “奴……奴才去……打水。”小路子扔下这一句提了木桶就跑,也不要小常子帮忙,他力气甚大,一次提两桶犹有余力。待水秀和水月将沐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凌若在墨玉的服侍下除尽衣饰跨入飘满玫瑰花瓣的木桶中。 水汽带着玫瑰独有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墨玉不断用木瓢舀起热水徐徐淋在凌若裸露在水面上的肩膀,肌肤凝滑若脂,全无一丝瑕疪,宛如上等羊脂美玉。凌若一边把玩着花瓣一边听墨玉絮絮说着她从各处打听来的琐事,譬如宋氏丢了一只镯子以为是下人偷的,结果却在她自己房中找到了,闹了个大笑话;又譬如年氏发落了哪个下人等等之类的事。 墨玉性子开朗与府里许多下人都熟稔,而下人聚在一起最喜欢谈论的就是主子的是非,有时候从他们嘴里能打探出一二丝有用的东西来。 “叶福晋嫌现在住的流云阁太小想换个更好的居处,为着这个在贝勒爷面前说了好几回,奴婢听说流云阁比咱们这里大上一倍呢,她却还嫌不够,真是贪心。”墨玉对叶秀实在欠缺好感,一说到她就崩紧了俏脸。 轻掬起一捧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走,握不住攥不紧;犹如人这一生有太多无可奈何,费尽心思想抓住什么,结果往往什么都没抓住,倒不如顺其自然来得更好些。 “她怀着身孕,自然比一般人矜贵些,换一所住处也非什么大不了的事。”纤指带着湿润点在墨玉额头轻笑道:“你啊,别老皱着眉头,小心长出一大片皱纹来,到那时我看谁还敢娶你。” 墨玉被她说得粉面通红,低低啐道:“姑娘就知道取笑人家,长就长,大不了奴婢一辈子不嫁。” 凌若笑笑,刮着墨玉的脸颊道:“说什么傻话,你肯我还不肯呢,三年期满前我一定替你找户好人家。” “姑娘!”墨玉被她说得愈发不好意思,俏脸红得快能滴出血来,“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别老扯到奴婢身上来。” 本以为她会很高兴,没想到听到这话凌若脸上原本欢喜轻快的神情微微一滞,带了几分失落道:“何喜之有?府中每一个女子都会有这一天。”她不是胤禛第一个女人,更不是会最后一个女人,只是无数女子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姑娘您不希望成为贝勒爷的女人吗?”墨玉奇怪地问,据她所知府里但凡女子可都盼着贝勒爷宠幸呢,怎么姑娘的反应这么怪。 “我不知道。”凌若低低叹了一声。 胤禛,你对我而言到底是什么? 想了许久她始终想不出答案是什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总有一天她会想到答案的。 半个时辰后,一身月白长衫的凌若坐上了专程来接她的肩舆一路往镂云开月馆行去,偶尔有下人看到肩舆过来,纷纷低头垂手于路旁。 与此同时,胤禛召凌若侍寝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贝勒府,各院听到消息的反应不尽相同。 “听说年福晋得知此事后甚是生气,摔了好些东西,包括您上回赏她的翡翠花鸟花插,奴婢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对贝勒爷说的话。”含元居中翡翠恭谨地垂着头道。 因着叶氏、李氏行先怀孕,皆不宜再侍寝,胤禛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人,是以那拉氏曾劝其在未宠幸过的格格中挑择几人,凌若自是第一人选。 那拉氏默然听着翡翠得来的消息,手轻轻地抚摸着虎头鞋上,这还是弘晖满月时穿的。从他第一次睁眼看这个世界到牙牙学语,再到他离开她的双手自己迈出第一步,一幕幕历历在眼前,仿佛那只是昨天的事。 “知道又能如何,贝勒爷喜爱钮祜禄氏是有目共睹的事,否则也不会让她入书房侍候,宠幸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那拉氏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眸光始蔠落在那双虎头鞋上,“叶福晋那边呢,听说她与钮祜禄氏素来不睦?” “没什么异常,安胎药和晚膳都照常吃了。”翡翠如实禀道。 那拉氏略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子,在她印象中叶秀是一个骄纵张狂的女子,又兼有成见在先,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还若无其事,难不成有孕后变懂事了?若真是这样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希望凌格格也能怀上一男半女,替贝勒爷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子嗣……说到这个词,那拉氏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虎头鞋,眼前又出现弘晖的音容笑貌,这样的真实,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格格,人死不能复生,您可要看开些才好,万不能再哭了。”翡翠敏锐地觉察到那拉氏心绪变化,唯恐她又伤心落泪赶紧劝道:“何太医可都说了,您这双眼要是再哭的话就保不住了。”翡翠打小就在那拉氏身边侍候,是她的陪嫁侍女,所以至今私底下仍保持着那拉氏闺格中的称呼。 “放心,我不会再哭了,这双眼我留着还有用。”那拉氏淡淡地回了一句后放下虎头鞋起身走至小轩窗前,带有鎏金缀珠护甲的手抚过雕刻在窗棂上的玉兰花图案,“何况就算弘晖不在了,可这府里不论谁生了孩子,我都是名正言顺的嫡母,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烛光熠熠,照着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不真实。 且说凌若在镂云开月馆前下了肩舆,很快有人出来笑着朝她打了个千儿道:“给凌格格请安,贝勒爷请您进去。”凌若认得此人,与狗儿一样皆是胤禛身边的亲信长随,名唤周庸。 “有劳了。”凌若颔一颔首,跟在周庸后面走了进去,略有几分忐忑。进了内里,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周庸躬身道:“四爷,凌格格来了。” 胤禛闻言转过身来,因在屋内所以他只披了件天青色长衫,赤足站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与往常一本正经的装扮不同,倒显得有些随和。 “行了,你下去吧。”挥退周庸后,胤禛走到一直低着头的凌若,托起她光洁如玉的下巴,让那张精致无双的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灯火流转下,那张脸绝美无瑕,纵使是胤禛也不禁微微失神,他叹,“你很美。” 凌若回给他一个浅笑,握了他宽厚的手道:“妾身不求倾城倾国,只求能倾倒四爷一人便于愿足矣。” 胤禛轩一轩眉道:“倾国倾城吗?若儿的美貌当得起这四字,至于我……”他做了一个向后仰倒的动作,难得地玩笑道:“我已经被你倾倒。” 若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胤禛如此亲呢地唤她,心中并不抗拒,反倒生出几分欢喜来,连那紧张都淡去了许多。 凌若掩唇笑道:“若真能倾倒就好了,偏是妾身知道,莫说妾身只是有几分姿色,就是月宫嫦娥来了四爷都未必当真放在心中。 “你想说什么?”不知其为何要刻意勾起他心中隐伤,是以胤禛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连声音都生硬了许多。 凌若轻叹一声,双手环住胤禛的腰,感受着身边真实的温暖静静道:“妾身想说,不论四爷心中是否有妾身,妾身都视四爷为唯一,只要四爷一日不嫌弃妾身,妾身就一日陪在四爷身边,直至白发苍苍,黄土为伴。” 胤禛,我以真心待你,能否换你一世荣宠? 胤禛睇视着那张娇美如花的容颜久久未语,神情似有所动容,就在凌若以为将归于沉默时,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虽不是我钟爱之人,但这份真心我同样会铭记在心。” 白发苍苍吗?若儿,我真心希望你能陪我到那一天,所以永远不要背叛我,不要像湄儿一样背叛我;若真有那一天,我必亲手杀了你! 第三十五章 镂云开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细密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凌若身上,虽轻如鸿毛却让凌若忍不住战栗,每一寸肌肤都像要着火一般,这就是额娘说过的肌肤之亲吗?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融化了,低低的呻吟从樱唇逸出…… 罗衫半解,露出里面细滑如上等羊脂玉的肌肤,只是一眼,便令素来自负定力极佳的胤禛升起一团欲火,燃尽所有理智,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人。 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他一把将早已意乱神迷的凌若打横抱起,赤足往床榻走去,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地面,穿过重重鲛纱帷帐,将手中的人儿轻轻放在铺有香色锦衾的床榻上。 当光滑而冰凉的锦衾贴上肌肤时,凌若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胤禛以及在身上游走的唇与手,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害怕吗?”他察觉到她的变化,抬起头问。 手不自觉地抚过他的脸,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薄唇,细细抚过,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轻言道:“怕,也不怕。” “这是什么答案?”胤禛侧身躺在一边以手支额好奇地问。 凌若有些羞涩地扯了扯身上半解的衣衫道:“四爷是天黄贵胄,身份尊贵,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见了四爷不害怕;至于不怕……是因为四爷是若儿的夫君,面对夫君自是没什么好怕的。”四目相对,毫无保留地任由他望进眼里,看穿心里。 面对生性多疑的胤禛,唯有坦然相待才有可能赢得他的信任。 夫君……这两个陌生的字眼令胤禛怔忡之余又有一丝感动,重新拥紧了她柔软如柳枝的身子,吻上那张小巧的樱唇,温柔而缠绵,令人无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在缠绵到极至时,身子被狠狠贯穿,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令她不自觉躬起身,唇齿收紧,咬住了紧紧相贴在一起的薄唇。 感觉到唇间的疼痛,胤禛并未退去,而是化为更温柔的吻,一点一点安抚着她的紧张与不安。 紧紧攀住胤禛的脖颈,将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任他带着自己一齐攀上云端,余光瞥过锦衾,艳红的处子之血盛放如花,美得令人目绚神移。 他疯狂地索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这具曼妙的身体总能轻易勾起他最深沉的欲望,令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静静燃烧的红烛成为这旎旖春光的唯一见证者,红烛垂泪,滴落烛台留下斑斑痕迹…… 凌若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香色锦衾软软搭在身上,锦衾之上还有一只健壮的手臂,顺着手臂望去,胤禛正沉沉睡在身侧,不知梦到了什么,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凌若伸出手,细细抚平他眉间的皱折,这个时候正好外面响起打更声,“梆梆梆”共敲了三下,显然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府中规矩,嫡福晋可以在镂云开月馆过夜,侧福晋虽也可以,但已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除此之外,其余女子皆只得侍奉半夜,不得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胤禛的手,撑着酸痛的身子蹑手蹑脚的起身,刚从地上捡起衣衫披上便听得身后有响动,回头看去,只见胤禛不知何时支起了上身,“你这是要去哪里?”因为刚醒的缘故,声音中带了几分慵懒。 尽管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但乍然看到胤禛裸露在锦被外的上衣,还是忍不住一阵羞涩,低下头道:“夜已过三更,妾身该回去了。” “谁许你走了,过来。”他半坐在床上,朝凌若伸出手,言语间流露了出一丝霸道。 凌若微微一愣,迟疑着不敢伸手,“这于礼不合。” “叫你过来就过来,哪这么多废话。”胤禛略有些不耐地道,见凌若还在犹豫,身子一倾直接将她拉了过来,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开心,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今夜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他搂紧她,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可是……”凌若话刚出口,双唇便被人狠狠封住,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胤禛才放开她,拇指抚过她嫣红的双唇轻语道:“不要置疑我的话,否则下次的惩罚就不会只是这样了。” 这样露骨的话令她羞红了脸,轻啐道:“想不到四爷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见胤禛铁了心不放她走,只得依从,轻轻倚在他身上,温暖透过薄薄的衣衫徐徐渗进来,令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胤禛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似笑非笑地道:“旁人都是想尽办法想留在镂云开月馆过夜,唯独你竟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怎么,我让你生厌吗?” “四爷这般丰神俊朗、英俊萧洒,妾身就算看一辈子都不会生厌。”她把玩着胤禛修长的手指仰头半开玩笑道:“妾身只是不愿让四爷为难,更不愿坏了府里的规矩。” “难为你还记着。”埋头在她的颈窝中闷闷地回了句,幽香索绕于鼻间,向来最看重规矩的他,这一刻却有些郁闷,手里温软的触感令他舍不得放手。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收紧双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说过,今夜你哪里都不许去。” 凌若不再言语,蜷起身子像一只温顺的猫儿般缩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双眸的同时也掩去眼底那丝光芒。 她没有年氏的家世,更没有八福晋的独一无二,所有的不过是一张尚算美丽的容颜,可是再美的女子也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刻,以色侍人并不能长久。何况身为皇子的胤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想得到胤禛长久的宠眷,必须要令他觉得自己与其他女子不同,唯有如此,才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短暂的静寂后,外头响起敲门声,却是周庸,只听他唤道:“凌格格,您该出来了。”他唤得极轻,唯恐惊扰了本该在沉睡的胤禛。 侧福晋以下只得侍寝半夜,但总有一些女子不愿离去,是以每回侍寝,周庸都会等在外面,若过了三更还不出来便会出声催促。 胤禛漆黑的眸光微微一动,扬声道:“退下。” 候在外面的周庸没等到凌若答应,却等到胤禛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乖觉之人,稍稍一想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尽管知道胤禛看不到他,依然恭谨地打了个千儿应声退下。 夜色沉沉,烛火在燃了许久后略略有些发暗,凌若起身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拨去烧黑蜷曲的烛芯,烛光一跳,竟接连爆出好几朵灯花。 “看来若儿有好事临近。”胤禛扶着她的肩头道。 凌若将簪子插回发间,回眸嫣然一笑道:“有没有好事妾身不知道,但是妾身恰好有一事想求四爷。” “可是关于你家人入府的事?高福已经在着手准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你再等等。”这事是早就答应的,可是因为南巡还有弘晖的事,一拖再拖,令素来一言九鼎的胤禛颇为内疚,而今得空下来,自是第一时间吩咐高福着手去办。 见他如此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凌若颇为感动,当下欠身道:“妾身多谢四爷厚爱,不过妾身想说的并非此事,而是关于净思居。” “净思居?”胤禛皱一皱眉,蓦地想起前些天叶氏所说的那番话,顿时有些不悦,“怎么?你也嫌净思居住着不适意了?” “不适意?”凌若作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道:“好端端的四爷为何这么问?” “不为这个那是为什么?”胤禛走到六棱雕花长窗前,推开紧闭了半夜的窗子,抬眼望去,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犹如小儿顽皮地眼睛。他想不出除了要换住处之外,关于净思居还有何可谈。 凌若展一展长袖静静地跪下去,任穿窗而入的夜风吹拂起轻薄的衣衫,婉声道:“承蒙四爷恩宠,破格将净思居赐给妾身居住,妾身感激涕零。但妾身只是一个格格,无功无德更不曾为四爷诞下一男半女,如何敢比肩庶福晋,是以住在净思居的每一日妾身都于心有愧,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所以妾身恳求四爷收回净思居,许妾身重回揽月居。” 她的话令胤禛大为愕然,自己竟然想错了,她并非嫌弃净思居狭小,恰恰相反,觉得以一格格之身居住在净思居于理不合。 “抬起头看着我。”等了许久,头顶终于垂下阴晴不定的声音。 凌若依言抬头,并不回避他审视的目光,良久,胤禛终于相信了她说的是实话,心情一下子大好,唇角微微扬起道:“旁人都在盘算着如何换一个更大更宽敞的住处,你可倒好,赏给你的东西还使劲往外推,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 “蠢也好笨也罢,心安最重要,何况四爷的眷顾对妾身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她回给他一个干净到极致的笑容,她知道,他喜欢这样的自己。果然,胤禛大为动容,弯身扶起她叹道:“她若能有你一半的谦卑便好了。” 凌若知他说的必是叶氏无疑,面上却是一副茫然之色,“四爷在说谁?” 胤禛摇摇头,握紧她纤细的双手道:“不说这个了,总之净思居是我赏给你的,断无再收回之理,以后都不许再提此事,你给我安安心心住着就是了。” 凌若微微一笑,没有再拒绝,胤禛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而她也不并不是真的想回揽月居,所以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第三十六章 针锋相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已没了胤禛身影,只余她一人。眸光微眯扫过轻薄如蝉翼的鲛纱,只见帐外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逐道:“谁在外面?” 一阵脚步声后,鲛纱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竟是墨玉,只见她含笑扶起凌若道:“姑娘您醒了?” 凌若微微一怔,就着她的手坐起后抚一抚脸颊振起几分精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玉麻利地往凌若身后塞了两个绣花软枕,口中回道:“今儿个天还没亮,周大哥便叫奴婢带了姑娘要用的东西来这里候着。” 凌若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府中诸女但凡有侍寝者,翌日清晨必得去嫡福晋处请安。 墨玉看了眼天色道:“快过卯时了。” 听得已经这么晚了,凌若顿时着急起来,一把掀了锦被披衣下床道:“快替我梳洗更衣。”随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也是,明明就在外头怎的不早些叫醒我?若因此误了去向嫡福晋请安的时辰可怎生是好。” “奴婢冤枉,是贝勒爷离去前吩咐奴婢不许叫醒姑娘的,说让姑娘好生睡上一觉,所以奴婢才一直等着不敢出声。”墨玉委屈地解释。 听得是胤禛的意思,凌若一愣,旋即心底生出一丝暖意与欢悦来,不为其他只为胤禛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一点关心。 “姑娘洗脸。”墨玉将绞好的面巾递到凌若手上,然后取来一早备下的衣裳服侍她换上,喜孜孜地道:“姑娘您可是除几位福晋以外头一个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格格呢,昨夜周大哥来跟奴婢们说的时候,咱们还都不敢相信呢,看来贝勒爷很喜欢姑娘。” 墨玉的话令她想起胤禛昨夜的热情,脸上不由得飞上两朵红云,不敢看铜镜中的自己,低低啐了一句,“不许胡说。” 见她这副不打自招的模样,墨玉捂了嘴偷笑道:“嘻嘻,姑娘脸红了。” 凌若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一般,回身扬手作势欲打道:“你这丫头,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见她快要恼羞成怒了,墨玉赶紧憋了笑意举起双手道:“好好好,奴婢不说就是了,姑娘可千万别生气,快些坐好让奴婢帮您梳妆打扮。” 象牙梳齿划过头皮有轻微的酥麻,墨玉的手极巧,不一会功夫便将一头长及腰际的青丝盘成一个飞燕髻,待将散发一一掖好后,她从带来的梳妆奁中捡了一枝纯银缀雨过天青色流苏并几朵暗蓝色珠花插在发间,燕尾处缀了一串银吊穗,耳下则是一对垂金耳坠,墨玉本想用胤禛前些日子刚赏下来的七宝玲珑簪,那只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镶缀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猫眼、天晶石七种宝石,奢华夺目,乃是宫中赏下来的珍品。 凌若将七宝玲珑簪取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将之放回妆奁中,簪子固然华丽奢美,但太引人注目,她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事此时必然已为众人所知,若再带着这枝簪子四处招摇,只怕会引来祸端。 正思??间,墨玉已经打扮停当,放下手中的脂粉道:“姑娘你看看可还好?” 凌若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装扮清雅矜持,当即颔首起身扶了墨玉的手道:“走吧,咱们去给嫡福晋请安。” 从镂云开月馆到那拉氏住的含元居尚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纵使凌若紧赶慢赶走得一身是汗,也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早已过了卯时。 守在含元居外的是小厮三福,远远看到凌若过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姑娘这是来给福晋请安啊?” “福晋可在里头?”凌若平常多有来含元居,与三福早已相熟,是以说话较随意。 “在呢。”三福一边引了凌若往正堂走一边道:“不止福晋,年福晋她们也来了,此刻正在里头说话呢。” 那拉氏于众花之中独爱芍药,此刻正值芍药盛开的季节,是以一进含元居便能看到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或红或白或粉或紫,花朵独开在细细的茎端,也有一些凌若未见过的稀有品种,两花或三花并放,且色泽不一,甚是好看。 “福晋,凌格格来给您请安了。”三福挑了帘子进去回禀,屋里放了刚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是以一进去便有一股清凉迎而而来。 凌若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除了那拉氏外,还有年氏、李氏、瓜尔佳氏、宋氏等,除叶氏以外但凡在府中有些地位的女子都来了,此刻见她进来,目光皆齐集于她身上,可见她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请安那么简单。 凌若捺下心中的凛然,双手搭在腰间端端正正朝正当中的那拉氏行了一礼,脆声道:“钮祜禄氏叩见嫡福晋,嫡福晋万福金安!” 那拉氏和善地示意她起来,又命人搬来绣墩嘱她坐下,刚要说话,忽闻年氏轻笑道:“姐姐,您听听,这凌格格声音可真好听,连请个安都跟黄鹂叫似的,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若非亲眼看着这话是从凌格格嘴里吐出来的,我都要以为是我院里那两只黄鹂在唱歌呢。” 年氏话中有话,那拉氏只是佯装不知微笑道:“妹妹可真爱开玩笑,纵使凌格格声音再好听也不至于跟鸟声混错。” 年氏弹了弹青葱似的指甲道:“兴许是妾身这些日子听多了扁毛畜生的叫声吧,所以这耳朵啊不太好使,有时候会分不清人跟畜生,凌格格不会见怪吧?” 这话分明是刻意意将凌若比做畜牲,刻意羞辱,除那拉氏与李氏外,其余诸女对凌若的乍然得宠或多或少怀有几分忌妒,此刻听得年氏这话,皆是一阵解气,在那里掩唇暗笑。 凌若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欠了欠身谦恭地道:“妾身不敢。”早在来此之前便已想到会有人借故针对自己,是以对年氏的发难并不意外。 “只是不敢吗?”年氏轻飘飘地横了她一眼,勾一勾嫣红的唇角道:“也就是说凌格格心中其实还是见怪的喽?” 凌若没想到这样她都能挑出错来,微微一怔,正思索该如何回答时那拉氏已出声打圆场道:“好了,妹妹你就别逗凌格格了,瞧把她给紧张的。”随后又对凌若道:“年福晋与你说着玩呢,没事的快坐下吧。” “谢嫡福晋。”凌若暗吁一口气,朝那拉氏与年氏行了一礼后,方才斜签了身坐在绣墩上。 年氏悠然一笑,低头拨着臂上的绞丝银镯不言语,恰巧有下人端了新鲜刚开的芍药进来放在窗台下,屋中更添清香。翡翠上前折了一朵花色嫣红开得正好的芍药簪在那拉氏鬓边,于端庄之中凭添一份秀色,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年氏扶一扶同样插在鬓边的粉色牡丹淡淡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还是独爱芍药,可惜芍药虽美,终只是花相,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若牡丹雍容华贵,乃花中之王。” 那拉氏眼皮一动,有幽蓝的光芒在眼底闪过,转瞬即逝,她抚着绣有繁花连枝图案的衣袖和颜道:“只是花而已,无谓将相王候,最要紧的是合眼缘,牡丹太过艳丽夺目,容易失了中正平和,倒不如芍药来得内敛清雅。” 凌若心中暗奇,听这话,仿佛年氏早在入府前就与嫡福晋相识,她从未听嫡福晋提起过。 年氏冷笑一声,显然心里对那拉氏的话并不认同,什么中正平和,凡花就是凡花,怎配与花中王者的牡丹相提并论,身为嫡福晋却喜欢佩戴凡花,真是可笑至极。 【作者题外话】:大家不好意思啊,这两天过年很多事要忙,还要走亲戚,还要管不到一岁的娃,实在有点忙不过来,更新慢一点或少一点请见谅啊,这几天都没时间码字呢。 第三十七章 张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别过头问身后的绿意,“现在是什么时辰?” 绿意岂会不明白主子这么问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回主子的话,现在是辰时一刻。” 年氏点点头,目光一转若鸿毛般轻轻浅浅地落在那拉氏身上,“姐姐,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改了请安的时辰,竟没人知会我一声。” 凌若被她说得面色窘迫,忙起身赦然道:“启禀年福晋,都怪妾身不好,妾身一时贪睡,连过了时辰都不知道,请福晋恕罪。” “大胆!”她话音落未落,年氏已竖了柳眉冷声喝道:“我在与嫡福晋说话,你插什么嘴。” 宋氏在一旁假意劝道:“福晋息怒,谁叫人家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氏是康熙四十年入的府,初为格格,在府里并不得宠,统共也就承宠了几次,不想却意外怀上子嗣,八个月后早产生下一女,可惜未出月就夭折,胤禛怜惜那孩子早夭,是以在孩子周岁那一年晋了宋氏为庶福晋,以慰她丧女之痛,但这恩宠却是愈发淡薄了,往往许久都不曾得见胤禛一面,如今见凌若乍然得宠,心中自是忿忿不平。 李氏抚着尚不明显的肚子不经意地道:“我记得宋妹妹你父亲原是松阳县县丞,前不久松阳县县令因年纪老迈上疏朝廷要求致仕,朝廷下令由你父亲升任县令一职,可有这么回事吗?” 待宋氏点头,她又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县令是正七品,而凌格格的阿玛乃从四品典仪,高了你父亲足足五级,你说凌格格是小门小户出身,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说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火气,却令宋氏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她本是想要借机羞辱凌若一番,不曾想却引火烧身,反弄的自己一身骚,真是得不偿失。 “莫说是从四品出身,即便是从一品出身又如何,没规矩就是没规矩。”宋氏顾忌李氏身份,年氏可不在乎,或者说她从未将李氏放在眼里过。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那拉氏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家姐妹,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凌格格刚入府不久,有很多事难免有不懂或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多教教她就是了。至于这回请安来晚,想来也非是故意,就算了吧。” “姐姐真是好脾气,不过我就怕有些人恃宠生骄,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年氏虽然在笑,但眼底全无一丝笑意,反而尽是森寒之色。 凌若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的消息早已为众人所得,那拉氏与李氏与凌若交好暂且不说,其他几位心里可都憋着一口气,尤其是几位庶福晋,论身份她们自认比身为格格的凌若高了一大截,可她们却从未有幸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甚至连留过三更都不曾。 这话却是严重了,慌得凌若连忙跪下口称不敢。那拉氏目光掠过年氏美艳如花的脸庞,声音静若流水,“凌格格不是这种人,妹妹大可放心。” “但愿如此。”年氏冷笑着站起身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根本不看尚跪在地上的凌若一眼,在她之后,众人皆起身告辞当最后一个也走出去的时候,落下的帘子隔绝了那拉氏的目光,她暗暗叹了口气,示意翡翠扶起尚跪在地上的凌若,“年福晋的话虽然直了些,但她本意是为你好,怕你因骄忘本,所以才有所苛责,你莫要往心里去。”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可是为了府里的安宁不得不如此,即使这个安宁只是表面。 “妾身明白。”凌若温顺地回答,她明白那拉氏的难处,身为嫡福晋必须公允中正,不偏不倚;适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她已属不易,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那就好。”那拉氏满yi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才命其跪安。 屋内凉爽宜人,屋外却热浪滚滚,烈日当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今夏比往年热了许多,且已有近十天未下雨,空气中四处飘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好不容易回到净思居,墨玉已是香汗淋淋,她扶着同样汗湿夹背的凌若穿过院子往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这贼老天真是想把人热死,哪有还不到午时就热成这德行的。姑娘,你快进去坐着,奴婢给去端水给你洗洗脸,去一去这热气,再去弄盏酸梅汤来解……” 墨玉正要说弄盏酸梅汤来解渴,不想一推开正堂的门便有一股凉气迎面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咦,净思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凉爽了?惊奇之余,连下面的话也忘了说。 “姑娘吉祥。”小常子等人都在正堂内候着,此刻见凌若进来连忙上前请安,每个人脸上都含了一丝喜色。 凌若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置于正堂一角的铜盆中,只见那里盛着一大块冰,此刻冰块正渐渐融化,细小的水珠顺着透明光滑的冰块滴溜下去,落在铜盆中发出叮铃的脆响,满屋凉气正是由此处而来。 “是谁送来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块,凉意透肤而入,再看指间已是一片湿润。 “回姑娘的话,是冰房管事一早特意派人送来的,说这些日子天气炎热为怕姑娘着了暑气,所以特意从别的地方匀了几块出来,还说以后日日都会有冰送来,让您尽管放心。”回话的是小常子,自上回捡回一条命后,他身子就极差,即使是大夏天依然捂得严严实实,唯恐受风着凉。 墨玉此刻已回过神来,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不以为然地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见咱们姑娘得贝勒爷宠爱,所以赶着过来巴结,之前天热的时候,他跑哪里去了,连镇酸梅汤的碎冰都要好说歹说才肯给上几块,真是势利眼。” 凌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府中下人一向习惯跟红顶白、见风使舵,哪边得宠就往哪边靠,鼻子比狗还灵几分。 “姑娘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将冰着的酸梅汤给端来。”水秀开了门刚要出去,不曾想门口恰好站了个人,险些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竟是李福晋的贴身侍女晴容,手里还捧了个描金食盒,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凌若一愣,旋即笑道:“这么大热天的,绿意姑娘怎么跑来了,来,快坐下歇歇喝口茶。” 晴容满脸含笑道:“凌格格不必麻烦,奴婢是奉福晋之命给凌格格送些蜜瓜了,一会儿就要回去。”说着她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个小碟子来,碟子上是一只用冰块雕琢而成的冰碗,上面甚至还细细雕了吉祥如意的图案,只是因为冰块渐渐融化而有所模糊,切成小块的蜜瓜正是盛在冰碗中。 “这是今儿个刚从西域运到的蜜瓜,福晋知道格格您喜欢,所以特意命奴婢送了些来,又怕一路过来蜜瓜晒热了吃起来没味道,所以用冰碗装了盛来,只要冰碗不化,这蜜瓜就是一直冰冰凉凉的,姑娘您尝尝看。”睛容颇为自得的解释道,这蜜瓜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千里迢迢而来,四贝勒府统共就得了没几个,被胤禛赏少数几人,李氏能得其一,可见宠眷之盛。 “真是有劳福晋费心了。”凌若用银签子签了一块放到嘴里,果然汁水香甜、清脆爽口,且因冰碗之故带了丝丝凉意,令人透心舒爽。 “姑娘喜欢便好,另外主子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姑娘。”晴容知屋中之人皆为凌若心腹,所以也不避讳,照着出来时李氏吩咐的话道:“张弛有度,方能久安。” 凌若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听不出李氏这句话的意思,当下朝晴容颔首道:“烦请晴容姑娘代为转告福晋,就说凌若明白了,多谢福晋提点。” “奴婢一定替姑娘带到,若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回去了。”睛容收了描金食盒准备离去。 凌若睨了水秀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银子塞到睛容手上,笑吟吟道:“姐姐辛苦了,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小小意思,给姐姐买几盒胭脂玩。” 收了银子,睛容脸上的笑更盛几分,朝凌若福一福谢了赏方才离去,待她走远后凌若缓缓沉下脸,拨着腕上的红纹石镯子不语。 第三十八章 李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镂云开月馆留夜所带来的影响,连李氏都特意叫晴容来提醒自己如今风头过盛,已为众人所忌。 “什么叫张弛有度啊?”水月不明白李福晋何以大老远叫睛容特意来传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以小声问着在身边的墨玉。 墨玉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应该是叫姑娘小心些的意思吧。你们不知道,今儿个在嫡福晋那边请安的时候,年福晋对姑娘嫉妒得两只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一直在变着法挑姑娘的话,若非嫡福晋和李福晋帮着姑娘说话,只怕还不能这么顺当的回来呢。” “哼,活该她不舒坦,反正她不满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常子的事我可没忘,说到底还不是怕有一天姑娘会夺了她的地位与宠爱。”水秀不屑地道。 “就……就是!”连结巴的小路子都忍不住插话,年氏将小常子害成这副德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常子是众人中心思最活络灵敏的一个,听完众人的话他摇摇头道:“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逞一时痛快对事情本身有益无害。所谓张弛有度的意思就是松紧有度、收放自如,做任何事都要保持一个平衡。看来连李福晋都发现了,姑娘现在看似荣宠无限,其实就好比走在钢丝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深渊,万劫不复。” “你念过书?”凌若忽地回过头问,出卖身为奴的一般都出身贫苦,衣食尚且不裹,更甭说读书习字,像墨玉、水秀等人皆不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而今听小常子的言语,分明是念过书的样子,是以颇为好奇。 小常子忙答道:“回姑娘的话,奴才家里在遭灾前颇有几分薄产,所以奴才有幸在私塾呆过几年,识得几个字。” 小常子的家人送他入私塾念书,想来也是希望他走读书一途,以后考秀才中进士,可惜一场洪灾,将所有希望都变成了泡影,家产没了,人也没了,仅剩小常子一人为能混口饭吃活下去,不得不卖身为奴,被人呼来喝去。 凌若一阵唏嘘,忍不住为小常子可惜,又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小常子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本名李卫,后来入了府高管家说这名字不好听,是以改了姓常,叫常卫。” “常卫?”一听这名字凌若险些当场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神色极为古怪。 她能忍住墨玉等人可忍不住,包括小路子在内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小常子的名字,一听“常卫”二字立刻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 水秀扶了同样笑弯腰的墨玉上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常……常卫那不就是肠胃吗?我说……我说小常子你是不是得罪了高……高管家,不然他怎么把你好好的李字改成常字,肠胃肠胃,知道的是叫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的肠子和胃跑出来了呢。” “就知道你们会笑我,还是姑娘好,就她一人没笑。”小常子气呼呼地回了一句,心里早不知骂了高福多少次了,改什么不好,改这么个字,要不是他确信那是第一回见高管家,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好了,都别笑了。”凌若脸颊一阵阵抽搐,这个笑忍得可真辛苦,待众人止了笑声后才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绷得有些酸痛的脸颊对小常子道:“你既念过书,那往后得空时便教教墨玉他们,识几个字总是有好处的,往后要倚靠你们的地方还有很多。另外从今儿个起你就恢复本姓吧,你父母在天有灵也盼着你能将李氏一脉传下去。” 一听说要读书写字,大字不识几个的墨玉等人皆苦了一张脸,不过他们也知姑娘这是为自己好,是以都不曾反对。 笑闹过后,见凌若依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李卫大了胆子道:“姑娘,恕奴才多嘴说一句,风头太盛恐怕弊大于利既然连李福晋都特意派人来传话了,可想而知您现在的处境并不妙,府中对您不满的绝不止年福晋一人,咱们现在势单力薄,不妨暂避其锋芒。” 凌若轻拨着切成拇指大小的蜜瓜,银签子不时碰到透明的冰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明白。”停一停她又道:“你们在外面行事也要小心谨慎些,万不可因我有了几分恩宠便肆意妄为,若有犯者绝不轻饶!” 见诸人一一答应,正待命他们出去,忽见小路子一直在不停地扯李卫的衣衫,而李卫面有豫色,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逐问其可是有事。 李卫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有着着急的小路子一眼,咬牙道:“姑娘,您要小心着些李福晋。” 凌若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是一派若无其事,抿了抿耳边的碎发道:“为何这样说?”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自没有再收回的理,李卫把心一横,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道:“姑娘可还记得奴才说过的朱格格?”见凌若点头他方继续说下去,“奴才和小路子曾侍候过朱格格一段时间,朱格格心地很好,待人也很和善,是除姑娘以外唯一一个没有打骂过小路子的人。当时她很受贝勒爷宠爱,还怀上了孩子,贝勒爷说过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封她为庶福晋,而她与李福晋极好。” “你说她暴毙了,与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唇齿相碰间,有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路子在一旁黯然垂泪,小常子睨了他一眼伤感地道:“暴毙只是为堵众人之口,事实上朱格格是自尽身亡。”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就在朱格格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她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疯疯颠颠哭闹不止,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怀的是一个魔胎,不能让他生出来,甚至拿剪刀要戳肚子,不得已之下将她绑了起来,之后大夫来看过,说朱格格是得了疯病,没的治。贝勒爷知道后就命人将她看管了起来,准备等孩子生下后再想办法。谁知就在那一天夜里,朱格格趁看守的人打瞌睡的时候挣脱了束缚,悬梁自尽。” “这一切跟李福晋有什么关系?我瞧着她人挺好的啊。”水秀不解地问。 凌若将银签子往冰碗里一扔,拍一拍手冷冷道:“当时年氏未曾进府,府中应是李氏管事,既如此,那替宋格格安胎请脉的大夫也当是她请来的。一个大夫也许治不好疯病,但却有办法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疯。”这还是有一回她无意中听容远说起的,有些看似无害的药在相互作用之下可使人心火虚旺,精神错乱,形同发疯。 银签子在冰碗里闪烁着寒冷迫人的光芒,水秀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真是这样,那李福晋就太可怕了。 “奴才们也只是怀疑,是与不是无从知晓。将这事说与姑娘听,只是希望姑娘能防着李福晋几分,莫要太过相信。” “我知道。”凌若的回答出人意料,只见她走到雕花纹锦的长窗前,那里摆放着一只黄玉双鱼花插,里面插了几枝新鲜摘下来的玉簪花,花如其名,洁白如玉。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连温姐姐自己都说当日替我廷请太医是存了别的心思,何况李氏。”手指微一用力,将一朵开得正好的玉簪花折在手中把玩,“这人表面和善,实际城府颇深,数次卖好于我,不过是想拉拢我以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我于她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日虽迫于形势向李氏示好,但在心底,她从未如相信温如言一般相信过李氏。 她回身,将玉簪花插在水秀鬓边淡淡道:“这些话我本不想说,但既然提起来了也好,往后你们心里都要绷着根弦。” “奴婢明白。”水秀垂首道,余下几人亦一一点头,生存在这贝勒府里,最紧要的就是看管好自己的嘴巴,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是每个主子都像凌若这般好说话。 【作者题外话】:我看到有很多书友说我更的慢,要弃文,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无奈,我已经尽力在写了,但是一千字的文你们看只需要一分钟,但我写要写一两个小时,有时候没灵感,甚至一天都写不出来。若连这样都无法体谅,我真的没办法,我只能尽我的力量去写,尽量让大家每天都能看到新章节,谢谢 第三十九章 迁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肩舆如期而至停在净思居外,接了梳洗后的凌若前往镂云开月馆,一进去便见胤禛执一卷书坐在椅中细阅,在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大盘子切好了蜜瓜,底下拿冰镇着。 见她进来,胤禛微微一笑放下书卷招手道:“快过来尝尝,这是西域新鲜进贡来的蜜瓜,脆甜可口,特意给你留了一个。” 这蜜瓜府里统共也没得几个,只赏了几位福晋与叶氏,连庶福晋都不曾有,没曾想胤禛竟特意给她留了一个,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接过胤禛递来的银签子签了一块放在嘴里轻咬,顿时汁水四溢,比之李氏送来的那个蜜瓜还要香甜几分。 “好吃吗?”胤禛问道,眼里有所期盼。 凌若咽下口里的蜜瓜柔声道:“好甜,比妾身以前吃过的任何果子都要甜。” “你喜欢就好,多吃些,可惜这瓜切开后不能久放,不然倒可以留半个明日再吃。”胤禛拉了凌若坐在膝上,略带些惋惜地道。 “四爷心里有妾身,对妾身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素手攀上他温热的脖颈嫣然轻笑,“妾身注定是要一世陪伴四爷的,所以并不需要争朝与夕对吗?” “你想说什么?”胤禛抚着她纤长及腰的发丝问,目光在无声中逐渐冷却。 凌若心头一颤,自他膝上起身盈盈伏下道:“妾身只是一介卑微之躯,能得四爷垂怜已是不知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实当不起四爷更多的厚待。” 胤禛是何等样人,岂有听不出她言下之意的道理,眉角提起,透出凌厉之色,“你所谓的厚待,可是指我留你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事?”见凌若不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说,是谁为难于你?” 凌若微微摇头,“并没有。是妾身自己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府中规矩,何况此事若传扬出去,被不知情的人听到该说四爷太过宠幸嬖妾,连规矩也不顾,于四爷到底有碍。” “如此说来,我还该谢你?”胤禛的声音带了一丝嘲讽与厌倦之意。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明哲保身,呵,人都是这样,是他想多了,世间只得一个湄儿,怎可奢求还有第二个。 他并没有胤襈的福气,可以得到湄儿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的爱…… 每一个流连在身边的女子,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乃至身后的家族,唯独不会想到他,曾以为会不一样的凌若也是这般…… 胤禛言语间的失落令她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 她一直以常理去推断胤禛,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胤禛是皇子,一个自小生长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的皇子,什么手段计谋没见过,怕是早已看穿了自己所想所思。以胤禛刻薄多疑,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的性子,必然会觉着自己虚伪做作。 正当她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去弥补这个错误时,胤禛已起身走至身边,淡漠到令凌若害怕的声音如天际垂落的流云,变幻莫测,“起来吧,如你所愿。” 胤禛等了很久,始终不见凌若起来,逐低头望去,只见她垂着头,一滴一滴透明的ye体不断滴落在紧紧蜷起的手背。 美人泪往往最能打动人心,纵然胤禛生性凉薄且对凌若有所不满,也不禁微微动容,抬起她泪痕满面的面容语气稍缓,“好端端的哭什么,我不是已经允了你吗?” “正因如此才想哭。”她仰望胤禛,泪珠滑落秀美精致的脸庞时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四爷对妾身如此信任,可妾身却有负四爷,妾身真的很该死。” 这个回答令胤禛愕然,脱口问道:“你负我什么?”。 凌若凄然一笑,握住他厚实的大手含泪道:“妾身不愿再留在镂云开月馆过夜,固然有之前所说的原因在,但最重要的还是妾身害怕,害怕这样的盛宠会召来嫉妒。所谓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四爷问可是有人为难妾身,若妾身再这样不知进退下去,四爷觉得这府里还会有妾身的容身之地吗?” “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令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凌若自嘲地笑笑,长发如练婉转于蒙昧的烛光里,“四爷可以护妾身一时却护不得妾身一世,何况唯有府中安宁,四爷才可以安心朝堂之事,为皇上分忧;替天下百姓谋求福祉。” 以退为进,以诚相待。赌胤禛愿不愿意再信她一次。 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将轻薄如无物的鲛纱软帐吹至半空又悄然落下,拂过静默相对的两人。 许久,粗糙带着清晰纹路的掌心贴近凌若的脸颊,于袭来的暖意中凌若听到了令她无比安心的话,“往后不许再对我隐瞒任何事。” “永远不会。”笑在唇边无声绽放,她知道,他原谅了她。 这夜,胤禛果然没再留凌若过夜,三更不到便命周庸将她送回净思居。 之后的日子,胤禛召幸凌若的次数越来越少,待到后来往往七八日才有一回,过夜更是再未有过,令原先嫉妒凌若的诸女心中暗喜,认为胤禛之前宠幸她不过是图个新鲜,并非真心喜欢,新鲜劲一过自然也就一般般了。 四季轮回,夏逝秋至,转眼已是八月桂花飘香之时,蒹葭池中荷花渐败,胤禛似不愿看到荷花凋谢残败的景象,是以自入秋之后就再没来过蒹葭池,只是命高福将之清理干净,以待来年。 高福照着胤禛的话将残荷与淤泥清理干净,还特意请来挖藕工将深藏于淤泥中的莲藕挖出,待池水恢复清澈透明后,又放了数百尾金红色的锦鲤在水里,走在岸边不时可见它们游曳而过的痕迹,遇到喂食者还会争后恐后地游过来抢食,生机盎然,一扫之前颓败之气。 至于挖出来的莲藕则在洗净后分送各院,净思居也得了一份,且还是最好最新鲜的。旁人都以为胤禛对凌若失了兴趣,唯高福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胤禛常在忙完政事后独自一人去了净思居,直至天快亮时才离开。 这既是对凌若的保护更是对她的迁就,以皇子之尊迁就一个女子,且还是胤禛这种高傲刻薄的性子,实比表面的尊荣更难得百倍千倍。 能得胤禛如此相待的女子,高福纵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轻慢。 第四十章 制衡(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天气晴好,温如言与凌若分坐绣架两边,专心绣着准备进献给德妃贺寿的“八仙贺寿图”。 尖锐光亮的绣针每每穿过纹理细致的锦缎时都会有细微的嗤嗤声,算不得悦耳,却有一种别样的静谧在里面。 因着线细色多,是以极费眼神,刚绣了两个时辰,凌若就觉有些眼花,她放下手里的绣针抬头对尚坐在对面的温如言道:“姐姐歇会儿再绣吧,别伤了眼睛。” 温如言正专心绣着八仙用来庆寿的蟠桃,只那一个蟠桃便用了七种不同颜色的绣线,由浅至深,渐次过渡,待将最后一根线收好剪断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取过手巾拭一拭手心的汗道:“我早已习惯了,不碍事,再说还有几日就是德妃娘娘生辰了,不抓紧一些可要来不及了。” “就算再急也得休息。”凌若不由分说夺过她又想拿起的绣针道:“图已经绣了十之七八,剩下的日子足够将之绣完,不必急于一时。”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感叹地抚着费尽她与温如言心血的绣图道:“可惜咱们不能亲自呈送给德妃娘娘。” 宫妃生辰,所育之皇子可携嫡侧福晋入宫为其祝寿,至于侧福晋以下除非特例否则终她们一生都没机会踏入紫禁城一步。 “会有机会的。”温如言微微一笑,耳下那对天青色流苏耳坠随声而动,她对凌若有信心,绝不会止步于一个格格。 正说着话,水月走了进来,手里托了个红漆盘子,上面摆了一碟温如言从未见过的糕点,见过礼后轻声道:“姑娘,玫瑰藕丝糕做好了。” 凌若点点头,示意她将糕点放在绣架旁边的红木小几上,只见那碟子上齐齐整整叠了十余个菱形的粉红色半透明糕点,上面还洒着瓜子仁、红樱桃和青梅末,瞧着甚是精致,看样子似刚从蒸锅里起出来,还冒着热气,更能闻到阵阵玫瑰香味。 凌若将碟子往温如言处推了推含笑道:“姐姐尝尝看合不合口。” 温如言依言尝了一口点头道:“软糯香甜,极是可口,全然尝不出藕的生涩之感。且因混了樱桃与青梅的酸味,使人不会因甜生腻,反而感觉开胃。玫瑰藕丝糕……不光名字好听东西也好吃,只是我怎不知府里的厨子还会做这么别致的点心?” 水月在一旁解释道:“厨子哪会做这个啊,是我们们家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前些日子高管家送了一堆鲜藕来,不是拿来炖汤就是切成藕片拌蜂蜜吃,姑娘说老那么几种吃法容易吃腻,所以教咱们变花样,除了这玫瑰藕丝糕以外,还有什么桂花糯米藕、肉馅藕盒、煎藕饼,莲藕饺,好多呢,连贝勒爷都夸姑娘做的东西好吃又有新意。本以为那些藕要很久才能吃光,可现在已经去了一半呢。” “哦,看不出原来妹妹不止心思灵巧连厨艺都这么了得,”温如言抚着腕上的玛瑙镯子笑道:“不像我这个做姐姐的,这么多年了,学来学去就只会煮几个最简单的菜,说出去可要叫人笑话。”顿一顿复又说起莲藕来,“妹妹你很喜欢吃藕吗?竟愿为此费这么多心思。 “民间有句谚语叫:荷莲一身宝,秋藕最补人。生藕性寒,有清热除烦、凉血止血散瘀之功;而熟藕性温,有补心生血、滋养健脾的功效。”说到这里她摸一摸温如言的手道:“天未真正凉寒姐姐的手已经这般冰凉,可见姐姐体质虚寒,脾胃虚弱,多吃一些熟藕是极好的。再说旁人瞧着好似复杂,其实真正做起来并不难,好比这道玫瑰藕丝糕,取鲜藕去皮切丝,用糯米磨粉加新鲜玫瑰挤出的汁水一道拌匀,然后再撒上青梅末、瓜子仁与樱桃就可上蒸笼,用大火蒸上一刻多钟,待凉后切成菱形再撒些绵糖即可。不过姐姐若是嫌麻烦的话,往后我让人做好后送到你屋里。” “那就有劳妹妹了。”两人极是要好,温如言自不会假意客气推托,若连这点都不能坦然接受,那今后谈何守望相助、祸福与共。 又用了几块点心有些饱腹后,两人净了手准备起针再绣,墨玉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姑……姑……姑……”墨玉跑得太急,一口气喘不上来,本想叫姑娘的,结果却姑个不停,倒像是在叫姑姑。 “哎,别乱叫,我可没你那么大的侄女。”凌若比一比手中的丝线颜色打趣道,李卫也在一旁逗她,故做惊讶地对小路子道:“墨玉怎么跟你一样,难道你们是亲戚?” 小路子在一旁摸着脑袋傻笑,他虽没接话,但墨玉已经被气得够呛了,甩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抚着胸口待气顺了些后嗔道:“姑娘连您也取笑奴婢,奴婢跑这么急还不是因为有要事要回禀您。” 凌若待下人素来宽厚,从不曾责罚斥骂,是以底下人说话较为随意,尤其墨玉自她入府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深得倚重。 凌若睨了她一眼对温如言道:“姐姐你听到了吗?她这是在怪我呢。” 墨玉一听这话立时就急了,生怕凌若误会,赶紧摇头摆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 “行了,你家姑娘是在跟你玩笑呢。”温如言安慰了她一番后道:“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吧。” 墨玉点头定了定神颇为神秘地道:“是,奴婢刚才去浣衣处送衣裳时听人说叶福晋今儿个被贝勒爷训斥了呢。” “叶福晋?”温如言望一望墨玉迟疑道:“她如今可怀着贝勒爷的骨肉,自有孕始贝勒爷就对她呵护有加,真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怎么会舍得训斥于她呢,你是不是听错了?” “奴婢听得真真的,是流云阁的人来送衣裳时无意中说漏嘴的,听说是叶福晋嫌弃流云阁地处西院又不够宽敝,想换东院的碧琳馆,结果惹得贝勒爷不快,挨了好大一顿训斥,听说把叶福晋都训哭了。贝勒爷还说让叶福晋安心养胎待产,无事莫要出流云阁。”墨玉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她素来不喜叶氏,再加上叶氏又处处针对凌若,是以一听说叶氏吃亏便暗自高兴,一路跑着回来。 “这便是你说的要事?”墨玉本以为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吃惊,谁想她连眼都没有抬一下,手中更是稳稳将一根细如发丝的绣线穿过针尾。 第四十章 制衡(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墨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难道说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先告诉姑娘了?不对啊,这屋里除了姑娘,其他人都惊讶得很啊。 “无事莫出流云阁?”温如言心思一转已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贝勒爷这是变相禁了她足,其实她怀了身孕,身子矜贵想住得好些也无可厚非,而且贝勒爷对她素来宽容厚待,不看僧面看佛面,怎得这一回会发这么大火?” “怀着贝勒爷骨肉是一回事,恃宠生骄、贪得无厌又是另一回事。”凌若淡然笑道,素手拈针穿过锦缎,穿在针尾的金色丝线在秋阳下极是耀眼,令人联想起紫禁城的红墙黄瓦。 “看妹妹一些也不意外,可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事?”温如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凌若,以她的聪慧自是猜到了什么。 水秀捧着刚折下来的桂花进来,除却冬令时节外凌若甚少焚香,是以下人们每日会折一些时令的花卉放在屋里,清新之余又有花香随风徐来。 “贝勒爷为人自律严苛,不喜铺张浪费,自己一人用膳时纵是一碟青菜豆腐也无所谓,不似其他阿哥那般吃一顿饭动辄几百上千两。贝勒爷虽嘴里不说,但恪守本份――这四个字无疑是他最看重的。”凌若悠然停下手中如有生命一般的针线,抬头一笑道:“他之所以答应叶氏种种要求,最重要一点自然是姐姐所说的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但还有一点姐姐却忽略了。” “是什么?”温如若有所思地问。 “纵容。”凌若正色道:“贝勒爷觉着叶氏耍娇装痴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女子任性,为使她安心养胎产子,便一再纵容她的任性与贪心,正是这样的纵容让叶氏一点一滴越出了她的本份,碧琳馆当时是按侧福晋的仪制建的,叶氏要迁居碧琳馆岂非有心指染侧福晋之位?贝勒爷又非糊涂之人焉有看不出之理,自是心生厌恶。” 温如言含了一抹笑色,起针穿线道:“贝勒爷是不糊涂,但也得有人点醒才是,否则他还只以为是小女子任性纵容着呢。”说到这里她忽而一阵感慨,“外人都说贝勒爷性子刻薄凉淡、寡恩少性,依我所看却是偏颇了,贝勒爷乃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平常总冷着一张脸又兼管着刑部的苦差事,所以才令世人误解。 “世人怎么看咱们管不了,只要咱们心中知道就行了。”她停一停复又道:“其实是叶氏操之过急了,她若能等一等,等到生下腹中孩儿,莫说碧琳馆,就是侧福晋之位也触手可及。” 依府里规矩,生下孩子可晋一级,虽侧福晋之位已满,但特旨晋封者不在此例,叶秀并非没有机会,当然若是生下男孩,机会更大些。 “那也得贝勒爷去禀了皇上,皇上同意后再报到宗人府记名于册才行;非是万分得宠之人是求不得这个恩典的。依我看,叶氏在贝勒爷心中的地位还没到这步,何况……”温如言用针划一划头皮,说出最关键的一点,“叶氏是李福晋的人,你觉得李福晋能允许一枚棋子跟她平起平坐?莫忘了李氏已是侧福晋,纵是生下男孩,也无再晋之可能!” 凌若听她说到后面,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不是因为李氏而是她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恍惚之下,针在穿在锦缎时失了准头不甚刺中食指,一滴殷红的鲜血立时在指尖形成。 “啊!姑娘您流血了。”墨玉惊呼一声,赶紧拿过帕子按住凌若的手指,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血滴在此之前滑落指尖,恰好滴在八仙之一吕洞宾身上,他本是一身月色长衫,这滴鲜红色的血落在他身上无比刺眼。 “只是被针刺了一下不打紧。”凌若安慰着围过来的小常子等人,目光一转落在绣图上,无比惋惜地道:“只可惜了这幅图,都快绣完了却因我而毁于一旦,浪费了姐姐的一番心血,再重绣是肯定来不及了,看来我们们得重新想份寿礼敬献给德妃娘娘了。” 温如言一直盯着那滴血在看,此刻听得凌若歉疚不安的话抬起头,露出一抹温软的微笑道:“也许这幅寿礼还能用也说不定,你且看着。” 只见她说完这一句话,立时便换了一枚绣针,穿上玫红色丝线就着那滴血落针,针起线落,速度极快,很快那样子就出来了,她竟是将那滴血以线相引,生生绣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待最后一针起出,温如言方轻吁一口气,剪断了手里的丝线,“好了,这样便看不出了,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事众人皆知,在他身上绣朵牡丹算不得太过突兀,纵然德妃娘娘问起,也勉强说得过去。” 凌若拍手赞道:“姐姐好巧的心思,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化解之法,而且还这般天衣无缝。” 温如言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少灌迷魂汤,还不快说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竟让你连最拿手的女红也失手。” “什么事都没瞒不过姐姐。”纤指抚过那朵缀血绣成的牡丹花,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我只是突然想到,叶氏这么急着要换碧琳馆,会不会也是想到这一点,怕李氏会阻她晋升之路,所以一早便开始筹谋打算?” 温如言刚换了丝线准备落针,听到这话险些也一针扎在自己手上,悚然道:“叶氏肤浅张扬怎有这等心计,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又也许是这位叶福晋伪装的太好,让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指尖的血已经止住,只留下一个细小嫣红的针眼,凌若的心却是惴惴不安,贝勒府里这滩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温如言想了想道:“不管怎样,你以后都要小心这人,且她现在怀着孕,万不可招惹,否则若出了事,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知道。”凌若睇视着手里不过寸许长却尖锐无比的绣针答应一声,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枪,而是暗箭。 第四十一章 入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凌若整日除了与温如言一道绣八仙庆寿图外,便是偶尔去蒹葭池走走,再有就是每日清晨去向那拉氏请安,有时胤禛会召其去书房侍候,在那里呆上一整天。 众人原以为胤禛已不怠见凌若,否则怎至于多日也不见侍寝,但他偏又经常召其去书房侍候,书房在府里几可说是禁地,平常连嫡福晋都不让进,胤禛却许她自由出入,是宠是贬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倒令那些本想找凌若麻烦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因安南、朝鲜两国前来朝贡之故,宫里赏下诸多进贡来的珍宝给诸位皇子大臣,胤禛也得了一份,转手便赏给了府中诸女。这赏赐也分三六九等,年氏自是得了最优厚的那一份,奇珍异宝无数;至于一般格格,能分得一两件就不错了,且还是一般货色。不过,例外也是有的,譬如净思居。 恩赏下来的时候,凌若正在内堂歇息,听得通禀连忙起身走了出来,胤禛赏下来的东西极多,除了惯有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外,还有一件罕有的紫罗兰翡翠葡萄花件,其色如紫罗兰花,又雕成葡萄形状,活灵活现,令人爱不释手。 “姑娘若没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向贝勒爷覆命了。”送赏来的是胤禛的贴身小厮狗儿,他长得颇为清秀,尤其是那双眼,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机灵劲。 “有劳了。”凌若点一点头,命人打赏后送他出去,出门时正好碰到李氏,狗儿连忙避过一边行礼。 李氏一进来便看到摆了满屋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缎子,五六匹一摞,垒了好几摞,把一个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不由得掩嘴笑道:“贝勒爷对妹妹可真好,隔三差五就有赏赐下来,好不教人羡慕。” “别人若说羡慕我还信几分,福晋说来却是半分也不信,谁不知贝勒爷疼爱姐姐,光是养颜安神的珍珠就赏了好几斛,且颗颗都是上等的南海珍珠。”凌若轻笑着接过晴容的手,扶李氏至椅中坐下。 “那不过是沾了腹中孩子的光,哪能与妹妹相提并论。”李氏怀孕尚不足三月,害喜尚未消失,每日晨昏都会呕吐,是以这身子不仅未见丰腴反而正消瘦了几分。 凌若接了水月端来的茶亲手奉与李氏,“知道福晋有孕在身不宜饮浓茶,是以妾身特意叫人泡了茉莉花茶来,您尝尝,看入不入得口?” 李氏依言接过,刚一揭开茶盏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宜,再看那茶水,只见几朵茉莉花在黄绿明亮的茶水中舒展了层层秀美柔软的花瓣,极是好看。 至于滋味虽不若往常喝的那些茶浓郁醇厚,但胜在鲜爽甘醇,别有一番风味,引得李氏连连赞叹,直道回去后也要教人泡茉莉茶喝,但临了又有些可惜地道:“这茶虽好,但却被季节所限,过了茉莉的花季便不能再饮了。” “其实这也不难,只要将茉莉花制成干花便可四时无忧;福晋若不嫌弃的话,就由妾身代劳如何?” “那就有劳妹妹了。”李氏对凌若的恭谨甚是满yi,见她还在一旁打扇忙道:“快坐下,打扇这种事交给下人就行了,对了,今儿个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李氏抿了口花茶徐徐道:“八月十二日是德妃娘娘生辰,到时候我与年氏会随贝勒爷和嫡福晋入宫给德妃娘娘贺寿,我瞧过你与温氏合绣的那幅八仙庆寿绣图,很是精巧有心,所以我与嫡福晋商量过了,那日让你随我们们一道进宫。”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能入宫自是好事,可是以她格格的身份越过诸位庶福晋而入宫,怕是会引来诸多不满。 “哪有这么多规矩。”李氏睨了她一眼摩挲着手里细腻如玉的瓷盏徐徐道:“你见哪一条宫规说不许格格入宫了?只是大家都习惯这样罢了。上回见德妃娘娘的时候她曾问起过你,对你颇为记挂,你进宫叩拜她也算是合情合理,无需多虑。何况……你与静贵人自幼相识,正好借着此次入宫见一见面,过了这回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呢。” 见李氏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凌若也不好再推辞,何况她也确实想念秋瓷,便道:“福晋垂怜,妾身感激不尽。” “那你好生准备着吧,我先走了。”李氏站起身来,凌若赶紧相送,期间李氏有意无意地问起叶秀突然被禁足一事,一直以来叶秀都颇为得宠,更不必说此时身孕六甲,突然之间便被禁了足,要说只是因想换居所一事,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凌若自知其中缘由,甚至可说是她一手促成的,但李氏不是温如言,于她,凌若自是不会说实话,不论李氏怎么试探皆只做不知,令她无功而返。 八月十二,德妃生辰的日子,凌若早洗梳妆,因着要进宫,是以格外仔细用心,唯恐出错。 墨玉细细将那头长及腰际的发丝盘成飞燕髻,择了一对点翠镶玛瑙珠花戴上,又在髻边插了一枝玳瑁雕花长簪,垂下烟紫流苏,在颊边聚散不定,耳下则是一对白玉雕成的玉兔捣药耳环。 这样的装扮无疑是素净了些,但以她的身份入宫已是破格,不宜再引人注目,听说为着这事年氏已在嫡福晋面前说过好几回了。 “姑娘请更衣。”水秀捧了一袭秋香色缂丝云纹旗装给凌若换上,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凌若扶了墨玉的手来到前院,入宫的马车早已停在院中。想是起的过早,趁着人还没到,赶车的车夫裹了薄棉衣倚在车上打盹,不曾注意到凌若过来。 这个时辰天不过刚蒙蒙亮,站在外面颇有几分寒意,兼之凌若衣裳单薄,风一吹过来便觉一阵透心凉,墨玉唯恐她着凉又见时辰尚早胤禛他们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过来,便劝她去车上坐会儿,好歹能避避风。 “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想来也快了。”凌若睨了一眼那辆金顶朱帷的马车,拒绝了这个看起来很有诱惑的提议,她实不想再被人授以话柄。 墨玉知道姑娘心中顾忌,只得陪着在冷风中等待,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那拉氏,她今日一身大红织绵缂丝旗装,外头罩了件锦绣披风,八枝顶花珠钗插在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间,垂下缕缕珠络,发髻后面则簪了一朵月季,大方得体,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身桃红撒花旗装的李氏。 凌若正要欠身见礼,那拉氏已扶住她和颜道:“不用多礼,都是自家姐妹,咦,手怎么这凉,可是等了很久?” 墨玉在一旁答道:“回嫡福晋的话,因为无处避风,所以姑娘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 【作者题外话】:看到评论里还是有很多书友支持我的,很开心呐,我会继续加油了,另外谢谢打赏的几位朋友。今天两章已经更新,下一章在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大家到时记得看哦 第四十二章 刁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既是这样为何不去车中坐会儿?瞧这手冻得都快成冰了,万一受凉了可怎么是好?”那拉搓着她冰凉的手嗔怪道。 凌若低头不语,倒是李氏抚着袖间的花纹微笑道:“那马车可是金顶朱帷,除了您与贝勒爷,就是咱们也不敢随便乘坐啊。” 那拉氏怜惜地睨了凌若一眼道:“待会还不是要一道坐着入宫,要我说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拘着礼数,半分也肯越了本份,虽说是该守着这个礼,可也要当心自己身子才好,要像我这样落了病根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凌若笑一笑道:“嫡福晋莫听墨玉胡说,妾身其实比您和李福晋早到了没一会儿,再说妾身身子健壮,没那么容易受凉。” “那也不能大意。”说着她朝跟在身后的翡翠道:“快给凌格格倒杯热茶暖暖身子。”那拉氏因身子孱弱常咳嗽,是以但凡出门皆会随身携带银壶,以棉套裹之,如此便可随时取热水饮用而无虞。 翡翠答应一声,取出裹在浅绿色棉套中的银壶,又从另一边取出银杯,倒满后递给凌若,“格格请用茶。” “多谢。”银壶是双层的又裹了棉套最是保暖不过,这水跟刚烧开的一般无异,握在手中暖意盎然,逐渐驱散渗入体内的点点寒意。 又等了一会儿,方见年氏姗姗而来,她今日显是盛装打扮过,脸上薄施脂粉,眉画的是远山黛,一双丹凤眼细细描绘,纤长浓密的睫毛缀了细密华丽的晶石,令那双眼若望穿秋水而来,于妩媚之间又有无形厉色深藏其中,令人不敢逼视;发间一色的嵌宝金饰,发髻两边各插了一枝赤金嵌彩玉步摇,垂下长长珠串在耳边沥沥作响。项间是一个八珍璎络,即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制成,奢华无匹;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一下子便抢去了身为嫡福晋的那拉氏的光芒。 这样的装扮虽然华丽了些,但于她的身份来说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身上那袭茜红挑丝云雁锦衣……凌若眼皮微微一跳,茜红即为绛红,几与正红同色,只是稍微暗了些,若不细看根本分不出来,委实太出挑了些。不知情的人见了会以为她才是四贝勒府的嫡福晋。 按例,为区分嫡庶有别,庶室是不被允许穿正红的,上至宫庭下至民间皆如是,不知多少妾室终其一生衣柜中也无一件正红色的衣裳,以示她们永远低正室一等。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女子宁为贫寒之嫡妻也不愿为富贵之嬖妾。 这年氏明知今日要与嫡福晋一道进宫,还穿这身衣裳,分明是有意挑衅嫡福晋,不将其放在眼中。 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女子,纵然身为嫡妻亦是可怜的;相敬如宾,始终只是如宾客而已…… “妹妹来晚了,请姐姐恕罪。”年氏走近后略略欠身示意,似笑非笑地盯着那拉氏身上那套大红织锦缂丝旗装。 那拉氏长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那片刺眼的茜红色上移开,含了应有的端庄得体道:“时辰未到算不得晚。”顿一顿又道:“既然都来了,那么咱们上马车吧,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不需要等贝勒爷一起吗?”李氏瞥了四周一眼并不见胤禛身影。 “贝勒爷派周庸来传过话了,说有事先一步入宫,让咱们到宫里与他会合。”那拉氏说着往马车行去,李氏与凌若紧跟在她身后,车夫早已醒了,见她们过来忙不迭跪下行礼,然后趴在地上以供众人上马车。 “慢着。”正当那拉氏准备登车的时候,年氏突然出声阻止,脆生生的声音如珠滚玉盘极是好听。 翡翠感觉扶在臂上的手微微一紧,随即见那拉氏收回踩在车夫背上的脚回身道:“妹妹还有何事?” 年氏眼角扫过走在最后的凌若,眸中闪动着森森寒意,“为何这里会有闲杂人等?” 凌若脸色一变,她虽没有明说,但这话分明是指自己,正待说话,有人暗中捏了捏她的手,侧头看去,只见李氏朝自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妹妹是说凌格格?”那拉定一定神淡淡道:“她是随我们们一道进宫给德妃娘娘贺寿的,怎算是闲杂人等,何况此事我已经派人知会过妹妹,想是妹妹贵人事忙给忘了。” 年氏冷笑一声扶着鬓边珠花道:“又或者忘的是姐姐。素来只有嫡福晋与侧福晋方可入宫,而她只是区区一个最低贱的格格,连称一声主子的资格都没有,怎可与我们们同车入宫?教人看见了非要笑话咱们府里没规矩不可。” 她这一顿抢白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不止将凌若批的体无完肤,更狠狠扫了那拉氏的面子。 那拉氏紧紧抿着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扶着翡翠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气极了,不论怎样她都是府里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年氏却这般挑衅于她,实在可恶至极。 见年氏这般折辱自家主子,翡翠忍不住忿忿道:“年福晋若不同意凌格格同去,当初主子派人去知会你便可说,为何非要等现在才提。” “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做奴才的插嘴了,没规矩的东西,也就嫡福晋脾气好纵着你,要换了是我身边的人早已拖下去杖责。”年氏黛眉斜斜挑起,犀利冷漠的目光从翡翠面颊上刮过,有尖锐而细微的疼痛,令翡翠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那拉氏将翡翠挡在身后沉声道:“凌格格入宫一事是贝勒爷亲自点头答应的,妹妹若真认为凌格格不配进宫,那就等到了宫中你亲自与贝勒爷去说。现在先上车,以免误了进宫的时辰。” 说罢不再看年氏,就着车夫的背蹬上马车,见那拉拿胤禛来压自己,年氏顿时沉下了脸,眉宇间浮现阴戾之色,冷笑道:“好,那就等到了宫中再说,但现在她还是不能上车。贝勒爷只是允许她入宫,可曾允她共乘此车?” 这……那拉氏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被她一时问得答不上话来,李氏亦是一脸无奈,此车是依皇子规格所造,以凌若的身份确实无资格乘坐。 凌若眼皮微微一跳,敛袖欠身道:“年福晋说得极是,妾身卑微之躯乘坐此马车确实不合礼数,还请嫡福晋另择一辆普通马车让妾身乘坐。” 那拉氏想想确无其他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她的话,让车夫再去寻一辆舒适宽阔的马车来供凌若乘坐。待人都坐稳后,连下人乘坐的和装寿礼的马车在内,共计五辆马车一道往紫禁城驶去。 第四十三章 德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时辰的推移,朝阳升起洒下清晨第一缕阳光,紫禁城厚重的宫门在初秋和熙的朝阳下缓缓打开。 四贝勒府的马车在官道上飞快地行驶着,最后稳稳停在神武门外,凌若扶着墨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紫禁城心中感慨万千。曾以为这座华美壮丽的皇宫会是她的最终归宿,结果命运却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令她所有的努力与牺牲皆成了一场笑话。 负责守城门的侍卫在验明那拉氏身份后收起刀剑退后,任她们一行人入宫谒见德妃,车夫则拉了装有寿礼的马车在后面缓缓跟随。 德妃性喜幽静,所以当初晋封为德嫔时择了相对僻静的西六宫之一长春gong居住,从神武门过去有很长一段路,再加上李氏怀了身孕走走停停,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来到长春gong外。 隔了老远便看到一身石青绣四龙朝服的胤禛等在那里,与他一起的还有十三阿哥胤祥,胤祥瞧见走在最后的凌若微微一愣,目光飞快扫过一旁神色平静的胤禛。他还记得这个在书房侍候的女子,是四哥的格格,没想到她也来了,看来四哥对甚是喜欢她。 那拉氏领了众人上前行过礼后对胤祥笑道:“十三弟也来为德妃娘娘贺寿啊?” “胤祥见过四嫂。”胤祥对于这个大方和善的四嫂颇有好感,当下拱一拱手道:“胤祥生母早丧,是德妃娘娘代为抚养照顾,而今她生辰,我怎么能不来呢,何况我还备了一份大礼送给德妃娘娘。” 胤祥生母乃敬敏皇贵妃章佳氏,在生下胤祥没多久便因病逝世,之后胤祥一直由当时已身为德妃的那拉氏抚养,直至其出宫建府为止,也正因为如此,他与胤禛感情极好。 胤禛拍一拍胤祥的肩膀道:“额娘知道你这么记着她一定很高兴。好了,咱们进去吧,别让额娘久等。” “贝勒爷。”年氏软软唤了一声上前挽住胤禛的胳膊,精致如画的眉眼淡淡横过静默无言的凌若,娇声道:“素来只有嫡侧福晋可以出入宫禁,为何此次凌格格也会随我们们来给德妃娘娘贺寿?” 胤禛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地道:“怎么,素言对此有意见?” 年氏心中一凛,她是个聪明人,否则当初胤禛也不会将打理府中之事的权利交给她。是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听出了胤禛深藏在不经意背后的不满,想起胤禛喜怒不定的性格,忙堆了笑容道:“妾身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觉着与宫规不合罢了。” 胤禛抚着她垂在颊边熠熠生辉的珠络似笑非笑地道:“素言若觉得于宫规不合的话,就将她当成随行的婢女好了,这总没问题了吧?” 胤禛这么说就表示着此事他已经决定了,而胤禛决定的事往往没人能改变的,再多言只会触怒于他,年氏将所有不满小心地收起,笑着称是后跟随胤禛一道往长春gong走去。 那拉氏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连神色都不曾有一丝变化,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李氏若有所思地瞥了凌若一眼,就在这偶尔的一瞥中,她捕捉到胤禛看凌若的眼神,柔煦如拂面轻风。在短暂的愕然后她笑了,低头轻抚着微凸的小腹,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钮祜禄凌若从不曾失宠! 长春gong虽地处偏僻,但德妃如今是后宫四妃之一,又与宜妃一道掌着协理后宫之权,灸手可热;所以她的生辰自不会冷清到哪里去,不时可见宫嫔来贺,不过多数都会挡了回去。 守门的是跟了德妃多年的太监小夏子,看到胤禛他们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大声道:“奴才给四爷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给四福晋、年福晋、李福晋请安!”他不识凌若,且凌若装扮又素淡,只当是哪位福晋身边得脸的侍女。 “嗯,十四弟来了吗?”胤禛掸一掸袍角问道,他与十四阿哥胤禔乃一母同胞,均是德妃所出。 “回四阿哥的话,十四阿哥还不曾到。”小夏子赔笑道,话刚说完脑后就挨了一下,却是胤祥,只见他笑道:“怎么不在里面侍候着出来守门了?可是想讨赏银?” 胤祥是德妃宫里长大的,与小夏子极熟,且他为人豪爽不拘,经常与底下人常打成一片,跟总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胤禛截然相反。 小夏子摸着后脑勺咧嘴笑道:“瞧十三爷说的,奴才哪是这种人啊。您是不知道,自打昨天起,咱这宫里就没清静过,宫里宫外的都过来贺寿,主子娘娘被拢的不得安宁,所以让奴才守着宫门,非是熟稔的都打发了回去。”他顿一顿又嘻笑道:“当然若能顺便讨点赏就更好了。” “你这狗奴才。”胤祥笑骂了一句,从平金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他,狗儿也在胤禛的示意下取了一锭银子给他,喜得小夏子笑开了花,忙不迭地谢恩,随后引了他们进去。 胤禛与胤祥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即使出宫建府后也常有过来请安,自不用另行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待进到正殿里,胤禛一拍袖子领着众人朝端坐正当中的女子跪了下去,“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德妃此时正坐在正殿饮茶,见他们过来不禁为之一喜,放下茶盏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快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她比康熙小了七岁,如今已是四十五六的人了,但因保养得宜养尊处优,望之依然如三十许人,且端庄高贵,仪态万方;谁能想到三十年前,德妃尚只是一个身份卑微、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官女子。 “刚才在外头碰到四哥,索性便一起来给娘娘贺寿了,娘娘该不会见怪吧?”胤祥半真半假地道。 德妃笑嗔道:“你能记着我来给我贺寿,我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见怪,快坐下吧。”说话间早有机灵的宫女端了茶奉与诸人,众人谢恩之后分别落坐,这椅子一左一右各四把,胤禛与胤祥分左右而坐,那拉氏等人自是坐于胤禛下手,随后是年氏、李氏,如此一来凌若便没了坐位,虽胤祥那里有空着,但又不能坐过去,德妃也不曾注意到她,凌若干脆垂手站在李氏身侧。 “娘娘对胤祥有养育之恩,娘娘寿辰胤祥岂有不到之理。”胤祥笑道。 德妃感慨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本宫还记得你来时才那样小,连路都不会走;当时本宫又刚刚生下十四,忙得团团转。其实真要说起来,照顾你的应该是老四才对。” 胤禛的神色有一瞬间冰冷,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道:“不论怎样,能得到额娘垂怜收留都是十三弟的福气,他现在孝敬额娘是应该的。” 第四十四章 贺寿(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接过随从捧在手里的锦盒起身道:“娘娘知道几个阿哥里面,我是最穷的,所以没什么好东西,只寻到一对百子献寿玉杯晋献给娘娘,祝娘娘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德妃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摆着一对通体翠绿的玉杯,杯身细细雕刻了百子献寿的图案,雕工细腻传神,在这么小的范围竟能清晰看到百子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可见雕刻之人工夫之深。纵使德妃久居宫闱见惯奇珍异宝,依然为之惊叹。 “传闻天下第一巧匠孙子晋善于雕人,能于米粒之上雕人细微,十三弟这对玉杯上的人物如此繁多却又能栩栩如生,莫非出自他之手?”那拉氏好奇地问。 “四嫂好眼力,虽不中亦不远矣。”说到这里胤祥又有些遗憾地道:“孙子晋早在几年前就封刀归隐,再不为人雕刻,我央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最终只答应由他徒弟为我雕刻这一对百子献寿玉杯。” 德妃颇为喜欢那对玉杯,含笑道:“宫里也收有几件孙子晋的作品,本宫曾见过,这对玉杯,论雕工足以与之比拟,只是还欠了一丝火候,看来那徒弟至少得了他七八成的真传。十三有心了,玉杯很好,本宫很喜欢。”她将玉杯交给宫人收了起来。 胤禛从狗儿一直捧在手中的长锦匣中取出一副卷轴,亲自递给德妃:“儿臣持斋十日,亲手写了这幅寿字,祝愿额娘福寿安康,长命千岁。”在说这话时,胤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濡慕之情 “长命千岁?能长命百岁本宫就心满yi足了。”德妃笑笑好奇地道:“什么寿字要写上十日这么久?” 好奇的不止德妃,还有那拉氏等人,她们均未见过胤禛这幅寿礼,只有曾经去书房侍候过的凌若知道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的卷轴,只见朱红底色的卷轴上写了一个金色的大寿字,这一字集正、篆、隶、行四法为一体,四法交融,无解无击,匠心独具之余又酣畅自然,显得庄重浑穆,古朴圆润。胤禛虽然于书法上颇有造诣,但要写就这样一个寿字也绝非易事。 但这还不是最难得的,最难得的是嵌在大寿字笔画中的一百个小寿字,珠玑并列,异彩纷呈,有小篆、甲骨文、金文等,一一作别体,无一相同。甚至还有火文,如火焰燃烧;水文,如曲折回环;树文,如莽莽森林;凤书,似彩凤起舞等,无不形神兼备,呼之欲出。 这哪是一幅寿字,分别是一幅百寿图,虽不曾有金银珠玉,但论心思与孝意,实比千金更贵重百倍。 德妃亦深深为之动容,这幅百寿图令她想起一事,看胤禛的眼神不觉柔和了几分,“当年荣贵妃生辰,三阿哥胤祉曾以双手同书写过一个寿字给荣贵妃,本宫记得那时你也在场是不是?” “是,当时额娘虽然没说,但儿臣能看得出额娘很喜欢那幅寿字,可惜论书法儿臣始终不及三哥,写不出那样的字,所以只能在别的地方费点心思,希望额娘不要嫌弃。” 她招手示意胤禛过去,待胤禛走到近前后她细细睇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依稀记得生下胤禛时她是多么的高兴,那是她的儿子啊!可惜她当时只是个贵人,根本没资格抚育孩子,再加上当时身为贵妃的孝懿仁皇后病中丧子,康熙为抚她丧子之痛将胤禛抱至其宫中抚养,直至孝懿仁皇后过世,她晋为德妃后方才将胤禛接回来,那时胤禛已经九岁;且当时她忙于照顾尚在襁褓中的胤祯,对胤禛疏于照料,所以她与胤禛远不及与胤祯来得亲厚,母子间除了寻常的问安之外少有体已的话。总以为在胤禛心里孝懿仁皇后才是他的亲娘,不曾想竟也这样记着自己。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一直记在心中,本宫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她起身,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的手轻轻抚过胤禛的脸庞,她惊奇地发现胤禛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眼底更有深深的眷恋之情…… 是啊,险些忘记了这也是她的亲生儿子,与胤祯一样体内流淌着她的血! 其实往仔细了看,胤禛与胤祯的模样很像,一样朗眉星目,只是胤禛的眼睑更细长唇更薄一些,这也使得他气质偏于冷峻阴鹫。 “好快,一转眼本宫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比本宫还高半个头。”德妃咽下喉间的哽咽颔首道:“难为你这么有心了,这幅百寿图是本宫收到最贵重的寿礼。” 年氏娇声道:“贝勒爷对额娘素来是极好的,平常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额娘,从不忘教人送进宫里孝敬额娘。”她是侧福晋,因而可以称德妃一声额娘。 德妃点一点头将百寿图交给一旁的宫人道:“把它拿到内堂挂起来。”待宫人下去后她又对胤禛道:“往后得空,多来宫中陪陪额娘,还有老十三也是,本宫可是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待。” “儿臣遵命。”胤禛掩下内心的激动躬身答应,能得到这句话,总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待胤禛坐下后,那拉氏轻咳一声起身道:“儿臣惭愧,没有贝勒爷和十三阿哥那般的心思,知道额娘信佛所以手抄了、各一部晋献给额娘,愿额娘日月昌明,后福无疆。” “好,都好。”德妃望着佛经上一个个工整娟秀的字体连连点头,“像你这般年纪能静下心来逐字逐句将这本部佛经抄完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份寿礼本宫同样喜欢得很。”她抬头笑一笑道:“如何,身子可有起色?” 那拉氏忙回话道:“多谢额娘关心,已经好多了,除了偶尔会咳几声以外没什么大碍,只是这病根怕是除不掉了。” “唉,难为你了。”当中的来龙去脉德妃是知道的,当年生弘晖时就落了病根,如今弘晖又死,对她打击不可谓不大,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实属不易,如今这病根有一半是心病,除非弘晖复生,否则是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 博山炉中焚着百合香,飘渺的轻烟带出阵阵幽香,飘散在正殿中,香气含蓄而不张扬,一如德妃其人。 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轻轻敲在青瓷缠枝瓷盏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德妃抬眼柔声道:“外面的大夫不一定好,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吧。最近宫里来了一位新太医,虽年纪不大医术倒是极好,本宫头痛的毛病,经他针灸之后好了不少;改明儿本宫回了皇上让他去你府里给你瞧瞧。” “多谢额娘。”那拉氏谢过恩后扶了椅子坐下,站了这么久她气息微微有些喘,翡翠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德妃看在眼里惜在心里,无声地叹一叹气将目光转向娇俏明艳的年氏,对这位胤禛新娶没多久的侧福晋并不陌生,当下微微一笑道:“素言,那你呢,又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本宫?” 年氏嫣然一笑,娇声道:“贝勒爷他们送的礼个个都别出心裁,与他们相比儿臣的这份礼就俗了许多,额娘见了肯定要说儿臣是个俗人,儿臣都不敢拿出来了。” 【作者题外话】:让大家久等了,从今天开始要上班了,白天没法上网,所以更新只能放在下班后,先更一章,晚上大约十一点左右再更新一章。虽然我不敢保证一直不断更,但我会尽量让大家有新的章节看。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外谢谢其中一位书友替我指出上一章的笔误,将十四阿哥胤祯误写了大阿哥胤禔。往后有错误的地方还请大家替我指出,书评我是一直在关注的,谢谢。 第四十四章 贺寿(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德妃被她说的一笑,指着年氏对胤禛等人道:“瞧瞧那张猴嘴,本宫还一句话没说呢,她就先来这么一大堆话,这是逼着本宫不能嫌她的礼俗啊。得了得了,你送什么本宫都喜欢,这总行了吧。” “好了,素言,别卖关子了,你的寿礼可是整整装了两辆马车,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快些拿出来吧。”胤禛难得的心情好。 “妾身遵命。”年氏笑吟吟地屈一屈膝命人抬上寿礼,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一架红木屏风进到殿中,正当德妃以为这就是年氏所送寿礼想要说话时,又有两个太监抬了与之相似的屏风来,如此周而复始,整整抬了六架后方才停下。 待太监将屏风按序放好退下后,年氏方笑吟吟行了万福礼道:“额娘大寿,儿臣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一套红木雕花镶缂丝绢绘屏风勉强能拿得出手,望额娘不要嫌弃。” 这些个屏风每一个高近一丈,宽四尺有余,以红木雕就,四周大量镶嵌湘妃竹、酸枝檀木等珍贵材料;且每一个屏风正中镶缂丝花卉两幅,共计十二幅,每一幅缂丝四周都绣着连绵不断的寿字。所谓一寸缂丝一寸金,只这十二幅缂丝花卉就不下万金之数,再加上珍贵的湘妃竹、酸枝檀木、红木等,价值无可估量。亏得长春gong正殿够大,否则还真不见得能放下这些个屏风。 长春gong也有许多屏风,正殿的窗案上就放了一件不及一尺高的紫檀刻螭龙插屏,但没一件能如眼前这套一般令人惊叹,不止是材料的珍贵,更因雕工的细腻;纵是有能工巧匠也需要很长时间方能完工。 德妃掩下心中惊叹对年氏道:“你有这份心本宫就很高兴了,至于这礼,太过贵重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年氏故作难过地对胤禛道:“贝勒爷您瞧,额娘果然嫌弃妾身送的礼太俗了,不像您和十三爷还有姐姐那般有诚心有孝心。” 胤禛噙了一缕微笑在唇边,淡淡道:“你明知额娘不是这个意思。”目光扫过那套红木雕花镶缂丝绢绘屏风对德妃道:“额娘,既然素言有这个孝心你就收下吧,无所谓贵重与否,何况额娘乃四妃之一,当得起这份寿礼。” 见胤禛也这样说了,德妃只得点头道:“那好吧,本宫收下了,只是往后可不许再送这样贵重的礼,万岁爷多次说过要戒骄戒奢,不可贪图享受。” “儿臣知道了。”年氏软绵绵地答应了一声重新坐下,眸光掠过静默的那拉氏时有无言的得意。 之后李氏也呈上了自己的贺礼,是一件翡翠松鹤延年山子,山子两面皆雕有纹饰,一面为山间野趣,有松、石鹤、鹿等,寓意“松鹤延年”、“鹤鹿同春”;另一面凸雕两个寿星、采药童子,背景是楼台殿宇,山顶有从另一面蔓延过来的红褐色翠皮,营造了一副旭日东升、霞光流彩的景象,极是别致有趣。 德妃欣然收下之余又问了她几句关于腹中胎儿之事,待她回答一切尚好之后,叮嘱她好生休养,切误动了胎气。 虽然叶氏也有了孩子,且比李氏还大几个月,但德妃无疑更看重李氏这一胎,母凭子贵,同样子也凭母贵,以出身而论,若同为男孩,必是李氏之子承袭世子之位无疑。 “好好好!”德妃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心情极好,“你们一个个都很有心,本宫非常喜欢,你们留在宫中陪本宫用午膳,然后再去畅音阁听戏可好? 诸人齐齐答应,德妃点一点头正待说话,忽见李氏起身道:“额娘,还有一人未向额娘您贺寿呢。” “是谁?”在德妃不解的目光中,凌若略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屈膝行礼道:“奴婢钮祜禄凌若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这个姓氏令德妃一下子想起康熙四十三年在体元殿所发生的事,当日康熙的震怒犹在眼前,入宫多年她从未见康熙生过这么大的气,是以一直对钮祜禄凌若存了一丝好奇心,当下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当那张脸清晰呈现在眼前时,德妃与当时的荣贵妃一般,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竟像极了死去的孝诚仁皇后,更像极了康熙挂在书房里的画中女子,难怪当初荣贵妃要在选秀之前废黜了她,若换了她日夜对着那张脸,怕也会寝食难安。不曾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是无法体会康熙对孝诚仁皇后用情之深。 至于书房中那张画,虽很像孝诚仁皇后,但气韵之间还是有明显不同。她曾不止一次见康熙望着那张画露出愐怀之色,至于画中女子的身份,康熙从未提及过,只说是一位故人。 那拉氏见德妃面色怪异且一言不发,以为她对凌若入宫一事有所不满,忙起身请罪:“儿臣见凌格格一片孝心,又想额娘曾问起过,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斗胆带她入宫当面给额娘贺寿,是儿臣思虑不周,请额娘……” “与你无关。”德妃抬一抬手阻止那拉氏继续说下去,目光始终落在忐忑不安的凌若身上,许久方才展颜一笑带了几许温和道:“起来吧,静贵人跟本宫提起过你,她若知道你入宫必然很高兴。” “静贵人好吗?”凌若大着胆子问。 “自然极好。”德妃笑一笑道:“你难得入宫,待会儿本宫让人陪你去一趟承乾宫见见静贵人,她也很记挂你。”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叩头谢恩,随后取出连夜绣好的双手呈上,恭恭敬敬道:“妾身祝愿娘娘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德妃对她的寿词甚是满yi,接过宫女递来绣图展开,尽管之前已经见了许多匠心独具的寿礼,但看到这幅时,目光依然为之一滞,只见这幅绣图绣工极其细腻,当中八仙神态自然,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最难得的是竟能绣出那种飘渺仙气,令八仙看起来如欲乘风归去。 “咦,怎么有朵牡丹花在上面?”德妃见吕洞宾身上有朵嫣红色的花朵在上面,以为是不小心落在上面的,随手去拂却拂之不去,定睛一看方才发现竟是绣在图上的。 德妃抚着那朵精巧细致的牡丹花叹道:“好精致的绣工,比宫中绣娘所绣的还要精巧几分,这是你一个人绣的吗?还有为何吕洞宾身上有一朵牡丹花?”莫看这绣图长宽皆不过一尺,为求逼真,其所用之绣线每一根皆细若发丝,层层叠叠,极耗工夫。 “回德妃娘娘的话,是妾身与温姐姐一道绣成,她让妾身代为向娘娘贺寿,祝愿娘娘福寿延绵,韶华不老。至于牡丹花……”凌若知德妃会问起这一点,故早已想好了说辞,微微一笑道:“不知娘娘可曾听说过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故事?”见德妃点头她又道:“民间有传说白牡丹被度后不愿与吕洞宾分离,但又碍于仙规,所以情愿放弃仙籍化为吕洞宾衣上的牡丹花,长伴吕洞宾左右。” 【作者题外话】:前面有书友问我事,不知为什么我在书评区回不了,说要和谐言语,所以只能放在这里回了,希望你能看到:关于年氏的名字,一般历史上对于女人只会记载姓氏,绝少有记载名字的时候,所以年氏到底叫什么名字,恐怕没人能知道,不论世兰还是素言,都是后人杜撰的,不必当真。 第四十五章 请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原来如此,想不到她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德妃抚着那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感慨一番后命人收起绣图后欣慰地道:“过了那么多个生辰就属今儿个最高兴了,不为那些个礼,只为你们这份孝心,本宫真的很高兴。” “娘娘若喜欢的话,我以后和四哥时常进宫来陪您说话就是了,只要娘娘到时候别嫌我烦就成。”胤祥笑嘻嘻道。 德妃睨了他一眼道:“哪有做娘的会嫌儿子烦的道理,不过你若能正正经经娶个十三福晋本宫就更高兴了,十四比你小一个月,都已经做爹了,唯独你还整天吊儿郎当一个人,你皇阿玛跟本宫都抱怨过好几回了,每次给你指婚你都左推右推,虽说你不是本宫亲生,可本宫也拿你当儿子看待,你倒是自己说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来?” “等我找到喜欢的那个人自然会定下来,娘娘不用着急。”胤祥嬉皮笑脸地推脱,他最怕的就是德妃说起这事,每回来都要被念叨上好一阵子。 德妃也知道他心思,无可奈何地道:“本宫是不急,就怕过阵子万岁没了耐心,随便给你指一个,待到那时你别到本宫这里来哭就行了。” 胤祥朝胤禛挤挤眼没敢接话,那拉氏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接过话题道:“难得额娘心情这么好,儿臣想替凌格格求一个恩典。” 德妃略略一想已猜到了她要求的恩典是什么,不过并未说破,只淡淡地睨了满脸惊讶不似知情的凌若一眼道:”说来听听。” 那拉氏对年氏射来的狠厉目光视若无睹,保持着应有的微笑道:“凌格格的阿玛乃是从四品典仪,她自己也是正经秀女出身,按理来说封个侧福晋都不为过,只是不知当时凌格格做错了什么,使得贵妃娘娘大发雷霆,贬她为格格;这些日子来儿臣觉得凌格格知书达礼,温柔贤慧,且从不曾因格格的身份抱怨过分毫,是以儿臣想晋她为庶福晋。” 德妃抿一口刚沏好的茶道:“庶福晋是不记入宗册的,也无需宫中下旨,这种事你跟老四自己做主就行了,何必巴巴着来求本宫恩典呢。” “额娘说的是,只是一来府中庶福晋已四角齐全,非有特赐不得再晋;二来……”那拉氏顿一顿有些为难地道:“额娘也知道,这格格之位是当初荣贵妃定的,儿臣不敢说晋便给晋了,想来想去唯有来求额娘,额娘如今与宜妃娘娘掌管后宫大小事宜,若能得额娘点头,那凌格格这庶福晋之位便晋得名正言顺了。” 年氏黛眉一挑看向德妃道:“儿臣以为此事不妥,适才姐姐也说了庶福晋一位四角齐全,而今再加一位岂非四角不稳?何况当初荣贵妃既然只以格格之位相待钮祜禄氏,必然有她的原因在,而今不到一年且又无身孕有功于皇家冒冒然就晋其为庶福晋,怕是难以服众。” “素言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德妃点点头,未立刻回答反而看向胤禛,“老四以为如何?” “一切听凭额娘做主。”胤禛如是回答,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端倪。 德妃想了想眸光瞥过垂首站在底下的凌若,望着那张酷似孝诚仁皇后与画中女子的脸心中一动,有了决定,“你们一个个也不用再猜来猜去了,本宫不妨告诉你们,昔日荣贵妃之所以发落钮祜禄氏,是因怀疑她与人私通,事后皇上已经派人查明真相,一切皆是子虚乌有,为着这事皇上也惩戒过荣贵妃了。至于晋封一事,素言说的虽不差,但朝官之女又无失德之处,再居格格之位不免遭人诟病,所以本宫决定准许莲意所请,特旨晋钮祜禄凌若为庶福晋。” 那拉氏欣然谢恩,见凌若还呆呆站在那里,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谢娘娘恩典。” 凌若回过神来,连忙跪下哽咽道:“妾身谢娘娘恩典。”德妃适才那番话等于是当众还她一个清白,令她无需再因此事而被人诟病。 “起来吧,好生服侍四阿哥就是对本宫最好的谢恩了。”德妃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随着这个声音一名身材颀长面貌俊秀的男子大步走进来,正是十四阿哥胤祯,只见他进到殿中后一撩长袍跪下道:“儿臣给额娘请安,祝额娘福寿康安,长命千岁。” “快起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德妃极是宠爱这个幼子,见他来高兴的不得了,招手将他唤至近前细细打量一眼心疼地道:“怎的一阵子没见瘦了许多,人也黑了,可是军营中太过辛苦?” “哪有,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胤祯笑着取出一串以金丝楠木制成的佛珠,“今儿个是额娘寿辰,儿臣知道额娘虔心礼佛,所以特意去庙中求来一串高僧加持过的佛珠,额娘您看看喜不喜欢。” “你送的东西额娘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德妃欣然道,又说了几句方才想起胤禛他们还在,忙道:“快见过你四哥四嫂还有十三哥。” 胤祯拍一拍脑袋笑道:”瞧我尽顾着给额娘贺寿,忘了四哥你们还在,四哥还有十三哥你们该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胤禛笑一笑道:”怎么不见弟妹一道来?” “她前几日得了风寒,我怕她传染给额娘便没让她来。”说到这里胤祯想起一事道:”上回来请安,额娘身子似乎不太爽快,现在好些了吗?” “只是小病而已,早就没事了。”德妃慈颜答道,随后又絮絮问起了胤祯在军营里的琐事,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胤祯身上移开过。 胤禛看着眼前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心中极不是滋味,自胤祯进来后,德妃的目光再没有离开过他身上,自己与胤祥仿佛是透明的一般。 他费了无数心血写就那幅百寿图,以为可以让额娘多看他几眼。是,他确实做到了;可是十四弟一来,额娘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十四弟身上,连一丝一毫都吝啬分给他。可见额娘心里始终都只有十四弟一人,即使今日十四弟送给额娘的只是一块烂木头,只怕额娘都会视若珍宝。 他与他终是不同的…… 他真正在乎的人总是求而不得,额娘是这样,湄儿也是这样…… 胤禛满心苦涩,在心底微微一叹移开了目光,在掠过胤祥时,发现他正朝自己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于照进殿内的秋阳下闪闪发亮。 胤禛一怔,旋即微凉的心底生出几分暖意来,还好,还好这世间还有一个胤祥,他不至于太过孤单。 第四十六章 静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承乾宫已经得了德妃的传话,知道凌若今日入宫,便派人来请其过去一趟,德妃自无不答应之理。 后宫妃嫔,唯有嫔以上方可被称为娘娘居掌一宫事宜,承乾宫的主位是大阿哥生母惠妃,秋瓷则居于承乾宫的碎玉轩当中。 凌若怀着几分激动与忐忑踏入碎玉轩,始一进去便看到站在院中的宫装女子,匆匆一别,再见已恍如隔世,两两相望,未语泪先下。 “妹妹!”秋瓷快步过来握住凌若微微颤抖的手哽咽道:“我终于见到你了。真好!真好!” “钮祜禄凌若参见静贵人,静贵人吉祥!”凌若也是欢喜极了,但她还记着规矩,含泪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秋瓷赶紧拉住她,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想认我这姐姐了?” “自然不是,只是姐姐今日已贵为静贵人,若太随便教人看见了惹出话来岂非为姐姐惹麻烦。”凌若一边说一边拭去眼角欢喜的泪水,曾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秋瓷,幸好上天垂怜,让她们姐妹还有再见之日。 “那就好。”秋瓷拉着她去屋中,刚一坐下便有宫女奉上金丝血燕,秋瓷取过一道奉上的紫云英蜜亲自浇在血燕上后递给凌若,“这是皇上前儿个刚赏下来的,一知道你要来我立刻就叫人给炖上了,时间仓促也不知火候够不够,你且尝尝看味道如何。”这金丝血燕在燕窝中最是名贵不过,宫中也不见得有许多,秋瓷能得皇上亲赏,可见在宫中颇得恩宠。 凌若依言尝了一口,果觉与一般燕窝大不相同,当即笑道:“很好吃呢。” “喜欢就多吃一些。”秋瓷怜惜地看着她道:”剩下那些我已经教人装好了,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带回去,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自己炖,还有那些雪蛤、人参都带一些回去。” 凌若连忙摇手道:“这么名贵的的东西姐姐自己留着吃就是了,不用给我。” 秋瓷嗔道:“叫你拿着就拿着,跟姐姐还客气什么,再说了我在宫中什么东西没有,缺了什么只管去内务府说一声自会有人送来。”紧紧握了凌若的手赦然道:“我只是担心你啊,若儿,你身为朝官之女却被贬斥在四贝勒府为格格必然受尽委屈,而且我听说四贝勒这人冷漠刻薄,在他身边定然不好过。” 凌若扑哧一笑,反握了她带着珍珠护甲的手道:“哪有姐姐说的这么夸张,其实四贝勒人很好,何况此次进宫,德妃娘娘已经恩旨晋我为庶福晋。” 秋瓷微微一愕,指尖有一瞬间的冰凉,快到凌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抬眼秋瓷已是一脸欢喜地道:“那就好,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些。对了若儿,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突然被贬至四贝勒府为格格?否则以你的才貌还有皇上对你的喜爱必然会留用宫中,封妃封嫔指日可待。” 凌若将当日的来龙去脉一一相告,听得秋瓷感慨之余又气愤不已,忿忿道:“到底是谁在荣贵妃面前搬弄是非,害你受这不白之冤?” 凌若蹙一蹙眉道:“我也想知道,荣贵妃是太子妃姨母受其挑拨不假,但是我与容远的事所知之人并不多,太子妃又是从何打听而知?” 秋瓷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低声道:“有一件事妹妹还不知道吧。容远他……” “他怎么了?”凌若心中一沉,急忙追问,惟恐他出事,当初毕竟是她负了他,若他再因自己而出事,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你放心,他没出事,只是而今再见,你我该称他一声徐太医了。”秋瓷吹一吹滚烫的茶水,将浮在上面的茶叶吹开少许后抿了一小口。 “什么?”凌若豁然起身,惊訝地道:“容远哥哥他……他入宫做了太医?” 秋瓷缓缓颔首,沉声道:“我刚见到他的时候比你还要震惊,我曾问他为何要进宫,你猜他怎么回答我?” “怎么回答?”凌若的声音有几分难以自抑的颤抖。 “他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唯有一身医术尚可入目,能派上几分用场,你既入宫那么身边有个可信的太医总能安心一些。”说到这里秋瓷叹了口气道:”可惜他当时并不知道你已在选秀之前赐给四贝勒,纵使入了宫也见不到你。” “我不值得他如此。”凌若起身,怔怔望着外头如金的日光,眼角有晶莹在闪烁。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秋瓷在后面扶了她的肩一阵唏嘘,“他的身份皇上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所幸当今圣上乃是一代明君,明察秋毫,并没有因你的事为难于他,反而因他做事认真医术又好的缘故对他很是看重。这太医好歹是正七品官职,强过外头行医,于容远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但是你若再多想那就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的话如一阵带了几许寒意的秋风吹过,令凌若一阵激灵,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是啊,她如今已是胤禛的庶福晋,一生一世只属于胤禛一人,心里是断不能想其他了,万一被胤禛察觉到,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凌若赶紧敛了所有心思,郑重朝秋瓷一拂道:“多谢姐姐提醒。” “那就好。”秋瓷欣慰地点一点头,又说了一阵话,因凌若赶着要回长春gong陪德妃一道用午膳不能久留,只得依依惜别,临行前秋瓷将血燕之类的珍贵食材装了好几个锦盒给她带上。 墨玉跟在凌若后面出了碎玉轩,瞧着怀里捧都捧不下的一大堆东西弯眼道:“静贵人对姑娘……啊,不对,应该是主子才是。”叫惯了姑娘一下子要改口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她打心眼里为姑娘感到高兴,终于能改口称主子了,小常子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凌若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想说什么?” 墨玉吐一吐舌头道:“奴婢想说静贵人对主子真好,金丝血燕啊,奴婢只在厨房见年福晋身边的绿意炖过,而且只有小小一盅,眼下静贵人居然一下子给了一大盒。” “姐姐待我向来是极好的。”凌若回头看了一眼被花木遮避的碎玉轩,又有些失落地道:“只不知今日一别,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墨玉见自己的话勾起了凌若的伤感,连忙安慰道:“主子入府不到一年已是庶福晋,且贝勒爷对您又宠爱有加,依奴婢看这侧福晋只是迟早的事,待到那时,出入宫庭就方便多了。”逢年过节,侧福晋都可随嫡福晋一道入宫请安,且记入宗人府名册之中,远非庶福晋能比,格格更是不用说。 凌若横了她一眼轻斥道:“不许乱说,若让人听了去以为我觊觎侧福晋之位,今日若非德妃娘娘做主,年氏怎肯就这样轻易让我晋了庶福晋之位。说到这里,我当真没想到嫡福晋会在今日给我这样大一个惊喜。众人之中除了温姐姐,怕只有她是真心待我好,只可惜好人却未必有好报……” “主子又想起世子了?”墨玉小心地睨了黯然不语的凌若一眼低低道:“算了,事都已经发生了,再想也没有,奴婢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也许……”墨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扑闪着在如金秋阳下蒙上一层浅金色的睫毛玩笑道:“也许嫡福晋的福报在主子身上也说不定。” “你这丫头,开玩笑居然开到你主子头到来了,看我不打你!”凌若佯装生气地追打跑在前面的墨玉,一路嬉闹倒将与秋瓷分别的愁绪冲淡许多。 【作者题外话】:后面几章,是本文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对凌若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第四十七章 往事(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回到永和宫,见胤祥站在院中与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们说着笑话,逐走过去道:“十三爷,怎么就你一人?” 胤祥挥手示意那些人散去,咧着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回来了?”见墨玉手中捧了一堆的东西又道:“看来静贵人对你挺不错的,带了这么许多东西回来。”不待凌若回答,他招手唤过一个小太监道:“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放到四阿哥进宫的马车里去,小心着些,都是静贵人赏的,别碰着磕着。” “爷您尽管放心。”小太监笑嘻嘻地答应,唤过另一名太监小心接过那些个锦盒放到马车中。胤祥生性随和豪放,从不论出身论交情,只要他看的顺眼的都结交,正因如此是以不论宫里还是军营、兵部,他都跟底下人混得极熟,虽然八阿哥等人看不起他与下人或那些个粗人厮混,但这并不妨碍胤祥在他们中的威信。 “四哥四嫂还有十四弟他们在殿内陪德娘娘说话,我看没什么事又还没到用膳的时辰,便出来透透气。”胤祥一边说一边随意往摆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坐。 从半掩的殿门望进去,能看到殿中果如胤祥所言,众人正陪着德妃在闲谈,十四阿哥胤祯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德妃好一阵笑。 “咦,怎么不见四爷?”凌若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胤禛人影。 胤祥抚着自己绑了杏黄带子的发辫敛去面上的笑意淡淡道:“四哥不在里面那定是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凌若听了一阵愕然,这奉先殿是用来供奉已故帝后牌位的,除了祭祀、节庆或是上徽号、册立、册封以外,平常是不会有人去,胤禛好端端地去那里做什么。 胤祥看出她的疑惑,拍一拍身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道:“很奇怪吗?四哥每次进宫都会去奉先殿。” “四爷是去拜祭谁吗?”会去奉先殿只可能是拜祭先人,且每次进宫都去,那必是感情极其深厚,非父即母,可皇上与德妃娘娘都健在宫中,胤禛去拜祭的又是何人? “孝懿仁皇后。”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胤祥脸上带了几许怅然,若孝懿仁皇后不是那么早逝的话,四哥的人生必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孝懿仁皇后佟佳氏,乃当今圣上第三位皇后也是他的表姐,十六年册封为贵妃,二十年晋皇贵妃,以副后摄六宫;二十八年皇贵妃病重,康熙谕礼部册立佟佳氏为中宫,翌日薨逝。 胤祥的笑容如天边浮云苍白,目光越过凌若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伤感,“四哥刚出生的时候德娘娘还只是个贵人,按规矩不能抚养皇子皇女,而当时又正好碰到孝懿仁皇后丧女,皇阿玛就将四哥抱到承乾宫交由孝懿仁皇后抚养,直至四哥九岁那年孝懿仁皇后病逝方才接回长春gong,那年德娘娘刚生下胤祯不久。” 凌若尚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心中陡然一震,复又恍然,适才在向德妃贺寿的时候,她就觉得德妃对胤禛的态度有些怪异,亲生母子却显得不甚亲近,直至那幅百寿图呈上后方显得亲近一些,但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层隔阂在,始终不及与十四阿哥那么亲厚自然,眼下却是一切明白了。九岁方回到德妃身边自然不及一直养在身边的十四阿哥感情亲厚。 “那一年我也因额娘逝世而被带到德妃处,身边一下子多了两孩子,且我与十四弟这般幼小,德妃根本照顾不过来,唯有让乳母与嬷嬷看顾我跟四哥。”胤祥涩然一笑,摇头道:“仆大欺主,放到哪里都是这么个事儿,那些个人见我们们年幼,德妃娘娘又不管便开始欺到头上来,四哥说什么根本不听;我哭了闹了他们也不管。谁叫皇阿玛当时已经有十几个儿子,少那么一两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凌若侧目望着胤祥棱角分明的脸庞轻声道:“那四爷与十三爷那些年岂非过得很苦?”身为天皇贵胄本应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谁能想到竟会有这般悲惨的过往。 胤祥摇摇头苦笑道:“苦不苦我是不记得,当时我才一岁不到,能指望记什么事?这都是后来听福爷说起的。”福爷是敬敏皇贵妃生前的贴身太监,他倒是很关心敬敏皇贵妃留下的唯一骨血,可是他在敬敏皇贵妃过世后便被调到御膳房做事,只有偶尔得空时才能偷偷来看一眼,带些他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来给胤禛兄弟俩。可以说他是宫中为数不多真正关心胤祥的人,是以胤祥在成年出宫开牙建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福爷接到府中颐养天年。 “知道我为什么与四哥最亲吗?”胤祥突然这么问。 凌若想了想道:“你们一道在德妃宫中一起长大,自然比旁人亲近一些。” “若这样的话,那老十四呢?他跟四哥可不亲,倒跟八哥走得极近。”胤祥漠然一笑,久远而尘封的记忆如画卷一般在脑海中徐徐展开,“四哥看我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就自己管,哭了他哄,闹了他抱,连晚上睡觉都是他在管,要知道他当时才九岁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管一个尚不满周岁的孩子,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最可恨的是那个乳娘,她是江西人,喜欢吃咸鲜的菜肴,而为了能出好奶水,宫里是不允许在她们吃的菜里放盐的,整日吃淡而无味的东西乳娘早就食不下咽,只是碍于德妃不敢有违,而今见德妃无瑕照顾我们们,便偷偷在吃的菜里放盐,以至她出来的奶水又稀又少,我根本吃不饱,饿得哇哇直哭。四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着这事不知找了德娘娘多少次,可是那时正好老十四生了病,德娘娘只顾着老十四,根本没时间理会四哥,甚至还因心烦而训斥四哥,福爷说有一次他来的时候,看到四哥正抱着饿得哇哇大哭的我在那里垂泪。”说到这里胤祥眼中隐现泪光,尽管没有印象,但依然可以想象那一刻四哥的凄凉无助。 凌若听得入了神,她从不知道素来给人以冷漠强硬感觉的四阿哥竟还有这样的童年,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只有九岁大却抱着一个婴儿的胤禛模样。 泪,暮然落下…… 第一次,她因胤禛而落泪,非关恩宠,非关自身,仅仅只是因为心疼胤禛而落泪。与此同时,层层筑防的内心正在悄然崩塌……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写的我鼻子酸酸的,胤禛啊胤禛。 另外,关于书友说的错别字问题,呃,我每次在发文前都会自己先看一遍文,为的就是尽量避免错字与错误的情节,可能是我自己没瞧仔细所以不甚漏过去了,请大家见谅啊。 第四十七章 往事(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后来呢?”凌若抬头,意外地从胤祥眼里捕捉到一丝恨意。德妃……他毕竟还是恨的! 胤祥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的酸意逼回去,于若隐若现的泪光中赦然一笑道:“你绝对想不到后来四哥做了什么,他把那起子欺主的下人跟奶娘全叫到院中,当着他们的面把奶娘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下令杖责二十。” “那奶娘如此刁滑,岂肯甘心受罚?再说那些人会听四爷话行刑吗?”凌若疑虑地道。” “他们自然不肯。”胤祥牵一牵嘴角,含了一抹悲伤但极为自豪的笑容道:“所以四哥将我交给福爷抱,自己则拿起比他人还高的梃杖,一下一下用尽全力打在那个奶娘背上,任她在那里哭爹喊娘,直至打足二十杖方才停下,福爷说打完的那一刻,四哥看起来比奶娘还要惨,别看奶娘叫的大声,其实四哥人小力微,这二十杖最多让她受一些皮肉痛,根本不曾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倒是他自己近乎脱力,双手不住擅抖,但依然笔直站在那里。从那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敢轻视四哥,而我也因为有四哥的照拂,得以安然长大。” “别看四哥现在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福爷说,在那件事以前四哥对谁都很好,孝懿仁皇后将他养育的很好,谦恭有礼,温润善良,可是在宫里人善注定要被人欺,尤其是在没人庇护的情况下,所以四哥被迫冷下脸装成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渐渐的他性子开始变了,变的冷漠多疑,令人难以捉摸,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面具。不然贤王的美称也轮不到八哥。”胤祥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若非他,四哥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实在是亏欠四哥许多。 “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她问,若非胤祥说起,这些事她永远不可能知道。 胤祥掸一掸袍角长身而起,眯眼望向远处宫殿耀眼无匹的琉璃瓦上,咧嘴道:“我也不知道,你就当我闲着无事随便找人聊天好了。” 随便找人聊天?一聊就将掩藏多年的辛秘给聊了出来?这话搁哪儿都不会有人相信。 胤祥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禁为之莞尔,“我说小嫂子,你能不能别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好像我这个谎话说的是多么拙劣一般。” 凌若被小嫂子三个字唬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道:“凌若卑微,当不得十三爷这般称呼。”天家规矩森严,以胤祥的身份,唯嫡福晋那拉氏能当得起他这声嫂子。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胤祥不在意地伸一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他是众阿哥里最不拘礼数的,合了他心意就是贩夫走卒也照样结交不误;反之,纵是皇亲贵戚也不理会。 他可以不在乎,凌若却不能,再三请他收回这个称呼,无奈之下胤祥只得答应若有外人在时便不叫。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真吃了一惊,四哥的书房在府里便跟禁地差不了多少,连嫡福晋都没进去过,居然任你出入,真是稀罕。” 胤祥漫不经心的话却令凌若心中蓦然一动,看到自己吃惊的何止胤祥一人,还有康熙、德妃、宜妃以及……荣贵妃。 胤祥是因为看到自己在胤禛的书房,那么其他人呢?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自己时都明显露出诧异之色? 德妃等人皆是久居宫中见惯风浪之人,绝不会轻易将喜怒表现在脸上,能令她们吃惊,必然是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荣贵妃更是露出厌恶之色。 难道……她抚着自己的脸,心里骤然浮现一个想法,难道自己长得像什么人? “在想什么呢?该进去用膳了。”胤祥见凌若突然抚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连德妃派人传话用膳都没听到,拍了她一下道。 “没什么。”凌若回过神来随口答应了一句,随胤祥走了几步忽地拉住他衣袖道:“十三爷,待过会儿用过膳后你能不能陪我去景仁宫一趟?” 景仁宫?那不是荣贵妃的居处吗?难道小嫂子思来想去气不过荣贵妃将她指给四哥为格格,想要去找她报复?纵使荣贵妃失宠终究还是贵妃,岂能容她一个小小庶福晋折辱?这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见胤祥拧了双眉神色略有些不悦,凌若知他必是有所误会,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问问贵妃娘娘罢了。” “这样啊……”胤祥双眉一松,抚着下巴问道:“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站在紫禁城中,不论望向哪一处,都是华丽辉煌的宫殿与朱红宫墙,一旦踏入紫禁城,便再无踏出之日,不论荣宠,不论孤寒。 “我想问问荣贵妃,这张脸到底像谁?今日若不问个明白,只怕将来再无机会。”除此之外,凌若还有一件事想问,但这话却不方便当着胤祥说。 他们进去的时候,胤禛已经回来了,神色淡然无波,看不出喜怒如何,然这一次,凌若却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到了深藏在内心的悲伤,尽管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但胤禛内心的伤痛从未被抚平过,也许只有在面对孝懿仁皇后的牌位时才能有片刻宁静。 你想死吗? 想死的话就离远点别在这里害人。 命是你的,要与不要你自己看办。 蓦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胤禛所说的话,那时的她觉得胤禛刻薄无礼,视人命如无物。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胤禛当时看似责骂于她,实际分明是想借这话点醒她,否则以他的身份何必在乎一个小女子的死活。 且在她差点被撞到的时候,是他策马追上前在马蹄下救了她。救她时的怒气不是因为她冲撞到了他,而是他以为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想要寻死。 冷漠刻薄,那只是胤禛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罢了,他的心依然属于二十年前那个谦恭温良的少年…… 心痛、怜惜汇集成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此时胤禛察觉到有目光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回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是凌若时微微一笑,尽管只是一个浅息即止的微笑,却令凌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涨还带了一点欢喜…… 她终还是违背了曾经发下的誓言,对胤禛动了真情,但愿上天不会怪她违誓。 【作者题外话】:有书友问我更新时间,我这里说一下,一般是下午五点多和晚上十一点更新这样。另外关于本书是史载还是虚构的问题,呃,我只能说这本书有历史的框架在,譬如钮祜禄氏确实是康熙四十三年入的府,又譬如胤禛小时候确实是孝懿仁皇后抚养等等,但具体内容都是我自己虚构的,不然也就无所谓小说二字了。 第四十八章 赫舍里氏(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午膳过后,胤祥借口凌若难得来一趟紫禁城,想带她四处看看,便拉了她从德妃宫中出来。待他们出去后,年氏拿帕子抿一抿唇角笑道:“凌福晋与十三爷仿佛才见了几次面而已,竟已这般要好,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凌福晋是十三爷的人呢!” 她看似无意的话令德妃娥眉微微一蹙,瞧了并肩离去的两人一眼,委婉地对胤禛道:“老十三性子跳脱好动又爱胡闹,不知会带着凌若跑到哪里去,万一冲撞到哪宫娘娘就不好了。老四,你性子沉稳,不如一起去也好看着他们一些。” “是。”胤禛答应一声,跟在凌若两人后面走了出去。 胤祥出了长春gong后领了凌若一路往景仁宫行去,自荣贵妃被禁足后,如今的景仁宫已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再不复昔日热闹景象。主子失宠,底下的奴才们自也是能偷懒就偷懒,连守门的太监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偌大的宫门竟无一人把守,任人出入。 “你当真要进去?”望着近在咫尺的景仁宫,胤祥再一次劝道,荣贵妃的失宠可说是因凌若而起,尽管依然顶了一个贵妃的名头,可实际上连没有正式名份的常在、答应都不及,荣贵妃心里绝对恨不得将凌若千刀万剐,胤祥还真怕见面时会闹出什么事来。 凌若深吸一口气,朝胤祥欠一欠身平静地道:“多谢十三爷带我来这里,我自己进去便可,不敢再劳烦十三爷。” 胤祥挥挥手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进去,罢了,既然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的理,何况没人领你进去,万一被人追究进来那就是私闯宫禁,罪名可大可小,走吧。” “你们要走到哪里去啊?”两人刚要抬步,身后倏然响起胤禛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果见胤禛正一脸漠然看着他们,胤祥摸着鼻子打哈哈,“没去哪里,刚才不都说了吗,小嫂子难得进宫一趟所以带她四处走走。”他答应凌若有外时不叫,但这个外人可不包括胤禛。 “结果一走就走到景仁宫来了?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胤禛自然注意到胤祥对凌若的称呼,倒是不曾说什么,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每次胤祥撒谎都会忍不住去摸鼻子,根本骗不过他。 凌若知瞒不过胤禛,逐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四爷,您别怪十三爷,是我求他带我来景仁宫的。” 胤禛听完原委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吟半晌道:“皇阿玛的妃嫔中我并未看到有与你相似之人,十三弟也没印象,也就是说即使真有与你相像之人也是在康熙二十年前的人了,眼下或废或薨。”说到这里胤祥插嘴道:“数年前我曾误闯冷宫,看到过被关禁在冷宫中的废妃,并未看到有与小嫂子相似者。” 胤禛摩挲着下巴望着凌若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据我所知你阿玛与太子妃的阿玛有所过节,而荣贵妃又是太子妃的姨母,即使她真有心针对你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德妃娘娘呢,为何她看到我时也会出神?”凌若反问于他,斩钉截铁。 她眼中少有的坚持与执拗令胤禛心中一动,想起去岁岁末凌若初来之时,康熙特意在朝会之后将他叫到养心殿叮咛凌若一事,让他不止要好好待她更要在适当的时候晋一晋她的位份。还记得皇阿玛说起这些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落寞与思念…… 朝官之女被贬为侍妾固然有失公允,但若仅仅是一个普通秀女断不会引来皇阿玛如斯关注,更不需说迁怒荣贵妃,难道她的怀疑是真的?凌若真的与某一位过世的妃嫔相似,所以皇阿玛爱屋及乌? 德妃肯定是知道的,但她刚才既然隐下不说那么再问也是徒然,反而会惹来诸多不快。胤禛想了许久,终是答应了凌若所求,与胤祥一道陪着她踏进景仁宫的大门。 景仁宫如今形同冷宫,整个宫殿看起来空荡荡,一路过来几乎看不到宫女太监,地上铺满了凋零的树叶与残花,踩在地上有细细嗦嗦的响声,可见已是许久未有人打扫,一阵秋风吹过,卷起树叶四散打转,令本就萧索的景仁宫更见破败景象。 手指划过朱红栏杆,带起一手的灰尘,凌若在心底叹了口气,深宫女子,一生荣宠皆系于君王之身,若失了君王的宠爱,纵使位份再高身份再贵也只是枉然。 凌若吹去指尖的灰尘,与胤禛相视一眼抬手推开那扇朱红六棱宫门走了进去,外头秋阳高照,明媚耀眼;殿内却是阴森黑暗,不见一丝阳光。 “谁?”殿内忽地响起一个如鬼似魅的女子声音,借着划破一室阴霾的秋阳凌若几人看到一名女子以手遮面挡住如金耀眼的秋阳,待得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阳光后方才缓缓放下手,露出一张衰老的容颜,不是荣贵妃又是谁。 与上一回相比,眼下的她不止瘦了,也苍老了许多,仿佛岁月在一瞬间被夺走。在那张苍白不堪的脸上堆满了皱纹,唇色亦透着一种死灰色的白,鬓边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白发,身上穿了件半旧不新的铁锈红银丝滚边旗装,袖口领口多有抽丝。若非那张脸轮廓还在,凌若几乎不能将她与之前那个高贵的妇人联系起来。 “是你!”在看清凌若的一瞬间,荣贵妃豁然起身,牢牢盯着凌若,深切的恨意在眼底疯狂燃烧,他人还没来得反应,她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狠狠掐住凌若的脖子厉声道:“本宫落到如厮田地皆是拜你所赐,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凌若猝不及防下被她狠狠掐住脖子,气一下子喘不上来,拼命想要扯开她的手,可是那双瘦如鸡爪的手此刻却如铁铸一般,她根本掰不动一分一毫,反倒是自己因为窒息手脚开始渐渐无力,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荣贵妃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她!”胤禛二人没料到荣贵妃会这么疯狂,一见面就想要凌若的命,顾不得多想,赶紧一左一右用力掰开她的手。 凌若捂着被掐得通红的脖子用力呼吸,许久才从那种要窒息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但脖子上还是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这一次若非胤禛他们在场,她真有可能被荣贵妃掐死。 “贵妃你冷静一些!”胤禛用力按住挣扎不休的荣贵妃喝斥道,也不知荣贵妃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他和胤祥一起都有些按不住,几次险些被她挣脱了去。 “冷静?你看看景仁宫再在这个状况,再看看本宫的样子,四阿哥,你要本宫要怎么冷静?!”荣贵妃双目通红地盯着胤禛,眼里是除了恨意再看不到其他。 胤祥在一旁冷冷接口道:“当初若不是你冤枉小嫂子将她发落至四哥府中为格格,皇阿玛如何会龙颜大怒将你禁足景仁宫,一切皆是贵妃自己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第四十八章 赫舍里氏(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荣贵妃怨恨的目光寸寸刮过胤祥的脸庞,尖锐的声音像铁片刮过钢刀,刺得人耳朵生疼道:“本宫废黜她是因为她狐媚淫荡与人苟且,罪证确凿,何来冤枉一说?倒是十三阿哥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哈哈,本宫知道了,一定是你也被这小浪蹄子勾引有了不轨的行为。”目光一转又落在一脸平静的胤禛脸上,尖声道:“四阿哥,他们这样给你带绿帽子你还快不杀了他们!”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听她这样颠倒黑白辱人清白,胤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喝,若非胤禛阻止,他早已一拳挥过去堵住她的污言秽语。 胤禛自不会因荣贵妃几句话就怀疑胤祥与凌若,他多疑但绝不笨,荣贵妃这盆脏水泼的那么明显,若连这都看不出来,当真枉自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哥;不过他也看出荣贵妃对凌若的恨意非同寻常,绝不是区区过节可以解释。 “你有事就尽管问吧,过了今天你我都不会再踏足景仁宫了。”他示意胤祥放开荣贵妃,退后数步。 凌若点一点头,看向面目狰狞的荣贵妃,平静地道:“你恨我,并非太子妃之故,而是因为我这张脸对吗?” 以荣贵妃对自己的恨意,直接追问于她,未必肯回答,倒不若装做早已知道的样子引她将事实真像说出来。 她的话令荣贵妃悚然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凌若淡淡一笑抚着脸道:“贵妃不会以为纸能一直包得住火吧?尽管认识这张脸的人已经不多了,但绝非只有贵妃一人,还有德妃。” 这又是一个令荣贵妃恨极的名字,不过是区区一个端茶递水的奴才罢了,凭着有几分姿色就勾引皇上,一步一步竟也让她位列四妃,与自己平起平坐多年,原以为自己晋了贵妃又执掌后宫大权可以稳压她一头,谁想才几年光景就落到这步田地,枉顶了一个贵妃的头衔甚至比刚进宫时还不如。 她冷笑道:“即使你知道自己像赫舍里芳儿又如何,你已经成为四阿哥的格格,纵然皇上再喜欢你,再喜欢这张脸也绝不会纳你入宫,这辈子都休想!” 赫舍里芳儿……胤禛与胤祥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匹的震惊,赫舍里芳儿,那不就是孝诚仁皇后吗?她十三岁就嫁给康熙,是康熙的结发妻子,也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子,康熙先后立了三位皇后,但结发妻子只有一位。 当年孝诚仁皇后过世后,康熙不顾群臣反对,坚决立尚在襁褓中的胤礽为太子,以慰皇后在天之灵。 “孝诚仁皇后?原来我竟是像她吗?”凌若抚着伴了自己十余年的脸一阵出神,猜到自己可能会像什么人,却绝对未想到会是一朝皇后,难怪当日康熙对自己那么温和,必是因为自己令他想到了早逝的孝诚仁皇后。 她的喃喃自语令荣荣贵妃听出了端倪,颤手指了她厉声道:“你是在诓骗本宫?德妃根本没告诉你是不是?” “不错,德妃娘娘什么都没说,是我故意借话试探于你。”凌若回过神来凝声道。 荣贵妃气得几欲发狂,“贱人,敢竟利用本宫,来人!来人!”她的大声叫嚷终于引来了躲懒的宫人,进来后看到胤禛等人在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这么多人竟没一个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若真追究起来,怎么也逃不过一个失职之罪。 “给本宫狠狠掴她的嘴!”她指了凌若咬牙切齿地道。 “我看谁敢!”胤禛上前一步挡在凌若面前,凌厉的目光扫过诸人,每一个jie触到他目光的宫人皆是心惊肉跳,低头不敢动手。 “四阿哥,你这是要跟本宫做对?你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死罪?本宫随时可以问罪于你?!” 胤禛不置可否,倒是胤祥冷笑道:“问罪我们们?那也要你能见到皇阿玛再说,可是皇阿玛禁了你的足,也就是说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见到皇阿玛,口口声声‘本宫’‘本宫’,你真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吗?今日莫说是以下犯上,就是动手打你又待如何?” “你!”荣贵妃被他这番抢白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胤禛摇摇头对凌若道:“你已经问到了想要的答案,咱们走吧。”暗无天日且看不到尽头的囚禁生涯令荣贵妃形同半疯,与她多纠缠根本没意义。 凌若想了想抬头道:“四爷,妾身还有些事想问问她,能否让妾身与她单独呆一会儿?” “随你吧,记着不要过久。”胤禛允了她的请求,与胤祥一道走了出去,至于那些宫人也被命退下。 宫门徐徐关起,将一切隔绝在外,宫殿终归于阴森的黑暗之中,凌若静静地望着对面一脸怨恨的荣贵妃道:“我不想知道你与孝诚仁皇后有怎样的过往,令你这般恨她入骨,我只想知道,是谁将我与容远的事告之于你?”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荣贵妃嗤笑一声,“你已经诓了本宫一回还想诓本宫第二回?”她一边说一边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执在手中一步步逼近,尖锐的簪尖在黑暗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冷芒,“你知不知道没有那两人在场,本宫随时能取你性命?” “困兽之斗!”凌若看也不看比在自已喉间的簪子,淡淡道:“杀了我你也要死,你害我一次皇上念着旧情尚能饶你,然若再害第二次,你认为皇上还能容你在世?” “死就死!”荣贵妃激动地挥手,簪子在凌若的脖子留下一道伤口,很快便有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渗出,“今时今日本宫还会怕死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本宫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望着指尖殷红的鲜血,凌若一字一句道:“当初你若不存害我之心,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正如十三爷所说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咎由自取?哈哈哈,一切都是我马佳湘绣咎由自取!”荣贵妃喃喃重复着忽地仰天大笑,浑浊的泪水于笑声中不断从眼角滚落。 【作者题外话】:前面是凌若感情的转折点,后面则是关乎她今后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敬请期待哦。另外有书友说我前一章将年写了岁,话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去岁啊,和去年是一个意思 第四十九章 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张开手,任由染血的簪子落在地上,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喃喃自语,忽地用力抓住凌若的肩膀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本宫不是恨极了赫舍里芳儿,本宫是怕极了她;那日本宫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你时,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有一个赫舍里芳儿出现,害怕本宫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皇上爱她至深,当年就因为本宫说错一句话,皇上就整整冷落了本宫七年,七年啊,本宫最美好的七年就这么过去了,无人怜惜无人欣赏,夜夜孤枕难眠。最可怜的是本宫的孩子,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是可以治好的,可就因为太医不肯来为他诊治,耽误了病情生生就这样去了。”泪汹涌而下,不断划过那张苍白衰老的脸庞,抓着凌若肩膀的手不断用力,许久未剪的指甲一个接一个折断,仿佛这样才可以减轻她回忆起当初孩子病逝时的痛苦,“本宫抱着咽气的孩儿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凌若无言,纵然她恨荣贵妃当初那般害自己,但听到这些话亦是黯然无语,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荣贵妃的可怜就在于她一直活在孝诚仁皇后的阴影下。 许久她方忍着肩膀上的痛开口道:“你的孩儿固然无辜,那我呢?这一切本与我无尤,可是你却硬要将之报应在我身上。” “能怪谁?要怪就怪你长了一张与赫舍里芳儿一样的脸。而且……”荣贵妃放开她,踉跄着退后几步,环视着空旷阴冷的宫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且本宫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吗?幽禁在此生不如死。” “我只想知道,当初是谁将我与容远的事告诉你。你与太子妃久居宫禁,根本不可能jie触到外界的事物,更何况此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就算太子妃的阿玛也不可能得知。”这才是她来景仁宫的真正目的,从被荣贵妃借故发落的那一天起,她心中就一直有个疑问,到底是谁在暗中加害自己。至于像谁……固然有所疑,但还不至于非要来问个明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在将隐忍了多年的痛苦与悲痛发泄出来后,荣贵妃的情绪看起来平复了许多,她拭去脸上的泪痕默然道:“知道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今时今日的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徒添痛苦罢了。” “痛苦也好过一生糊涂。”这是凌若给荣贵妃的答案,然她心中隐隐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荣贵妃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的疯狂渐渐沉淀,直至毫无波澜,仿佛一潭静水。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早在被康熙禁足的那一天就死了,只是一口怨气始终不肯消散罢了。 仰头将目光投向屋顶蒙尘的描金彩绘露,这像不像她的人生,曾经辉煌过荣耀过,而最终都要归咎于尘土之中,自康熙六年入宫,至今已整整三十八年,她的人生有一大半是在紫禁城的争宠夺权中度过,拥有常人不可想象的富贵同时也承受了难言的苦难…… 若可以选择,她宁愿不曾入宫,不曾见君王,如此,她便可以做一个寻常女子,寻一个普通但是疼爱她的丈夫平平凡凡度过一生。 而康熙,平定三蕃、收复台湾、抵御外侵,无疑是一个出色到极点的男子,千百年难得一见,这样的男子不是她所能拥有的,充其量只能是无数追寻他身影的女子之一。 “凌若是吗?”她突然收回目光这么问,唇角轻轻弯起,看不出到一丝戾气。 “是。”凌若下意识地答应,这是荣贵妃第一次这么温和的叫她,尽管说不上是哪里,但直觉告诉她荣贵妃与刚才不一样了。 荣贵妃缓缓将凌乱的头发仔细抿好,直至一丝不乱后方徐徐道:“有时候糊涂未必就不是福,若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能糊涂一些,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诸多事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忘记这件事好好做你的格格,以你的容貌以及今日四阿哥待你的态度,将来未必不能做到侧福晋之位。” 这一次言语间她未再自称本宫,言语间更是少有的恳切,多有劝戒之意,可见她是当真为凌若好。世事真的很奇怪,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两人还是生死相见的仇人。 “人可以装糊涂却不能真糊涂,否则只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何况他能害我一次就未必不能害我第二次,若贵妃真是为我好的话,还请贵妃明示。”凌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曾经与世无争的心在残酷的现实里已经渐渐磨出了棱角,再回不到从前。 荣贵妃打量了她许久,忽地低低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有心算无心,若不提防着些很容易吃亏。也罢,我告诉你就是了,那人……就是石秋瓷!” 当荣贵妃吐出石秋瓷三个字时,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令她再听不得其他声音,只剩下一句支离破碎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算计她……害她的人是……姐姐…… “不!不可能!”凌若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决荣贵妃的话,她紧紧捂着耳朵大声地喊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相信这不是事实。 荣贵妃看向凌若的眼神带了几许怜悯与不忍,“我说过,你会因此而痛苦。” 凌若用力地摇头,慌乱道:“不会,不会,我与她相识十余年,她性子敦厚温和,是绝对不会加害于我的。是你!”她一指荣贵妃颤抖着道:“一定是你想要离间我们们姐妹,所以才编了这等话来骗我!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些话与其说是指责荣贵妃倒不如说是凌若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将秋瓷与害她之人划清界线。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心。我有没有骗你,你心中最清楚,我与太子妃久居深宫,这消息自然是从宫中而来,而当时这么多秀女中唯一与你相熟的就只有石秋瓷,唯一知道你与徐容远一事的也只有石秋瓷,除了她还能有谁?” 荣贵妃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戳到她心里的钢针,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身子亦像被抽干了力气般软倒在冰凉刺骨的地上,望着掉落在手背上的泪珠喃喃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视她为亲姐,为何她害我?” 荣贵妃轻轻一笑,仰头道:“你不会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了吧,紫禁城啊,天底下女人最多是非最多的地方,没有刀光剑影,可是却有天底下最残酷的争斗,为了权势为了恩宠,什么都做的出来,连亲生姐妹都可以背叛何况是毫无骨血的妹妹,你实在太天真了。” 【作者题外话】:转折喽,转折喽,嘿嘿,下一章还是十一点这样 第五十章 深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蹲下身,冰凉的手抚过凌若满是泪痕的脸庞,“石秋瓷的心比你狠比你硬,看的也比你清;她明白自己比不得你貌美,只要你在宫中一日便会压她一日,所以她容不得你进宫。” 当荣贵妃得知秋瓷中选并已被封为静贵人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以石秋瓷之心计,雀屏中选是必然的事,只要她身在君王侧,哪怕仅只是个答应,于你来说都是君臣有别,你根本对付不了她。” 凌若死死咬着唇,哪怕嘴里尝到鲜咸的血腥味亦不肯松开,所有的痛与泪都被她忍在喉间。 “回去吧,将我说的话忘记,安安生生做你的格格,安安生生过完下半辈子,什么都不要想,想的越多痛苦越多。”荣贵妃如是说道,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当年她若能平和无争,也许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去想?”凌若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衣袖下十根手指紧紧蜷在掌心,有殷红的痕迹从掌心滴落,她知道荣贵妃说的没错,自己与秋瓷的地位天差地别,纵使自己再不甘心又能如何,根本威胁不到她一分一毫,可是要自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啊…… 泪不断落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心中的恨在这连绵不绝的泪珠下始终不能平息,她明知自己入宫是为了家人能过得好些,并无利欲争宠之心,依然妄顾昔日情份,暗施算计。自己一直珍视的姐妹之情,在她眼中原来只不过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 好恨!好恨!只要一想到那个虚伪的女人,凌若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蜷在袖中的双手不住收紧,直至掌心传出轻微的响声, 望着凌若那恨之如狂的面容,荣贵妃仿佛看到不久前的自己,也是这般怨极恨极,皆是可怜之人,其实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可怜! 如此想着她对凌若不禁又同情了几分,轻声道:“虎无伤人意,人却有害虎心,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紫禁城更是如此,吃一堑长一智,此事就当是教训,往后不要再轻易相信人,凡事都留个心眼,你……” 说到这里,荣贵妃看到凌若摊开的掌心眼皮微微一跳止住了后面的话,原本莹白如玉的掌心此刻血痕交错,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来,狰狞可怖,更有几片指甲生生折断在掌中,染血的断甲令人心悸不已。 “旁人的背叛我可以当做是个教训,但唯独她不行!我定要她为之付出代价!”感受着掌心与手指同时传来的痛楚,凌若拭干了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说道,神色坚定无比。 荣贵妃知道自己再劝什么都无用了,只是摇头道:“你纵使恨又能如何,她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论得宠与否都不是你所能对付的。”得宠的妃嫔自然高高在上无人敢犯,纵然失宠也依旧是紫禁之人,依旧是主子。 看着断甲从掌心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凌若冷冷吐出连自己都觉得可怖的声音来,“如今不可以不代表将来也不可以,我可以等,一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 “你这又是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方有尽头,纵使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她依旧是静贵人乃至静嫔、静妃,除非……”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是大不敬乃至谋逆大罪。 “除非什么?”虽说不急于一时,但也得有办法才行,一时之间哪里能想的到,此刻听得荣贵妃似乎有办法连忙追问。 荣贵妃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释然了,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而且第一个不敢说出去的恐怕就是凌若,当下肃声道:“想对付静贵人,除非老皇驾崩新皇登基,而且继位者还得是四阿哥才行,否则终你一生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她。” 一旦康熙驾崩,秋瓷便成了太妃,虽依然有个妃字,但再无任何地位可言,且不能再居原有的宫殿,与所有太妃一道迁居寿安宫。若然胤禛能够继位为帝,凌若哪怕只是一个贵人,也足以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胤禛……登基…… 凌若万没料到荣贵妃会说出这等在旁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来,觊觎皇位那是杀头大罪,何况当今圣上早已立下太子,在太子之下论序位有大阿哥、三阿哥,论贤名有八阿哥,怎么着也轮不到胤禛来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何况这种关乎大清国运的传承她一个小小女子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甚至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荣贵妃说的也没错,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机会对付秋瓷,紫禁城的朱红城墙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将她与秋瓷隔绝成两个世界的人。 荣贵妃与其说是在告诉她办法,不如说是在劝她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皇位根本落不到胤禛头上,她的报复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笑话。 见凌若已经有所动摇,荣贵妃正待再劝几句,忽地见那个装束简单的女子已经一改适才无助之色朝自己行了一个大礼,清越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如约响起,“多谢贵妃为我指点迷津。” 望着她倔强至极的脸庞,荣贵妃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底更浮起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想法,也许……也许在多年以后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真的可以影响皇权更替。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勾起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道:“看来我再说什么你也是不会听了,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是福是祸就听天由命吧。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凌若也怕胤禛在外面等急了,何况自己想的都已经问清楚了。当下欠一欠身,流苏垂却,带着难言的复杂道:“妾身告退,将来若有机会再来看望贵妃。” 虽然废黜她的人是荣贵妃,但罪魁祸首却是石秋瓷,若无她告密,纵使荣贵妃再不愿让她入宫也找不到废黜的理由。更何况适才听了荣贵妃那段话后,凌若对她同情更大于怨恨,她终归也是可怜的…… 将来……荣贵妃怔忡地望着转身离去的凌若,宫门再一次被打开,此刻已是夕阳暮色,天边五彩斑斓的晚霞像极了她封贵妃时穿的那件妃红捻金缂丝绣鸾鸟吉服,那时的自己多么风光无限,谓之曰后宫第一人也不为过,那时的自己恐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步田地吧。 时也,命也,兴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望着徐徐关起的宫门荣贵妃露出一个静默的微笑,一如初进宫时的她,三十余年岁月,今日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玄烨,生时你不愿见我,那么死后呢,你可愿念在三十余年相伴的情份下,再来见我一面? 明知不能拥有,依然忍不住恋上,所以她始终超脱不了红尘万丈,所以她怕赫舍里芳儿。同样的,她也羡极了赫舍里芳儿……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十二,荣贵妃马佳湘绣薨于景仁宫,时年五十二岁。 【作者题外话】:一入宫门深似海,真是一点都没错呐 第五十一章 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登上马车准备离开紫禁城的众人皆是为之一震,尤其是胤禛与胤祥,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同样震惊的凌若,他们是仅有知道凌若去见过荣贵妃的人,更曾经单独相处过,虽然凌若出来后说只是问一些有关孝诚仁皇后生前之事,但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荣贵妃就薨了,无病无灾突然去世,必是自尽无疑,凌若究竟与她说了什么,竟令荣贵妃自尽。 “啊~~啊~~”远处有数只昏鸦扑棱着黑色的翅膀飞过暮霭沉沉的天空落在宫墙屋顶上,黑羽飞落,带来无穷无尽的苍凉与落寞。 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圈禁了无数女子,终她们一生也走不出这个精致华美的牢笼,后宫佳丽三千,最终能够成为人上人的不过寥寥几人,其余的皆淹没在无情岁月中,根本不会有人去理会她们的生死。 康熙是念旧情的,虽然于荣贵妃有怨,但念在她陪了自己三十余年,终是保全了她身后的尊荣,以贵妃仪制治丧,谥号荣惠,停梓七日后下葬妃陵,而他也于下葬那日去见了荣贵妃最后一面,想来荣贵妃泉下有知也该安慰了。 回到净思居后,迎上来的水秀等人被凌若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其可是出了什么事,凌若摇头不语,正歇息间,李卫进来回话说温格格来了。 若说贝勒府中最得凌若信任的除了净思居这些人之外必是温如言无疑,且还有救命之恩,令凌若备感温暖视若亲姐。可眼下她却头一回起了疑心,连相交十余年的石秋瓷都可以翻脸无情,更何况认识尚不足一年的温如言,真的能够相信吗? “姑娘,可要请温格格进来?”李卫见她迟迟不发话,面色瞧着也不对,逐小心翼翼地问。 凌若闭目轻轻敲着桌面,与温如言相处的点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尽管瞧不出什么破绽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心结她终是越不过去,同样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温如言,想到这里她睁开了眼漠然道:“去告诉温格格就说我今日累了,让她先回去,改日再叙。” 听到这话,李卫等人顿时愣了一下,往常姑娘听得温格格来高兴都来不及,而今却避而不见,进了一趟宫怎么觉着姑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面面相觑以目光询问唯一跟凌若一道入宫墨玉,可墨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且说温如言得了李卫回话后微微愕然,她尚是头一遭在凌若这里吃闭门羹,隐隐觉着有些不对,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相见?但凌若不肯见她也无法问个究竟,颔首待要离去,旁边的素云忍不住愤愤地啐了一口低声道:“刚封了庶福晋就翻脸不认人,真没想到竟也是一个势利小人,亏得我家姑娘之前那么照顾她。” 李卫虽也觉得自家姑娘的做法有欠妥当,但听得旁人辱及姑娘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休得胡说,我家姑娘岂会……”待说到这里他忽的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问道:“等等,你……你刚才说什么,庶福晋?我家姑娘?” 凌若被德妃特赐为庶福晋的事在他们刚一踏入贝勒府,就传得沸沸扬扬,温如言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心生欢喜,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来,至于净思居则晚了一点尚未收到消息,墨玉也一直没机会说。 素云不顾自家姑娘的劝阻一脸鄙夷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主子会装你也会装,庶福晋有什么了不得的……” “住嘴,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吗?跟我回去。”温如言一脸薄怒地打断素云的话。 “是。”见姑娘动了真怒素云不敢违逆,狠狠瞪了还没回过神来的李卫一眼后跟在温如言身后离开了净思居。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温如言看到虚掩的门后面人影闪动,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且是一个侧脸,但还是能认出凌若无疑。她就在门后却避而不见,到底这一趟入宫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刻意疏远自己? 温如言带着满心的疑虑走了,至于凌若,她真的就站在门后,将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包括素云那番指责的话,她仰头看着漆画的顶梁,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温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你不会背叛,相信我们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姐妹? 这个时候净思居的人从墨玉口中得知凌若已被封为庶福晋皆是欢喜不已,只是碍于凌若神色不对不敢惊扰,但每一个人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从今往后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称姑娘一声主子了。 墨玉唤过小路子道:“姑娘这回进宫见了静贵人,静贵人赏了好些个东西下来,皆在马车上,你随我一道去把东西搬下来,里面还有几盒金丝血燕在,等会儿记得拿一盒到厨房给炖上。” “不必了。”小路子刚要答应,一个冷凝的声音抢在他前头道:“把这些个东西全锁到库房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说话的正是凌若,此刻她已经回过神来缓步至椅中坐下,墨玉以为她是不舍得吃这些个东西逐笑道:“主子,静贵人赏的东西虽然名贵,但终归是拿来用的,放久了反而不新鲜;何况这阵子雨多潮湿,若是因此受潮发霉那多可惜。” “我叫你锁进去没听到吗?”凌若心中厌恶,声音不由得含了一丝怒气。 一直以来她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连喝斥都不曾有,而今突然动怒令诸人为之心惊,慌忙跪地请其息怒,墨玉更是慌忙道:“奴婢愚笨,请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将东西锁到库房去。” 看着跪在地诚惶诚恐的墨玉等人,凌若静一静纷乱的思绪示意他们起来,“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心中不快,你们将东西锁进去就是了。”待要挥手让他们退下忽得心中一动扬脸道:“去将李卫也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要想让石秋瓷付出应有的代价,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同样也绝非凭一已之力所能做到的,论亲近,自非墨玉这些日夜在身旁侍候的人莫属,且往后倚靠他们的地方还有很多,与其到时候遮遮掩掩倒不如现在说明白的好,若真有那二心的,也好早些发现。 待李卫进来后,凌若命人将门窗皆关好,正色道:“你们几个皆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也是我最信任之人,而今我有一件关系极大的事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可能会危及你们的性命,若你们当中有不愿听的,就站出来,我念在主仆一场绝不为难,甚至可以为你们向贝勒爷求一个好去处;但是……”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含了几分狠厉在里面,“若过了今日再让我发现你们生出背叛之心,绝不轻饶了去!” 众人心中一凛,情知她之后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墨玉最是干脆,直起身子道:“奴婢说过要陪在主在主子身边,不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凌若点点头,目光扫过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的几人,“那你们呢?” 李卫磕了个头说道:“只要主子一日不嫌弃奴才,奴才就一日陪着主子,主子去哪里奴才就去哪里。” 小路子知自己说话不利索,是以李卫刚一说完他就忙点头道:“奴才……奴才也……也是。” “还有奴婢们。”水秀与水月齐声道:“主子不止待奴婢们好,还让李卫教奴婢们念书识字,是真正将奴婢们当人看待,虽然才学了没几天,但是奴婢们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孝悌忠信;这辈子绝不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 第五十二章 休戚与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没有一个人心生反水,凌若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深宅大院之中并非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也有重情重义者,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随即她将景仁宫发生之事细细说来,在这偌大的贝勒府里,她所能信任的也唯有眼前这些人了。墨玉等人皆知道自家主子是被人陷害才委身四贝勒府为格格,却万万没料到陷害她的人竟是凌若常提在嘴边的那位静贵人,怪不得回来后面对静贵人赏的那堆东西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墨玉是见过秋瓷的,先前还觉着她人挺好,现在才知道她口蜜腹剑,这次若非荣贵妃说起,只怕主子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还会懵懂的信任甚至感激她,真是想起来都觉着可怕。 水秀一脸嫌恶地道:“主子您既然已经知道静贵人是什么样的人,那往后可得离她远点,省得她再想什么招数害人。” “是啊。”墨玉也在一旁附声道:“这种人太可怕了,奴婢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幸好现在她是皇上的人,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否则真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 凌若看了她们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若我不愿就这样算了呢?” 水秀与墨玉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李卫沉默良久,低声道:“主子可是想要对付静贵人?” 对于李卫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凌若并不意外,众人之中论心思缜密者非李卫莫属,且又识文断字,远非一般奴才所能比,说起来让他做一个奴才实在是委屈了。当下点点头拂袖起身,静悦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世间口心怀诡胎、口蜜腹剑的并不是只有静贵人一个,咱们府中就有不少,若每一次都避而远之,纵然天下再大也无容身之所。”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站在悬崖边了,退一步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 “奴婢愚昧。”墨玉和水秀一脸通红,虽然凌若言语间并非有意说她们,但想到自己适才一心只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根本不曾多想便觉臊得很。 “无妨,起来吧,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别跪着了。”待他们谢了恩起身后凌若看向垂首不语的李卫柔声道:“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这个问题显然很难回答,李卫沉吟了很久方才面带难色地道:“恕奴才直言,静贵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宠妃,纵使贝勒爷见了也要行礼,主子想要对付她实不比登天易。不过……” “不过什么?”凌若抚着绣有胡姬花的领襟问,神色间有几分期待。 “不过并非全无机会,就看主子等不等得了。”李卫咬一咬牙豁出去道:“当今圣上虽尚值盛年,但毕竟已五十有余,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皇上龙驭宾天,这静贵人便成了先帝遗妃,只要她不是太后那便好办了。所谓太妃不过是被遣弃了的嫔妃而已,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见他停下了话语,凌若微微一笑,似不经意地道:“可是我依旧没有机会,她是太妃,而我也只是一个庶福晋而已,依旧是四面红墙遥遥相隔。”她知道他必然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只是顾忌太多无法说出口而已。 李卫的内心确实在不断挣扎,后面的话等同谋逆,若传了出去难逃死罪,而且于主子来说指这么一条不归路未必是好事,甚至会害了主子,可除了这条路他再想不到其他。 凌若静静站在沉香长窗前没有出言催促,许久,李卫终是狠下了心,算了,死就死吧,再难走总是一条路,有那么一线曙光,总好过主子将来走偏了,只见他抬起头沉声道:“那若登上帝位的是贝勒爷呢?” 听得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除了凌若镇定自若外余下者皆是被吓得不轻,小路子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慌声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莫道皇上春秋正盛,即便龙驭宾天也有太子继位,怎么着也轮不到贝勒爷!”急切之下这些话脱口而出倒是半点也不结巴。 李卫也是破罐破摔了,抓下小路子的手瞪眼道:“你以为太子之位很稳吗?” 此言一出,莫说小路子等人即便凌若也为之恻目,“此话怎讲?” 李卫叹了口气道:“奴才虽然一直在贝勒府里,但对外头的事也有所耳闻,恕奴才说句不该的话,太子论贤名不及八阿哥;论才学不及三阿哥;论才干更不及贝勒爷;他能成为太子只因其母为孝诚仁皇后。可是皇上选的是下一任皇帝,关乎大清百年国运,怎能因一已喜好而枉顾江山社稷?昔日立其为太子,皇上未尝不是抱着极大的期望,亲自教导习政,希望可以培养出第二个明君来,可是观太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与皇上年轻时天差地别,奴才不信皇上对他全无失望,虽然现在皇上身子还健硕尚有时间,但想来太子也是如坐针毡,提心吊胆,唯恐皇上对他不满。” 凌若吃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良久徐徐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李卫,能凭只言片语间便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心思缜密通透非常人可及,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若非一场大水毁了一切,说不定他已经考取功名在官场上展露峥嵘。 “可这跟贝勒爷又有什么关系?”水秀还是没怎么明白,傻傻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脑袋上便挨了一下,却是李卫,瞪了眼道:“你笨啊,若皇上不满yi太子,你说皇位会传给谁?” 水秀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张着嘴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其他皇子。”这一句话听得众人心摇神驰,贝勒爷也是皇子凤孙,额娘又是当今四妃之一,若真要传位其他皇子,贝勒爷未必没有机会。 “只要一日新君没有登基贝勒爷就一天有机会,奴才只是怕……”李卫欲言又止,面上带有几分难色。 “怕贝勒爷没有争位之心?”凌若望着穿过窗纸渗进来的沉沉暮色唇角渐渐勾起,露出一抹倾城之色,“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李卫与众人对视了一眼,一道跪下正容道:“奴才们自知人微言轻,但只要主子有吩咐奴才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没有言明,但他们不是傻子都知道凌若选的是哪一条路,尽管很艰难但是答应了就再无反悔之理。 “好!好!”凌若含了笑一一扶起众人道:“从今往后我们们休戚与共,祸福同享。” 第五十三章 入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日子在平静中缓缓滑过,由初秋渐入深秋,府中诸女虽然对凌若晋庶福一事多有不满,但这是德妃定下来的,她们再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最多在私下埋怨挤兑几句 这些日子胤禛似乎比以前更忙了,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府,就算回了府也是在书房,只有累极的时候才会睡上几个时辰,更甭提召寝之事,那拉氏曾不止一次劝过他要保重身子,可一忙起来哪还顾得上许多,无奈之下那拉氏只得叫厨房记着每日炖一蛊参汤送去书房,不论贝勒爷回来多晚都不可以忘记。 至于胤禛在忙什么事府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凌若算一个,只因她常去书房侍侯,有意无意间总会看到一些往来公文,再加上胤祥又经常出入府邸,言谈间经常提起的无非两件事,一是兵饷一是黄河。先前拨给兵部的那些银子已使得差不多了,按理说现在正是秋赋时,各省各府收上来的税赋上缴国库,户部理应银钱充裕才是,可以将先前拖欠的粮银兵饷给补上,哪知户部还是在那里叫穷,太子又不肯管,实在被逼极了就叫他们自己看着办,可没他的手令他们又不能查户部,总之是一拖再拖,实在叫人头大。 这边事儿还没平息,河南一地因入秋以来气候反常连日大雨,导致黄河水位不断上涨,因黄河泥沙淤积,为防决堤朝廷连年加固加高堤坝,多年下来黄河水位已经高过四周的房屋田地,一旦黄河决堤,所造成的损毁将不堪设想,朝廷已经派了钦差前去巡察,但大雨不停,只怕后果堪虞。 一场洪水下来,毁的何止是财帛还有性命,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李卫是亲自经历过的,凌若常从他嘴里听说当时的惨况 胤禛不止知晓其中利害,更明白一旦大灾酿成,朝廷将将为此支付高昂的代价,且以户部现在这般模样,胤禛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否则何至于这般模样。他与胤祥原是想将此事上奏天听的,可惜并无真凭实据,更重要的是皇阿玛已将户部交由太子打理,他们越过太子直接上奏便是对太子不敬,若因此起了嫌隙岂非坏了多年的兄弟情谊,所以为着这件事他也很为难。 他一边要想办法从户部要银,一边要关注黄河一带情况,甚至还要安抚对太子日渐不满的胤祥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 为着这事连中秋节都没心思过了,不过胤禛倒是记着凌若家人入府的事,原是前些日子就要入府的,哪知凌若额娘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直到现在才痊愈。 见胤禛百忙之中还记着自己的事,凌若亦是一阵感动,自知道后便日日盼着这一天快些到来。 九月初四,自清晨起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凉意渐盛,晌午时分,一辆老旧的马车停在贝勒府门前,从上面下来一对年逾四旬的夫妇。 “老爷,若儿就在这里吗?”富察氏望着贝勒府几个字颤声问,眼中噙满了激动欢喜的泪水。 凌柱拍拍她的手强捺了眼中热意点头道:“对,若儿就在这里,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富察氏欢喜不已,取下丝帕拭去眼角的泪痕,终于就要看到女儿了,她已经整整近一年没见过女儿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当初得知女儿被赐给四阿哥为格格时她的心都快碎了,朝官之女沦为无品无阶的侍妾,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与讽刺,所幸……所幸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说若儿已被晋为庶福晋,总算有些安慰,且贝勒爷还特许他们入府探望。 “哇,好大好漂亮,简直就跟皇宫一样。”清脆的女孩儿声在他们身边响起,却是伊兰,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望着飞檐卷翘、宝瓦琉璃的贝勒府惊叹,秋雨蒙蒙为它笼上一层不真实的氤氲,显得格外壮阔华丽。伊兰看得移不开眼,朱红色的府门,威武的石狮子,还有带刀的守卫,这里比他们家实在好上太多了。 “真没见识。”荣祥没好气的把挡在前面的伊兰推开,“蹭”一下从马车中跳下来,站在凌柱边上老气横秋地比划道:“皇宫有养心殿、体元殿、奉先殿等等,还有东西十二宫,可比这里大多了。” 伊兰一撅嘴巴不服气地道:“哼,你又知道了,明明自己也没去过,在这里瞎神气什么。” “我虽然没去过,但是听阿玛说得多了。等将来我长大了也要考取状元入朝为官。”荣祥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道。 伊兰用手指在脸上划道:“你连都还没背会呢,就大言不惭说要考状元,真是羞羞。” “好了好了,在家里还没吵够吗,到了这里还要吵,真是没规矩。”凌柱拉住他们两个喝斥道。 见凌柱发话两个小人儿不敢多言,互相瞪了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正在这时,一个身着青衣小帽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从贝勒府里面出来,看到凌柱几人面露喜色,快步过来冲凌柱拱手道:“敢问您可是凌柱凌大人?”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贝勒府中来人,凌柱不敢托大连忙还礼道:“正是,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李卫笑一笑道:“不敢,奴才贱名李卫,是负责侍候凌福晋的下人,大人唤奴才小卫子就是了。福晋已经在府中盼望多时,凌大人和凌夫人还有两位公子小姐若无事的话就请随奴才进去吧。” “好!好!有劳小哥在前面带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儿,纵是凌柱也难捺心中激动,携了富察氏快步往里面走去,一刻也不愿耽搁,一年未见不知女儿怎样了,是否真如书信中所言一切安好。 入了府立时有早已候着的下人递上油纸伞供遮雨之用,这油纸伞比之一般人家用的精致许久,除了伞纸上印有江南烟雨,山水美景之外,伞柄处更缀有流苏,转动间流苏飞散,如花飘零。 伊兰一边把玩着伞一边东张西望,这贝勒府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好看的,一路走来可见小桥流水、四时花令,甚至还有亭台水榭,真的好漂亮,刚才路过池子时她还看到水中有锦鲤在游动,于细密的秋雨间带起一抹耀眼生花的金色。 “荣祥,你说我们们要是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好。”伊兰蹦蹦跳跳地说,她已经被为这里的奢华精致所吸引,与他们家相比这里无异于皇宫,而且生活在这里有人侍候,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听那个小卫子说姐姐身边现在有五个人侍候呢,连吃饭穿衣都有人服侍。 “不要。”荣祥皱了皱鼻子硬梆梆地蹦出这么两个字来,“阿玛说过,一入候门深似海,这里固然吃得好穿的好可是规矩同样大,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一点自由都没有,不知是咱们自家的院子舒服多少。” 这一路走来不时会遇到府里的下人,那些人在看到他们一身寻常打扮后或多或少皆露出些许鄙薄之色,哪怕经过他们身边时也故意抬高了下巴装作没看到,这种轻蔑令荣祥心里非常不舒服,若非是为了见姐姐他恨不得掉头就走。 伊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粗人一个,连好坏都不会分,她懒得再理。 【作者题外话】:嘿嘿,今天三章,我真的很努力喽,拜托大家耐心一点,另外一般如无意外的话,晚上十一点肯定是有的,请放心啊 第五十四章 相聚(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净思居近前,隔着老远便看到有人站在院门前左盼右顾,神色焦灼,不是凌若又是谁,在她身后站着墨玉,一把浅青色底子绘樱花的油纸伞为两人挡住漫天细雨。 远远看到他们过来,虽然隔着朦胧的雨幕尚看不清,但凌若知道那必定是她的阿玛额娘,身子激动地不住颤抖,鼻尖更有无尽得酸涩,盼了那么久终于让她盼到这一日,自入府已来数百个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家人,思念中的父母兄妹是否安好,会否因为与她的分离而伤心。 丝帕轻轻拭去凌若不知何时滑落脸庞的泪珠,耳边是墨玉关切的声音,“主子,今儿个是高兴的日子,您千万不要哭,否则教老爷夫人看到了岂非更难过。” “我知道,不哭,我不哭。”凌若手忙脚乱地拭去眼角的泪痕,唯恐被看出端倪来,偏偏越是不想哭这泪就越忍不住,像决堤了的河水一般汹涌而出,直将一方丝帕都给浸湿了。 “阿玛!额娘!”在迷离的泪眼中她终于看清了凌柱夫妇的身影,快步迎上去,内心悲喜交加更有深深的内疚在其中,相别才一年而已,阿玛的鬓角就多了许多白发,而额娘也明显苍老了许多,必然是因这些日子过于操劳伤神之故。 “若儿!”思女心切的富察氏哪还忍得住,就要过去抱住从未离开过身畔的女儿,然凌柱紧紧拉住她的手,垂首行礼道:“臣凌柱夫妇携子女见过凌福晋,福晋万安。” 凌若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自己如今已是皇子妾室,虽不及身在宫中那般尊贵但也非寻常人可及,对凌柱而言,她凌若先是四皇子的福晋,然后才是他的女儿。 “阿玛额娘快快请起。”凌若强忍泪意道,待两人直起身后方哽咽道:“女儿不孝,让你们两位老人家操心了。” 富察氏不住摇头垂泪,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如如何开口,只是紧紧握了凌若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儿啊,她的儿啊。凌柱虽未说话但能看得出他也是万分激动,双唇不住颤抖。 “姐姐!” “姐姐!”随着这两个声音,荣祥与伊兰从富察氏身后上前犹如燕子一般扑进凌若怀中,扭结糖似的在她身上蹭个不停,亲热的不得了。 “姐姐,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兰儿?”伊兰娇憨地抬起头,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小月牙。 荣祥不甘落后嚷嚷道:“还有我!还有我!姐姐你不在都没人陪我玩耍了。” “想!都想!”尽管衣服被蹭得一团皱,但凌若丝毫未有不悦,反而是许久未有过的开心与轻松,这就是她的家人,血脉相连的至亲,纵然天各一方也斩不断割不舍的至亲。 她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宠溺地笑道:“这才一年不见就长高了许多,尤其是荣祥都快赶上姐姐了。” 荣祥得意地挺一挺小胸脯正要说话却被凌柱一眼瞪了回去,“告诉你们多少回了,到了贝勒府要守规矩,切不可乱来,怎得依然这样没规没矩,还不快回来站好给凌福晋行礼!” 凌若揽了颇有些不情愿的荣祥与伊兰笑道:“该行的礼刚才已经行过了,如今我是阿玛额娘的女儿,是荣祥他们的姐姐,弟妹与姐姐亲热是理所当然之事。”说到这里她往后张望了一眼奇怪地道:“咦,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富察氏闻言眼睛又是一红,欲言又止,李卫见状忙凑上来道:“主子,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这雨虽然不大但密得紧,夫人身子刚好利索,可不能再淋雨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凌若方才醒悟过来说了这么许久话竟一直站在外面,虽然有伞遮着,但风吹雨斜,遮了一边没另一边,只这会子功夫诸人身上便已湿了一片。凌若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待一一落坐后又命人奉了茶并去准备午膳后方才再度问起荣禄今在何方。 凌柱叹了口气注目于她道:“你先回答阿玛一件事,当日你是否存了心要入宫,而非原先所说的应付了事?” 富察氏亦道:“是啊,若儿,以你的聪慧要避其锋芒并非难事,妆容更是可以丑化,为何……” “为何最终为荣贵妃所忌是吗?”凌若转着手里的青花瓷盏静静承认道:“不错,女儿当时确是改了初衷想要留在宫中。” “可是因为你大哥之事?”这一回凌若没有回答,但凌柱知道她这是默认了,见自己果然猜对不禁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道:“你这又是何必,不管怎么样都有阿玛在,阿玛会想办法帮你大哥解开困局,何苦要赔上你一生的幸福?!” “阿玛还有办法吗?”凌若淡淡地问了一句令凌柱哑口无言的话。确实,他当时已经无法可想无路可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前程毁于小人之手,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取荣华富贵。 凌若扶一扶鬓发上须翅皆全的双蝶穿花珠钗道:“阿玛在朝中被人排挤,大哥明明是庶吉士之才却被外放江西任按察使经历毁了大好前程,您要女儿视若无睹女儿做不到。”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原以为只要我入了宫太子妃一脉便不敢轻举妄动,谁想却被他们抢先一步,寻了个缘由将我剔除在秀女名单中。” 见女儿如此懂事凌柱既欣慰又难过,十六岁本当是天真烂漫不知愁的时候,无奈他这个阿玛没用,要女儿小小年纪就为家中之事操心,摇摇头道:“说到底还是阿玛害了你。” “阿玛无需自责,这条路是女儿自己选的,不论结果如何女儿都不会怪怨于人。何况……”她噙了一抹微笑在唇畔道:“何况自入贝勒府以来贝勒爷待女儿极好,否则也见不到阿玛额娘。” “那就好。”凌柱点点头,心中总算有了几分安慰,外间虽四处传言说四贝勒爷为人刻落寡恩,无情无义,但凌柱好歹为官多年知道朝堂之上所听未必属实,甚至连所见也未必属实,一个人心中就有一个是非黑白。在他看来,胤禛多年在朝中的所做所为,虽有不少遭人诟病的地方,但论才干却是极为突出,且心怀百姓敢为人所不敢为之事,是朝中近年少有的真正做实事之人。 凌柱捧茶在手,于茶雾缭绕间解开了凌若心头的疑问,“你大哥在年后就去江西赴任了,他说为官者不应为权势荣华,而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他还说让你放心,纵然远离京城也必当做出一番成绩来。” “大哥能想明白自然最好。”凌若慢慢啜一口茶,放下了提在喉咙的心,她真怕大哥会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大哥年纪轻轻便能够荣宠不惊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因为回我妈家看女儿,所以更新的晚了,请见谅啊,第二章还是十一点。 另外要特别感谢id为td15672972的书友,替我指出我的不足之处,“休戚与共”那一章确实是我写的疏忽了,如果能在后面加一段凌若让李卫暗中注意那些人的话会更好一些,汗颜,汗颜,以后我会注意的。另外关于“的得地”的用法,说实话,我一直都很头疼,我也知道他们是分别用在名词形容词和动词的后面,但是我有时分不太清主宾谓,下次注意 第五十四章 相聚(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说话这阵子功夫,荣祥已经将小几上的几盘点心悉数吃了个干净,拍着鼓鼓的小肚皮意犹未尽地道:“姐姐这里的点心可真好吃,我还想吃。” 凌若宠溺地捏捏他笔挺的鼻梁道:“你若喜欢,晚些走的时候姐姐让厨房多做一些给你带着。只是现在可不能再吃了,否则撑了肚子还怎么用午膳,姐姐知道你要来可是特意让厨房备了你最爱吃的五彩牛柳和八宝野鸭,很好吃的哦。” “真的吗?”听到这两个菜荣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使劲往肚子里咽了口唾沫,他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胃口极好又爱吃肉食,只是家中不富裕只能偶尔吃上一顿,有时候实在馋极了就央荣禄偷偷去山上打点野味,也亏得荣禄虽然习四书五经,但满人出身的他同样自小学习骑射之术,三不五时就能打到一只野鸭或山鸡,拿回来让富察氏煮着吃,也算是改善一下伙食,只是现在荣禄外放江西,荣祥又小,凌柱怕他一个人上山会出意外,是坚决不让他私自外出,可是把荣祥馋坏了。 “姐姐你尽管放心,他肚子大着呢,待会儿保准他吃的比谁都要多。”伊兰亲昵地抱着凌若的胳膊道。自进来后她就一直黏在凌若身边,不时抚一抚她身上柔软光滑的锦缎,眼中尽是艳羡之色,姐姐如今所穿所戴的东西都好精致好漂亮,她若也能像姐姐一般该有多好。 凌若莞尔一笑抚了伊兰娇嫩如花的脸颊正要说话,有人推门进来,却是水秀,只见她欠一欠身恭敬地道:“主子午膳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起膳?” 自入秋以后天气渐凉,为怕菜肴冷却失了该有的味道,厨房每做好一道菜都会以银盖覆之保其温度,待要用膳起方才起盖,故称之为起膳。 凌若微一点头朝凌柱与富察氏笑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阿玛跟额娘也该饿了,不如咱们先去用膳?” “也好。”凌柱刚一答应,荣祥就跳起来拍手欢呼道:“好啊,有牛肉和野鸭吃了。” 看着他馋极的模样,凌若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无比,堂堂朝廷官员却连牛肉、野鸭这等寻常之物都不敢天天吃,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 “走吧,姐姐带你过去。”她一手牵着伊兰一手拉过荣祥略有些粗糙的小手与凌柱夫妇一道往偏厅走去。 小路子与水月早已候在偏厅,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一道道覆了银盖的盘子,等他们一一落坐后,二人开始起膳,一个开盖一个报菜名,菜十二品:花菇鸭掌、五彩牛柳、佛手金卷、炒墨鱼丝、草菇西兰花、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奶汁鱼片、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绣球乾贝;汤一品:龙井竹荪;饽饽二品:肉末烧饼、龙须面。 为着今日这道午膳,凌若数日前便去厨房交待过,每一道菜都是她亲自定的,还特意封了个红包给厨子,务求尽善尽美。 桌上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看得荣祥和伊兰直了眼,他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一顿饭吃这么多菜的,正当他们以为菜肴都齐了的时候,两人从外头抬了一个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只刚刚烤出来的全乳猪,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还在冒着热气。 看到那只烤乳猪,凌若柳眉微微一蹙,她倒是点过这道菜,不过厨房说乳猪近日所得极少,除了份例之外只怕供应不上,是以便撤了没点,怎得现在又端来? 凌若不认识那两个人,却认识跟在他们之后进来的人,正是嫡福晋身边的三福,他进来后朝凌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主子知道今日凌福晋家人过来,所以特命小的将供应给含元居的烤乳猪送过来,请凌老爷和凌夫人享用。” 凌若还没来得及推辞,三福已含笑道:“主子说了,凌福晋的家人等同于她的家人,尽些心意是应该的,她本该亲自过来,只是无奈近几日头疼病犯了,动不得身,所以只能差遣奴才过来,请凌福晋千万不要推辞。”说到此事他故做可怜地道:“主子可是发话了,若奴才不能完成这桩差事,那奴才也不用回去交差了。” 这自是玩笑之话,不过那拉氏的这番心意却是令凌若心头微微一暖,感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烦请替我谢谢嫡福晋,改明儿再去给她请安。” “奴才记下了。”三福答应一声又道:“还有一件事主子让奴才问一问凌福晋,府里请了外头的戏班子三日后在清音阁唱戏,据说这戏班最拿手的一出戏是穆桂英挂帅,不知凌福晋可有兴趣听?” “自然有兴趣,到时我一定过去。”凌若含笑答应,又命水秀取银子赏了三福,三福谢过后将专门用来切乳猪的刀交给小路子后垂手退下。 小路子用刀将乳猪细细切好后,拿小碟子盛了一一端到诸人面前,荣祥最是高兴不过,二话不说拿了筷子便挟着吃。这烤乳猪取的是刚产下一月内未断奶的猪崽,因着不曾吃过五谷杂粮是以肉质极嫩兼有一股奶香味,而在烤制中厨子又添加了诸多秘制酱料,令这肉吃在嘴中滋味无穷。连不甚爱吃肉食的富察氏都吃了好几块,更不需说嗜肉如命的荣祥,话也顾不得说只一昧埋头苦吃,长这么大他何曾吃到过这般美味的烤肉。 凌柱尝过之后亦是对其大加赞赏,直言比以前同僚请客时在酒楼吃到的烤乳猪好吃数倍。凌若笑着挟了一筷青鱼鱼尾上的肉到富察氏碗里,瞥见伊兰托着腮帮子发呆奇道:“兰儿怎么不吃菜,可是不合你胃口,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姐姐让人给你做去。” 伊兰摇摇头,盯着凌若看了半晌后,跳下椅子走到她旁边睁着墨水晶般的眼睛小声道:“姐姐,我也想来听戏可以吗?” “这……”凌若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一时间倒有些难以回答。 正在她为难之际,凌柱“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瞪眼喝斥道:“胡闹!你以为这贝勒府是自己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快坐好,不许再烦你姐姐。” 凌柱素来待子女极好,重话也少有一句,现在见他板了脸喝斥,伊兰倒是不敢顶嘴了,闷闷不乐地坐回到位子上,嘴里小声嘟嚷道:“不行就不行,干嘛这么大声凶人家。” 坐在旁边的富察氏轻声安慰道:“别不高兴了,你想看戏的话额娘带你去戏园子看就是了,别难为你姐姐,乖!” “那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我才不要去呢!”伊兰转过头不高兴地说,贝勒府专程请来的戏班子跟外头那些品流复杂的戏园子怎能相提并论。 见她不肯听劝,富察氏也无可奈何,望向凌柱的目光颇有几分埋怨,纵使不行也该好生说道才是,何故这般训斥。 “好了,不生气了。”凌若拍拍她的手笑道:“姐姐到时候问问嫡福晋,若她不反对的话,你就入府跟姐姐一起去清音阁听戏好不好?” “当真?”伊兰惊喜地问,脸上尽是欢欣之色。 “自然是真,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不愿让她受一分委屈添一分难过。 得了凌若的应承,伊兰心情顿时由阴转晴,欢喜不已,连着胃口也好了许多,与荣祥争争抢抢,使得这一顿饭吃得极为热闹,一大桌子菜竟是吃的七七八八,乳猪更是吃了个干净,荣祥自是吃的最多,那一只烤乳猪倒有一大半进了他肚子,待到膳后香茗茉莉雀舌毫奉上的时候荣祥已经瘫在椅中不停地打饱嗝,面对伊兰的取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饱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第五十五章 诺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一边与凌柱夫妇说话,一边细细剥着葡萄皮,这葡萄是来自西域的品种,色呈紫红,果肉脆甜,比南方栽种的葡萄好吃许多,且适应的季节也长,从夏初可以一直到冬时,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葡萄皮粘连极牢甚是难剥。 每剥好一颗凌若都会用银签子签了递给凌柱和察富氏,然后继续剥下一颗,这无疑是繁琐的,然凌若却极为享受;自入了这贝勒府,虽不至于六亲断绝,但能侍奉在爹娘膝下的机会却极少,所以她极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今时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侍孝于双亲。 絮语间终是说到了原先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富察氏告诉凌若,就在她留选后没多久容远便关了药铺不知去向,也不晓得是否还在京城。 原以为凌若听闻这个消息会有所吃惊,哪想她只是笑笑,将手上最后一颗葡萄剥好后道:“我知道,他如今已是宫中七品御医,我虽不曾见过,但听闻皇上和诸位娘娘对他甚是器重。” 容远为何进宫,稍稍想一想便能猜到,他对凌若实是情深意重,无奈造化弄人,人始终算不过天,他进了宫凌若却在宫外,两两相隔,难见一面,实令人唏嘘感叹。 “若儿,你已经放下了吗?”适才说话时,凌柱一直有注意凌若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所波动故有此一问。 “不放下又能如何?”凌若反问,嘴角含了一抹讽刺的笑容,手指在软滑的锦衣上轻轻抚过,“我是我,他是他,早在我决意入宫的时候与他就再无半分瓜葛。今时今日我别无他求只盼他能早些将我放下,找一个值得他爱的女子携手一生。至于他对我的好,我一生都会记得,来生必还他这份情意。” “更何况……”凌若转脸一笑,宛如破晓而出的朝霞灿若云锦,神色间更有缱绻的温柔,“贝勒爷待女儿极好,女儿断不会做出有负他之事。” 知女莫若父母,见她这般模样,凌柱夫妇岂会看不出她已对胤禛动了真情,能真心相许自是相好,只是……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凌柱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道:“若儿,你要明白,贝勒爷非一般人,他身为皇子又有三妻四妾,你许他以真心,他未必能以真心相报。 “我明白,所以我从不敢奢求过多。”她起身,望着外面濛濛似笼了一缕雾气的细雨,静静道:“只是,动了心便再难收回,注定回不到静寂无波之时,但女儿亦是幸运的,不论道路艰难与否,至少能陪伴在自己所爱之人身边,至少贝勒爷他信我,所以女儿……”笑意缓缓在唇边绽放,如盛放雨中的玉兰花,绝色无瑕,“甘之如饴。” 期望越多失望就越多,她不敢奢望胤禛能如爱湄儿那样爱她,只要胤禛能信她如一便此心足矣。 凌柱长叹一声道:“都是阿玛无用,若不进宫哪有这许多烦恼遣憾,你又何需受诸多痛苦。”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切皆是命定,阿玛无需自责。”凌若走至凌柱面前缓缓俯下身去,枕脸于他的膝上,安静道:“何况女儿并不觉得苦,世间有千万条路,女儿相信,这条路一定能够走得通。” 富察氏紧紧握着凌若的手说不出话来,诚然如今的凌若锦衣玉食,于外人来看并不苦,然她要与无数女人共同分享所爱之人,对于曾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凌若而言,必然苦不堪言。 凌柱抚着凌若发间冰凉的珠翠久久不语,直至茶盏中再看不到一丝升腾的热气方才缓缓扶起凌若,伸出单手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不择手段也好,负尽天下人也罢,总之不许放弃!在阿玛和额娘眼睛闭上之前,你绝对绝对不许出事!” 凌若明白阿玛这是在提点自己,也是在逼自己许诺。身在贝勒府必然难逃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结局,一旦心慈手软必将万劫不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她慎重地点头,与凌柱击掌为誓,许下一生不变的诺言:“是,女儿记住了。” “好!好!不愧是我钮祜禄凌柱的好女儿!”凌柱最清楚这个女儿的性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到。荣华富贵他并不在乎,只在乎女儿的性命,要在这种是非最多的地方保全性命甚至出人头地,必要用到非常手段,当断不断只会反受其害;女儿能明白这个道理,他总算有几分安慰,如此想着眉眼间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阿玛,我也是您的好女儿。”在一旁看了许久的伊兰忽地跳下椅子跑到凌柱身边仰着头娇声道。 凌柱哈哈一笑,抱起伊兰道:“对,都是阿玛的好女儿好儿子,阿玛和额娘以你们为荣。” 这样的欢愉一直持续到晚膳过后,随着天色渐晚,离别二字不可避免的浮上诸人心头,凌若忍了满心酸楚命水秀几人取出数天前就备好的各色礼物,有各色上好的锦缎也有人参、茯苓等滋补之物,皆是往常胤禛赏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荣祥爱吃的各色点心,装了满满一大食盒。 凌若依依送出净思居,眼见分别在即,不由得悲上心头,强忍了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阿玛额娘请千万千万保重身体。” “我们们会的,你也是,万事小心。”富察氏一边抹泪一边不住叮咛,凌柱扶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莫哭了,你这样只会让女儿心里更难受。何况往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将来有机会我们们还是可以来探望女儿的,再不然的话写信也可以。” “是啊。”凌若含泪安慰道:“这贝勒府不是皇宫,虽也有规矩但总归没那么严苛,往后女儿一得了机会便央四贝勒让你们入府相见,贝勒爷待女儿那么好,他一定会同意的。” 在他们的劝说下富察氏终是忍了伤感转身离去,荣祥和伊兰虽也有不舍,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并未想得太多,更何况凌若还答应了伊兰三日后让她入府看戏。 凌若站在垂花门前目送他们离去,待他们走远后那含在眼中的泪方才悄悄垂落,此去经年,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但总归是有一个盼头,不至于让人绝望…… 第五十六章 荣忧相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厢凌柱一行人也在李卫的引领下出了贝勒府,李卫帮着将东西装上马车后方才离去。马车带着轻微的晃悠缓缓驶离了贝勒府,伊兰趴在窗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贝勒府不时回头看一眼堆满了马车的各色礼物,精巧的小脸上流露出深深得羡慕之色,许久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正与富察氏说话的凌柱郑重道:“阿玛,等兰儿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成为人上人。” 凌柱一愣,抱过伊兰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问:“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伊兰把玩着系着蓝色丝带的发辫一脸奇怪地反道:“阿玛难道不这样想吗?您看姐姐现在过的多好啊,锦衣玉食,出入有人伺候,还给了咱们那么多好东西,那些缎子好滑好舒服,比阿玛上朝时穿的朝服料子还要好。” 凌柱为之愕然,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在一旁啃苹果的荣祥皱着鼻子吐出两个字,“肤浅。” 一听这话伊兰立时不高兴了,像炸了毛的小猫,柳眉倒竖喝道:“你说什么呐?” 荣祥把苹果啃干净后将果核往外面一扔抹一抹嘴道:“我说你肤浅,姐姐如今固然是锦衣玉食,但何尝又不是关在金丝笼中的雀,莫说出门了就是见一见亲人都难,你没见着刚才咱们走的时候姐姐有多难过,亏得你还羡慕姐姐,不是肤浅是什么。” 伊兰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姐姐虽不能出贝勒府,但旁的地方却无一丝受委屈,甚至还能帮衬着咱们,难道说还是忍冻挨饿来得更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哼一声各自将脸转到一旁不再说话,凌柱轻拍着伊兰的脑袋道:“你当真以为你姐姐只是被限制了自由吗?” “那还有什么?”伊兰一脸茫然地问。 凌柱叹一叹气看着富察氏道:“夫人,你有没有觉着除了净思居以外,不论我们们走到哪里,仿佛都有人盯着?” 富察氏一脸诧异,脱口道:“老爷也有这种感觉吗,妾身起先还以为是错觉来着。” 凌柱摇摇头,望着不时被风吹起的车帘,沉沉道:“看来若儿在贝勒府的日子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好过,一言一行皆被人监视着。”他轻抚着伊兰的背道:“风光荣华之背后是旁人难以想像的刀光剑影与生死相向,每一处皆是杀机四伏,稍有不甚就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从此万劫不复。只怕你姐姐在贝勒府的每一个夜晚都不曾真正安枕无忧过。”说到此处他长叹一声仰脸道:“若然可以,阿玛宁愿你姐姐从未与皇家有过交集,粗茶淡饭过着宁静淡泊的日子。” 伊兰嘟了小嘴不悦地道:“阿玛吓唬人家,哪有您说的那么可怕。” 凌柱怜惜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等将来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伊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将目光转向细雨涟涟的车外,随着马车的转弯,她只能看到贝勒府飞檐卷翘的一角,然那份厚重的奢华早已深深刻入她脑海,抹之不去。 彼时,朝云阁中,年氏正闭目倚在贵妃榻上,两个小侍女一左一右蹲在两边以玉轮在其双腿上按摩,榻边小几上搁着一座鎏金博山香炉,此刻正焚了上等的百合香,缕缕轻烟带着令人心怡的轻香自炉中悠悠逸出,于无声无息间遍布屋中每一个角落。 这百合香以沉水香、丁子香、鸡骨香等二十余种香料以古法配制而成,制成之后必须以白蜜相和然后放入瓷器中再封以蜡纸封住,使其不至于泄了香气。相传此古法已经失传,哪怕是最高明的制香师也调配不出真正的百合香。年羹尧知道妹妹素性喜香,不知从何处购来百合香残缺的古方,交由京城最有名的制香师研制,终是部分还原了这种古香。 “福晋您是不知道,她不知给贝勒爷灌了什么迷汤,这才入府一年都不到呢,就让她家人入府相聚,妾身当时可是足足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更过份的是那顿午膳,不算点心果品,光是菜就足足有十二品,招摇至极;嫡福晋甚至还派人送了一只烤乳猪过去。”在她旁边宋氏絮絮说着话,言辞间是掩之不去的酸意与忌妒,她熬了这么多年甚至失去一个女儿才熬到这个庶福晋之位,可钮祜禄凌若呢,她什么都没做,轻轻松松就与她平起平坐,这教她如何甘心。 宋氏绞着帕子撇嘴道:“就在他们走的时候妾身亲眼看到拿了许多东西回去,什么缎子、首饰、补品,应有尽有,敢情咱们这贝勒府就是他们钮祜禄家的金山银山。” “说够了吗?”年氏睁开半闭的眼眸,抬手示意绿意搀她起来,发髻正中的金累丝凤钗垂下一颗小指肚大小的红宝石,流光闪烁,映着眉心金色的花钿可外耀眼。 年氏扶一扶云鬓,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忿忿不平的宋氏道:“她能让贝勒爷和嫡福晋抬举,自是她的本事,何需恼怒?你说这么多无非是希望我出手对付她。” 宋氏被年氏毫不留情点中了心事,讪讪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憋出一句来,“妾身……妾身是替福晋不值,钮祜禄氏素来自以为是不尊福晋,甚至还毒害了福晋最喜欢的绒球,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福晋难道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成气候?” 年氏咯咯一笑,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宋氏肩上,“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人吗?” 宋氏怔一怔,仰一仰脸,与年氏目光不经意交错的那一瞬间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有难掩的恐惧在其中,虽然年氏在笑,但那双眼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毫无温度可言,只一眼便能将人冻住。 “我……妾身……妾身愚昧,岂能猜得出福晋……的心思。”她想站起来,但按在肩上的那只手犹如千钧重,令她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欲望,唯有结结巴巴地说着,双手死死绞着帕子,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宋氏的害怕,正是年氏想要的,她伏下身在宋氏耳边一字一句说道:“我最恨的就是心口不一、自作聪明的人。” 此时乃是九月深秋,尚未入冬,李氏却有一种赤身站于冰天雪地中的感觉,连血液都似要结冰一般,耳边的声音更如阎王催命,吓得她魂飞魄散,连忙双膝一屈倚着绣墩跪下磕头,“妾身知错,妾身知错,求福晋饶恕!” 年氏默然一笑,回身坐下后接过绿意递来的茶慢慢抿着,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威慑,因为它会使得别人揣摩不到心意无从应对。待得一盅抿完方才对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宋氏道:“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够瞒得过我?哼,简直就是笑话!” 年氏的这一声冷哼听在宋氏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心扑通扑通狂跳险些从喉咙中蹦出来,为自己刚才所存的那点取巧之心后悔不已,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眼泪鼻涕花了她的妆容,令她看起来像个小丑一样,然现在的宋氏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爬到年氏脚边攥着她的裙摆哀求道:“福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下次绝不敢再犯,一定对福晋忠心不二。” 尽管年氏入府不足一年,但宋氏对她的手段已经领教过,不说净思居那回,就是宋氏亲眼所见的就不止一回,成格格嫌送到她那里做冬衣的料子颜色不好看,去找高管家要换料子,令高管家很是难做。此事恰好被年氏看到,她让高管家去库中取出准备分派给各位福晋格格的料子,蜀锦、云锦、荆锦足足有上百匹。 成格格还没来得及谢恩,年氏已经轻描淡写地命高管家将每一匹锦缎展开来层层缠绕在成格格身上,待得百匹锦缎缠完之后,成格格已经成了一个圆球,莫说走路连动一下都难,这样足足在院中站了一夜,无人敢解下布匹,且正好那一夜还下了雨,淋得成格格瑟瑟发抖,不断讨饶喊救命,但换来的是毫不留情的巴掌,朝云阁的下人奉了年氏的命令,只要成格格敢出声便掌她的嘴,直至她昏过去。 成格格被救醒后大病一场,即使病好后也吓破了胆,从此变得唯唯诺诺,看到年氏犹如老鼠见了猫,远远就饶着走。而年氏的雷霆手段也震慑了所有人,更让人看清了年家的权势,府中少的那些近百匹料子,不出两日便有人源源自府外运送进来,且无一不是出自苏浙两地的上好绸缎。 宋氏暗恨自己怎么一时糊涂忘了年氏的手段,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有不断求饶。 年氏嫌恶地瞥了一眼花了妆的宋氏,若非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真恨不得一脚踹出去,这副窝囊样子看了就闹心,如此一个愚钝如猪的人也敢在她面前耍心眼,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挥手示意随宋氏一道来的侍女扶起她后道:“记着你今日的话,若再有言不由衷,我定不轻饶了去。至于钮祜禄凌若……我自然会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不是得了贝勒爷几分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拨弄着指上的镂金菱花嵌珍珠护甲冷笑道:“嫡福晋不是让咱们三日后去清音阁看戏吗?那咱们就好好看这场戏,别辜负了嫡福晋一番心意。” 钮祜禄凌若,上回被你逃过一劫,那这一次呢,还能那么幸运吗? 这一夜,许多人难以成眠…… 第五十七章 清音阁(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九月初七的前一日,叶秀被释了禁足,许她踏出流云阁,同去清音阁听戏。听闻这是嫡福晋的意思,叶秀毕竟没犯什么大错,小惩大戒一番就是了,好歹她腹中还怀着贝勒爷的骨肉呢,若因禁足而忧思过度致使胎像不稳,那便得不偿失了。 当凌若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墨玉他们想像的訝异与不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在她看来叶秀脱困是早晚的事,不管是胤禛还是嫡福晋,出于其腹中骨肉的考虑都不会长久禁她的足,尤其胤禛现下子嗣空虚,只要这个孩子在,她便不会真正被冷落沉寂,脱困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看来,明日那场戏会很热闹…… 凌若放下手中的绣棚起身看着暮色四合的天空,夜幕像一张巨大无边的网从天边垂落,将所有人网落其中,跳不开挣不脱,唯有在这万丈红尘中苦苦求生……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于无边夜色中缓缓向她走来,英挺冷峻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衣衫被漫卷的长风吹起,猎猎飞舞,犹如黑暗中的君主。 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一抹浅淡但却真实的温柔在他眼底闪过,唇角更微微翘起含了一丝笑意在其中,令他面部的线条看着柔和了许多。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以及向她伸来的手,凌若突然笑了,带了明媚到极致的深情,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在一起。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胤禛,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在这万丈红尘中受苦,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你心唯一;只求,多年后你依然会伸手与我相执,哪怕我已白发苍苍容颜不再…… 那拉氏请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集庆戏班,初七这日一大早戏班子便入了贝勒府在清音阁搭台置景,在夜幕降临前一切准备停当,只待府中各位主子一到便可开锣上演,那拉氏点的是穆桂英挂帅,也是集庆戏班的压轴戏。 未到掌灯时分,环绕清音阁四周的灯笼就已依次亮起,远远望去,百余盏绢红明火的灯笼散发着如流水一般的暖光,与天上明月星光交相辉映,为清音阁凭添了一丝奢华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陆陆续续引灯前来,于戏台对面的楼阁中依次落坐,这楼除分上下两层,楼下看戏,楼上供人小憩之用。 当凌若牵着伊兰的手踏入戏阁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笑语嫣然,多是一些格格,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凌若来,神色间流露出几许羡慕与忌妒,仅仅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与自己等人相同的身份,甚至尚有不如,她们可以尽情嘲笑讽刺于她,可现在她却已贵为庶福晋,成为贝勒爷身边的新宠,听闻贝勒爷虽不极宠于她,书房却始终允她自由出入,这样的殊待,哪怕是年福晋也不曾拥有。 “妾身们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不论她们心中甘愿于否,凌若身份摆在那里,礼不得不行,当中更有一些人提心吊胆,唯恐凌若记着之前的过节。 凌若何尝看不出眼前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她也懒得与之计较,正要示意她们起身忽地瞥见不远处一个角落里有人正看着自己,也是唯一不曾向自己行礼的格格。 温如言默然地看着朝自己望来的凌若,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自那次之后她又曾去过净思居几回,可每一次凌若都避而不见,若说一次尚情有可原,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也许素玉说的没错,是她看错了凌若,错以为可以与她做一辈子的姐妹,原来……她也与其他人一样跟红顶白,一旦上位之后便翻脸无情,当初的姐妹情深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罢了,罢了,这深宅大院中哪有真正可以相信之人,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温如言漠然一笑饮尽杯中之酒,别过头不愿再看凌若,既然她已决定与自己划清界限,那便由着她去吧,她温如言自有她的傲骨,不会去巴结任何人。 凌若看到了她眼中深切的失望,但同样无能为力,石秋瓷的背叛已经成为她的心魔,只要一日解不开与温如言的隔阂就会一日存在。 “我们们过去坐吧。”她收回目光牵了伊兰的手往自己所属的那排位置上走去,瓜尔佳氏已经先到了,凌若与她并不相熟,颔首算是平礼见过后与伊兰一道坐下,她们一落坐立时有下人过来奉茶。 伊兰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这青花缠枝的细瓷茶盏轻薄透光,捧在手中隐隐能映见手指,如玉一般,远非家中所用的粗瓷杯盏能比,盏盖刚一揭开便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独的茶香。 伊兰穿了一身崭新的粉红弹花棉袄,发间插着凌若前两日送她的珍珠簪子,伊兰长相本就甜美可爱,如今再一打扮更显娇俏,长大了必然也与其姐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今儿个一早姐姐身边的小卫子就来接她,说是姐姐已经得了嫡福晋许可,允她入府看戏,她欢喜的不得了,央着额娘将原本准备过年时穿的粉红弹花棉袄翻了出来,论料子自是姐姐送的那些锦缎更好,可是两三日间哪来得及做成衣裳,富察氏起先是不同意她穿的,倒不是怕脏了旧了,而且是这棉袄是冬天穿的,眼下不过是深秋天气,这衣裳穿着不免有些热,但伊兰执意如此,只得由着她去。 流光溢彩的戏台,呼之即来的下人,这一切都令伊兰在感觉新奇的同时痴迷不已,这里比家中好太多太多,她若能像姐姐一样一直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正自出神间,身边突然传来说话声,伊兰抬头瞧见姐姐正在与一个容色妍丽身着烟紫色细锦旗装的女子说话,在那女子还站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肤色白皙的女孩,她穿了一袭浅绿色织锦缂花裙裳,底下是一双银色挑碧丝的绣鞋,鞋尖处各缀着一颗明珠。伊兰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特意别在发上的珍珠簪子,与那两颗明珠相较,她簪子上的珍珠无论色泽还是大小都远远不及。 那女子低头打量了伊兰一眼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与凌若道:“这便是你妹妹?长得很是标致,想必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大美人儿。” “姐姐谬赞了。”凌若微微一笑对伊兰道:“还不快见过李福晋和灵汐格格。” 伊兰乖巧地答应一声,双手搭于右侧屈膝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娇声道:“钮祜禄伊兰见过李福晋,见过灵汐格格。” 灵汐漠然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自上回险死还生后,她的性子就变了许多,沉默寡言,孤僻疏离不愿外出,即便是在面对至亲之人时也不愿多说一句,与以前活泼好动的她判若两人,令胤禛与李福晋忧心不已,只盼着她能快些好起来;这次李福晋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使得灵汐愿意出门来清音阁看戏。 【作者题外话】:前一章在检查时没看仔细,将宋氏写成了李氏,没检查出来请见谅。周末在我妈家管娃,所以更新时间有点乱,请见谅,下一章还是十一点 第五十七章 清音阁(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起来吧,我与你姐姐情同姐妹,无需见外。”李氏倒是极为热情,亲手拉起伊兰不说还摘下手上镶有红蓝泪滴状宝石的金镯子套在伊兰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道:“算起来你也该称我一声姐姐,这个镯子便当是我这个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吧,可不许拒绝。” 这只金镯子虽不算珍品,但做工极为精巧,镶在上面的宝石亦是玲珑剔透,犹如阳光下彩色的水滴,伊兰几乎是一眼便喜欢上了,望向凌若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凌若本欲拒绝,但触及伊兰眼中的期许时心头蓦地一软,不由改了已经到嘴边的话,“那就快谢谢李福晋。” 于家人她始终有所亏欠,尤其是两个弟妹,这般年幼便要替她在父母膝前尽孝道。听到自己可以留下这个镯子,伊兰顿时笑弯了眉眼,甜甜地朝李福晋道:“多谢李福晋。” “叫我姐姐便是了。”李福晋似很喜欢伊兰,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坐下后问东问西,又叫人拿来精巧的点心给她,而伊兰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极为亲热,不消一会儿功夫两人已是极是热络,丝毫没有陌生感,倒比木然坐在一旁不言语的灵汐更要像母女俩。 李福晋从碟子中取过一块松子糕递给伊兰道:“来尝尝府中大厨的手艺,外面可是吃不到的。” 伊兰依言接过,咬开来发现糕中嵌着整粒整粒的松子仁,又脆又香,回味甘甜,连声称赞好吃。咬了几口后她歪头想了想从碟中又取了一块松子糕后跳下椅子跑到凌若面前,将糕点塞到她嘴里甜甜地道:“姐姐也吃。” 凌若佯装生气地道:“还记得我是你姐姐啊,看你跟李福晋聊得这么开心,我还以为你准备认她做姐姐了呢。” 伊兰知道姐姐不会真生自己的气,是以嘻嘻一笑,把身子往凌若怀里一偎撒娇道:“哪有,兰儿只有一个亲姐姐,李福晋就算再好也不及姐姐万一。” 莫看伊兰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虽当面时称李福晋为姐姐,但与凌若相处时依然以福晋呼之,以示亲疏有别。 “你哟,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真让人拿你没法。”凌若宠溺地刮一刮她小巧的鼻梁,笑意浅浅。 “对了,姐姐,灵汐格格是李福晋的女儿吗?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好奇怪啊。”伊兰凑到凌若耳边小声地问,刚才她在与李福晋说话,但眼角余光一直有注意坐在李福晋旁边的灵汐,发现她不言不笑,像一个木头人一般。 凌若自然知晓灵汐这般皆因之前所受创伤太大,令她整个人近乎封闭;但这话却是不好对伊兰明说,只好含糊过去,随后告诫她李福晋身怀六甲,让她与李福晋相处时小心些,切不可冲撞了她。 说起来,李福晋此刻已经怀孕四月,可是观其身量依然清瘦,只是小腹略显,若不知情的话根本看不出她身怀六甲,与正在向她行礼的叶秀截然相反,叶秀怀孕不过六月就已大腹便便,跟**个月的孕妇相似,很多人怀疑她怀的会不会是双胎。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凌若示意伊兰坐好不要再四处乱走,以免撞到他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很多时候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难以避免。 伊兰刚要答应,忽地一阵香气迎面而来,与平常所闻到的脂粉香气不同,此香甘馥清幽,极是好闻,令人一闻之下便铭记于心难以忘怀。伊兰好奇地循香望去,只见一名长身如玉,面貌冷俊的男子迎面朝她们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右侧那位容色端庄,眉目和善,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几分好感来;左侧那位则是华衣珠钗,明艳不可方物,伊兰闻到的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一直以来,伊兰都觉着姐姐是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拥有倾城之貌,天底下当再无与她一般貌美的女子,如今方才知晓,原来还有人可以与姐姐相提并论,甚至论风姿更胜一筹。 在伊兰惊讶于年氏惊人美貌之时,凌若已经拉着她跪下,不止她们,清音阁所有人尽皆起身向着府中身份最尊贵的三人行礼,连那在戏台上准备的戏子与乐师都遥遥拜倒,齐声道:“给贝勒爷请安;给嫡福晋请安;给年福晋请安。” “都起来吧。”胤禛摆手示意众人起来,又亲自扶起李氏和叶氏道:“你们两个怀着身子无需拘礼,好生坐着就是了。” 那拉氏亦在一旁笑道:“是啊,与其拘这些虚礼,倒不如好生养着身体,待十月怀胎后为贝勒爷诞下健康聪明的麟儿。” 两人谢恩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分别落坐,胤禛正要领那拉氏与年氏落坐,眸光扫过面无表情直直仰头望着自己的灵汐,心头微颤,弘晖死后,灵汐封闭了自己,这么久来莫说笑,甚至连话都不肯说,仿佛与世隔绝。为此他甚至请太医来看过,但太医直言这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奏效,只能靠家人多在身边陪伴,等她自己解开心结。他弯身抱起灵汐柔声道:“跟阿玛一起坐好不好?” 灵汐看了胤禛许久,直至空洞的目光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芒方才轻轻点头,胤禛欣喜地抱了灵汐一道在阔背紫檀木椅中坐下,那拉氏与年氏分坐两边,李氏则坐在那拉氏下首,其余人则依着品级高级依次落坐。 那拉氏在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讶然道:“咦,今天的水好甜啊,仿佛跟平常在喝的不太相同。” 年氏揭开茶盏拨一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微笑道:“难得今日姐姐有兴趣请了戏班来演戏让贝勒爷和众姐妹们热闹热闹,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也得尽些力,今儿个泡茶的水是妹妹特意命人从玉泉山上运过来的,甘甜清冽,用来泡茶最好不过。” “妹妹有心了。”那拉氏笑一笑转向正与灵汐说话的胤禛道:“贝勒爷,今儿个凌福晋的妹妹也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是吗?”胤禛浓眉一挑,往凌若所在的方向看去,果见她身边站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当下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凌若赶紧牵了伊兰上前行礼,伊兰从未见过这位贵为大清朝四皇子的姐夫,此刻既紧张又好奇,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偷偷打量穿了一袭湖蓝嵌金绣云纹长袍的胤禛。她自以为小心谨慎的举动孰不知皆被胤禛看在眼中,化为莞尔一笑。德妃貌美,故生的胤禛五官极为出色,只是神情过于冷峻,所以令人望之生畏;而今无意的一笑,犹如破开千年寒冰而来的春风,又如天际四散垂落的浮光,令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第五十八章 人生如戏(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仔细打量了伊兰一眼后对凌若道:“眉清目秀,长得和你很相似,叫什么名字?” “回贝勒爷的话,小妹名唤伊兰。”凌若依言回答。 “伊兰花的伊兰吗?”年氏在一旁问,待凌若点头她嫣然一笑道:“此花在京中少有人识,倒不想有人会此花为名。” 凌若欠一欠身道:“妾身阿玛在小妹出生前曾在江南见过种植在那里的伊兰花,很是喜欢,所以便以此为小妹命名,希望小妹能如伊兰花一般柔美婉约。” 年氏黛眉一挑朝胤禛道:“凌福晋妹妹将来如何妾身不知,但妾身却知她定是很怕冷。” “何以见得?”胤禛抚着灵汐娇柔的小脸问,流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年氏笑吟吟地朝站在凌若身边的伊兰努了努嘴道:“若非怕冷,怎的才九月初便已穿上了棉袄,又不是下雪天,瞧咱们灵汐格格也不过单衣夹袄而已。” 伊兰小脸一白,低头略有些不安地拉扯着那身簇新但明显与时令不合的弹花棉袄,凌若还未来得及说话,宋氏已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伊兰的手故做关心道:“小小年纪照理来说不该这般怕冷才是,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咦,手怎么热?”她眉头微蹙,翻手用力掰开伊兰蜷在一起的手掌,只见那小小的手心尽是粘腻的湿汗,再看她额头与脖子,皆满布细密的汗珠。 “小妹无病,不劳宋福晋挂心。”凌若隔开宋氏将伊兰拉到怀中,神色警惕地道。 宋氏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道:“既是无病,为何明明热得出汗还要身着棉袄,难得凌福晋的妹妹只得这一身粗布棉衣吗?” 宋氏故意说得极大声,每一个字皆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在场者无一个是简单者,只要稍稍一想再看伊兰这身新得明显是第一天穿的衣裳便明白其中玄奥,纷纷掩嘴轻笑,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伊兰本就是为了怕人看轻嘲笑她,所以才将她最好的衣裳穿上身,未曾想还是被人拿来说事取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无助地绞着衣角不知如何为好。 能入主贝勒府成为格格乃至主子的,家中皆有些关系,眼见凌若从无宠而有宠且诸多破例,难免羡慕忌妒,便修书回家打听过其家世背景,知晓凌柱虽为从四品典仪但无权无势又因得罪了太子妃的阿玛导致生活贫寒,尽管面上不敢过份但心中皆有些瞧不起凌若,现在眼见伊兰出丑,皆是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 凌若怎会看不出这是年氏与宋氏一唱一和在针对自己,要令伊兰乃至自己出丑,一昧退让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更何况她们还辱及家人,当下敛一敛袖子朝面带自得之色的宋氏言语道:“伊兰虽不止这一套衣裳,但姐姐口中的粗布麻衫确已是伊兰最好的衣裳了。妹妹阿玛虽是四品京官,但他一向清廉自居,从不取朝廷俸例之外的银子,他常说:为官者既领了朝廷俸禄那就该为君分忧,为民请命,若一心只想着贪图安逸,中饱私囊,如何能对得起君王的信任,对得起百姓的期盼。是以不论家中日子如何艰难,阿玛都坚持不取一分不廉之银。”说到这里凌若不着痕迹地瞟了胤禛一眼,见他神色有所动容便知自己的话已打动了他。 近一年相处下来,她知道胤禛平常最恨贪官,最敬心怀百姓的清官,是以这番话看似在对宋氏说,实则皆是说与胤禛听,只要胤禛倾向于自己,任凭宋氏使尽浑身解术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阿玛一人要养一家老小,只凭那些个俸银根本不够用,是以额娘和妾身在家时常会做些针钱活拿去换钱补贴家用,平时家中吃饭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看到荤腥。至于这衣裳,一年能有一件新的便算不错了。”凌若这话半真半假,日子拮据是真,但要说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荤腥便有些夸张了,毕竟在凌柱得罪石厚德之前外省孝敬的冰炭敬还是有的。 嫡福晋大为感动地道:“想不到凌大人是一个如此清廉自律的官员,我大清若能多一些像凌大人这样的清官何愁不能长盛不衰,贝勒爷您说呢?” “福晋说的不错。”胤禛点点头,看向凌若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没想到你之前过的这样清苦。” 凌若摇一摇头,“比起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在一起,这些苦算不得什么。反而是现在……”目光越过脸色渐渐难看的年氏落在低头不语的伊兰身上,含了一抹无奈的苦涩道:“妾身觉得很对不起妹妹,她满怀期待而来,为怕失礼于人前不惜忍着酷热将本应该冬天才穿的棉衣穿上,不想临到头却被人耻笑了去。” “姐姐!”伊兰本就心里难受,眼下听得这话哪还忍不住,埋头到凌若怀中低低抽泣起来,家中虽说不富裕,但阿玛额娘以及长兄长姐都待她若珍宝,往常有什么要求只要他们能做到无一不满足,从没人这样挟枪带棒的讽刺于她,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莫哭了,是姐姐不好,连累你被人笑。”凌若口中叫伊兰莫哭,自己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嫡福晋最是心软,见她们一哭自己眼睛也跟着红了,忙道:“快都别哭了,这等会儿还要看戏了,你们这样一哭谁还有心情看戏啊。”说到这里她目光一转含了些许不悦道:“宋福晋……” 她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年氏已经先一步道:“我想宋福晋也只是无心之言,并非存心,是凌福晋与她妹妹太过敏感了,贝勒爷您说呢?” 胤禛正在喂灵汐吃东西,闻言抬起头睨了略有惶恐之色的宋氏一眼淡淡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往后说话仔细些,不要再说不该说的话。” “是,妾身谨记。”宋氏连忙答应,心有余悸地退回到自己位上,她本想借机羞侮钮祜禄氏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狡猾,令自己偷鸡不成反惹来一身骚,适才若非年福晋及时打断嫡福晋替她说话,只怕自己不能这样轻易过关。 见胤禛已经发了话,那拉氏也不好再说什么,逐对翡翠道:“速去找一身适合伊兰姑娘穿的衣裳来。” 这话却是令翡翠着了难,这找身衣裳不难,可要找适合**岁女孩穿的衣裳却是极难,纵观整个贝勒府,与伊兰年纪相仿又同是女孩的也就灵汐格格一人,难道她去找灵汐格格要吗? 正当翡翠为难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灵汐突然拉了拉胤禛的衣裳艰难地吐出数月来少得屈指可数的话,“我……衣裳……多……给她。” 尽管因许久不曾说话,令灵汐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干涩,不复往日的灵动清脆,但这并不妨碍胤禛的惊讶与激动,这些日子来他想尽办法都不能让灵汐开口,没想到今日她会自己主劝开口。 第五十八章 人生如戏(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紧张地抚着灵汐的肩膀道:“汐儿,你……你再说一次给阿玛听好不好?” “我……衣裳……多……给她。”灵汐指了伊兰一字一句艰难地重复相同的话,尽管言词不通,但足以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好,依你,都依你。”胤禛激动地点头,只要灵汐愿意与人交流不将自己封闭起来,她想要天上月亮都行,更甭说区区几件衣裳。 李氏亦是激动地不得了,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女儿开口,她不顾自己有孕在身快步过来紧紧搂住灵汐,含泪道:“女儿,额娘的女儿,你终于肯再说话了,你知不知道额娘等的心都快碎了。” 许是李氏的激动吓到了她,又许是李氏抱得她过于紧,灵汐眼中流露出不安之色,双手挣扎着欲往胤禛身上靠,她手刚一松动,灵汐便迅速爬到胤禛身上,紧紧抱住说什么也不放,令李氏好不尴尬,她是灵汐的亲额娘,可灵汐对她却恍若陌生人,反是对胤禛极是依赖。 胤禛拍着灵汐的背轻声安慰了一番后对失落的李氏道:“你这样激动反而会吓到灵汐,她现在肯开口说话说明情况正在好转,慢慢来,让她一点一点适应吧。” “是,妾身知道了。”李氏讪讪地答应一声,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晴容道:“按格格的吩咐去将她那套新做的鹅黄银纹撒花衣裳拿来给伊兰姑娘换上,另外再拿几套格格不常穿的衣裳叠好给伊兰姑娘带回去。” 晴容很快便取了衣裳来递给伊兰,在凌若的示意下伊兰接过衣裳正要随墨玉上楼更衣,忽听得嫡福晋道:“贝勒爷,难得灵汐肯为伊兰说话,可见她们投缘,又是一般年纪,往后不若让伊兰多入府陪陪灵汐,说不定对她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胤禛先看向灵汐,见她微微点头逐带了一丝笑颜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不知若儿与她妹妹愿意与否?” 凌若尚未答话,伊兰已经欣然跪下道:“回贝勒爷的话,伊兰愿意。”她喜欢这个富丽堂皇的贝勒府,喜欢这里所展现的一切,眼下有机会自由出入,自无拒绝之理。 凌若原想推辞,她不愿唯一的妹妹蹚贝勒府这趟混水,可伊兰自己都答应了,她若再反对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得欠身答应:“妾身也希望灵汐格格能快些好起来。” 那拉氏颔首道:“那就这样定了,改明儿我与高福说一声,让他们从今往后不得阻拦伊兰入府。” 伊兰欢喜不已,在谢过恩后欢欢喜喜地随墨玉上楼更衣,待她换好衣裳下来时,戏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戏台上。伊兰在凌若身边坐下后睨了不远处的年氏与宋氏一眼皱着眉头附在凌若耳边小声地道:“姐姐,我不喜欢年福晋和宋福晋。”刚才的事让她很反感。 凌若微微一笑,抓过一把瓜子放到她秀气的手掌中,轻声道:“姐姐也不喜欢,但很多时候喜与不喜不可以随意表现在脸上。往后你会经常出入贝勒府,此处规矩大人也多,旁的姐姐可以慢慢教你,但这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嗯,伊兰记下了。”对于姐姐的话,伊兰并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姐姐这样说一定是为自己好。 “记下就好,看戏吧。”凌若笑一笑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为难伊兰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尚不足十岁的孩子,莫说阅历,就是心智也远未成熟,要想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谈何容易,纵是她自己都未做到,但这根弦必须时刻繃在心中,万不可松懈。 台上演的是北宋时期,边关守将杨继业的孙媳妇穆桂英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但**臣所谗被逼辞官归田过着长达二十年的退隐生活,直至西夏暴乱,朝中无人,欲用穆桂英挂帅出征,最穆桂英抛弃私愤与丈夫及儿女并肩作战的故事。 集庆班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戏班,台上生、旦、净、末、丑皆功底扎实,表演起来一板一眼,尤其是演穆桂英的那名青衣,唱腔圆正,动作刚中带柔又如行云流水,极是好看。 没有人注意到叶秀看向青衣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嫉妒又像是矛盾。 那拉氏细细剥了一个甘橘,又将瓤上的白筋尽皆挑干净后才递给胤禛,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今年江南进贡来的橘子甘甜多汁,极是不错。” 胤禛接过后道:“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橘子,高福可有多送一些去你那里?” “送了许多,妾身一人根本吃不完,翡翠从民间弄来一个方子,说是可以做橘子酒,妾身便将多的橘子皆交由她寻来的制酒师去弄,也不知将来能不能真做出酒来。”那拉氏又剥了一个喂给灵汐吃,灵汐对她倒不抗拒,每次都乖乖张嘴直到吃了四五瓣后才摇头拒绝。 “若说府中谁最喜欢吃橘子,非叶福晋莫属,可惜橘子虽美味但易上火,叶福晋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多吃。”橘红色的灯盏灼灼照在那拉氏脸上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宛如一块美玉,她的目光驻留在胤禛脸上,“记得叶福晋刚进府那阵子,贝勒爷最喜看她唱戏,妾身还记得叶福晋最拿手的也是这出穆桂英挂帅,演得当真惟妙惟肖,比台上的那名青衣还要好。” 那拉氏的话勾起胤禛心中深藏的记忆,不是叶秀,而是另一个女子,一个令他为之疯狂的女子。求不得,放不下,他从未真正能够将湄儿放下,所以他的痛苦也从未终止过。 他宠叶秀,将她由一个格格晋为福晋,只是因为看她唱戏会让他想起与湄儿一道在宫中看戏的那些快乐日子,真想……真想再回到从前…… 胤禛还未说话,那拉氏忽地打量了台上的青衣一眼奇怪地道:“贝勒爷觉不觉得演穆桂英的那名青衣其动作细微处与当初叶福晋登台时很相似,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一般?”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或许只是巧合吧。”胤禛地回了一句,一口饮尽年氏刚替她斟好的酒借此压制有些烦乱的心情。 “也许吧。”那拉氏口中应着,但心里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几乎是同时,凌若亦侧了头自言自语,“咦,我怎么觉着台上那名青衣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越看越觉得像,可惜青衣脸上绘着彩妆令人无法看真切她的模样。 正自奇怪时,伊兰突然放下喝了一半的羊奶捂着肚子小声道:“姐姐,我肚子好疼啊。” 凌若倏地一惊,连忙扶了她小小的身子道:“好端端的怎么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伊兰小巧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忍痛道:“我也不知道,刚刚喝羊奶时还好端端的,突然一下子就腹痛如绞了。” 因为伊兰年纪尚幼,不宜多喝茶,所以嫡福晋特意让人去给她端了一盅与灵汐一样的温热羊奶过来,没想到刚喝完没一会儿就说肚子疼了。照理说不应该啊,待看到桌上吃了一半的柑橘和菠萝她顿时明白过来,必是冷热交替之下不慎伤了肠胃。 “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要出恭。”几句话的功夫,肚子更疼了,伊兰额头甚至开始冒冷汗。 凌若看她痛苦得紧,顾不得责骂,赶紧让墨玉带她出去,本以为很快会回来,谁知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派李卫等人出去寻了一圈竟然没见到踪影,厕前也没人。这两人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出事了?一想到这里凌若焦急难安,心神不宁,哪还有心思看戏,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领着李卫等人离席而去,四处寻找伊兰与墨玉的踪迹。 若凌若不是那么忧心伊兰的安危,她就会发现有一道阴冷似毒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第五十九章 见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出了清音阁,几人沿着去恭房的路分头搜寻,几乎将这一带搜寻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到伊兰两人,当真是奇怪了。 “到底去了哪里?”凌若心急如焚,好好的两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正着急间,她忽地看到前面灯光处隐约有人影闪过,那背影看着像是墨玉,急匆匆地不知要去哪里,她匆匆唤过李卫随她一起朝那人影追去,一边追一边喊,照理说这隔得也不远,他们喊这么大声应当听到才是,可“墨玉”不仅不加以理会,反而加快脚步拐过一处墙角消失不见,等凌若他们快步追过墙角的时候前方空空如也,哪还有人影。 凌若在打量了周围熟悉的景致一眼后,訝然道:“咦,这里不是厨房吗?我们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正好是厨房的门口,此刻厨房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不时有传来各种声音,显是在为看戏的主子福晋们准备点心。 “主子,奴才觉着事情似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至于墨玉和二小姐,只要她们在这府里总是能找到的。”李卫心思素来慎密,适才只顾追着那像墨玉的身影走来不及想事,现在停下来仔细想想顿时觉着有些古怪,那人仿佛有意引他们来此。虽不知用意为何,却令他出生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凌若也觉着不对劲,点一点头正待要扶了李卫的手离开,忽地厨房门打开,一名面貌忠厚的中年人提了一个龙凤铜制大壶走出来,凌若识得他,是府中专门负责做点心的厨子,叫李忠,那松子糕就是出自他之手。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催促后头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托盘的徒弟,“走快些,莫让主子们等急了。”走了几步忽地看到还来不及走的凌若,顿时为之一愣,赶紧放下铜壶与徒弟一道行礼,“奴才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 越不想被人看见就越容易被人看见,世事永远是这么无常,凌若无奈地收回脚步示意他们起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见她问话,李忠赶紧赔笑道:“回凌福晋的话,奴才刚烧开了一壶水,这不正要去清音阁给主子们冲杏仁茶吗?倒是福晋您不是在清音阁看戏吗,怎么会来这里?” “我家主子刚才经过这里时不小心落了心爱之物,特意回来找寻。”李卫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也亏得去清音阁确实要经过此处,否则他还真不知要寻什么理由来才看起来合情合理。 “不知福晋找到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您告诉奴才是什么东西,奴才帮您一道找找。”李忠小心地道。 “罢了,适才寻了一圈也没看到,也许并非落在此处。”凌若随意应付了一句,怕他再多问下去会露了马脚逐转过话题道:“杏仁茶必须要以沸水冲之才好喝,一旦水放凉了再冲可就冲不出那个味道了,你还是快些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被她这么一提,李忠也想起来了,这龙凤铜制大壶的水烧开可是有一会儿,再和下去当真要凉掉了,他赶紧答应一声提了铜壶就走,那小徒弟紧紧跟在后面。 “主子,此处不宜久留,咱们也走吧。”待李忠两人走远后,李卫小声地对凌若道。 凌若点点头,重新将手搭在李卫臂上,正待迈步忽地心中一动,拔下发间的七宝玲珑簪,略一犹豫后毅然扔进旁边的灌木丛中。想要让一个谎言不被人揭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个谎言变成真实。 凌若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她先前所在的位置,在一阵短暂的停留后那人自灌木丛后面捡起了那枝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七宝玲珑簪。 树影重重,夜风穿过树木时似有呜咽之声响起,伴着摇晃的树影,恍如穿梭在这黑暗中的魑魉鬼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时的凌若根本不知一张针对她的大网已经编织完成,正逐渐开始收紧! 待凌若赶回到清音阁时,台上的戏已经唱至尾声,李忠正一一为众人冲泡杏仁茶,独属于杏仁茶的纯正香味弥漫了整个清音阁。 “如何?找到伊兰了吗?”看到水秀等人已经回来了,她连忙追问,待得知依然没有消息时,心顿时为之一沉,若伊兰当真在府中出些意外,她要怎么向阿玛和额娘交待啊。 见凌若坐立难安,李卫劝道:“主子,您先忍耐一下,刚才那事奴才总觉得透着一股邪气,为免意外,在戏散场前您最好还是待在清音阁中。奴才还是那句话,只要二小姐在这府里总还是能找到的。” “也只好这样了。”凌若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言捺了焦急心情在椅中坐下,只是这戏是无论如何看不进去了,只盼着快些落幕,她好去找伊兰,若实在寻不到便只好告与胤禛知晓,让他多派些人去寻找。 “姐姐!姐姐!”正当凌若六神无主时,耳中突然传来伊兰的声音,顾不得旁边瓜尔佳氏惊异的目光倏然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伊兰与墨玉弯着身子快步往她这里走来。 凌若一把抱住伊兰扑进怀中的小小身子,犹如抱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激动不已,待心情平复一些后正要问伊兰去了哪里,突然发现手臂下伊兰的身子微微发抖,再看墨玉也是一脸惊惶不安的样子。 “可是有事发生?”她知道必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墨玉不会这般模样。 墨玉接过李卫递来的茶喝了几口定定神后方才将之前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原来她带伊兰解完手,在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一回事那处的几座灯楼竟然不约而同齐齐熄灭了。要知那灯楼每一处皆是以铜丝相护,又有专人守护添加灯油,永夜不熄,墨玉在府中也有一年余,但凡入夜从未见路灯有熄过。 有灯时不觉得,如今这一熄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随时会有怪物从黑暗中跳出来,实在将她们两人吓得不轻,墨玉尽管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努力装出副镇定的样子安慰伊兰,并摸索着沿来时的路走去。 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论她们走了多远,周身始终是无尽的黑暗,伴着黑暗来的还有深深的恐惧,尽管紧紧抓着墨玉的手,伊兰依旧害怕地浑身发抖;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突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就在香气入鼻的同时,伊兰看到前面有一个白影飘过,吓得她当即尖叫不止,手脚乱挥惊惶地大喊大叫,“鬼!鬼!救命啊! 墨玉虽没看到白影,但被伊兰这个“鬼”字吓得浑身一激灵,正准备抱起伊兰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女人脸,酱紫色的舌头长长伸在外面,两只眼晴还往外滴着血。 墨玉突然受此刺激,承受不住当即晕了过去,而她在摔倒的时候正好压在伊兰身上,令她一同摔倒,且头恰好磕在青石地上也跟着晕了过去。 墨玉不知过了多久,只知等她醒过来时人已不在原地,而是在隔了不少路的浣衣处,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所幸伊兰就在旁边,她赶紧叫醒伊兰离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 “姐姐,真的好可怕,那个白影没有脚是飘着走的。”伊兰心有余悸地说,“不过墨玉说的那张脸我没见到。” 凌若听她们越说越像一回事,不禁喝斥道:“休得胡言,这世间哪有鬼神,更何况这是在天子脚下皇城附近,即使真有鬼神也被天子气息震慑心怀畏惧不敢靠近。 她们说话虽小声,但瓜尔佳氏近在咫尺,这话自是一字不拉落入她耳中,她当即凑过身来神秘兮兮地道:“妹妹不要不信,世间若当真没有鬼神,那何以会有那么多人敬畏害怕、烧香拜神;老祖宗甚至还传下中元节群鬼回阳的说法。至于妹妹说天子脚下鬼神不敢靠近,我告诉你啊。”她瞥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道:“这天底下除了边关战场还有天牢之外,要说死人最多的地方莫过于紫禁城,经常有太监宫女失踪,那里连砖下的土都是红的,我听说那里经常闹鬼呢!” 伊兰本就害怕,现在被她一说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把头埋在凌若怀里不敢抬起,“姐姐我害怕。” “不怕,有姐姐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伊兰。”凌若安慰过伊兰后望了瓜尔佳氏一眼,微一皱眉道:“想不到姐姐这般相信鬼神之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墨玉和令妹都看得真真的,难道还会假吗?依我看妹妹你最好去庙里求几道符来。”瓜尔佳氏好心提醒。 凌若盈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妹妹始终觉得鬼神只在心中,信则有不信则无,与其求神拜佛求心安,不如好好想想这鬼从何而来。” 她从不信鬼神,人死如灯灭,鬼魂索命一说不过是欺世谎言。 第六十章 青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还待再说,忽地听到四周响起一片拍掌之声,放眼望去,原来戏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帷幕,班主正领着众人在台上谢恩。 穆桂英挂帅这出戏胤禛已不知看过几回,与其说他在看戏倒不如说他是在借戏看曾经的自己与湄儿,那是他人生难得的快乐,到如今,只剩下追忆…… 他摇摇头压下脑中纷杂的思绪对跪在下面的集庆班众人道:“戏唱的很好,尤其是演穆桂英的青衣,扮相惟妙惟肖,在我所见的青衣中,足以排在第二位,除了先前的酬劳之外再从帐房里支一百两银子,算是我赏你们的。” “多谢贝勒爷。”青衣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与集庆班主一道跪下谢恩。 适才听戏的时候她的声音给胤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过,而今更加明显,正自奇怪间,忽闻嫡福晋含笑道:“贝勒爷心中的青衣第一可是指叶福晋?” “知我者莫过于福晋。”胤禛澹然一笑望向叶秀的眸光中有一丝少见的温柔,“秀儿的穆桂英扮相实乃一绝,我想这世间难再有超越她之人。” 叶秀闻言不仅未见喜色反而有所惶恐,只见她扶了侍女的手来到胤禛与嫡福晋面前挺着斗大的肚子跪下道:“请贝勒爷和福晋恕妾身欺瞒之罪。”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那拉氏更是茫然道:“妹妹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什么欺瞒?” 叶秀低头不语,倒是那青衣膝行上前与叶秀并排而跪垂首道:“奴婢红玉给贝勒请安,给嫡福晋请安!” “红玉?你……你怎么会在集庆班中?”嫡福晋不敢置信地问,胤禛同样也是惊讶莫名,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名自己听着声音有些熟悉的青衣竟是叶秀身边的人。 当“红玉”两个字钻入耳中时,凌若眼皮微微一跳,心中那团疑问终于得以解开,原来并非自己多疑,青衣当真是她认识之人。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叶秀身边的人,不用说必是叶秀想法让红玉顶替原有戏班中的青衣上台,好在胤禛面前露脸,叶秀此举明显是在抬举红玉。 旁人也许会奇怪叶秀这么做的用意,抬举红玉等于是在分薄胤禛的恩宠,岂非与她自己过不去。但凌若却明白叶秀此举用意为何。 叶秀自怀孕之后便不宜再侍寝,虽说腹中之子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但在这近十个月中她都不能侍于胤禛床枕之侧,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更何况还曾被禁足,这令她更担心自己的地位。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植一个自己信得过之人上位,借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红玉颇有几分姿色,又是她的贴身侍女,自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凌若在心中微微冷笑,她见过红玉,这个女人有姿色也有野心,尽管她藏的很小心但还是能感觉到,扶植她上位,只怕叶秀将来很难控制得住。 除非……叶秀如她所想,并不似表面看到的那肤浅愚蠢,否则必将自食其果。 且不提凌若心中在想什么,红玉听得那拉氏问话连忙低头道:“回嫡福晋的话,是奴婢胆大妄为,知道今日集庆戏班会进府唱戏便央主子与班主说让奴婢顶替那青衣上台。” 她话音刚落,叶秀立时接上道:“也怪妾身不好,明知不该,但经不住红玉几番央求故答应了。” 凌若能想到的事年氏自然也想得到,她素来心高气傲,岂能任凭叶秀在自己面前耍手段而做不知,把茶盏往桌上一推冷笑道:“想不到叶妹妹还是一个如此体恤下人的主子,真是看不出。” 叶秀垂着头不敢为自己分辨,倒是胤禛俯下身扶住叶秀轻轻道:“你肚子日渐增大行动不易,往后跪礼就免了,起来吧。” “多谢贝勒爷。”叶秀谢过之后就着胤禛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年氏胤禛当众偏着叶秀,本就不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轻哼一声将脸转过一边不再看他们。 胤禛睨了尚跪在地上的红玉一眼问道:“你是何时开始跟着你主子学戏的?”适才戏台上,红玉不论唱词的技巧还是动作都像极了叶秀,他岂会看不出来。 红玉小心地瞅了胤禛一眼软言道:“回贝勒爷的话,一直都有学,只是有主子珠玉在前,而奴婢又笨手笨脚怎么也学不像,为怕给主子丢脸所以谁都没说。后来主子怀了身子不宜再唱戏给贝勒爷看,奴婢记得贝勒爷曾说过,主子演的穆桂英最是英姿飒爽,堪称一绝,不论心中有多大的烦恼只要看到主子演的穆桂英就会一扫而空。所以奴婢在知道今夜集庆班演的恰好就是这出穆桂英挂帅时,就斗胆顶替青衣上台,奴婢知道自己比不得主子,所以什么都没有想,只求能替主子令贝勒爷稍稍展颜便于愿足矣。” “原来如此。”那拉氏听后点头道,“能有这份心,总算你主子平日没白疼你。” 胤禛看看余音犹在的戏台又看看戏装打扮的红玉,目光有些许停滞,亲手拉起红玉定定地望着她彩妆下的面容道:“虽不及你主子那般形神兼备,但能学得七八分也算不错了,很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红玉盯着自己被胤禛握在掌中的手指声音细如蚊呐,“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贝勒爷往后能少烦恼一些。” 胤禛笑一笑不置可否地道:“谁都想少烦一些,只是人在世间,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烦恼寻上来,想躲都躲不掉;也许唯有闭上眼睛的那一天才会毫无烦恼。” 他话音刚落那拉氏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蹙眉道:“好端端地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那拉氏握得很紧,紧到连胤禛都觉得有一丝痛楚,在短暂的愕然过后他明白了那拉氏如此激动的原因,心中浮起一丝丝感动,反握了她的手安慰:“人生百年,总有闭上眼的一天,何需介意。” “不管怎样,总之妾身在一天就不许贝勒爷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那拉氏展现给别人的都是大方得体的一面,甚少有这样执着甚至强硬的时候。 “好,不说就不说。”胤禛拍拍她的手,又转向红玉,尽管红玉脸上绘了浓重的彩妆,但依然能看出她五官很细致,在短暂的迟疑后心里有了决定,张嘴道:“你往后……” “啊!好痛。”胤禛话还没说完,叶秀突然双手捧肚跌倒在地,神色痛苦万分,嘴里更不停地叫着痛。 第六十一章 再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将所有人都给吓得愣在了那里,还是胤禛最先反应过来,撩袍来到叶秀身边半扶了她的身子问是怎么了。 “好痛!贝勒爷,我……肚子……好痛!啊!孩子……是孩子……贝勒爷求我们们的孩子,求他!”叶秀像溺水的人遇见浮木一般使劲抓住胤禛的衣裳。 “我会的,你放心,孩子没事!”胤禛一边说着一边手伸到叶秀身下想要抱起她,哪知手刚一伸下去就发现底下湿辘辘一片,忙伸出来一看,只见手掌上沾满了鲜红的血。 那拉氏惊叫一声,顿时意识到出事了,连忙派人去请大夫,待下人匆匆跑去后她想想又不放心,命翡翠带着自己的手印速速进宫一趟去请太医来此。 那厢胤禛已经抱了叶秀急急上楼,那里有供人小憩用的床榻,叶秀此时不宜移动,先安置在此等大夫来了再说,至于红玉,他早无瑕理会。那拉氏匆忙交待几句后也跟了上去,年氏紧随其后,李氏想了想一跺脚也跟着上了楼、 随着他们的上楼,底下一片嘈杂,刚才胤禛手上那滩血有不少人看看得真切,而嫡福晋又命人去请大夫,甚至还派人入宫请太医,这分明是小产之兆,难道叶秀孩子要保不住? 除了与叶秀交好的几人面有担忧之色外,更多的人是当一场戏在看,脸上甚至露出兴灾乐祸之色。于她们来说叶秀身怀六甲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个个早巴不得她没这个孩子,省得母凭子贵,到时骑到她们头上来作威作福。 女人之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和平,除非终男人一生只娶一人,可是如此至情之男子怕是寻遍天下也难得一二,更不须说天家。 凌若着人将伊兰送回去后,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今儿个这事真可谓是峰回路转,先是叶秀借戏欲捧红玉上位,紧接着她便出事,而且还来得如此突然,毫无先兆,实在令人费解。 正当众人揣测纷纷时,高福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到了,顾不得给凌若等人请安,直奔楼上而去。 “不如我们们也上去看看?”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时引来大家的附合,自己胡猜乱惴哪及得上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当下一道往楼上走去,凌若亦跟在后面;亏得这楼阁够大又是通间,纵使站这么多人也绰绰有余。 待到楼上,只见叶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夫坐在床沿神色郑重地为其把脉,而胤禛与嫡福晋几人则忧容满面,叶秀流了这么多血,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贺大夫,到底怎么样了,可要紧?”一见大夫收回手,胤禛迫不及待地问道,这贺大夫是京中有名的大夫,四贝勒府有什么病病痛都请他来诊治,是以胤禛对他并不陌生。 贺大夫摇摇头拱手道:“请贝勒爷恕罪,叶福晋脉像较弱无力,血气不足,只怕腹中孩儿难以保住。” 胤禛虽已想到这个可能,但真从大夫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承受,蹬蹬地退了几步艰难地道:“当真无法?” 贺大夫叹一叹气道:“请贝勒爷恕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若叶福晋腹中胎儿月份大一些,老朽倒是能想办法为叶福晋催产,保住孩子的性命,可是而今不过六月,孩子一旦离开母体必然夭折,断断是活不下来的。” “不要!贺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叶秀听到了他们的话语,挣扎着从床上撑起攥住贺大夫的衣角哀求,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绝不能让孩子出事,绝不能。 “若能救,老朽早就救了,实在是……”贺大夫摇摇头止住了后面的话,大夫也只是凡人,不是神仙,很多时候有心无力。 “这……这可如何是好。”那拉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年氏纤长的眉眼间亦含了几分焦虑,“叶妹妹的脉一样是贺大夫你在请,你对她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难道当真没有回转的余地?” 贺大夫想了想道:“也许有,但非老朽所能为之。素闻太医院的太医医术绝高,不说起死回生,却可妙手回春。贝勒爷您乃当朝阿哥,不妨入宫去请太医来看看,说不定能有救,但一定要快,叶福晋的情况拖不了太久。” 贺大夫告辞离去,但他的话却令叶秀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忍了钻心的痛楚哀哀地朝胤禛伸出手,“贝勒爷,孩儿还没来这世上看一眼,还没唤你一声阿玛,他不能死,您一定要救他!” “快,快去宫中请太医。”胤禛握住叶秀冰冷的手大声吩咐狗儿。 “贝勒爷放心,妾身一早就已经派翡翠去请了。”那拉氏唤住狗儿道:“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快到了。” 她话音刚落便闻得有人奔上来,正是翡翠,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喊道:“太医……太医来了。” 凌若不经意地瞥过那名年纪轻轻的太医,然在看到他的模样时,如遭雷击,神色恍惚,她万万料不到翡翠请来的太医竟然会是他……徐容远! 自从知道容远入宫当了太医,凌若不是没想到有一天或者会遇见,但绝没有想到会在今日这样突然的情况下。 心,乱如麻;对容远,她有情亦有愧,十余年的相知相许,原以为可以白头到老,不曾想却被她亲手毁灭,不论有何理由,终此一生她都对容远有愧,若容远恨她怒她尚好一些,可容远不仅丝毫未怪,还因她入宫为太医。 容远并没有看到凌若,他刚一上来便被拉去为叶氏诊脉,随着他手放在叶氏腕间,楼阁中静雀无声,所有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太医是否当真有回天之术。 他刚一收回手,嫡福晋便迫不及待地问:“徐太医,到底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容远没有马上回答,他抬起头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仿佛在寻找什么,待看到神色复杂万分的凌若时,眼眸骤然一亮,有无言的喜悦在眼底滋生,若儿,我们们终于再见了……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女儿生病了,上午刚去医院看了,说是支气管炎,一直吃下去就吐,喉咙痰很多,折腾shi了,更新不准时,请见谅 第六十二章 保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朝凌若微一点头,强捺了激动的心情收回目光对胤禛与那拉氏道:“叶福晋气血两虚,确是小产之兆,若要保胎并非不可,微臣曾从古书上寻到一则保胎秘方,也许能奏效也说不定,只是这样一来叶福晋便要受苦了。” 叶秀想也不想便道:“只要能保住孩子,要我受什么样的苦都没关系。”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觉得孩子离自己越远,直到自己再也抓不住的那一刻。 “不错,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请徐太医尽力保全。”胤禛如是说道,那拉氏亦在一旁点头道:“正是此理,孩子已经六月有余,多保一天生下来养活的机会便大一分,请徐太医千万不要推辞。” “微臣明白,微臣会尽力而为。”说完这句容远不再耽搁,取来纸笔写下药方递给等在一边的狗儿,“依方子去抓药,三碗清水煎成一碗后即刻端来服用,一日三次;另外再给我去找一些艾叶来,越快越好。”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医箱中取出针炙用的银针。 艾叶很快就拿来了,医书上言艾叶有镇痛止血的功效,艾叶点烧后熏手足十指,可以保胎固元,但忌之多用,尤其是体虚之人,容远更从古书上寻得一个配合烧艾的针炙之法,其固胎的功效比单纯烧艾好上许多。 为怕打扰容远医治,所有人皆退避至楼下等候,此时已至亥时夜深时,寒意渗人,纵然有披风挡风依然手足冰凉,叶秀她自己出事却要自己等人陪着受罪,那些个福晋格格皆是满腹怨言,但那拉氏与年氏等几个嫡侧福晋都没说什么,她们也只得忍着,没一个人敢离开。 如此等了半个时辰后,方见容远带着一身浓浓的艾草气息从里面出来,胤禛见之立时追上去问道:“情况如何?” “血已经止住,胎像也稍稍稳固,但至于能不能保住胎儿就看福晋自己了,待药煎好后即刻让她服下,往后在孩子出生前必须每日定时服药,还有千万不要下床也不能坐起,尽量拖延,能保一日是一日。”想到自己深爱的女子如今已经成了眼前这人的妾室,容远心中百感交集,又苦又涩说不出是何滋味 “有劳徐太医深夜过来,胤禛感激不尽。”胤禛并不知晓容远心中所想,听得他说孩子有可能保住不禁轻吁了一口气,朝容远拱手致谢之余又道:“若徐太医不急着回去的话,能否在此地多留一会儿,待胎儿稍稍稳固一些再走?” “自然可以。”容远并不是今夜的值夜太医,只是有些事留的晚了一些,恰好碰上翡翠去那里,听闻是四贝勒府他连想都没想便随翡翠过来,为的就是见凌若一面,还有一些话他想当面与她说。 直到这个时候那拉氏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妹妹身子素来健硕,之前又不曾磕碰摔倒,为何会突然有小产的迹象,且来势如此凶猛。” 不止她,所有人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此事来得蹊跷,让人摸不着头脑。 容远想了想道:“我在切叶福晋脉像的时候发现她体内血液曾在一段时间内流转过快,从而导致胎儿不稳,会否是叶福晋吃了什么活血的东西?” “不可能!”那拉氏断然否决了他的猜测,“府中两位福晋有孕,但凡入她们口的东西都特别注意,绝不可能会出现寒凉或活血的东西,即使是红枣我也早早吩咐了人不许用,更何况若真是食物有问题的时候,李妹妹何以会没事?” “不错,我并未感觉有任何不妥。”李氏走上前来,凌若不知是否自己错看,总觉着李氏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仿佛有些不自然,她侧过头以袖掩口小声问一旁的李卫,“你觉着这件事会不会有人故意动手脚?” 李卫踢着脚边不知何人落下的一粒珍珠嘴唇轻动,“叶福晋视腹中孩子为命根,奴才曾见她极是仔细地询问贺大夫所需避忌的食物,而观她今日又欲扶红玉上位以固地位,可见她并非我们们所见的那般愚蠢,反而精明至极,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主子觉得她会不小心吃错东西,从而送掉她今后的荣华富贵吗?” 李卫的话一针见血,与凌若不谋而合,但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通,为何李氏会没事,给她们两个准备的东西皆是一样的,而叶秀又是在看完戏后突然出血,若说是看戏之前所食之物,那这时间未免太久了一些。 那厢那拉氏已将今夜清音阁中准备的吃食一一报与容远知晓,她记性极好,数十种吃食记得分毫不差,甚至连当中有何配料都如数家珍。 “若非外力又非食物,以叶福晋的身子微臣当真想不到是何原因。”容远听过之后确实没发现当中有孕妇不宜之物,当下皱了眉想不出问题出在何处。 胤禛有些不放心地对李氏道:“月如你当真没事?要不要让徐太医给你把把脉?” “妾身的身子自己还会不知道吗?当真很好,没有半些不舒服,不用麻烦徐太医了。”李氏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见她说的肯定,胤禛不再勉强她,只叮嘱她万事小心,一有所不对就立刻告诉他,叶秀的孩子已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能否拉回来还是未知这数,他绝不想李氏的孩子再出意外。 “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没事不代表吃进嘴里也没事。”年氏突然出此言语,令在场每一个人心中一凛,其实不少人有此怀疑,只是不敢当着胤禛的面说出来而已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当真有人做作祟,只怕不能善了。 胤禛目光一沉,抚着下巴凝声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后宫诸妃为争夺皇阿玛宠爱所使的手段,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有所耳闻,他绝不愿见自己府中亦是这番模样。 年氏垂一垂眼,望着自己露在长袖外的指尖静静道:“事出必然有因,妾身怀疑府中有人欲对叶氏不利,若不查个究竟找出加害之人,即便叶氏躲过这一次也是枉然。” 那拉氏越听越心惊,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妹妹想多了,谁那么胆大包天敢谋害贝勒爷的子嗣。” 年氏闻言露出几分讥诮之意,“人心难测,并非所有人都与姐姐一样菩萨心肠,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说到此处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望着李氏的肚子吟吟笑道:“姐姐可真幸运呢,同样怀孕,你却安然无恙。” 第六十三章 红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话一出李氏登时脸色大变,尤其是胤禛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疑虑,当即怒斥道:“妹妹此话何意,难道是在怀疑加害叶妹妹的人是我?当真可笑至极,我与叶氏素来交好情同姐妹,又先后有孕,怎可能起谋害之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姐妹都可反目成仇何况只是情同姐妹,叶氏比姐姐早几月有孕,当是她先产子,若生下男孩,那便是现在的长子,而姐姐的孩子只能沦为次子,难道姐姐心里当真没有一点不甘吗?”她笑,然这笑意间却有杀机四伏。 “简直是一派胡言。”李氏愤然斥责年氏,冷冷道:“依你所言,不错,我孩子是有可能沦为次子,那你呢,还有其他人呢,他们将来生下孩子不一样是次子。你说我有这心思,岂非亦是在说你自己,说这里所有的人。” 两人根本不听那拉氏劝说,依然在那里针锋相对,弄得那拉氏也是一脸无奈。 “行了,都别说了!”胤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的话,捏一捏眉心,心下有了计较,看向静默不语的容远道:“我想请徐太医帮忙检查一下今晚所食之物,看看是否有可疑。” 在容远点头答应之后,立时有人将叶秀所用的东西尽皆拿过来给他一样样仔细检查,之前几样点心都看的很快,待拿起尚剩了半碗的杏仁茶沾了一点在嘴里后,神色立时有所变化,尽管杏仁茶的味道浓郁无比,他还是在其中尝到了一丝不该有之物的味道,为怕弄错又尝了一次,终于肯定无误。他抬头对一直等在旁边的胤禛道:“这碗杏仁茶中被人放了红花!” “红花?!”那拉氏失声惊呼,红花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但凡女子不想要腹中胎儿便会去买红花来煎水喝下,不消多时,胎儿便会被打下,成为一滩污血,寻常孕妇对此避之唯恐不及。 李氏面色一片煞白,下意识地往自己原先所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几上静静地放着一碗同样的杏仁茶,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与此同时,凌若心头亦是一阵狂跳,杏仁茶……怎么会这么巧?她被人引去厨房,恰好撞见李忠,紧接着杏仁茶中就被查出有红花,还差一点使叶秀落胎,这当中……她越想越觉不对,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后面主导着一切。 胤禛震怒不已,狠狠一掌拍在酸枝木桌几上震得茶盏高高跳起,溅了他一手水迹,口中怒喝道:“竟然当真有此事,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年氏扬一扬眉,眼眸轻轻一转道:“妾身记得今日清音阁所用之吃食皆为嫡福晋准备。”嫡福晋也好李氏也罢,于她来说皆是一样的。 “福晋……”胤禛看向惊骇不已的那拉氏,尽管没有说什么,但当中质问之意极为明显,微眯的眼眸中有逼仄而寒冷的光泽,令人望之生畏。 那拉氏忙跪下道:“贝勒爷与妾身夫妻多年,妾身是什么样的人贝勒爷当最清楚不过。今日清音阁的吃食确为妾身所准备,但妾身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在当中放过红花。”她低低垂下眼睑,纤毛的睫毛覆住她哀蹙的目光,“妾身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深知失子之痛痛不欲生。试问妾身又怎忍心将这样的痛楚加诸在他人身上?更何况叶氏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必然就是妾身,这么做岂非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正如那拉氏所言,若有人出事第一个遭怀疑的人就是她,这样做于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再联想起那拉氏素日的为人,胤禛顿觉自己刚才的怀疑毫无根据,又听她提起弘晖,目光不自觉地一软,怀疑有如冰雪一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内疚与怜惜,望着那拉氏微微颤抖的身子道:“我明白,你身子不好别跪着了。翡翠,扶你家主子起来。” 年氏唇角微微一搐,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若非徐太医在,又岂会知道杏仁茶中被人悄悄下了红花,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嫡福晋您。” 面对年氏一再的挑衅,那拉氏纵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沉下了脸,就着翡翠的手起身后冷冷道:“我也记得,今日泡茶所用之水乃妹妹所备,若说可疑,岂非妹妹也同样可疑?” 年氏万料不到那拉氏会扯到自己身上来,登时脸色大变,她一时大意竟忘了此事,若因此令胤禛对她起疑,后果堪虞。想到这里她连忙为自己叫起屈来,“妾身冤枉,这水自玉泉山上运下来后妾身碰都没碰到,怎可能在其中下药,何况若下在水中,岂非所有茶水之中尽皆有红花。” “有没有,请徐太医一看便知。”在那拉氏的请求下,容远又检查了其他东西,并没有在其他茶水点心中发现红花踪迹,但是杏仁茶中却是每碗皆有,不论叶秀喝哪一盏都是相同的结果。 红花本是一种活血的药物,虽于孕妇来说是大忌但对寻常人无害;换而言之,就是所有茶水中皆放了红花,旁人也根本不会察觉。 那拉氏一听说所有杏仁茶中皆有红花时心中一沉,此时府中怀孕的不止叶秀一人,她连忙走到李氏跟前忧心忡忡地道:“妹妹你果真无事吗?那杏仁茶……” “贝勒爷放心,杏仁茶妾身一口都没喝。”李氏回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适才妾身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恶心,根本吃不下东西,这杏仁茶上来后便一直放在旁边,一丁点儿都没沾过。若贝勒爷不放心的话……”李氏瞥了晴容一眼道:“去将我那碗杏仁茶拿给贝勒爷过目。” 这杏仁茶醇厚浓郁,若喝过的话碗沿必然会留下痕迹一看便知。晴容捧起李氏那碗杏仁茶转身回走,却在走到中途时不甚被椅子绊到,一时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捧在手中的茶盏被摔的粉碎,晴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跪地请罪。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这样笨手笨脚,当真该死。”李氏不悦地斥了她一句,待要再说,胤禛已摆手道:“算了,只是小事罢了,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没事。” 李氏闻言柔柔一笑,手放在尚不曾显露的肚子上道:“妾身一定会拼死护住咱们的孩子,绝不让他出事。至于下药一事……”她顿一顿道:“恕妾身直言,食与水确为嫡福晋与年妹妹准备不假,但期间经手之人众多,而厨房又不是什么机要重地,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想下药并不难。与其凭空猜测,不如叫人来问问,看是否曾有人出入过厨房。” 胤禛略略一想,觉得她所言有几分道理,逐唤来狗儿让他去将李忠唤来,杏仁茶是他所沏,要说可疑自是他最可疑。 凌若心越来越往下沉,她几乎可以预见,李忠来了之后只要稍稍一问,不管他遇见自己是偶尔还是必然都会将自己曾在厨房附近出现过的事说出来,到时候只怕所有怀疑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现在她只能乞求自己布下的后手能有用。 【作者题外话】: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宝宝生病,搞的我自己生活也乱了,每天回到我妈家看宝宝已经很晚了,然后要等她睡了才有时间码字,宝宝还一直吐,唉,幸好我妈妈在照顾,不然我一个人肯定吃不消 第六十四章 瓜尔佳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知一切正在朝于已不利的方向发展,但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下去。 李忠与他徒弟来得很快,当得知自己沏出来的杏仁茶里有红花时,他吓得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叫屈,口中反反复复不停喊着冤枉二字,额头亦是磕得青肿一片。 胤禛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看,见他神情确实不像做伪后方才冷声道:“除你之外还有谁曾去过厨房,又或者碰过杏仁茶?” 李忠仔细想了想后,迟疑着道:“奴才也不知算不算,只是厨房备好杏仁茶提了龙凤铜制大壶出来时曾遇见过凌福晋。” 凌若?胤禛骤然一惊,下意识地往凌若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事竟然会与她有关,难道是她?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可能胤禛就觉心口闷闷的。 要来的始终会来,躲之不过。 凌若在心底叹了口气,迎上了胤禛惊疑的目光上前如实道:“是,妾身确是曾去过厨房,也遇到过李忠。” “你为何要这么做?”在一片哗然声中胤禛走到了凌若面前,每一步他都迈得很沉重,目光始终停留在凌若平静的脸庞,有难言的痛惜在眼底。 “妾身只是遇见过李忠,却不曾碰触过任何东西,贝勒爷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李忠,妾身所言是否有假。”她言,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慌乱之意,此话也得到了李忠的证实,然年氏依然对此嗤之以鼻,直言其若当真心中无鬼,为何要看戏中途去厨房? “是啊,妹妹到底因何去哪里,倒是快说啊。”见凌若迟迟未解释,那拉氏不禁心焦如焚,一再催促,深恐胤禛一怒之下定了她的罪。胤禛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亦露出询问之意。 凌若知此事搪塞不过去,只得将伊兰出去解手迟迟未归,自己放心不下便出去寻找,但她对于有人刻意引她去厨房一事只字未提,此事空口无凭,根本无人相信,甚至还会说她是为求脱嫌,胡乱捏造。只推说是在寻找途中发现自己头上的簪子不见了,四处皆寻不见,问李卫又说在看戏时便没见那枝簪子只当是她没带出来。她怀疑会否是在来清音阁的路上掉了,所以就沿路回去寻找,经过厨房那里时恰好遇到李忠。 “只是一只簪子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年氏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凌若低头不语,倒是胤禛想起一事来,脱口道:“可是那只七宝玲珑簪?”他记得当时送那只簪子给凌若的时候,她爱不释手,很是喜欢。 凌若意外地抬起头,有欢悦在眼底浮现,似若天边流霞绚烂如锦,“贝勒还记得?!那簪子是贝勒爷所赠,妾身当珍之重之才是,谁想竟会不甚遗失了,妾身实在无颜面对勒爷。” “罢了,只是意外罢了,无须自责,再说正如素言所说,只是一只簪子罢了,若当真找不到我再找人做一只一模一样的给你。” 年氏却是不信,世上何来如此多的巧合,多是人刻意为之,当下质疑道:“你说伊兰久去未归,是何原因?” 凌若一愣未及时回话,那拉氏见状忙出声替她解围,“府中这么大,伊兰才来了两回,兴许是迷路了也说不定。” 年氏冷冷道:“适才凌福晋亲口说一道去的还是墨玉,难不成墨玉也跟着迷路了?” 这句话问得那拉氏一阵哑口,这确实说不太通,她虽有意替凌若说话,但在不清楚事情经过的情况下难免有心无力,逐看向凌若道:“当时情况究竟如何,妹妹不妨直说。” “是。”凌若欠一欠身将伊兰与墨玉中途遇到之事如实相告,待听得鬼神之说时,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对她的说法持不信者居多,纵是胤禛也露出怪异之色,毕竟鬼神之说太过荒诞不经,实在难以让人信服,这也是凌若之前迟迟不肯说的原因。 待她言毕,年氏已是一脸讥诮不屑,“凌福晋莫不是把我们们当成三岁孩童吧,竟说出如此拙劣的谎言来,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 “主子没有说谎。”墨玉抢上前道:“奴婢陪伊兰小姐回来的时候确是因见到鬼影而吓晕过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他处,奴婢可以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当遭天打雷劈!” “你是她丫头自然帮着她说话,除了你与凌福晋的妹妹外,还有人能证明此事吗?”年氏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根本无半分相信,至于胤禛亦是半信半疑。 凌若略略一想凝眸于胤禛道:“虽无直接证人,但伊兰她们回来与妾身说起此事时,云福晋就在旁边,她能证明妾身并未说谎。”云福晋即瓜尔佳氏,因她闺名为云悦,所以府中多唤她为云福晋。 见胤禛望过来,瓜尔佳氏连忙快步至胤禛面前欠身行礼,胤禛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起来,“适才凌福晋所言你也听到了,究竟她说的是真是假?” “回贝勒爷的话,妾身……”瓜尔佳氏望向凌若,细长的眼眸中闪过幽幽的冷光与隐晦的笑意,在凌若还来不及细想这笑意所蕴含的信息时,瓜尔佳氏已经说出了令她浑身冰凉的话,“妾身从未听凌福晋的妹妹提及任何关于鬼神的话,她确实与墨玉一道出去过,但很快便回来,并未像凌福晋所的那样久久未归。” 本以为是救命的良药,谁想临到头却突然成了致命的毒药,凌若脸上一下失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坠,瓜尔佳氏是离她最近的人,而今她这么说,等于是判了自己死刑,有她的说词在,自己纵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只是,搜遍所有记忆也想不起她有任何得罪瓜尔佳氏的地方,为何她要这般当众污蔑,意欲将自己置之死地?! “你在撒谎!”墨玉愣过后,指着瓜尔佳氏激动地大叫,“我们们明明有说过,你也听到了,甚至还叫我们们去庙中求几道符来,为何你现在要颠倒黑白,陷害我们们主子?!” 瓜尔佳氏以手抚胸极是难过地道:“我也想希望凌妹妹是清白的,可要我违背良心以谎话来替凌妹妹掩盖嫌疑,我实在做不到。” 不得不说瓜尔佳氏演技高明得很,若非凌若自己就是当事人,只怕也要被她蒙混过去。现在回想起来,看戏时瓜尔佳与自己说话只怕也是有意,为的就是在她毫无防备时狠狠插上一刀。 事到如今,凌若反而冷静下来,心念电转,思绪渐渐明朗;从伊兰出去到她被人引去厨房,再到叶秀出事瓜尔佳氏反水,这一切分明是有人刻意布下的局。只是现在明白太晚了,布局者心思缜密谨慎,她根本寻不到任何破绽。 第六十五章 招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太让我失望了。”胤禛目光牢牢迫向凌若,有难言的痛楚在里面,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凌若,由不得他不信。 “妾身当真没有。”凌若无力地摇头,她素知胤禛是个多疑之人,此种情况下必然疑心于她,但真从他口中听到时依然忍不住心痛如绞,泪不由分说便落了下来,融入茫茫夜色中。 她的泪因胤禛而落,却让容远痛彻心扉,他与凌若青梅竹马,深知其性情如何,绝不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分明是有人陷害,想必这一年间她在贝勒府过得并不轻松。如此想着,双手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头,唯有如此才能令自己不露出异色。 年氏抚一抚繁花刺锦的袖子,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得色,“罪证确凿,凌福晋你纵是再抵赖也无用。谋害皇家子嗣乃大罪,当交由宗人府按律论处。” “贝勒爷三思!”那拉氏慌忙道:“今日之事疑点尚有很多,更何况捉贼拿赃,下药的红花并没有找到,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说钮祜禄氏在杏仁茶中下药,一切还是等调查清查再说,以免错冤了好人。” “嫡福晋所言甚是,此事还是先缓缓再说。”李氏亦在一旁随附和。 宗人府那是什么地方?号称执掌皇族之政令,以此刻罗列在凌若身上的罪名,一旦进去了,即便不死也休想活着出来。 “她若真问心无愧,为何要编一个鬼神的诺言来蒙骗大家,分明是心中有鬼,甚至连那掉了簪子也是一派胡言。至于红花……”年氏冷笑一声轻启了饱满的红唇吐出森森冷语,“既已达到目的,又怎会那么笨的再留下来让人发现。”她对凌若不满已久,昔日绒球之事一直如刺在喉,何况胤禛对凌若的态度一直暖昧不明,此刻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自是紧抓不放。 胤禛一直不曾说过话,素来冷峻的脸上露出复杂至极的神色,若换一个女子或许早被他打发去了宗人府。但那是凌若,那么多福晋、格格当中唯一得到他信任,与之说上几句真话的凌若,当真要不留余地吗?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湄儿以外的女子如此犹豫不决,全然不像平日的自己。 “妹妹果然还在这里。”正当胤禛犹豫之际,一个声音倏然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色藕丝缀珠衣衫的温如言远远走来,她先是一喜,待看到胤禛等人皆在且朝自己看来时,微微一怔旋即快走几步上前见礼。 “你去了哪里?”胤禛眉心微微一皱,之前叶秀出事所有人都忙乱成一团,他根本没注意温如言是否有在。 见其神色不善,温如言小心地回答,“适才看戏途中妾身不小心洒了酒在裙子上,为免失仪所以特意回去换了一身,在回来的途中经过厨房时捡到一枝簪子,妾身认得那是贝勒爷所赐,所以特意拿过来还给妹妹。”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枝七色宝石缀成的金簪,正是那枝七宝玲珑簪。 见到此簪,最吃惊的莫过于凌若,这簪子是她亲手所扔,为的就是万一被问起时可以借口去寻簪子,但是瓜尔佳氏的反咬一口令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此招亦变得无用。 没想到会这么凑巧被温如言捡到,而她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虽依旧不能证实自己的清白,但至少证明她此前所说的并非慌言。 她是想帮自己吗?这些时日来她刻意冷淡疏离,与温如言已经许久没再走动过,不说形同陌路却也差不多了,万万没料到这个时候她会站出来,难道她不怪自己吗?内心说不出的纷乱复杂。 年氏对她的说词并不相信,正待质疑,忽闻久未言语的容远开口道:“其实贝勒爷想知道是谁在茶水中下红花并不难。” 这话令得众人精神一振,尤其是胤禛,忙追问有何方法,容远拱手道:“只是要拿过红花的人皮肤都会沾上些许红色,平常时候看不出,但只要将手浸入盐水中,那红色便会清晰浮现。此事记载于古医书上,知者不多,想来那下药者不会那么博闻强记,贝勒爷只要一试便知。” “来人,取水来!”此时此刻,胤禛没有一丝犹豫,即刻叫人取水来,在他心中始终存有一丝饶幸,希望凌若不是罪魁祸首,希望一切都是他想错了。 水来之后,凌若第一个将手伸进去,在那一刻,胤禛感觉自己呼吸为之一窒,待看到凌若双手干净依旧并无一丝红色时,缓缓吐出憋在胸口许久的一口浊气。 还好不是她…… 在凌若之后,那拉氏、年氏、李氏、瓜尔佳氏等人一一伸手入盆,皆无异常,紧接着便是那些下人,他们才是重点,身为主子,下药这种事并不会亲自动手,很多时候是让下人为之。 当铜盆传到跟随李忠的那名徒弟小四时,他露出慌乱之色,始终不肯将手伸进盐水中,在李忠一再催促下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他这般举动无疑暴露出一切,无须再问,红花必是他所放无疑,几乎疑心了所有人,包括李忠,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李忠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厮。 不需胤禛吩咐,在小四动的那一刻狗儿和周庸立刻追上去,未等他跑出多远便被两人死死抓住扭送至胤禛面前。 容远瞟了他一眼,干净的手指轻轻划过铜盆中的水,原本映照出天上明月的水面因他而泛起层层涟漪,“红花根本不会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迹,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 此人差点害凌若蒙受不白之冤,于他,容远无一丝同情。 胤禛一脚踹在他身上怒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下药谋害两位福晋的?”小四只是一个小厮,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谋害两位正当宠的福晋,在他身后必然有主使者,此人极可能是出于忌妒而指使小四下药。 女人在一起免不了会有争宠夺爱的情况,这一点胤禛很清楚,很多时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眼由得她们去,但这回明显已经越过了他所划下的底线,他誓必要揪出小四背后的主谋。 “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小四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深悔自己刚才没有沉住气,竟听信那名太医的鬼话,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那拉氏皱起眉头含怒道:“你若将主使者供出来,尚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必是死路一条。” 小四虽是贱命一条,但也不想死,当下“砰砰”磕头,一古脑儿将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奴才好赌,前几天欠了人一屁股债,他们扬言说若还不出的话就剁了奴才的手,奴才很害怕,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扔了一包银子还有一包红花扔给奴才,说只要奴才趁人不注意将红花熬出来的水混在清音阁开戏那晚师傅用来冲杏仁茶的茶水中,那银子便是奴才的了。那包银子足有一百两,奴才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她。” “给你红花的是谁?”不止是那拉氏,年氏等人亦是一脸紧张地等小四回答,谁想小四竟是摇头道:“那时是夜里,她又蒙着脸,奴才认不得。至于那些银子还了赌债后还剩下三十两,奴才藏在床底下了。”说到这里他爬到胤禛跟前使劲打着自己的脸哀求道:“奴才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弥天大错,奴才知错了!求贝勒爷开恩,饶奴才一条狗命,求你开恩!” 胤禛见再问不出其他,逐低头冷笑道:“只为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谋害主子,这种奴才要你何用!”他转脸对狗儿道:“把他拖出去打,你给我仔细盯着,不打死了别回来。” “喳!”狗儿领命,与周庸一道将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四拖了出去,很快外头便传来哀嚎声,起先还甚是响亮,到后面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毫无响动。 尽管这一切是小四咎由自取,但眼见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自己眼前化为乌有,凌若还是觉得心中颇为不舒服。 第六十六章 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久之后负责照料叶秀的侍女前来回话说叶秀喝过徐太医的药后感觉好了许多,胎动也没原先那么频繁,想来应该能熬过这一关。胤禛闻得大喜过望,那拉氏亦是合掌感谢上天保佑,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住那指使小四下药的罪魁祸首。 “今次之事当真多谢徐太医。”胤禛对这位年轻却医术高超的太医甚有好感,命周庸取来五百两银票递给他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徐太医收下。” “救人乃微臣份内之事,何敢言谢,至于这银子……”容远睨了印有京城最大银号“宝顺银号”字样的银票一眼道:“贝勒爷还是收回去吧,微臣在太医院的俸禄足够日常所用。” 胤禛又劝了几回,见容远坚持不肯收只得作罢,心中对其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能够在金钱面前守住本心者,足见其品行与医术相匹配,远非那些见钱眼开的大夫所能相提并论。 “劳累一夜,众位妹妹都回去歇息吧,我与贝勒爷在这里就可。”那拉氏眼见无事,便出言让众人回去。 宋氏等人大半夜又累又困早已不耐,只是碍于胤禛与那拉氏在场不敢有所抱怨,如今听得可以回去哪还肯多呆,纷纷散去。李氏倒是想留下,但她自己亦是有孕在身,这半夜的乍惊乍忧早令她疲累不堪,有心无力,只得叫人一有什么情况就通知她。 凌若跟在众人后面,在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目光漫过随周庸离去的容远,恰好他也看过来,四目于半空中交错而过,虽不曾交谈只言片语,却有一丝明悟在其中。 在浮上心头的漫漫酸涩中,背道而行的两人越离越远。 十余年相伴,换来的终只是擦肩而过的缘份,此生注定有缘无份…… 容远随周庸走至门口,马车早已候在那里,容远正待跨步上马车,忽地动作一滞,收回了已经跨上车驾的脚拍着额头失笑道:“瞧我这记性,银针用过之后竟然忘了拿回来,真是糊涂。” 周庸闻言忙接上话道:“不知徐太医将银针拉在何处?奴才这就回去给您拿来。”他是胤禛身边的人,最会察言观色,眼见胤禛待容远客气有加,又如何敢怠慢了去。 容远想了一想摇头道:“这针我放的很隐蔽,只怕告诉你也未必找得到,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只是要劳烦你让马车等上一等了。” 能够少跑一趟周庸自然不会不乐意,说实话这一夜没合眼他还真有些吃不消,趁着这个机会还能小小打个盹,答应之余又有些不放心,“马车自然没问题,只是徐太医您认识去清音阁的路吗?” “适才出来时走的路我还有印象,当不至于迷路。”在温和的笑容中容远转过身重新跨入那道及膝的门槛内,笑容在背对周庸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期待。 就在容远刚穿过外院,便有一道人影从转角黑暗处走出来,正是凌若的贴身小厮李卫,只见他恭谨地打了个千儿道:“徐太医是吗?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容远认得他,当下点点头随他而去,这一路上李卫刻意选人少的小径走以免被人瞧见,绕了不少路后才到净思居,凌若早已等在里面,望见他来静默无言,只有垂落眼眸的泪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悠长的叹息在凌若耳边响起,低头时,宽厚的手已经放在她下巴处,恰好接住她蜿蜒而落的泪珠,一如从前…… “难得重逢,当欢喜才是,为何要哭?”他带着浓重的鼻音,眼中明明也含了泪花,但却强忍着不愿落下一丝一毫。 “你还是来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泪落得更凶,连绵不止,很快在容远掌心聚起一个小小的水潭,澄静之余有无言的苦涩在其中。猜到他要来,所以才派李卫在暗中守候,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但真到这一刻,才发现无论是出于过往的情意还是对容远的愧疚,她都无法泰然自若。 “你在这里,我自然要来。”他回答的无比自然,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低头睨一眼掌心湿润的纹路露出温和如初的微笑,“能停下了吗?你的泪好重,我快托不住了。” 凌若被他说得一笑,一边拭着泪一边示意他坐下道:“什么时候徐太医也学会玩笑了。” “徐太医?”容远一愕旋即已明白过来,物是人非,两人皆已不是从前身份,凌若又如何能再如从前那样唤他? 他收回重若千多钧的手,涩然问出记挂了整整一年的话,“你过得好吗?” “你不恨我吗?”在拭尽脸上泪痕后凌若反问道:“那日我这样对你,你不恨吗?” 彼时墨玉端了新沏的六安瓜片上来,容远揭开茶盏拨一拨浮在茶水上的瓜片轻轻道:“为何要恨?你说那些并非出于本心,论痛苦,或许你比我更甚。”他抬起眼,眼神清澈若水,“若儿,我从未怀疑过你,即使你为了家人狠心割断你我十余年的情份,骗我说是为了荣华富贵时也从未怀疑,果然我没有信错,你如此做必有你的理由,我又何须多问。而今我只想知道若儿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凌若环视一眼四周精致华丽的陈设笑一笑道:“贝勒爷待我极好,否则也不会赐我如此精巧的居处。” “他若真待你好,适才就不会怀疑你。”容远的话如一根尖锐无匹的钢针一般狠狠刺入凌若心底,令她痛得呼吸为之一窒,但仍自强道:“那只是人之常情罢了,在适才的情况即使换一个人也会起疑心,何况贝勒爷并没有听信他人之话即刻将我送押宗人府。” “若儿,你喜欢他是不是?”容远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有深切的痛苦,“只有喜欢一个人时才会千方百计为他开脱。” 凌若没有即刻回答,徐徐拨弄着墨玉新沏的六安瓜片茶,看形如瓜片的茶叶在杯盏的拨弄下载沉栽浮,恍若变幻莫测的人生,“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终我一生皆只属于爱新觉罗??胤禛,生死祸福皆与你无关了,徐太医!”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然换来的不是容远的失落而是激动,相见至今即使再激动他都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给凌若压力。然此刻却失态地抓着凌若的肩膀大声吼道:“与我无关?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你是我徐容远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不论你嫁予何人,不论你变成怎样,只要你还是钮祜禄凌若便不可能与我无关!永远不可能!” 这是凌若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如此大声说话甚至于吼自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愣愣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容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手努力深吸几口气待平复了心情后一字一句道:“若儿,我知道今日的你早已身不由已,所以从未想过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只要我徐容远有一口气在,便会想尽所有办法护你一天,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深情令凌若为之动容,努力咬着下唇不让在喉间滚动的哽咽逸出口,许久她终于唤出了遏制许久的称呼,“容远哥哥,你这又是何必,我不值得,不值得你如此……” “我认为值得便可以了。”容远怡然一笑,不胜欢愉。伸手在凌若小巧的脸颊上抚过,轻柔如鸿羽微拂,静水微澜,“从今往后你继续做你的凌福晋,而我亦做我的徐太医,再相遇时,我们们便是福晋与太医的关系,我答应你,绝不越逾。” 【作者题外话】:如果有人愿意这样待我,要我死也愿意啊 第六十七章 幕后(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语令在一旁墨玉不懂,深爱与决绝,明明是互相矛盾的东西,为何可以混在一起?而凌若懂了,所以她努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他爱她,所以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痛苦,不夺取、不强求,只愿一生一世守她一人…… “不要哭了。”容远攥紧袖中的双手强忍住替她拭去泪水的冲动,温言道:“堂堂四阿哥的福晋怎得这般爱哭鼻子,让人看见了非要笑话你不可。” “哪有。”凌若心知他这般说是不愿见自己落泪,当下赶紧抹去泪痕赦然道:“明明是被沙子迷了眼。” “如此最好。”容远没有拆穿她这个拙劣的谎言,反而露出会心的笑容,仿佛放下了什么心头大事,“哭笑不随心,你在贝勒府中定要记住这句话。” “我知道。”凌若抚着犹有湿意的脸颊道:“徐太医,叶福晋当真没事了吗?” 容远轻轻点了下头道:“只能说暂时没事,究竟能保多久我也不敢确定,若儿你究竟得罪了何人,要设下如此狠毒的局害你?”今夜之事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若非小四被他的谎言所欺,只怕凌若已被押送至宗人府。 凌若拨弄着小指上景泰蓝缀珠护甲幽幽道:“妒我得宠之人固然不少,但恨至如此地步又有能力布下此局者除却年氏我想不到旁人。”面对容远她自不需隐瞒。瓜尔佳氏身为庶福晋,能让她听命冤枉自己,这位份必然高于她,嫡福晋自不会害自己,而李氏现在一心拉拢自己断无突然翻脸的可能,算来算去便只有一个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年氏。 “既知道是谁,那你往后便多提防着一些,莫要再着了她的当。”说完这句容远起身道:“说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否则该叫人起疑了。叶福晋现在情况不稳,虽有药安着,但早产是必然的事,你最好不要靠近她。我现在住在城西槐树胡同里,你若有事尽可派人来寻我。”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咽下所有离别的伤怀难过,淡然对等候在一旁的小路子道:“替我送徐太医出去。” 门来的那一霎那,浓重的夜色蔓延而来,昏黄的烛火在茫茫夜色间飘摇不定,像是随时会熄灭。 李卫望着容远略显瘦的背影摇摇头将门重新掩好,感慨道:“徐太医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然凌若心里却是明白的,是啊,除了一声可惜还能说什么? 墨玉皱着圆圆的小脸在一旁道:“我倒觉得徐太医真是奇怪,明明那么喜欢主子偏又说什么‘你做你的福晋,我做我的太医’,难道他说这话不难过吗?” 李卫嘴角微微扬起,用力揉着比他矮了半头的墨玉头顶道:“你还小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等将来有朝一日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便会明白今日徐太医所说的话是何意。” “不许揉我的头发。”墨玉生气地拍掉头上那只讨厌的手,原本梳得很整齐的发髻此刻被李卫揉得乱成一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容远哥哥,我欠你的这一世注定无法偿还,只盼能有轮回转世,来世,我将今生所欠一道还你…… 弯月如勾,渐有东沉之意,在多数人酣睡时,某处院落内,一个人闭目似睡着般一动不动坐在紫檀木椅中,手边放着一盏早已凉却的茶,摇曳不定的烛火将她身影虚虚投在后面的墙壁上。直至屋内多了一个人影后她才豁然睁开双眼,冷冷睇视着面前以风帽覆脸者道:“你来了?!” “是。”来人唇角微勾,伸手除下带有风帽的披风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竟是瓜尔佳氏,只见她朝座中女子欠一欠身怡然道:“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坐吧”女子颔一颔首,繁金刺绣的衣袖下露出一双十指尖尖的手,指尖丹蔻不是惯常所见的红色,而是紫红色,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丝无言的诡异,她睇视着自己的指尖轻轻道:“今夜的事,咱们失算了……” 在瓜尔佳氏坐下后,有侍女端了茶从后面转出来,在将茶奉予她之后一言不发地站到了女子身后。瓜尔佳氏端起茶暖一暖冰凉的手叹道:“是啊,本以为此局万无一失,哪知临到头杀出一个温如言和徐太医来,尤其是那个徐太医,竟凭着一个莫须有的谎话骗小四露出马脚,让那钮祜禄氏脱罪。”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温如言明明已经与钮祜禄氏翻脸互不往来,偏在这关键时刻出来替她解围。”带有镂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敲在细瓷茶盏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同时唇齿间迸出森冷的寒意,“罢了,老天爷既不愿这么快让她死,那咱们就陪她多玩一阵子,左右我也觉得现在就让她死太过痛快了些。” 瓜尔佳氏早已习惯了她在提到凌若时强烈的恨意,当下笑一笑道:“福晋能这般想自是最好,只是可惜了咱们好不容易布下的局,本当一石三鸟才是,谁想不止钮祜禄氏没事,连李氏都没事,剩下一个叶秀也被徐太医给吊住了胎,最后会不会滑胎还是未知之数。” “放心,这孩子一定生不下来。”女子抚一抚鬓冷笑道:“与此相比我倒更在意李氏,我明明记得杏仁茶上来时她曾喝过一小口,为何最后会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还要骗贝勒爷说没喝过?” 瓜尔佳氏低头不语,她们两人都知道杏仁茶有问题,所以这茶一上来便有意无意地盯着李氏与叶秀,亲眼见着她们都曾喝过,可为何一个有事一个无事? “难不成是因为她喝的较少?”瓜尔佳氏猜测道,与叶秀喝了半碗相比,李氏只尝了一小口便没再碰过。 “即便真是这样也说不通她为何要骗贝勒爷?”女子轻抚额头,对这当中的疑点百思不得其解。 “又也许……”瓜尔佳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看似匪夷所思但却能够解释所有疑点的想法,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令她迟迟不敢说出口。 女子见她欲言又止先是蹙眉,忽地一道灵光闪过,倏然猜到了瓜尔佳氏之后的话,她却是没那么多顾忌,冷声道:“又也许李氏根本没怀孕是吗?” 瓜尔佳氏连忙垂目道:“福晋明察秋毫,妾身不敢隐瞒,确有此猜想。” 【作者题外话】:今天带娃去看了中医,真心感觉伤不起啊,六点出门,回来的时候下午三点了,饭也没的叫,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六十七章 幕后(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啊,若是如此,那之前所有的不解都可以解释了,不肯让太医把脉怕就是担心会被发现她根本没有喜脉,而没怀孕的人喝了红花当然不会有事。至于原来给她请脉安胎的大夫必是受了她银子串供作谎,待等到十月期满临盆时,便去府外随便抱个孩子来充数,用以坐稳她侧福晋乃至世子额娘的位置 想明白这一点后,女子心头大怒,狠狠一掌拍在茶几上怒喝道:“她好大的胆子,竟敢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福晋仔细手疼。”瓜尔佳氏细声劝道:“她固然胆大妄为,但此事于福晋来说却是一桩喜事,李氏明明无孕却要假装有孕,这孩子自不可能从她肚中出生,只要福晋能证明她的孩子是从外面抱来的野种,便可令她永无翻身之日,即便活着也不过活受罪。” 女子渐渐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这一点,冷笑道:“既是她要自寻死路,我焉有不成全之理。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此罪一旦坐实,死得便不是李月如一人,而是李氏九族,真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她发出凄厉似夜枭的尖笑声,状若疯狂,带着极致无解的怨恨在其中,这样的恨意令人闻之生寒,而瓜尔佳氏却恍若未闻一般,只徐徐饮着手中的香茗,待得女子止了厉笑声后方才劝了一句,“逝者已矣,福晋还是不要太伤心了,以免伤了身子。” “你放心,在讨还这笔血债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女子冷冷回了一句后又蹙了眉看瓜尔佳氏道:“唯一教我觉得可惜的便是在扳倒钮祜禄氏之前你就泄露了身份,往后她必会对你严加防范,想再引她入局便难了。” 瓜尔佳氏眼珠骨碌碌一转,放下细瓷茶盏起身微笑道:“其实要对付钮祜禄氏并不难,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不知福晋有没有兴趣听?” “哦?说来听听。”女子闻言坐直了身子,凤目微眯直视瓜尔佳氏。 见女子果然被自己勾起了兴趣,瓜尔佳氏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她抚一抚鬓边珠花慢慢道:“钮祜禄氏的妹妹与丫头在回来时皆异口同声说自己见了恶鬼,鬼神之说素来令人敬畏,我观钮祜禄氏虽口中说不信,但心中应依然有所忐忑,既如此,咱们何不让她也见见这个鬼呢?” “你是说……”女子眸光一亮,想起之前所做的手脚。确实,若用得好,未必不是一步妙棋。 瓜尔佳氏含笑低首,似一朵含羞带涩的水仙花,与她步步算计的心计截然相反,“这步棋虽不能为福晋除去眼中钉,却可以成为她的梦魇令她睡不能安寝食不能下咽,也算是替福晋出一口恶气。” “很好!”女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抚裙自椅中起身徐徐走至瓜尔佳氏身边,纤白的手轻轻搭在瓜尔佳氏的肩上,感觉到手下突然紧绷起来的肌肉笑意不改地道:“既是你想出来的法子,那就交由你去办吧。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要钮祜禄氏与李氏一死,你便是府里的侧福晋。” 瓜尔佳氏面露喜色,连忙拜伏下去道:“多谢福晋,妾身一定以福晋马首是瞻!” 女子满yi的点点头,和颜道:“趁着天还没亮,你先行回去吧。” 在瓜尔佳氏千恩万谢后离去后,女子骤然沉下脸,头也不回地问一直站在身后的侍女,“你怎么看?” 侍女无声地走到瓜尔佳氏适才所坐的位置,揭开茶盖看了一眼道:“里面的茶水分毫未动,原先抿茶的动作不过是做给主子看,可见她对主子的戒心很重。此人,留不得!” 女子瞟了茶水一眼露出忌惮之色,“你说的没错,真正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瓜尔佳氏就是那只不会叫但随时可能冲上来咬一口的狗!” “主子既然心中一清二楚,为何还要与她谋事?”侍女颇有不解。 女子摘下发髻上的银凤镂花长簪在手中把玩,“这种人好比是一把双刃剑,虽然难以驾驭却是最好的利器,可以为我除去我所不愿见到的人。只要她一天不安于本份便会一天受我控制。” 侍女带了几分忧心道:“奴婢只怕一个侧福晋之位不足以满足她的野心。” “你觉得她会有那天吗?”女子朱唇微勾,在笑意迸现的刹那松开了握着簪子的手,只闻“叮”的一声长簪恰好落在揭开的茶盏中,就在长簪入水的瞬间,那与水jie触的银簪簪身骤然浮起一层青黑色,“她对我存有戒心我又何尝不是,她以为不喝这茶水就没事,殊不知此毒虽不烈却无孔不入,只要碰到一丝在唾液中便如附骨之蛆,休想再有摆脱之日。” 侍女虽依吩咐在茶中下了毒,却不知究竟是何种毒药,而今得知这毒如此诡异不由面色一变,想起自己适才用手拈起药粉放在茶中,那岂非也中了毒? 女子怎会瞧不出她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只是肌肤碰到不会中毒,不过往后在彻底将手洗干净前,万不可拿东西食用,我虽有解药,但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奴婢记下了。”听闻自己没事侍女暗自吁了口气恭维道:“主子深谋远虑,那瓜尔佳氏即使插上翅膀也难以逃出主子的掌心。” 笑,在将要逸出唇畔时被猛然收回,女子凝视着自己细白如上等玉瓷手掌低低问道:“我是不是很可怕?” 侍女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同情,她最清楚主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当下屈膝道:“在奴婢心中,主子永远是那个主子,从不曾变过!” “是吗?”女子低低一笑,却是苦涩难明,“人生若只如初见时,何事秋风悲画扇。可见这世间的人都是会变的。 “即使主子真变了,那也是被她们逼的,是她们将主子害成这样,不论主子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侍女在说这些话时眼底闪过深沉的恨意。 女子慢慢握紧双手,攥的指节泛白了都不肯放松,可是不管她攥得怎么紧,她最珍视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既如此,她还有何可顾虑?呵……既不能化身佛陀,慈悲一世;那便化身修罗,令每一个对不起她的人生不如死,尝尽她曾受过的苦楚,令这世间以她为尊,无人敢违! 这一夜,她剃去最后一丝慈悲,化身为恶,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第六十八章 尽释前嫌(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容远走后,一夜未睡的凌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时而想起容远,时而想起胤禛,时而又想起温如言,翻来覆去,直至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方才有了一丝睡意,正自半梦半醒间,忽地看到床上坐了个人影,待眯眼看清时何人时顿时唬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好不容易蕴酿来的睡意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四爷什么时候来的?怎得不见人通传,可是下人们偷懒?” “是我不让他们通传。”胤禛抚一抚她略有些毛燥的鬓角言语间有少见的歉意,“小卫子说你才躺下不久,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不曾想还是惊醒了你。” 凌若扯过光滑如璧的锦被覆在因骤然起身而略有些凉意的身上,“妾身没事,倒是贝勒爷您一夜未睡,何该好好去休息才是,瞧这眼底都有些泛青了。” 胤禛握住她徐徐漫过眼底的手指道:“过会儿还得去上朝呢,哪有时间休息,我怕你心里不好受,所以特意来看看你,昨夜的事……委屈你了!”他叹一叹又道:“但你也应明白,昨夜那种情况下众言所指,我也不知是否该相信你。” “我知道。”把玩着胤禛修长的手指轻轻道:“若换了妾身站在四爷的位置,也会同样怀疑。” 尽管声音平静似水,但胤禛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幽怨,他将手指上雕有龙凤图案的玉扳指套在凌若拇指上道:“上回送了一个碎的扳指给你,虽然镶好了但总归不吉利,这次送你一个完整无缺的龙凤呈祥玉扳指,愿你往后遇事呈祥,无灾无难。若儿,我不能保证以后任何事都不怀疑你,但我保证会尽力去相信。” 凌若心中一暖,知以他的性子与身份能说出这句话实属不易,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当下身子前倾揽住他温热的脖子动情道:“妾身绝不辜负四爷的信任。” 她能这般说,就表示心中已无芥蒂,胤禛心里浮起莫明但却真实的欢喜,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这般在意凌若的谅解与否。 “对了,叶福晋怎么样了?”凌若突然记起此事来,忙问道。 胤禛拍一拍她的背道:“情况尚好,徐太医留了七天的药,若到时候胎儿依然安稳的话再请他过来诊治,这次当真是多亏了徐太医,不止医术好心思亦细,将小四这个狼心狗肺的奴才给揪了出来。” “只可惜没有抓到主谋者,妾身只要一想到那个阴狠毒辣的人就在府里就在妾身身边,妾身便觉得毛骨悚然,坐立难安。”凌若一边说一边觑眼瞧胤禛,小四不过是一个卒子,真正可怕的是他背后那人,此獠不除,自己岂能心安。 胤禛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吧,此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你白受这一通委屈。”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既不曾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将寻簪子说成是寻伊兰呢?” 凌若咬一咬唇,将脸埋在阴影处说出违心之语,“那簪子是四爷赏给妾身,妾身却未能保管好于心有愧,所以不敢明说,请四爷原谅妾身的谎言。” “幸好这次有如言寻回。”胤禛摇一摇头自袖中取出那枝七宝玲珑簪亲自插在凌若发间,“往后可不许再弄丢了。” 待凌若答应后,他看一眼窗缝间的天色起身整一整朝服朝珠道:“时辰不早我该去上朝了,你若觉着困便再睡一会儿。” 在胤禛走后,凌若了无睡意,当下唤墨玉等人服侍自己起身,墨玉在将绞干的面巾递给她时问道:“主子,您当时为何不直接告诉贝勒爷说是瓜尔佳福晋故意冤枉你,反而要替她圆这个谎?” 她与李卫几个适才就站在门口等候,这门并未关严,是以里面所说的话他们皆有听到。只要一想到瓜尔佳氏险些害主子蒙冤她就一肚子气,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凌若净过脸至椅中坐下,她望着铜镜中的墨玉笑一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神色安然的李卫,“你可是猜到了什么,且说来听听?” 李卫欠身含笑言道:“奴才也是自己瞎猜的,若有猜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主子见谅。” 墨玉听着他们在那里打哑迷,急得不行,她不敢催凌若,但对李卫就没那么客气了,跺脚道:“你倒是快说啊,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李卫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你呀,真该好好动一动脑,再这样下去非要生锈不可。你想想,贝勒爷当初是怎么问主子的?” “我记得。”正在替凌若梳头的水秀抢先道:“贝勒爷问主子: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既不曾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将寻簪子说成是寻伊兰呢?”她记性极好,听过一遍的话可以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 李卫击掌道:“不错,就是这句话。从此话中可以看出贝勒爷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主子当时是在说谎。若主子现在矢口否认,贝勒爷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认为主子存心报复瓜尔佳福晋,形势反会对主子不利。” “正是如此。”凌若对李卫敏锐的观察力颇为欣赏,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与李卫说话,很多时候自己甚至不用说一个字他便能明白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若说小四是卒子,那瓜尔佳氏就是爪牙,若非此次她自己暴露,我还真看不出瓜尔佳氏竟是年氏的人,想必之前胆小沉静的模样也是装给他人看的。” 小路子低头想了一阵道:“奴……奴才记得瓜……瓜尔佳福晋是……是最早入府的,至今已有七八年,她……她虽一直不是很得贝勒爷宠爱,但……但却从不曾失宠,贝勒爷……爷一月总有几次召她侍寝。”虽然凌若不曾见怪,但小路子一直在努力改掉结巴的毛病,眼下说话已经好了许多。 府中女子如云,每一个皆有如花美貌,瓜尔佳氏的容貌在诸人之中并不算出色又无子嗣,这样的她却能维系住胤禛那一点宠爱,可见她绝对是一个有手段之人,可笑自己以前粗心大意之下竟从不曾注意过这一点,看来这贝勒府里当真没一个是简单易与之辈。 “原来如此。”听完他们的话,墨玉这才恍然大悟,后怕地道:“年福晋她们真是太阴险了,幸好这次主子有贵人相助逃过一劫!” 贵人……凌若心中一动,手轻轻抚上插在发髻间的七宝玲珑簪,温如言……尽管不知她为何会那么凑巧捡到自己扔的簪子,但她选择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无疑是想帮自己,她……难道不恨自己那样对她吗?难道自己真的错想她了吗? 李卫见她抚着簪子不说话,知她必是想到了温如言,逐小心斟酌了言语道:“主子,奴才知道静贵人的事令你伤透了心,但并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与她一样,至少奴才们就绝不会背叛主子。您之前疏远温格格是怕她与静贵人一样口蜜腹剑,但昨夜她能站出来,足见她心中真的有主子。锦上添花终是易,雪中送炭见人心。主子,也许您想错温格格了。” “是啊是啊,主子,奴婢也觉得温格格是个好人,她一定不会害主子的。”正在给凌若梳头的墨玉难得的没与李卫唱对台,水秀等人亦在一旁迭声附和。 她错了吗?凌若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浮现自入府至今与温如言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她的心就动摇,也许……这次真的是她错了…… 良久,她终是下定了决心,凝身道:“待会儿你们陪我去一趟揽月居。” 李卫等人大喜过望,心知她必是想要去与温如言重修旧好,忙不迭答应下来。 用过早膳后,凌若带了李卫与墨玉来到揽月居,此刻时辰尚早,兼之昨日忙乱一夜,近天亮时才睡下,而那拉氏又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是以都还在酣睡中,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凌若径直来到温如言的住处,只见房门紧闭,墨玉刚要上去敲门,门忽地自己打开了,素云睡眼惺松地里面出来,待看到凌若几人时先是一怔,旋即冷下了脸,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姐姐醒了吗?”凌若和颜悦色地问道。 素云瞧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凌福晋莫不寻错了地方吧,您的姐姐该是在含元居、玲珑阁才是,怎会在这小小的揽月居中?” “我来找温姐姐。”凌若知她因之前的事对自己有所不满,是以并未与她计较。 素云冷笑一声道:“怎么,凌福晋现在又想起我家姑娘来了?只是这姐姐二字我家姑娘可担待不起,凌福晋还是请回吧。” 她说着便要走,墨玉可看不惯她这样子,手臂一伸拦住她道:“我家主子特意来寻温格格,你纵是心中有所不满也当通禀一声才是。” 素云眼睛一瞪毫不示弱地回过去道:“我说过,这里没有凌福晋的姐姐,何况我家姑娘也未起身。” 第六十八章 尽释前嫌(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让她进来。”屋里突然传出温如言的声音,见自家姑娘发了话,素云不敢再阻拦,狠狠瞪了凌若一眼侧身让开了路。 凌若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墨玉与李卫一眼吩咐道:“见了温格格,没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许多嘴说一个字,记住了吗?” “是。”两人甚少见凌若这般严厉的说过话,不敢多嘴皆点头答应。 推开门,凌若第一眼便看到了温如言,她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衫,鬓发未见一丝凌乱,可见回来后并未休息。 凌若尚未说话,温如言已敛袖欠下身去,唇齿间迸出客气而生疏的言语,“妾身见过凌福晋,凌福晋吉祥!” 凌若眼中闪过一抹痛心,曾经亲如姐妹的两人而今走到这步田地,她自己要负上所有责任,扶了温如言的胳膊轻声道:“姐姐请起。” 温如言起身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挣脱开她的手,“不敢有劳……”话音尚未落下,她忽地看到凌若朝自己缓缓欠下身去,惊得她忙闪至旁边,“你这是做什么?” 凌若缓缓站起身道:“我受了姐姐的位份之礼,自当还姐姐一个妹妹之礼。” “妹妹?”温如言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似有所眷恋,然很快便化为自嘲的笑容,“妾身如今敢当福晋如此称呼,还请福晋收回。” 凌若轻叹一声至椅中坐下道:“我知道姐姐是在怪我前些日子的疏远,所以今日特意来向姐姐请罪。” “不敢!”温如言提起桌上的黑瓷茶壶倒了一杯茶,却没有递给凌若而是自顾自抿了一口淡淡道:“凌福晋若无旁的事就请回吧。” “这么冷的天姐姐怎么还在喝冷茶?若伤了胃可如何是好?”凌若见其倒出来的茶无丝毫热气,心知这是隔夜的冷茶,忙夺下她手中的茶,正待要吩咐墨玉去重新沏壶热茶来,恰好素云提了暖壶进来,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暖壶重重往桌上一放道:“我家姑娘沦落到要喝冷茶,还不是拜福晋您所赐。自你不理会我家姑娘后,那些格格们便将对你的嫉恨全发泄到我家姑娘身上,合起伙来挤兑姑娘,冷嘲热讽就不必说了,连热饭热茶都难得喝上一口,就我手里这壶还是好不容易问厨房的人讨来的,如今还只是九月,若是十一二月天寒地冻的,奴婢是做粗使活出身没什么大不了,但姑娘自小没受过苦,她可怎么受得了,呜……”素云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哭起来 “谁许你说这些的?还这般没规没矩”温如言蹙眉喝斥道:“快向凌福晋赔不是。” “不!”素云也犯了倔,抹了把眼泪道:“奴婢没说错,就是她害了主子,现在又假惺惺来这里装好人,才不会向她赔不是。” “啪!”她话音刚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却是温如言,她气得浑身颤抖,指了以手抚脸震惊不已的素云厉声道:“是否因我平日太过纵容你,所以才让你这般放肆无礼,跪下!” 素云跟随温如言这般久,尚是头一回挨打,且还是因为一个曾经背叛姑娘的人,她心里又难过又痛心,哽咽道:“奴婢没错,不跪!” “跪下!温如言知她是为了自己,但凌若如意有意追究她的不敬,素云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若再犟嘴我必不轻饶了你!” “姐姐!”凌若忽地开口,在温如言目光扫过来时缓缓跪下,仰脸道:“素云没错,错的是我,是我害姐姐受了这么多苦,若姐姐要罚的话就请罚我吧。” 早在她跪下的时候,温如言就已经退至一边,有无言的痛惜在眼底,凌若当时的疏远确实令她伤透了心,然表现在脸上的却是一派淡漠,“妾身怎敢罚福晋,若福晋是为昨夜之事前来的话那就请起来吧,妾身只是适逢其会而已,不敢受福晋如此大礼。” “可是姐姐也可以选择不将簪子拿出来,这样除非派人去寻,否则我的话就无证可寻。”凌若执意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诚声道:“我对姐姐无情,姐姐却依然肯维护于我,我终于可以确信,姐姐是真将我当成妹妹来看待,反而是我,居然疑心姐姐为人,实在不该,请姐姐原谅!” 温如言抚一抚额,转过头不愿再看她一眼,“该与不该早已不重要,凌福晋还是请回吧,此处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姐姐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凌若心下一片黯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李卫和墨玉其实都心急如焚,尤其见主子这般委曲求全,恨不得把事实真相一古脑儿说出来,无奈之前凌若有话在先,使得他们不敢有违。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指甲用力掐在已有枯意的桂花叶上,叶子的汁水只是堪堪为指甲染上一层湿意,与她的眼眸一般,“我只是恨自己有眼无珠,错看了你。” 这句话对凌若来说无异于戳心之剑,痛极了她。李卫不忍心,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上前扶起凌若小声在她耳边劝道:“主子,眼下除了将实情相告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开温格格的心结了。” 凌若沉吟不语,她并非担心温如言会泄露出去,若直到现在还信不过她为人自己也不会专程走这一趟;她是怕此事会连累到她,万一被石秋瓷知道她已经得悉当初选秀的内情,必会横加报复,所有与之相干的人都逃脱不了。可是若不说,她与温如言怕是永无和好之日。 许久,她抬起头,眼中掠过异样的神彩,她近前道:“想来在姐姐心中,已认定妹妹我是一个跟红顶白的势利小人,可妹妹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若姐姐不怕被牵连的话,妹妹愿如实以告。”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怕牵连的吗?”温如言指着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自嘲,言语间对凌若的话并不相信,认为那不过是她推托的借口罢了。 凌若理一理思绪,将当初入宫后从荣贵妃处听闻的一切,包括之后因石秋瓷一事使得自己对温如言同起了疑心,深怕她亦会如石秋瓷一般出卖自己,故有心疏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无一丝隐瞒。 温如言起先尚不在意,待到后来渐有动容之色,素云亦是诧异不已,万万料不到当中竟是有此等缘由。 待得凌若话音落下时,温如言已是嗟嘘不已,她一直以为凌若晋了福晋后有心疏远是因她为势利现实,眼下看来却是错了。 “是我错怪你了……”温如言看向凌若的目光多了一丝歉疚,但更多的是欣慰,今日这席话足以证明她并没有看错人;更何况她今日说出此事,无疑等于是将性命托付予自己,甚至连素云也没有回避,足证其诚意。 “姐姐怪我是理所应当的。”凌若叹了口气握住温如言的手道:“其实姐姐一直以真心待我,是我双眼蒙了灰,竟然疑心姐姐,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非昨夜之事,只怕我现在还在疑神疑鬼。” 这一次温如言没有推开她,反而紧紧反握了她的手哽咽道:“不怪你,要怪便怪那静贵人,若非她歹毒心肠,你又怎会受这么多苦,若儿,你放心,姐姐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与情谊!” “我知道。”两人相视一笑,以往所有不快与隔阂皆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她们依然是好姐妹,而且经此一劫,情谊更比金坚,再难动摇。 【作者题外话】:明天上班了,晚上看宝宝好点没,要是好点的话就不用回来了,可以争取更三章 第六十九章 假孕(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墨玉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李卫睁大了眼佯装吃惊地道:“哟,你竟然会知道这句话,看来这段时间没白学啊。” 墨玉扬一扬小拳头得意地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比你可聪明多了。” “别忘了你会的都是跟谁学的。”李卫笑眯了眼,不理会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来的墨玉。 “你们两个一天不斗嘴是不是就难受得紧啊!”凌若摇头笑斥了一句,与温如言和解令得她心情甚好,侧过头指了暖壶对尚愣在那里的素云笑道:“现在可以沏壶热茶了吗?” 素云回过神来,忙为她与温如言一人沏了一杯热茶,更亲自端予凌若屈膝赦然道:“奴婢适才言出无状,请凌福晋恕罪。” “不知者不怪,你也是为了维护姐姐,我若怪你岂非连姐姐也怪了吗?相反我还要谢你才是,幸好姐姐身边有你这个忠心不二的奴才,这些日子才不至于太过清苦。”凌若接过茶示意素云起来,笑意一直挂在唇角,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对了,姐姐,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当真是如此凑巧捡到我丢的金簪吗?”与温如言一道落坐后,凌若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温如言捧了略有些粗糙的茶盏笑一笑道:“你会问就表示不认为这是凑巧。”她顿一顿道:“昨夜我确实是洒酒弄湿了衣裳,本打算提前回去就算了,没想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你在前方匆匆而过,仿佛在追什么人,我一时好奇便悄悄跟了过去,之后便看到你跟李忠在说话,在李忠走之后还将发上的七宝玲珑簪掷到树丛后面。我记得这簪子是贝勒爷送你的,你素来珍视,断不会毫无理由乱扔,必是当中另有缘由。再联想到你来了厨房后那突然不见了的人影,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为防万一所以将那簪子捡了起来,随后便回揽月居换衣裳,在我赶回到清音阁时,发现那里乱哄哄的,我知必是出了事,所以躲在一旁没有立刻现身,直至年福晋说要将你送至宗人府。不过说起来你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徐太医,多亏他揪出下药之人才彻底洗脱你的嫌疑。” 说到此处温如言秀眉微蹙睨了凌若道:“妹妹,你是否已经猜到是何人在设局害你?” “姐姐不是也猜到了吗?”凌若徐徐拨着盏中的碎茶叶末头也不抬地道:“我一直知道她对我不满,却不想竟恨到如厮地步,不惜借未出世的孩子来害我。虽然我亦不喜叶氏,但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六个月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 温如言亦有不忍之色,叹息道:“可惜一切都只是我们们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根本奈何不得年氏半分;年氏之宠在于美貌更在于家世,若无十分把握万万动她不得,否则只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我知道,此事不急,来日方长,我不相信她永远都可以只手遮天!”凌若眸中射出冰冷若秋霜的光芒,从今往后,她与年氏不死不休。 从温如言处出来已是午时,秋阳滟滟高悬于空,洒下细碎的金色,虽仍能感觉到些许暖意,但更多的是彻骨的秋寒。 “快到冬天了呢!”凌若喃喃轻语。 李卫在一旁接了话道:“是呢,奴才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都结霜了,一天比一天冷,等到了十月差不多就可以生炭取暖了。” “待会儿将姐姐这里缺的东西都送一些过来,另外告诉揽月居的管事,让他好生照料着,若有什么差池或怠慢我唯他是问。”她这话不止是说给李卫听,更是说给站在庭院中的那几个格格听,果不其然,她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着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净思居的时候,恰好看到小路子领着几个小厮提着数筐银炭回来,见到凌若赶忙上前打了个儿千,说是高管家见天气渐凉怕今年冬天来得早,所以让负责内务那些人先将各房各院的俸例银炭给领了。 不知高管家是否真有远见,就在数日后,京城迎来了入秋后最冷的一场雨,雨过之后温度急转直下,开始有了入冬的感觉,秋衣秋衫已挡不住那渗入肌肤的冷意,纷纷换上了棉衣,有甚者已经开始烧炭取暖。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意欲谋害四阿哥子嗣的事竟如插了翅膀一样,传入紫禁城中,德妃与康熙先后得知,皆是震怒不已,特意宣胤禛进宫问话,待得知下药者已经被杖毙时方才暂息雷霆之怒,但为慎重起见,康熙决定自太医院中择一人负责照料她们两人的胎脉,直至平安生产,而容远自是最好的人选,叶秀的胎儿全靠他才能保住。 “什么?徐太医?”胤禛难得有空来陪自己用晚膳,李氏本是极高兴,不想吃到一半胤禛突然告诉她以后她与叶秀的胎由徐太医负责照料,惊得她几乎要从椅中站起来,亏得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才强行遏止想要站起的身子。 “不错,皇阿玛已经命李德全传喻太医院,从明日起徐太医每日都会来给你和秀儿请脉,直至你们安然产下皇孙。”胤禛挟了一片冬笋到她碗中,“来,多吃些,我看你都已经四个月的身孕了,人却一些也没胖过,必是吃的不多,长此以往孩子又怎会长得好呢。” “多谢贝勒爷。”李氏的笑容有些勉强,“其实有妾身和腹中胎儿都安好,也有大夫每日来请脉,实不必劳烦徐太医,让他来回奔波。” “外头那些所谓的名医哪有徐太医医术来得高明。”胤禛不以为然地说着,用银调羹勺了口汤后道:“至于他的辛劳我也知道,只要你们安然生下孩儿,我必会重重谢他。” 见胤禛心意已决,李氏不便再说什么,默默吃着碗中的米饭,这是暹罗进贡来的香米,晶莹剔透、香糯可口,平常最得她喜欢,而今吃来却是索然无味,好不容易吃过晚膳胤禛离去,李氏立刻沉下脸,命晴容关起门窗。 晴容仔细将所有门窗皆一一关严后走到她身边小心地道:“主子,您是否在担心徐太医会发现您的脉像有问题?其实您大可以放心,奴婢这套针炙乃祖传之秘,绝不会有人发现。” “我何尝不知。”李氏的声音是少有的焦急不安,“只是徐太医非一般人,那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叶秀留了那么多血,所有人都以为孩子保不住,可硬生生被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至今还好好呆在叶秀的肚子里,我真的很担心,万一……”李氏低下头看着葡萄紫团绣锦衣下的微凸的小腹,伸手自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棉包,而随之她的腹部变得极为平坦,眸中带了无尽的寒意与恐惧道:“万一让他发现我根本不曾怀孕……”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要稍稍想到那个画面便浑身发凉。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今天三更 第六十九章 假孕(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数月前,她得知叶秀的真正面目以及她身怀六甲的消息后,便存下了除掉叶秀的心思,只是叶秀为人极是小心,所用所食每一样皆找大夫瞧过,令她一直不曾寻到机会下手。 待到后来却是令李氏想到更好的法子,既然不能坠了叶氏的胎,那便将她胎据为已有! 晴容出身杏林世家,虽父母早亡不能将一身医术尽传给她,但当时家破时晴容与哥哥却是将祖传的医书带在了身边,这当中就有以针炙改变脉像的秘法。李氏便是借她这个法瞒过了来诊治的大夫。 一旦叶秀腹中胎儿瓜熟蒂落,她便会设法买通稳婆,让她来一个偷龙转凤,就说叶秀生了个死胎或怪胎,而自己随便寻个缘由早产就可以将叶秀的孩子名正言顺变成自己的孩子。 为防万无一失,她甚至还秘密命晴容在外面以重金寻一个月份相仿又有宜男之相的孕妇,万一得不到叶秀的孩子便用那孕妇所生的孩子来冒充。 谁曾想,眼下竟又出了这等事,徐太医……徐太医! 这三个字于李氏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她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被迫假装流产,以避过他的诊脉? “不会!绝对不会!”晴容跪在李氏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任裙摆铺散一地,“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就是徐太医也不例外!主子,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可以帮您像之前那样瞒天过海。若现在放弃的话,您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李氏盯着手里的棉包,不安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要放弃吗?真的要放弃吗?不,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要按计划熬到一刻,她便是世子的亲额娘,虽有风险但只要成功便是尊荣无比,连年氏也不能再视自己为无物;否则,除非年氏死,否则自己永远要过着仰她鼻息的日子。 眉眼渐渐冷了下来,若秋霜冬雪,但掌心却渐渐有了温度,她看着一脸恳切的晴容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放弃太可惜了,但是徐太医此人我们们不可不防,切不可因他而前功尽弃。” “主子可是已有妙计?”晴容并非李氏入贝勒府后分到身边的丫环,而是从小就陪伴在李氏,论忠心以及对李氏的了解无人可出其左右。 李氏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后道:“我记得上回听你提过有一个哥哥入宫当了太监且在御药房当差是吗?” “是,小时父母双亡,哥哥被净身送入宫中,奴婢就跟了主子。”晴容不知她何以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李氏微微点头道:“他在御药房当差,对徐太医应该有所了解,你待会儿持我的令牌连夜入宫一趟,找他问问徐太医现住何处,问到之后,你便找机会去试他一试,至于试什么不需要我告诉你了吧。” “奴婢明白。”晴容会意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正待要走,李氏又道:“若万一瞒不过徐太医的话,你就将莫氏带来。”莫氏就是她养在外面的孕妇。 “是。”晴容在答应一声后取了令牌急急离去,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夜,待得第二天天亮时分方才回来,见她回来,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的李氏精神一振,在将其他人遣出去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晴容抿唇一笑略带了几分得意道:“昨夜奴婢从哥哥口中得知徐太医住处后便立刻赶过去了,等了一会儿便见徐太医回来,奴婢在以金针改了脉像后假意晕倒引他出手相救,在诊脉时奴婢装着刚苏醒的样子,问他腹中孩子可还安好,他并没有任何怀疑,只说一切安好,让奴婢不用担心。由此可见奴婢的金针改脉之法足以瞒过任何人,主子您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李氏长长出了口气,阴沉许久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了,徐太医可有看清你的面貌?” “主子放心,那时天色极暗奴婢又在脸上涂了不少黑灰,徐太医绝对认不出来。”晴容信心满满地回答。 “甚好。”李氏对此很是满yi,将特意留下的银耳莲子粥递给掩嘴打哈欠的晴容柔声道:“这一夜辛苦你了,把这碗粥喝了垫垫肚子然后赶紧去睡一觉,晚些时候你还得给我施针呢。” 晴容知这是主子特意留给自己的,勺了一匙在嘴里感觉特别好吃,笑道:“其实奴婢不睡也没事,倒是主子您往后每天都要受针灸之苦。” “只是些许痛楚罢了,若连这些都忍不了,又如何能成就大事。”李氏淡淡地说了一句,眼中有不容置疑的决绝,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她自己! 之后,容远到玲珑居为李氏把脉的时候,果然没发现异常,反而叮嘱其要好生休养,按时服用安胎药。 李氏放下湖绿镶银边的袖子,蓄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谦然道:“有劳徐太医了,不知叶妹妹那边如何了?可是安然无恙?” 容远将刚刚写好的安胎方子吹干后交给候在一旁的晴容后据实道:“微臣刚从叶福晋处过来,她的情况较前两天有所好转,但仍需卧床休养。”叶秀此刻已经被人抬回了流云阁静养。 “那就好,希望上苍保佑叶妹妹吉人天相,母子平安。”李氏眸光一转,不胜真诚又无比郑重地道:“还请徐太医尽全力保住叶妹妹的胎儿。” “此乃微臣份内之事,定当竭尽所能保福晋与叶福晋平安生产。福晋若无旁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笑在唇边无声绽放,叶氏的孩子若不能平安生下,她又何来子嗣可以继承世子之位,一个女儿并不足以稳固她在府中的地位。 在晴容送徐太医出去后,李氏忽地想起可以让他帮忙诊治一下灵汐的病,灵汐一直这样痴痴呆呆不言不笑,她实在忧心忡忡,虽然大夫说是心病药石无效,但徐太医兴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忙让晴容再去请。 且说容远出了玲珑阁后,稍稍犹豫后并未往大门走去,而是拐进了另一条路,令追出来的晴容一怔,这不是去净思居的路吗?徐太医往那边走做什么?她略略一想收回了已到嘴边的喊声,悄悄跟了上去。 第七十章 人心鬼魅(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并不知晓自己身后多了这么条尾巴,他放心不下凌若便想到净思居看看,刚一踏进净思居便看到水秀急匆匆地从屋里奔出来,原先正在扫地的小路子看到她急忙扔下手里的条帚迎上去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水秀为难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我看咱们得请个法师来给主子驱驱邪才行,否则总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法师会有用吗?再说这……该到哪里去请?”小路子心急如焚,低头想了想道:“要不我……我去道观或者庙里问问?” “也好。”水秀点点头不无忧心地道:“那你赶紧去换件衣服,主子精神越来越差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主子会熬不住啊。” 小路子答应一声,转身便走,不曾想后面站了个人,一时没刹住,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徐太医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怎样,您有没有撞疼?”小路子捂着撞红的鼻子瓮声问道,他们都知道徐太医与自家主子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并没有太过拘谨。 “我没事。”身上那点疼痛容远根本没在意,与之相比他更关心凌若的安危,当下急切地问道:“我听你们刚才所说的话,什么法师驱邪的,可是凌福晋出了什么事?” 水秀与小路子相互看了一眼叹气道:“徐太医有所不知,自数日前开始,主子便被不知从何处来的鬼魅所扰,夜夜纠缠,弄得主子夜不能寐,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之前白天还能睡一会儿,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说看到一个白衣长发满脸鲜血的女鬼来要她的命,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奴婢不知道主子是梦魇又或者中邪,所以正打算着请个法师来看看是否要驱邪。” “那你们有见过吗?”容远皱紧了双眉不知在想什么。 水秀与小路子均是摇摇头,“咱们没见过,但是有一回夜里墨玉在陪主子的时候曾经见过,吓得她魂都快没了,说是好可怕的。” 容远记得凌若是不信鬼神的,可是现在却口口声声说见鬼,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略一思忖后道:“我想进去见见凌福晋,至于法师……还是等我见过后再说吧,也许……” 也许什么,他暂时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为了御寒,刚一踏进屋内,便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当中还夹着安息香淡淡的香气,炭盆里的上好银炭被烧得通红,偶尔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爆出几丝火星来,至于安息香则是从临窗小几上的错金香炉中传出。 “你怎么会过来?”凌若半躺在贵妃榻上,看到容远进来略有诧异。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乍一见凌若,容远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半月没见而已,她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形容消瘦,眼眸中看不到一丝神彩,唯有深深的惊惧,而眼下更是触目惊心的青黑,显然已有许久不曾合过眼,墨玉正小口小口喂她喝着刚炖好的参汤。 “皇上命我负责照料二位福晋的胎儿,在她们生产前我每日都会来请脉。”他放下背在身上的药箱略带了些责备道:“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变成这样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魅做祟?” “我也不知道。”凌若神色黯然,连耳下的玛瑙坠子都似蒙了尘,无一丝光辉,“我一直不相信世间有鬼神,但此刻我真的有些怀疑这世间是否竟真的有鬼,若没有,为何我现在只要一闭上便能看到那张血淋淋的鬼脸,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快会被噩梦惊醒。” “冤鬼缠身吗?这府中最近可有死过人?又或者与你有关?”容远追问道。 凌若摇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墨玉放下还剩有一小半的参汤心有余悸地道:“若说最近府中死过什么人的话,那便只有弘晖世子,可奴婢看到的却是个女人,眼睛流血舌头吐出好长的女人,与那天在清音阁听戏时所看到的差不多。小卫子说是这府里以前死的人,” “哦?你之前曾见过,且仔细说来与我听听。”待听完墨玉的叙述后,容远又仔细问了凌若所见鬼魅的样子,发现当中有所出入,虽皆是女鬼,但一说满脸鲜血一说口吐长舌,并不一致。 他对凌若遇鬼之说一直心存疑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到鬼,怎么现在说见便见着了,还有伊兰,虽然她此刻不在贝勒府中无法细问,但根据墨玉的描述伊兰所见的只有一个白影。 呃,他突然想起墨玉不经意间提起的一事,莫非……他忙问道:“你说你在见到鬼魅前曾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嗯,不知是从何处传来,香气好闻的紧。”墨玉的回答让容远神色更添几分慎重,从随身药箱中取出几个小瓷瓶,从中各自倒了一些粉末出来混在一起,然后倒在墨玉掌心,“你仔细回想一下,所闻香味与眼下这个是否有几分相似?” 凌若与容远相处十余年,最是了解不过,知他这般模样必是想到了什么,忙示意水月扶起自己,凝神往他们看去。 墨玉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容远神色少有的严肃,不敢多问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当日所闻到的香气,与此时手中那些个粉末混在一起的香气相较,时隔多日且那香气又只是昙花一现,记忆实在有些模糊,她沉吟了许久方才不确定地道:“似乎有些相似,但奴婢不敢确定。” 容远神色越来凝重,目光死死盯住墨玉捧在手心的那摄粉末最后移到袅袅从香炉空隙间升起的轻烟,许久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相似就对了,想不到,想不到这世间竟真的有这种东西。” “徐太医,墨玉闻到的香气是否与我近日见鬼有关?”凌若并非蠢人,见容远这般模样隐约猜到事情或许并非像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 容远并没有回答凌若的问题,而是对墨玉和水月两人道:“你们赶紧将门窗都打开,然后把香炉中的香给熄了。” “这……”墨玉两人迟疑着没动,眼下外面可是冷得很,主子身子本来就虚若再让冷风给吹了如何是好,再说这香是用来给主子安神辟秽的,熄它做什么? “按徐太医说的话去做。”凌若揉着额头勉力提起一丝精神吩咐道,她相信容远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墨玉两人答应一声,将门窗一一打开,在打开东面的沉香长窗时忽闻外面有响动,奇怪地探头朝外头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奇怪间,身后凌若已是问道:“墨玉,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墨玉一边回话一边用竿子将窗支好,匆忙回身的她并没有发现在晴容正紧紧捂着嘴巴蹲在窗子底下,而在她脚下有一根被踩断了的枯枝。 第七十章 人心鬼魅(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芬芳宁神的安息香被水月用茶水浇灭,再加上门窗大开,缭绕在屋内的香气很快四散而去,直至屋中再闻不到一丝香气后,容远才示意墨玉她们可以重新将门窗关起,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刚才还温暖如春的屋子已是一片冰寒,冻得墨玉几人手脚冰凉。 “徐太医,现在可以说了吗?”凌若盯着容远缓缓问道,神情一片凝重。 容远沉沉点头道:“适才听墨玉姑娘所言,似乎每一个人所见的鬼影都各不相同,这显然与常理不符,纵然真有鬼,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所见的也应该相同才是,何以会截然相反,所以微臣便怀疑这当中是否另有隐情。想起墨玉曾说在见鬼前闻到一阵香气,令微臣想起从前在医书中看到的一则记事,传言古时有一种迷魂香,可使人产生幻觉,而这幻觉便是世人口中的鬼!微臣本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纵然真有此香也早已失传,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 “你是说我与墨玉所见的鬼皆是迷魂香所造出来的幻觉?”适才被冷风一吹,凌若浑浑沉沉的头脑恢复了几丝清明。 “若微臣所料不错的话,凌福晋在见鬼前应该已经开始焚香。”见凌若点头他又接着说下去,“所以微臣便将丁香、霍香、沉水香混合在一起让墨玉闻,这几味是制造迷魂香必然要用到的香料,果然与之相似,所以微臣可以断定,必是有人将少量迷魂香偷偷混在安息香中,只要一燃香,这迷魂香便会在不知不觉中令福晋产生幻觉,以为有冤鬼缠身,寝食难安。”他言语间有少见的痛恨,这迷魂香虽然要不了人命,但长此以往下去,纵然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水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既是混在安息香中,为何只有主子和墨玉产生幻觉,而我们们几个都没事。” “因为你们并没有一直呆在屋中,我说过,混在安息香中的迷魂香是少量的,短时间并不足以让人产生幻觉,墨玉姑娘也是在陪夜的时候才声称见到鬼,但凌福晋却是长久呆在屋中,少有出去的时候,她吸入的迷魂香是最多的。”他看了凌若一眼道:“眼下屋中通风去了残余的香味,福晋可有感觉好些?” 凌若尝试闭上双眼,果然眼前并无鬼影出现,顿时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忽地白衣鬼影再度出现,面目狰狞的伸出双手向她抓来,吓得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抚着心悸的胸口大口大口喘气,“鬼……鬼……它还在……还在啊!” 本以为自己猜测八九不离十的容远听得她这么说顿是为之一惊,蓦然道:“你还是能看到?” 凌若用力点头悸道:“不错,它没有消失,还在这里。徐太医,会不会是你猜错了,并非迷魂香的原因。” “不可能!”容远断然否决她这个猜想,快步走到博山炉前,掀开炉盖从中取出被水浸湿的香料细细碾开,照医书记载,迷魂香中有至关重要的一味香料:罂粟,可是在这安息香中他并没有发现罂粟的踪迹,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与迷魂香无关?可若不是迷魂香又会是什么呢? 正自疑惑之际,李卫吃力地提了一大筐银炭进来,墨玉见状忙过去搭手将炭筐放到角落里,“我以为你这么久是去哪里了,原来是去领银炭,这银炭不是还有很多吗,怎么这么急着领?” 李卫拍拍手上的灰带了一丝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现在银炭多,再过一阵子各房各院都开始烧炭取火后就紧张了,趁现在宽裕多备点,主子身子不好可受不得凉。” “咦,徐太医也在啊,奴才给您请安了。”李卫正要给凌若请安,发现容远也在,连忙打了个千儿,随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三角黄符,“主子,这是奴才刚才趁空去万寿寺中求来的平安符,这个一定会灵,您带在身上,保准那些魑魅魍魉没一个敢靠近您。” 万寿寺乃是皇家寺院,离这里来回足有二十里,半天跑一个来回其中辛苦可想而知。其实为着闹鬼的事,墨玉他们已经不知跑了多少个庙求了多少个平安符,一个都没有用。尽管知道没什么用,但这是李卫一片心意,凌若还是含笑收下,刚要说话,李卫忽地用力嗅了几下,将目光转向已被熄灭的错金缕银香炉,释然道:“怪不得屋里的香气淡了这么多,原来是香没了,怎么你们也不给主子添香啊。” “你说什么?”容远陡然一惊,用力抓住李卫的手迫声问道:“这屋中还有香气?”不止他,凌若等人皆是一脸诧异,适才门窗大开时明明所有香气都已经被吹散,安息香也灭了,怎得屋中还有香? 李卫如实点头,燃过香的屋子有余香缭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何徐太医会如此激动。 他刚回来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却令因在安息香中寻不到迷魂香踪迹而有些失魂落魄的容远精神为之一振,也许他猜的并没有错,只是寻错了地方。当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再进屋时,果然闻到李卫所言的香气,很淡,他们之前因为长时间呆在同一个环境下所以鼻子失去了灵敏,没有发现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的香气。 为查出这香气从何而来,容远将屋内所有东西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并无发现可疑之处,可就真的奇了怪了,难道这香气是凭空出现不成? 见容远站在那里一筹莫展,凌若略一思忖示意墨玉扶自己至窗前深深吸了几口冷冽寒沏的空气后重新将窗子关起,原本淡不可闻的香气在此刻变得清晰可闻,闭目将所有感知都集中在鼻尖,努力分辨香气的浓淡,相信只要找到香气最浓之处便等于找到了源头。 在满屋子的寂静中,软底绣鞋一步步落在光滑平整的金砖上,待走到正中间时凌若豁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落在不远处的冒着丝丝热气的炭盆上,冷冷道:“就是这里,这里便是香气最盛之处。” 容远闻言立刻以铁钳子从炭盆中挟起一块烧得通红滚热的银炭,另一只手端起未曾动过的茶水倒在上面,只听得“嗞”的一声响,白烟滚滚升起,容远仔细分辨,果然能从这白烟当中闻到比屋中所飘荡的更为明显的香气。 是了,他刚才几乎检查了屋中所有东西,独独漏了这个炭盆,而问题恰恰就是出在这些正烧着的银炭上,有人在其中混了迷魂香的粉末,寻常时几乎闻不出来,但只要一烧炭,香气便会被激发出来,只是这香气极淡,而屋中又恰好点了香,所以一直没被察觉。 第七十一章 迷魂香(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银炭一直是你在负责领取?”容远又检查了李卫刚拿来的那筐银炭,果然也发现有迷魂香。 李卫此时已经从水月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他盯了银炭这么久,知道问题必是出在这上面,连忙跪下道:“自天寒后银炭一直是奴才去炭房领取,但奴才对天发誓,绝没有动过任何手脚,更不曾意图加害主子,请主子和徐太医明鉴!” “起来。”凌若不堪久站,拢手于袖在花梨木椅中坐下声音虚弱地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自不会怀疑你,你且仔细想一想,每回去领炭的时候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怪异……李卫低头想了很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奴才不知道这算不算怪异,炭房的小厮王保与奴才有点过节,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数年前他和几个小厮躲在一起赌牌的时候被奴才看到,说了他们几句,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李福晋知道了,罚了王保一个月的例钱,王保以为是奴才告的密,所以自此之后对奴才少有言语,可是这些天在炭房里碰到的时候,他竟主动跟奴才说话,态度甚是热情,有说有笑的,还捡最好的银炭给奴才装好带回来。奴才还以为他是想通了所以也没在意。” 在容远指出炭有问题后,早有人取水来将之浇灭,虽然屋中暖意不在,但困扰凌若许久的鬼影却真的没有再出现过,令她的精神有所好转,想起事来也没那么累,略略一想道:“几句争执而已他却可以记上数年不忘,可见王保并非一个心胸宽阔之人,既如此,又怎可能突然释怀与你重修旧好?要我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奴才疏忽,幸好这次有徐太医,否则奴才害了主子尚且不知,请主子责罚!”李卫连忙跪下请罪,神色懊恼不已。 “与其请罪倒不如将功赎罪来得更好些。”凌若瞟了他一眼转向容远道:“徐太医以为呢?” “迷魂香材料繁多,制作复杂,绝不是一个下人所能做到的,况且福晋与王保并无过节,所以微臣猜测王保只是一个服从命令者,在他背后必然有一个主使者,唯有找出这个主使者福晋才能真正安枕无忧。” 凌若举袖掩口微微一笑道:“徐太医所想与我不谋而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王保还有……他身后的大鱼。” 容完将一张刚写完墨迹尚未干透的方子递给水月,“福晋这些日子被迷魂香所扰,心神损耗巨大,这张方子有助于福晋调养身子,微臣在太医院尚有事,先行告退。” “今日这事多谢徐太医了,凌若铭感于心,墨玉,替我送徐太医出去。”她颔首,目光在掠过容远沉静温和的脸庞时有一丝感动在其中,他永远是这世间最在乎自己的人,没有之一。 待容远走后,凌若立刻唤过李卫,命他设法打探王保的情况,李卫动作很快,夜幕还未降临时便已经打听到了大致情况。王保是一个赌徒,尚不曾娶妻,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在家中种田,听说与弟弟感情极好。他与前些天被杖毙的小四关系匪浅,小四死后他还偷偷摸摸去祭奠过。 “赌徒之间也会有情义吗?”凌若对此嗤笑一声对李卫道:“去把王保叫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李卫迟疑了一下道:“现在传王保您不怕打草惊蛇,惊跑了他身后那条大鱼?” 凌若站在窗前仰头看着犹如巨网的夜幕从天边缓缓垂落,细碎的发丝与流苏一道在将落未落的夜幕中飞舞,“我就是要来个引蛇出洞,你只管去传就是了。” 见凌若不欲多说,李卫识相地闭上了嘴巴,答应一声后快步离去,不多时,他领了一个三十出头蓄着短须的人进来。 “启禀主子,王保来了。”李卫话音刚落王保立刻打了个千儿恭谨地道:“奴才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 “起来吧。”凌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忍着心中的厌恶徐徐道:“你在府中多少年了?” 刚进来时王保眼珠子便悄悄转了一圈,发现这么冷的天屋中竟没有燃炭,本就有些不安的心越发往下沉,忐忑不安地道:“回凌福晋的话,奴才十九岁进府,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扶着墨玉的手起身踱至他身前,“那就是说贝勒府刚开牙建府时你就已经在了,算是府中的老人了,如今又任着炭房管事一职。既如此,当更加明白身为奴才的本份。”说到此处声音骤然一冷,厉声道:“为何你竟敢如此敢大妄为做出谋害主子之事?” 王保脸色一变双腿微微发抖,但仍强自镇定道:“奴才不知道福晋此话是何意?”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糊涂。”凌若朝李卫撇撇嘴,后者立刻会意地从角落中搬出那筐未动过的银炭,“哗”的一声悉数倒在王保面前,王保的脸色在看到那筐银炭时骤然变得灰白,哆嗦不止,连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事情必然已经败露无疑。 果然,李卫怒气冲冲地将空筐往地上一砸,用力攥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吼道:“王保,你好大的胆子,敢竟在银炭中混入迷魂香陷害我家主子,害得我家主子以为冤鬼缠身,夜夜不能安枕,你可知这是死罪!”他只要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害主子受了这么多苦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迷魂香什么的更是连听都没听过,你们不要胡乱冤枉我!”王保大声否认,但慌乱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一切。 “冤枉你?很好。”凌若无声的一笑,素手抚过垂落颊边的珠络道:“小卫子,去将此事禀报贝勒爷,就说我已经抓到令我噩梦缠身的那只鬼,想来贝勒爷一定会很有兴趣的,你说贝勒爷会怎么处置他呢?” 李卫咧嘴露出雪白森寒的牙齿,“奴才听说刑律中有一种刑罚名为凌迟,用渔网将人紧紧网起来,然后用小刀一片片割下露在渔网外的皮肤,据说有人足足被割了一千多刀熬了十余天才死。” “不要!”王保胆子本就不大,如今被李卫这么一吓顿时肝胆俱裂,扑到凌若脚边涕泪横流地叩头不止,“凌福晋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还有下次?”这一句话问得王保大气都不敢喘,只一昧叩头求饶,待其额头磕得一片红肿后,凌若方弯下腰,一双铗长幽深的双眸幽幽盯着王保,“你想活命吗?” 王保连忙点头,心里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那点银子,现在怕是连小命都要没了,都怪上次那群人,若非他们赢得太狠,自己与小四又何须铤而走险,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究竟是让你下药害我。”凌若握着手中的暖炉沉声问,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叮叮”作响。 第七十一章 迷魂香(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我不知道。”王保缩了缩脖子神色不安地回答。 凌若知道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下命李卫去请胤禛来,见李卫真的要走,王保吓得几乎跳起来,连滚带爬拉住李卫的衣角忙不迭地道:“我说!我说!”他真的怕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凌迟之刑。 “是……是瓜尔佳福晋!”王保咬牙吐出这个名字,“小四死后第二天,我想起他说还有三十两银子藏在床底下,便起了贪念想先拿来应应急还些赌债,哪知恰好被云福晋看到了,她说只要我肯替她办事,今日之事她就当没看到,甚至可以再给我一百两银子,这样一来我不止能还清赌债,还可以有余钱娶一房媳妇,奴才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所以就答应了。之后她交给奴才一包香粉,让奴才混在银炭当中,只要净思居来取炭,便给他们混了香粉的炭,至于这是什么香,奴才是真不知道,求福晋大人有大量,饶过奴才一条狗命!” 对于王保吐出瓜尔佳氏这几个字凌若并不意外,自清音阁一事后她就知道瓜尔佳氏绝非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其实能在这王府中生存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易与之辈,唯一的意外就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又动手。 “瓜尔佳氏!”凌若嘴角微微扬起,有森然的恨意在眼底跳跃,她步步紧逼,若一昧退让,只会令自己连最后的立足余地都没有。 “王保,我可以保住你性命,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得在贝勒爷面前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否则必让你受尽千刀万剐之苦。”她言,不容置疑。 王保忙不迭点头,于他来说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何况他本就是受银钱所惑,对瓜尔佳氏并无半点忠心。此刻胤禛尚未回来便先在将他带下去后,凌若睨了一眼水秀他们刚摆上桌的晚膳摇头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 墨玉盛了一碗珍珠西米露小声道:“主子今儿个一天都没用过什么东西,纵然再没胃口为了身子也得吃些东西,何况待会儿还得喝徐太医开的药呢,空腹可怎么行。” 凌若放下手中已经有些凉的暖手炉接过白瓷小碗,徐徐舀了一勺在雪白椰奶中若隐若现晶莹若珍珠的西米在嘴里,明明是甜的,但吃起来却索然无味,垂眸轻轻道:“虎无伤人意,人却有害虎意。想要平平静静在此度过一生,在这府中比登天还难。” “这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卫将窗子关起来以免风雨吹进来,“只是受宠就一定会受人嫉妒,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主子该早些习惯才是。” 凌若叹了口气再不说话,勉强将一碗椰香西米露吃完后她拭一拭手起身道:“走,咱们去见一见这位云福晋。” 悦锦阁是瓜尔佳氏的居处,此刻她刚用过晚膳,正在喝茶,听到下人禀报说凌若求见时愣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她与凌若自在清音阁之后可说是撕破了脸,她怎会突然到自己这里来,还是夜间下雨时分,唤过贴身侍女从意,“你去看看王保可在炭房,若不在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如意退下后不久,瓜尔佳氏迎上了正缓步走进来的凌若,亲热地挽了她手臂含笑道:“外面风大雨大的妹妹怎么说来就来,真是稀客,快请坐,从祥看茶。” 凌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同笑道:“入府多日一直不曾来拜访过姐姐,实在惭愧,还忘姐姐见谅。” 瓜尔佳氏恍若未觉,打量了凌若一眼道:“听闻妹妹近日被鬼神所拢,终日寝食难安,精神不佳,眼下看来却是一切尚好,看来只是谣传而已。” 凌若解下略有些湿意的披风递给随侍在侧的李卫扬眉道:“姐姐不是素来相信鬼神吗?怎么现在也觉得是谣传了吗?” “我只是觉得妹妹福泽深厚,鬼神纵是见了也当避退才是,怎敢惊拢。”瓜尔佳氏是南方女子,有着京中女子少有的婉约,在珠玉玲珑下容色更添清丽,似一朵临水之花娴静优雅,偏偏这是一朵见血封喉的毒花。 “姐姐若是真相信鬼神的话,便当谨记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凌若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就等报应来了再说。”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道。 从祥很快便沏了茶来,双手奉予刚刚扶椅坐下的凌若,恭谨地道:“凌福晋请用茶。” “好香。”凌若揭开茶盖微微一嗅轻笑道,“姐姐的茶好香啊,不知里面加了什么?” “妹妹这话问的可真奇怪,茶水里自然是加茶叶了,还能有什么?”瓜尔佳氏脸上一派笑意,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们是极要好的姐妹。 凌若目光一转,似漫不经心地道:“譬如……迷魂香。” 瓜尔佳氏心里一凛,暗道她果然是为此而来,可惜了……若能再多些日子,以迷魂香的功效,钮祜禄氏纵然不死也要落个半疯的下场。 “妹妹今日的话姐姐当真是一句都听不懂,迷魂香又是什么东西?”她故做不解地道。 凌若将一口未动的茶盏往桌上一放,目光幽幽若古井,沉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姐姐指使王保将迷魂香混在银炭当中的事我已经一清二楚,我今日来是想问姐姐一句,我自问入府以来并不曾得罪过姐姐,为何姐姐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 瓜尔佳氏吃吃一笑,自瓶中取一枝蝴蝶兰在鼻尖闭目轻嗅,“妹妹,我这做姐姐的奉劝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何曾有害过你。” “王保已经一切都招了,只要将他与那些掺了迷魂香的银炭往贝勒爷面前一送,姐姐你纵是说得舌绽莲花也无用。” “既如此你又何必来这一趟?”花香徐徐安抚着瓜尔佳氏沉静表情下略微急燥的心情,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门口,从意什么时候能不回来…… 【作者题外话】:以后更三章的话,一章就放在中午了,谢谢大家理解哦。 第七十二章 鹿死谁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来,是想给姐姐留一条活路。”她话音刚落便见瓜尔佳氏吃吃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应该谢谢妹妹你了?” 凌若不理会她的讥笑淡淡道:“姐姐是聪明人,当知这世间性命才是最宝贵的,没了性命一切荣华皆是虚妄。姐姐前后害我两次,照理说我应该恨煞姐姐才是,但我心知凭姐姐一人之力绝对做不到这些,背后必然还有人,所以只要姐姐肯说出主指使是谁,我保证会在贝勒爷面前替姐姐求情!” 瓜尔佳氏闻言笑意更盛,掩唇道:“想来妹妹就是这样唬王保供出我来的吧?只可惜我不是王保,不会让你的当,劝你还是别费这心思。再说,好戏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姐姐当真如此冥顽不灵?”凌若没想到瓜尔佳氏如此嘴硬难缠,明知王保已经将她供出来还不肯松口,不知是故作镇定还是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瓜尔佳氏转着指间的翡翠戒指想了一阵道:“左右贝勒爷还没回府,不若咱们下局棋吧,若你赢了我便告诉你,我的主指使者是谁,纵然在贝勒爷面前也如照说不误;相反你输了的话,便要替我做件事,如何?” “若是你要我替你杀人放火,我是不是也要答应?这赌注未免有失公允。”凌若一言指出其话语中暗藏的陷阱。 “自然不会。”反尔佳氏唇角轻扬,悠然道:“怎样,有没有兴趣赌这一局,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想要扳倒年氏,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尽管猜不透瓜尔佳氏在打什么主意,但凌若仍是决定赌这一局,接过从祥递来的棋子冷冷道:“希望姐姐输了的话能够如实而言。” “你尽可放心。”瓜尔佳氏安坐在椅中,左手轻抬,一颗黑色的棋子被她挟在指间,凌若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瓜尔佳氏习惯用左手。 棋子应手而落,几乎是在她落棋的下一刻,白棋便紧跟而至,瓜尔佳氏没料到凌若动作会如此之快,略有些诧异地睨了她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两人先后于棋盘之上布下自己的局,黑与白的交接,是生与死的交融,两人在尽全力进行这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既然瓜尔佳氏敢提议以棋局定胜负,可想而知她的棋艺必然不若,而凌若则恰恰相反,琴棋书画四艺中,棋艺并非她最拿手,所幸入府后常与精通棋艺的温如言对弈,令她获益良多,如今十局中差不多能够胜负各半。 温如言曾说过,下棋者最忌遇到下快棋者,因为容易被扰乱心境,但若下快棋者不能保持住冷静的话那先乱的就会是自己。 凌若不敢保证自已能赢过瓜尔佳氏,所以决定兵行险招,以快棋乱瓜尔佳氏心境,逼其露出破绽。而这一招似乎真有效,瓜尔佳氏被凌若几乎不假思索的快棋弄得心浮气燥,不知不觉跟着她快起来,已有数次落错子,不过凌若自己也不轻松,下快棋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不轻的负担,不止要思考自己的棋路,还要思考对手的棋路,以便应对。 正当两人杀得如火如荼时,从意快步走了进来,她将伞随手交给下人,自己则走到瓜尔佳氏身边,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尽管凌若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她没有忽略掉在从意说完后瓜尔佳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挥手示意从意下去后,瓜尔佳氏一扫之前的烦躁扫一眼棋盘上略有些凌乱的黑子轻笑道:“好险,想不到妹妹竟懂得下快棋,险些被你迫乱了阵脚,不过想要赢我,这些还远远不够!” “啪”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当中,只是一子而已,却令本来已经倾向白棋的棋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此一来,正如瓜尔佳氏之前所说,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 凌若落子的速度虽依然极快,但脸却愈加凝重,因为她发现瓜尔佳氏已经重新掌握了下棋的节奏,自己的快棋已经影响不了她。 这场对局杀得难解难分,黑白子交替着占据上风,直至棋盘被两色棋子占满为止,这场对弈终是以平局落下了帷幕。 凌若将棋盘一推起身扶一扶鬓角珠花淡淡道:“看来我们们之前的赌约要做废了,既然姐姐执意不肯将主使者说出来,那妹妹就只有将此事交给贝勒爷去裁定了,希望姐姐到时候不会后悔。”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而今这个时分,胤禛差不多该回来。 “慢着。”瓜尔佳氏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笑眯眯地叫住她道:“难道妹妹不好奇刚才从意说了什么吗?”见凌若回过头来她笑意更盛,启唇一字一句道:“她说……王保死了。” “你说什么?”凌若身子一震,有难掩的惊意在其中。 “我说王保死了,你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已经成了一枚死棋。”她越吃惊,瓜尔佳氏就越高兴。 凌若似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耳朵嗡嗡作响,王保死了?这怎么可能,自己出来时他明明还好好的,怎可能说死就死了? “是你杀了他?”凌若冷冷看向正在抿茶的瓜尔佳氏,有难掩的怒气在其中。 “我没有杀他。”瓜尔佳氏拭了拭唇角的水迹起身走至凌若耳边含了一缕残忍的笑意,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告诉他,他弟弟在我手中,如果他不死,死得就是他弟弟,王保就这么一个亲人,自然舍不得弟弟死。从我利用王保在给你的银炭中下迷魂香那一天起,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若不是有逼他自尽的把握,我又怎可能让他做我的棋子。钮祜禄凌若,想对付我,你还远远未够资格!” “你好狠的心!”凌若咬牙吐出这句话来,藏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攥紧,不用问,瓜尔佳氏定是听到自己来,心中起疑所以让从意去寻王保,可惜自己只是将王保关起来,并没有派人看守,让他们钻了空子。 瓜尔佳氏仰头一笑嫣然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妹妹好走,不送。”说到这里她似又想起什么,附在她耳畔悄声道:“看在妹妹陪我玩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妹妹一件事,有人很想要你的命,很想很想。”轻柔犹如情人间的吴侬软语,然所言所说却恶毒无比。 “姐姐放心,我命硬得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走的。”她言,目光落在瓜尔佳氏颈间封了一只正在破蛹而出的蝴蝶琥珀链坠,是破蛹成蝶还是归于虚妄,被永远封在那一刻,无从得知。唇角微扬,含了一丝不可见的笑意在其中,回身徐徐往外走去,墨玉早已撑开流苏垂却的伞撑在她顶上,在她的身影即将没入风雨时有淡漠的声音传入瓜尔佳氏耳中,“她既容不下我又岂能容得下姐姐,与虎谋皮小心终有一日为虎所伤。” 棋可以和,人却不行,最终的赢家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的盟友随时可以变成明日的敌人,利益恩宠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瓜尔佳氏虽依然在笑,但明显然了一丝不自然,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第七十三章 黄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虽风雨交来,但胤禛依然来了净思居,自凌若为噩梦所扰安枕后,胤禛不管多忙只要回府就一定会来看一眼凌若,眼见她一日日因惊惶而憔悴不安,他亦是万分着急,犹豫着是否当真该如那拉氏所言,请法师来驱驱邪。 胤禛刚一踏入净思居正堂,便看到凌若坐在椅中低头专心绣着手里的绣棚,他对正要朝自己请安的墨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凌若身边想看看她在绣什么,哪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凌若便将绣棚藏到了身后,仰脸娇声道:“四爷不许偷看。” “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连我也不能看。”胤禛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知晓是我来了?” “四爷的脚步声我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是故作不知罢了。”凌若抿唇一笑,命墨玉将绣棚拿走,自己则取过手绢细心地替他拭去沾在身上的雨珠,“待绣好了,第一个便给四爷看,现在却是不行。妾身没想到今夜风大雨大的大四爷也过来了。” “放心不下,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胤禛如是言道,手缓缓抚过凌若美若杏花的眉眼,带着几分欢喜道:“又看到你笑了,真好。”自净思居闹出鬼魅一事后,他见到的凌若总是带着惊惶与害怕,难有展颜之时。 一句“真好”令凌若的心中感动,有无尽的暖意流淌而过,尽管府中有那么多女子,尽管他心中深藏了一个不可触碰的女子,但他终归是在意自己的,在意自己的哭与笑,如此,便够了吧,她不能再贪心要求更多了…… 唇带着体温印在贴有金色花钿的额头,有微微的酥痒与温情,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问道:“为何今日精神会好了这么许多?还有这样潮冷的天怎么不烧炭?” “因为妾身已经抓到了那只鬼!”在胤禛来之前,凌若已经想好了说词。 “当真?”胤禛闻言立时坐直了身子抓着她的手急切地问。 凌若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在无声的叹息中缓缓说道:“妾身今儿个偶尔听下人说起徐太医来为两位姐姐请脉,便想着妾身是不是身子有病,所以才终是见鬼,便叫墨玉去请了徐太医来替妾身看看。” 容远来看她一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她与容远能被外人所知的只能是胤禛庶福晋与太医的关系。 “那徐太医怎么说?是病还是鬼?”胤禛并未怀疑,依旧关切地询问,手始终不曾松开。 凌若凄然一笑,抬眼道:“幸好徐太医来了,否则妾身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真正的鬼就藏在平日烧的银炭中。” “此话怎讲?”胤禛轩一轩眉,声音渐有几分冷意,显然从中听出了问题。 凌若睨了李卫一眼,后者立刻从角落的炭筐中取出两块未用过的银炭递给胤禛,恭声道:“这是今日刚从炭房里领来的炭,贝勒爷请闻闻是否隐约有香。” 胤禛狐疑的将银炭凑到鼻下闻了闻,果然是有暗香隐藏其中,却分不出是什么香,他以目光询问凌若。 “依徐太医所言,此香名为迷魂香,燃烧起来时,可以令人产生幻觉,其实这世间根本没有鬼,令妾身睡卧不安的鬼影乃是这迷魂香制造出来的幻觉,是有人加要害妾身!”说到最后凌若已是声带哽咽,泪落难抑,她顺势跪在地上泣声道:“妾身自问入府之后安份守已,从未与人为难,不知为何有人要如此对付妾身。” “你先起来。”胤禛扶起凌若,眸中含了一丝孤寒之意,略一沉吟问道:“问过炭房的人了吗?” 见胤禛眼睛望过来,李卫赶紧答道:“问过了,奴才每回去领银炭都是炭房管事王保亲自给的,所以出事后奴才第一时间去问了他,他承认是他下的药。” “一个奴才而已怎有胆子谋害主子,问了是谁主使的吗?”胤禛心思通透,焉会不明白其中之理。 李卫悄悄看了凌若一眼,见她冲自己微微摇头心领神会之下沉声道:“回贝勒爷的话,王保抵死不肯说,最后更在库房中自尽,现尸体尚在,如何处置还请贝勒爷示下。” 胤禛冷哼一声,面容深有怒意,一掌重重拍在桌几上道:“这样死了算是便宜他了,把尸体拖去乱葬岗去喂狗。先是秀儿,再是你,到底是何人在对你们不利,当真可恨至极。” “可惜线索已断,无从追查。”凌若默默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自是清楚,但王保已死,也就是说死无对证,胤禛岂会听凭片面之词就定瓜尔佳氏的罪,更何况,瓜尔佳氏只是爪牙,不抓到真正的主使者根本于事无补。 “我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一个心思如此恶毒之人处心积虑要对你不利,便觉如芒在背,难以心安。”胤禛握着凌若的手拧眉轻言,想了想又道:“你这次能安然无事多亏了徐太医,左右这段日子徐太医每日都要来府里,往后让他多来给你请请脉,若有什么事也好及早发现。”说到这里他忽地露出几许笑意,“说起来徐太医可真是你的贵人,这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帮了你两次了。” “也许吧,一切听凭四爷吩咐。”凌若笑一笑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牵了胤禛坐下刚要说话,狗儿忽地急匆匆跑了进来,在胤禛耳边说了句什么,胤禛脸色大变,豁然起身道:“当真吗?” “宫中已经得到消息,听说皇上原本已经歇下,为着这事又起来了,命李公公宣太子、阿哥与几位大臣入养心殿觐见。李公公跟奴才说完后忙不迭就走了,说还得去好几个地方传喻。”狗儿一五一十说着,临了又道:“马车已经备在府门口,朝服奴才也派人去嫡福晋处取了。” 胤禛略略一想道:“马车太慢,直接备马。老十三那边去传了没?”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李公公说已经派人去了。”狗儿紧紧跟在胤禛身后,李卫早已见机跑去开门。门刚一打开,立时有冷风携夜雨迎面急卷而入,打湿了胤禛本就未干的衣裳,袍角的祥云纹在雨水中若隐若现。 “贝勒爷出什么事了?”见胤禛已经走到门口凌若连忙问道,若无急事,康熙绝不会连夜传召,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静夜无声,唯闻雨落风疾,胤禛回头,眼中有令凌若心悸的沉重,他只说了一句话,但已经足够了。 黄河决堤了…… 第七十四章 国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直到胤禛离开很久后,凌若脑海中依然盘旋着这五个字,黄河决堤意味着什么,她从李卫口中已经听得太多。 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落,家破人亡,淹死饿死的人到处都是,若一个不好甚至会爆发难以遏制的瘟疫,这是真正的人间惨剧,怪不得康熙会连夜急召众人入宫商议赈灾一事。 时间拖得越久,爆发瘟疫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如此,死的人就难以数计了。 雨整整下了一夜,胤禛整夜未归,凌若亦整夜不曾合过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立刻命小路子去前院看看胤禛回来没有,自己则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昨夜胤禛刚一回府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叫去了宫里,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这一夜下来必然饿的不得了, 凌若动作极快,不消多时翠玉豆糕、栗子糕、千层蒸糕还有花盏龙眼便做好了,只要等着蒸熟便可以了,除此之外还有莲子膳粥一品,皆是胤禛平常爱吃的。 “主子,贝……贝勒爷回来了,此刻正在书房,还有十三爷也来了。”小路子喘着气道,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跑回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凌若一边答应一边掀开蒸锅,见里面几样糕点皆已蒸熟,便命墨玉取来小碟仔细摆好,又一碟碟与那莲子膳粥一道放入食盒中,命墨玉小心提好后往书房行去,不曾想却在书房门口与年氏碰了个正着,她今日穿了一身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旗装,高高的发髻上插了一对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步摇,珠络直垂至肩,极尽华贵。 “贝勒爷刚一回府,妹妹便已做好东西送来,真是有心。”年氏笑容满面,仿佛不胜欢喜,在她身后,绿意提了一个三层高的食盒,看来两人都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自凌若被允许出入书房后,年氏心中气不过,在胤禛面前痴缠撒娇许久,终得胤禛点头允她也出入书房。 凌若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的屈膝行一行礼道:“福晋不也如此吗?” 年氏笑一笑不答话,而是走到墨玉面前,伸出精心修饰过的手指从面有不愿的墨玉手上接过食盒道:“我瞧瞧妹妹都做了些什么?”她刚要接开盖子忽地握着食盒手一松,食盒顿时滑落在地上,里面的点心随着盖子松开散了一地。 “哎呀,瞧我这人真是不小心,竟将妹妹辛苦做的点心掉在地上,真是可惜了妹妹一片心意。”口中说可惜,脸上却尽是快意的笑容,任谁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福晋定要这般苦苦相逼不留一点余地吗?”凌若努力压抑着胸中澎湃的怒气。 年氏撕下脸上假意的笑容,冷冷扫了她一眼,“苦苦相逼?凭你也配!钮祜禄氏,别以为封了个庶福晋就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在我眼中,你依旧什么都不是。”她言,任何敢于抢走胤禛宠爱的女人她都恨,花盆底鞋在狠狠踩过那么散落在地的糕点后离去,嚣张无忌。 凌若恨极却无奈,如今的她尚未有与年氏分庭抗衡的能力,不论多不甘都要忍下来,直至有能力反击的那一天。 “这个年福晋真是太可恶了,主子您做了这么久,却全被她给糟蹋了。”墨玉气呼呼地跪在地上将那么没有被踩烂的糕点吹干净捡起来。 “都脏了还捡它做什么?”凌若不解地问。 “这些糕点只是掉地上而已,虽然不能给贝勒爷吃,但奴婢们没关系啊,主子做的这么辛苦若就此扔了多可惜,就当赏奴婢们了吧,刚才奴婢可是馋了很久呢。”墨玉知道主子心里不好受,故意捡着轻松的说,好让她不那么郁闷。 凌若刮一刮她的鼻子轻笑道:“你啊,什么时候跟李卫一样学的油嘴滑舌,小心将来找不到人家嫁,到时候你就等着哭鼻子吧。” “那正好,奴婢就在府里侍候主子一辈子,让主子怎么甩都甩不掉。”墨玉笑嘻嘻地回答,丝毫没有在意,正要说话,看到书房门槛处还有一块没捡,赶紧跑过去,正在吹沾在糕点上的灰尘,忽地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看,发现胤祥正盯着自己看,唬了她一大跳,赶紧站起来行礼。 胤祥抚一抚剃的光滑的脑门道:“我说外面怎么有说话声,原来是你这个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躲在门口偷听我与四哥说话,该当何罪?!” “我……不是,奴婢没有!”墨玉一紧张连称呼都错了,为证明自己没有偷听她举了手里的糕点慌慌张张地道:“是糕点掉了奴婢来捡起,绝没有偷听贝勒爷和十三阿哥说话。” 她只顾着辩白,全然没注意到胤祥嘴角那抹捉挟的笑容,凌若却是瞧得一清二楚,走过来抿唇笑道:“墨玉胆子小,十三阿哥就别吓她了,万一吓出病来可怎生是好。” 见被她揭穿,胤祥无趣地摆摆手,“小嫂子可真护着下人,开开玩笑也不行吗?” 听闻胤祥原来是在逗自己玩,墨玉气得腮帮子鼓鼓,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会他,谁想胤祥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来了兴趣,拿手指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笑道:“你这样子倒有些像金鱼,傻乎乎的,吐个泡泡来看看?” 墨玉快被气死了,一会儿吓她一会儿又说她像金鱼,这十三阿哥分明是存心气她,所以任凭胤祥怎么戳她脸,她就是不说话,难受死他。 胤禛此刻也走到了门口,听到胤祥的话皱了眉略有些不悦地道:“都火烧眉毛了老十三你竟还有心思跟下人开玩笑。” 胤祥耸耸肩膀一脸无奈地道:“就是因为火烧眉毛所以才要开玩笑放松一下,四哥你是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脑子就没休息过,都快转不动了。” “一堆歪理。”胤禛斥了他一句对凌若道:“你怎么过来了?” 凌若忙回道:“妾身见昨夜贝勒爷匆匆入宫,想是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特意做了些点心拿来,没想到不小心给弄洒了。” “无妨,适才年氏已经送来过了。”胤禛不在意地挥挥手,正要让她回去,胤祥忽地拿过墨玉提在手里的食盒,从中取出一块,也不管有没有灰尘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点头道:“好吃,真好吃,甜而不腻,比刚才那些点心好吃多了,四哥你也尝尝。” “我没心情。”胤禛摇摇头,刚才年氏送来的那些点心,他也只是胡乱用了几口而已,此刻事态紧急,一日想不出对策就一日不能赈灾,想到黄河沿岸无数受灾的百姓,他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胤祥朝凌若眨眨眼,示意她进来后强行将一块糕点塞到胤禛手里,“四哥,再没心情也得吃,否则身子垮了可怎么办,再说这可是小嫂子一片心意。” “就你理由多。”胤禛被他说的无法,只得接过来吃了一口,但眼睛始终放在摊在桌案前的帐册上。 凌若不敢打扰,扯了扯胤祥的衣角小声道:“十三阿哥,你们昨晚整夜都在宫里商议赈灾的事吗?受灾的情况是否很严重?” 胤祥睨了一旁的胤禛一眼,叹了口气道:“河南决堤,缺口长达数十里,死伤多少人尚且不知,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朝廷拿不出银子赈灾。”胤祥经常也入四贝勒府,知道胤禛议事并不避讳凌若,何况他素来喜欢这个小嫂子,见她问起自是如实相告。 “这怎么可能,朝廷每年都有税赋收上来,且这几年都是太平盛世并没有战事出现,怎可能会拨不出赈灾的银两。”凌若以为他们是在商讨赈灾方案,万万没料到竟是银钱之事,这赈灾虽花费巨大,但一般不会超过数百万之数,偌大的朝廷怎可能连百万纹银都拿不出来。 第七十五章 筹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强迫自己冷静的胤禛忽地用力将一本帐册扔在地上,许多夹在帐册中的纸片如雪片一般飞散四落,恨声道:“因为那些银子全被人借走了!” 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将凌若吓了一跳,墨玉更是如受惊的小兔一样,小心地往胤祥后面挪了几步,深怕被牵连,对这位贝勒爷她又敬又怕,不像胤祥面前还自在些许。 印象中胤禛素来是一个极冷静自持之人,少有发火时,即便清音阁那一次也不曾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 凌若蹲下身小心地捡着散落一地的纸片,越捡她越心惊,这一张张竟全是借条,五百两、一千两、五千两等的借条,落款者各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是朝中官员,许多名字凌若都从凌柱口中听过,随意算算,只是这些借条加在一起就已超过八十万两,而这仅仅是夹在一本帐册中的借条,在书案上还有许多相同的帐册,这借款必然数以百万计,怪不得胤禛发如此大火。 “这钱,不能追讨回来吗?”凌若将整好的帐册借条小心放在书案上。 胤禛冷然道:“怎么追?满朝文武都借了,去追哪一个好?何况这一时半会儿又哪来得及,受灾的百姓如何等得了这么久。” 凌若记得胤禛以前说过,今年的兵饷也只发了一部份其余的户部一直拖着,当时户部说是国库无银,只以为是推脱之词,没想到竟然是真,“这些事难道以前没发现吗?” 胤祥苦笑一声代为答道:“管户部的是太子,他自己都从国库借了银子又怎么去追讨别人,何况追讨银子吃力不计好,太子岂肯冒着得罪臣工的危险去讨这银子。昨夜四哥与户部的大人整整算了一夜,如今国库中可用的银子不足一百万两,靠这些银子去赈灾无疑是杯水车薪,再说全拿出去了,万一再出什么事,朝廷又拿不出银子来,这让朝廷颜面何存?国体何存?” “准确来说应该是八十九万两。”胤禛瞪着因熬了一夜而通红的眼一脸疲惫地道。 不足一百万两?凌若倒吸一口凉气,堂堂大清国国库中竟然只有这么些银子,这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吏治竟已败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胤祥一时也没了食欲,将手里的千层蒸糕往碟子里一放道:“银子可以慢慢追,只要这些人在总是能追回来的,顶多就是得罪人而已,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过这一关,皇阿玛还等着咱们回话呢,四哥,你想到办法了没?” 康熙一直到昨晚才知道国库被借空的事,龙颜大怒,偏太子又迟到,气得他将太子还有所有入宫商议的臣工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他们今天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否则绝不轻饶。” 胤禛无奈的摇头,他已经很努力在想办法了,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一切都是空谈,只要一想到河南一带还有无数灾民等着银子赈灾放粮,每多等一刻就会死更多的人,他就坐卧不宁。 “到底该怎么办?可恶!一定会有办法,可是办法在何处!在何处?难道老天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胤禛恨恨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既气那些借走了国库银子的大臣,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从昨夜到现在,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可就是想不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四爷别急,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很快就有办法了。”凌若盯着那些个借条心里骤地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妾身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听听。”尽管胤禛不认为这一时半会儿的凌若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此刻大家都一筹莫展,听听也好。 胤祥亦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小嫂子,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人,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凌若展一展袖子,仔细斟酌了话语道:“国库无钱,是因为钱都流入到个人钱袋中,既如此咱们何不以朝廷的名义向那些富户借钱,只要过了眼前的难关,朝廷自然会将钱还给他们。” 这是一个极大胆的想法,以至胤禛二人听到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醒悟过来,对啊,既然大臣可以向国库借钱,那朝廷又为何不可以向富户借钱? 其实这个办法不见得多巧妙,但胤禛他们都习惯了国库拨银,被原有思维所限制,而凌若不在朝中自不受其所限,能够反其道而思。 “不错,这是个办法!”胤禛眼睛一亮,深锁一夜的眉有所舒展。尽管此法很可能遭人诟病评击,但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可是那些富户会肯吗?”胤祥也认同这个办法,但想要实施起来怕没那么容易,越富的人就越将钱财看得紧,想要他们主动借钱捐银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且这帮子人大多都跟皇亲贵戚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由不得他们不同意!”胤禛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冷哼一声决然道:“既然要做,那咱们就做一场大的。”他看了一眼不解的胤祥道:“我问你,现在这世道什么生意最能赚钱?” “绸缎?酒?粮?”胤祥摸着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接连说了好几个答案,但胤禛都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懒得再想便问站在一旁含笑不语的凌若,“小嫂子,莫非你已经猜到了?” 凌若眼眸一转,替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后道:“都不是,十三爷忘了,论赚钱当然是朝廷垄断的行业,譬如说盐!”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胤祥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四哥是要拿盐商们开刀?” 胤禛眼中一片阴鹫之色,狞笑道:“不错,这些人明里暗里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吐出来了,我不要问他们借,我要他们自己认捐!”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而出。 “事不宜迟,我与你即刻入宫面见皇阿玛,只要皇阿玛同意,我立刻就动身赶往江西找那些盐商捐钱,至于赈灾……”他想一想道:“国库里还有八十多万两银子,只要我能筹到银子,应该能接得上。” “不是你而是我们们一起去江西!”胤祥的眼睛一片清亮之色,“上阵不离亲兄弟,四哥去哪里怎么能不把我给带上呢。再说那些盐商都不是好鸟,指不定到时候联合起来给四哥使阴招,我带过兵身上杀气重,好歹能镇他们一镇。” 二十年兄弟,胤禛哪会不知他是放心不下自己,当下重重点头道:“好!咱们兄弟一起,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好不容易想到解决的办法,胤禛一刻都不愿再耽搁,叫狗儿和周庸进来收好桌案上的帐册准备入宫。 “此次入宫,若皇阿玛同意的话,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自己小心着些,若有任何不对之处尽可找莲意,我瞧着她与你颇为投缘,还有徐太医那边。至于素言……她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你莫与她一般计较。”胤禛扶着凌若的肩不放心地叮咛道。 凌若替他整一整衣衫柔声道:“妾身知道,妾身会好好照顾自己,四爷尽管放心去就是,妾身等着四爷功成归来!” “一定!”胤禛在吐出这两个字后与胤祥大步离去,此刻关系千百万人生死,容不得儿女私情。 他转身,所以没看到凌若追随在后情意缠绵的目光,这一刻,胤禛真正走进她的心里,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胤禛,你会想我会吗?我会想你,每天……每天…… 见胤禛已经走的不见了凌若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墨玉奇怪地道:“主子,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凌若回过神来抚一抚衣襟上的团蝠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只是……我终于可以确定贝勒爷才是真正心系天下之人,若他能在万岁爷百年之后继位为帝,于天下百姓来说应该是一件幸事。” 墨玉低头想了想抬起头一脸肯定地道:“虽然奴婢觉得贝勒爷整天板着张脸很严肃让人害怕,但他待主子很好,此次水患也很关心受灾的人,所以奴婢觉得贝勒爷是一个好人。”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凌若微微叹息,贤名传遍天下的是八阿哥胤禩,胤禛只得到“冷面阿哥”四字,唉…… 她心中对那位八阿哥亦有几分好奇,能让所有人皆赞其贤名,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何况他还有一位胤禛心心念念的福晋,这个男人……仿佛占尽了世间的好,她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八阿哥,想见一见爱新觉罗??胤禩是否当真胜过爱新觉罗??胤禛。 凌若走出书房仰望朝阳初升的天边,那里朝霞灿若蜀锦,绚丽无双,几乎令人不敢逼视。有浅浅的笑意在唇边绽放,映着那朝霞格外夺目。 但是啊……不论八阿哥有多出色,在她眼中,始终是不及胤禛一分一毫,于她而言胤禛才是最好的那个啊,永远不会变! 第七十六章 画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午后,宫中传来消息,派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为钦差大臣,去筹集赈灾款项。同一时间派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去河南一地与当地官员共同负责赈灾事宜,务必要求妥善安置难民,控制灾情蔓延,尤其是瘟疫的爆发。 这一次不论是筹款还是赈灾都没有出现太子胤礽的名字,显然康熙对他这段时间在户部的表现甚是失望,尤其是连他自己也在管国库借款,接下来如果要催讨欠款,矛头第一个要指向的恐怕就是太子。 谁都没想到,胤禛他们这一走就是整整两个多月,到过年都未能赶回来,胤禛不在,诸女皆没什么心思过年,意兴阑珊,只在除夕夜去含元居同吃了一顿年夜饭便罢了。凌若除了每日去给那拉氏请安顺道说说话之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观看送至府里的邸报,以期能从上面看到胤禛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其中年氏曾来寻过凌若几次麻烦,但凌若处处小心又有那拉氏帮衬是以并未让她抓到什么把柄,有惊无险。伊兰倒是经常过来,一住就是好几天,每回来都要去玲珑阁陪灵汐说说话,说来也怪,兴许她真的与灵汐有缘吧,平常对人不理不睬的灵汐在与她相对时常会开口说话,虽暂时还没有什么起色,但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容远依旧每日来一次府里,叶秀腹中的胎儿在他的精心调养下渐趋安稳,尽管仍不能下床但已能倚着弹花软枕靠在床头坐一会儿。她如今已熬过了八个月,孩子即便现在出生,也有很大机率活下来。 至于李氏那头,一次容远在替凌若请脉的时候曾无意中说起过,李氏的脉像有些奇怪,明明是六个多月的身孕,可这脉像却时像六月时像五月,令他不能理解。 唯一令人意外就是正月初六那天,李德全奉康熙之命召凌若入南书房觐见。这是选秀之后,康熙第一次召见凌若,也是第一次有皇上专门召见一位连名字都不曾记入过皇室宗册的庶福晋,一时间猜测纷芸,只有少数几个人隐约猜到些许。 凌若忐忑地随李德全来到南书房,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南角,是康熙读书、批折、议事的机要之地,自康熙十六年设立以来每日皆有康熙亲点的翰林院士当值,譬如熊赐履、张廷玉等。 李德全在命小太监奉上新沏好的雨前龙井后垂手打了个千儿道:“皇上晚些时候会过来,请凌福晋在此稍候,奴才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有劳李公公了。”李德全是康熙身边的红人,凌若不敢怠慢连忙还礼,待李德全走后,她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即便在紫禁城中也属机要之地的南书房,朝中有言:此地非崇班贵檩、上所亲信者不得入;不知康熙为何会选在此地召见她。 此处比胤禛那个书房宽敝许多,墙上挂了许多字画,多是前朝真迹,随便一幅便是价值千金之数,凌若在看到其中一幅画时轻咦了一声,画中别无它物,唯有一容色绝丽的女子,没有珠翠环绕华衣锦服却拥有出尘之姿,惊奇的是这女子与她竟有五六分相似,令她一下子想起荣贵妃说过的话,难道此人便是孝诚仁皇后? 画中女子明明在笑,凌若却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且看得越久那种感觉就越明显,在笑意背后是难以言喻的悲恸,仿佛是被遗弃在人间的谪仙,无人问津。 这令她很不明白,孝诚仁皇后是顺治年间四大辅臣之首索尼的孙女,十三岁那年嫁给了已登基为帝的康熙,大婚之后夫妻琴瑟合谐,伉俪情深,尽管有三宫六院,但无一人能及孝诚仁皇后在帝心中的地位。她死后,帝更是悲痛欲绝,写下无数情真意切的悼词,不知令天下多少女子羡煞,何以还会有这样的悲伤?实在令人费解。 “你来了。”凌若看得入了神连康熙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直至耳边传来苍劲的声音方回过神来,回过头看去,只见穿了一身明黄织锦团福绣五爪金龙缎袍的康熙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钮祜禄凌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凌若连忙执帕行大礼参见,尽管已不是第一次见,但面对这位九五至尊依然有所不安。 “起来吧。”康熙摆摆手微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在康熙四十三年,一转眼都过去两年了,如何,在老四府里好吗?” “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很好。”凌若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不知皇上召奴婢来有何吩咐?”她是庶福晋,按规矩只能自称奴婢。 “无事。”康熙看出她的紧张,在桌案后坐下随手翻开一本论语道:“朕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起那夜你的箫声,朕很想再听听,你能否再为朕吹奏一曲?” 凌若心头一松,抿唇轻笑着从袖中取出昔日康熙赏的玉箫,手指从温润的箫身抚过,“李公公来传旨的时候,奴婢就想着有机会再为皇上吹奏一曲以谢皇上赐箫之恩,所以就将玉箫带在身边,不曾想竟是带对了。” 康熙微微点头,抚着颔下花白的胡须道:“还是吹那首吧。”明明是在与凌若说话,目光却久久落在画中女子身上,露出缅怀之色。又是一年正月初六,一转眼距那件事发生已经整整过了四十五年了,而自己也从八岁孩童变成了五十三岁的老人…… 凌若并不知道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取箫而奏,平原之上盘旋顾盼、雁落回旋的情景再一次随声而来,直至一曲落下时眼前依稀能见雁影。人有情,方能吹奏出曲中真意,这是再高明的乐师也模仿不来的技巧,也是康熙喜欢听她吹曲的原因所在。 凌若见康熙始终盯着画中人看一言不发便借机问道:“她是皇上的妻子吗?” “不是,是一位故人。”康熙的回答令凌若诧异,那人竟不是孝诚仁皇后?可荣贵妃明明说自己像极了孝诚仁皇后,她没理由临死还要骗自己,此人若非孝诚仁皇后又是谁,竟能让康熙将她的画像放在书房中。 “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像她?”见凌若点头,康熙起身走至画前,手指轻轻抚过画中女子的衣角,有无尽的眷恋在眼底,“除却芳儿,你是我见过最像她的人。”还有一句话康熙没有说,凌若在吹箫的时候,那种神态简直与她一模一样,连他都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一切还在四十五年前,他在延禧宫中一边看外面花开花落一边听姨娘弹琴吹箫,欢乐无忌。 芳儿?那不是赫舍里皇后的闺名吗?连赫舍里皇后都像她,她究竟是谁?按康熙的话来算,此人似乎是顺治年间的妃嫔,凌若心里充满了好奇,旁敲侧击地问道:“皇上很想她吗?” 康熙清瞿的面容露出苦涩的笑意,“想又能如何,终是一世不得见了。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会吹箫,那琴呢,会弹吗?” 见康熙不欲多说,凌若很聪明地没问下去,垂目道:“会弹一点,只是不好。” “会弹就行。”康熙拍一拍掌,立刻有小太监抱了瑶琴进来,待其退下后示意凌若随意抚上一曲即可。 手,抚上琴弦,几乎没有多想,一首应手而出,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为晋朝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康所作,与齐名,历经千年,其曲其意为众多文人雅士所喜爱。 康熙初时还不在意,待听到后面已是勃然变色,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发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他不会忘记,这曲子是姨娘生前最喜欢的曲子,他曾不止一次听她弹起过,想不到凌若第一次弹就选了首曲子,当年侍侯姨娘的人都已经故去,除却自己不可能还会有人知道,难道真是姨娘显灵了吗? 专心抚琴的凌若并不曾注意到康熙的激动,她沉浸于琴曲之中。 为你,染尽红尘,散尽哀思。只愿,你我缘起之后能够相惜至老…… “你也喜欢这首吗?”待最后一个琴音也落下后,康熙强抑了胸口的激动问道。 “是。”凌若并不知晓康熙心中之事,起身后浅浅笑道:“奴婢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皇上可是也喜欢吗?” 康熙笑而不语,看向凌若的目光越发温和,轮回之说,虚无飘渺,但在这一刻,他宁愿相信真有其事。 第七十七章 纳兰湄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又说了一阵话,凌若问起胤禛他们在江西的情况,她已经许久没在邸报上看到胤禛的消息了,难免有些忧心,眼下有这机会自是想从康熙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你放心,他们很好,已经在江西筹到了两百余万两银子,足够赈灾所用。不日之内便能返京。”说到此事康熙脸上几许安慰,国库空虚赈灾无银一直是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直到胤禛快马加鞭派人回来禀报说已经筹到银两并即刻送往河南赈灾时,他的心才算松了下来。此次胤禛和胤祥回来当要记上首功才是。 “如此就好。”凌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此次筹银必不轻松,两百万两,纵是巨富商贾要拿出这几十上百万两的银子也是伤筋动骨,不知胤禛他们用了何种手段才使那些视钱如命的盐商掏腰包。 凌若一直陪康熙用完午膳才从南书房出来,此时已过午时,刚停了半天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将红墙黄瓦的紫禁城覆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凌若执伞徐徐走在出宫的路上,偶尔能看到堆在路边的小雪人,想是那些宫女太监扫雪无聊时堆彻出来的,深宫寂寞,于最底层的奴才来说更是寂上加寂,堆雪人便成了他们天寒地冻时仅有的消遣。 在路过一处梅林时,凌若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此处正是她上次遇到胤禛的地方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太难,譬如胤禛,他始终放不下湄儿…… “福晋也喜欢这片梅林吗?奴才听师傅说皇上很喜欢这里,隔一阵子就会来这里走走,还有以前住在德妃宫里的纳兰格格,冬天经常拉了四阿哥往这里跑。”跟在凌若身边的小太监四喜说道,他是李德全的徒弟,为人甚是机灵。 “纳兰格格?”这个名字凌若甚是陌生,并不曾听说过。 四喜解释道:“是莫巴仁将军的女儿,将军夫妇死后,皇上怜其无人照顾,便接至宫中交由德妃抚养,康熙四十三年的时候嫁给了八阿哥为嫡福晋。” 原来她姓纳兰――纳兰湄儿…… 很好听的名字呢。虽然她自幼失怙,但能得两名同样出色的男子倾心相待,上天是公平的,收走了什么便会用另一种东西来补偿。 凌若笑一笑,收回抚摸着梅树粗糙枝干的手转身欲走,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刚刚才提起过的人。 纳兰湄儿!尽管当初只远远见过一面,但凌若绝对不会认错,不远处那个身着绯红衣衫娇俏灵动的女子正是胤禛心心念念不忘的纳兰湄儿,也即如今的八福晋,听说八阿哥待其极好,视若珍宝,虽府中还有其他妻妾,但形同摆设,根本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奴才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吉祥。”四喜亦看到了纳兰湄儿,连忙上前请安,八阿哥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哪敢怠慢。 “公公请起。”纳兰湄儿的声音很好听,婉转若百灵,目光一转落在凌若身边,惊讶于她出色容颜的同时也奇怪自己怎么从来不曾见过,轻蹙了柳眉道:“这位是……” 四喜忙道:“启禀八福晋,这位是四阿哥府里的庶福晋。”随着他的话凌若欠一欠身道:“钮祜禄氏见过八福晋。” “原来是四哥的福晋,请起。”纳兰湄儿恍然大悟,扶起凌若后道:“许久不见四哥,听闻他去了江西筹银,不知回来与否?” 凌若淡淡的笑一笑道:“有劳八福晋挂心,一切顺利,两百万两银子已经送往负责赈灾的八阿哥和九阿哥手里,听皇上所言,不日之内便可回京。”于她,凌若不讨厌却也不曾有好感,若非她,胤禛不会如此痛苦,她不会忘记八阿哥大婚那日胤禛借酒消愁,醉倒在蒹葭池边的样子。 “两百万两,四哥真是好本事。”纳兰湄儿低头轻轻地叹息道:“只是四哥为办好这趟差事却有些不择手段了。” 本已欲走的凌若听得这句话顿时一愣,下意识问道:“八福晋此话怎讲?” “我听闻,四哥在江西为了逼那些盐官盐商们捐钱,煽动他人闹事,在城隍庙鬼神面前摆宴,又跟十三阿哥一道将何知府扒了官服官帽推在城隍庙前不问缘由就狠狠打了一顿,弄得怨声载道。”纳兰湄儿娓娓说来,露出几许不忍之色。 “那依八福晋的意思,贝勒爷该当怎么做才是?”凌若如是问道,言词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父母双亲去世时纳兰湄儿尚不知世事,之后又接入宫中抚养,随后又嫁给胤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她根本不曾受过苦,根本不曾体会过世事的艰难,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是。”她话音刚落,凌若已紧跟上来道:“八福晋可曾听闻过一句话: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心系家国大公无私的,也有只顾自己利益视他人性命为无物的,您又怎知那些人一定会被情理打动?若他们不肯呢,是否与他们耗上一年两年?” 纳兰湄儿哪曾想的那么深远,一下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来,“这只是你的猜测,人性本善,怎会如你所言那般,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妾身自是小人不错,但他们又何尝是君子,此次若无贝勒爷和十三爷在江西不择手段筹银,八爷九爷又哪里有钱在河南开仓赈粮安置灾民?”花盆底鞋在积了尺许厚的雪地上踩出深深的鞋印,雪落无声,这漫漫梅林只闻凌若锋锐如刀的言词狠狠刮过纳兰湄儿涨得通红的脸颊,“八福晋锦衣玉食自是无碍,但那些难民呢?他们食不裹腹,衣不遮体,这大冬天的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四爷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们尽快有口饱饭吃罢了,难道这也错了?四爷十三爷费尽心机筹银,临到头却换来‘不择手段’这四个字,八福晋不觉得这对四爷十三爷有失公平吗?再说那些盐官盐商手里的钱全是刮来的民脂民膏,而今还之于民有何错,所谓的怨声载道不过是那些个盐商罢了,百姓可有怨过恨过?听闻八福晋与四阿哥一道长大,相识十余年,本以为八福晋应该很了解四爷才是,而今看来却是不尽然。” 这些话凌若本不该说,但她实在气不过纳兰湄儿这样看待胤禛,真枉费了胤禛待她一片真心。 纳兰湄儿自小到大何曾被人这样指责过,气得她说不出话来,指了凌若好半天才冷笑道:“你不用将四哥说的这么伟大,相识十余年,我比你了解他多了,四哥为人冷漠刻薄,除了身边的人从不在意他人生死,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关心百姓疾苦,他做这么多无非是在意皇阿玛交给他的差事,想讨皇阿玛欢心罢了。”说到后面她也是有些口不择言了,一心只想证明自己没有错,全然没想过这样说是否恰当。 凌若秀美无瑕的脸庞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如伞缘外飘飞如絮的冬雪,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纳兰湄儿会选择八阿哥为夫婿,原来从小对她呵斥倍至的胤禛在她心里只得了“刻薄冷漠”这四个字,怎及得上八阿哥贤名远播,为百官称赞。 “八福晋要这样想妾身也无法,妾身还有事先行告退。”话不投机半句多,纳兰湄儿只是一朵长在温室的小花,不知世间疾苦,说得好听些是天真无邪,说的难听些便是无知。这样的女子,与她说再多她也不会明白胤禛宁可得罪权贵也要逼盐商们捐银的苦心。 胤禛的苦心,有她有皇上有天下百姓明白就足够了…… 纳兰湄儿,是善良,也是愚蠢! 第七十八章 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月初九,离京两个多月的胤禛与胤祥终于踏上了京城的土地,按理钦差回京当有百官相迎,但他们踏上码头时却发现只有几个低品的官员候在那里更不见钦差应有的仪仗,一问之下方知许多官员都不约而同推称身子有恙无法前来迎接二位钦差大臣。 胤祥冷笑一声与胤禛道:“我看他们一个个不是身子有病而是心里不痛快。”他这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藏着掖着,再说这趟差事办得极不容易,官商联手使绊下套子,虽说最后是办成了,但他们兄弟也受了不少气。 “随他们去吧。”胤禛跨上马淡淡道:“那些盐商一个个跟他们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番咱们在江西逼盐商捐款无疑是动了他们的利益,心里难免不舒服。走,咱们入宫向皇阿玛覆命去。” “这些王八羔子眼里就只有银子,总有一天要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给吐出来!”胤祥暗骂一声策马追上胤禛一同往紫禁城飞奔而去,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人。 康熙对他们能在短短月余内筹到两百万银子大为赞赏,留宫赐宴之余又说了许久,直至天色渐暗方才命他们跪安。 净思居内,凌若用过晚膳又看了一会儿书,感觉有些倦意便唤墨玉进来替她更衣卸妆,墨玉闻言笑嘻嘻地道:“主子,您往日里天天念叨着贝勒爷,怎么忘了今儿个是贝勒爷回京的大日子,奴婢听说贝勒爷此刻已从宫里出来了,指不定待会就要过来呢,若是卸妆换了寝衣你待会儿可怎么迎接啊?” 凌若微微一笑,自顾自坐在铜镜前将耳垂上那对雕成兰花形状的和田玉坠子摘下来道:“你放心,今儿个贝勒爷肯定不会过来。” “为什么?”墨玉奇怪地问,贝勒爷素来疼爱主子,而今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会不第一时间过来看主子呢。 此时李卫恰好端了炖好的燕窝进来,燕窝有养颜滋补的功效,凌若每日睡觉前都会喝上一盅。李卫听到她们的对话放下燕窝,在墨玉额头上弹了一下道:“你啊,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墨玉捂着微红的额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李卫得意地扫了她一眼,走到凌若身后小心地替她取下发间的金錾连环花簪,嘴里则说道:“奴才听说此次能够筹到银两,年羹尧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力,他原来是四爷手下的人,后面调任杭州为参将,此次四爷去江南,那些盐商看准四爷们只是顶一个钦差名头在江南无根无基,所以官商勾结连成一线,不肯捐银,多亏年参将调兵相助才令他们就范,不过如此一来也就得罪了杭州将军,人还没回来呢杭州将军参他私自调兵的折子就先到了,不过被皇上压了下来,这次贝勒爷回京他也跟着来了。”随着胤禛的回京,他们在江南所做的事也传到了京城,既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恨的咬牙切齿。 “年羹尧?”墨玉初时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似在哪里听过,再仔细一想顿时记了起来,脱口道:“那不是年福晋的哥哥吗? 凌若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道:“年福晋的哥哥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说贝勒爷今晚会去哪里?” “年福晋那里。”墨玉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说出这个答案。 “既然知道了,还不快替我卸妆?何况贝勒爷都回来了难道还怕没时间见吗?”凌若摇摇头将象牙梳子塞到墨玉手里,感觉到头皮传来微微的酥麻,目光却落在雨过天青窗纱上,她其实……真的很想见胤禛啊! 一夜无眠,翌日一早温如言过来准备与她一道去嫡福晋处请安的时候,直笑其挂了两个黑圈在眼下,亲自取来覆面的玉露粉细细替她遮去眼下的青黑。 “姐姐,你还是打算这样寂寂一生,将大好青春韶华虚掷?”凌若见温如言还是往常那身素净的打扮不由得叹了口气,论容貌气质温如言绝不输给叶秀等人,只因她自己于恩宠上面并不在意,所以至今还只是一个格格,胤禛对她亦无多大印象。揽月居那么多格格心思各异、相互倾轧,尽管有凌若时不时送些东西过去,但温如言的日子依然过得并不好。为此事凌若曾不止劝过她一次,但每回温如言都只是笑而不答,令人捉摸不透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姐姐有自己的傲骨,不愿沦为家人谋得荣华富贵的工具,但即便不为他们,姐姐也当为自己考虑一下。”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希望温如言能改变初衷。 “恩宠并不可靠,何况贝勒爷心中早已有人。”温如言抿一抿鬓边的碎发轻声道。 “贝勒爷心中那人早已成为他人qi,纵然现在难舍,终也有放下的那一天;姐姐说恩宠不可靠,那子嗣呢?姐姐难道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虽然嫡福晋待很好,但在凌若心中真正可以毫无保留去信任的,始终只有温如言一人,她实不愿看她就这样终老一生。 温如言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道:“瞧把你给急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凌若被她弄得越发奇怪,正自不解时素云捧了一袭衣裳进来道:“姑娘,制衣房将您要的衣裳送来了。” “放下吧。”温如言止了笑对凌若道:“你说得这样在理,我又怎会听不进去呢,早在半月前便将你送我的那块玫瑰紫织锦料子送去了制衣房,本来昨日就该做好送来的,可他们赶着做年福晋要的衣裳,所以推到了现在,今儿个一早我让素云去问的时候他们说还有几针就好了,便让素云等在那里,一旦做好就立刻拿到你这里来,总算赶得及。” “好啊,敢情姐姐刚才是在故意逗我?哼!”凌若这才反应过来,佯装生气地别过脸不理会温如言,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欢喜。胤禛从来不会属于她一人,既然注定要与他人分享丈夫,她宁愿那人是温如言。 温如言笑着扳过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好妹妹,是我错,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生我气了好吗?这去给贝勒爷和嫡福晋请安时辰可就快到了,我衣裳都还没换呢!” “好吧,就饶过你这一回,下不为例啊!”尽管还努力板着脸,但眼底已尽是笑意。 第七十九章 刁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一袭玫瑰紫金织锦串珠弹花暗纹的旗装穿在温如言身上时,纵时凌若乍一见之下亦有几分惊艳,温如言本就是一个婉约之中又带有几分典雅庄重的女子,只是往常心性淡泊又不愿与人争宠夺爱,所以从不在这方面费心思罢了,而今精心装扮之下自是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凌若又取了一套明珠项链与耳铛并一枝三翅莺羽珠钗换下温如言身上略嫌素净的首饰,左右打量了几眼后方笑道:“好了,如此便相衬了,必然让贝勒爷一见倾心再难忘怀。” 许是心思变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与以前不太一样。温如言抚一抚髻后的蔷薇花,轻声道:“以容色相侍能得几时好,终要有心才好。”她抬头认真看了凌若一眼,有锦绣霞光在眼中流转,“其实妹妹说的没错,一人终究难熬一生,只是五年而已我已开始觉得度日如年,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又该如何去度过,终是要有些盼头才是,而孩子……”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温柔如天边云彩,双颊透着淡淡的红晕,“便是咱们这些女子唯一可以握在手中的幸福,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如你所言,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 “姐姐一定能得偿所愿!”凌若紧紧握住温如言的手。 “我希望能有你的孩子相伴。”温如言回给她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她很庆幸,能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贝勒府中找到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姐妹,上天待她实不薄。 当凌若与温如言一道出现在含元居时,果然正如之前所料,焕然一新的温如言立时吸引了诸多目光,包括胤禛在内,有深深的惊艳在其中,至于年氏等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乍见胤禛,凌若心里一阵激动,分别两月,胤禛瘦了许多,气色看着也不是很好,想是在外奔波劳累不曾好生休息过。 待两人行过礼后,那拉氏颔首一笑道:“都坐吧,想不到温格格原来如此貌美,我以前竟不曾发现。” 温如言刚坐下闻言连忙起身垂首道:“妾身陋颜岂敢当嫡福晋如此称赞。”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必自谦。”那拉氏转过头对胤禛道:“贝勒爷说呢?” 胤禛仔细打量了一眼声音温和地道:“确有过人之姿,这身衣裳很衬你,往常那些衣裳太素净了莫要再穿了,待会儿我让高福再送几匹料子到你那里。”他话音刚落那拉氏已对翡翠道:“待会将我那块赤狮凤纹锦也给温格格带回去。” 胤禛眉毛微微扬起,“我记得那块料子是额娘上次赏的,只赐给了你与素言,素言做了裙子,而你就一直舍不得裁制成衣,说那花纹好看得紧,裁了可惜。” 那拉氏笑抚着手间的珊瑚手钏道:“哪是舍不得,是妾身自己觉得衬不起那花色,没的白白浪费了。温格格肌肤胜雪,姿容出色,与那块赤狮凤纹锦是最相配不过了,断不至于可惜了那块上好的锦缎。” “姐姐真是大方,这宋锦一年都得了不几匹,姐姐居然也肯送出去,实在让妹妹们汗颜。”年氏似笑非笑地抚裙说道。 “本就是自家姐妹哪有不肯的理,妹妹若是看上我这含元居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就是,姐姐我断无不肯之理,就怕妹妹看不上眼,谁不知贝勒爷最心疼妹妹,有什么她东西都第一个往朝云阁送啊。”那拉氏笑意盈盈地道。 朝云阁那是年氏入府后胤禛独独赐给年氏居住的地方,朝云阁取其朝云初升、锦绣芳华之意。虽不及玲珑阁那般华美雅致,却也美轮美奂。只是年氏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在她看来李氏何德何能可以住在比她更好的地方,不过是早了几年入府,又运气好的生下一个女儿罢了,论家世论容貌哪一样能及得上自己。 年氏笑而不答,但眉目间隐有几分自得之色,她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需去羡任何人,有任何不如意处,想法子除去就是了。 温如言谢了恩重新落坐,她与凌若相视一眼,有得必有失,今日的出挑虽引得胤禛注意但亦被年氏所忌,只是即使没有今日,年氏又何尝会放过她们。 “贝勒爷,您这一趟去江南办差,怎得一去就是两月有余,连过年都不曾赶回来,妾身看邸报上说您在十一月时便已筹到了银。”说话的是李氏,她如今算起来已是七月的身孕,大腹便便,只是这衣下藏的究竟是孩子亦或是棉絮,她自己最是清楚。 “是啊,从江南到这里,十日行程足够,贝勒爷怎得走了一月尚多?让妾身们好生挂怀。”瓜尔佳氏亦在一旁问道。 “本来早该到的,只是中途有事耽搁了。”胤禛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至于什么事却是只字未提及,这样反令众人更加好奇,暗自揣测究竟是何事能耽搁如此之久。 “妹妹,你有没有觉得贝勒爷今儿个坐在那里的样子有些怪异?”温如言碰了碰凌若的手肘小声道,从刚才进来就发现胤禛今天背似乎挺得特别直,且一动不曾动过。 凌若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瞧了一眼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当下轻笑道:“哪有什么怪异,莫不是姐姐许久没见贝勒爷所以陌生了?不过姐姐放心,往后啊,估摸着你会经常见到贝勒爷,有的是时间熟悉。” 温如言闻言又羞又气,暗中打了她一下道:“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连姐姐也敢取笑。” 那厢胤禛在问了几句自己不在时府中的情况后目光转向凌若,语意怜惜地道:“你可还好?未再出什么事了吧?” 凌若忙敛了脸上的笑容起身道:“劳贝勒爷挂心了,妾身一切皆好。”知他一直记着自己的事,心中顿时暖意盎然,有说不出的感动在里面。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何况王保又死了,是以凌若曾被人在炭中下药以致日日见鬼一事早已被传得人尽皆知,而今听他们提起,年氏抿一口茶水漫然道:“说起这事,妾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禛轻咳一声道:“你尽管说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贝勒爷没事吧?”那拉氏见他咳嗽当即紧张地问,眼中有深厚的关心,胤禛摆摆手笑道:“无妨,只是嗓子有些痒罢了,多喝几口茶就好了。” 年氏眼波一转,盈盈落在默然不言的凌若身上,“妹妹说是王保受人指使在你炭中下了迷魂香,且不说迷魂香是何物,咱们连听都不曾听说过。就说说王保,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主子下药,难道就不曾想过东窗事发会连命都没有吗?” 凌若目光微微一闪,掠过近在咫尺的瓜尔佳氏身上,后者只是安静饮茶仿佛与此无关,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大抵便是如此,这样的瓜尔佳氏无疑是可怕的,因为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让你去发现,而能够控制她的人更可怕。 “王保与小四一般都是赌徒,为钱铤而走险有何奇怪,妹妹会否太多心了?”那拉氏不以为然地道,胤禛虽未说话,但神情颇有赞同之色。 年氏凝着一丝浅息的笑意,拔一拔耳下的金镶翡翠耳坠道:“如此倒也说得通,可是他为何要自尽呢?听说凌福晋都准备饶他一命了,只要他肯说出幕后主使者。既是为得益所诱,那便不应有忠心可言,明明可以逃过一劫,他为何要以一死来维护主使者?” “这……”那拉氏没想到她的问题如此尖锐,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是胤禛也是一愣,他当时还真不曾想过此事,且又恰巧碰上黄河水患匆匆入宫,如今听年氏提起,发现确是有些古怪。 【作者题外话】:明天要带娃去看医生,又得一天时间,所以明天只能两更,大概会放在晚上,请大家见谅。另外谢谢大家的关心,娃好多了,不过还在咳嗽和流鼻涕,偶尔还会吐,所以医生还要看呐 第八十章 风雨(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心头一紧,身子微微发凉,明明这一切都是年氏在幕后主使瓜尔佳氏所为,可现在年氏却利用此事来挑起胤禛对她的怀疑,且还质疑迷魂香的存在与功效,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年氏此人……机锋暗藏且对胤禛性子深为了解,远比她想像的更难对付。 胤禛略一思量后迟疑着道:“若儿,当时王保是你问的话,他缘何自尽你应该最清楚,既然素言有此疑问,你不妨说出来为她悉疑。” “是。”胤禛既然这么问便表示他已起疑,凌若不敢迟疑起身望了好整以瑕的年氏一眼道:“王保固然是赌徒不错,但也有家人,他对唯一的弟弟极好,为了弟弟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幕后之人正是抓住他这一弱点加以利用。”她顿一顿又道:“若年福晋还有怀疑的话,那筐掺了迷魂香的银炭还在,妾身现在就可叫人取来当场验证,看究竟是妾身信口雌黄还是果有其事。” “不必了。”说话的是那拉氏,只见她神色温和地道:“我相信凌福晋所言句句属实,无须再验,何况那迷魂香是徐太医所验,难道年妹妹还信不过徐太医的话吗?” “徐太医自是可信,妾身就怕有些人连徐太医都瞒过了。”年氏还待再说胤禛已抬手道:“行了,正如嫡福晋所言,此事一切明了无须再言,有那功夫,素言你倒不妨好好查查,府中究竟是何人先后要对两位福晋不利。” 见胤禛已发话,年氏纵是百般不愿也只得怏怏作罢,在椅中欠身道:“妾身记下了。” 胤禛颔首之余又缓了神色道:“你不是总说兄长远在杭州,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吗?此次亮工随我回京,与皇阿玛说起时皇阿玛有意留他在京任职。”亮工是年羹尧的表字。 “当真?”年氏眼眸一亮,娇艳如花的脸上有无尽欢喜,她自小只得一位兄长,感情极佳。 “自然是真。”胤禛笑笑,正说话间狗儿走进来通禀说十三爷和徐太医都到了,此刻正在书房等候。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胤禛说着站起身来歉疚地看了那拉氏一眼道:“本还打算陪你一道用午膳,现在看来却不行了。” 那拉氏是奉皇命所迎娶,虽从不是胤禛在意之人,但毕竟生儿育女相处经年,总是有几分稀薄的感情在。 “正事要紧,何况贝勒爷已经回来难道还怕没时间陪妾身用膳吗。”那拉氏永远都是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的,从不需要胤禛担心,唯独弘晖死去的那次,那拉氏失去所有理智,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 胤禛点一点头,大步往外走,众人见状忙起身恭送其离去,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胤禛含了几许流光笑意道:“老十三一早过来想是没用过早膳,待会儿你下几碗面到书房来,上次在江南与十三爷说起你那放了桂花蜜的长面时老十三很是感兴趣,说回京后一定要亲自尝一尝。” “是。”凌若微笑答应,在胤禛离去后亦向那拉氏告辞离去,并未看到年氏唇边的冷凝,但即使看到又如何,她与年氏的嫌隙早已深到无法可化。 且说凌若回到净思居后,亲自去厨房下了面然后又取了桂花蜜洒在面上,然后才仔细端了一道去书房,然进门时所见的情况却将她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看到胤禛除下衣衫之后的背上竟然有一个长达数寸深可见骨的伤口,虽已经开始愈合,但看着仍然很可怕,在伤口附近甚至还有已经结痂的黑色血迹。容远正仔细用温水清洗伤口将那些血迹拭去,然后往伤口上洒一些白色药粉,胤祥则不住地在一旁走来走去,神色愤然。 胤禛竟然受伤了?凌若被这件事惊得险些将端在手上的托盘给扔掉,匆忙放下快步来到胤禛身边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四爷会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碍事小伤而已,倒是没料到你这么快就过来,把你给吓到了。”胤禛不在意地道,但下一刻胤祥已经气冲冲地道:“什么小伤,当时四哥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要不是亮工他及时赶到咱们兄弟未必有命站在这里,饶是这样四哥你也休养了近一个月才能再赶路,那些不开眼的那些山贼,要不是跑得快我非要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不可。” 那厢容远已处li好伤口换了干净的纱布重新扎好后道:“这毒并不利害,只是当时治伤的人不知毒理没有及时将毒去干净,贝勒爷只要按微臣留下的方子及时服药,不出半月当能将余毒悉数去除,只是这伤口要完全愈合却要慢慢来了。” “劳烦徐太医了。”胤禛点点头,示意狗儿送容远出去,凌若帮着他将衣衫重新穿好后忧心忡忡地道:“四爷,还疼吗?”原来胤禛身上真的有恙,当时温如言说胤禛坐姿有些怪异时,她还笑言温如言过于敏感,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真是过于粗心了。 胤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真的不碍事了,再说徐太医不是也说无碍了吗,难道你连他的话也信不过?” 凌若闻言稍稍安了心,想到胤祥适才的话道:“四爷之所以路上耽搁便是因为身上这伤吗?究竟是何方山贼如此大胆竟敢伤害四爷?” “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胤祥大声嚷道:“明明去的时候一切都太平无事,可回来时却在江浙边境遇到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贼,张口就要我们们留下所有东西,还出言不逊,满口污秽。咱们本是想尽快回来向皇阿玛覆命,所以轻车简行不曾搞什么仪仗,不曾想咱们堂堂两个阿哥却被人当肥羊给截了,这钦差圣旨令牌全在行囊内怎能给他们,所以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原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可真打起来时却发现一个个全是武中高手,刀刀下狠手,最可恨的是还在兵器上淬了毒,我被他们在手上划了一道,四哥更是受了重伤,幸好晚我们们一步出发的年羹尧与他的亲随及时赶到,打跑了那帮子人,否则小嫂子怕是见不到咱们了。” 胤祥不是说丧气话,他至今还清晰记得四哥被砍倒在地的模样,他当时整个人都快疯了,拿了刀没命地往山贼那里冲,全然不顾自己性命。 凌若闻言拧了长眉道:“妾身听闻山贼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劫人只为求财,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这既是为避免已身阴鹫伤之过甚,也是为免伤人太多引来官府围剿。且江南一带素来治安甚好,怎会出现这样一拨穷凶极恶的山贼,还在刀上淬毒,倒有点像……”后面的揣测太过大胆,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知是否该说出口。 第八十章 风雨(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否瞧着有点像借抢劫之名故意要我二人的命?”谁想胤禛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便张嘴接过凌若的话,“我与老十三在路上时就曾想到过这个可能,可惜等老十三与江宁知府带兵去围剿的时候,那些山贼已经逃得一个不剩,像是早已料到会如此。”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敢暗算我们们,让我知道非扭断他的脖子不可!”胤祥咬牙切齿地道。 胤禛站起来沉沉道:“等着吧,总有那一天。”此次江南之行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难免有人怀恨在心铤而走险。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胤禛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敢动他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罢了,先不说这个,吃面吧。”胤禛摆一摆手,指了已经有些发涨的银丝面道:“这便是上回与你说起过的桂花蜜面。” 胤祥依言端起放了桂花蜜的面吃了一口,点头道:“果然清甜可口又混有桂花的香气,好吃得很。”在将自己与胤禛那碗面都下了肚后方才抹一抹嘴巴夸张地道:“小嫂子这面可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吃,让人吃了还想吃。” “十三爷若喜欢,往后多过来吃就是了,几碗面妾身还不至于吝啬。”凌若抿唇一笑收起碗筷道:“四爷与十三爷慢慢谈事,妾身先告退了。 待凌若退下后,胤祥随手拿起书案上的琉璃镇纸把玩道:“四哥,昨个儿咱们面圣的时候,皇阿玛有意清理户部欠银,你说谁会接这个差事?” “这又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啊!”胤禛摸着身后梳得齐整的辫子叹道:“依我看怕是没一个会接这烫手山芋。对了,老八快回来了吧?” 琉璃镇纸被胤祥拿在手里抛上抛下,“嗯,也就这几日的事吧,听说他在河南赈灾的差事做的不错,那些个灾民都被妥当安置了下来,且没爆发疫情,据我得来的消息,皇阿玛有意封他为郡王,呵,这下子他可就更得意了。”胤祥在诸阿哥中只与胤禛亲近,旁的皆只是一般,说到此处他略有些不屑地道:“他能有银子赈灾还不是靠咱们在江南剥那些盐商的皮,险死还生好不容易回来了,可皇阿玛什么封赏都没有,想想真是让人气不过。” “咱们办差又不是为了封赏,有什么可气的。何况……”胤禛望着屋顶上描金画银的图案道:“我相信皇阿玛心中自有数,他不封赏自有他的理由。” 胤祥不在意地耸耸肩,他本就是无所谓之人,只是替胤禛不值,顿了顿又郑重道:“四哥,若是皇阿玛让你去追讨欠银你可万万不能接。” “怎么,拼命十三郎竟然也有怕得罪人的时候?”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祥。 胤祥把琉璃镇纸往桌上一扔满不在乎地道:“我怕什么,横竖就是一个人罢了,我只是怕一旦四哥你接下,太子那边不好交待,不让他还银百官不服,可让他还,你觉得他会肯吗?有这银子还吗?再者说了,凭什么骂名全四哥你一个人背,而老八他们就得尽贤名。” 胤禛何尝不知此理,他叹一口气道:“若所有人都为怕得罪他人而不接,那这差事谁来办?难道任由库银空虚下去?这一次黄河大水过了,那下一次呢?总是要解决的。” “可这样一来,背在四哥身上的骂名只怕更盛。”胤祥摇摇头,始终不赞成胤禛去接这差事。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真能办成实事,纵背一世骂名又如何,相信千古之后自有公论。” “千古之后吗?”多年兄弟,胤祥知道胤禛心意已决,再劝亦无用,苦笑一声拍着胤禛的肩膀道:“罢了,做兄弟的有今生无来世,若四哥当真要做这事,可千万别把我老十三给拉下。” “此生能得十三弟这个好兄弟,实乃我胤禛之福也!”胤禛长笑一声,紧紧握住胤祥的手,所有言辞在这一刻皆不足以形容两人的情谊。 数日后胤禩回京,康熙为嘉奖其赈灾之功,晋其为郡王,赐号廉,是为廉郡王。不知是否这两月来过于劳累,胤禩一回京便抱病不起,虽有心追回户部欠银却无能为力。 康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言称哪个阿哥谁能追回欠银便晋谁为亲王,可依然无人敢应,最终还是胤禛接了下来,胤祥协同办差,务求尽快追回欠银填补国库亏空,要知道户部至今还欠着兵部一整年的粮饷,若真激起兵变,这个后果哪个都抗不起。 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担心这场风雨何时会刮到自己头上来。 这夜,凌若端了参汤去书房,见胤禛伏在桌案上打盹,知其必是连日辛苦,不曾好生休息,当下取过一旁的披风小心盖在胤禛身上,她的动作极轻但仍惊醒了胤禛,抚了把脸醒一醒神道:“你来了。” 凌若心疼地将参汤递到他手里道:“户部沉疴已久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四爷纵急也无用,何况四爷身上有伤实不宜过于劳累。”他受伤一事府中女眷里唯凌若一人知晓,回京的那一夜他虽去了年氏那里却不曾过夜,之后亦不曾召过人侍寝。 胤禛抿了口参汤苦笑道:“国库都快没银了,我如何能不急,早些将此差办完也好早些了了这桩心事。这次我去江南,若儿你可知我看到了什么?” “妾身不知。”凌若拔下头上的银簪剔亮烛芯,徐徐道:“但能看得出令四爷颇有感触。” 胤禛盯着她沉沉点头,“我在回京的路上经过一个名为江夏镇的地方,那里竟被人整个买下做了庄园,他身为士绅无须纳税无须缴粮,整个江夏镇的人都沦为那位刘老爷的家奴,我们们整整走了三日才走出他的地界。这样的豪富连我都是头一次见。”幽幽的光芒在眼底跳动,“国家艰难至斯,可那些人却依旧在那里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与之相比我掏走的那两百万两于那些个人来说实在算不得。吏治已经到了不得不重整的时刻,皇阿玛心里也清楚,否则不会命我接手此事。”他忽地握住凌若的手,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若儿,这一趟也许我会遭无数人谩骂痛恨,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那样的决心令凌若深深为之动容,纵被一世骂名也无怨无悔吗?胤禛,其实你何须再问,不论你荣耀亦或者落魄,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她反握住他的手,回给他一个安宁却坚韧的微笑,“不管前路艰难亦或者崎岖,妾身都会随四爷一道走下去,直至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星月交错的光影从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棱中透入,有沉静的缱绻温柔在其中,胤禛眼中有深切的感动,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借那具柔软的身躯除去最后一丝不安,“是,直至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那一天,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然……在凌若不曾看到的暗处,却有忧伤划过胤禛的眼眸,湄儿……湄儿……他一遍遍地在心底唤着,不论怀里的身子多么温暖,他的心都是冷的,若儿……你若是湄儿该有多好…… 【作者题外话】:娃还是没怎么好,依旧有咳和吐的情况,不过??以前那么频繁了,今晚睡觉前还吐了好几次,唉,啥时候能全好了,揪心 第八十一章 樱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的日子里,胤禛经常来看凌若,偶尔会与她说起正在办的差事,一场波及文武百官的风暴已经形成,他豁出了一切,不论何人不论何官但凡欠银者一律催其还款,无任何可通融之地,包括几位皇子以及……太子。 太子恨得牙根痒痒,在背后已不知骂过胤禛多少回,胤禛是他的人,本以为会将他欠银的事想法压下去,没想到竟一点面子也不给。 就在不久后的一夜里,沉寂数年的温如言被胤禛重新宠幸,且接连数日,尽管早在那一日请安时便已猜到会有这一天,但真来临时,还是有很多人遏制不止怒气,年氏气得一日都没吃东西,将手里能砸的几乎全砸了个遍。那拉氏听闻后付之一笑,只命人将年氏砸坏的东西重新置办一份送过去。 而红玉就没有温如言的命,她虽然在叶秀的安排下以一场穆桂英挂帅引得胤禛注意,但时机却是不凑巧,先是叶秀出事再是黄河泛滥户部亏空,胤禛早将她抛诸脑后,而今依然在流云阁中伺候叶秀,不过红玉依旧盼着有朝一日胤禛能想起她来。 温如言的得宠令凌若在府中的地位更加稳固,虽不能与年氏几人相提并论,但也无人敢轻动,至于瓜尔佳氏亦沉默了下来,并未再有任何异动。 贝勒府风平浪静时,朝中的风暴却愈演愈烈,胤禛亲自追讨皇子王公的欠款,而另一名耿直不阿的户部官员则负责追讨官员欠款,无数人被传问话,多年积下的欠银,这一时半会儿哪还得出,求情的,闹事的,比比皆是。 如此一日又一日,不知不觉间寒冬竟已过去,春光开始渐盛,凋零的树木重新抽出细嫩的幼芽,一切欣欣向荣。是啊,再寒冷的冬天终将有过去的一日,四季轮回,永不休止。 这一日阳光晴好,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净思居院中有两株去年从其他地方移来的樱花,此刻已经绽放出如云似霞的花朵,远远望去似绯红的云层,在浅金色的阳光下烂漫绚丽;偶尔有暖风拂过树梢,吹落点点轻薄如绡的花瓣于架在两株树间的秋千架上,若印在上面一般。 凌若捧了一盏温热的羊奶坐在铺有软垫的秋千上徐徐地荡着,樱花不时落在她的发间与肩上,有极淡的花香在鼻间索绕。 抿了口闻不到任何檀味的羊奶,凌若脑海中回想起前几日容远来给她请脉时说的话,叶秀腹中胎儿如今已有九月,近几日开始胎动频繁,腹部经常变硬,任什么安胎药都压不下去,想来不日之内就会生产,虽还未足月,但九月的孩子与十月已差不了多少,只要生下来后悉心照顾就是了,他更告诉凌若,若所料不差,叶秀怀得当是双胎。不过因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并没有告诉胤禛等人,哪怕那拉氏等人问起也只推说诊断不出。 至于李氏那厢,依旧与原来一样,明明怀胎七月有余,脉像却时像六月时像八月,令容远百思不得其解。 凌若正想的出神,突然一双略有凉意的手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有古灵精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兰儿。”凌若轻笑着拉下蒙眼的双手,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一身湖蓝绣花短袄娇俏可爱的伊兰,但伊兰身边那个人却令她好一阵愕然,灵汐,竟然是灵汐!要知道自那次事后,灵汐几乎不曾踏出过玲珑阁,即使是清音阁那次也是李氏好不容易劝服她的。 伊兰笑嘻嘻搂了凌若的脖子得意地道:“怎样?是不是很意外啊,嘻嘻,我刚才去找灵汐说话,告诉她咱们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如云似霞,可好看了,灵汐说她也想看,然后我便带她来这里了。” 凌若不自禁看向正一脸痴迷地望着漫天樱花的,“灵汐,你喜欢樱花?” “嗯。”灵汐难得回答旁人的话,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小心地抚摸着,“它们很好看,以往花开时我跟弘晖常跑去看,不过今年它们来了这里。”她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然那双眼始终落在手中的花瓣上。樱花依旧,人却已残缺难全…… “你若喜欢,尽可天天来看。”凌若蹲下身尽量放缓了语气顺着她的目光道:“想不想坐在树上?一伸手便可碰到樱花。” 听到这句话,灵汐的眼睛瞬间为之一亮,脱口道:“可以吗?” “咱们的小格格想自然没有不可以。”见她肯跟自己说话,凌若心中欢喜,起身唤小路子与小常子,命他们搬来梯子倚在樱花树干上,在试过够牢固后,两人一边一个扶了梯子道:“主子,可以了。” 凌若点点头看了灵汐与伊兰两个道:“有没有兴趣爬上去?” 伊兰望着高达数丈的樱花树,有些畏惧地摇头道:“姐姐你知道我怕高,我怕还没爬上去就已经晕了,若摔下来可惨了。” 灵汐没有说话,但她已经踩着梯子一步步往上爬,原本缺乏生机的眼眸随着与樱花树的jie触逐渐亮起。凌若不放心她一人,在脱下花盆底鞋后也跟着爬了上去。待她爬到时,灵汐已经坐在开满花簇的树干上,两只小脚悬空轻轻地晃着,在围绕身周的轻软花叶间她抬起头穿过漫天漫地的樱花看向碧澄澄的天空。 “在想什么?”凌若坐到她身边,这根树干极结实,虽坐了两个人也只是微微一晃便纹丝不动。 灵汐低头看看她,自随手可及的樱花中摘了一朵别在凌若的衣襟上,“他很喜欢你。” 凌若知她是在说弘晖,唇浅浅弯起,“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他,可是他已经去了,纵然再思念也不会回来,灵汐,弘晖在天上更希望看到你在樱花中欢笑的样子,而不是充满悲伤。” 静静无声,凌若不知道她是否有听进去,许久之后有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在天上没看到弘晖,他一定是还在怪我。” “怪你?弘晖为什么要怪你?”凌若奇怪地问。 一阵风拂来,吹起了两人的衣衫与发丝,与漫天飞舞的樱花一道飞扬在半空中,迷了所有人的眼。 灵汐摇摇头,垂下再度变得了无生气的眼眸道:“我要下去。” 她不愿说,凌若也无法,领了她小心地攀下长梯,再度脚踏实地的感觉竟令灵汐有片刻的不能适应,仰头,樱花绚烂依旧,不会有人知道,适才在树上时,曾有那么一刻,她想从树上跳下来…… 一念花开,一念花寂。这山长水远的人世,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走下去……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谢谢大家对娃的关心,娃正在吃中药调理,还有一位书友说让我带娃锻练,呃……十个月娃的世界是咱们不能理解的。 话说今天在书评区还看到一位书友说我干嘛要在这里提到娃的事,从她的话里我觉得她似乎认为我有点矫情了,好吧,我其实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事,多一点交流,像朋友一般,而不仅仅是写书者与看书者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的话,那我向你说声抱歉。 第八十二章 出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伊兰与灵汐离开后,凌若无事便执一卷书在秋千上慢慢看着,直到有人抽走了她手里的书,抬起头,她看到一双乌黑的瞳仁,那么熟悉,下一刻,笑意攀上她的脸颊,“四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自接了户部的差事后胤禛已有一段日子没来净思居,不曾想他今日会过来。 胤禛将书放在一边执了她的手道:“我看今日天气甚好,想起你自入府之后便不曾再出去过,整日待在府中必然憋闷得很,便想带你一道去外面走走,不知凌福晋是否肯赏这个脸?”他难得开玩笑。 “出府?当真吗?”凌若望着胤禛眼中自己的倒影,有难掩的欢喜在其中。一入候门深似海,她虽向往府外的无拘无束,但同样明白自己的身份,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踏出这府门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胤禛被她的欢喜所感染,抚开她落在眼前的发丝轻笑道:“当然是真的,除非你自己不愿意。” 凌若歪一歪头含了一缕轻浅的微笑凝眸道:“四爷的心情似乎很好,可是户部的差事办成了?” 立身于浅金色阳光下的胤禛,光耀夺目,竟令凌若不能正视,“谈不上成,只是有些进度了而已,如今已经收缴回来六七成的欠银。”胤禛说得轻描淡写,然凌若却知道这六七成代表成什么,那是一百万多两的白银,能追回如此之巨,胤禛所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凌若回屋卸下珠玉金钗又换了一身寻常衣衫后方随胤禛来到府外,再次看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令她倍感亲切,她转头看向胤禛似精心雕琢而成的侧脸轻声道:“谢谢四爷。” 胤禛没有说话,但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一路过去,凌若不时好奇地看一眼两边叫卖的摊贩,在经过某一处时,凌若突然甩开了胤禛的手道:“四爷,我去买点东西。” 待她回来时,胤禛发现她手中多了一包东西,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包刚炒好的栗子,凌若取出还很烫的栗子一边吹气一边剥壳,剥净后递到胤禛嘴边口中说道:“四爷趁热尝尝这栗子,看味道如何?” 胤禛在尝了一个后点头道:“甜美味长,甚是不错。” 凌若自己亦剥了一个到嘴里,品尝着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西晋陆机曾为作注说:栗,五方皆有,惟渔阳范阳生者甜美味长,地方不及也。高老伯在这里炒了几十年的糖炒栗子,一直都只选渔阳范阳的栗子,所以这味道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曾变过。妾身记得以前最喜欢缠着哥哥来这里买一包栗子,然后一路剥回家,哥哥总是不舍得多吃。” “你若喜欢,往后我让人天天买给你。”他言,眼里有和熙的笑意,从不知原来女人可以因为一颗小小的栗子而如此满足。 温润如玉……凌若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词也可以用在胤禛身上,那一瞬间,凌若痴然于胤禛那一抹不经意露出的笑容。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温润如玉、谦恭有礼的四阿哥;可惜被生生磨灭在艰辛的宫庭生活中。 她闭目,唯恐不知何时攀上眼底的热意会化成泪水落下,待那抹热意退去后方才睁眼笑道:“不用了,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有厌倦的一日,妾身不愿坏了这份记忆中的美好,所以还是偶尔吃上一回就好。” 风轻拂而来,吹乱了垂落发间的细碎流苏,胤禛替她理一理流苏道:“那好,什么时候想吃了便告诉我,我与你一道出来吗?”这话等于便相给了凌若一个许诺,许其可以偶尔出府的诺言。 凌若动容却也无言,只是默默握紧了胤禛的手,胤禛几乎给了她最大的恩宠,无关位份荣华,而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最大的恩宠,纵是年氏亦不曾得到。此时说的再多都是无用,唯有用一生来回报胤禛的恩宠,来等待胤禛放下那个根本不值得他思念的纳兰湄儿。 如此一路行去,在经过朝阳门大街时发现所有人都在往前面跑,将前方围的水泄不通,胤禛抓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问道:“前方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带了一脸兴奋道:“你不知道呐,当朝十阿哥在朝阳门摆摊卖家当呢,听说是欠了户部的银子没钱还,被四阿哥逼得要卖家底,那摊上摆的可全是珍贵之物甚至还有皇上御赐的,往常咱们哪有那眼福能见着,现在有这机会还不都去瞧瞧啊,你们要看也快点,否则晚了可抢不到好位置了。” 听得胤??居然在大街上摆摊卖东西,胤禛脸立时沉了下来,快步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凌若连忙跟了上去。还没到摊前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在那里叫嚷。 “看到没有,这可是前朝流下来的泥金彩绘花瓶,这天底下统共就没几个,还有这把金胎烧珐琅鞘玉柄佩刀跟三尺高的珊瑚摆件,那可是万岁爷赏下来的宫中珍藏,现在爷缺银子,你们哪个瞧着喜欢又给得起银子尽管拿走就是。” “十爷,这可是皇上御赐的,您当真敢卖?”有人在一旁问。 “爷都快被人给逼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再不行爷准备连那座十爷府邸都卖了,怎么,你有兴趣?二十万两银子拿去;没的话就闪一边去,少寻爷开心,不然把你脑袋给拧下来。” 从人群的缝隙中凌若看到站在正当中身形粗壮方脸大耳的男子,想来应该就是十阿哥胤??,他与胤禛的相貌并不相似,唯有下巴处略有些像。当今圣上有近二十位皇子,成年者有十余位,这当中八、九、十、十四这四位阿哥感情极好,以八阿哥胤禩为首同进共退。 胤禛此刻面色阴沉如水,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大步走到胤??面前扫了一眼满地的奇珍异宝以及胤??竖在摊前写了“卖物抵债”四个大字的旗子喝道:“老十,你搞什么鬼?堂堂阿哥在此摆摊成何体统?!” 胤??斜睨了胤禛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四哥吗?怎么?哪条大清律法规定的阿哥不能摆摊啊?再说了我需要在这里卖东西筹银还不是拜四哥你所赐,不卖了这些东西我哪来的银子还你。” “你的银子不是还给我而是还给朝廷!”胤禛一把夺过胤??拿在手里的珐琅鞘玉柄佩刀,“走,跟我回去。” 胤??两眼一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走个屁,你都没把我当兄弟,我干嘛听你的。我告诉你,我今儿个还就卖定了,天皇老子来了都没用。”说着他扯了嗓子大声喊道:“谁要买的赶紧买了啊,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周围多是来看热闹的人,阿哥居然沦落到要摆摊,可真是天大的稀奇事,至于买?那多是朝廷贡品宫中珍藏,民间之人就算真有钱也不敢动那心思,私藏宫中物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凌若在一旁看得暗自摇头,有传言说八阿哥身边的那几位阿哥当中,九阿哥精、十四阿哥会带兵,唯独这十阿哥,自小不爱读书,没啥大本事,是个草包阿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做出此等鲁莽之事,这等于是个掴朝廷的脸面。 【作者题外话】:谢谢大家关心娃和我,看着一条条温馨的留言,真的很感动呢,为了你们我一定努力更新,今天暂时就两章,明天开始恢复三章,中午记得来看哦 第八十三章 八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老十你疯够了没!”胤禛动了真怒,用力攥过胤??的衣领一字一句:“你要丢自己的脸尽去丢个够,我绝不管你,但现在你丢得是朝廷的脸面是皇阿玛的脸面。若你还叫我一声四哥的话,就赶紧收起东西给我滚回去!” “你要真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不会把我往死里逼。”胤??浓眉一竖推开胤禛的手,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正当僵持不下时,田文镜到了,凌若数次从胤禛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胤禛一再赞其是位不畏强权敢于为民请命的能吏,而今终于有机会得见,虽长得其貌不扬,身形亦不高大,但透着一股坚如磐石的气质,令人不能忽视。 十阿哥当街叫卖家产,一切起因皆从户部而起,他身为户部官员且又担负着此次追银一事自然要来,田文镜一路走到胤禛两人面前拍袖行礼沉声道:“下官田文镜见过四阿哥、十阿哥。” “起来吧。”胤禛客气地将他扶起,至于胤??则冷哼一声抬了头根本不加以理会。 田文镜谢过胤禛后不卑不地对胤??拱一拱手道:“请十爷回府。” 胤??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若是不回呢,你待如何?”除了四哥他最恨的就是这个田文镜,又犟又倔,软硬不吃一脑门子就掉钱眼里了,这京里大大小小官员的家宅府邸他有哪一个没登过门,心里早憋着一肚子火了。 田文镜不理会他的挑衅,瞥了左右随从一眼道:“替十爷收拾东西送回府去。” 不待那几个随从答应,胤??已经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样跳起来喝道:“田文镜,你敢!别以为有四哥在我就不敢对你怎样,说到底你不过是条狗而已。” “老十,田大人乃朝廷命官更是在替朝廷办事,你说话莫要太过份。”胤禛紧紧皱了双眉,他不愿将事情闹大,可胤??却不肯善罢干休。 “怎么,我说错了吗?”胤??犟着头道:“四哥有空不如多教教你的狗,让他别在大街上乱吠。” 胤??的强势令田文镜身边的随从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望着胤??那得意的神情,田文镜一声不吭,大步绕过胤??想要将他那面引人注目的旗子拔下来。手刚一碰到旗杆,身后已经响起胤??的怒喝声:“姓田的,你要敢动一下那旗子,信不信我活剥了你那身皮!” 田文镜没理会他的叫嚣,手微一用力将旗子拔起,刚一回头,劈头盖脸便是一阵鞭影,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连挨了好几下,被打得摔倒在地上,皮开肉绽不说连宝蓝色官服亦破了好几个口子。 “好你个田文镜,居然敢将爷的话当耳边风,活得不耐烦了你,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就不叫胤??!”胤??不顾胤禛尚在,夺过下人手里的马鞭冲着田文镜就挥舞了过去,他素来蛮横惯了加上又看田文镜不顺眼很久,火气上来根本不管什么朝廷命官不命官,先打了再说。 胤禛没想到胤??说动手就动手,连忙将凌若护到身后,自己则冲过去不顾会否伤到自己,狠狠攥住马鞭的末端,气急败坏地道:“老十你再发疯休怪我不客气。” “客气?你何时待我客气过,咱们的帐晚点再算,现在我要教训教训姓田的狗,你最好少管闲事。放开!” 此时又有人过来,却是一个剑眉星目温和儒雅的男子,一身湖蓝丝制长袍,腰间垂有一块巴掌大的玉佩与一只累丝香囊。只见他匆匆上前后先朝胤禛拱一拱手唤了声四哥,随后亲自扶起田文镜关切地问道:“田大人要紧吗?需不需要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只是皮外伤而已,不麻烦八爷了。”田文镜只在最初挨了几下,后面就被胤禛拦住了,兼之又有衣服隔挡,是以伤口并不深。 原来他就是八阿哥胤禩,凌若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风度翩翩,举止有礼且毫无阿哥的架子,令人一见之下心生亲近如沐春风,与胤禛可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人,兼之贤名远播,几可说是近乎完美,怪不得纳兰湄儿当初会选择胤禩。 只是……柳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世间当真会有完美无缺的人吗? 那厢,胤禩望着与胤禛僵持不下的胤??道:“还不快把马鞭放开。” 胤??性格蛮横嚣张,加上他又是皇子,更加霸道无理,谁的帐也不买,这天底下除了康熙也就服胤禩一人。虽心中尚有不甘,但鞭子毕竟是松开了,他一松,胤禛自也不会再握着,随手抛给一边的侍从。 “老十你在这里胡闹什么,欠银子想法子还就是了,需要这张变卖家产吗?再说了,就你这些东西全都打着官府的戳,哪个人敢收?”胤禩轻斥了一句,见胤??不响声又道:“还不快把东西收了拿回家去,难道非要等顺天府尹来才肯罢休?” 胤??听得他训自己忍不住大吐苦水,“哪个愿意变卖家产过了,实在是人给被逼急了啊,八哥,我这不卖家底哪有钱还那十几万两的欠银。” 胤禩拍拍他的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然声音依旧温和如昔,“有什么事咱们兄弟慢慢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再难的坎儿也总有过去的时候。总之你现在听八哥的把东西都搬回去。” 见胤禩都说到这步田地了,胤??也不再倔强,点点头示意下人将搬来的东西原样搬回去,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了幕,胤??在经过田文镜身边时恨恨地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而田文镜只是默然置之。他知道十阿哥恨煞了他,满朝文武恨煞了他,但那又如何?十年寒窗一朝功名,不为钱权不为官只为能够报效朝廷为民请命,他只做他份内该做之事,至于旁人怎么看待那是他们的事,与自己无关。 待胤??走后,胤禩取出随身的绢子拭去田文镜身上的污秽歉身道:“老十性子冲动不懂事,田大人莫与他计较,我派人送田大人回去。” “不敢有劳八阿哥,下官自己回去就是了。”田文镜冲胤禩及胤禛拱一拱手告辞离去。 在他走后,胤禩转向胤禛,此时方看到站在胤禛身旁的凌若,尽管是寻常衣衫,但依然不掩其秀美嫣然之姿,当非普通民妇,“四哥,不知这位是?” 胤禛握一握凌若垂在身侧的手淡淡说了一句,“我庶福晋钮祜禄氏。”他手里的暖意正在一点一滴流失。 一听到这个姓氏胤禩立即明白是为何人,两年前的那一场选秀插曲他可没忘,当即含笑道:“我曾在四哥纳侧福晋之日见过年福晋,本以为已是天下少有的美人,没想到四哥府中还有一位能与之想提并论的美人,真是令人羡慕。对了,四哥有没有兴趣去我府中坐坐,湄儿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很想你这位四哥。” 胤禛牵了牵薄唇露出极为勉强的笑容,“不了,我还有事,改日再聚吧。”他想见湄儿但又怕见,怕见她与胤禩恩爱的样子,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会再次被搅得乱七八糟。 湄儿,已成为胤禛的心魔…… “也好,改日再聚。”胤禩何尝看不出胤禛内心的挣扎,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将要转身时他忽地又道:“听说太子将欠的十几万两银子都给还了?臣弟很好奇太子何来这么多银子还国库,不知四哥知晓与否?” “八弟有疑问当去问太子才是,我如何能晓得。”胤禛眼皮子一跳,面上却是神色不改。 胤禩笑一笑,负手望了眼天上变幻莫测的云层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四哥不知便罢了。” 在胤禩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凌若看到他将之前替田文镜擦过衣衫的绢子扔到一边,他的温文他的儒雅始终是装出来的,天下何来如此完美无缺之人…… 凌若释然之余却也有所隐忧,若外人所见到的廉郡王是伪装出来的话,那这个胤禩就太可怕了,他令自己想到石秋瓷,一样的深沉一样的有心机,她甚至怀疑今日这场闹剧根本就是胤禩一手导演的戏。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安于现状的,若然有朝一日要帝路争雄,那胤禩必会是最可怕的敌手。 第八十四章 稳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胤??当街叫卖家当并鞭打朝臣之事为康熙所知,斥其如此行径有失国体,罚俸一年,闭门思过。此旨一落,那些欠钱未还的大臣一个个在朝堂上哭陈其状,言他们实在难以偿还,而田文镜又逼得太紧,实要将他们往绝路上逼啊,难道非要逼他们卖田卖宅老无所依才肯罢休吗? 康熙望着那些个老臣子终是心软,将宫里内库本准备修茸畅春园的银子给拿出来予他们还债,至于胤??的愈见债亦由胤禩与胤禟两人拿银子给还了,如此一来户部的差事便办的七七八八。 田文镜虽在大街之上被胤??所辱,且他自己也是一位能吏,但康熙觉其做人为事太过刚硬不知变通,何况此次追银,京里大大小小官员都被他得罪了个遍,再留在京中也没意思,便放了他一个从六品布政司经历,去地方任职。 胤禛办成了差事,康熙本当兑现其诺言封其为亲王,但胤禛过于求成,矫枉过正,在追还欠款其间有好几名官员因还不上银子被逼自尽,其中不乏忠臣清官,是以最终只晋其为郡王,赐号雍。 至康熙四十五年,除太子外,共有四位阿哥封王,分别为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 一场波云诡谲的明争暗斗正随着这几个人的封王渐渐形成,帝位往往是天底下最具诱惑力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想将之掌在手中,可是帝位只有一个,胜者也只有一个,余者皆为败冦! 一日,雍郡王府中,容远为李氏请过平安脉后叮咛几句正欲退下,却闻李氏笑道:“几月来徐太医日日为我与叶妹妹二人请脉甚是辛苦,眼下尚早,不如喝杯茶再走。” 李氏既已这般说了,容远也不好拒绝,欠一欠身在椅中坐下,有小侍女端了采自庐山的云雾茶上来,盏盖揭开的那一刻,水气盎然,蒙胧隐约,当真如云似雾一般。饮之,味似龙井却更醇香。 李氏拨一拨浮在茶汤上的隐隐有兰香浮现的茶叶细声道:“我一直很关心叶妹妹的胎儿,只是自己亦有孕在身不方便过去探望,不如她现在怎么样了?” 容远忙放下手中的茶回答道:“叶福晋一切安好,只是近日胎动频繁,想来不日之内就会临产,此事微臣也与与王爷及嫡福晋提起过,好早些有准备。” “咦,那岂非连稳婆都要请好了,不知嫡福晋请了哪家的稳婆来?”晴容在一旁好奇地问。 容远拧眉想了一阵道:“微臣倒是听嫡福晋提起过,是京里最有名的稳婆刘婆子,李福晋可是有事?”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若这个稳婆当真那么好的话,我临产的时候也可以请她来接生。”李氏抚一抚脸颊,小指上嵌在镂金护甲上的珍珠在照入屋中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待容远走远后,李氏低头看着自己硕大的腹部轻声道:“叶氏……她就快生了,咱们也当要做准备了才是。”她睨一眼睛容道:“晚上你想法子从后门出去带刘婆子来一趟玲珑居,小心着些,莫要教人看见了。”只要收买了接生的稳婆,叶秀的孩子自然就成了她的孩子。 “奴婢知道。”晴容答应之余又迟疑道:“只是主子您这身孕才七月,现在‘生’下来会否太早了?奴婢怕有人会怀疑。” 李氏轻轻站起身,花盆底鞋踩在平整的金砖上有“噔噔”的响声,“纵然怀疑也没办法,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旦错过可就没了。对了,莫氏那边怎么样了?” “临盆应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奴婢早已吩咐好了,一旦咱们这里有动静,纵使莫氏没到临产时也立刻用催产药促其生产。”晴容做事素来稳重周详,否则也不会得李氏如此信任,她想一想道:“其实相比之下奴婢更担心主子您要如何早产才能不令人生疑?” 镂金护甲轻点在青花缠枝的茶盖上,李氏露出成竹于胸的笑容,“你放心,这一点我早已想好,只待时机来临。” 是夜,晴容买通守卫,从后门带了刘婆子至玲珑居,在不知所为何来的刘婆子面前李氏缓缓解开外裳,露出以棉花做成的假肚子。 “啊!啊!福晋……福晋你……”刘婆子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李氏的手指不停发抖。她不是没替有钱有势的人家接生过孩子,知道这样的高宅大院事情多,但万万料不到竟有人根本不曾怀孕却冒充有孕,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不明白眼前的福晋为何要这么做。 “我没有怀孕。”李氏好整以瑕地解下棉花,仿佛根本不在意被刘婆子发现这个惊人的秘密。 “这件事以前只有我与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而今多了你一个,你说你该怎么做?”她问,唇边有玩味的笑容。 刘婆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连忙赌咒发誓保证自己绝对不吐露一个字,但她始终不明白李氏为何要自己戳穿这个谎言。 “誓咒那种东西不过是用来哄骗小孩罢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她弯下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刘婆子道:“这世间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 “不要!福晋饶命!饶命啊!”刘婆子吓得魂不附体,使劲磕头求饶,见火候差不多了李氏摆一摆手道:“罢了,就你那条贱命,我一些兴趣也没,只要你替我办成一件事,我便放过你。” 刘婆子忙不迭点头道:“只要福晋肯饶奴婢一条贱命,要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我要叶秀的孩子!”李氏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她今夜叫刘婆子来的目的。 刘婆子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来个狸猫换太子啊,她慌得连连摆手道:“这……这老婆子怎么可能办得到,求福晋莫要为难老婆子了。” “你办得到得办,办不到也得办!”李氏冷冷盯着她,手掌轻拍,有心腹小厮进来,手里拿着一条白绫,神色阴冷可怖,吓得刘婆子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更是一片死灰无半点血色。 “是生是死,可就在你自己手里,想好了再回答我。”李氏扔下这么一句后折身坐回椅中,徐徐喝着刚做好的花生酪。 刘婆子不是糊涂人,她很清楚自己知悉了李氏的秘密,若不替她办事,今夜必然难以走出这个门。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稳婆,很清楚这些一个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手段,杀人于她们来说绝不是难事。 她心里是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早知是这样的一桩事,今夜就是打死她都不来,这是倒了多大的霉啊。 若仅只是偷龙转凤,她不是做不到,但是前不久已经有人找过她,明确告诉她不可以让叶氏的孩子活着生下来,那人权大势大又出了许多银子,她已经答允了下来;而今眼前的这位李福晋又要孩子活,统共就那么一个孩子她就是有天大的难耐也变不出第二个来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细纱在滴漏中缓缓流逝,待得一碗花生酪喝完,李氏抬起精致的眉眼道:“想得如何了?” 第八十五章 陷害(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婆子惶恐地道:“老婆子……老婆子实在没那么大的能耐,只怕……有负福晋所托。”说到此处她小心地看了李氏一眼,见她面色不豫忙又叩首道:“非是老婆子不肯替福晋办事,实在是老婆子一人能耐有限,这孩子又非死物,若是中途哭叫起来必会让人发现。 李氏本已欲发怒,听得是她这般说脸色才好些,“这你放心,到时自有人会助你。我只问你一句,答应不答应?” 刘婆子跪在那里内心天人挣扎,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她万万不敢说出已有人叫自己杀死叶秀孩子的事,虽也许能在李福晋面前讨得活路,但她相信以那人的神通广大,不须几日便可教自己死无全尸! 怎么办?怎么办?刘婆子急得汗如雨下,眼见李氏渐有不耐之色,她干脆将心一横闭目道:“老婆子答应福晋就是。”不答应必死无疑,答应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死,她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还想多活两年,何况好不容易得了那一大笔银子,她可不想就这么带进棺材去。 李氏露出满yi的笑容,朝晴容使一使眼色,晴容立刻会意的从后堂端出一个托盘来,刘婆子一见那托盘上所放之物那双小眼睛立时睁得老大,银子,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一盘子上说也有几百两。 李氏很明白恩威并重的道理,打一棒给一甜枣才能让别人死心塌地给自己办事,她努一努嘴道:“我也知道此事不易办,所以不会让你白白担风险,这里有三百两,算是我给你的定银,待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七百两,这一千两银子足够你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多谢福晋!多谢福晋!老婆子一定替福晋办成差使。”刘婆子眼也不眨地盯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那盘银子,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贪欲;尽管那位人物也给了她许多银子,但世上没有人会嫌银子太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做成这一笔她立刻便带着银子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这样即便后面出什么事也牵连不到她。 刘婆子并不知道,不论是在李氏还是在那人心中,她都已经与死人划上了等号,注定无福享用那些银子。 之后的数日,皆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暖意融融,春意盎然,那些憋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小主子们皆走出房门到花园中走走踏踏青,倒是热闹。 这日墨玉趁着天气好,领了水秀她们两个将净思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凌若不愿去花园中凑那个热闹便与温如言一道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对弈。黑白棋子在尺许见方的棋盘上ji烈厮杀争夺着各自的地盘,一子追一子,互不相让。在她们头上便是盛开的樱花树,不时有轻软的花瓣随风落在棋盘上,为原本只有黑白二色的棋盘凭添上一抹亮色。 “我听说灵汐近日常到你这里来?”温如言落下指尖的棋子问道。 凌若闻言微微一笑,打量着棋盘上的局势道:“灵汐喜欢这里的樱花树,加上又有伊兰在,所以偶尔会来,只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温如言点头从小碟中捻了粒花生在手中轻拈着,剥去附在花生外面的那层红衣皱眉道:“灵汐落水那次虽说凶险了些,但已过去这么久,再可怕也该淡忘了才是,为何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大夫说是心结,也许是她亲眼目睹弘晖溺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才无法释怀。说起来,李福晋怀孕已有七个多月,若能平安熬过最后两月的话,便该足月了,到时不知灵汐会多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温如言抚一抚髻上的珍珠发笼淡淡道:“李氏自希望是一个男孩,如此她便可以成为世子的额娘。”子凭母贵,即便叶氏生下的同为男孩又是长子,也不可能与李氏的孩子相提并论。封世子,必是李氏之子,除非那拉氏能再生下嫡子,否则长幼有序,纵然年氏以后生下孩子也不可能越过李氏册封为世子。 “可惜生男生女由不得她来定。”凌若瞧了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墨玉几人一眼略有些失落地道:“其实男女又有何要紧,都是自己亲生骨肉,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温如言纤指点一点光洁如玉的下巴脸上带了几分捉挟的笑意道:“怎么?你这个丫头也开始想要孩子了?” 见自己心思被她戳穿,凌若面上顿时为之一红,瞥过头道:“我哪有,姐姐再乱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温如言知道她脸皮薄逐不再开她的玩笑,顿一顿又道:“不过能早些生也好,就如你之前劝我的话,恩宠抓不得一生一世,唯有子嗣才是咱们的依靠。话说回来,你承宠于王爷也有好一阵子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动静,可有让徐太医让你瞧过?” 凌若闻言微微点头小声道:“瞧过了,徐太医说可能是我体质寒凉兼之曾经又大病一场,虽好了,但总是亏虚了些,是以不易受孕,已经开了药在调理,应该不碍事。” 温如言闻言放了心,又专心棋局之上,夹杂着无尽落花的黑白棋子终是在半个时辰后分出了胜负,凌若取过绢子拭一拭手心的汗赦然道:“论棋艺,我始终不是姐姐的对手。” 温如言笑一笑正要说话,忽见李卫快步走进来至二人身前,打了个千儿小声道:“主子,奴才刚刚得知流云阁那位今儿个一早开始出现腹痛并见红,看样子要分娩了,这会儿嫡福晋已经赶过去了,并派人去通知了四王爷。” 凌若略有些惊诧,刚还在说起孩子之事,没想到叶氏就要生了,当下问道:“稳婆来了吗?” “来了,是京里最有名的刘婆子,已经在流云阁候着了。”李卫打听的十分清楚。 温如言坐在细细洒落的浮光日影中慢慢抿着茶水,“终于是让叶秀熬到了头,是男是女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凌若掸一掸月白撒花长裙起身道:“此胎若是个女孩便罢,若是男孩……只怕往后府中有的热闹了。” “咱们这府里又何曾少过热闹二字。”温如言摇摇头放下茶盏跟着起身缓缓而言感慨道:“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斗,为了地位、为了权势、为了男人……我们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争斗所牵连。” “我知道。”凌若笑一笑望向无垠的天际。世子也好,皇子也罢;她们的争斗与她无关。哪怕将来她有了孩子,也不会去争什么,她只想她的孩子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就在温如言离去后不久,李氏意外来到了净思居,凌若忙将大腹便便的李氏迎了进去,待其坐下后方问道:“福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听说李福晋要生了,妾身还以为您会去那边呢。” 李氏抚着肚子含笑道:“原先是的,但嫡福晋说我是有身子的人不宜见红需避忌着些,所以便让我回来了,经过附近时想起妹妹,便过来看看你,妹妹不会怪我唐突吧?” “怎会,福晋来看妾身,妾身欢喜尚来不及呢。”凌若笑着接过墨玉沏好的茉莉花茶亲手奉与李氏,“福晋近日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就是这孩子老踢我,让我睡不得安生觉。”李氏接过凌若递来的茶,在揭开茶盏时,小指上的护甲不甚碰到茶水,漾开一圈圈水纹,她低头轻轻抿着,被茶盏遮挡住的唇畔含了一缕讳莫如深的笑容。 第八十五章 陷害(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闻那个还藏在肚子里的小东西竟然会动,凌若心像被什么东西触到变得极为柔软,连对李氏的戒心都少了几分,不自觉问道:“他在里面会动吗?” “当然会动。”李氏笑一笑道:“妹妹没怀过孕所以不知道,从四个月开始,孩子就经常在里面动来动去,有时你睡了他还在那里动个不停呢,调皮得很。” 凌若欣然道:“都说男孩好动女孩好静,这孩子尚在腹中时就这般调皮,可见啊必是男孩无疑。” “但愿如此,若能有儿有女,也算是一桩圆满了。”李氏如此说道,随即又与凌若说了许久的话,直至一盅茶喝完后方才起身告辞。 见她要走,凌若暗松了一口气,自在清音阁吃了一次暗亏后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与李氏及叶氏扯上关系,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得到贵人相助的。 “妾身送您出去。”凌若扶起李氏,谁想还没来得及踏出净思居大门,李氏忽地脸色一变捧着肚子弯下腰,口中更发出痛苦的呻吟。 凌若见情况不对,忙问道:“福晋,您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突然觉得肚子好痛!晴容……晴容……”李氏紧紧皱着双眉,神情痛苦不堪,仿佛正忍着极大的痛楚,尽管凌若扶着身子还是不住往下滑,双腿全然无力支撑。 “奴婢在这里。”原本跟在后面的晴容听到李氏叫她,连忙上前自另一边扶住她,同时将手指搭在李氏腕间,刚一搭上立刻就便了颜色,脱口而出,“为何主子的脉像会有小产之像?” “小产?!”李氏蓦然抬头,满脸震惊之色,双手紧紧攥住晴容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会有小产之像?为何?!” 晴容也慌了神,“奴婢也不知道,主子来这里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而来了后也只是喝了杯茶而已……”说到此处她忽地想起什么,指了凌若愤愤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在茶中下药!” “我没有。”凌若连忙摇头,想替自己撇清,但心却在不住往下沉,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若没有,我家主子好端端的怎会腹痛不止,更出现小产之症!之前就只有喝过你端来的茶,钮祜禄氏你竟然敢谋害皇嗣,好狠毒的心肠!”晴容惊怒交加,声音尖利若夜枭。 墨玉闻言连忙替自家主子辩解道:“那茶是奴婢亲手沏的,除了茉莉花叶之外,再不曾有过任何东西,你们莫要冤枉我家主子。” “你是她奴才自是帮着她说话。”晴容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迅速取来李氏原先喝过的茶盏,那里还剩下一些茶水,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愤然抬起头怒喝道:“还敢说没有下药,这茶里明明有红花的成份。” 李氏强捺了痛楚抬起头望着面如死灰的凌若道:“妹妹,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自问不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这样容不下我的孩子?” “我没有。”声音涩涩的像从喉间挤出来,除了这句苍白到极点的话凌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茶里会有红花,但她相信绝不可能是墨玉所为,何况整个净思居根本没有红花。 李氏眼中有深深的痛楚与失望,“王爷那么疼你,待你如珠如宝,可你竟然狠得下心肠谋害他未出世的孩子,简直毒如蛇蝎!” 凌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强忍痛苦的李氏突然大叫一声,望着高耸的肚子有无尽的恐惧在眼中,“有东西流出来,是不是血,晴容?是不是血啊!” 晴容闻言连忙去看李氏的裙子,发现那里果然湿了一片,但没有任何殷红之色,清透的仿佛如净水一般,但晴容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不是血,是阳水。” 一旦出现羊水便表示胎膜已破,孩子不可能再保住,只能设法分娩,可是李氏的胎儿才七个月多一些,生下来存活的机会并不大,且拖得越久越有危险。 情况危急,容不得晴容多想,她一边让跟来的小唐子去通知嫡福晋一边叫过几个小厮道:“你们几个快跟我抬福晋回玲珑阁。”说到此处她狠狠剜了凌若一眼,“我定会将此事告之王爷与嫡福晋,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等一下。”见他们抬了呻吟不止的李氏要走,凌若忙要追上去,不想花盆底鞋踩到了裙摆,身子顿时失了重心往前跌去,在慌乱中,她的手不慎碰触到李氏的腹部。 “你做什么?”有惊惶在李氏脸上迸现,原先痛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她竟然大力挥开凌若的手。 尽然只是一瞬间的碰解,但凌若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李氏的腹部竟然柔软如棉花一般,她虽然不曾怀过孕,却也知道怀孕的人腹部必定坚硬紧实,不可能这般柔若无物,除非…… 凌若目光骤然一亮,牢牢落在因她之前的碰触而略有慌色的李氏身上,含了一缕冷笑道:“福晋可真是好算计!” 李氏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示意不相关的人退下,待只剩下她们几人后她敛了适才的慌乱缓缓站起身漠然道:“想不到这样都会被你发现,真是让人意外。”此时的她哪还有一丝痛苦之色。 “不是意外,是天意。”凌若厌恶地望着她道:“我万万想不到,福晋你竟然胆敢假意怀孕,还意欲……”意欲什么,凌若忽地停住了声音,因为她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百倍的事。李氏假意怀孕,却在尚只有七个余月的时候欲借她手早产,而此时恰是叶秀分娩的时候,这时机未免凑得太过巧合,难道…… 她豁然抬眼,死死盯住眸意冰冷的李氏一字一句道:“你要夺叶氏之子为已子?” “能这么快猜到我的用意,你比我想像的更聪明。”她笑,眸中的冷意却愈加深重,“但越聪明我就越讨厌!”尖锐的金护甲轻轻划过凌若细嫩无瑕的脸庞,“更何况你还长了这么美的一张脸,虽出身不高却可以将王爷迷得团团转,甚至还带你说府,你说,我怎么容得下你?” 阳光拂落一身锦绣,然凌若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暖意,唯有从心底迸现的刺骨寒意,令她犹如置身冰窖。眼前这个女人太过可怕,可以想见,借自己之手早产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早在叶秀怀孕那时,她便已步步为营算到了今日。 李氏对自己的拉拢也只是愰子,从最开始她就容不得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寻不到机会所以才忍耐至今。 她后退,避开游移在脸颊上的冰凉,目光灼灼地望向李氏,“幸好上天有眼,让我得悉了你的奸计。” “你想去告诉王爷?”李氏嫣然一笑,抚着裙上的百结流苏无丝毫急切焦灼之色,“此事被揭穿我固然难逃问责,但是徐太医呢,你想过他没有?他身为太医,替我诊脉数月却未曾发现我并无身孕,你觉得他可以安然脱身吗?” 第八十六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心中一紧,诚然,若此事捅出去,容远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然于面上却不肯露了分毫怯意,淡然道:“徐太医的死活与我何干,福晋愿意拖人垫背尽管拖就是了。” 李氏扶了晴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錾金缠丝步摇垂下的珠络在颊边轻轻摇动,耀眼夺目,“钮祜禄凌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徐太医为什么放弃祖传药铺入宫为太医,个中缘由你比我更清楚,你与徐太医的那些纠葛我也已经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今日你若敢将我供出去一个字,我保证徐太医会被当做同谋死得很惨!你当真忍心看他因你而失了性命吗?” “你!”凌若没想到她居然连此事都知道了,且还如此无耻地拿容远性命来威胁自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可是心中却充满了无力感,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搏弈,揭穿假孕一事固然能除去李氏,但同样会连累容远无辜丧命,容远待她情深意重,她怎忍心累他性命不保! 外面忽地响起仓促纷乱的脚步声,李氏知必是适才小唐子去请的嫡福晋等人到了,为免被发现异常,她赶紧重新躺在地上,最后警告了矛盾到极点的凌若一句,“徐太医的命就在你手中,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那拉氏一得知李氏出了事顾不得多问立时匆匆赶来,刚踏进便看到李氏躺在地上不住呻吟,晴容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而凌若则怔怔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快将我的肩舆抬过来。”那拉氏赶紧吩咐一声上前扶住李氏,忧心如焚,“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因何会小产?” 晴容装出一脸悲愤的样子指了凌若厉声道:“是她,是她在茶中下红花加害主子!” “凌福晋?”那拉氏愕然,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她不相信凌若会做出这种指来,但在晴容信誓旦旦指称茶中有红花时亦起了惊疑之色,斥声道:“当真是你吗?” “我……”凌若想替自己辩解,可一想到容远,所有的声音都化为乌有,她已经有负容远,不能再害了他。 这样的沉默看在那拉氏眼中却成了心虚,对晴容的话更相信了几分,在命人将疼痛难忍的李氏扶上肩舆后,她看了一眼凌若带了深切的失望摇头道:“你怎的这样糊涂,唉!” 在他们走后,墨玉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若小声道:“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徐太医待主子的情意他们做下人都看在眼底,知道主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自己而害徐太医失去性命的。 “我也不知道。”凌若无力地摇摇头,她要保容远就必定会坐实下药谋害皇嗣的罪名,到时胤禛不会信她,而她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化为虚无,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好狠,李氏这一招端得好狠,一针见血,令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胤禛……胤禛会愿意相信她吗?此时此时,凌若唯有将最后一线希望系在胤禛身上,希望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他能够相信她的为人。 这样想着,眉心却渐渐滋生出一股凉意来……以胤禛那样多疑的性子会在众口一致的情况下相信自己的清白吗?她没有信心! 等待永远是最煎熬难捺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在日影西斜,晚霞漫天的时分,等来了胤禛的召见,是狗儿来传的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凌若只在其眼中看到了一丝深切的悲悯。 “孩子生下来了吗?”在去含元居的路上她这样问。 “生下来了。”走在前面的狗儿脚步微微一顿,“叶福晋生了个小格格,可惜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听说是因为生的时间太长导致小格格在里面窒息;叶福晋知道后很伤心,一直以泪洗面,连四爷都劝不住。”不论叶秀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这个孩子,总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血脉相连,而今就这么去了怎会不伤心。 “相比之下,倒是李福晋幸运许多,虽然早产两月,但孩子却活了下来,是个男孩,徐太医说一切都好。”狗儿的话令凌若诧异莫名,叶秀之子已经死了,李氏何来另一个孩子冒充自己孩子?且还是个男孩。 她不解,然含元居却是到了,胤禛与那拉氏一道坐在上首,年氏亦在。看到随狗儿进来的凌若,一直强忍怒意的胤禛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掼在凌若面前,大声喝斥道:“说!为何要做此恶毒之事?!” 迸碎的瓷片带着犹有热意的茶水四处飞贱,有一片尖锐的瓷片划过了凌若垂在身侧的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有殷红的鲜血渗出,她恍若未觉,只一昧望着胤禛神色凄凉道:“妾身没有下药!” “若不是你下的药,月如怎会早产,你的茶里又怎会有红花?幸好月如母子平安,否则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偿还你的罪孽!”胤禛眸底有深切的愤怒与失望,恨意,让他失了理智。 他是那样宠爱凌若,认为她与一般女子不同,所以他也给予了其他人所没有的恩宠,可现实却狠狠掴了他一个巴掌,自己一直宠爱信任的女子原来是个毒如蛇蝎的毒妇,这让他情何以堪?! “请王爷暂息雷霆之怒。”那拉氏小声劝慰了一句后看向凌若,未语先叹,“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人,所以视你如亲妹,没想到你竟会这般糊涂去谋害王爷的子嗣?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肠?” “她有什么狠不下的。”年氏眉心有森寒的冷意在涌动,抚着缀在袖间的珠子道:“表面上装着楚楚可怜实则满腹害人的心思,王爷与嫡福晋可还记得清音阁那次,虽最后证明是小四下的药,但小四并不知道主使者是谁,也就是钮祜禄氏同样有可疑,说不定这根本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原本早已淡忘的事经她这么一提顿时再度清晰无比,亦令胤禛本就阴沉的脸色愈见可怖,双手重重一拍座椅扶手,豁然起身大步走到凌若面前,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大声道:“我自问一直以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回报于我?为何?” 他的手极用力,下颌像是要被捏碎一般的痛,他恨,恨她背叛了他的信任;恨她心如蛇蝎! “我没有。”胤禛失望,她又何尝不失望,相处一年有余,可是他对她的信任却这般薄弱,从头到尾他甚至没问过这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只是不断地责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她的否认令他更加愤怒,指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了几分,指节格格作响,痛得凌若说不出话来。但身上再怎么痛也比不得心里的痛。闭目,有苦涩的眼泪落下,划过脸颊滴在他的手背,那样的烫,令胤禛不自觉松开了手,怆然后退,直至年氏扶住他。 第八十七章 禁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人证物证俱在你纵是再抵赖也无用。”年氏冷然道,眼底有无尽的快意,“谋害皇嗣按律当废其位份圈禁宗人府一世!来人,给我剥去她的锦服押往宗人府!”她掌雍郡王府一切事宜,自有这份权利。那拉氏踌躇了一下终是没有说话,她虽心有不忍,但这是凌若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年氏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两名凶神恶煞的守卫冲进来一左一右想要抓住凌若,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抿唇不语的胤禛突然道:“你后悔吗?”于她,他始终有所不忍。圈禁宗人府一世,那是比死更痛苦的刑罚,即使活着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凌若怔怔地望着他,停住的泪又一次落下,像连绵的雨珠,她知道胤禛对自己有不忍有怜惜,唯独没有信任,她忽地笑了,挥开守卫的手一步步走到胤禛面前,带着无比凄然的笑容轻声道:“四爷你口口声声说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可是你呢,你扪心自问当真信任过我吗?”不待胤禛回答她已经摇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啊,从始至终你根本不曾真正信任过我。敢问四爷一句,若今时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纳兰湄儿,你还会这样质问怀疑她?” “住嘴!”胤禛蓦然抬头,有难掩的惊怒在里面,“不许你提湄儿的名字!何况湄儿也不会如你这般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为什么不许提!”她大叫,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与悲伤终于在这一刻悉数暴发出来,“你守了她十余年,爱了她十余年,可是她呢,她给了你什么?!你告诉我,她给你什么?”泪落不止,有无尽的悲伤在蔓延,不只是在替自己悲哀更是在替胤禛悲哀。 “我的事不用你管!”胤禛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显然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纳兰湄儿是他的一块逆鳞,从不许人触及,可凌若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触及这块逆鳞,手几次意欲扬起,皆生生忍了下来。 “胤禛!”于泪眼蒙胧中她第一次唤他的名,没有恐惧与害怕只有深深的悲恸,“你可知你在户部废寝忘食追讨欠银的那些时日,她说你什么?说你刻薄无情啊!胤禛,你用尽一切守候了十余年的女子对你只有刻薄无情这四个字,她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你,可是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是无辜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吗?胤禛!” “大胆!”那拉氏眉心倏地一跳露出少见的厉色,“钮祜禄氏,你怎敢直呼王爷名讳,是想罪上加罪吗?” “冥顽不灵!”胤禛眉心突突直跳,自牙缝中迸出这四个字,最后一丝不忍亦随之化为了乌有,这个女人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根本不值得他怜惜。 “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押下去。”年氏唯恐胤禛改变主意,连忙催促了守卫将人押出去。 “且慢!”有人匆匆奔了进来,正是温如言,她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发钗亦略有些凌乱,想必是一路奔来所致,只见她跪在胤禛面前哀然道:“王爷,能否听妾身一言!” 胤禛尚未发话年氏已冷笑道:“温格格,我知你与钮祜禄氏私交甚好,但眼下她犯的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且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还想替她求情不成?” “妾身不敢。”温如言低一低头道:“妾身只是想说此事尚有些疑点不明,还请王爷和两位福晋能慎重考虑,以免冤枉了无辜。” 年氏柳眉一挑还待再说,胤禛已抬手阻止道:“让她说下去。” 见胤禛肯听温如言心中一喜连忙理了思绪道:“妾身认为钮祜禄氏若真有心对李福晋不利的话何苦要等到李福晋怀孕七月时分才动手,此时孩子已经渐熟,即便下药滑胎,孩子也有很大可能平安活下来,此为其一;其二,谋害皇嗣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必当万分小心隐蔽,怎会有人笨到在自己的地方自己的茶里下药,这样岂非太过明显,只要稍有头脑就不会做此蠢事。” “也许钮祜禄氏就是因为久久寻不到机会动手,一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呢?!”年氏睨了若有所思的胤禛一眼冷声反驳。 温如言不理会于她,只一昧望着胤禛,她清楚知道凌若的生死祸福皆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再者说,王爷当真认为您所宠信的钮祜禄氏是一个会争宠夺爱下毒谋害皇嗣的人吗?” 这一句话令胤禛为之动摇,是啊,与凌若相处的那些时日,她给自己的感觉一直很舒服很淡然,从不见她去争夺什么,哪怕有什么受了委屈也能顾全大局,这样的人当真会狠毒至厮吗? 这一刻胤禛也在心里问自己,他寻不到答案,是以脸上矛盾之色愈见浓重。 “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说只是相处了这些日子,纵是十数年相处下来也未必见得当真了解一人。” 听闻年氏这般说温如言仰头,静静笑意间却是暗藏无限机锋,“年福晋的意思是说王爷对您与嫡福晋也不甚了解是吗?” 年氏没料到素来沉静的温如言会有这般伶俐的口齿,一时为之结舌,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休要在这里巧言令色。”她转向胤禛道:“王爷,钮祜禄氏下药谋害皇嗣是罪证确凿的事,您千万不要听信温如言的一面之词。” 胤禛迟疑不决,虽然年氏口口声声罪证确凿,但温如言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以常理来揣测确实不该在这种情况下下药,这岂非告诉全天下的人她钮祜禄凌若要害李氏腹中的孩子吗? 这样想着他看向那拉氏道:“福晋,你以为如何?” 胤禛是一个极果决的人,素来说一不二,甚少会征求他人意见,而今这样问显然是内心出现了极大的动摇,不知该如何决断,所以想听听那拉氏的意见。 那拉氏宁静的眼眸中有精光闪过,下一刻她已经敛衣跪在胤禛面前,华丽的裙裾似若安静下来的蝴蝶翅膀铺呈于地,于一室静谧中娓娓说道,“温格格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有许多疑点未明,若此时冒然定罪将之移交宗人府,万一将来查明此事另有内情,岂非白白害钮祜禄氏受苦,王爷心中亦会后悔难过;再者说一直以来钮祜禄氏侍奉王爷尽心尽力,纵然无功也有劳,所以依臣妾愚见,还请王爷对钮祜禄氏从轻发落。” 年氏自是百般不情愿,可胤禛没让她开口,虽心里有如猫爪在挠亦只得强自忍耐。 从头到尾,凌若都没有再言过半句,木然站在那里,木然等待着胤禛对自己的发落,是生是死,她仿佛已经全然不在意。 许久,胤禛终于开口道:“也罢,在此事彻底查清之前先将钮祜禄氏禁足净思居,没我的命令不得私自踏出一步,亦不许人探视,违者以同谋论。你……”于微黯的烛光中他睨了了无生气的她一眼,带着无尽的复杂道:“你就在里面好生反思自己的过错。” 【作者题外话】:有书友问我宝宝怎么样了,谢谢关心呐,宝宝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在吃中药调理,周六还得再带她去看一趟中医,看完这趟估计就差不多了。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大家如果对我前面那一章里的画中女子有好奇的话可以去看看我的另一本书,塔读也有,讲的是顺治朝一个叫赫舍里清如的妃子。 第八十八章 爱恨难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暗嘘一口气,只要不去宗人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就好,留在府中就意味着一切还有转机。见凌若要被带下去她忙又道:“王爷,钮祜禄氏这一禁足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妾身与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能否让妾身再送一送她?” 胤禛有些疲惫地挥挥手,算是允了温如言的请求,让她随那些守卫一道押凌若回净思居,一路上凌若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玩偶,任由他人摆弄。 在踏入净思居后,温如言瞥了素云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赔笑道:“二位大哥,我家格格想与凌福晋单独说几句话,能否请你们通融一下?” 温如言虽只是一个格格眼下却颇得胤禛喜欢,否则今日也不能凭着一番言语令胤禛改变主意,是以那两个侍卫在惦了惦手里份量十足的银子后道:“那好吧,不过要快些啊,否则被人发现了我二人可吃罪不起。” 素云连忙答应,待他们出去后,憋了半天的李卫等人忙问道:“温格格,怎么说?王爷可是相信我家主子的清白?”正是他们去通知温如言将事情经过悉数告之,包括李福晋以徐太医性命威胁凌若不得泄露她假怀孕一事。 温如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尽力了,但也只是令王爷半信半疑而已,不过好在只是禁足,并没有别的处置,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到这里她握了凌若冰凉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妹妹,你先委屈些时日,我一定设法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凌若凝聚起没有焦点的目光,怆然笑道:“姐姐你觉得这对我而言还重要吗?他若要信早就信了,何需去证明什么。” 温如言盯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唏嘘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王爷,毕竟不论怎么看此事都与你难脱关系,何况你又唯恐牵连徐太医不肯说出李氏假怀孕一事,王爷如今只是将你禁足,可见他对你并非真正无情无信!”她并不曾听到凌若之前质问胤禛的话,只当她伤心皆因胤禛质疑她的缘故,殊不知当中还牵扯到一个纳兰湄儿,只是不住劝道:“若儿,你也要体谅王爷,毕竟你同样有事瞒着他,并不能做到真正的坦然面对,何况王爷身边有那么多人,每一个皆在他耳边说一句,纵是子虚乌有的事也会变成事实。” 凌若不住摇头,涩然道:“姐姐,你不懂,若今日被冤枉的是纳兰湄儿,他一定会信她,一定会!” “纳兰湄儿?那是谁?”温如言不知凌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纳兰……仿佛八阿哥的福晋就是姓纳兰。 凌若起身站到未掩的窗前,任夜风吹拂在脸上,幽冷的声音在这片远无边幅的黑暗中响起,“姐姐难道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王爷心中藏了一人,而那人便是八阿哥的福晋纳兰湄儿。”随即她将自己在宫中遇到纳兰湄儿的事说了出来。 温如言震惊莫名,万万想不到原来胤禛心中那人会是八阿哥的福晋,她只知道八福晋是将军之女,父母死后养在宫中直至康熙四十三年时嫁给了八阿哥,不曾想当中竟还有此等瓜葛。 “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给了一个已嫁为人妇且根本不了解王爷的人?”她终于明白凌若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心灰意冷,走过去取下她鬓边将落未落的绢花叹道:“你这痴儿,难道不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吗?何况王爷与她相处十余年,论感情自是较你更深一些。就像这朵绢花,它没有鲜花的香气与绽放霎那的动人,但它不会随着时令的变迁而凋谢,永远如此,一如纳兰湄儿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凌若静默半晌,努力压抑心中的悲伤痛苦,温如言说的一切她都知道,可是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关卡,她不求胤禛如爱湄儿那样爱她,只求可以信她懂她,却原来连这也是奢求,自己于他,究竟是什么? 温如言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握着绢花的手徐徐收紧,再松开时,本来姿态优美的绢花已经变得皱巴巴一团,她一字一句道:“你看清楚,绢花虽不会谢,却会皱会褪色,终有一天王爷会明白谁才是值得他珍视的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求谋东山再起之日,我不想自己费尽心机救出来的是一个斗志全消的废人。何况……”温如言拢一拢被风吹散的鬓发漠然道:“你落得这步田地皆拜李氏所赐,你当真想就此放过她?” 这句话令浑浑噩噩的凌若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瞬时清醒过来。她适才一昧只顾着伤心胤禛对自己的疑心,却忘了害自己的人。 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她若就此沉沦最称心的莫过于李氏这个罪魁祸首。想到这里她握紧抓在手里的窗棂,眸中露出逼人的恨意,一字一字道:“她欠我的我定要亲自讨回来!”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入耳中,温如言欣慰地点点头,总算没有白费口舌,外头的守卫已经催促过数次,不能再久待了,当下拍一拍凌若的手道:“我该走了,你且安心待着,我必设法替你洗清冤屈,还你一个公道。” 凌若想了想将容远在京里的住处告诉了温如言,“李氏不知用何法瞒过了徐太医的问诊,姐姐若是方便不妨找徐太医来问问,也许会有头绪也说不定,另外就是李氏那孩子……”她本想让温如言去查一查李氏的孩子从何而来,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容远无意中提到过一件事,莫非果真是这样? “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温如言不理会守卫的催促,紧张地盯着凌若。 “也许吧。”凌若握着窗棂沉沉道:“我记得徐太医提过,叶秀怀得可能是双胎,可是稳婆却说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旋即李氏便无中生有诞下一个男孩,会否那男孩根本就是叶秀的?” 温如言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当时我不在,但是听说很混乱,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别的稳婆,还是叶秀生下孩子后,又让那名刘婆子替李氏接生的,若说要动手脚倒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吧,我回去后立即去找那稳婆问一问究竟。” “那就一切拜托姐姐了。”在目送温如言离去后,净思居的大门被重重关上,仿佛从此与世隔绝。 凌若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很陌生,净思居,这本是胤禛赐给她独居的地方,可是而今却成了反省自己过错的地方,呵……净思居……净思已过……真是可笑! 也许,在胤禛赐给她净思居的那一天冥冥中就注定了有朝一日她将在这里净思已过。 见凌若神色不豫,李卫等人小心地上前安慰道:“主子,您别太难过了,王爷那么疼您,兴许明日就改变主意放您出去了。” “放心吧,我没事。”凌若长吸一口气,望着一众关切的脸庞心中暖意流淌,“不论荣耀落魄,至少我还有你们陪在身边。” 是夜,凌若躺在床上眼前不断浮现胤禛的面容,虽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但若无情又何来的恨,她始终是爱他的。 胤禛……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会否想我,会否想起我们们曾经的美好? 爱你,恨你,终是一生一世的事,逃不离割不去…… 第八十九章 春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温如言离去后一直记着凌若的话,天刚微亮便遣了身边的小厮祥子去高管家处领腰牌,借看望家人之名去找刘婆子问事,殊知刘婆子已不知去向,问了四周的邻居都说她从昨日起就没回来,可是明明昨日刘婆子就被打发回府了,一夜未归,只能说明她已经遭了不测,果然,祥子第二天刻意去官府衙门处转悠,打听得知有人在河中发现一具女尸,脸被划花了,但仵作断定其年纪应当在五旬左右。 李氏动作好快,这一招杀人灭口分明是要绝了所有后患。温如言狠狠攥紧了手中的筷箸,直至其中一根筷箸折断的声音惊醒了她方才松开手。 素云递上一双新的筷箸,忧声道:“姑娘,我们们晚了一步,而今刘婆子已死,咱们要如何替凌福晋洗脱冤屈?” 本以为是一线希望不曾想却是一条死胡同,温如言抚一抚微微做疼的额头看向祥子,“徐太医那边怎么说?” “徐太医说要改变脉像并非不可能,只是这法子在前朝就失传了,他当时没料到还有人会,所以也没往这方面想,眼下既有了怀疑他自会想法子去查清楚,看能不能找出会这法子的人来。” 温如言苦笑,虽说这样去寻与大海捞针无异,但此时此刻也唯有寄希望于此了,素云在一旁不确定地道:“奴婢记得李福晋身边的晴容似乎会几分医术,会否与她有关?” 温如言一愣,忙道:“去查查晴容的亲生父母是谁,有什么线索立刻告知徐太医,也许能帮到他也说不定。” “嗻。”祥子答应一声忽地记起一事来,“徐太医说,小少爷抱出来的时候,他曾见过,白胖结实全然不像七月早产的模样,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嫡福晋说可能是胎中养的好的缘故,是以比一般七月早产的孩子健壮些,王爷听了也就没再多问。” 看来凌若猜的没错,十有八九就是叶氏的另一个孩子,被刘婆子来了一个偷龙转凤。说起来叶氏倒也可怜,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生下一对龙凤胎,自己却浑然不知,以为只有一个女儿,且刚一出生就死了。 令她不解的是嫡福晋,嫡福晋是生过孩子的人,没理由分不出七个月与足月的区别,纵是胎中再养得好也不足以弥补这将两三个月的差距。 她想的出神竟没发现胤禛进来,直至素云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惊觉过来,忙跪下请安,胤禛一言不发地在雕花阔背椅中坐下。 温如言觑了一眼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声问道:“王爷用过晚膳了吗?若没用过的话妾身让人去做几道王爷爱吃的小菜来。” “不必了,我没胃口。”胤禛挥挥手盯了温如言柔婉的脸庞道:“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 听他问起凌若,温如言睫毛一烁,轻声道:“妹妹说她很后悔之前因一时冲动而犯下的无礼,希望王爷念在之前的情份上莫要生她的气,至于李福晋母子……妹妹说她确实没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王爷明查。” 一切点到为止,说得多了只会让胤禛以为她在帮着凌若说话,这样反而不好,往后她再想说什么胤禛都听不进去。 胤禛盯了她半晌薄唇轻弯,露出一抹涩凉的笑容,“她这样倔的性子怎会肯轻易说出后悔二字,若真要说当时在含元居上就说了,这话怕是你代她说的。”她若肯服软,自己又何至于一怒之下放任年氏处置。 温如言闻言连忙屈膝跪下,“妾身有错,请王爷责罚。”鬓边垂下梅花珠钗的细银流苏,在曳曳烛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我若要责罚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起来吧。”胤禛长叹一声,眉宇有少见的纠葛,艰难地问道:“如言,我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 虽然凌若当时提到湄儿时,他很生气她竟拿自己与湄儿相较,但事后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承认她问得没错,若是湄儿,纵然众口一词,他依然会选择相信湄儿,可是在换成凌若时他却质疑了。湄儿固然是无人可以替代,那凌若呢?胤禛很乱,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会为湄儿以外的女人乱成一团。 温如言心中泛起淡淡的欢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要身为阿哥皇子的胤禛要问出这一句话是有多不容易,这样的天皇贵胄有无数人阿谀奉承,是以他们从不会也不愿承认自己错。 妹妹,王爷待你也许不及纳兰湄儿,但绝不会差太多,并非你所说的那般无情无信。 温如言仔细斟酌了言语一字一字道:“当时那种情况怨不得王爷会疑心妹妹,只是,妹妹是妾身看着入府的,妾身实在不相信她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何况此事确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地方,依妾身愚见王爷应当慎重处置此事才好;既不使一人含冤也不枉纵了小人去。” 胤禛望着外面浓重如墨的夜色没有说话,然在离开此处后却将周庸唤了来,命他暗中仔细调查李氏早产一事,尤其是那名稳婆,在查清楚之前不许向任何人泄露分毫。 李氏之子于满月那日取名弘时,排行第三,同时也是胤禛唯一存活在世的子嗣,德妃知悉后特意从宫中赐下一块雕有双鱼戏水图样的长命锁,以盼其能够无灾无难,平安长大,又赏了许久名贵滋补之物给李氏,让她好生休养。 此事经由李卫辗转落到凌若耳中时,她正在屋中练字,这一个月的时间终于令得她慢慢学会以书法静心养性宁神,若非如此,她至今恐怕都彻夜难眠。 “王爷没有册弘时为世子吗?”她问,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李卫是从来送饭的厨子嘴里打听到的消息,拧了拧眉道:“这倒是没听说,似乎王爷暂时还没这方面的意思。” 凌若放下笔,双手提起宣纸,轻轻吹着那个墨迹未干的“静”字,漫然道:“李氏费尽心思就为了能当世子的额娘,眼下孩子倒是有了,世子之名却迟迟未定,想必她此刻心里焦急得很。” “那个女人心思这般恶毒,活该她做不成世子额娘。”墨玉在一旁怒骂不止,自家主子落得这般下场,皆是李氏一手策划所为,一提起她就来气得很,旋即又担心地道:“不知温格格那边有没有好消息。” “李氏狡诈多谋,行事极为小心,姐姐想抓她的破绽只怕是不易。”凌若尚不知胤禛已经周庸去查这件事。 风吹过,院中一地未及扫去的落花在明媚的春光下盘旋飞舞,带起一抹独属于春日的绚丽。凌若放下手里的宣纸走至窗边,伸手想要握住一片临近的花瓣,却在抬眸时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胤禛……凌若怔怔地望着那个沐浴在金灿灿阳光下缓缓走来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真是他吗?他竟会来这里?以为这一个月的修身养性,可以令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容易因他而紧张欢喜,但真到面对的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生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因他悲因他喜的宿命,也许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所以这一世要以一生来偿还。 张口,想要说话,却没有一丝声音发现,仿佛有人抽走了她的声音,直至那个爱恨纠葛的身影近在咫尺。 “只是一月而已,便不认识我了吗?”他问,许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令他的眼眸亦染上了重重暖意。 “我……”刚一开口,那个英挺的身影便如泡沫般散去,不复存在,唯有落入掌心的一片落花真实存在。眸光再次黯淡下去,终究只是幻觉罢了,胤禛怎肯来这里看她…… 第九十章 改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自怀中取出一个香囊,紫红锦缎上以五彩丝线绣成金龙与祥云,这本是她绣给胤禛的,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绣成之后尚末来得及送给他便已惹上滔天大祸。 “主子!主子!”水月急急奔了进来,含了一缕喜色屈膝道:“十三爷来了。”她刚才看到胤祥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自胤禛下了禁足令后,除了送饭的厨子可再没人来过了。 “小嫂子,我来看你了。”她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身影挟漫天阳光大步跨进净思居门槛,那一脸散漫无忌的笑容还有爽朗的嗓子除了胤祥还会有谁。 凌若愕然,道:“十三爷怎么来了?” 胤祥进来后拍拍衣上的尘土道:“之前皇阿玛派我出京办事,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哪知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事,这不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着过来了。” “四爷知道你来这里吗?”凌若眉目间微有担忧之色,胤禛可是下了令了,没他命令不许任何人私相探视。 胤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不碍事,四哥知道了顶多骂我一顿,何况又不是我刻意瞒着他,是那么巧他自己不在府里,怪得了谁。”顿一顿又道:“小嫂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跟我说你在茶里下红花意欲谋害李福晋与弘时,这事换了别人我还愿意相信几分,但放在你身上却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我胤祥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有几分准,你若是会做那等丧心病狂的事,那就证明我胤祥这双眼瞎了。” “十三爷没瞎,瞎的是王爷。”墨玉在一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墨玉。”凌若轻斥了她一句摇头道:“十三爷别怪见,都是我平日太纵容了他们,所以有时说话没轻没重的。” 胤祥往常最喜欢和墨玉斗嘴,然这一次却是没那心情,只一昧盯了凌若瞧,凌若无奈只得将当时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但刻意隐去自己发现李氏未怀孕一事,并不是她不相信胤祥,而是此事关系容远性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这一听之下胤祥顿时皱紧了双眉,确实,此事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凌若下的手,若非他坚信她的为人,只怕也要起疑。 待听到凌若叙述胤禛质疑她的话时,尽管语气平淡但胤祥还是从中听出一丝怨怼之意,知其是恨胤禛对自己的不信任,当下叹道:“小嫂子你也别怪四哥了,毕竟……十余年岁月,四哥早已将她当成性命一般来看待,即便她说要天上的月亮四哥也会尽一切办法去摘来,那些年在宫里的日子极不易,而天真烂漫的湄儿就成了四哥生命中唯一的色彩,在四哥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湄儿相提并论。当时湄儿说要嫁给八哥的时候,四哥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必然痛苦至极。” “我知道。”凌若垂目望着自己素净不曾染有丹寇的指甲,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一夜胤禛借酒消愁的样子,心隐隐作痛,“可惜,四爷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并不了解他。” 胤祥微微一笑道:“有小嫂子了解四哥就够了,总有一日四哥会懂得谁才是最值得他珍惜相信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替小嫂子洗脱冤屈,去了这劳什子的禁足令。”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道:“我最不明白的就是这茶里为什么会有红花?” 墨玉连忙道:“茶是奴婢亲手所沏,奴婢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在里面放红花。” “行了。”胤祥屈指在墨玉光洁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没好气地道:“如果你家主子要怀疑你,你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真是笨!” “老打人家头,就算不笨也被你打笨了。”墨玉揉着发红的额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无意中翘起的小指却令李卫脑海中灵光闪现,蓦然记起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一件事,兴奋地道:“奴才也许知道茶中的红花从何而来了。主子可还记得您递茶给李福晋的时候,她小指所戴的护甲曾无意中碰到过茶水?” “你是说李福晋趁这机会将红花放在茶里?”胤祥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不置信地道:“不可能吧,那可关系到她自己的性命与孩子,总不成为了害你就不顾性命与孩子吧?” 李卫与墨玉不说话,皆盯着凌若瞧,胤祥不知道个中缘由他们却是清楚,但没得凌若吩咐他们哪个也不敢说。 凌若沉吟许久缓缓道:“十三爷相不相信有人可以改变脉像?” “改变脉像?”胤祥不知她何以将话题岔开,但仍是回答道:“应该不可能吧,呃,等等。”胤祥说到这里似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随皇阿玛南下时,御驾在路过山林整休时我因一时贪玩迷了路,不甚摔下山崖,等我醒来时已经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说我当时性命垂危,幸好有人经过救了我,且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在他将我送到皇阿玛那里后,皇阿玛不放心便让随行的御医替我把脉,谁想竟发现我说明明人已经清醒了但脉像竟如昏迷中的病人一般若有若无,这分明是人为改变了脉像,如此一来便可以最大程度减低身体的损耗,加快复元,御医啧啧称奇,说救我的人一定是个大夫,且还是医道高手。” 凌若本没抱多大希望,不曾想胤祥却给了她一个惊喜,当下振一振精神小心地道:“十三爷认为有没有可能,李氏根本没怀孕?” “这怎么可能!”胤祥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这个说法,“李氏怀孕后是徐太医为她诊的脉,若没怀孕,徐太医不可能诊不出……”说到后面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终于明白凌若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是何用意了,是啊,若有人改变了脉像,那么纵然是太医也不见得能诊得出来,只会以为李氏有孕在身。如此一来之前的疑惑倒是可以解开,但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是谁在替李氏暗中改变脉像?而且李氏如果不曾怀孕那弘时又从何而来? 凌若自然知道胤祥眼中的迷茫因何而来,只是她今日已经说得够多了,叶秀可能怀有双胎一事容远连胤禛面前都不曾提起,若经由自己嘴里说出,胤祥必会疑心她与容远的关系。 李卫目光一闪,道:“孩子其实并不难,外头多的是人卖儿卖女。” 这句话不重,但听在胤祥耳中却如惊雷乍响,轰得耳根发麻,难道弘时不是四哥的骨血?想到这里他哪还坐得住,连忙起身直奔书房而去,此事关系重大,他一定要立即告之四哥。 待胤祥离去后,墨玉拍手扬了欢喜的神色,“太好了,有十三爷去说,王爷一定会相信主子是无辜的,到时候便没事了。” 凌若却没她那么高兴,犹自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若无真凭实据,纵然十三爷与四爷手足情深亦不见得能句句入耳。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扔下这么一句后,凌若回到桌案后重新提笔在纸上练字。 佛家有云: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做不到静如止水,唯有尽量让心境平和,不生出太多的乞盼希望,如此才能坦然面对往后的一切,哪怕永禁净思居…… 【作者题外话】:呃,明天中午不更新,所以不要等了,写到一个转折点,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请见谅呐 第九十一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哥。”胤祥也不让人通传,直接就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狗儿已经告诉他胤禛回来了。 胤禛正坐在书案后看折子,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睨了一眼,扔下手里的折子冷冷道:“还知道我是你四哥吗?谁许你擅自去净思居的?” 胤祥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尴尬地笑笑道:“这不是刚才四哥不在嘛,我又担心小嫂子,所以才……” “所以就将我的禁令当耳旁风,哼。”胤禛性子素来冷峻,说一不二,府中从无人敢违背,也就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十三弟敢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四哥您别忙着怪我,我此来可是有要紧事要与你说。”胤祥知道四哥不会真生自己气,是以并不担心,接过周庸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正色道:“四哥,你当真觉得小嫂子下药害李福晋?” “怎么,难道你认为不是吗?”胤禛语气甚是平淡,听不出喜怒如何。 胤祥当下将自己的疑心以及李卫所言细细说了一遍,临了道:“我知道这本是四哥的家务事我不该掺和其中,但小嫂子的为人我很清楚,她绝不会做此恶毒之事。”最后这句他说得斩钉截铁。 出人意料的事,胤禛在听到他疑心李氏假孕一事后并未表现的很吃惊,只是轩一轩眉毛便沉静下来,待胤祥说完后,他从书案下的小格子取出几张纸递给他道:“你看看。” “验尸呈书?还有口供?”胤祥愕然看着手中那张纸最上面的四个字,“四哥你给我看这玩艺做什么?我又不是坐堂的老爷。” 胤禛轻敲了一下阳光拂落的桌子道:“你看清楚,这是顺天府仵作所出的验尸呈书,是关于一个月前在河中所发现的那具女尸,初步判定应当是一名五旬左右的老妇人,被人毁容窒息后扔入水中。当时恰好有一户人家来报称有老妇失踪了,所以府尹断定此女尸应就是那名失踪的老妇,只是不知老妇与何人结怨从而遭死惨死,案子至今悬而未决。” 尽管胤禛说得他都能听懂,但胤祥还是一头雾水,这与他有何关? “失踪的老妇姓刘,是京中有名的稳婆,当日秀儿与月如的孩子都是由她接生。”胤禛淡淡说出这句话并作势要收回,“你若不想看的话尽可还给我。” “那可不行。”胤祥一听是这么回事,原本准备要扔的纸顿时紧紧捏牢,同时脸上露出恍然的笑容,“原来四哥你早就起了疑心派人着手在调查,亏得我还在想要怎么说服四哥呢。” 周庸笑一笑道:“早在月前四爷便命奴才去调查这件事了,只是吩咐了在有结果前不许透露出去,所以十三爷是除了四爷与奴才及狗儿之外第四个知道的。” “我起初并不是疑心什么,只是想谨慎些以免冤枉了什么,却不想查出这么一桩事来,刘婆子在接生完出府当天就被人杀了。”窗外春色锦绣,胤禛却是神色郁结,不论此事真相如何,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胤祥仔细看了手里的呈书与口供,忽地轻咦一声抬头道:“四哥这不对啊,口供上说刘婆子以前摔伤过,所以小腿上有一道伤疤,可是验尸呈书上并未提过这一点。” “我也看到了。”胤禛捏一捏眉心道:“我已经让周庸去确认过了,并非仵作写漏,是那尸体上确无伤痕,而且死者面目全非,很明显是不想让人认出她来,很可能那尸体并非刘婆子。” “这么说来刘婆子还没死?”胤祥也明白在这件事当中刘婆子是关键,只要找到她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胤禛刚要开口,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周庸赶紧上前应门,旋即回来道:“四爷,找到了,果然在老家中躲着,眼下正在带回京的路上。” “叫他们一切小心。”胤禛话音刚落,胤祥已迫不及待地追问可是找到刘婆子了,见胤禛点头,顿时拍掌欣然:“当真是老天有眼,留她一条性命在世,看来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了。” 胤禛并不似他那般欢喜,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倘若真有人追杀于她,凭她一个年迈的老妇如何能逃过去,杀手又为何要找一具与刘婆子相似的尸体来替她瞒天过海? 时光在这样的疑惑中转瞬而过,在四月里一个下着蒙蒙春雨的清晨,胤禛忽下令召所有人至含元居。 这样兴师动众的召见在雍郡王府还是头一次,心知必是有大事发生,诸女不敢怠慢,先后来到含元居,胤禛尚未到,只有那拉氏一人坐在上面,待见过礼后,宋氏小声问道:“嫡福晋可知四爷将我等召来此处所为何事?” 那拉氏抚一抚袖子上的刺金花纹温言道:“王爷马上就到,妹妹到时候亲自问王爷不是更好?” “是。”宋氏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坐下,不多时年氏亦到了,她今儿个穿了一身玫瑰水红绣杏林春燕的旗装,发间垂下一对紫玉缀明珠步摇,即便在这略显阴翳的日子里依然烁烁生辉,光耀夺目,浅施一礼后紧挨着那拉氏左首坐下,立时有小侍女奉上茶来,年氏刚抿了一口便蹙眉道:“这新茶都已经陆续上了,怎么福晋还在用去岁的旧茶?” 那拉氏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这新茶还没送来,只能先用旧茶,妹妹若是喝不惯的话我让他们换盅新鲜的花茶来。” “不必了。”年氏将茶盏往小几上一放闲闲道:“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喝也无事。妾身本以为福晋是舍不得拿新茶来沏,却原来是还没送到。”她瞟了绿意一眼道:“待会儿将内务府送来的今岁碧罗春送些来给嫡福晋。王爷知道妾身嘴刁喝不惯旧茶,所以特意从内务府送了新茶来给妾身。” 那拉氏眸光一黯旋即含笑道:“难为妹妹有心了,其实于我来说不论新茶旧茶喝着都是一个味道,不若妹妹那般挑嘴。” 年氏扬眉轻笑,有一丝傲气在其中,说话间李氏到了,在行过礼后笑道:“妾身来晚了请福晋恕罪,本是早该来的,只是临出门前弘时突然大哭不止,哄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在听到弘时时,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叶秀眼中突然浮起此许渴望之意,若她的女儿活着的话现在也当和弘时一样了,或哭或笑…… 那拉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要照顾弘时还要照顾灵汐,自然比咱们都辛苦些,再说弘时又是早产,你这个做额娘要多费些心才好。” “妾身记下了。”李氏欠身答应,眸光在掠过面色不豫的年氏时有轻浅的得意在其中。 第九十二章 刘婆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看年氏现在荣宠无人可及,但终是膝下荒凉,这样的女子纵然再得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想在这王府中屹立不倒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子嗣,而她现在手上有长子在,立世子讲究嫡庶长幼,年氏将来纵然生下孩子,也只是次子而已,这一点想必年氏自己也明白,所以每每听到孩子才会露出不悦之色。 只要将来胤禛立弘时为世子,她这做额娘就会母凭子贵,成为雍郡王府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待到那时年氏再想一手遮天便没那么容易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胤禛到了,那拉氏忙领了众人起身见礼,却见到胤禛后面还跟了一个胤祥,因胤祥常来府中所以并不陌生,虽意外还是各自见了礼,不过这样一来宋氏等人却是面面相觑愈加不解,不知胤禛要说的事与这位十三爷有何相关。她们却是不知,今儿个是胤祥死皮赖脸自己非要跟着来的,胤禛拗不过就随他去了。 “人都到了吗?”胤禛扫了众人一眼,在掠过站在人群中的温如言时有片刻停顿,问坐在旁边的那拉氏,胤祥则就着三福端上来的椅子在一旁坐了。 那拉氏忙道:“除了禁足的钮祜禄氏之外,余下的妹妹们都到了。” 胤禛点点头,瞥了狗儿一眼道:“去将钮祜禄氏带来。”此话一出,除了那拉氏之外余下者皆是面上一凛,隐约猜到了胤禛今日大张旗鼓叫她们来是为何事。 李氏眼中更是掠过一抹喜色,然面上却是怆然落下泪来,“尽管已经过去那么久,但妾身每每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若非弘时命大,妾身只怕已痛失爱儿。”晴容在一旁赶紧拿手帕替她拭泪,小声劝道:“主子刚出月子不久,不宜落泪。” “是啊,我知道你生弘时不容易,又受了惊吓,当日因尚有疑点所以只是将钮祜禄氏禁足,而今一切已经明了,我将所有人都叫来,就是要当众还你一个公道。”最后两个字胤禛咬得极重,脸上有平常少见的笑意重重,仿佛心情甚好,唯有胤祥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自在将身子往另一边挪了下。 能永绝钮祜禄氏这个后患,李氏当然愿意之至,但面上却不好太过明显,只是微微点头,刚一坐下就听得胤禛问道:“弘时呢?” “妾身出来的时候弘时刚睡下。”李氏这般答道,胤禛稍稍一顿道:“去将弘时抱来吧。” 李氏没料到胤禛会突然这么说,这等场合将一个婴儿抱来做什么? 那拉氏含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道:“几日没见王爷定是想弘时了,那孩子冰雪可爱,我也想得紧,妹妹还不快些叫人去抱来。” “是。”李氏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胤禛和那拉氏都说话了,她不敢有违,遣了晴容回玲珑阁。 此处离玲珑阁不远,片刻时间晴容便抱了弘时来,那拉氏接过一看,只见裹在大红五蝠捧寿襁褓中的弘时依旧在酣睡,已经一个多月的他比出生时白胖了许多,头发也长了,圆圆的小鼻头,胖乎乎的脸颊,粉嫩的小嘴,在睡梦中他还时不时嘟一下的小嘴,端得是可爱至极,那拉氏一脸慈爱地抚了抚他高高的额头看向胤禛道:“还记得弘晖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样小小一团,额头亦是高高的,像你这位阿玛。”说到最后她眼眸中蒙了一层雾气。 胤禛无言,只是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弘晖的死始终是那拉氏心中愈合不了的一道伤痕。 言语间,狗儿带着凌若到了,看到这个待罪之人,诸女神色各异,但多是幸灾乐祸,等着看胤禛待会儿怎么处置她。 胤禛凝眸望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女子,内心并没有如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平静,这些时日他常想起她,想起那些欢愉的日子,数次已经走到净思居门口,但又强忍住了,始终不曾踏进去一步。 想她,亦气她;明明那日已经有意宽恕于她,可她竟敢当众那么顶撞自己,还拿湄儿相提并论,实在令人可气。 “妾身给王爷福晋请安。”凌若穿了一身素净至极的衣裳,通体无一丝花纹,发间亦只插了一对没有镶宝石的银钗子,进来后她一直低着头不曾看过任何人一眼,哪怕她知道无数次于梦魂中出现过的胤禛就在抬眼可见的地方。 于他,有爱,亦有怨。 “王爷,人都齐了。”那拉氏轻声说了一句,手里依然抱着弘时不曾还给晴容,可见她当真很喜欢这个孩子。 胤禛点点头,环视了众人一眼道:“今儿个都将你们叫来是有一事要说,想必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还记忆犹新,此事拖了一个多月,今儿终于可以弄个清楚明白。”说到这里他看向李氏道:“月如以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李氏想一想含了一丝不忍开口道:“不如就按年妹妹上次说的那样圈禁宗人府吧,虽她处心积虑要害妾身与弘时,但总归是姐妹一场,妾身实不忍心看她死,何况妾身与弘时总算福大命大,安然无恙。” 姐妹一场……胤祥正了正身子,嘴角蓄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若非一早就知悉事情真相为何,光是看李氏这番神情姿态,怕是连他都要被骗过去了。 胤禛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似乎很满yi这个回答,“难为你这般宅心仁厚,又肯以德报怨。”端起手边的新瓷盏茶饮了一口,感觉到滚烫的茶水从喉间滑过的感觉,对因他的称赞而面生喜色的李氏道:“说起来,你早产又先破了阳水,能转危为安还要多谢那接生的婆子有本事,月如,你说是吗?” 李氏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抖,洒了数滴在手上,灼热的似要钻入肌肤一般,她不知胤禛何以要无故提起刘婆子,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王爷说的是,可惜妾身醒来的时候,婆子走得早,使得妾身不能当面致谢,虽说王爷赏了她不少银子,但总归有些遗憾。” “你既觉得遗憾,我便将那稳婆找来让你谢上一谢如何?”胤禛接下的一句话令她花容失色,惊骇莫名,尚不及多想,胤禛已经大声道:“来人,将刘婆子带上来。” 当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李氏险些晕厥过去,站在一旁的晴容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她怎么会还活着,不是应该死了吗? 刘婆子在无数目光的凝视中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双腿一屈跪在当中磕了两个头颤声道:“老婆子给王爷福晋请安。” 第九十三章 偷龙转凤(1)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九十三章偷龙转凤 年氏抚着腕间碧绿如一汪池水的翡翠手镯若有所思,她可是看到李氏主仆看到老妇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简直如白日见鬼一般,怪异得紧。 “起来说话。”随着那拉氏的话语,刘婆子撑了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抬头看到目光阴冷的李氏时缩了缩脖子露出深切的惧意。 “妹妹,刘婆子来了,你有什么想谢的尽可说了。”那拉氏抱着弘时眸光浅浅漫过坐立不安的李氏和颜悦色地道。 李氏根本没听到那拉氏的话,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惊骇之中,她做梦也想不到,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刘婆子居然会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会这样? 胤禛……她猛然抬头看向坐在椅中的胤禛,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丝笑容,所有的只是冷漠与愤怒,是的,足以将自己撕成碎片的愤怒。她终于明白今日胤禛将她们叫到这里来的用意,哪是要处置钮祜禄氏,分明是要处置她。 “王爷,我……我……”她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心中尽皆是无尽的恐惧与慌乱。 “怎么了?”胤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激动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吗?”他转向一脸紧张的刘婆子道:“既然李福晋不会说,那你就替她说说,到底……李福晋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此话一出,包括年氏在内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牢牢盯着刘婆子颤抖的双唇,唯有那拉氏波澜不惊,慈爱的目光始终落在熟悉睡的弘时身上。 刘婆子听到这话赶紧又跪下了,结结巴巴地道:“时哥儿……时哥儿他……他……” 见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年氏不耐烦地皱了眉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想挨板子不成?还不快如实说来。” 刘婆子本来胆子就不大,再她这么一吓哪还敢怠慢,慌忙抬起头看了那拉氏及她抱在怀中的弘时一眼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时哥儿他……他不是李福晋所生。” 此言一出,底下登时一片哗然,包括年氏在内的诸女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时……弘时他竟然不是李氏所生,弘时从何而来,还有李氏的孩子呢?又去了哪里? 李氏倏然站起来,指了刘婆子厉声道:“弘时明明是我怀胎七月生下来的孩子,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再敢胡乱嚼舌信不信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该拔舌头的人是你!”她话音未落,胤禛已经扬手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怒然道:“李月如,你竟然敢假孕争宠,你好大的胆子!是否我平日待你太过宽容,所以令你胆大妄为做此等不堪之事!”温和的假像被瞬间撕破,幽暗的眼眸中有惊人的风暴在凝聚。 李氏连忙提裙跪在刘婆子旁边替自己辩白,“妾身没有,王爷您千万不要听信这老婆子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她飞快地扫了凌若一眼涕泪俱下道:“说不定她根本就是受了钮祜禄氏的指使,要替她脱罪所以就在这里栽赃嫁祸于妾身。” 那拉氏摇摇头,抬起眼失望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实在太令王爷与我失望了,本还想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眼下看来却是有些多余了。” 胤禛冷冷望着满脸泪痕的李氏,眼底有说不出的厌恶,从不曾想,原来朝夕相伴多年替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会用心如此险恶,“你说她冤枉你,那么是否徐太医、十三阿哥、我还有所有人都在冤枉你?” 李氏无言以对,只跪在地上反复说自己冤枉,胤禛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对狗儿道:“徐太医到了吗?到了的话就与他一道给我仔细搜玲珑阁,尤其是晴容的房间。” 晴容俏脸一白,低头紧紧咬着唇,她隐约猜到了胤禛是要去搜什么,虽紧张不已但又不敢出声,只得在心里乞求上天千万不要让他们搜到那东西。 狗儿离去后,含元居静得让人心慌,连气也不敢大声喘,唯恐触怒了面色阴沉的胤禛。 很快,身上沾了些许湿意的狗儿便带着容远来了,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猩红色绣有葡萄纹的绒布包,晴容看到这个绒布包立时瞳孔剧lie一缩,有无尽的骇意与绝望在其中。 “王爷,东西在晴容的枕下找到,正如徐太医所言,三长四短共计七枚银针。”狗儿恭谨的将绒布包呈给胤禛,胤禛打开看了一眼后又递给胤祥,目光落在容远身上,“徐太医,没错吗?” “是。”容远拱一拱手,沉沉道:“微臣翻遍医书,在一本残缺的古书中发现绘有用来移穴改脉的银针,就是如王爷所见那般三长四短,分毫不差。”从温如言派人来告知发生在凌若身上的事以及李氏并不曾怀孕的消息后,他深悔自己替李氏诊脉这么久,明明觉着有些不对却从未深究,害凌若无故受冤,是以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翻阅太医院所有医书,只为了弄明白李氏究竟用了何法改变了脉像。 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垂目不语的凌若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意外看到一张憔悴削瘦的脸庞,下巴还有未及时刮去的青黑色胡渣。 胤祥亦拈了一根银针在眼前细看,徐徐道:“这针与当年御医所言一致。呵,想不到李福晋身边竟有如此能人。”说到这里他将针扔到紧张绞不堪的晴容跟前摇头道:“移穴改脉本是为治病救人,而今却被你拿来帮主子假孕争宠,若你家祖先地下有知,不知会做何感想。” “奴婢只是一个懂得端茶递水的粗使丫头罢了,并不知十三爷说的什么移穴改脉,奴婢藏着这针只因它是祖传之物,并无其他。”晴容跪在地上强自镇定道:“主子确实有怀孕,时阿哥也确实是主子的亲生骨血,若王爷不信的话大可与时阿哥滴血验亲。” 弘时虽非李氏所生,但确是胤禛骨血,滴血验亲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可是胤禛并不想与她废话,径直扬脸对刘婆子道:“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不许隐瞒一个字。” 第九十三章 偷龙转凤(2)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刘婆子磕了个头,刚要说话,旁边李氏阴恻恻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刘婆子你可要实话实话,若敢乱言一个字,我绝不轻饶了去。”她知道这话会让胤禛此疑,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若不能吓住刘婆子,任由她将实情说出来,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斜坐在椅中的年氏执帕一笑道:“姐姐这话好生奇怪,倒是有点像在威胁刘婆子,难不成姐姐当真心中有鬼?”于她而言,此刻膝下有儿女的李氏威胁远比任何一个人都大,能够落井下石,她当然乐意之至。 且说刘婆子听了李氏的话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惧意,她没有忘记自己这些日子东躲西藏是因为什么。她做了一辈子稳婆,不说多富贵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不曾临了的时候却险些不得善终。 那拉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你无须害怕,尽管如实说来,王爷与我会替你做主。” 她的话令刘婆子神色一振,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是她不仁在先就休怪她不义了,重重磕了个头道:“回王爷福晋的话,当日李福晋深夜偷偷将老婆子召到她那里,然后解开了衣裳,奴婢看到李福晋衣下藏了一个棉花枕头,小腹那里一片平坦,根本不曾怀孕。” 尽管这话已经听到过一次,但此刻听她详细说来众人依然有一种惊心之感,而李氏则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攥着衣裳。 “李福晋说只要老婆子在接生时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就给老婆子一千两银子,反之则让我没命活着走出去,老婆子虽不想助纣为虐,但为了小命着想,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慢着。”年氏忽地拧眉不解地道:“那时李福晋才怀孕七月吧,为何这么早就找你,还有既然李福晋没怀孕,那弘时从何而来。”她掠过那拉氏怀里的大红色襁褓,眸光冷若秋水寒霜,“难不成是从外面抱来的野种?” 那拉氏怜爱地抚一抚弘时粉嫩的脸颊道:“他不是李氏的骨血,但确确实实是王爷的骨血,无一丝虚假。” 因痛失爱女而情绪低落的叶秀不知为什么听到那拉氏这句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眼睛更直勾勾盯着襁褓中的弘时。 面对年氏的质问,刘婆子咬一咬牙说出更加惊人的话语来,“因为李福晋要夺叶福晋之子为已子,只有这样才可以天衣无缝,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要验时阿哥真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她一知道嫡福晋指了老婆子为叶福晋接生后,就立刻找上老婆子,要老婆子来一个偷龙转凤,而李福晋就设法让他人认为自己早产,如此一来时间上便对了。” “你说什么?”最激动的莫过于叶氏,急急起身,顾不得撞翻了的茶盏,直奔到刘婆子跟前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我的孩子?” “是,其实叶福晋你怀的是龙凤胎,虽然小格格在生产时不甚夭折,小阿哥却安然无恙,是老婆子受了李福晋主使偷偷将孩子抱到她那里,假装是她生下的孩子。当时福晋痛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刘婆子羞愧的说着,而叶氏已经顾不上她了,快步冲到那拉氏跟前睇视着犹在睡梦中的弘时喃喃道:“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拉氏微微一笑,将弘时递过去道:“不错,他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叶氏不知自己应该哭还是笑,一把从那拉氏手里抱过弘时紧紧搂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令她悲喜交加,泪如雨下,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却相对不相识的孩子啊! 在手离开弘时身体的那一刻,有一丝失落在那拉氏眼中闪过,然很快便平静如昔,抚着抽泣不止的叶秀动情地道:“好了,孩子不是已经在你怀里了吗?莫哭了。” 不知是否叶秀抱得太紧令弘时感到不舒服,他突然惊醒撇着嘴哭起来,小脸皱成一团,那拉氏忙伸手抱过一边轻拍一边哄着,弘时很快便停下了哭泣,睁开乌溜溜若墨丸的眼睛盯着那拉氏瞧了一阵忽地咧开小嘴笑了起来,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要将那拉氏的心都融化了,她恋恋不舍地交还给叶秀叮咛她不要抱得太紧。 叶秀满心欢喜地盯着失而复得的麟儿,怎么瞧都瞧不够一刻都不愿放手,虽然女儿死了,但儿子却回来了,总算没有白费这十月怀孕的辛苦。不过她并忘记是谁害得他们母子分离一个多月,当下“扑通”一声抱着弘时跪在胤禛跟前泣然道:“王爷,李氏这般算计妾身,甚至将妾身的孩子偷为已有,实是罪大恶极,求您为妾身做主。” 胤禛知晓她这一个月所承受的痛苦,深为怜惜,亲自扶她起来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见胤禛目光望过来,刘婆子忙又道:“老婆子在将时阿哥偷偷抱至李福晋处假装是她所生的孩子后便出府,原以为她会兑现诺言给银子,不曾想她却派了杀人来杀老婆子。”说到这里刘婆子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大声道:“那人想勒死我,我很害怕就一直逃,逃到了山上,那人不识路加上天又黑了,所以他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躲藏起来的我,我知道他肯定还会来,所以当夜就逃回了老家,一直躲到王爷派人来找我。”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李氏利用完刘婆子之后就想杀人灭口,没想到刘婆子竟然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而今成为了李氏的催命符。 李氏膝行爬到胤禛面前梨花带雨地泣声道:“王爷,妾身错了,妾身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求您念在多年的情份上饶过妾身这一回。” 她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怒喝道:“你现在知错了吗?那你假孕博宠、陷害凌若、夺叶氏之子、追杀刘婆子的时候有没有知错?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多年情份?我只恨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你是一个如此恶毒狠辣之人。” 李氏簪钗脱落发髻凌乱,趴在地上啜泣不已,只是没人会可怜她,有的只会是冷眼旁观甚至兴灾乐祸。 成王败寇,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呐,周末来我妈家看宝宝了,更新的晚了些,不过大家放心不论早晚,肯定会更新的,下一章老时间十一点 第九十四章 活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爷,李氏身居高位不知感恩反而假孕争宠,又陷害凌福晋,心眼实在恶毒,以她的罪行若只圈禁宗人府只怕是太轻了,且也难以让人心服。”年氏盈润饱满的红唇似若盛开的玫瑰花,娇艳而带刺。 “凌若。”胤禛转眼看向凌若,含了难以言喻的复杂道:“她这样害你,你说该如何处置为好?”这是进来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长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一颤,复又沉静如初,与她的声音一般,“处置犯错的妾室是王爷与嫡福晋的事,妾身不敢妄言。” 她的话无错可挑,然胤禛却知道,她始终还是在怪自己不相信她,神色微微一黯,在看向狼狈不堪的李氏时厌恶又多了几分,冷哼道:“以你的罪,纵使杀了你亦是轻的。” “王爷!”晴容大哭着爬上来抱住胤禛的腿道:“主子只是一念之差并非罪不可恕啊,何况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在乎王爷您,求您念在多年夫妻情份,主子又曾为您生下一子一女的份上饶过主子吧,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替主子去死。” 叶秀一直满心恨意,闻言将孩子交给红玉抱好后冲过去一把揪住晴容的头发狠狠打了她两巴掌尖声喝道:“你个小贱人,你不过是条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你主子求饶,贱人!贱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力掴着她的脸颊,直把晴容打得嘴角破裂,她喝骂的声音大了些,倒是将弘时吓了一大跳,又张嘴哭了起来。 弘时的哭闹再加上叶秀粗鄙的言词令那拉氏皱起了精心描绘过的细眉,略有些不悦地道:“我知道妹妹你心里难受,但也该顾着身份,跟一个奴才置什么气,瞧把时阿哥给吓的,还不快退下。” 待叶秀退下后,那拉氏看了胤禛一眼轻声道:“王爷,您觉着该如何定罪?” 胤禛望一眼泣不成声的李氏迟迟未语,他原本已欲治李氏一个死罪,然晴容的一番话却令他犹豫了,不过其他,只为那一子一女。 屋内极安静,甚至能听到外面细雨落地的声音以及……奔跑声! “阿玛!阿玛!”灵汐淋雨跑进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原本在屋里睡觉,直到狗儿他们进来搜查是方才惊醒,虽然狗儿不肯说怎么回事,但从他的脸色灵汐能感觉到一定是额娘出事了,虽心里一直有根刺横在那里,但那毕竟是额娘,她不能坐视不理,是以偷偷跟着过来,躲在院外,待得隐约听到胤禛要发落李氏时,忍不住跑进来。她扑到胤禛怀里一边哭一边道:“阿玛,你不要杀额娘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杀额娘,灵汐……灵汐就这么一个额娘啊!” 看到灵汐替自己求情,李氏落泪不止,连连磕头,求胤禛看在灵汐的面上饶自己一命。 “灵汐。”胤禛拨开灵汐因雨与泪沾在脸上的湿发,灵汐原本是一个很外向活泼的孩子,自小就少有哭的时候,可是眼下却哭得这样凄惨,是啊,李氏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是,始终都是她的额娘,无人可以替代,若她死了,对灵汐将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那拉氏目光微沉拉过灵汐的手,“灵汐你乖,不是你阿玛要杀额娘,而是你额娘做错了事,怨不得他人。”说罢对翡翠道:“带格格下去换身衣服,再煎碗红糖姜茶,这样冷的天小心着凉。” “我不要。”灵汐甩开那拉氏的手,小手死死攥住胤禛的袖子泣声道:“阿玛,求你,求你放过额娘好不好?” 温如言在一旁暗自摇头,可怜稚子无辜,不论李氏怎样咎由自取,但灵汐却无错,杀了她对灵汐实在太过残忍。 胤禛沉吟良久,抚去灵汐脸上的湿意道:“乖,跟翡翠下去换衣裳。”灵汐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接下去道:“阿玛答应你,不杀你额娘;但你也要答应阿玛,要听话,不许再闹了。”他的话令年氏等人眉头为之一皱,显然极是不愿。 灵汐赶紧点头答应,生怕晚一些胤禛会反悔,尽管依然有些不放心李氏,但还是随翡翠走了。 在她走后,李氏忙不迭磕头谢恩,胤禛抬手淡漠地道:“不必急着谢恩,我只说看在灵汐的面上饶你不死,并未说不追究你的过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你就在宗人府过此余生吧。”说罢就要唤人进来,那拉氏目光一闪,含了几许怜惜道:“王爷,明日再将李氏送去宗人府吧,再留一夜让她与灵汐说说话。” “随你。”在扔下这句话后,胤禛起身离去不愿再看李氏一眼,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脚步有些许停顿,然终是没说什么,唯有一声叹息随卷入屋中的凉风传入凌若耳中。 在胤禛走后,胤祥、容远及诸女亦一一离去,待屋里只剩下凌若时,那拉氏走下来握住凌若微凉的手指轻咳一声含笑道:“今日能还妹妹一个清白平安,我总算能够安心了,这些日子当真是委屈妹妹了。” 三福在一旁插嘴道:“这些日子主子为了凌福晋禁足的事吃不下睡不着,操心的不得了。” 许是身子不好,那拉氏指尖的冰凉并不亚于凌若,她横了三福一眼不悦地道:“不许乱说话,退下!” “多谢嫡福晋关心,妾身没事。”面对她毫不掩饰的关心,凌若心中一暖,在这尔虞我诈的雍郡王府之中,除了温如言就只有那拉氏是真心待她好。 她拍拍凌若的手轻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唉,当日那种情况下大家都难免有所疑心,你就别怪王爷了。”见凌若点头她又道:“好了,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让厨房炖盅红枣枸杞炖雪蛤给你送去补补身子。” 凌若谢恩后转身离去,外面依旧细雨绵绵,墨玉撑油遮在凌若头顶,撑出一片小小的无雨之地。 第九十五章 一世不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走出含元居,墨玉便看到有人影在自己面前闪过,紧接着手上一空,伞已经到了另一人手里。 “十三爷?”墨玉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胤祥,弄不明白他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傻傻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接着,打了这么多下也没见你变聪明一点,真不知你家主子怎么受得了你。”胤祥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墨玉的额头,示意她拿着自己身后小厮递来的伞,“你先走,我与你家主子有些话要说。” 墨玉对他这个每次见到自己都必做的动作深恶痛绝,在心里抱怨道:就是因为你老弹人家头所以才越来越笨。不过谁叫人家是十三爷呢,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也就只能在心里抱怨几句。 待墨玉与其他人都离开后,凌若望着头上一根根的伞骨以及胤祥轻轻一笑道:“能得十三爷撑伞,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 “你是我小嫂子,自然当得起。”胤祥满不在乎地转着手中的伞,看雨水在伞橼飞起,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凌若笑笑不语,她知道胤祥此来一定有话要与自己说,在短暂的沉默后,胤祥果然道:“小嫂子,你就别生四哥的气了,他其实真的很在乎你。” “是吗?什么时候十三阿哥改行做了说客。”凌若淡淡地应了一句,手伸出伞外,任由那细细的雨丝打湿手掌,听不出喜怒如何。 “不是说客是实情。”胤祥认真地道:“那日我见过你之后去找四哥,本是想说服四哥彻查此事,岂料四哥早已命周庸在查了,甚至还发现刘婆子没死,派人去她老家找到了她带到京城说出事情真相。这足以证明四哥并非不相信你,只是那样的情况下他也很为难,我希望你能够体谅四哥,不要再生他的气。”他顿一顿又道:“我知道湄儿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但这根刺早晚会拔去,万不能因噎废食。” “我就怕这根刺拔之不去,似鬼魅缠身。”凌若望着自己被雨水无声打湿的鞋面不无忧心地道。 “不会。”胤祥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的话,“我相信四哥,他终有一天会想明白,小嫂子你千万不要放弃。” 凌若侧目瞧一瞧他,忽地含一缕捉狭的笑意,“四爷都没急,十三爷您又急个什么劲,也许四爷根本不在意我心里怎么想。” “这世间论对四哥的了解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说他在意就一定在意。”胤祥斩钉截铁地说着,“总之你听我的就一定没错。” 凌若笑一笑未再言语,任由胤祥执伞将她送回净思居。 那一夜,雨意绵绵,不见了星辰明月,暗沉沉一片,唯有点燃的烛火照见一室光明以及围坐在桌前喝得满脸通红的净思居众人,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由衷的笑意,净思居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而今主子沉冤得雪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在凌若的坚持下暂时抛开主仆之分,围坐一堂共饮美酒共尝佳肴,不时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凌若含笑执起酒壶替受宠若惊的李卫等人一一斟满,随后端起酒杯凝声道:“多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依然能够不离不弃,没有半句怨言,这杯我敬你们。” 李卫等人连忙站了起来举杯认真道:“一日为主终生为主,这一辈子您都是咱们的主子,永不背叛!”随着他的话所有人都重重点头,于酒杯相碰的那一刻大声许下他们共同的承诺:“永不背叛!” 这顿酒一直吃到很晚才散,在墨玉等人收拾了碗筷退下后,凌若抚着因酒意而滚烫的脸颊毫无睡意,胤禛……他终是没来…… 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打开门任由夜风挟细密的雨丝吹拂在脸上,凉意如许,徐徐走到堂前的樱花树前仰头望着雨夜中蒙蒙不可见的树叶,此时已过了樱花最美的花期,想要再见到繁花如云的景象便只有等来年,花落尚有再开之时,那么人呢?虽胤祥之前信誓旦旦,但胤禛今夜始终没来,是否他的心中自己始终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人? “是否我不来,你就准备一直这样站下去?”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无声的静寂。 蓦然回首,一个颀长的身影隔了蒙蒙细雨静静站在身后,风卷着他暗蓝色染了湿意的衣袍一下一下拍在身上。 怔忡间,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眼前一下子被模糊,分不清是雨亦或是泪,只是这样怔怔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他,直至带了他体温的手抚上脸颊方才惊醒过来,往后退却几步避开他的手欠身道:“妾身钮祜禄氏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略有些失落的收回手,涩涩道:“若儿,你还在怪我吗?” “妾身不敢。”她回答,垂目之下语气平淡无波。 “不敢而非不怪。”胤禛苦笑一声,不顾凌若的反对上前将她拥住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道:“若儿,你知道我是在乎你的,否则那日我不会问你后悔与否,只是你当时言词不逊,令我很生气。” 那日,他问她:后悔吗? 他是想恕她,只可惜她性子太过倔强,出言顶撞,令他一怒之下同意了年氏的处置,若非温如言冒死求情,只怕这一个多月凌若就要在宗人府度过。 “若儿,答应我,不要和湄儿去比,永远不要。”他闻着她发间的幽香一字一句道:“而我也答应你,信你,一辈子,永不疑;好不好?” 这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承诺,宠她信她,只是不要与湄儿去比较,在他心里没有一个女人能与湄儿相较。宠,可以给予无数人;而爱,只能予一人! 凌若静默不言,任由密密的雨不断打湿彼此衣衫,许久,她抬手环住胤禛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四爷要记住今夜说过的话,永不疑妾身!” “好,我记住了。”胤禛欣然答应,有无言的喜悦在其中,拥住凌若的手又紧了几分,虽夜雨凉冷,他的心却因怀中的女子有了温度。 凌若闭上眼,脸色缓缓漠然下来。 她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所能争取的极限了,胤禛……最在意的始终是湄儿,远非自己,至少现在如此。她虽恨,却无可奈何,此生牵绊太多,注定无法就此转身离去。 既然得不到爱,那么她就去追寻许许多多的恩宠与信任,多到足够弥补这份空虚,足够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心,始终是空虚的…… 曾以为此生只要能陪伴在他身侧,不论他对自己欢喜与否都心满yi足,原来并不是这样,爱是会上瘾的,付出的越多就会想得到更多…… 【作者题外话】:有人很讨厌我提娃,呃,那我不提娃提啥?提书?我想的一切已经全呈现在书里了,还提啥捏? 第九十六章 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柴房中,被关押在里面的李氏正透过上方的小窗子静静望着外面雨意朦胧的夜,而今的她已经不在是高高在上的侧福晋,名位被废,明日更要送往宗人府圈禁一生,但是李氏并没有彻底绝望,她还有灵汐,只要这个女儿在,胤禛就不会将她抛之脑后任由她自生自灭,说不定她依然有机会复起。 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借着屋中昏暗的灯光李氏看清了两人的脸,正是那拉氏与灵汐,灵汐已经换了一身紫蓝绣花短襟衣衫,看到李氏立时扑过来,哭喊道:“额娘!额娘!” “乖女儿,额娘抱啊,不哭。”嘴里说不哭,自己却不住掉眼泪,不论她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府里,这一去都将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她看不到灵汐,而灵汐也看不到她。 “你们母女趁此机会好好说说话,过了今夜想再见便难了。”那拉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淡然,隐在暗中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色,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与守门的侍卫退了出去,而门亦在她的示意下关了起来,留下灵汐与李氏独处。 待心情平复了些后,李氏抚着灵汐梳成垂髻的头发感慨道:“从明天起额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在灵汐的身边,你要听阿玛与嫡额娘的话知道吗?能不能再见额娘就要看灵汐怎么做了。”这个女儿是她复起的唯一关键,自要好好叮咛,让她庆幸的是经此一事,灵汐的病仿佛不药而愈了,再不似从前那般痴痴傻傻。胤禛素来疼惜这个女儿,只要她肯在胤禛面前多哀求几番,胤禛定会心软。 “灵汐知道。”灵汐不断点头,小脸上全是泪痕,李氏欲帮她拭去,哪知拭得一块帕子皆湿了灵汐还是不住往下掉眼泪,李氏心疼地搂了她道:“莫哭了,哭得额娘心都碎了。” 灵汐闻言自李氏怀中抬起头攥着她的衣裳垂泪问道:“额娘为什么要害人?” 李氏身上一冷,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柔声道:“额娘没有害人,是那些人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陷害额娘,灵汐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言。” “不是啊。”灵汐摇头,那张脸有与年龄不相符的痛苦,“没有人冤枉额娘,是灵汐亲眼所见,见到晴容将弘晖与我推进蒹葭池中,晴容最忠于额娘,除了额娘没有人可以令她这么做。” 若说之前李氏还可以假装镇定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骇然失色,她万万没料到自已最大的秘密会被灵汐一言道破。 “你……”李氏想否认,但灵汐的目光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灵汐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低低道:“那日我与弘晖在蒹葭池边放风筝,正玩得开心,突然看到弘晖跌进池里,随后我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用力推我,在跌进水池前我看到了推我的那个人,是晴容!额娘,我没有看错,是晴容啊!”说到最后她抽噎不止,攥着衣裳的手松开复又握紧,那是她额娘,虽然额娘曾命人将自己推入池中,但毕竟是她额娘,舍不得,她舍不得,所以适才求着嫡额娘让自己来这里见额娘一面。 “所以你醒来后一直封闭了自己,不愿与人说话?”李氏涩涩地问,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灵汐的心病因何而来,不是因为目睹弘晖的死,也不是因为险死还生,而是因为她知道害自己的人竟然是亲生额娘,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她紧紧搂了灵汐含泪道:“灵汐,你相信额娘,额娘虽然将你也推了下去,但那只是怕别人起疑,你是额娘的亲生骨肉,额娘绝对没有想过要害你,额娘早已在池里安排了人,绝对不会让你溺水。” “那额娘就是承认害死弘晖了?”灵汐的神情愈加悲伤,大声问道:“为什么?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世子!”李氏冷冷说出这句话,眉眼流露出深切的冷意,“只是这个理由就足够他死一千次一万次,即便额娘不动手也自有动手之人。”说到此处她握住灵汐冰凉彻骨的手紧张地问道:“告诉额娘,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灵汐摇摇头,“没有,我怕额娘有事,所以谁都不敢告诉。” “乖孩子。”李氏神色一松,拍着她的手道:“答应额娘,将这件事烂在肚中,永远不许再提起,好吗?” “嗯。”灵汐默然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弘晖,可是她能怎样,毕竟是自己的亲额娘,难道当真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记住,不论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们母女好,这天底下只有额娘才会真正待你好。”说完她亲一亲灵汐的额头柔声道:“好了,快把脸擦一擦出去吧,莫让嫡额娘等太久。” 正说话间,门打开了,那拉氏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灵汐满脸泪痕,取过绢子仔细替她将脸拭干净后轻声道:“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又不是往后见不到你额娘,快别哭了,你先跟翡翠回去,我与你额娘还有几句话要说。” 在灵汐恋恋不舍离去后,李氏朝那拉氏欠身道:“往后灵汐就麻烦嫡福晋多加照拂了,妾身虽身在宗人府亦会感念嫡福晋恩德。” “你放心。”那拉氏并没有叫起,而是越过她望着凌乱堆在地上的破旧杂物缓缓道:“我必将灵汐视如已出。” 不知为何,那拉氏今夜的声音异常冰冷,令李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多年来从不曾有过的事,正自不解时,那拉氏已经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从今往后她再没有你这个额娘。” “妾身不明白嫡福晋的意思。”李氏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那拉氏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纯金葵花镶红宝石护甲冷冷道:“弘晖是怎么死的,我想李福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作者题外话】:year,最大的幕后黑手终于浮出水面了,相信有很多人猜到了哦,嘿嘿 第九十七章 始作俑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氏万万没料到今夜居然会连着从两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此刻的心情已不能用惊骇二字来形容,连退数步方才勉强站稳,脱口道:“你偷听我与灵汐说话?!” “何需偷听。”那拉氏头也不抬地道:“你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除了灵汐,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看到了你指使晴容做下的恶行,并且将之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却故意装做不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氏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头上爬,令她惊惧莫名。 “我何止知道这些,还知道你使人在府中散播谣言,说钮祜禄氏有心害弘晖,好借我的丧子之痛来帮你除掉钮祜禄氏。李月如,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她抬眼,有无尽的恨意在其中,露在袖外的十指微微发抖,若非还有理智克制,这双手早已掐在李氏的脖子上。 “一直以来,我虽为嫡妻,但从不曾为难过你们,甚至处处忍让,哪怕被你们说软弱无能也不要紧,只求阖府上下能够齐齐整整,安安稳稳。可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是弘晖的死讯!”说到这里,那拉氏睁目欲裂,步步逼近惊慌不堪的李氏,“不是失足,不是偶然,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他,甚至为此不惜让灵汐跟着溺水,好让人疑心不到你身上。李月如,你好狠的心!明知弘晖是我的命根子,却为一已私利害死了他,弘晖才八岁,他不曾害过任何人,可是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从他死的那一天起,我活着的每一日都在承受锥心之痛。我发誓,一定要让害他的人不得好死!” 李氏从不知素来温和软弱的那拉氏竟有这样狠厉的一面,一时间被她迫得不住后退,直至退到墙边方喃喃道:“所以,从那一日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不错!”那拉氏唇畔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你也好,钮祜禄氏也好,都是一样。”弘晖虽非钮祜禄氏所害,但若非她教他放什么风筝,弘晖又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蒹葭池,又怎么会让李氏寻到机会下手,所以在已经丧失理智的那拉氏看来,凌若根本就是李氏的帮凶,她岂有不牵怒凌若的道理。 “你好深的心计,可恨我竟一直没发现。”李氏恨恨地道,她一直留心提防身边每一个人,却独独漏了那拉氏,从不将她当成一个威胁看待,偏偏她却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冰冷的护甲尖端重重划过李氏的脸颊,留下一道血印子,望着李氏惊怒吃痛的眼神,她冷声道:“不要妄想去告诉王爷,从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一个死人!” “不!”听到“死”字的李氏如被踏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进来,抛却心中的恐惧尖叫道:“王爷说饶我的命,你无权杀我!” 那拉氏微微一笑,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着染在护甲上的血,那种血腥气令她想吐,但心里却说不出的痛快,那是仇人的鲜血啊。弘晖,你在天上看到了吗,额娘正在给你报仇,将伤害你的人一个个斩尽杀绝!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她笑,染血的唇畔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媚惑在其中,仿佛行走于夜间的修罗,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自己以死谢罪。” 在李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她弯一弯唇又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刘婆子能逃过你的追杀?” 内心隐秘的惊悚被那拉氏一次次挑破,令李氏有一种赤身裸体毫无遮掩的感觉,对那拉氏的惧意愈加深重,几乎不能自已。 “因为……追杀刘婆子的人并不止你一个。”那拉氏微微一笑,眯了狭长的眼眸道:“既然我的孩子没了,那么别人也不能有孩子,叶秀的孩子本不应该活下来。可恨那刘婆子贪心不足,收了我的银子不够还要收你的银子,答应为你偷龙转凤。这把戏本来耍不下去,谁想叶秀怀的竟是个龙凤胎,她捂死女孩到我这里来交差,暗地里却将男孩转给你,充做你的孩子。” 李氏做梦也想不到当中竟还涉及这等阴谋,失色之余却也明白自己如此惨败的原因所在,指了那拉氏厉声道:“我明白了,追杀刘婆子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你,我当时就奇怪刘婆子一个老妇怎能逃过追杀,纵使有地利也不当毫发无伤,原来是你派去的人护住了她,还找来替罪羊毁了她的容,让我尽管奇怪是谁杀了刘婆子,却无从追查下去。” “我在知道你偷龙转凤之后,便明白这是一个让你万劫不复的大好时机,原本你要对付钮祜禄氏我亦不反对,反正她迟早也是要死的,只是相较之下我发现自己更喜欢要你的命,而刘婆子就是你的催命符!”那拉氏眼中浮起犹如鲜血般深重的快意,衬着她唇畔的鲜血有令人心跳加速的恐怖,与往日里温和慈善的她判若两人。 “我与王爷成婚多年,岂会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那日温如言的一席话他虽未说什么但心里却是起了疑,我知他必会在暗中追查此事,所以我将刘婆子送回老家后便派人暗中盯着,果不其然很快有人去找她要将她带回京城。我告诉刘婆子,只要她肯指认关于你的一切,我便饶她一命,为了性命,她自然什么都肯答应。”说到此处,她凑近李氏的耳畔,吐气如兰,“妹妹,你千算万算,几乎什么都算到了,可是你忘了,还有我,所以你只能是一只螳螂而非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氏紧紧贴着墙壁,想要退开眼前这个疯狂而可怕的女人。 那拉氏笑一笑,直起身道:“你我到底姐妹一场,我怎忍心让妹妹去了阴曹地府后做一个糊涂鬼,自然要趁着现在说个清楚明白。” 李氏脸色一变,慌乱地摇头,嘴里不住说道:“我……我不会让你杀我的,你走开!”她从地上胡乱捡起一根破木棒朝那拉氏挥舞,那木棒上不知积了多久的灰,被她这么一扬顿时弄得屋中尘烟弥漫。那拉氏厌恶地挥挥袖,退出几步,她刚一退开,李氏立即连滚带爬跑到门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人,她要去告诉胤禛,那拉氏才是最可怕的人,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那扇看起来并不坚固的门。 “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放我出去!”她不住地拍门,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反倒是自己一个踉跄摔倒在门槛处,狼狈不堪。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这两天都只有两更,实在是没时间写,今天争取三更,谢谢支持我的书友,非常感谢你们 第九十八章 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冷眼看着她在那里拍门,早在她来的那个时候,守门的侍卫就已经被遣走,而门亦上了锁,即便里面叫破天也不会有人答应。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随着这句话那拉氏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轻飘飘掷在惊惶欲死的李氏跟前,一字一句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要你自已此死谢罪!虽然你肮脏的血不足以赎清你所犯下的罪孽,但除此这外我找不到更适合你的下场。” “不!我不想死!我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李氏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惊恐,拖着扭伤的脚不住往后退,想要远远躲开那条仿佛随时会缠住她脖子的白凌。为了活命,她抛弃所有尊严只求能继续活下去。 “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吗?”那拉氏冷笑,一脚踩在李氏的手背上,花盆底鞋狠狠地蹍着,听到李氏痛苦的呻吟声,眼中浮起疯狂的快意,“太晚了,李月如,一切都太晚了,从你害弘晖的那一刻起,我与你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她顿一顿又道:“何况,你以为我会笨到留下你这个祸患吗?” 见求饶无用,李氏又声嘶力竭地大叫,“你不能杀我!我是记入宗室名册的侧福晋,你无权处置我!” 那拉氏唇边的笑意因她的话而更加深重,“是,我无权处置你,那么灵汐呢?明日你被送往宗人府后,灵汐便由我来抚养,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以在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令灵汐生不如死!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李福晋你又如何?你已经命人推灵汐溺过一次水,现在是否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灵汐的名字,李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不顾脚上的疼痛扑上来大声道:“我不许你伤害灵汐!不许你动她一根头发!”她可以对任何人狠下心肠,唯独灵汐不可以,她唯一的女儿,那次溺水已经是她欠了灵汐的,她绝不可以再让灵汐出事。 那拉氏脚步一动侧身闪过,冷眼看李氏因扑空而倒在地上,硌得一嘴鲜血,面无表情地道:“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李月如,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死或者灵汐死!” 李氏从地上爬起来,除了惊惧更有深深的恨意,尖叫厉叫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那拉莲意,你口口声声说报应,而今你所做的一切比我有过之无不及,难道就不怕自己有报应吗?!“ “报应?”那拉氏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不止,可是很快她便敛了笑意狠狠一巴掌甩在李氏混了尘土与鲜血的脸上,“从弘晖离我而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一无所有,还怕什么报应吗?更何况我只是取回我应得的一切,何来报应一说,更不要将我与你相比。今日的那拉莲意,完全是你们这些人一手造成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望着嘴角破裂血丝渗出的李氏,那拉氏冷酷无情地说出这句话。 李氏失魂落魄地听着,旋即状若疯狂的大笑起来,口中反反复复皆是“报应”二字。 那拉氏睨了形若疯婆子一般的李氏一眼,说了这么久她也厌烦了,厉声道:“李月如,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是你死还是灵汐死,赶紧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 “那拉莲意,你拿灵汐来威胁我,我还有选择吗?!”李月如猛然一敛脸上的疯狂,然恨意却有增无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将灵汐视若已出,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否则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那拉氏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与我讨价还价,总之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留灵汐一条命。好了,你可以动手了!”李氏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怕,更何况是死后,冤鬼索命?简直就是笑话,若真有鬼神善恶之说,弘晖就不会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入府至今近十年来,李氏何曾受过那拉氏这样的羞辱与轻视,气得浑身发抖,但那又能怎么样,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捡起那条白绫,然后麻木地踩上摇摇晃晃的桌子将白绫抛过横梁打了个死结。 在将头伸入白绫时,李氏挣扎了许久,她不想死,一千一万个不想死,但为了女儿却不得不死,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那拉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她至死都不曾闭目,直勾勾盯着下方的那拉氏,尽管没有了生机但依然能感觉到无休止的恨意。 那拉氏漠然看着悬在半空中死不瞑目的李氏,若非过了今夜李氏就要被圈禁宗人府不便于下手,岂会只是赏她一条白绫自尽这么简单,这个贱人害死弘晖,纵是千刀万剐亦不为过,现在留她一条全尸已是莫大的恩惠,她若真敢化为冤鬼来索命,那她不介意再杀一次,让她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那拉氏满不在乎地掸一掸身上的尘土,施施然命人打开门走出去,外面依旧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淅淅沥沥。 三福一直候在外面,此刻见那拉氏出来忙撑了伞过去,恭谨地唤声主子,低垂的双眼不着痕迹地往房门半掩的柴房内瞟着,待看到一只悬在半空中毫无着落的女人脚时,心中一凛赶紧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拉氏扫了身子弯的极低的他一眼淡然道:“通知高福,李氏畏罪自尽,让他着人处li尸体,李氏已被废为庶人且又是自尽,该怎么安葬他应该心里有数,别弄错了。”不论是宫中妃嫔还是宗室福晋,自尽都是大忌,哪怕生前位份犹在亦不能按品级下葬,何况是被废的庶人,能得一口薄棺裹尸已经是格外恩赐。 “奴才知道。”三福仔细记下那拉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随即道:“夜深了,奴才扶主子回去休息吧。”那拉氏点一点头,伸手搭在三福的小臂上,没入重重黑暗之中。 第九十九章 喜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雨停之时,李氏在柴房中悬梁自尽的消息已传遍整座雍郡王府,当旁人皆兴灾乐祸之时,含元居中却传出阵阵哀恸的哭声,那是灵汐。 彼时,凌若清晨起来梳起后正在练字,虽已不再禁足,但练字可以令她静心宁神,是以并不曾中断;听到水秀提了食盒兴冲冲跑进来说李氏自尽时,手中的动作一顿,放下狼毫笔愕然抬头道:“她死了?” 水秀忙不迭点头,一边将食盒中的早膳取出来一边道:“适才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在说呢,听说昨夜嫡福晋带灵汐格格去见过她后,半夜时分李氏便在柴房中悬梁自尽了,想来是自己觉得罪孽深重又害怕去宗人府受罪,所以自行了断了。高管家已经派人抬了她的尸体去乱坟岗中安葬了,王爷在知道这件事后什么都没说。” 墨玉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纸砚不在意地道:“像她这么心肠歹毒的人死了活该,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果真是自尽吗?”凌若有些奇怪地问,以她对李氏的了解,李氏不像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虽说圈禁宗人府一世很惨,但她好歹是灵汐的额娘,保不准胤禛以后会看在灵汐的面子上宽恕了她。 “当然是真的,听说高管家去的时候李氏就那么悬在半空中呢,舌头伸得老长,可吓人了。”水秀想了想又有些不解地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奴婢听说自尽的人都是闭着眼,可是据看到过的人讲,李氏当时眼睛睁得极大,好像很不甘心似的,怎么都合不上她的眼,直至被抬出去时还睁着,吓得很多人不敢看,还有……” 水月正在舀百合粥,此刻被她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断道:“行了行了,主子早膳还没用你就在这里不停地讲死人,还说得这样邪乎,也不怕倒了主子的胃口,到时候唯你是问。” “不碍事。”凌若接过尚在冒着热气的百合粥又问了水秀几句,越听越觉得李氏不像自尽,可是要说有人害她又不像,当时去看过她的就只有嫡福晋与灵汐,断无害她的理由,真是令人不解。 不过李氏的死,于她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毕竟这个女人城府颇深,只要她活着一日便总是一个隐患,只是可怜了灵汐,这个孩子虽身为金枝玉叶,却命途多舛,唉…… 她摇摇头,刚喝了一口粥便看到温如言走了进来,忙起身相迎,得知其尚未用过早膳时让水月再盛一碗递予她,温如言接过后尝了一口笑道:“虽说是一样的东西,但总觉得妹妹这里比较好吃。” 凌若挟了一个新鲜炒出来的菜心放到温如言碗中轻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尽管天天来吃,些许清粥小菜妹妹总还不至于吝啬。” “李氏死了。”在一碗粥吃净后,温如言接过墨玉递来的软巾拭着唇角道:“她也算是罪有应得,去了这个心腹大患,往后咱们好歹能松口气,不需整日提心吊胆,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凌若这几日胃口不太好,虽然墨玉已经让厨房变得花样将膳食做精致些,但还是只喝下了小半碗,至于碟子上的四色糕点更是一口未动,“李氏这一死,府中侧福晋之位便空了出来,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觊觎这个位置。” 府里共有五位庶福晋,除了凌若之外,尚有叶氏、瓜尔佳氏、宋氏以及一个甚少露面的戴佳氏,这四人中宋氏与戴佳氏不足为虑,早已失宠多年,瓜尔佳氏虽尚得胤禛欢喜,但是膝下无子,唯有一个叶氏,她刚刚生下胤禛膝下唯一的儿子,母凭子贵,是最有可能晋为侧福晋之人。 “叶秀此人看似肤浅,实则心机深沉,绝不在李氏之下,且与你我素有过节,若她晋为侧福晋,对你我而言可不是件好事。不过依我说……”温如言目光一转,含笑落在穿了一身浅粉串珠暗纹旗服的凌若身上,“贝勒爷心中最中意的人选当是妹妹你才是,就不知妹妹承宠这么久可曾有动静?” 凌若被她说得俏脸一红,别过脸羞道:“好端端地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你这丫头,当初劝我的时候掷掷有词,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成副模样,其实这都是必经之事,没什么好害羞的。”说到这里温如言忽地叹一口气道:“若你能得个一男半女,以王爷对你的宠爱,侧福晋之位非你莫属。” 凌若抚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轻轻道:“我若有了孩子,必会竭尽所有心力去爱护他疼惜他,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只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如你这般想的能得几人,大多数是拿孩子做筹码;李氏如此,叶秀亦是如此。”温如言摇摇头,言语间颇有不忍之色,生在帝王将相家,在得到锦衣玉食的同时亦失去了很多,于他们而言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温如言的这句话令凌若直至夜间依然有些郁郁寡欢,精神不振,连带着晚膳也吃得更少了,一桌子菜几乎原封未动,可是把李卫等人急坏了,主子这些时日一直胃口不好,原以为是禁足的原因,可眼下禁足都解了,主子还是这般模样,怎么是好啊? 墨玉趁着凌若漱口的功夫悄悄将李卫拉到一旁小声道:“主子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越吃越少?难道是病了?” 李卫为难地看她一眼道:“你日日跟在主子身边都不知道,我又哪能晓得。依我看还是让大夫来看看放心些。” “我也是这么想,要说大夫最好的当然是徐太医,可惜眼下府中没有需要请脉的人,也不知道徐太医什么时候才会再过来。唉,那可怎么办才好。”墨玉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在那边叽叽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快将这些菜端下去吃了,晚了可就凉了。”凌若漱完口发现墨玉不见了,一转眼却见她拉了李卫在角落里说话。 李卫闻言连忙走上来赔笑道:“奴才们还不饿,倒是主子您只吃这么几口怎么够,要不奴才让厨房再去做几个菜来?” “不用麻烦了。”凌若抚一抚胸口道:“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吃什么都没胃口,偶尔还会觉得恶心。” “恶心?没胃口?”墨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地睁大眼激动地跳起来大叫:“我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是有喜了啊!” 第一百章 身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喜?!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话愣了一下,包括凌若在内,她下意识地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不敢置信,当真吗?这里当真有一个生命在孕育吗? “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生过孩子?”李卫这话刚一出口就引来墨玉一阵追打,直至小路子和水秀几人将他们隔开,墨玉方才气呼呼地道:“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我看我阿娘怀过弟弟妹妹,样子就跟主子现在差不多,都是没胃口不想吃饭,有时候还会恶心干呕。” 经她这么一说,凌若猛然想起自己的月信已经迟了十数天没来,只是前段时间被禁足令她忘了这桩事,难道……是真的? 那厢小路子已经喜形于色,忙不迭地道:“那我们们赶紧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才是。”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响起胤禛的声音,“哦?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紫锦蟒纹长袍的胤禛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素不离身的狗儿和周庸,众人赶紧垂首见礼。 胤禛在经过凌若身边时亲手扶了她起来关切地问道:“昨夜淋了雨可还好?不曾着凉吧?” “妾身没事,倒是没想到四爷今夜会过来,不需要去看看灵汐格格吗?”凌若微笑着随他一道坐下。 听到灵汐的名字,胤禛难得攀上脸颊的一丝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怅然道:“我刚从含元居过来,灵汐哭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哄睡下。” “生母过世,灵汐格格必然心伤难过,而今四爷是灵汐格格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旁人纵是再关心也代替不了四爷这位阿玛,四爷该多抽空陪陪她才是。”凌若温言说道,虽然李氏多番害她,但灵汐却无错,而今见她痛失生母不禁有所怜惜。 “我明白。”说到这里胤禛眼中出现一丝伤怀,“我已经看在灵汐的面上恕了她的死罪,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想不开自寻短见。”李氏虽有千错万错,但到底陪了他那么些年又曾生儿育女多少有些情份在。 凌若抚着裙上繁复的绣花思忖道:“其实人死如灯灭,过往一切都该随之烟消云散,李氏虽罪无可恕,但她是灵汐格格亲生额娘这回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的,若就这样葬至乱葬岗中与曝尸荒野有何分别,且灵汐格格知道了亦难免伤心难过。”说到此处她抬头迎向胤禛的目光,“所以,妾身斗胆,请王爷看在灵汐格格的份上赐李氏一份体面。” “她这样害你,你不恨吗?”胤禛这样问,神色有所动容。 “不是不恨,而是……”她看到了胤禛神色间的变化,微微一笑柔软如柳枝的手轻轻覆上胤禛的手掌,“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论李氏有何错,她都已经死了,妾身不想再去记恨一个死人,如此只会让自己凭添痛苦,何况她虽存心不良,却也间接帮了妾身。”见胤禛不解,她侧一侧头任冰凉的翡翠珠坠贴在额间,嫣然笑道:“四爷一世不移的信任,想来这世间不会有太多人拥有。” 是啊,李氏已经死了,莫说是赐她一份体面,纵是赐她一份哀荣亦不可能活过来,既如此,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 胤禛静默片刻,反握了她的手郑重道:“不是不会有太多人拥有,而是世间只此一份。” 尽管此时的心境再不复昔日那般纯粹,充满了算计,但凌若还是因他那句“只此一份”而感动落泪。在模糊的泪眼中,她倏然想起胤禛自小就不得德妃喜欢,长大后身边又围绕着因各种目的刻意接近的人,哪怕枕边之人亦满腹心计,没有半分真心可言,正因如此才造就他多疑猜忌的性格,不愿轻易相信人,尤其是深爱的女子亦嫁予他人为妻后,那颗心变得更加孤僻冷傲其实。其实,他比她更可怜…… 可即便这样,他依然许诺给她一世的信任,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信任构筑这个诺言,他对自已或许无爱但绝非无情。 胤禛,我到底该如何待你?是爱还是恨…… “好好的哭什么?”见她落泪胤禛诧异不已,抚着她脸上重重的湿润问道。 凌若赶忙摇头,敛了纷乱的思绪道:“没什么,妾身是太欢喜了,所以才一时忍不住落泪。”顿一顿又道:“倒是四爷您可愿原谅李氏,赐她一份身后的体面?” “正如你所说,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再说我也不愿将来灵汐因此事而蒙羞。罢了,就如你所言,赐李氏一份体面,让高福寻个风水好的山地将她安葬了去,再寻高僧做一场水陆法事,超度她往生极乐,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胤禛信佛,所以对轮回亦信之不疑。 待狗儿退下去传他的话后,胤禛握紧了凌若的手感叹道:“若人人都能有你这份宽容与大度,这府中也不至于生出如此多的事来。” 凌若笑一笑尚未说话,胤禛已抬眼看着李卫等人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刚才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 李卫与墨玉等人对视了一眼上前打了个千儿含笑道:“回王爷的话,适才主子说食欲不振,偶尔还想吐,再加上月信又至今未来,所以奴才们想着主子兴许是有喜了,正想回了王爷后请大夫来诊脉呢。” “当真?”胤禛没想到他们会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喜形于色地看着凌若,倒把凌若瞧得不好意思,抽回被他紧紧握在掌中的手绞了帕子小声道:“这都是他们瞎猜的,哪能做得了准,四爷莫听他们胡说,也许只是妾身身子不适罢了。” 胤禛眼中有深深的欢喜,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妻妾有孕,但这次特别欢喜欣然,迫不及待想听到确认的消息,当下唤过周庸道:“速执我令牌入宫请今夜当值的太医过来一趟。” “喳!”周庸答应一声刚要离去,忽又听胤禛道:“慢着,你看看徐太医在不在,若在的话便让他过来。” 凌若笑道:“其实诊脉这小种事随意请个大夫过来就是了,何需请宫中太医这么麻烦。”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外面那些大夫良莠不齐,万一误诊了可怎么得了,还是让太医来瞧瞧放心些。”说到此处他放缓了声音,目光落在她平坦看不出端倪的小腹,有少见的温柔在其中,“若儿,我真盼着你能有咱们的孩子。” 上架感言及充值方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多书友在问我,这本书会不会上架vip,我知道,大家都希望可以一直免费下去,所以在写这段话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若没有你们一路以来的追随支持,我不可能会有这一天,说真的,我对每一个书友都是心存感激。 但是作者也是人,也需要吃饭,而且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娃的生活费全部是我在出,娃的爸爸一分钱都不掏,具体的我也不想说了,但是说真的,养活自己再加一个娃的压力真的很大,光靠我那些工资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一二,套用一句江湖上的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vip章节的一千字是三分钱,换句话说即使是十万字也就三块钱而已,并不是太过奢侈的消费,但这些几块钱几毛钱乃至几分钱,却是我的吃饭钱还有娃娃的奶粉钱。 真的真的很感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书友,哪怕你们今夜之后离我而去,我都依然感激你们,谢谢! 以下是消费与充值讲解: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帐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有支付宝的用户很方便)。3骏网、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4.短信支付(支持移动和联通,超快捷超方便,但不是很划算,因为移动和联通要收取50%的渠道成本。) 如果您还有疑问,请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第一百零一章 生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色渐深,有皎洁的明月悬挂天际,洒落无数清辉,透过刚换的雨过天青色窗纱筛进来,与橘红的烛光交织在一起,朦胧似烟。 “妾身也希望能为四爷开枝散叶,诞下麟儿。”她回给他一抹温软的笑意,手轻轻抚上小腹,孩儿……希望这里真的有一名孩儿在孕育,而非一场空欢喜。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周庸领了一名四旬左右的太医进来,在看清此人不是容远时,凌若暗地松了口气,容远始终不曾放下过往的一切,要他亲自替她诊出喜脉,无疑是在他未曾结疤的伤口上撒盐,她怎忍心?! 那厢,周庸已经恭身道:“回四爷的话,徐太医不在,所以奴才请了陈太医来给凌福晋请脉。”他一说完,跟在后面的那名太医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一步行礼道:“微臣陈一泽给雍郡王请安,雍郡王吉祥!” 陈太医早已从周庸嘴里知道了请自己来的用意,是以在胤禛示意他起来后,立即从随身药箱中取出软垫放在桌上,待凌若将手放在上面后并指搭在她腕间,细细诊断其究竟是否为喜脉。 为求慎重起见,陈太医足足诊了半盏茶时间方才收回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胤禛忙问道:“如何?是喜脉吗?” 陈太医满面笑容地朝胤禛拱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凌福晋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且眼下看来胎象很是稳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日子不多不少,恰好是胤禛最后一次临幸凌若的日子,有了陈太医的确诊,胤禛连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亦消失不见,眉眼间尽是浓浓的喜色,在打发陈太医出去后他拉着凌若的手连声道:“若儿,你听到了吗?你有咱们的孩子了,真好!真好!” “妾身听到了。”凌若亦是满心欢喜,替胤禛将垂至胸前的发辫拨到身后,任发尾的天蓝色流苏在指尖缓缓滑过,有一种宁静喜悦在心底滋生,她终于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抬头与胤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感动与明悟,不论谁对谁错,他终是自己要相伴一生,携手走至人生尽头的人呐。 彼时,李卫等人相视一眼,含笑跪下齐声恭祝,胤禛心下欢喜,命周庸打赏之余又扬眉道:“即刻传令各房各处掌事,往后净思居的一切用度皆比照侧福晋供给,不得怠慢半分,尤其是厨房那边,除一日五顿的饭菜点心外,燕窝雪蛤之类滋补之物亦要挑最好的炖了送来。” 凌若被他说得发笑,弯了眉眼道:“一日五顿?四爷莫不是想将妾身喂成一头猪吧?” “只要你与孩子好,纵是喂成猪又如何?”胤禛笑着紧了紧握在掌心的小手认真地道:“若儿,你定要能替我生下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到时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 “骑马射箭啊?那岂非得生个小阿哥才行,万一妾身不济十月怀胎后生下的是位格格,岂不令四爷失望?”凌若故做为难地低下头。 胤禛哪会没看到她抿在唇边的那缕笑意,接过墨玉重新换过的乌龙茶喝了一口笑道:“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只要是这个孩子,不论男女我都喜欢,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若展颜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狗儿疾步走进来,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焦灼道:“四爷,嫡福晋派人过来说灵汐格格在睡梦中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请您赶紧过去瞧瞧。” 胤禛素来喜欢这个女儿,又怜她这些时日受了打击,眼下听闻她突然发烧哪还坐得住,连忙起身欲走,但又生生收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凌若一眼歉疚地道:“原还想陪你过夜,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凌若命人取来披风披在胤禛身上体贴地道:“妾身没事,四爷还是赶紧去看灵汐格格吧。” “那你早些歇着莫要累着了。”叮嘱完这句话后胤禛急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命狗儿即刻去将陈太医追回来。 且说胤禛急匆匆赶到灯火通明的含元居后直奔灵汐所住的屋子,刚一进去便看到灵汐闭目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敷着用来降温的冷水巾,那拉氏守在一边急的不得了,不时催问大夫到了没有。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刚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胤禛手刚一碰触到灵汐脸颊便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意,可见烧得不轻。 那拉氏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责怪之意,忙倚了床榻跪下垂泪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王爷走后妾身见灵汐睡着了又想起还些事没处li便替她掖好了被子出去,哪知等妾身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整床锦都掉在地上,灵汐则浑身发烫昏迷不醒,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糊话。”说到此处她又自责地道:“都怪妾身不好,若妾身没有离开就不至于连灵汐蹬了被子都不知道,更不至于累她受凉发烧。” 说话间,狗儿拉着陈太医到了,胤禛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让他给灵汐看病,诊了脉亦说是风寒入体受凉所致,开了药让人即刻去煎,只要能将这热度降下来便没事。 待将药方拿给下人去煎之后,胤禛方发现那拉氏还跪在地上,气不觉消了一大半,微一迟疑伸手扶了她起来道:“此事怪不得你,是灵汐自己睡相不好蹬了被子,你身子不好地上又凉,别跪着了。” “多谢王爷。”那拉氏感激地扶了胤禛的手起来,忍着双腿的酸麻小心地试探道:“有陈太医在,灵汐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王爷还是去陪凌妹妹吧,免得她不高兴,这里有妾身守着就行了,灵汐一醒妾身就立刻派人通知您。” “无妨。”胤禛不在意地摆摆手在椅中坐下道:“凌若很明白事理,断不会因这种事情置气。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胤禛目中泛着温情道:“适才我让陈太医给凌若把脉,确诊她已怀孕一月有余。” 第一百零二章 利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遽然一惊,有深重的恨意在眼底隐秘地掠过,面上则是一派笑意,仿佛不胜欢喜,“叶福晋刚诞下麟儿,凌妹妹这么快便又有了喜,当真是可喜可贺。”说到此处她又对翡翠道:“快去告诉厨房的人,从明儿个起,净思居的膳食用度加倍供应,且全都要是孕妇能吃的温补之物,万不能带一点寒凉辛辣。” 胤禛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凌若第一次怀孕,很多事不懂,我虽已传令各房各处掌事按着侧福晋的用度供应净思居,但难免有不周之处,你能照拂一二,我也放心些。” 那拉氏眼皮轻轻一跳,笑容不减地道:“妾身一直拿凌福晋当亲妹妹般看待,而今她有孕,妾身自当尽心照料,好让她早日为王爷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小阿哥。说起来,咱们府里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胤禛望着尚在昏迷中的灵汐沉沉道:“那也要灵汐安然无恙才好。” “王爷放心,灵汐一定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那拉氏在一旁柔声安慰着,没人知道她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攥得发白,长长的指甲有好几根皆折断在掌中。 灵汐已经烧得昏昏迷迷,根本不知道张嘴,那药几乎是强行灌下去的,有一大半都浪费了,不过所幸在天快亮时烧退了下来,也不再说胡话。 正当守了一夜的胤禛以为没事时,灵汐降下的体温突然又升了上去,且比上一次更利害,甚至开始出现抽搐。这下子连陈太医都急了,本该四个时辰服一次的药不到两个时辰又灌了下去,只是这一回效果却差了许多,烧只是降了些并没有彻底退去,继而不消多时又反复上来,如此一夜折腾下来含元居上上下下没一个阖过眼不说,灵汐的病情竟是半点没减轻。 眼见灵汐受苦,胤禛心急如焚问陈太医到底是何原因,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反复的伤寒症状。 “四爷,已经五更天了,您该去上朝了。”周庸捧了朝服走到守在床边一夜未合眼的胤禛身畔小声说道。 见胤禛不说话,那拉氏揉着他僵硬的肩膀小声道:“朝事要紧,王爷莫要因此而耽搁了,这里有妾身和陈太医守着不会有事的。” 胤禛尽管依然不放心,但也知自己守在这里于事无补,逐点点头放下灵汐滚烫的小手起身道:“那就辛苦你了,待下朝之后我再来看灵汐。” 那拉氏正取过朝服准备服侍胤禛换上,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妾身是王爷的妻子又是灵汐的嫡母,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说到此处她眼眶微微一红黯然道:“如果妾身能替灵汐生这场病就好了,这样灵汐不用受苦,王爷也不用担心的一夜未睡。” 胤禛心下感动,揽着那拉氏的肩膀道:“瞧你说的什么傻话,难道你生病我就不担心了吗?总盼着咱们合府上下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如此一番话后,胤禛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在将胤禛送到含元居目送他离去后,那拉氏刚一转身便觉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幸好翡翠与三福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没有跌倒。 “主子,您一夜没睡,还是去歇会吧,灵汐格格那边有陈太医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碍不了事。”三福在一旁劝着,他们早已注意到那拉氏脸色不对,此刻额间更有细密的冷汗。熬上一夜对身子强健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那拉氏身子素来孱弱,根本受不得累,这一夜下来几乎是在透支精力。 那拉氏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无力为继,逐点点头,任由他们扶着自己到偏厅的榻上休息,翡翠从随身佩带的香囊中取出一个细瓷小瓶,刚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倒了一些在指尖后替那拉氏轻轻揉着额头,待其精神好些后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三福则出去端了一品马奶进来,“主子您一夜未用过东西,先喝点马奶暖暖胃,奴才已经让厨房在备早膳了,很快便能送来。” 那拉氏接过马奶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送了,让厨房随意送些点心过来对付两口就是了,省得让人以为灵汐病成这样,我这做嫡母的却还有心思慢条斯理用早膳,传到王爷耳中像什么样子?” 三福闻言连忙跪下请罪,“奴才思虑不周,请主子恕罪。” “罢了,往后遇事多动动脑子,要懂得瞻前顾后,别总想到是什么就是什么。”那拉氏斥了三福几句后示意他起来,一盏马奶喝下去,精神略有些好转,只是那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翡翠拿湿巾拭净手上的药油后,忿忿地道:“都怪王爷,若不是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去钮祜禄氏那里,主子也不用费心劳神演这出戏。” 提到这事,那拉氏嘴角微微抽搐,温婉可亲的脸庞攀上一丝狰狞之意,“你们没听到王爷说钮祜禄氏怀孕了吗?往后只怕更有的去。” 昨日灵汐哭了一日,胤禛为安慰她便在含元居陪了一日,原以为他会留下来过夜,毕竟胤禛已经有许久没在含元居过过夜了。哪知灵汐刚一睡下他便说要走,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 净思居!净思居!竟又是去了钮祜禄氏这个贱人那里,她恨!她好恨! 所以她便让翡翠在茶里下了会引人发烧的药,叫醒灵汐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哄她喝下去,然后又扯掉她的被子,只要灵汐生病胤禛一定会回来,这也是她留灵汐一条命还将之养在膝下的用意。至于对李氏的承诺,那在她看来只是一句笑话罢了。 之后,她命人在每一剂煎服的药汤中掺了一点发烧的药,正因为如此,灵汐的病情才会反覆无常,连陈太医都束手无策。 翡翠眼珠子一转,不无忧心地道:“恕奴婢直言,钮祜禄氏如今刚怀孕,王爷便许以侧福晋之份例,若将来她生下孩子,岂非要……”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拉氏心里明白,以胤禛对钮祜禄氏的恩宠,只怕十有**会在她生下孩子后晋她为侧福晋,许以与年氏并列的荣耀。 第一百零三章 仇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打量着被生生折断后参差不齐的指甲冷冷道:“去了一个李氏又来一个钮祜禄氏,这府里可真热闹,我纵是想歇歇也不行。” “主子,那咱们要不要……”三福比了一个抹脖的动作,自不是要杀钮祜禄氏,而是欲除她腹中的胎儿,只要钮祜禄氏没了孩子,那她便失去了登上侧福晋宝座的台阶,要对付起来也容易的多。 “急什么。”那拉氏冷笑一声道:“还有**个月,慢慢来就是了。其实钮祜禄氏这一胎,对我来说并非全然是坏消息。”见翡翠与三福一脸不解,扬一扬眉道:“你们且想想,谁最见不得她这个孩子生下来?” 翡翠与三福相互看了一眼,忽地眼睛一亮,齐声道:“叶福晋?!” “不错,正是叶秀。”提到这个名字,那拉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叶秀是现在唯一膝下有子嗣的福晋,她又一心盯着侧福晋与世子这两个位置,对她来说,钮祜禄氏这个威胁可比咱们大多了,她岂能坐视不理?还有年氏,她虽然眼下无子,但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少不了要提前打算。” “主子深谋远虑,非奴才等人所能及。”话说到这份上,翡翠两人哪还能不明白,主子这是准备借刀杀人,这一招可比自己动手高明多了。 那拉氏微微一笑,抚额道:“你们且看着,钮祜禄氏怀孕的消息一旦传扬开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说到这里她恍一恍神记起前些日子曾抱过的弘时,忽地问道:“你们觉着弘时那孩子怎么样? 三福想了想道:“如今瞧着时阿哥雪白粉嫩倒也可爱,只可惜他是叶福晋的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子,将来难有成就。” 论揣测主子心思,翡翠较之更甚一筹,稍一转念便明白了那拉氏这么问的真正用意,轻笑道:“有没有成就,那得看跟着什么人,若是叶福晋之流自是不消说,但若是主子亲自抚养调教,那又另当别论。” 那拉氏知道翡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而不语,又歇了一会儿用了厨房送来的点心后起身道:“走吧,去灵汐那里,戏既是演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话语一顿又对翡翠道:“改明儿你去库房将之前宫里赏下来的那床云丝锦被给钮祜禄氏送去,另外将一道赏的几匹素锦送到流云阁去,就说是给时阿哥做衣裳的,省得说我厚此薄彼。至于该做什么说什么,你明白的。”见翡翠答应她略一犹豫又道:“另外将那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也给送去。” “是。”翡翠眼里掠过些许诧异,旋即又迟疑着道:“主子,今日还要继续下药吗?灵汐格格已经烧了一夜,奴婢适才看她面色潮红之中带有青灰色,怕再烧下去她会支持不住,而且也容易引起陈太医的怀疑。” “真是没用。”那拉氏扬一扬眉眼有些不悦地斥了一句,旋即道:“既是如此,就将份量减一半下来,之后再逐量减少,让人以为她是自己慢慢好起来的。” 她自不会在意灵汐的性命,在她看来这个仇人之女活在世上根本就是多余,只是眼下这枚棋子还有利用价值,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棋子代替前暂时不可以让她出事。 回到灵汐屋中,陈太医不在,问起侍候的下人,说是去斟酌方子了,至于灵汐刚服过药正在沉睡当中。 示意侍候的人下去后,那拉氏敛了衣裳在床沿坐下,她不愿看灵汐便干脆闭目养神,哪知竟是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趴在自己腿上。 那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心颤,以前午睡醒来弘晖最喜欢趴在自己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她讲故事,难道是弘晖回来了,他没有死?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她所做的梦? 她努力抬起重若千钧的眼皮,迫不及待往膝上看去,在看清的刹那泪落不止,伸手紧紧搂住,再不愿松开。弘晖,竟然真的是弘晖!真的是他啊!她的儿子没有死! “额娘,你搂得我好紧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听到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拉氏赶紧松开一些,弘晖自她怀中仰起小脸摸着滴到脸颊上冰凉凉的泪水问道:“额娘你为什么要哭?不开心吗?” “不是,额娘不知道有多开心。”抚着弘晖的脸,那拉氏哽咽道:“额娘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弘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幸好……幸好是梦。” 她笑,但很快化为无尽的惊恐与害怕,弘晖……弘晖的身子在渐渐变淡,不论她抱得多么紧都阻止不了,大叫着,“不要!弘晖,不要离开额娘!” 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弘晖在不停地淡化,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她快要看不清了,不要!不要啊! 蓦然,睁开眼,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手里什么都没有,连虚影都没有,弘晖终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看一眼生他养他的额娘…… “嫡额娘,你哭了。”随着这个虚弱稚嫩的声音,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带走一片湿润。 是灵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将头枕在自己膝上,让自己在睡梦中错以为是弘晖又回来了。 “嫡额娘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倒是你刚醒来就乱动,还不快躺好,昨夜你整整烧了一夜,我和你阿玛不知道有多担心,就怕你有个万一。”那拉氏和颜悦色地说着,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有多么厌恶眼前这张与李氏酷似的脸庞,每每看到她就会联想起失子之痛! “对不起,都怪灵汐不中用。”她依言重新躺好,但抓着那拉氏衣角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有深深的依恋在眼里,“嫡额娘您不要走好不好?灵汐一个人害怕。” 那拉氏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嫡额娘就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去,待会儿你阿玛下了朝也来陪你啊,睡吧,再睡一觉,等睡醒病就好了。” “可是睡着就看不到嫡额娘了。”她摇头,目光落在临窗长桌上插了新折来的玉兰花紫檀花插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深深的惊惶,抓着衣角的手越发收紧,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狗小猫。 那种无助凄惶的眼神令那拉氏心头微微一颤,未及多想,帘子一动,有人走了进来,却是三福,他见灵汐醒了微微一怔,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道:“格格醒了,奴才扶您起来喝药。”他将药碗将小几上一放,扶了灵汐倚坐在床头,又取过一个弹花暗纹软枕塞在她背后。 灵汐一闻到那股药味就直皱眉头,虽然昨夜她昏昏沉沉,可隐约记得有人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药,那难闻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嘴里,和现在这碗一模一样,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拉氏,小声道:“嫡额娘,我能不能不喝药?好苦的。”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异样,取过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灵汐嘴边温言道:“良药苦口,不喝药病又怎么会好,嫡额娘喂你好不好?等会儿再吃颗蜜饯,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灵汐无奈地点头,就着那拉氏的手一口一口将苦如黄莲的药喝下,全不知本该治病救人的药里被人下了会令她病情反复加重的药,更不知这一切的主使者就是她眼前慈眉善目的嫡额娘。 恨,毁灭了曾经善良宁静与世无争的那拉莲意,剩下的是为复仇与自身地位不择手段的雍王福晋。 第一百零四章 出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灵汐的病连着数日反覆无常,始终不曾彻底好全,胤禛放心不下,连着几日除了朝事之外都留在含元居陪伴,至于凌若那边则让狗儿去传话,让她好生休养,待灵汐病好了自己便过去看她;又命各房各院留心侍候,不论净思居需要什么都尽力置办不得怠慢。 这样的谕令让原本就嫉妒凌若怀孕的人更加恨之欲狂,视之为眼中钉,而雍王府也因此事变得暗流涌动。 四月,已属孟夏,大地春归,芳菲落尽,拂在脸上的风明显带了几分夏日的热意,府中不少主子早早用上了苏州织造新进贡来的团扇。与其说是为了驱赶那点热意,倒不如说是为了那一抹团扇半遮面的美态,以求能得胤禛多相看几眼。 流云阁里,叶氏刚一走进来便重重将一柄上好的泥金手绘山水团扇往桌上一掷,脸色甚是难看。 有丫环端了茶上来,叶氏刚抿了一口,便竖了柳眉恶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茶水沏得这么烫是想烫死我么?”说罢不由那丫环分说,翻手就将一盅茶水用力泼朝那小丫环泼去,小丫环瘁不及防之下哪里躲得过,清秀的脸蛋被那茶水泼了个正着,要知那茶是用刚烧开的开水沏成,泼在脸上是何等痛楚可想而知,疼得那丫环当即就捂脸大哭起来。 叶秀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不然也不会借故拿她出气,而今被她这么一哭更是怒上心头,随手拿过一把扫尘的掸子劈头盖脸就往那丫环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好你个贱人,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 那掸子是用硬木做的,打在身上最是疼痛不过,再加上这天衣裳穿得薄,几乎是一打一个印,痛得那个丫环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求饶,可惜她越求饶叶秀就打得越起劲,甚至那根掸子打断了犹不解恨,叫人再拿过一根来继续撒气。 叶秀为人喜怒无常,且御下极严,动辄打骂,是以满屋子下人虽眼见那丫环被打得不成人形,愣是没人敢劝,一个个皆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大声喘,唯恐叶氏迁怒于他们。 待得第二根掸子也被打断后,叶氏方才将那半截木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中不住喘粗气,刚才那一顿打她可半分力都没留,连折两根掸子,静下来后顿觉浑身无力。至于那丫环早没了声响,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红玉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门口,眼见叶氏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方才端着一盘刚削好的梨进来,小声道:“主子莫与那不开眼的奴才置气,吃块梨降降火,这可是新鲜运来的丰水梨,最是甘甜多汁。” 叶秀冷哼一声,想要拿银签子,无奈刚才打得太用力,手哆嗦不止根本用不上劲,红玉见状赶紧签了一块削得干干净净的梨肉递到她嘴边,看她吃下后方才赔笑问道:“主子觉着舒服些了吗?” 叶秀点点头眉头略微舒展,莫看这阖屋的奴才,但能侍候的合她心意的也就红玉一个,其他人暂时都难堪大用;不过在看到血迹斑斑的地面以及蜷屈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的丫环时又皱了起来,不悦地道:“高福做什么吃的,这种笨手笨脚没脑子的人也往我这里送,将我流云阁当什么地方了?!来人,把她拖下去,我这里不用这种连茶都沏不好的蠢才,另外告诉高福,让他重新挑几个机灵点的送过来。” 红玉闻言赶紧朝一众还站在原地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浑身是血的丫环拖下去再将金砖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不论是叶秀还是红玉,她们对那丫环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在雍郡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中,死几个下人是常有的事,贱命一条,顶多拿些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就是了。 “主子您不是去瞧灵汐格格了吗?怎得生这么大气?”见叶秀气消得差不多了,红玉方才敢问出这句话。 一提起这个叶秀又是一肚子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除了年氏还有谁,仗着自己是侧福晋便处处压我一头,实在可恨至极!” 原来叶秀知晓这些日子胤禛为了灵汐的病忧心不已,夜夜留在含元居,便想着法子讨好他,知道胤禛今日不用上朝,特意一大早让下人捧了她精心挑选的滋补药材亲自送去,怎么说她也是灵汐的姨母,灵汐病了这么些天她理应去瞧瞧。 哪知她去了那里发现年氏等人也在,正与胤禛及嫡福晋说着话,见她将东西送上后,年氏看了一眼张嘴就说这些都是普通货色,只能勉强补些气,当不得大用。这话里话外的贬低将叶秀气得不轻,无奈年氏是侧福晋,稳压她一头,只能咬牙暗忍。偏这还不算完,年氏命人取来一枝足有脸盆大小不知长了多少年的紫灵芝出来,灵芝补血益气,能治愈万症,有“不死药”之称,其中又以赤灵芝、紫灵芝、云芝最为珍贵,这么一枝灵芝价格怕不在千金之下,立时将她送来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让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省得在那里丢人现眼。 之后,年氏提及缝制夏衣一事时忽地瞟着自己直笑,胤禛瞧着奇怪便问她是何缘由。年氏开玩笑地道,往年缝制新衣,流云阁总是用料最省的一处,今年怕是要反过来了。原来在怀弘时之前,叶秀身姿纤秀,好不教人羡慕;可自怀孕以后胃口大增,身形胖了许多,最后几个月又一起躺在床上不曾下地走过一步,更是臃肿不堪。虽然这些日子叶秀一直有在节食,但一时半会儿哪瘦得下来,依旧珠圆玉润、丰腴得很。 如今早已不是唐朝那时候,放在以瘦为美的现在,纵然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再生亦免不了被人说一句痴肥,更何况她叶秀论姿色容貌如何能与杨玉环相提并论。 年氏笑语嫣然间所流露出来的讽刺之意令她险些背过气去,虽有那拉氏替她圆场,仍难以释怀,匆匆告辞离去,之后便有了借故责打丫环出气那一幕。 第一百零五章 翡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红玉偷偷打量了叶氏塞在石青绫纹锦暗绣碧藤罗花式旗服下略有些肥胖的身子一眼,赔笑道:“年氏那是嫉妒主子您呢,她虽贵为侧福晋,可入府至今一直都无所出,哪像您现在膝下育有时阿哥,那可是王爷的长子,论尊贵啊,您可是所有福晋里的头一份呢,连嫡福晋都不能与您相提并论,年氏也就趁现在逞一时之快罢了。” 这番话听得叶秀十分入耳,身子往后一仰靠了椅背,嘴里言道:“说是这么说,可眼下我见了年氏还不是要行礼请安看她脸色做事。庶福晋……庶福晋……”她喃喃自语,心有不甘,曾经这个身份令她自得,然眼下只剩下深深的不满。 本以为李氏被废,而她又生下了弘时,胤禛会晋她为侧福晋,可等了这么多天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令她心急如焚,今日去探望灵汐也是想探一探胤禛的态度,哪想反而被年氏好一顿奚落。 “依奴婢看啊,王爷定是因为灵汐格格的病一时给忘了,等灵汐格格病好了便会下令晋主子的位份,到时年氏便不足为虑了,您别太过杞人忧天了。”红玉一边替她捏着肩膀一边宽慰道。 “杞人忧天?我只怕夜长梦多!”叶氏冷笑一声难掩忧心之色,“别忘了眼下钮祜禄有了身孕,王爷待她是何样子你也看到了。想我千辛万苦才生下弘时还死了一个女儿,如今也不过是比照侧福晋待遇,可她刚一怀孕就与我平起平坐,若她也生下一个小阿哥,侧福晋之位落在何人头上只怕难说了。”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眼里闪过阴冷仄人的光芒。 从最初见到时她就觉得这个钮祜禄氏是一个威胁,而今果然应验了。 “其实……”红玉忽地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奴婢觉得王爷对她只是一时迷恋,她现在怀了孕不宜再侍候王爷,若有人趁此机会分散王爷的心思,想必王爷很快便会将她抛诸脑后,到时,她自然就威胁不到主子了。” 叶秀是何等人物,连自诩精明的李氏都能瞒过,红玉那点小小心思又岂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冷笑着捏住红玉尖尖的下巴道:“这个人选自然就是红玉姑娘你了对吗?看不出你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一直没断过啊,上次没能得幸王爷,想来心里难受得紧吧!” 红玉听她口气不善,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只是想替主子分忧罢了,绝不敢有非份之想,若主子不信的话,奴婢愿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侍候主子一人,绝不敢有二心。” “少跟我在这里矫情,若有得选择哪个会愿意做一辈子奴才!”叶秀冷笑不止,目光牢牢迫视着红玉,“不过敢在我面前耍心眼,你胆子可不小啊!” 红玉慌得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抱着叶秀的大腿大声喊冤:“奴婢真没有二心,实在是因看到主子为钮祜禄氏伤神,所以才斗胆献策,求主子明鉴啊!” “行了行了,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吗,少在这里鬼哭狼嚎的,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叶秀不耐烦地挥挥手,见红玉哭哭啼啼的起来,她眸光一闪冷声道:“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总之现在给我好好做着奴才该做的事,听到了吗?” 叶秀并不是真的要处置红玉,否则根本不会与她说这么多,府里哪个女子不是怀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何况红玉曾经只差了这么一点便可将梦变成现实,心里留着念想不足为奇;不过而今她想要利用自己来上位,那自然该好好敲打一番,省得不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奴婢知道!”红玉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多言,在叶秀的示意下战战兢兢起身继续为她揉肩捏腿。 叶氏舒服地闭起了眼,任由红玉一下一下替她按着肩腿。此事也就是红玉她还留了几分情,若是别人敢如此的话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敝着,夹杂了花香的暖风不时从外面吹进来,温温凉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直至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通传打破。 “主子,翡翠姑姑来了。” “哦?”听得是嫡福晋身边得脸的侍女来了,叶氏连忙振一振精神站起身来,刚抬眼便看到穿了一身酱红色绸子绣花衣裳的翡翠满面笑容地领着几个小丫环进来。 “奴婢给叶福晋请安,叶福晋吉祥!”不等翡翠屈膝叶秀已经笑着扶住她道:“姑姑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旋即又扬声道:“还不快给姑姑看茶!” 昔日叶秀做出一副肤浅张扬的样子,是为了麻痹李氏,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好控制的人,眼下李氏已经不在了,自然无需再伪装。何况自己好歹也是长子的额娘,若再如以前那般,不免被人所看轻。 翡翠是嫡福晋身边的侍女,也是府里唯一有品级的,是以见了面都客气地称一声姑姑。 “福晋不必麻烦。”翡翠笑吟吟环视了一眼道:“时阿哥不在吗?” “乳母陪了他正在睡觉,姑姑要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抱来。”叶秀话音刚落翡翠已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可不敢扰了时阿哥睡觉。”在接过丫环递来的茶后笑眯眯道:“自上回那事后,我家主子一直惦念着时阿哥,原本是想亲自来探望的,可是您也知道灵汐格格一直病着,主子要照顾格格抽不出空来,何况也怕将伤寒带给时阿哥,所以特意遣奴婢过来一趟,给时阿哥送些东西来。” 叶秀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得嫡福晋如此记挂,实在是弘时几世修来的福气。” 翡翠笑一笑,忽地凑近了小声道:“主子知道适才叶福晋受了气,但大家都在这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姐妹,伤了和气总归不太好,所以希望叶福晋多多忍耐,至于年福晋那边,主子也会想办法规劝几句。总之就是一句话:万事以和为贵。” “姐妹之间偶尔拌嘴是常有的事,哪用得着说忍耐这么严重,何况年姐姐出身高贵,脾气难免大了些,这我都是知道的,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伤了彼此的和气,烦请姑姑转告嫡福晋,让她放心。”叶氏宁和微笑,仿佛真的毫不介怀,唯有流云阁的人知道,刚刚她将一个丫头打得生死不明。 第一百零六章 挑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翡翠含笑点头,似乎对叶氏的回答甚为满yi,拍手唤过两名丫头,其中一个捧着一个垫了黑丝绒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式作海棠四瓣,瓣上各镶猫睛宝石一、红宝石一、东珠一,底下又垂有东珠九鎏,鎏各九珠,以蓝宝石为坠脚,精致华贵,端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翡翠捧在手中小心地抚摸了一下方才递给叶秀,口中感叹道:“这件项圈锁是当年世子满月时皇上赏的,主子一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连奴婢也没想到主子会拿来送人,可见主子对时阿哥当真是疼爱至极。” “能得嫡福晋垂忴,是弘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改明儿我一定亲自带他去叩谢嫡福晋。”叶氏感激涕零地接过命红玉小心收好。 随后翡翠又指一指另一人捧着的几匹看似不起眼的素白缎子道:“这是江浙两地织造呈送进京的素锦,瞧着不起眼,但穿在身上犹若无物,用来给时阿哥做几身小衣裳小肚兜是最合适不过了。这素锦主子统共也没几匹,还是藏了好一阵子的,这不全叫奴婢拿来了,叶福晋您可千万别嫌少。” 叶秀是知道素锦名贵的,当下忙不迭谢恩,命下人将东西接过,说来除了翡翠介绍的两件东西外,还有一床彩格锦团花纹的锦被,哪知就在红玉去接时,捧着锦被的丫环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这床锦被不是给叶福晋的。” 直到此时翡翠才注意到她也进来了,忙不迭转过身轻斥道:“你这奴才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等着。” 在小丫头慌慌张张地退出去后,翡翠方才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叶福晋见谅,新来的下人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叶秀抚着袖间的葡萄纹和颜道:“不碍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姑拿着这床锦被是要去送给谁?”见翡翠迟疑着不肯说话,她使一使眼色,红玉立刻知机的往翡翠手里塞了锭十两重的元宝,“这是我家主子给姑姑喝茶的钱,请姑姑笑纳。 “这……”翡翠打量了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半晌方才咬咬牙道:“不瞒叶福晋说,那床云丝彩格锦团花纹锦被原是我家主子准备和素锦还有项圈一道送给叶福晋的,您也知道云丝极为少见,而用云丝做成的被子轻若无物,又贴肤柔软,给时阿哥盖是最好不过的。可凌福晋不是怀孕了吗?王爷对她宝贝的不得了,适才出来前见到这床云丝锦被甚是欢喜,说凌福晋怀着孕身上受不得重被压着,用这床锦被最好不过,命奴婢送到净思居给凌福晋去,主子虽有心向着叶福晋您,可也不敢违逆王爷的话啊。” “我明白。”叶秀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吸一吸气道:“凌妹妹怀着孩子是比一般人矜贵些。” 翡翠见她神色尚好,轻嘘了一口气道:“奴婢还要去净思居送锦被,就先行告辞了。” 叶氏颔首道:“不耽搁姑姑做事了,红玉,替我送姑姑出去。” 红玉在将翡翠送出流云阁后转身回去,还未来得及踏进正堂便见一个青瓷茶盏朝自己飞来,赶紧往边上一躲,那茶盏砰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茶盏连盖子一道摔了个粉碎,雪白的碎瓷四下飞射,有一块碎瓷恰好飞到门边一个下人身上,割开好深的一道口子。 叶氏脸色铁青地站在屋中,有惊人的戾气在眉中盘旋,她还没说话后堂已经响起了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中间夹杂着乳娘极力哄劝的声音,可还是啼哭不止,惹得叶秀心烦意乱,怒喝道:“乳娘!你在做什么,为何时阿哥哭个不停?”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乳娘慌慌张张抱了弘时出来,说是由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时阿哥,所以才会啼哭不止。她已经想尽办法在哄了,可是根本没用。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叶秀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抱过孩子轻拍他的后背,想要让他安静下来,可弘时却不肯给这个额娘面子,反而张嘴哭得更大声了,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气得叶秀用力摇晃着怀里的弘时怒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有本事你把你阿玛给我哭回来啊!省得他现在心里就只有钮祜禄氏那个狐狸精!” 她这番举动吓得乳娘脸色煞白,紧张地摇手道:“主子晃不得,时阿哥才一个多月经不得这般用力晃动啊!” “真是麻烦!”叶秀怒哼一声将弘时交还给乳娘,叮嘱她赶紧哄好,否则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在乳娘唯唯诺诺退下后,弘时的声音终于小了出去,叶氏抚一抚头痛欲裂的额头不无恨意地咬牙道:“真不知钮祜禄氏给王爷灌了什么**汤,让王爷这样宠着她,实在可恼!” 红玉绕过门口的狼籍小心走到叶秀身后替她抚着背道:“主子当心气坏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时阿哥呢。” 在一阵气恨纠结后,叶秀渐渐冷静了下来,抬起幽冷的目光在红玉身上一阵打量,把红玉看得心里发毛,担心是否自己又不小心说错了话。 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叶秀开口了,“红玉,你想做主子吗?” 刚刚才被好一顿训斥过,现在听她旧事重提,以为是叶秀改了主意想治自己的罪,吓得红玉大惊失色,忙不迭跪下道:“主子饶命,奴婢往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求主子开恩!” “不用紧张。”串了细密金珠的睫毛轻轻一抬,在洒落正堂的夏光下闪烁着华丽的色彩,不过隐在这层华丽之下的是深深的阴鹫,“念在你侍候我多年且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见红玉面露喜色她又道:“不过你记着,我既捧能捧你上云端,自然也可以重新将踩你入烂泥中。往后,你若敢生出二心,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惊变成了大喜,红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奴婢记下了。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主子的大恩大德!”她高兴的连声音都有些走样了。 这一切皆被叶秀看在眼中,眼里的阴鹫之色越发深重,她本不欲再用红玉这颗棋子,但适才的一切令她意识到钮祜禄氏所带来的威胁,若任之由之,只怕原本触手可及的一切皆会成为南柯一梦。梦醒后,一无所有,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孩子…… 这雍王府里,有弘时一个承继王位就够了,不需要更多。 第一百零七章 桃花夭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雍王府里虽然看不到庐山大林寺桃花盛开的景象,但这里同样有偌大一片桃花林,花开如夭,粉红芳菲,每一树皆是繁盛灿烂。 凌若喜欢桃花姿意绽放的美态,趁这日天气晴朗便叫上温如言一道去赏那桃花夭夭的美景,墨玉与素云则各提了个小篮子,摘着开得最好的桃花瓣放入篮中,桃花不止可以用来观赏,亦可捣烂了与珍珠粉和在一起敷面,长久如此,可令人肌肤白里透红,粉嫩无瑕,因此许多胭脂当中常掺有桃花成份。 伊兰在后面蹦蹦跳跳,发间插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上回因李氏一事,凌若被禁足,她亦被告之不得踏足王府,凌柱一家得知后担惊受怕,唯恐有所不祥,富察氏更是四处求神拜佛,乞求女儿平安无事。 这便是身在天家的悲哀,寻常妻妾间的勾心斗角在天家无限放大,动辄伤身害命,而这还仅仅是王府远非宫里…… 所幸后来凌若吉人天相,不仅洗清了冤屈还怀上了胤禛的子嗣,伊兰被允许重新出入雍郡王府。 温如言摘了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柔嫩的花瓣在指尖的感觉就与婴儿粉嫩细腻的肌肤一般,她侧目望着旁边的凌若笑意盈盈道:“想不到我当日的玩笑之语竟会一言成真,你果然怀了王爷的骨肉。” 凌若低头一笑,目光落在平坦的腹部,有无言的温柔在里面,“这孩子来得实在突然,直至那夜陈太医告诉我时,我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粗心,连月信过了这么久没来都不曾注意,还好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我看你如何安心。”温如言轻声斥了她一句又不无关心地道:“往后可一定要注意了,纵然没事也要按时服用陈太医临走前给你开的安胎药,一天都不许拉了,知道吗?”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再讲下去我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凌若含着笑意道。 “你这丫头,言下之意是说我啰嗦喽?”温如言佯装不悦地捏了一下凌若秀挺的鼻子道:“若非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才懒得与你说这些呢。” 桃树下摆放了不少供人小坐歇息的石凳,在垫了烟灰紫的软垫后两人一道坐了了下来,不时有暖风拂过吹落了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飘飘然随风婉转落在衣上,宛若映在上面一般,更添几分美态。 温如言仰首看着落花漫天的美景,低低道:“若儿,你不知我听到你有孩子的消息时,我有多欢喜,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必会拿他当亲生孩子般看待。”说到此处她忽地看向凌若,眸光清澈如水,“若儿,你信吗?” 凌若微微一笑,拂去她肩头的落花,“若连姐姐都不信,那这世间便没人再值得我相信。我说过,往后每一年的除夕都要与姐姐一起度过。不疑不嫉,守望相助。” 不疑不嫉,守望相助……温如言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心底滋生出一股暖流来。 “姐姐!姐姐”原本在林子里任意撒欢的伊兰突然小脸煞白地跑了过来,在快跑到凌若面前时不慎被裙子绊得跌倒在地,虽然很快被墨玉扶起来,但还是疼得她直掉泪。 “摔伤哪里了,让姐姐看看。”凌若连忙走到她身边,一边替她拭去身上的尘土一边紧张地打量着。 伊兰只是手上磕破点皮,远不及她适才看到的景象严重,她惊惶地攥了凌若的手语无伦次地带了哭腔道:“姐姐,死人!有死人啊!我看到了!” 凌若闻言皆是一惊,忙问她是在哪里看到了,伊兰咽了口唾沫指着桃林西北角的位置道:“刚才我跑到那边看到大石后面躺了个人,原以为是晕倒了,可是怎么叫她都没反应所以就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她脸上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起了泡,血肉模糊的好可怕。”一想到刚才所见的画面,伊兰仍是心有余悸,一头扑进凌若怀里。 众人皆是满脸惊骇,在这王府中死个把人不是稀奇,可曝尸府中却还是头一遭,温如言忙让伊兰带自己去看看,不过在看到凌若也要跟去后皱了眉道:“你身孕六甲,许多事要避忌,万一那里果真是个死人,岂非两相冲撞?” 凌若知她是为自己好,想了想道:“那我远远站着就是了。” 几人随伊兰走出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了她所说的大石,尽管还隔着一段路但已经能看到大石旁边躺了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温如言示意凌若站在原地不要再往前走,自己则大着胆子走过去,果真如伊兰所说面上起了许多水泡,又混了口鼻渗出来的鲜血,看起来甚是可怕,难怪伊兰会吓成这副模样。 虽然那人一动不动与死人无异,不过为求慎重温如言还是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竟意外探到微弱的气息,忙喊道:“快过来,她还没死。” 这人自然就是被叶氏责打的那个丫环,叶氏叫人随意找个冷僻的地方扔了,生死由天,哪知那两人在抬在到这里时,其中一个突然腹痛如绞要去出恭,便将她扔在此地,懒得再搬,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已,死就死了,谁会去追查。 凌若在看到她近乎被毁的面貌以及一截恰好露在衣外的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时,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瞧其衣着当是个丫环,必是犯事被主子责打所致。只不知她犯了何错要打成这副模样,若任其这样躺着,只怕不到天黑就要断气。 既是遇见,断无不救之理,凌若与温如言合计后命墨玉回一趟净思居,将小路子叫来,好将她背回净思居,然后再找大夫救治。这一路上,小路子走得很平稳,但饶是如此,背上的人依然咳出数口血来,显然是伤了五脏内腑。 将她安置好后,凌若正要命人去延请大夫,负责照料她的水秀忽地“啊”了一声,指了昏迷不醒的小丫环道:“主子,这人奴婢认识,是叶福晋屋里的人,叫阿意。” 第一百零八章 隐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阿意被背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阿意脸上又是水泡又是血迹,一时没能想起是谁,直到此刻血迹拭净方才认了出来。 她与阿意相识,还是前阵子凌若被禁足时的事,有一回她拿了换洗的衣裳去浣衣房,不想那管事知道净思居失势便对水秀冷嘲热讽,临了还将她拿去的衣裳悉数扔在地上,说他们忙得很,让她自己去洗,把水秀气得不轻,恰好阿意来取叶氏的衣裳,看不过眼帮着说了几句,管事这才不敢继续撒泼。自那以后,她与阿意碰到时会聊上几句。 说到这里,水秀同情地看了满身是伤是阿意一眼,面色戚戚道:“她虽然是叶福晋的人,但心肠很好,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流云阁不得叶福晋的欢喜,只在外间伺候做些端茶递水的粗活。叶福晋待他们并不宽厚,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责打,这次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成这样。” 像凌若这样善待下人的主子并不多,在大多数主子眼中,奴仆的命贱如草芥,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左右死了一个很快会有另一个替上,他们身边永远不会缺了侍候的人。 凌若摇摇头,示意李卫速去请大夫,晚了只怕回天乏术。李卫一路小跑,但还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将大夫请到,诊断的结果与之前猜测的一样,身上连番重击,伤了内脏,幸好救得还算及时,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被烫到的半张脸就没办法了,即便伤口愈合也肯定会留下疤痕。 这对于一个才十五六岁尚未嫁人的姑娘来说,比死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阿意醒来后能否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 阿意昏迷了许多天才醒,她在知道自己容貌被毁时哭了许久,所幸没有寻死觅活,而众人也知道了她身上的伤因何而来,唏嘘不已。每每说起流云居及叶氏,阿意都是一脸惊恐,哀求凌若不要将她送回去,她想留在净思居,哪怕做牛做马也甘愿。 凌若知她是怕回去后叶氏不会放过她,尤其是自己救了她的命,叶氏视自己为眼中钉,定不会饶过阿意,便让阿意先养好伤,一切等伤好后再说。 在这段期间,流云居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胤禛身边亲信狗儿来流云居找阿意,说有些事要问问她。叶氏推说阿意手脚不干净,偷了她首饰,被发现后已经赶出了流云居,至于现在人在何处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很快被叶氏抛诸脑后,直到很久之后才再次想起,而那时,她已经一无所有! 过了四月就是仲夏,天气越发炎热,即便是在夜间也能感觉到驱之不去的热意,到处能听到夏虫声嘶力竭的叫声。 朝云阁中,年氏一脸紧张地看着正替她把脉的老人,绿意与另一个年氏的贴身婢女迎春站在一旁,足足诊了半盏茶时间,老人方才收回手,翡翠见状忙问道:“如何,邓太医,我家主子是不是有喜了?” 邓太医拈着花白的胡须摇头道:“恕微臣直言,年福晋并未有喜脉。”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泛酸欲呕,且身子困乏,这不都是害喜的症状吗,怎么会没怀孕,邓太医,是否你没诊仔细?要不然再诊一次。”年氏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邓太医面对她伸出的手腕摇了摇头,“微臣身为太医院副院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福晋之所以感到泛酸欲呕,是因天热吃多了寒凉之物,伤了胃,微臣待会儿给福晋开几服药吃了便没事。” 年氏颤抖着放下绣有繁花的衣袖,失魂落魄地问道:“邓太医,我一直有在服你给我开的药,为何……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 邓太医叹了口气道:“微臣的药虽可有助于受孕,但并非绝对,毕竟微臣只是太医而非神医。恕微臣多嘴说一句:孩子一事始终要顺其自然才行,强求不得;福晋如此着紧反而不易受孕。” 年氏勉强笑道:“多谢邓太医,劳您这么晚过来一趟实在过意不去。绿意,替我送邓太医出去。” 邓太医拱手离去,在走到院中时身后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老太医微微摇头对一旁的晴容道:“你们得空劝劝年福晋,药可医身却难医心,她如此心浮气燥,我怕她孩子没怀上反而憋出病来,其实福晋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奴婢知道。”绿意将一个唐三彩鼻烟壶塞到邓太医手中,“总劳您一次次过来,主子心里其实也很过意不去,这个鼻烟壶您拿着玩。” 在送邓太医出去后,绿意折身回到了正堂,此刻地上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摔碎的瓷玉器件,而年氏还在发疯一样地不停往地上砸东西,迎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她息怒,但年氏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借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直至整个朝云阁正堂再无一件能扔的东西为止,她方才停下手,摇摇晃晃地望着无处落脚的朝云阁,目光中有难言的悲伤,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我没有?叶氏有了,钮祜禄氏也有了,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有?” 绿意小心跨过随处都是的碎片来到年氏身边,扶了她道:“主子,邓太医说了,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迟早,那又是什么时候?”年氏凄厉地一笑,低头看着伸开的手掌,在澄亮的烛光下能看到掌心不知何时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往外渗出。晴容惊呼一声,赶紧用绢子替她压住伤口,让迎春去拿止血的药来,待药涂好后才换了一块绢子小心地包好。 “主子,其实您入府至今不过两年,未怀上孩子是正常的事,您不见瓜尔佳福晋她们入府都四五年了也不见有孕。”见年氏情绪平稳了一些绿意方敢小声劝道:“适才邓太医对奴婢再三叮咛,说一定要让主子您放宽心,切莫急于一时,如此才有利于受孕。” “邓林这个无用的庸医!”一说起这个年氏立刻又是火上心头,随手抄起迎春刚刚放下的药瓶掼在地上,听任瓷瓶碎裂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枉我如此信任他,还喝了这么久的苦药,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亏他还是什么太医院副院正,依我看根本是个装神弄鬼的庸医,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气恨之余,她将邓太医也给怪上了。 然下一刻,又有透明的水滴从她眼中滴下,落在紧紧攥住衣裳的手背,当她抬起头时,那张绝美无瑕的脸庞已经爬满了泪痕,眼中有从未展现于他人面前的惧意,“七年!还有七年!”她突然一把抓住蹲在自己面前的绿意肩膀,因为太过用力,指上未卸的鎏金紫玉护甲尖端深深嵌入肉里,疼得绿意双眉紧皱,耳边是年氏惊惶失措的声音,“再有七年,我就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不能像别人那样耐心的无限期地等下去,绿意,你明白吗?” 绿意忍着肩上的痛强笑道:“主子,还有七年,不是七月,还有时间的,您相信奴婢,您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一定会!” “真的吗?”年氏怔怔地看着绿意,泪水流过脸颊,在下巴结成一滴滴酸涩透明的泪珠,那些泪中藏着她从不显示在人前的软弱与悲哀。 在年素言心里长久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哪怕是胤禛也一无所知。年氏一族,但凡女子者,必须在二十五岁前生子,一旦过了这个年纪便再无所出,数代下来,无一人可以打破这个定律。 第一百零九章 心难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在嫁入雍王府之前,年瑕龄对她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想办法在二十五岁前生下儿子,如此才能真正做坐稳侧福晋之位;为此年瑕龄还想尽办法请得邓太医替她调理身子。 迎春爬过来抱住年氏的腿垂声泣道:“主子,你那么喜欢孩子,上天有眼,绝不会残忍剥夺您做额娘的权利。若您还不放心的话,奴婢和绿意答应您,往后吃斋念佛,替您积福积德,直至您生下小阿哥为止!” 小阿哥……这三个字令年氏冷若寒冰的心生出一丝暖意,与阿玛纯粹将孩子视做工具不同,她是真心希望拥有自己与胤禛的孩子,此生此世,她必会给予他倾尽全部的爱…… 净思居中,随着孩子在腹中日渐长大,凌若害喜的情况越发严重,往往一日下来都吃不了几口,虽胤禛命厨房日日换新花样送来,但还是没什么胃口,有时候即使吃了很快也会全部吐出来,连安胎药也不例外,怀胎两月不仅丝毫没见长肉反而越发的瘦了,一张小脸尚不及胤禛手掌大。听有经验的嬷嬷说,这害喜至少要等到四个月以后才会好转。 凌若从不知原来怀孕是一件这样辛苦的事,想到至少还有两月要这样天天呕吐真是想想都害怕,可是每一转念,思及有一个极小极小的生命正在腹中努力成长,为得便是十月后出现与他的阿玛额娘相见,所有的害怕痛苦便都化成了怜惜与爱意。是的,为了这孩子,不论受多大的苦都是值得的。 自灵汐病愈后胤禛常有过来看她,眼见她害喜这般严重,经常满桌的菜上来又原封不动的撤下去,唯恐长久如此会引致身体虚弱,曾不止一次提过请宫里太医为她看看,也好设法减轻一些害喜的反应。 但凌若清楚自己怀孕一事已在府里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多少人眼红嫉妒,若再张扬无忌的话,只怕有人会做出过激之事,当初清音阁叶氏被人下药一事,她可记忆犹新;所以她一直拒绝胤禛的好意,宁可让寻常大夫替她请脉。 孩子,永远是争斗的源头,很多人为此扭曲了本性变得残忍恶毒,令人发指! 其实,叶氏险些流产的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疑团,到底指使瓜尔佳氏的人是谁?曾以为是李氏,可是事后证明李氏是要夺叶氏之子为已子,按这个逻辑来推论,叶氏流产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绝不可能在叶氏产子前加害于她。 既不是李氏,那么最可疑的当是年氏无疑,只可惜时至今日依然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证据。而瓜尔佳氏又不是一个易与之辈,从她嘴里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日不能除掉这颗毒瘤,她就一日难心安。 这日夜间凌若吃了半碗小米粥当晚饭后,穿了一件素锦裁制的轻衣坐在院中乘凉,手中的象牙柄团扇轻轻摇着,带动晚风习习吹拂在脸上;水秀与水月两人坐在青石台阶上,商量着要将前些日子采来的最后一批桃花花瓣捣成花泥,然后再封存起来,这样凌若什么时候想敷脸了就可随时取出。 凌若对于水月能令花瓣封存不腐很是好奇,问过后方知原来她家祖上是制香师,曾在京中开过名为“**斋”的香粉店,名闻京城,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很多制香法子都失传了,仅传下来少有的几则,其中就包括长期封存花泥的秘方。 水月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找齐祖传的制香法,然后重开香粉店;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远不可及的梦,但人很多时候不就是为一个梦想而活吗? 凌若笑看着她们一个将花瓣放入石凿中一个用石杵仔细捣烂,不时因为花泥的细腻与否小声争执几句。 “姐姐!姐姐!”伊兰突然赤着雪白的小脚从屋里跑出来,她脚上戴了一对串有银铃的镯子,一跑起来铃铃作响,很是清脆动听。 她一路跑到凌若身前,正要与以往一样扑进凌若的怀里,李卫已经快一步将她给抱住了,见她挡在自己面前,伊兰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角,拍着李卫的脑门道:“干嘛挡着我?没见我要跟姐姐说话吗?” 见这位小祖宗不高兴,李卫赶紧陪笑道:“奴才可不敢挡二小姐,只是主子有孕在身,二小姐这样扑上去万一惊了主子的胎气可怎么是好。” 被李卫这么一提醒,伊兰才想起来这回事来,险些闯了大祸,她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瞅着凌若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凌若笑一笑,示意李卫让开道:“你们几个也太小心了,哪有动不动就会惊胎气的。” “对了,兰儿,你不是在沐浴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连鞋子也不穿?”她抚着伊兰披在身后的发丝柔声问道。 一听这个,伊兰又撅起了嘴,看了急匆匆追出来的墨玉一眼道:“本来是要沐浴的,可是墨玉说泡澡用的玫瑰花瓣没有了。”她抓着凌若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姐姐,没有花瓣我洗着不舒服,你让墨玉再去花房领点嘛。” 墨玉小步跑到凌若面前行了一礼道:“主子,不是奴婢偷懒不肯去,而是花房一早便来回过话了,说玫瑰花瓣用得差不多了,仅剩的一点要给年福晋留着的,动不得;最快也要等明天采购的花瓣才能送到。奴婢已经跟二小姐解释过了,可她还是不肯洗。” “年福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就一个侧福晋吗?”伊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王爷明明说过给姐姐侧福晋的待遇,如此说来不是与年福晋平起平坐吗?凭甚要让她啊!” 凌若被她胆大妄为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不得胡言乱语,这府里的事你知道多少便敢在这里妄加评论。”见伊兰不以为然她又肃声道:“你可知光凭刚才那几句,传到年福晋耳中便能问咱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王爷那么疼爱姐姐,他才舍不得治姐姐的罪呢!”伊兰皱了皱鼻子小声道。 第一百一十章 争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叹了口气,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王爷固然是府中最尊贵的人,但他一个人如何能顾得阖府周全?再说他身为一府之主,必须要秉公处事,岂能偏坦徇私?”见伊兰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柔声道:“乖乖听话,将就一晚,明儿个姐姐就让花房送一堆玫瑰花瓣来,让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好不好?” “那好吧。”伊兰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绷着一张小脸由墨玉牵她回房,在经过水秀她们身边时,忽地眼睛一亮,一下子甩开了墨玉的手跑到她们面前,蹲了身子盯着那满筐轻香浮动的桃花瓣轻呼道:“哇,原来你们还收集了这么多桃花瓣啊?” 水秀笑一笑道:“是啊,奴婢们正要捣成花泥,好留着给主子敷脸养颜之用。” “哦。”伊兰点点头,漆黑恬美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跑回凌若跟前娇声道:“姐姐,不如将这桃花瓣给兰儿泡澡,虽然比玫瑰差了些,但好歹也是花,了胜于无嘛!”怕凌若不答应她又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没有花瓣兰儿真的很不习惯嘛!” 凌若宠溺地笑道:“你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姐姐的东西就是兰儿的,待会儿让她们送到你房里好不好?” “谢谢姐姐!”见凌若答应,伊兰高兴地蹦了起来,与凌若相似的眼睛笑成了一泓弯月。 水月一听就急了,忙道:“主子,这可是留着给您敷脸用的,现在都给二小姐泡了澡,那您用什么啊?现在桃花可都谢了,想要再采到桃花瓣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三四月里才行。” “那就明年再说吧,只是敷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没了桃花不是还有其他花吗?!” “可是您最喜欢桃花,说它香气清幽淡雅,怡人心脾;试了那么多花瓣也就桃花最适合主子的皮肤,若冒然换了,万一不适怎么办?”说到这里她朝伊兰道:“二小姐若是觉得清水沐浴不舒服的话,奴婢去厨房拿些新鲜的马奶来倒在水里做成马奶浴可好?” “不必了!”伊兰冷冷打断她的话,原先挂在小脸上的笑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瞪着水月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洗什么马奶浴,就要这些桃花,怎么?你不肯是吗?净思居什么时候换了你水月当家作主,连我姐姐的话都可以不听?!”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水月没料到伊兰会这样胡搅蛮缠,说了这么多依然听不进去,语气不自觉地生硬了几分。 伊兰扬一扬头倔强地对凌若道:“姐姐,总之,我今天一定要用这些桃花。”寒霜罩满了娇俏可爱的小脸,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让你用。”凌若轻轻抚着伊兰的背道:“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水月也只是随便说说并没什么其他心思,你不愿意不听就是了,无端生什么气。瞧你这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哪有。”伊兰面色稍霁,但仍觉得满肚子委屈难过,含泪道:“水月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根本没将我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否则只是一些花瓣而已有得着这样百般阻挠吗?” “胡说,哪有这回事。”凌若指着李卫他们道:“不相信你自己问问他们,哪一个不是把你当我一样看待。” 李卫闻言赶紧赔笑接上去道:“二小姐,您可真是冤枉死奴才们了,您是主子的亲妹妹,奴才们哪敢对您有半点不敬。水月之所以让您改洗马奶浴那可全是为您好。”见伊兰不信忙又道:“奴才们听说年福晋之所以肌肤细腻胜雪,无半点瑕疵便是因为自小泡马奶浴的关系,若二小姐也能这般,岂非美上加美,连那四大美人都不能与您相提并论,到时候非得将咱大清国的青年才俊都给迷得晕头转向不可。” “就你油嘴滑舌。”伊兰“扑哧”一笑,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一大半,再加上水月又在一旁赔罪,睨了她一眼老气横秋地道:“罢了,念在你是无心之失,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吧,可不许再犯。” 说完,伊兰又恢复了小孩子心性,蹦蹦跳跳地拉了凌若的手嘻笑道:“姐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宽宏大谅啊!” “是啊是啊。”凌若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我们们家兰儿最会体谅人了。好了,快和墨玉进去吧,我让水秀替你将桃花拿进去,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好不好?” 伊兰用力点头,亲了一下凌若的脸颊开心道:“嗯,姐姐最好了。” 望着那一蹦一跳回房的身影,凌若摇摇头,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虽然她在雍王府中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却也换来了家人的开心欢喜。听伊兰说,家里的生活比以前好过了许多,甚至能有余钱为荣祥请一个武师傅教他骑马射箭,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要为生计操心,一个铜钱也不敢乱花。甚至于阿玛在朝堂上的处境亦改善了许多,石厚德虽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父亲不惧任何人,但到底避忌三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阿玛。 至于大哥荣禄,一回与胤禛闲聊时问起,胤禛说他自出任江西任按察司经历后政绩斐然,一上任就着手处li积压多年的冤假错案,为人勤勉兼之又有处事头脑,不到一年就将那些案子一一处li妥当,之后但凡有案子必亲力亲为,务求公平公正,不冤枉一个人;江西当地的百姓都称他为荣青天。 这令凌若很是欣慰,还好大哥没有自暴自弃,否则就不能如现在这样造福一方百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提名;为的便是替百姓谋福祉,可惜多数仕子高中之事便将之全都忘了,只一心一意想着替自己谋权谋钱! 一时想得太入神连胤禛进来都不知道,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星光月华方才惊觉,伸手掰开蒙在脸上的手,仰头迎上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莞尔一笑,“四爷什么时候也喜欢捉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鸣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错,我只喜欢捉弄你一人!”胤禛撩袍在凌若对面坐下,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如何,今天胃口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吃不了多少。”凌若答了一句后又道:“嬷嬷说怀孕头几月是没什么胃口的,等过些时候就好了,四爷不用过于担心。” “哪个说我担心你了?”见凌若因自己的话而怔忡,俊美的脸上不自觉逸出一缕笑意,捏着凌若小巧的鼻子道:“我是担心我儿子。” “好啊,原来四爷心里只有孩子,根本没妾身。”凌若佯装生气地别过身,不理会胤禛。 胤禛见状哈哈一笑,揽过凌若幽香如兰的身子温言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我那是逗你玩呢,孩子固然重要,但孩子的额娘亦同样重要,我心里只盼着你们母子都好。” “妾身知道。”凌若嘴角蕴了一抹淡然如花的微笑,柔若无骨的双臂攀上胤禛的脖颈,宽大的云袖滑落在臂弯处,露出一对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宝光灼灼,衬着她雪白无瑕的肌肤即便在黑夜中依然耀眼无匹。 也许,终她一生,都无法成为胤禛最爱的女人;但她会努力成为雍郡王最宠的女子;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与他们的孩子一起。 有无言的叹息在心底响起,这样的人生始终是有遗憾的,可是她只能做到如此了…… 在一阵温存后,凌若把玩着胤禛颈间的朝珠好奇地问,“四爷刚从宫里回来吗?”往常胤禛但凡下朝回来都会换下那身朝服,可今夜却依旧穿着石青色绣四爪金龙缀海水纹朝服,连朝珠都未摘。 “嗯,今儿个下朝后,皇阿玛召我至养心殿问了一些刑部的事,所以晚了些。”胤禛轩一轩眉握了凌若的手含笑道:“陪皇阿玛用晚膳的时候他问起你的近况,得知你怀孕后甚是高兴,赐了许多东西让我带来,让你好生将养着,还说等将来孩子出生后不论男女都要亲自赐名。” 康熙对凌若的厚待,连胤禛也为之惊叹,十余个弟兄之中,从不闻有哪一房的妻妾得康熙如此另眼相待过,哪怕是太子的儿子也未得康熙赐名之隆恩。不过,胤禛是出入过康熙书房的人,不止一次见过南书房中那幅画像,当日他在临渊池边第一次正眼看凌若时所生出的似曾相识之感正是源于此。虽不知画中女子是谁,但可想而知,康熙待凌若异乎常人的态度必与此画有关。 “狗儿,去将皇阿玛赏的东西搬进来。”胤禛随口吩咐道,然等了半天却不见狗儿有动作,他拧了眉回头看去,只见狗儿神思恍惚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胤禛的话充耳不闻,全不见平日里的那股机灵劲。 “狗儿!”在胤禛刻意加重的语气下,狗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胤禛神色不悦地盯着自己,赶紧跪下请罪。 胤禛冷冷盯着狗儿的头顶道:“你若无心当这个差事尽可直说,我现在就打发了你去别处。” 狗儿吓了一跳,满面惶恐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四爷恕罪,奴才保证绝不会再犯。” 见他这般说,胤禛面色稍霁,但仍冷哼一声道:“记住你的话,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他眼中素来容不下一粒沙子,在给予身边人远厚于他处的月俸同时也要求他们尽心竭力,不容有一点疏忽怠慢。 “还不快去将皇上赏的东西搬进来,难道你还想让爷自己去搬吗?”见狗儿还跪在那里,胤禛作势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道。 “喳!”狗儿赶紧答应一声,垂下微红的眼圈往外走去,不消多时便见他领了几个小厮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多是益气滋补的药物,也有珍珠绸缎等物,最稀奇的是一件由两名小厮抬进来的物件,足有半人高,外罩木框,镶有镀金雕龙,镶嵌鸡冠石与黄金,中间则是一个圆盘,上面标着一个个凌若不认识的字符,当中则有两根长短不一的长针,底下有一个圆球在有节奏地晃动。 “四爷,这是什么?妾身从来没见过。”凌若好奇地看着两名小厮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石桌上,在他们放下的时候,那根稍长一些的针自己动了一下。 胤禛笑一笑道:“这是西洋进贡来的自鸣钟,用来记录时辰之用。瞧见围成一圈的字了吗?”见凌若点头他又道:“那是西洋的数字,代表一至十二,每一个时刻相当于咱们的半个时辰,里面设了机关,每半个时辰上面的小格当中便会出来一只老鹰鸣叫。长短针则代表分与时,长针走一圈是半个时辰,短针走一圈则代表六个时辰,两圈就意味着一天一夜。” 凌若心思灵巧通透,在听胤禛简单解释之后便已明白了这个自鸣钟的原理,与铜壶滴漏一个用处,却是更加方便精准;每日误差不过长针三个字,只需让人每日按时调整误差即可。 “皇上厚赐,妾身受之有愧。”凌若心有不安地道,虽不知这个自鸣钟价值几许,单看连雍郡王府都不曾有一座便可知其稀罕到何等程度,只怕连宫里都没几座。 胤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皇阿玛赏你的,你尽管收下就是,再说你现在腹中怀着孩子,有个自鸣钟看时辰确实方便许多。”在命人将那座自鸣钟摆放在净思居正堂后又不经意地道:“除此之外,皇阿玛还指了徐太医照料你与孩儿。” 听到容远的名字,有短暂的惊愕在眼底浮现,原以为李氏一事过后,她与容远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曾想…… 她与容远,到底是纠缠不清了…… 说话间,小路子端了冰镇过的酸梅汤进来,胤禛一手接过饮尽后望着凌若姣好的侧脸感慨道:“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可在你这里吃着就是感觉比在别处更有滋味。若儿,该不会是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凌若重新替他盛了一碗酸梅汤玩笑道:“是啊是啊,妾身在这里下了罂粟花,让四爷尝过一次便再也离不开。” 胤禛心情极好,同样玩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一朵最好的罂粟花吗?我早已离不开若儿你了。” 尽管知道胤禛是玩笑之语,但凌若依然听的粉面生晕,轻啐了一口推他道:“敢情四爷今儿个来就是专程为了取笑妾身啊,不理您了!” 她娇羞可人的模样惹来胤禛一阵大笑,笑过后握了凌若柔若无骨的手诚声道:“不是玩笑,是真的,若儿,我是真心盼着你能陪我一生一世,这府中虽有女子无数,但只得一个你令我有这种感觉。” 他的话令凌若大为动容,压抑在心底的爱意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反手紧紧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掌,在漫天星辉下心甘情愿许下誓言,“那么约定了,一生一世,矢志不移!” 爱――这个字太沉重她不愿去想,只要知道胤禛心里是有自己的就足够了……人不可以太贪心,何况她还有一个孩子要顾;即便真有委屈也只当没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异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伊兰像一尾小小的美人鱼一般在正在倒满温水的木盆中嬉戏,不时捧起浮在水上的桃花瓣掷往空中,虽然花瓣浸了水掷不高,但她仍是玩的不亦乐乎;待得玩累后方趴在盆沿,任由墨玉替她擦背。 “墨玉,你说用马奶来沐浴真的可以令肌肤细腻胜雪吗?”她忽地偏过头问,虽然当时因为赌气拒绝了水月的提议,但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心动。 墨玉岂有不知她心思的道理,当下微微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二小姐可是想试试?”见伊兰点头又道:“那二小姐等一会儿,奴婢去厨房要些马奶来。” “嗯。”伊兰欢喜地点头,在墨玉离去后她又玩了一会儿水,忽地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盆水,若墨玉只拿来一小碗马奶,岂不是倒入就没了?不行,我得让她多拿些来才行。” 想到这里,她从桶中起身随手取过一旁的寝衣披在身上,赤脚走到门边,她自不会这样走出去,这个时候外头一般都有人守着,她只要隔门吩咐一声就是了。 伊兰刚走到门边,便听到外头传来水月的声音,只听她愤愤道:“那位二小姐真是事多,只是洗个澡罢了,还非得要花瓣不可。那些桃花瓣是咱们好不容易采回来留给主子敷脸用的,为了这个,你的手还被树枝划了道口子,至今都没好。现在可倒好,她一句话便全要走了。” “行了,为这事你从刚才气到现在,不嫌累吗?快消消气吧。”这是水秀的声音,她劝道:“二小姐是主子,咱们只是奴才,主子想怎样都可以,轮不到咱们奴才去批评。” “哼,什么主子!”水月不屑地道:“称她一声二小姐不过是看在主子的面上罢了,偏她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半分也不客气,咱们院里一旦得了什么好的东西,她总是第一个用的,连主子都要捡她用剩。还说什么没花瓣洗着不舒服,依我看啊,那分明就是矫情!主子得宠前听闻凌大人一家大冬天的连炭都烧不起,更甭提什么花瓣澡了。也就主子性子好才容得下她,要换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嘘!小声些,要是被二小姐听到可就麻烦了。”见水月越说越大声,水秀赶紧打断她,临了又劝道:“不管怎么说二小姐都是主子唯一的妹妹,主子对她难免有所纵容。我晓得你看不惯二小姐为人,但主子待咱们这般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样也得忍着。” “我知道。”水月闷闷地道:“要不然我刚才也不会将那些桃花给她了,咱们采得那么辛苦,她却泡一次澡就全扔了,真是想起来都心疼。” “好了好了,最多明年桃花再开时,我陪你将府里的桃花全摘下来好不好?莫再生气了!” 水月被她说得扑哧一笑,凝声道:“咱们若是将桃花摘光,府中那么多主子看到光秃秃的枝丫还不将咱们生吞活剥了啊!”如此说着终是不再气闷,与水秀絮絮说着旁的话,浑不知她们之前的话已经一字不差落入伊兰的耳中。 伊兰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若非尚有一丝理智克制,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出去赏水月几个巴掌。 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姐姐的光才能站在这里被人称一声二小姐,那些人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事实上根本没一人是真心瞧得起自己。譬如今日,只是一些花瓣而已,水月便敢推三阻四,还得姐姐发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在他们眼中唯姐姐一个主子,她钮祜禄伊兰在这雍郡王府里什么都不是!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的东西都被姐姐给占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四阿哥的宠爱,赐净思居封庶福晋,现在还怀了孕,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而她就什么都没有?连用些花瓣的自由都没有? 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连面容也相差仿佛,为什么待遇却差了这么多?为什么?她不甘心!不甘心! 伊兰死死咬着下唇,不让一丝声音逸出,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花梨木浴盆前,桃花静水,本该是最灿烂美好的景象,可这一切她只觉无比碍眼,这每一片桃花都化成水月嘲笑的嘴脸,恨得她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拍打着水面,借此发泄心里的近乎疯狂的恨意。 当墨玉端着马奶进来的时候,被满地的水迹与残花吓了一跳,踮着脚尖走过去,小心翼翼朝站在木盆边一言不发的伊兰道:“二小姐怎么起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伊兰冷冷盯着她手里的马奶,果然只有一碗而已,墨玉,看来连你也对我毫无恭敬之心,一切皆只是看在姐姐面上的敷衍罢了! 她抬头,眼中没有了令人生寒的恨意,唯有一片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没事,只是泡得太久觉着不舒服所以想起身走走,至于这水……”眸光一转扫过狼籍的地面,轻描淡写地道:“适才起来时不甚滑了一跤,待会儿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待确认伊兰并未摔伤哪里后,墨玉方才安了心,将马奶倒入水中,一边搅着水一边道:“适才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边只剩下这么一盏马奶了,二小姐先凑合着用一下,改明儿奴婢早点去厨房,让他们多留一些。”待水差不多搅匀后又道:“二小姐,可以了,奴婢扶您进去泡一会儿。” 手指滑过淡得几乎看不到乳白色的水面,冷笑无声攀上嘴角,偌大的王府会没有马奶,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长发披散,遮住了她在幽微烛光下扭曲的脸庞,唯有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屋中,“不必了,你替我更衣吧。” 墨玉闻言一怔,二小姐刚才明明说想泡马奶浴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又变主意了,好生奇怪。想着那盏马奶已经倒进去了,若就此倒了未必可惜,逐又劝了几句,无奈伊兰坚决不肯,只得替她擦身更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扭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更衣的时候,伊兰听墨玉无意中提起说胤禛来了,心里一动,侧头头看着铜镜中自己娇俏明媚的脸庞以及轻薄罗衣下开始发育的身子,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形成。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钮祜禄凌若可以做到的事,她钮祜禄伊兰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雍郡王府的庶福晋有何了不起,终有一日,她要跨过这一步,成为雍郡王府最得宠的福晋,得到与年氏、李氏并列的荣耀。待到那时,她将不在是姐姐的附属;相反,姐姐会因她而更加荣耀。 十岁,再过四年,康熙四十九年选秀之日,便是她改写命运之时! 水月也好,墨玉也罢,皆等着吧,她登临绝巅之日,就是与他们这群狗奴才清算总帐之时;到时必要他们为今日的怠慢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此时……伊兰将所有锋芒与恨意一滴不漏掩藏在心底,时机未到,暂且忍耐。君子报仇,十年犹未晚;何况她是一个最记仇的小女子。 更衣时,伊兰听墨玉无意中说起胤禛来了,幽暗的眸光一跳,仔细将犹自滴着水珠的长发编成辫,又从卸下的发饰中挑选了一朵镶红宝石的珠花仔细别在发上,任由细银流苏垂落鬓边。 墨玉瞧见她这番举动奇怪地道:“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嗯。”伊兰随口答应一声,推开墨玉往外面走去,刚推开门,便看到候在外头的水月,目光从水月身上漫过,轻若无物之鸿羽。 低头见礼的水月忽觉头皮一阵阵发紧,有一种恍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令人心惊肉跳。然等她抬起头来时,这种感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看到伊兰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珠花上的红宝石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道夺目的流光。 伊兰甫一踏进院子,便看到与凌若执手站在院中仰望星空的胤禛,从她这个角落刚好能看到胤禛的侧脸。 以往,许是因为胤禛高高在上,令人望之生畏的身份;她从未认真看过这位姐夫,而今瞧仔细了才发现,他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更有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 若说冷硬的气质是他身上唯一缺陷的话,那么在这一刻,连这一缺陷亦被补足。星空下,胤禛神情是少见的温柔,唇角更蓄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令伊兰看痴了眼,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十岁,于许多事已经懂得,美丑更是分得极清,往日里总觉得大哥荣禄已经算是极为出色,可今日一比方知,胤禛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非常人能及。 若能得这样的人为夫君,纵然要她死也心甘情愿。 如此想着,对凌若的嫉妒又多了一分,同是钮祜禄家的女子,她没理由会输给姐姐。 她要他,她要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成为她的夫君,没有人可以阻止。 这一夜,在同一片星空下,年方十岁的伊兰许下影响她一生的誓言。 她所踏上的,是一条与凌若截然相反的道路,荣华?亦或是不归?无人知晓…… “咦,伊兰来了?”那厢凌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伊兰,笑吟吟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伊兰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脸上后方才跑了过去,规规矩矩地朝胤禛施了一礼,脆声道:“伊兰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该叫王爷才是。”凌若轻声纠正她的错误,哪知伊兰嘟了粉嫩的小嘴道:“可是我看姐姐都叫四爷的啊,为什么轮到我时就不行?” 这话令凌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倒是胤禛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朝伊兰淡淡一笑道:“无妨,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左右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伊兰双颊微微一红,所幸此刻是夜间,虽有烛光照明,但到底不若白天看得那般清楚,是以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你在这府里住得可还习惯?”胤禛和颜悦色地问道。 “一切都好,谢四爷关心。”伊兰抬起头朝胤禛甜甜地一笑,晚风拂起她轻薄的衣衫,恍如游离于暗夜中的精灵。 胤禛仔细打量了伊兰一眼,转头对凌若道:“伊兰的容貌很像你,想来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儿。” 凌若执扇掩一掩朱唇玩笑道:“四爷这么说,难不成是看上妾身的妹妹了,不过伊兰还小,四爷纵是喜欢怕也得再等上几年才行。” 听到她这话,胤禛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骂道:“我不过是赞一句你妹妹罢了,便换来你这么多言语。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一点都没错,偏你又两项都占全了。” 凌若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女子,她腹中的孩子不就是小人吗?忍了笑推他一推,又抚着小腹低头道:“孩儿你听到了吗?你阿玛这是在嫌弃你难养呢。” 胤禛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凌若尚且平坦的腹部,温和如三月春风,与他往日严肃冷漠的模样大相庭径。 这般亲昵自然的举动落在伊兰眼中是无比的碍眼,恨恨地险些咬碎了满口银牙,然面上却依旧装着一派天真可爱,趴在桌上捧了双颊羡慕地晃着头道:“四爷与姐姐这样是不是就是书中所说的举案齐眉,琴瑟合谐。”说到这里她又小小地叹了口气带了几分失落道:“不知兰儿将来能否有姐姐的福气,寻到一个如四爷一般人物恩爱到老?!” 凌若抚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微笑道:“兰儿放心,待你成年后,姐姐一定替你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让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这一刻凌若的声音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已然为妾,此生纵然再得胤禛欢喜也仅只是一个妾罢了,永远低正妻一头,她绝不希望唯一的妹妹重复自己走过的老路。 她知道四年后伊兰逃不过入宫选秀的命运,不过她相信自己四年后一定有能力让妹妹落选,逃过与后宫无数女子争夺一人恩宠的悲惨命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不能完成的梦想,希望妹妹可以替自己完成,堂堂正正嫁予一人为妻,从此夫妻恩爱,白首到老。 凌若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苦心,听在伊兰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伊兰努力忍住打从心底泛上来的冷笑,嫁人为妻?说得可真比唱的还真好听,分明是嫌她在这里碍事,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人打发了去。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有什么用,若嫁的那个人无权无势,岂非空顶着一个正妻的名头受一辈子苦。 不!她所受的苦已经够了,从这一刻起,她绝不要再回到以前贫寒的日子,她要出人头地,享有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荣华。让每一个曾经欺辱,看不起她的人都卑躬屈膝匍匐在自己脚下。 所以,她绝对不要离开雍亲王府,绝对不要! 这一刻,人性被彻底扭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许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伊兰将满腹心思化为脸上皎洁如月光的笑意,扑入凌若怀中撒娇道:“不要,伊兰哪里都不要去,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理。”凌若宠溺地拍着伊兰的背,只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殊不知,此时的伊兰已非她认识了十年的伊兰,一切都已悄悄改变,不复从前。 “啊,是流星啊!”墨玉突然指着星空大叫。 传说,在流星消失前许愿,这个愿望就会成真。 对着那颗拖着长长星辉划过寂静夜空的流星,凌若赶紧闭上眼睛,合掌于胸前,许下心中所愿: 一愿阿玛额娘身体安康,无忧无疾,家人平安; 二愿胤禛得天庇佑,不论何时何地皆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三愿腹中孩儿平安长大,无病无灾; 几乎是在她闭眼的同一时刻,纤长若鸦翅的睫毛亦同样覆住了伊兰的眼眸,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待她们睁开眼时,流星已经消失不见,而胤禛则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出神,伊兰扯了胤禛的衣角好奇地问:“四爷,您许愿了吗?” “没有。”胤禛低头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伊兰笑道:“不过我相信你姐姐一定替我许了。” 伊兰面色一沉,很快又笑着拍手道:“四爷与姐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不教人羡慕。” 在她带着童真的笑语中,周庸走到胤禛身边,恭声道:“四爷,红格格已经到镂云开月馆了,你是否现在就过去?” 红格格也即是红玉,数日前红玉以一曲重新得胤禛亲睐,尽管晚了几个月,但总算得偿所愿被封为格格,且她优美的唱腔颇得禛喜欢,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侍寝了。 凌若强忍了心中的酸意,笑着推了胤禛往外走道:“四爷快去吧,莫要让妹妹久等了,妾身也困了,该就寝了呢。” 胤禛如何会看不出她心中的酸涩难过,那笑,不过是装给自己看罢了。当下握住她的手腕略一犹豫对周庸道:“我今夜宿在净思居不过去了,你让人将红玉送回去,另外再从前阵子宫里赐下来的物件中挑几件合适的给红玉,就说是我赏她的。” 凌若闻言一怔,忙推辞道:“如此怕是不好吧?” 胤禛紧一紧她的手腕轻声道:“没什么不好,今晚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陪着我的若儿。” 感觉到吹在耳边的热风,凌若脸上“噌”一下就红了起来,低了头小声扭捏道:“妾身……妾身有孕在身,大夫说……说……”后面的话太过羞人,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伊兰也在的情况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胤禛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陪你与孩儿一道歇着。”见周庸还站在原地,双眉一挑不悦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周庸闻言知其心意已定,哪敢多言,赶紧应声退下。 在他走后,胤禛牵了凌若的手至内堂,在换上寝衣后,胤禛吹熄烛火揽了凌若在床上躺下。当轻若无物且带有异香的锦被盖在身上时胤禛惊讶地道:“我并不记得有赐过你云丝被?” 云丝轻软保暖,用它来做被子最是舒适不过,可惜这云丝极为少见,一年下来也得不了几斤,且全是供给宫里的,除非宫里赏下来,否则纵是胤禛的身份也很难得到一条云丝被。 凌若枕在胤禛的臂弯处笑吟吟道:“这条云丝锦被是前几日嫡福晋让翡翠姑姑送来的。而且嫡福晋怕妾身怀了孕会睡不着,特意让人将整条云丝被薰上安息香,有助于入眠。” “莲意?”胤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倒是想起来几年前宫里曾赏过一条云丝被给莲意,想来就是这一条了。 凌若点头轻声道:“嗯,嫡福晋待妾身当真极好,四爷有空该多去看看嫡福晋才是。” 她话音刚落,胳膊窝便被呵了一记,抬头看到胤禛睁了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眸轻笑道:“好你个小妮子,旁人都是想尽办法留在我身边,唯独你是使了劲将我往外推,难道在在你心中我还不及一条云丝被来得重要?” 凌若“扑哧”一笑,拥着胤禛宽厚的胸膛道:“哪有,在妾身心里什么也不及四爷来得重要。只是四爷并非妾身一人的四爷,总要雨露均沾府中才能安宁,何况嫡福晋她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待四爷也好。” “我知道。”说到这里胤禛打了个哈欠,拥紧怀中温软如玉的身子在她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唇印道:“很晚了,睡吧。” 这一夜,许是因为胤禛在身边的缘故,凌若睡得特别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身边早已没了胤禛人影,想是上朝去了,倒是狗儿还在,听到凌若的声音连忙隔着鲛纱帐帷请安。 得知他是特意为了晚些时候太医入府请脉一事来通传后,凌若点一点头,命李卫拿来二十两银子赏了他,自己则换上一袭盘金刺秀海棠蝴蝶纹锦衣坐在铜镜前,让墨玉替自己梳洗打扮。 狗儿谢过恩正待退下,却听正替凌若梳头的墨玉漫不经意地道:“主子,阿意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留她在净思居吗?” 阿意?!听到这个名字,狗儿惊得险些掉了捧在手中的银子,连忙收回正要跨出去的脚,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凌若身边,急切地问道:“凌福晋,阿意,阿意她在净思居吗?” 凌若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瞧着铜镜中狗儿急切的脸庞道:“不错,阿意确实在我这里,怎么,你认识她吗?” “是!”狗儿想也不想就赶紧点头,临了又道:“能否让奴才见一见阿意?” 凌若虽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示意李卫去将阿意带来,当脚步虚浮的阿意出现在狗儿面前时,狗儿目光猛地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由沉甸甸的银子掉落在脚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兄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狗儿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那是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不见了月余,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人瘦了暂且不说,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这么大一块疤。 阿意身子微微一缩,手下意识地抚上那块疤痕,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狗儿更加心急,顾不得场合一把抓住她瘦弱不堪一握的手腕低吼道:“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阿意用力挣开他的手,别过脸垂泪道:“我的脸已经毁了,再说也于事无补,你就不要再管了。” 见她始终避而不答,狗儿额头青筋暴跳,怒吼道:“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找你找的很辛苦,去问流云阁,他们说你手脚不干净偷了叶福晋的东西被赶了出去,之后我又去各处打听过,都说不知道你在哪里也没见过你,我都快急疯了!快说,到底是谁害的你?!” 阿意不停地摇头,就是不肯说话,倒是墨玉在那边看不过眼了,替凌若带好一枝赤金如意簪后转身没好气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恶人先告状的叶福晋喽?!阿意哪有偷她东西,根本就是她自己受了气拿阿意来撒气,往她脸上泼热茶不说,还拿掸子往死里打,连着打断了两根掸子,你瞧瞧。”她一边说一边撩起阿意的袖子,在她手臂上还残留着诸多被棍棒打出来的伤痕,“若非阿意福大命大又恰好遇见咱们主子,带她回来治伤,只怕你早就看不到她了。” “叶秀!”狗儿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眉眼间有阴戾之色浮现,当初流云阁的人说阿意偷东西的时候,他就不太相信,阿意心性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胆小善良,安守本份,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从不会抱有非份之想。可是当时流云阁一口咬定阿意是因为偷东西才会被赶出去的,叶秀又是主子,他不好再多说,只一心想要将阿意找出来问个明白。 望着阿意犹如阴阳脸一般的面容,狗儿心如刀绞,双手在身侧不住握紧松开再握紧,借此克制胸中汹涌的怒意。 女为悦已者荣。身为女子,最珍视的莫过于容颜,毁了容颜就等于毁了今后的人生,阿意……阿意……她该怎么办才好? “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让你进府,你就不会弄得一身是伤,还连容貌都给毁了,都是我害了你,阿意,是我害了你啊!”狗儿泪流满面,后悔不已。 阿意亦是泪流不止,泣声道:“我之所以不让人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自责,不怪你,真的,我从来没怪过你,只是容貌毁了而已,旁的还不是好好的,依旧有手有脚,你不用担心,呜……” 墨玉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跺一跺脚急道:“你们俩个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墨玉的声音令狗儿从哀伤自责的思绪惊醒过来,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手忙脚乱的拭去脸上的泪痕,拉了阿意对一直若有所思瞧着他们的凌若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道:“多谢凌福晋救了阿意性命,这份大恩大德,奴才愿以性命相报!” “先起来再说。”凌若打量了年纪相仿的二人一眼,好奇地问道:“狗儿,阿意是你的心上人吗?令你如此紧张于她。” 狗儿愣了一下旋即连连摆手道:“凌福晋您莫要误会,阿意其实是奴才的嫡亲妹妹。” 原来,狗儿不到十岁就因迫于生计被卖进雍郡王府,家里尚余一个年幼的妹妹,与父母一道以卖豆花为生。狗儿聪敏机灵,脑子转得也快,很快就得到在胤禛身边伺候的机会,月钱比寻常下人多了一倍不止,且常能得到额外的赏赐,狗儿自己舍不得花,把这些都攒起来寄回家中,到是令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惜好景不长,去岁狗儿的父母相继染病去世,留下阿意一个人孤苦伶仃,她长得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却也有几分姿色,在安葬完父母后阿意开始自己学着卖豆花,不曾想豆花没卖出去,她却被几个地痞流氓围住调戏,幸好她逃了出来,没出什么大事。 狗儿得知此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阿意抛头露面去卖豆花,万一真出些什么事他如何对的起死去的爹娘。可是就算不卖豆花,她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家,依然免不了被人觊觎,是以在与阿然商议后,狗儿决定让阿然进雍郡王府做事,虽说是下人,但至少兄妹相聚,随时都可见到,再说了,有他在旁边照拂,也不至于让阿意被人欺负了去。 除此之外,狗儿还有另一重打算,再过几年,阿意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与其在外面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嫁了,倒不如自己设法在四爷面前求个恩典,让他给阿意指个好人家嫁过去。跟了胤禛这些年,他多少摸到一些胤禛的性子,知道这位外人眼中的冷面王爷其实是面冷心不冷,只要自己差事当得好,求个恩典绝非难事。 狗儿将此事与高福一说,高福晋很痛快就答应卖他这个人情,原本想将阿意分到含元居的,哪知恰好碰到流云阁来要人,见到阿意闲着不由分说便拉去了流云阁。狗儿虽知叶秀不是一个善与之辈,但心想着只是一两年功夫,何况又是在外头侍候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哪知竟是害了阿意一生,当真是后悔莫及! “原来如此。”凌若听完他的叙说后长长叹了一声,看向垂泪不语的阿意道:“你往后有何打算,若想出府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跟高管家说。” 阿意摇摇头,绞着衣角道:“离开这里奴婢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何况奴婢也不想与哥哥分开,再说……”她抚着脸上的红印未说下去,然凌若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她现在这副模样根本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即便以雍郡王府的势力强压下去,成婚后亦会百般嫌弃。 正自静默之际,狗儿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凌若面前凝声道:“奴才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凌福晋成全。” “你想让阿意留在净思居?”凌若心思一转已猜到了狗儿要求的事。 “是。”狗儿磕了个头道:“奴才只得一个妹妹,不想眼睁睁看她再回流云阁被叶福晋折磨至死,所以斗胆求凌福晋收留阿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戏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屈指在梳妆台上一下下敲着,若有所思。良久她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狗儿一眼道:“为何不将你与阿意的关系告之叶福晋,她看在你的面上,当不会再苛责阿意才是。”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面,怎么说狗儿也是胤禛的贴身小厮。 狗儿摇摇头,满脸苦涩地道:“换做以前或许是这样,但这一回她打的阿意那么狠,几乎去了半条命,若让叶福晋知晓奴才与阿意的关系,她不止不会放过阿意,还会想办法除去阿意与奴才,以免奴才有心报复于她。” 凌若轻轻一笑,抚了裙上的海棠花起身道:“净思居虽不大,但多一人尚且住得下,只是阿意在名义上始终是叶福晋的人,我留她在身边岂非是公然与叶福晋对立?于我,似乎有百害而无一利啊!狗儿,你倒是告诉我,为何我要替你妹妹做到这等程度?” 狗儿略一思索,仰首迎上凌若审视的目光,定定道:“请恕奴才直言,福晋与叶福晋之间,即便没有阿意的事,也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凌若双眉一挑,目光落在狗儿清秀的脸上,漠然道:“好你个大胆奴才,居然敢妄自议论主子是非,你可知单凭刚才那句话,我便可将你重重治罪!纵然四爷知道了也不会保你分毫。” “奴才知道。”狗儿并未因她的话心生惧意,坦然道:“不过福晋也清楚奴才说的乃是实情,您与叶福晋积怨重重,早已不可能化解。既如此,再多阿意一重又能如何?至于福晋说为何要替奴才妹妹做到这等程度……”他咬一咬牙,眼里精光迸现,“从这一刻起,奴才愿意效忠凌福晋,此生此命,绝不敢违!” 他是胤禛的贴身小厮,与周庸一样深得胤禛信任,这一声效忠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凌若更清楚。 笑意缓缓浮现在唇角,凌若亲手扶起狗儿语重心长地道:“你效忠的人应该是四爷,也只能是四爷,明白吗?” 狗儿是一个何等机灵之人,否则也不能一直留在胤禛身边做事,稍一转念便明白了凌若话中真正的意思,恭敬地垂首道:“奴才明白。” “很好。”凌若满yi地敛一敛袖子,重新坐在铜镜前,“从今儿个起,阿意就留在我院中,跟随小卫子他们一道做事吧,你有空尽可来看她。”想一想又叮咛道:“至于你和阿意的关系,暂时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见她答应,狗儿大喜过望,拉了阿意连连叩谢凌若恩典,待他们退下后,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卫方才含笑道:“叶福晋若知道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主子,不知会否气晕过去。” 凌若捡了对翡翠银杏叶坠子带在耳垂上,望着镜中顾盼生辉的自己微微一笑,绝美却带有肃杀之意,“她要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自入府始,她从不曾得罪过叶氏,可叶氏却处处针对于她,三番四次想要害她,说到底皆是因为这张脸以及胤禛加注在她身上的宠爱。她可以退一次、退两次,但绝不可能无底限的退下去,明知蛇时刻在想着咬自己,却依旧一次次放弃杀蛇的机会,那不是宽容,而是愚蠢! 这日用过午膳,凌若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待得神思渐渐清醒一些后,听出是墨玉与胤祥的声音。 “哎哎,十三爷您不能进去,主子正在里面歇息呢!”墨玉像只小母鸡一样,张着双臂尽职的守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胤祥进去。 胤祥被挡在门外又好气又好笑,屈指在墨玉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道:“好你个小墨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居然敢拦十三爷我?!这雍郡王府前前后后我都不知道来过几回了,哪处没去过,连高福都不敢拦我,你可算是头一个了。” “每次来都打人家头,不知道这样会变笨的吗?”墨玉吃痛地揉着额头在嘴里小声嘟囔,但仍倔强地不肯让开,“奴婢哪敢拦您,实在是主子正歇着,您进去会吵醒她的。” 胤祥从胤禛嘴里知道凌若怀孕的消息后,顶着烈日兴冲冲赶过来,不想却被墨玉挡在门外,此刻已是仲夏又恰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天空中骄阳似火,滚浪滚滚,似有流火在燃烧。胤祥睨了一眼光亮刺目的天空不悦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让爷就这么等在外面?” 墨玉努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奴婢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十三爷可以去偏厅坐一坐,那里虽没放冰,但不论地面还是桌椅都是一日三遍拿井水擦过的,颇为凉爽宜人……” 胤祥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的话,“得了得了,爷也懒得再走了,就坐在这里等小嫂子醒来。”说罢撩了长袍随意地坐在石阶上一坐。 这位爷还真随便……墨玉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忽在胤禛拍着身旁的位置朝她咧嘴一笑道:“过来,陪爷一道坐着。” “不用了,谢谢十三爷,奴婢让着就行了。”墨玉皮笑肉不笑地推辞,哪知胤禛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让你坐就坐,哪这么多废话,快点过来,地上可凉快着呢。” 墨玉无奈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谁让人家是十三爷呢,哪有她一个小小丫头说话的份。屁股刚一挨着台阶便感觉一阵火烧火燎的烫,惊得墨玉一下子跳了起来,捂了屁股大叫道:“好烫!好烫!”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胤祥大笑的声音,她顿时明白自己是被胤祥给戏弄了,他明知地上烫得很却故意叫自己一起坐,为的就是要看自己出丑,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哼,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墨玉气呼呼地鼓了双颊站到离胤祥老远的地方,不打算再理会这个气人的十三阿哥。可惜胤祥不想放过她,硬拉着她一道坐下,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特别开心,笑道:“行了,小墨玉,别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动来动去,爷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听到胤祥还会讲故事,墨玉顿时来了兴趣,催促他赶紧讲,胤祥清了清嗓子道:“从前呢,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 在胤祥重复了数遍“从前”后,墨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闷闷道:“十三爷,您讲的不是故事,是绕口令,按您这个绕法,只怕到明年这个时候都绕不完,奴婢还是不听了。” 胤祥摸了摸鼻子拉住准备起身的墨玉道:“小墨玉这是嫌爷讲的故事太无聊了,那不如你给爷讲一个?” “奴婢不会。”手被胤祥紧紧拉着挣不开,墨玉只得继续坐在那里,黑着一张俏脸不甚乐意地回答,对这位十三爷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个不肯讲,一个执意要她讲,正自争执不下时,屋中传出凌若温软的声音,“墨玉,请十三爷进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识麝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闻凌若已经醒了,墨玉大大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烦人的十三爷了,赶紧起身朝还坐在地上的胤祥道:“十三爷,您可以进去了。” 胤祥颇有些无趣地拍拍尘土站起身,刚要迈步,忽听得叮铃噹啷的声音,低头一瞧,脚边多了几粒金光灿灿的金瓜子,却是从他系在腰间的平金钱袋中漏出来的,在那钱袋底下裂开了一道比金瓜子略大一些的口子。 “看来真得换一个钱袋了。”胤祥耸耸肩,随手将捡起的金瓜子与钱袋一道扔到墨玉手里,“喏,拿着,这是爷赏你的,下回可记着得给爷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奴婢不要。”墨玉慌忙推辞,钱袋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金色极纯的金瓜子,比银子贵重许多。 “喽嗦!叫你拿着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胤祥不悦地喝道:“你不是明年就要发还回家了吗?这些金瓜子差不多够你置办些体面的嫁妆,找户好人家嫁过去。” 胤祥一进屋,就看到凌若坐在椅中安静地抿着茶,屋中四角皆放了冰,一进来便感觉通体舒泰,热意全消。他接过水秀递来的凉茶一口饮尽,长舒了一口气后方才道:“我听四哥说小嫂子怀孕了,所以特来瞧瞧。” “多谢十三爷。”凌若的目光在胤祥身上打了几个转,抿唇笑道:“十三爷与墨玉似乎很投缘?” 胤祥知道她定是听到自己在外头与墨玉说话,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闲来无事逗逗那小丫头还挺好玩的,心里也没那么烦了。”他说到这里他取出随身所带的锦盒递过去道:“我这里几枝从关外参客手里买来的长白山野山参,虽不到百年,但五六十年却是有的,正好给小嫂子补补身子。” “十三爷太客气了。”刚命水秀将锦盒收好后,凌若拨着袖口金色的流苏瞧了胤祥似笑非笑地道:“不知十三爷是因何事而烦心,能否说与我说说?” 胤祥摸着剃得极光滑的前脑门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前几天皇阿玛召我入宫,说已经做主替我定下亲事,是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七月便完婚。” “这是好事才对,为何十三爷反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兆佳氏吗?”其实以胤祥的身份,如今才纳嫡福晋已经算晚了,比他小的十四阿哥、十五阿哥都已经做阿玛了。 胤祥摊一摊手道:“问题就在于我对这个兆佳氏根本不了解,更谈不上喜欢与否。”他顿一顿又道:“小嫂子你也知道我一心想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携手共度一生,所以才一直推托着不肯完婚,哪知推来推去还是逃不掉被指婚的命运。” “十三爷也会说命运了。”凌若替他重新倒了一杯凉茶后道:“我听说兆佳氏禀性温良,容貌出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说不定她就是你苦寻多年而不至的良配呢。”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说到这里他摇摇头颇有些心灰意冷地道:“罢了,其实我早知自己身为阿哥逃不过这个命运,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痴人做梦罢了,而今是时候醒了。” 他的话令凌若无言可对,只能让胤祥想开些,毕竟康熙金口已开,断无还转的余地。人生有得亦有失,胤祥在得到看似贵不可及的阿哥身份同时亦失去了许多,譬如自由……他永远不可能像普通男子一样去选择自己的配偶,即便他已经寻到了那个想要长相厮守的女子也不行,因为他的亲事只能由皇帝作主。 所幸胤祥是一个性格开朗之人,尽管有不开心,但并不会钻牛角尖,相信假以时一定会想通。 而且她相信,温柔贤惠的兆佳氏一定会是胤祥的良配。爱,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有时候,细水长流反而可以走得更远。 胤祥告诉她,礼部将婚期定在七月初七,让她到时候一定要随胤禛来喝她的喜酒,千万别忘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后,胤祥方才起身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小路子便来能为说徐太医到了。 容远……望着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凌若心中说不出是何等滋味,曾几何时,她与他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而现在却变成了凌福晋与徐太医。 “你不该来的。”她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说道。 他回给她一个明暖若秋阳的笑容,一如既往,“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我徐容远有一口气在,便会想尽所有办法护你一天,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泪,消然落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伤的痕迹,“可是我却怕伤了你!”她成为胤禛的福晋对容远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打击,而今又怀了胤禛的骨肉,这种痛,无疑是拿刀在刺容远的心,他要如何承受得住。 他笑一笑,伸手想要拭去凌若不断滚落脸颊的泪痕,然在即将碰触的那一刻,他想起彼此的身份,眼底一片黯然,收回冰凉无温的手轻言道:“只要你好就行了,我不碍事。孩子,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平安生下。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容远哥哥……”容远最后这句话令凌若泣不成声,这一世,她亏欠容远实在太多太多,只盼下一世能有机会偿还一二。 “是徐太医。”明明已经连呼吸都带上了痛,他却还有力气纠正凌若的称呼,“好了,将手伸出来吧,让我替你把把脉,听四阿哥说你害喜很严重。” 凌若点点头拭去脸上的泪痕后,将手放在软垫上让容远替自己把脉,为求仔细容远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收回手,轻出一口气道:“福晋的脉像尚算安好,只是因害喜的缘故吃不下东西,令得福晋身子略微有些虚,还有,福晋最近是否极喜欢吃酸的东西?” 水秀正好端了一盏茶过来,听闻这话插嘴道:“主子自从怀孕后就极嗜酸食,尤其是酸梅汤,每日都要喝上好几盏,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奴婢听府中的老人说孕妇都是这样的啊。” “孕妇喜酸自是正常,但是若吃过多酸食,就容易伤胃,福晋害喜吃不下东西,这胃本就是空的又突然吃那么些酸物下去,试问胃如何能受得了。所以从现在起,福晋不可在吃酸食,尤其是那酸梅汤。” 水秀为难地道:“可是除了这些酸食,主子根本吃不下旁的东西,难不成要饿着肚子吗?!” 容远命她取过纸笔道:“你放心,我会替福晋开几服减轻害喜症状的药,让她可以吃进一些清淡的东西,待过了头几个月后再好生调理。” 这张方子,他斟酌了很久,在落笔每一味药前都要仔细斟酌它的药理以及会否与其他药物相冲相克。 在将方子交给水秀后他又道:“往后微臣每日都会来给福晋请脉,不过医者医身不医心,最重要的还是福晋尽量在这段日子里保持心境愉悦,不可太过劳神费心。” 见凌若一一记下后,容远让水秀将凌若现在用的胭脂水粉全部取过来仔细检查一遍,确认里面有无麝香成份,有孕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麝香,若不小心用的或闻的多了,就会造成小产,远比需要服用才见效的红花更可怕。 容远虽入宫不久,却已经见识到后宫的残酷,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个为了争夺君恩互相算计,不择手段;在她们眼中没有对与错,只有成与败,为了那条通向荣华的后宫之路,可以抛却一切良知与人性。 至于麝香不止可以令已经成形的孩子胎死腹中,还可以令人永远生不出孩子来,自然就成了她们最喜欢用的东西。 雍王府虽不是后宫,但同样会有倾轧陷害存在,当日的李氏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今凌若怀孕,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必须小心再小心。 见容远将一盒盒胭脂水粉拿起复又放下,水秀在一旁抿着唇笑道:“徐太医您就放心吧,这些东西啊,早在上回陈太医来的时候主子就让他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容远笑笑没说什么,手里依然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拿到最后一盒散发着阵阵怡人幽香的香粉时,原本平静的面色骤然一沉,手指从中挑出些许放在鼻尖细闻,这个举动令凌若心头剧跳,忙问道:“徐太医,可是这盒香粉有问题?” 他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看向水秀,“你好好想想,当时这盒香粉可有让陈太医检查过?” 水秀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有,奴婢记得很清楚。” 寒意在容远眼中迸现,冷然道:“他看了,却没有告诉你这盒香粉当中含有麝香的成份。” “麝香?!”水秀失声惊叫,她曾听人说过,孕妇是万万不可以闻到麝香的,轻则胎动不安,重则见红小产。 “那,那主子要不要紧?”水秀手足无措地问道,唯恐凌若有什么意外。 “你放心,我刚才替福晋诊过脉,一切都好;而这盒香粉又所余甚多,想来福晋已经很久没用,总算是一件幸事。只是往后再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让微臣看过后再用。”他语重心长地叮咛,适才若非他执意要检查,这盒香粉就成漏网之鱼,一旦凌若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凌若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子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仍有粘腻湿冷的感觉在背上蔓延,湿了贴身小衣,凉声道:“陈太医他……” “不是每个太医都值得信任。”他说得很隐晦,但凌若已然明白他言下之意,陈太医必是受了他人指使,所以故意留下这盒香粉,究竟是谁,这样迫不及待要伤害她的孩子?实在可恶至极! 心中恨着,连眉眼也染上了戾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又说了一阵话,凌若亲自送了容远出去,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西坠,晚霞将天边渲染的异常绚丽夺目。在经过蒹葭池时意外遇到了在那里赏莲的瓜尔佳氏,她穿了一件水蓝垂花坠珠的旗装,髻上插了一枝珍珠步摇,垂下长长的珠串在耳边沥沥作响,旁边站着她的贴身丫环从祥。 瞧见她们过来,瓜尔佳氏神色微微一充,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迎上来,笑容满面地执了凌若的手道:“今儿个一早去嫡福晋处请安的时候,没瞧见妹妹,心里颇为记挂,正想去净思居瞧瞧呢,没曾想在这里遇见了,可真是巧,妹妹没什么不舒服吧?” 凌若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嘴角含笑,“劳姐姐挂心了,妹妹没事。” 早在她刚一怀孕的时候,那拉氏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只是凌若不愿遭人诟病,所以只要身子尚可就坚持去请安。 “那我就放心了,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大意不得。”瓜尔佳氏拍着胸口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目光一转落在容远身上,抿唇笑道:“话说回来,妹妹真是好福气,怀了王爷的骨肉不说,竟得皇上看重,亲自为你指了徐太医照料,将来还要赐名,实在令我这个做姐姐的羡慕。” 凌若扬一扬唇角,轻笑道:“论福气谁又怎比得上姐姐,姐姐入府至今已有八年,王爷却一直对姐姐礼敬有加,甚是爱重。假以时日,姐姐若能怀上一男半女,王爷定会比现在更高兴。” 两人笑言相向,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唯有自己清楚,彼此算计重重,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可言。 风拂过蒹葭池,满池破水而出的莲花随风摇曳,锦绣无双。 “我记得姐姐素来喜欢菊花,何时对莲花也这么感兴趣了?” “看来妹妹对我很是了解,不过,喜好总是会变的。听闻妹妹常来这里赏莲,所以特意来瞧瞧,果然发现蒹葭池的莲花开得美不胜收,令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她抚着垂落鬓边的珠玉低头一笑,嫣然生姿,“而且……我还听说妹妹就是在这里遇见了王爷,从而成就一段良缘佳话,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很想沾一沾妹妹的好运呢!” 凌若刚要说话,突然看到瓜尔佳氏笑容一滞,手骤然抓紧胸口,露出痛苦之色,紧接着从她鼻中突厄地流出两道暗红色的血迹。 “主子,您又流鼻血了!”从祥惊叫一声,赶紧扶瓜尔佳氏到一旁坐下,一手捏住鼻腔,一边在她后背颈椎处小心地按着,过了约半刻钟,瓜尔佳氏的鼻血终于渐渐止住,饶是如此,她的衣上也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接过从祥递来的缠花手帕拭净鼻下的血迹后,瓜尔佳氏起身勉强一笑道:“让妹妹与徐太医看笑话了,不知是否因为近日天气过于干燥炎热的缘故,经常会流鼻血。” “能否让微臣替福晋把把脉。”一直未曾有过言语的容远突然这般道,神色有些怪异。 瓜尔佳氏的神色有些犹豫,不过依然将手伸了出去,随着手指搭上瓜尔佳氏的脉博,容远的神色由怪异转为凝神,许久之后方才收回手道:“福晋近日是否经常流鼻血,且伴有心悸心痛的症状,且每每止住鼻血后,会感觉浑身酸软没半分力气?” 这番话犹如投入静湖的巨石,在瓜尔佳氏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令她险些无法再保持惯有的笑意与随意,而从祥更是满面愕然。 “徐太医,姐姐可是得病了?”凌若面露忧色,“若是的话,你可一定设法替姐姐医治。” 容远刚要说话,瓜尔佳氏已经回过神来,轻笑道:“我不知道徐太医在说什么,只是天气燥热流鼻血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悸心痛之事,更甭说浑身酸软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着吗?”说到此处她扬一扬唇角转身道:“行了,你们慢慢赏莲吧,我可得回去换衣裳了,瞧这一身脏的。” 见瓜尔佳氏若无其事地离去,容远不禁心生疑虑,难道真是他诊错了?按理来说不会啊,那明明就是医书中记载的噬心毒脉像,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他又朝瓜尔佳氏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他看出了问题,瓜尔佳氏看似自己在走,实际脚步虚浮拖沓,根本无法支撑身体,不过是在假装而已,身体的力量其实全都压在从祥扶着她的那只手臂上,难怪从祥看起来极为吃力。 噬心毒!这绝对是噬心毒的症状,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否认?!难道她不知道中了噬心毒的人若不在三日内设法解毒就无药可解,而且活不过一年的吗? “徐太医,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凌若皱眉问道,她相信以容远的医术是绝对不会诊错脉的。 “不是病,是毒。”容远摇摇头带着一丝同情道:“她中了一种极为少见,名为噬心的毒。一旦中毒就会经常流鼻血,同时伴有心悸心痛酸软无力等症状,若不在三日蚋设法解去体内剧毒的话,一年之后必会毒发身亡,无药可救。这种毒虽不” 是谁对瓜尔佳氏下了这种剧毒?而最奇怪的是,瓜尔佳氏明明知道自己中了蛊,却刻意隐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且说瓜尔佳氏在离开凌若他们的视线后再也无法支持,眼前一黑昏倒在从祥身上,等她再醒过来时,已身在悦锦楼,从意和从祥正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均是满面喜色,扶她坐起。 “现在什么时辰了?”瓜尔佳氏揉着微疼的额头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是戌时。您整整昏睡了两个时辰。”从祥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弹花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 从意端了一碗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过来服侍她喝下后,方才小声道:“主子,刚才的事奴婢都听从祥说了,徐太医既然可以说出您身上诸多症状,说不定他知道您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您不让他给您诊治,还要否认?咱们之前偷偷请了那么个大夫,可没一人说得出这毒的症状。” 瓜尔佳氏幽幽叹了口气,闭一闭目不无遗憾地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时机不对,人也不对。徐容远是太医,让他为我诊治,动静太大,容易闹得阖府皆知,一旦传入她耳中,知道我想摆脱她控制,必不会饶过我。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钮祜禄氏在。” 从祥在一旁恨恨地道:“嫡福晋实在太过恶毒,主子都已经一心一意替她办事,她竟还不放心,对主子下毒。” 瓜尔佳氏摇摇头,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中的毒,自己一直很小心,去含元居的时候从来不吃任何东西,哪怕是茶也仅仅装个样子,从不曾真正下过肚,这毒,到底从何而来。 那拉氏的手段实在令她心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原是毫不知情,即使这几月时常有出鼻血,心痛无力等症状,也只当是自己身子虚弱的原因,并未在意。直至前一阵子,那拉氏将自己叫过去,让自己设法除去钮祜禄氏腹中胎儿,而自己有所迟疑时方才得知原来自己早已被她下了毒,若不依她话办事,便会毒发身亡,刚才所服的药物就是有来压制毒性的。 她若不想一辈子受那拉氏控制就必须解开身上的毒,为此这些时日她一直让从意他们偷偷找大夫来替她诊治,可这毒蹊跷无比,竟没一人诊得出来,直至今日。 从意想了想忽地道:“既然不能让徐太医来悦锦楼这么张扬,那何不主子您去净思居?虽然您曾害过凌福晋,但奴婢相信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所有的只是利益,只要您给她足够的利益,相信凌福晋会替您掩盖这件事,绝不会张扬出去。” 她的话令瓜尔佳氏目光微微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拉氏要她害钮祜禄氏的孩子,那么她去净思居是绝不会惹那拉氏怀疑的。至于利益……瓜尔佳氏唇边渐渐绽出一丝清冷的笑容,对现在的钮祜禄氏来说,还有什么比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翌日,同样是晴好无比的天气,瓜尔佳氏出现在净思居,待得奉过茶后,凌若敛了袖子神色冷淡地端起茶盏道:“不知今日姐姐来有何要事?” 瓜尔佳氏笑一笑,扫了一眼插在双耳花瓶中刚采摘来的莲花一眼道:“无事便不能来妹妹这里坐坐吗?那可真是太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伤心了。” 凌若眼中蕴了清冷如冰的笑意,“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这里没有外人,无须这样惺惺作态。”她与瓜尔佳氏从来没有什么好聊的。 外头晨光明媚,庭院中的樱花树绿意荫荫,有夏蝉在树间鸣叫不停,瓜尔佳氏抚着腕间的水晶手串垂眸道:“妹妹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确实身子有事,想请徐太医为我诊治,但是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想借妹妹的地方让徐太医替我治病,还望妹妹成全。” “昨日姐姐一口咬定徐太医诊错了,今日却又眼巴巴地过来求徐太医救命,姐姐不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吗?”凌若扶着李卫的手站起来徐徐走到瓜尔佳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再说,我与姐姐之间似乎没有交情,过节倒是有一些,姐姐不觉得自己求错了人吗?” “如果我愿意送一份大礼给妹妹呢?”她慢条思理地品着用君山银针泡出来的香茗。 凌若目光一动,声如碎冰,“你是愿意说出主使者的姓名?” 唇色如朱,弯起一抹清冷如月的弧度,“妹妹,姐姐来这里是求生而非求死。” “既然如此,那我与姐姐就无话可说了,小卫子,送客。”拂袖转身,再无理会瓜尔佳氏的意思。 “云福晋请。”因瓜尔佳氏闺名云悦,是以府中多称其为云福晋。 “我想与妹妹做一笔交易。”面对李卫的送逐,瓜尔佳氏没有再故弄玄虚,径直说出了她的来意,“借妹妹之地让徐太医替我去毒,而我则在这十月内保妹妹腹中胎儿平安。” “有徐太医在,我的孩儿自然一切平安。”她对瓜尔佳氏的话嗤之以鼻。 瓜尔佳氏的睫毛微微覆下,徐徐道:“我承认徐太医的医术很高,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徐太医怕是难以保妹妹与孩子十月平安。至少,眼下就有一个大劫。” 凌若侧目冷笑道:“若是指那盒香粉的话,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徐太医已经验出来了,姐姐真是好手段,连宫中御医都能收买。” “香粉?”瓜尔佳氏惊讶地抬起头,“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而且我说的也与香粉无关。如何,妹妹想好了吗,是否与我合作?”莲步轻移来到凌若身前,戴着五彩蝶纹护甲的手指抚过她平坦的腹部,“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妹妹可要仔细想清楚了才好,否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凌若退后两步,避开那令人极度不舒服的碰触,心底却因她的话生出几丝波澜,难道真有连容远也未察觉的危机隐藏在自己身侧?她知道很可能这一切都是瓜尔佳氏在危言耸听,但这个孩子她视若性命,如何敢冒这个险。 瓜尔佳氏将凌若那份迟疑看在眼中,知道自己切中了她的要害,笑意渐次加深,拨着耳下的丁香珠子徐徐道:“如何,妹妹想好了吗?” “主子。”正自犹豫不决之际,李卫突然附耳小声道:“奴才觉得云福晋的话应有几分可信之处,这府里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确实防不胜防,您不妨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做计较。” 凌若点一点头,看向瓜尔佳氏咬牙道:“好,就与你合作这一回,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所谓的大劫是什么,若是连这都不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姐姐的诚意,这合作自然也就成了笑话一桩。”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指了双耳花瓶中的莲花对李卫道:“将这些莲花拿到后院去埋了,记着,不要让人瞧见。” 闻听此言,凌若眼皮蓦然一跳,难以置信地盯着洁白如玉的莲花,忽地联系到昨日在蒹葭池边的相遇,颤声道:“你在花里动了手脚?” 笑意无声无息在瓜尔佳氏唇边绽放,“我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当我是真喜欢赏莲吗?那不过是借口罢了,我知你喜欢莲花,自莲花开后每日都会叫人摘一些放在屋中。所以便将磨成细不可见的麝香粉开撒在莲花花瓣当中,你想想,若这般闻上一两个月,腹中的孩子会怎么样?徐太医纵是再仔细也不见得会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她取出一块青色绣花的帕子拭一拭脸,朝惊出一身冷汗的凌若意态闲闲地道:“在这府里,旁的没有,不让孩子生下来的办法却有无数。” 李卫将莲花花瓣一一拨开后,果然在底下发现一些极细的粉末,不是刻意去寻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隐蔽的手段,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第一百二十章 得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午后,容远过来,得知瓜尔佳氏欲让他医治后,皱眉道:“云福晋所中的乃是噬心毒,微臣虽然诊得出,但不一定能治。” “噬心毒?很难治吗?”从意惊讶的问,瓜尔佳氏亦是一脸不解。 当容远将噬心一毒仔细解释清楚后,瓜尔佳氏已经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不住起伏的胸口,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好一个那拉莲意,原来,她根本没想要放过自己。什么解药,什么中毒,那都是用来唬弄自己的谎言,自己日日服下的那些苦药,根本毫无用处,噬心发作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 从头到尾,那拉莲意这个毒妇都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性命! 一年……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指尖是遏制不住地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许久,她抬起头,眼中有着对生的无限渴求,“徐太医,我求你,救我!只要你肯替我除去体内的毒,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答应。” 容远告诉她,这种毒源自苗疆一地,外人很少知道,连他也只是在一本医书手札上见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替她驱逐蛊虫,万一失败,那么必然会引得毒性提前发作。 “徐太医尽力就是。”瓜尔佳氏这样回答,她很清楚,如今只有容远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人,不论机会多么渺茫都得试上一试。她不想死!绝对不想! 自此之后,瓜尔佳氏每日都会来净思居,以看望凌若为借口,让容远设法替她除去体内的噬心毒。容远试过许多法子,甚至此毒攻毒,但都不见效,这毒远比他想的更难对付,所幸还有数月时间让他慢慢想法子。 带了麝香的莲花依旧日日送到净思居,但再不曾**入过花瓶,都是直接埋到后院。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至于掩谁的耳目,凌若不知,瓜尔佳氏亦不肯说。 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凌若曾问过瓜尔佳氏,对她下毒的人是否就是主使她的人,瓜尔佳氏笑而不语,直至临走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若说当日主使我害你的人是嫡福晋,你信吗?” “不可能!”凌若断然否认,嫡福晋宅心仁厚,处处与人为善,怎可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既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扔下这句话,瓜尔佳氏飘然而去,留凌若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秋瓷,曾经自己是那么信任她,可是秋瓷却在情谊与荣华之间选择了后者;既然自小相识的秋瓷都不可信,那么嫡福晋就可信吗? 究竟……瓜尔佳氏那句话是挑拨亦或真实?若主使这一切的人当真是嫡福晋,那么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瞒过了所有人。 雨在入夜时分落了下来,哗哗如注,雨水顺着重重飞檐不断落下,打在地上噼啪作响,令人睡不安稳。彻夜未停,而凌若躺在床上整整听了一夜的雨声…… 翌日,瓜尔佳氏再来的时候,凌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姐姐,我再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瓜尔佳氏挑了斜长入鬓的娥眉问。 凌若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腹部,“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会让他认姐姐为干娘,从此与姐姐同进共退,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而做为交换,姐姐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在这府中兴风作浪,年福晋亦或是嫡福晋?” 干娘?瓜尔佳氏愕然,她几时说过要做这孩子的干娘,何况能否生出来都是未知之数,还说什么同进共退,前事不咎,可笑至极;真当自己想与她同坐一条般吗?不过是迫于无奈的计策罢了,等这笔交易过后,她们依旧生死相搏的对头。 笑她不自量力,但手在碰触到她柔软的腹部时,心底某一个隐蔽的角落被深深触动,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努力长大。 孩子,她也曾渴盼过,那几年疯一样的求医问药,朝神拜佛,却始终都没有动静,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一个个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子久了,连她自己也死心了…… 她不甘心这辈子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庶福晋,既然子息上无指望,那么便只有另想他法,所以当初嫡福晋对她暗中拉拢的时候,她欣然相允,替她做事,替她手染血腥,只求能换来与年氏、李氏并列的荣耀。 结果是什么?是身中蛊毒!从始至终,那拉氏只将她当做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恨那拉氏;同样,也惧怕那拉氏;那个女人太可怕! 额娘……想到这两个字,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她真的很盼有人可以叫自己一声额娘,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好。 “那拉莲意。”当瓜尔佳氏从那张饱满的红唇里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时,凌若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身子摇摇欲坠,脑袋一阵阵发疼,似有无数尖锐的长针刺入脑中,竟然……竟然真的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加害于我?”凌若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双唇问,能感觉到李卫搀扶她的手同样在颤抖,这个结果实在太令人震惊。 “我不知道,她也从不与我说这些。”瓜尔佳氏瞧着雨势渐止的外头幽幽道:“我只知道她最恨两个人,一个是李氏,另一个就是你,生死相见!” 原来……原来……她是这样恨自己,可笑自己还一无所知,依然日日以最恭谨的姿态去请安,谁能想到在她温柔和善的笑容背后是无尽的恨意,而自己甚至不知这恨从何而来。 拢在袖中的指尖在不住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若非容远看出瓜尔佳氏身中噬心,从而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合作,只怕到死都不知道,一心一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就是那位看似温和无害的嫡福晋。 好可怕!这雍郡王府,虽然不见硝烟,但争斗却比战场更残酷百倍,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重重杀机,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这样的争斗太过残忍血腥,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被那拉莲意除掉,或者除掉那拉莲意,你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这是瓜尔佳氏离开前的所说话,不断在凌若耳边回想,提醒着她,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存不得慈悲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胤禛来看凌若,带来了杏仁酥,他捏了一块递给凌若嘴边,前几日听你念及在额娘宫里吃的杏仁酥,所以特意让御膳房照着做了一份带回来,来,趁着新鲜赶紧吃一点 望着他殷切的目光,忍了一日的泪毫无症兆地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尘埃。 胤禛一惊,忙放下手里的杏仁酥道:“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是。”摇头,笑意在泪光中浮现,她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放在颊边,“妾身是太高兴了,四爷有那么多事要忙,却能将妾身随口所说的话记在心里,妾身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所以才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丫头。”胤禛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怀着孩子,我多关心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倒是你这快要做额娘人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小心将来孩子生出来也与你一般,是个爱哭鬼。” 感受着颊边真切的温暖,彷徨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无比安定。为了胤禛待自己的那份情谊,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纵然再不愿也必须得争下去,抛却无谓的慈悲,为了生存而挣扎,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凌若再一次站在瓜尔佳氏面前时,不需要问,瓜尔佳氏就知道,这个女子已经与昨日不同,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屈服于命运,而是努力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示意李卫等人退下后,凌若亲自为瓜尔佳氏斟上一碗茶,曼声道:“这是用夏枯草、菊花、鸡骨草、金钱草再加上蜂蜜一道熬者而成的凉茶,可消暑化痰止咳,最适合夏日饮用,姐姐尝尝。” “妹妹有话要说?”她接过茶却没有喝,目光落在凌若精致无瑕的脸上,似要看穿其心中所想。 “昨日多谢姐姐指点迷津,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加害于我,实在令妹妹感激不尽。这茶,是我谢姐姐的。”她言,绯色璎珞在乌黑如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听得她这么说,瓜尔佳氏目光微微一松,轻笑道:“既然答应了你的交易,我自然会遵守诺言,妹妹该不会到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吧?” “自然不是。”凌若低头一笑,机锋在这笑意中一点点显露,“不过即使没有我提出的交易,姐姐迟早也会将此事告诉我。”她抚着袖间的海棠花起身道:“那拉氏下毒害你,你恨她入骨,但是又惧她,即使解了身上的噬心,以你一已之力也根本无法对付她。所以,从你踏足净思居的那一刻,便已经打好了算盘,要将我绑在你对付那拉氏的船上。之所以一开始不肯供出那拉氏,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而我所提出的交易正中你下怀,既达成了目的,又不会惹我疑心。姐姐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我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若要与妹妹共进退,只需直接告诉你真相即可,何需弄得如此麻烦。”瓜尔佳氏抬头牢牢攫住凌若瘦弱但坚韧的身影。 “一点都不麻烦。因为……”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似如蝴蝶垂落的翅膀,“姐姐要的不是共进退的盟友,而是棋子。唯有让我相信你是迫于无奈才与我结盟,才会对你掉以轻心,被你利用而不知。”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瓜尔佳氏终于变了颜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手道:“妹妹可真是长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汗颜。”见凌若不说话,她又道:“罢了,此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在这里向妹妹认个错,希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姐姐这一回,不管怎样,我们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要对付。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咱们姐妹二人共同进退,无分彼此,可好?” 凌若沉吟不语,依着她的想法,瓜尔佳氏为人攻于心计,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但是眼下这种境地,想要对付那拉氏,她无疑是最好的盟友,想来她心中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思,否则不会如此摆低姿态。 “希望姐姐这一次说的是真话。”思量许久,终是点下了头。 “自然。”瓜尔佳氏含笑道,虽然没能算计到凌若有些可惜,但这一切与对付那拉氏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噬心!那拉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即便要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夏日随着蒹葭池中的莲花一道逝去,容远始终没有找到克制噬心毒的办法,与之相对的是瓜尔佳氏流鼻血的次数正在不断增多,从七八日一次到四五日一次,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其中那拉氏暗中派翡翠来问过瓜尔佳氏,为何钮祜禄氏的胎儿迟迟不见出问题,每一次瓜尔佳氏都推说是容远看得太紧寻不得机会下手,至于莲花中的麝香她为免被发现不敢下得太多。 夜色沉沉,瞧不见一丝星月之光,那拉氏站在窗前静静地听完翡翠转述与前几次一般无二的回话,头也不回地道:“你相信吗?” 翡翠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想一想道:“奴婢觉得云福晋有事隐瞒。” 那拉氏幽幽地吐了口气,转过身来道:“瓜尔佳云悦当初能够想到在银炭之上动手脚,足见其心思之缜密,若当真要下手,一个徐太医未必拦得住。” “可是要说她背叛福晋似乎又不太可能,主子可是在她身上下了噬心之毒,她不可能不顾及性命,除非……” “除非她知道这毒三日过后便无药可解,所以存了背叛之心!”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句话,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照亮天际,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翡翠神色一凛,小声道:“那要不要提早除了她,以绝后患?” 风,平地而起,吹得檐头铁马“叮叮”作响,那拉氏抬一抬手道:“不急,我留着她还有用,暂时死不得。” “主子,您为何不直接在钮祜禄氏饮食中下药,如此不是更直接吗?”对于此事,翡翠一直心怀疑虑。 恨意在那拉氏眼中浮现,然未及盛时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冷言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王爷现在心思全在她身上,又有孕在身,噬心一毒虽然隐秘,但并非只有我知,一旦被人查出她中了毒,王爷必会一怒之下彻查整府,难保不会查到我身上来;但是瓜尔佳氏不同,莫说王爷的对她的恩宠素来寡淡,又无子嗣可倚,就凭她之前害钮祜禄氏一事,便足令她即便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也不敢讲出去。”正因有这十足的把握,所以才容她再多活几日。 “再说……”她笑,眸光一片冰冷,“她尚未尝过失子之痛,我怎容她就这样死去!” 翡翠心中一凛,忙恭声道:“主子深谋远虑,倒是奴婢过于心急了。” 风渐大,乱了她素来整齐的鬓发,那拉氏恍若未觉,只是一昧望着深重黑暗的天际,不断有惊雷滚过,轰轰作响,震得耳际一阵阵发麻,连近在咫尺的话都听不清,直至翡翠上前将窗门关起,“看来这夜间又会是一场大雨,主子身子不好,虽然现在天热,但也要少吹风才是。”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雨打树叶的声音,初时还只是悉悉索索,片刻后,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滂沱的雨声,犹如倾盆倒落。 “不碍事。”那拉氏走至铺有织金团花桌布的紫檀桌前,随着小指上的嵌金珠玳瑁护甲轻轻划过,一道细若发丝的金线应手而起,在暗红烛光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翡翠忙恭身道:“已经办妥,只待主子吩咐便可。” “很好。”那拉氏启唇一笑,手指微一用力,看金线在指尖崩断成两截的样子,漠不在意地拍一拍手道:“让人明儿个把这张桌布换掉。” 留下喜欢的,抛去不喜欢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只是以前的她太过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所以才失去许多,不过不要紧,现在她要将曾经失去的一样样夺回来! 嫡福晋之位,世子之位,谁都不允许染指,只属她一人! 夏季,在一场场雷雨中彻底随着蒹葭池莲花的凋零而逝去,七月入秋,茉莉、文珠兰、凤尾兰等花依次盛开,姹紫嫣红,极是好看。 这日,凌若与温如言一道在屋中刺绣打发时间,阿意捧了一束凤尾兰进来插在临窗的粉彩花瓶中。 待她出去后,温如言比了比手中的丝线道:“我听闻叶氏昨日在花园中突然晕倒,把跟她一道的宋氏吓得不轻,忙不迭请了大夫来看,结果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不知,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患病所致,否则姐姐也不会让我猜了。”凌若取过银铰子小心地剪断手中绣完的丝线,然后取过另一根重新穿上。 “她不是患病,却是节食。”说到此处温如言微微一笑道:“自生下时阿哥后,叶秀的体形便一直未曾恢复,赘肉颇多,王爷虽然没说什么,但于她的宠爱到底是淡了下来,听闻这么多日都未曾召过她侍寝,即便去流云阁也多是为了瞧时阿哥,她岂能不心急如焚。再说,过几日新一批的官女子就要入府了;一个红玉,始终当不得大用。” 官女子即是宫女,多是没有官职的包衣之女,每隔两年选一次,选中者或入后宫或分指给诸位皇子阿哥。这些官女子虽然身份低贱,不列在九品之内,即便被皇帝看中宠幸也不过封一个答应常在之流;但世事无绝对,脱颖而出的并非没有,譬如德妃,她就是官女子出身,一步一步坐到今日四妃之位。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所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雍王府中也有几位官女子出身的格格,叶氏唯恐新人入府,令胤禛对她本就不多的恩宠欲加淡薄,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恢复往日的身形,以求重获胤禛青眯。 “她也算是贪心不足了,膝下有儿尚且不够,还非要盯着侧福晋的位置,殊不知爬得越高跌下来时就会越狠。这样大的野心,只怕那位不会容她。”说到此处她眸光一沉道:“若非你亲口说出,我断断不会相信嫡福晋竟是一个如此狠毒卑鄙之人。入府数年,竟如瞎子一般被她蒙在鼓里,真是想想都可怕。” 凌若放下手中针线,接过墨玉递来的软巾拭一拭手道:“现在知道犹时未晚,姐姐往后小心一些,切莫要得罪了她。” “我知道,相较之下我反而更担心你,那拉氏固然可怕,但瓜尔佳氏也绝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单看她之前百般算计你就知道,虽然现在看似与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但我总觉得是一个祸患。”温如言顿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依我之见,她身上的毒不解也罢!” 凌若瞧着庭院中阿意忙碌的身影,淡淡道:“只是想对付那拉氏,单凭我一已之力远远不够,所以她现在暂时还不能死。”见温如言忧心忡忡逐安慰道:“姐姐放心,我会提防着她的。” 瓜尔佳氏是在利用她,她何尝又不是在利用瓜尔佳氏,所谓合做,所谓盟友,归根结底不过四个字:相互利用。 又说了几句后,话题转到胤祥身上,再有数日便是胤祥大婚之日,他指了要凌若去,那这礼自是少不得的,可是凌若想了许久都未想到什么合适的礼,实在烦恼,让温如言帮着一道想想。 温如言想一想道:“我听闻兆佳氏酷爱音律,妹妹这里不是有一枝极好的碧玉箫吗?不如就将这个当成贺礼。” “我也想,只是那碧玉箫是我为秀女时皇上亲赐的,怎能转赐于人。”不过温如言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既然知道兆佳氏喜爱音律那便好办了,前几日胤禛怕她孕中发闷,让人送来一张宋代的七弦瑶琴,仿佛还是什么名家所制。当下就要让墨玉去将那张琴搬来,可是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墨玉答应,回头一见,只见这丫头神色恍惚地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连凌若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也没反应,直至被拍一下脑袋才惊醒过来。 瞧着低头认错的墨玉,凌若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去,洗把脸好好醒一醒神,然后将王爷赐的琴搬来。” “是。”墨玉答应一声,待退到外面后她轻出一口气,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正当她准备从水缸中舀水洗脸的时候,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她这举动将在不远处干活的李卫给引了过来,“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大白天撞鬼了呢。” “小卫子!小卫子!”墨玉看到他眼睛一亮,将他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道:“我问你,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不断产生幻觉,看到同一个人?” “有!”李卫放下手里的条帚认真道:“相思病。” 墨玉本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待听到“相思病”这三个字时,圆圆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嘀咕道:“这是什么病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傻瓜,怎么连这也不明白,就是你心里喜欢一个人,然后就会相思成病,不论看什么都是心里想的那个人。”李卫拿手肘撞了她一下笑嘻嘻道:“快说,你喜欢谁了?” “胡说!”墨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急败坏地脱口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胡搅蛮缠又爱捉弄人的十三阿哥!” “哦!哦!哦”李卫指着紧紧捂住嘴巴的墨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你喜欢十三阿哥!” “我都说没有了。”墨玉跺一跺脚道:“他那个人又粗鲁又野蛮,还老欺负我,谁会喜欢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墨玉从脸到脖子已经一片通红,偏她还在那里硬撑。 “那你干嘛老想十三阿哥。”一句话堵的墨玉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抚着滚烫的脸颊吱吱唔唔道:“是……是他老打我头,我被他打糊涂了……所以……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还嘴硬!”李卫屈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道:“那我以后也天天打你,看你会不会出现幻觉,看什么都觉得像我。” 墨玉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可始终想不出什么话来,泄气地捧了脸没精打采地道:“难道我真的喜欢上十三阿哥了?” “不是难道,而是一定!”李卫睨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真是糊涂,连心里喜欢了人也不知道。” 墨玉蹲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每一次遇见胤祥,他不是打自己就是戏弄自己,每每都嫌他烦人,都恨不得他快点走,可是为什么看不到的时候又会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什么,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在胤祥将破了的钱袋送给自己后尤为明显,仔细想想又觉得胤祥虽然烦了点,但人挺好的,从不端阿哥的架子,嬉笑怒骂随心,甚至还拿钱给自己办嫁妆。 想到这里,她取出一个湖蓝底色绣有祥云金龙的钱袋,上回她听胤祥说要换一个钱袋,神使鬼差的竟然用上回主子赏自己的料子偷偷做了一个钱袋,还绣上了祥云金龙。可是绣好后一直没胆子送出去,反而先等来了胤祥要迎娶福晋的消息,心里闷闷的,而且总是魂不守舍。 李卫拿过钱袋翻看了一眼道:“做得挺精细,想不到你这丫头女红还挺好,是准备送给十三爷的吧?” “你若喜欢拿去就是了。”墨玉有气无力地道 “你又不是喜欢我,我要来做什么。”李卫像捧了个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往墨玉怀里一扔,“是不是因为十三爷要纳福晋了,所以你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没有。”这一次没等李卫说什么,她就使劲拍一拍脸颊站了起来,“没什么好不开心,十三爷纳福晋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至于我……”唇角一扬,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还是我,净思居的丫头。” 李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做一声叹息,难得墨玉这丫头能想得如此明白。十三爷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要纳的嫡福晋乃至侧福晋、庶福晋自然都是大家闺秀,系出名门,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至于格格……想来墨玉心中也是有傲气的吧,何况一切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十三爷或许根本不曾在意过这个小小的丫头。 “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李卫的一句话提醒了墨玉,遭了,她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顾不得再说话,忙不迭跑去取琴。 这丫头,李卫瞧着墨玉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轻笑,其实他自己比墨玉根本大不了几岁,可是心态却截然不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七月初七,胤祥大婚的日子,知道凌若要随胤禛去十三阿哥府,伊兰说什么也要跟着同去,无奈之下只得带了她同行,所幸伊兰长相甜美又极会说话,一路上哄得那拉氏极为开心,连胤禛亦含了一缕笑意在唇边,唯独年氏将脸转向窗外,不加以理会。 马车在十三阿哥府门前停下,胤祥此刻是贝子,所以不论府邸大小还是各处仪制都是按着贝子的仪制所建,不比雍王府。 凌若在年氏之后下马车,在轮到伊兰时,她歪着小脑袋有些为难地瞧着车夫蹲下的背,仿佛不知从何处下脚,年氏冷哼一声,扬了斜长入鬓的娥眉道:“这位二小姐该不会是连马车都不知道怎么下吧?” 她因为胤禛带凌若与伊兰同来的事,可是憋了一肚子气,一个贱婢有何资格与她同坐一车,纵然晋了庶福晋依然是贱婢。 伊兰怯怯看了她一眼小声对胤禛道:“四爷,他赶了一路的车必然很劳累,你让他起来吧,我自己能下来。” “胡闹,这么高跳下来,万一伤了脚可怎么办?快踩着他下来。”那拉氏催促了一句。 伊兰依然迟疑未动,仿佛这脚有千钧重,年氏面露不耐之色,正待发作,胤禛已经手臂一伸,轻巧地抱了伊兰下来。 “谢谢四爷。”伊兰仰头一笑,天真烂漫的笑容感染了胤禛,薄唇微弯,抚了伊兰缀在发间的珍珠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肠,懂得体谅他人。”又对那车夫道:“往后二小姐坐车,都备一个凳子。” 说话间,十三阿哥府的人迎了出来,恭请胤禛一行人进去,十三阿哥府张灯结彩,喜庆繁华。胤祥正在里面迎客。今儿个是他大婚的日子,尽管不得宠,但皇子的名份毕竟摆在这里,朝中大大小小官都来了,将前院坐得满满当当,即使真有事不能来的也派人送上贺礼,祝其新婚大喜。 “四哥!四嫂!”看到胤禛,胤祥忙不迭迎了上来,今日的他身着皇子吉服,服色金黄,两肩前后各绣正龙一,腰帷行龙四,裳行龙八,披领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中有襞积,下幅为八宝平水;头上则是石青片金缘二层顶带,上缀朱纬,前缀舍林,饰东珠五,后缀金花,饰东珠四。 胤祥本就长得极是英挺,再加上常年习武,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武者之气,如今穿了这一身吉服,更加显得英姿勃发,瞧得跟在后面的墨玉一阵目眩神移,心里更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在胤禛等人送上礼后,凌若取出那张七弦瑶琴笑道:“没什么好东西,仅以此琴恭祝十三爷与十三福晋琴瑟合谐,百年好合!” “多谢……凌福晋。”胤祥朝凌若挤挤眼,及时改了将要脱口的称呼,在将瑶琴交给下人拿下去后正要引他们入坐,门口有人高喊道:“廉亲王,廉福晋到!” 廉福晋!这三个字就像有魔咒一般,令胤禛浑身僵硬,直勾勾盯着那个渐次走来的身影。 胤祥无奈地看看了他,就知道免不了要碰面,唉,希望四哥没事,不过瞧四哥的样,他实在担心。 这是凌若第二次见到这位朝中上下皆称赞有加的八贤王,听闻其母良妃乃辛者库出身,是康熙所有妃嫔当中出身最低贱者,至康熙三十九年方才册嫔。因其出身之故,是以胤禩甫一出生便交由大阿哥生母惠妃抚养,与惠妃感情甚深。 胤禩在朝中向来八面玲珑,逢人便示三分好,连当今圣上之兄裕亲王生前都在康熙面前赞胤禩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乃储君之料。是以他一进来,便有许多官员笑容满面的迎上去说话,不像适才胤禛进来时,只是行个礼便罢。 在与每个官员都一一打招呼后,他握了湄儿的手朝胤禛走来,颔首唤了声:“四哥四嫂。” 那拉氏忙还礼,而胤禛却如得了失魂症的人一般怔怔望着纳兰湄儿娇美如花的脸庞,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可是……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腹部,心情剧lie地一荡,下意识道:“你怀孕了?” “是啊,已经有四个月了。”纳兰湄儿轻轻抚着腹部,脸上有将为人母的喜悦,“四哥,你还好吗?” “恭喜你!”胤禛生硬地吐出这三个字,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何真知道了,心依然难受的紧,他始终是放不下吗? “谢谢四哥,你……还好吗?”她问,眼中有关切之色,毕竟一起长大,胤禛又对她素来百依百顺,到底有几分情在。 “很好。”胤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那拉氏在一旁瞧出这气氛不对劲,忙笑着打岔道:“真是好巧,只比凌妹妹早了一个多月呢,看来皇阿玛要一下子添两个皇孙呢。” 胤祥忙跟着道:“对对对,到时候可要热闹了呢,四哥,八哥,你们都别坐着说话了,快坐。” “行了,不用招呼我们们,十三弟你去忙吧,今儿个你可是新郎官啊。”胤禩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又有朝官赶到,胤祥唯有告罪一声离去,墨玉捏了捏拿在手里的钱袋,终是没喊出来。她原是想将这钱袋当作贺礼送给胤祥的,权当他赏自己那袋金瓜子的答谢,可是真到这一刻却又没了勇气,何况满屋子的宾客,哪一个送的礼都价格不菲,她越发不敢拿出来了。 胤禛整个人浑浑噩噩,眼中除了那张脸再容不下其他,这样的异常莫说那拉氏年氏,纵是伊兰也瞧出不对劲来,扯了扯凌若的袖子小声道:“姐姐,四爷好怪啊,他是不是认识那位八福晋。” “不要多问。”悄声说了伊兰一句后,凌若担忧地瞧着胤禛,唉,这个心魔究竟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消失。 自古以来,皆是情关难过,连原本睿智冷静的胤禛也逃不脱这一关。 忽闻年氏一声,握着腕间的翠玉镯子轻笑道:“听闻八福晋自小在宫中长大,不知是否属真?”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湄儿颔首道:“在我还年幼时,阿玛额娘就去世了,幸得皇阿玛垂怜,收养在宫中,视做亲女。” 年氏闻言微微一笑未再言语,这事,她早就知道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胤禛的异常果然与纳兰湄儿有关,哼。 恰时,有下人端了一盘洗净的葡萄上来,年氏挑了一个青色的葡萄仔细将皮剥净后,递到胤禛嘴边柔声道:“王爷尝尝这葡萄味道如何?” 胤禛侧目与那双微微扬起的丹凤眼相对,那双眼连他见了都觉得极美,这一刻有似水温柔在眼中流转,令他不自觉张开嘴,片刻,他皱起了双眉,吐出几颗籽道:“好酸。” 年氏笑而未语,手里又重新剥着一个葡萄,这一次却是绛紫。她的手指本就极细长,又涂了粉色的丹蔻,使得她一使一动都透着一种极致的妩媚。 嘴里那股久久不曾散去的酸意,令胤禛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纳兰湄儿脸上移开;已失去所有,那么至少,保留一些尊严吧。 不多时,太子、胤禟、胤?等人相继来到,同坐一起,倒是将那种尴尬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又过一阵,德妃亦到了,胤祥生母早亡,德妃便是他的额娘。正在见礼的时候,外头突然热闹起来,噼哩啪啦鞭炮声响个不停,一身红衣的喜娘跑跑进来朝胤祥行了个礼欢天喜地的道:“十三福晋到了,请十三爷踢轿门。” 尽管这桩婚事不是自己所愿,但胤祥生性豁达,又得凌若多番开解,倒是能坦然接受,请德妃上坐之后与喜娘一道出去踢了轿门,随后喜娘扶了红帕盖头的新娘子出来。 这花轿到的时辰还有行礼的时辰,礼部都是专门算过的,是以在踢轿门、跨火盆、跨马鞍、走棕垫之后,刚刚好是行礼的吉时。 德妃代康熙受过礼喝过茶后,将一柄羊脂玉如意赐给兆佳氏,寓意他们夫妇吉祥如意,各睦美满。 “本宫还有些事,先走了,明儿个记得入宫给你们皇阿玛请安。”在叮咛了胤祥二人一句后,德妃先行离开,众人皆跪地相送,尽显四妃之昭荣。 兆佳氏被送入了新房,而胤祥则留下来陪众人饮酒,无数下人穿梭其中,美酒佳肴更是流水一般的送上筵席。 席宴之中,胤禩不时挟菜到湄儿碗中,嘱咐她多吃一些,他们这样的鹣蝶情深于胤禛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全无动筷的**,只是不停地喝着酒。 凌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敛袖舀了一碗百合秋梨银耳羹递给胤禛,这么巧那拉氏与年氏亦各自挟了菜放在胤禛碗中,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诡异。 那拉氏第一个收回筷子,轻笑道:“倒是与两位妹妹想到一会儿去了,这美酒虽好,但王爷也不能光喝酒,还得吃些菜才好。” 伊兰听到后心思一转,捧了自己一直未曾动过的蛋羹跳下座椅跑到胤禛跟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娇声道:“四爷,兰儿请你吃。”她的声音娇嫩中带有一丝软糯,极为悦耳。 胤禛正待接过,忽见平整光滑的蛋羹上摆了两颗龙眼干及一颗青菜,被她巧妙的摆成了一张笑脸。胤禛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心意,没想到连一个小丫头也瞧出了自己的苦闷,看来自己还真是失态。 他笑着摇摇头接过蛋羹,“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顿一顿又指了蛋羹上的笑脸问,“为什么他的嘴是青色的?” 伊兰用手戳了戳粉嫩的脸颊为难地道:“兰儿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代替,所以只能委屈四爷了,改明儿再做一张更好看的笑脸给四爷瞧。” “好。”她天真可爱的表情令胤禛心情为之好转,不再看对面的湄儿,伸手抱起伊兰坐在自己腿上,“想吃什么,我挟给你。” 这是除了抱她下马车之外,伊兰头一回与胤禛这般亲密,闻着鼻尖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伊兰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似的。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一定要!手悄悄攥紧了胤禛的衣裳,面上却是笑意如初,指着远处那盘青鱼跳水道:“兰儿想吃那个。”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她知道,他喜欢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胤禛笑一笑,挟了一筷鱼肉,仔细瞧过没刺后方才放到小脸红彤彤的伊兰碗中,看她小口小口的吃着。 瞧着这一慕,年氏冷笑着对坐在她下首的凌若道:“想不到凌福晋的妹妹这么小便会懂得讨王爷欢心,果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 凌若微微一笑,静声道:“伊兰也是一片好意,想令四爷开心,姐姐不会是连一个小孩子都瞧不过眼吧?” 年氏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 另一边,胤祥是今天的新郎倌,自免不了被灌酒,且今日来的有少是他在兵部带过人,武将出身酒量自是极好,一个个皆大碗饮酒,纵使胤祥酒量再好,这样下来亦是满脸通红,酒意上头。 “呼!”胤祥好不容易寻到个空隙,离开筵席到花园中坐着歇息一会儿,正用力揉着太阳穴,忽地听到有人叫他,睁开眼睛隐约瞧见自己面前站了个人,待仔细一看不由得笑道:“小墨玉,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早就想好的说词在这一刻又变得极是艰难,怎么也说不出口,手心更是一个劲的出汗。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胤祥挣扎着想起来,无奈酒喝多了没个准头,显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慌得墨玉赶紧过去扶住他道:“十三爷您小心点。” 胤祥咧嘴一笑,屈指在墨玉额头上弹了一下,有些含糊地道:“还是小墨玉的额头弹起来最舒服。” 这个熟悉的动作令墨玉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忍不住道:“您是舒服了,可是您知道奴婢多疼吗?” 胤祥左瞧右瞧地看了她一眼,抚着那个微红的印子道:“真的很疼吗?那我往后弹轻点就是了。说吧,找爷什么事?” 他纵是再可亲,再没架子,始终是大清国的十三爷,墨玉强迫自己认清这个现实,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 她努力将眼底的泪逼回去,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没事,就是您上次赏奴婢那么多金瓜子,奴婢还没谢谢您呢。知道您要娶福晋,奴婢也替您高兴,所以特意做了一个新钱袋送给十三爷您,盼您别嫌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难得小墨玉这么有心,爷怎么会嫌弃呢。”胤祥摇摇晃晃地接过墨玉递来的钱袋,瞧也没瞧便往怀里一塞道:“好了,爷该过去了,不然那么该热腾了。” “那您先过去,奴婢这就来。”待他走后,墨玉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自己熬了几个通宵的钱袋,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唉!”伴着这个叹息声,一只手轻轻落在墨玉抽搐的肩头,“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我竟没看出来你对十三阿哥动了情。” 听到这个声音,墨玉连忙回头,于通明的灯火中看到凌若站在自己身后,想来已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嗫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若如何会看不出胤祥对墨玉根本无意,一切只是这丫头单相思罢了,她抚着墨玉的脸道:“为何不告诉他?” 见墨玉不说话她又叹了口气道:“若你真的喜欢,我可以替你向十三阿哥说说……” “不要!”墨玉骤然打断凌若的话,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道:“奴婢不想造成十三阿哥的困扰,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要有结果,对奴婢来说,喜欢过就好。奴婢会把这份喜欢永远永远放在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表情。 “你这傻丫头。”凌若心疼地抚着她冰凉的脸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主子不用担心,奴婢没事。更何况……”她歪头嘻嘻一笑道:“奴婢还等着主子给奴婢指的好人家呢!” 她笑,那双弯却的眼眸在灯火下亮极…… 在一次胤祥偕新福晋至雍王府的时候,凌若见到了兆佳氏,确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且又多才多艺,想必在日久天长中,胤祥会渐渐喜欢上她吧,至于墨玉……唉,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梦醒后虽然心痛,但至少,她懂了何谓欢喜,何谓爱…… 人生本就不能尽如人意,众生皆只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罢了,墨玉如是;她如是;纵是胤禛,也如是……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无息中逝去,八月秋意渐盛,早晚带了一丝凉意,而凌若的腹部亦随着胎儿的长大逐渐隆起,仿佛每一日都有新的变化,令凌若的心情总是欢喜而期待,盼着明年柳枝摇曳百花吐蕊时,能亲手抱着她的孩子。 凌若有孕在身,不便侍寝,是以这月余时间,除去胤禛独自歇息的日子,侍寝册子上有一大半都是年氏的名字,其次便是温如言与红玉,各有三四日,除年氏之外属她们承宠最多,余下人的便只有零星一两日。 相对于红玉绽放在外的新鲜娇艳,温如言的美则要内敛许多,但却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的目光停留驻足。 府人有人在猜测,胤禛会否在二人中择一人立为庶福晋。 容远依旧日日入府为凌若请脉,至于瓜尔佳氏体内的毒,容远翻遍医书,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可行之法:以毒攻毒。 每日让瓜尔佳氏服用少量毒物,在她服用时容远以针灸之法护住她心脉,并引导服食进体内的毒物与噬心毒相抗,借此压制乃至消磨毒性。只是到底能有多大效果,又或者解不解得了噬心之毒,容远没有把握。 不论底下是否暗潮汹涌,至少表面的雍王府宁静平和,直至一个人的到来,将这宁静打破。 八月初十,官女子入府的日子,今年有十名官女子被分到雍王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入府也仅只是下人,老太监在将她们交给高福后便告辞离去,任由高管将她们分配至各处做事。 然当一名分配至镂云开月馆的官女子将泡好的茶奉与胤禛时,一切都变了…… 胤禛怔怔地望着那名官女子,连茶也忘了接,怎么会?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是真?亦或是他日思夜想的幻觉? 官女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依旧半垂着头恭谨地保持着递茶的姿势,哪怕滚烫的茶水已经隔着瓷盏烫疼了她细嫩的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在看似冷静的声音背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官女子小心地抬起眼,发现胤禛正目光烁烁地盯着自己,似乎吓了一跳,赶紧垂下眼道:“奴婢叫梨落,佟佳梨落。” 佟佳梨落……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后,他命她抬起头来,当那张脸阴影中完事无缺地呈现在面前时,胤禛听到了自己倒吸凉气的声音。 像!这女子当真像极了湄儿,那眼那眉,几乎一模一样,整张脸少说也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那气质不同,湄儿是娇俏天真的,而眼前这个佟佳梨落则是楚楚可怜。 镂云开月馆静得落针可闻,直至佟佳梨落被烫得实在拿不住茶盏,失手摔落在地上,瓷盏碎裂的那一刻,她已经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冷硬的地上,“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起来吧。”在扶起佟佳梨落后,手轻轻抚上那张担惊受怕的脸庞,这是否是上天对他的补偿,知道他忘不了湄儿,所以就将与她相似的人送到自己身边。 “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侍候吧。”他道,定下了佟佳梨落一生。 当凌若听闻胤禛钦点了一名官女子在身边侍候的时候,并不在意,直至一次狗儿来看阿意时说,胤禛许那名官女子入书房侍候方才留上了心。 书房是府中重地,府中诸多女眷,唯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书房,即便是年氏也只是出入了那么几回后,胤禛便不再允许。那官女子是何许人,竟得胤禛如此眷顾? 一日,趁胤禛来看她时,装作无意中问起,胤禛笑容一敛,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长久未语。 安静,有时亦是一种煎熬,许久,终是听到了胤禛的声音,“什么时候,若儿对我身边的女子这么关心了?” 凌若心头一沉,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妾身对四爷何曾不关心过,若是四爷觉得妾身问多了,那妾身往后都不问就是了。” “那只是一名官女子罢了,没什么。若儿有孕在身,该好好静养才是,莫要多费心。”他这样说着,对之前的问题避而不答,凌若虽心中有如猫爪在挠也只得做罢。 这样的疑虑直至凌若在书房外远远看到佟佳梨落时方才解开,原来如此…… 望着那张与纳兰湄儿酷似的脸,凌若终于知道胤禛对她异乎寻常的优待;亦知道了去含元居请安说起这名官女子时,那拉氏与年氏脸上的怪异! 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因为那张脸,所以佟佳梨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自己珍惜的东西。出入书房的权利以及……胤禛的喜爱…… 她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那是他的心魔,她的梦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佟佳梨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只是一名官女子罢了,没什么。 言犹在耳,可是胤禛却已经下令封佟佳梨落为格格,并因为她喜爱兰花,所以特意开了东院的兰馨馆给她居住。 刚封格格便赐居,如此之荣宠,纵是当时的凌若亦有所不及,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仅仅一月之后,便晋其为庶福晋,许以与凌若等人并列的荣耀。 胤禛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年氏亦不敢出声,那拉氏更是不言语,唯有宋氏不开眼,说了几句,被胤禛罚了半年月例。 这样异乎寻常的喜欢令所有人都心惊,甚至担心是否在不久之后,这名官女子就要越过唯一有子嗣的叶氏登上侧福晋宝座。 佟佳梨落对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似乎很不习惯,不论在面对何人时都是胆小怯怯的模样,哪怕被人故意针对她,亦从不敢反抗;然瞧在有些人眼中却成了装模作样的狐媚子,对她的恨意愈发深重,对凌若的关注倒是少了许多。 翻开册子,上面几乎密密麻麻都是佟佳梨落的名字,她的风光掩盖了雍王府里的所有人,一枝独秀,无人可及。 这日,秋阳明澈似金,凌若抚着将近五个月的肚子坐在樱花树间的秋千上,李卫和小路子一边一个紧张地注视着她,唯恐从那摇晃的秋千上摔落下来。 胤禛依旧有来净思居,但次数却少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坐一阵子便走了,她这里都如此,更不需说旁人,一个佟佳梨落不知要让多少人坐立难安了,听闻佟佳氏晋庶福晋那日,年氏在朝云阁内大发脾气,翌日高福领人将朝云阁所有摆设几乎通通换了个新。 正自入神之际,一个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想得这样入神,怕是连有人在后面推你都不知道。” 抬头,在满目浮光中凌若看到了瓜尔佳氏,淡淡道:”那么第一个想推我的是否就是姐姐?” 瓜尔佳氏蓦然一笑,抚着颊边的青色流苏在石凳中坐下道:”我与妹妹情如姐妹,怎会做此残忍之事,何况我还等着妹妹的孩子出来叫我一声云额娘呢。”目光在扫过凌若的腹部时有片刻的失神。 听着犹如凉风一般拂过耳边的言语,凌若低头一笑并未说什么,然彼此却是清楚的,有些话说过便罢,当不得真。 ”姐姐今日来得早了呢,徐太医并未到。” ”我来找你。”她瞧着清冽似碧的茶水一字一句道:”那拉氏……只怕已经对我起疑了。”细问之下方知,原来那拉氏之前每隔数日就会遣翡翠来问其进展如何,而今却有十数日不见,是以瓜尔佳氏推断那拉氏必是对她起了疑心,可是说来奇怪,那拉氏竟是对她不闻不问,好似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她既不再信任我,那么必会寻其他法子来对付你,你自己小心些。不过眼下佟佳氏盛宠,倒是能替你分散一些她的精力。”瓜尔佳氏取出帕子拭一拭沾在唇边的水迹又道:”话说回来,王爷于女色并不太过热衷,我尚是头一回见王爷如此宠信一个人,佟佳氏到底是何方神圣?” 凌若睨了她一眼冷冷道:”姐姐有疑问应该自己去问王爷才是。” 见心思被她道破,瓜尔佳氏也不在意,抚了袖口的滚边待要说话,墨玉走了进来,一脸古怪地行了个礼道:”主子,佟福晋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是……她来做什么? 在这样的疑问中,凌若见到了佟佳氏,她穿了一身湖绿云雁挑丝旗装,盘起的发髻上除了垂却的流苏与几枝银蓝点翠的珠花外再无其他,这样的装扮于她庶福晋的身份来说,未免素了些。 见到两人佟佳氏似乎很是紧张,不断绞着帕子,屈膝行礼道:”梨落见过二位姐姐,姐姐万福。” ”你我位份相同,妹妹无需多礼。”凌若抬手虚扶,”不知妹妹来有何事?” 佟佳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已瞧起来没那么紧张,”没什么事,是我自己知道姐姐怀孕了,所以特意来看看姐姐。”说到这里她指了侍女捧在手里的锦段道:”头一次来瞧姐姐不知该带什么好,想来想去只有这几匹缎子尚拿的出手,可以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凌若还没说话,瓜尔佳氏已经走了过去,带着素银镶蓝宝石戒指的手指在那缎子上轻轻抚过,惊叹道:”这几匹浣花蜀锦何止是拿得出手,简直是珍贵无比。” 听得”浣花蜀锦”四个字,凌若眼皮子微微一跳,目光不自觉转向侍女手中在秋阳下精美华彩的锦缎上。蜀锦出自四川一带,因织法繁复所以一年才得十数匹,比其他锦缎乃至素锦都要珍贵几分,素有寸锦寸金之说,寻遍整座雍王府亦找不出几匹来,寻常府中女子连见一见也不易,而浣花蜀锦更是当中的珍品,有落花流水锦之称。眼下佟佳氏一下子捧了数匹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库房中的蜀锦尽赏了她。 胤禛……他真是将佟佳梨落当成了纳兰湄儿的替身,所以对她的恩宠凌驾于任何人之上,这让其他女子情何以堪? 这还只是一个替身而已,若是真正纳兰湄儿,只怕府里早已没了自己等人的立足之地。 这样想着,胸口一阵阵烦闷,直欲呕吐,强忍了翻涌上来的难受道:”蜀锦这般珍贵,一个小孩子如何受用的起,妹妹还是拿留着自己用吧,至于妹妹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 ”姐姐不喜欢吗?”佟佳氏手足无措地问。 ”不是。”枯叶随风,飘零直下,落在掌指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她闭目道:”我累了,妹妹回去吧。” 听得她这么说,佟佳氏越发不知该怎么好,急得直掉泪,那些蜀锦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见她这样,凌若不由得心头一软,点头道:”罢了,你既这么坚决,那就先留下吧。” ”谢谢姐姐。”佟佳氏这才破涕而笑,怯怯道:”梨落刚入府,有很多事都不懂,往后若有不是之处还要请二位姐姐教诲。”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自那些光滑如壁的蜀锦上移开了手道:”都是自家姐妹,哪里用得上教诲二字,妹妹实在太见外了。” 佟佳氏拘谨得笑着,又站了一会儿方才离去,在她走后,瓜尔佳氏揭了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嫩叶,声音从氤氲的水气中传来,”你猜她是真心来看你还是存心示威?” ”姐姐有时间关心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身上的毒该怎么解更好。”扔下这句话后凌若径直起身回屋,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弯腰剧lie地呕吐起来,在刚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同时,泪亦徐徐自眼中滴落。 心,始终是会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委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是否因为心中郁结难解的原因,凌若的脉像出现不稳之像,容远一再叮咛她要放宽心态,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与孩子。 五个月孩子,已经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了,东顶一下西踢一下,调皮可爱,凌若是万万舍不得他出事的,是以强迫自己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为了这个孩子也要咬牙撑下去。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每每把脉,依然是虚浮不稳,容远曾怀疑有人暗中动手脚,可是将所用所食之物皆检查了个遍亦无所获,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温如言亦曾怀疑过瓜尔佳氏,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还要靠着容远解毒,现在对付凌若并不是个好选择。 这日,凌若迷迷糊糊从午睡中醒来,隐约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不过紧接着又没有了,不晓得是否自己听错了,逐唤水秀进来问话。 “适才王爷来过了,问主子醒了没有,得知主子尚在午睡后,王爷说他晚些过来。”水秀一边回话一边蹲下身替她将花盆底鞋穿上,见凌若不说话她又小声道:“依奴婢看,王爷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主子的,您就莫生王爷的气了。” “生气?”凌若失笑地摇摇头,她如何敢生胤禛的气,只是恨自己如此在意他罢了。 夜间,温如言来看她,带了厚厚一沓衣裳过来,皆是小衣小裤,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还有一块绣有如意长寿纹的襁褓与一双虎头小鞋,全是她亲手所做,针脚细密,所用的料子虽不及素锦那般名贵但也是上等绸缎,柔软如丝。 凌若抚着那些小衣裳叹道:“姐姐的手艺比那些绣娘还要好。” “你喜欢就好,还有一些衣裳正做着,待好了我再拿过来。”温如言握住凌若冰凉的手心疼地道:“你啊,听姐姐一句话,心一定要放宽,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唯有如此,你才有与佟佳氏去争的资格;只要你不输给自己,姐姐相信,没人能赢你,在府里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一切尚为时过早。” “我知道。”凌若笑笑,示意她放心。 正说着话,却见胤禛走进来,温如言连忙起身见礼,而凌若刚要起身便被胤禛按住了肩膀,语气温和地道:“你有孕在身,坐着就是了。” 温如言在一旁执帕笑道:“还是王爷最关心妹妹。”话音刚落她忽地咦了一声道:“王爷身上是什么香气,甚是好闻。”从胤禛一进来,她便闻一阵清雅甘馥的香气。 “香气?”胤禛一怔,他素来没有薰香的习惯怎会有香气,旋即回过神来,指了腰间的四角垂香囊道:“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梨落前些日子做的,在里面放了香料,说是有助于提神醒脑,我瞧着不错便带在身上了,莲意见了也说甚好。” 那香囊凌若原是见过的,胤禛来看她是总带在身上,原来竟是佟佳氏所做。 “佟佳妹妹的东西自是极好了。”温如言面色微微一黯,她原也做过一些东西,只是并不见胤禛用,即使是一样的东西,送的人不同,东西自然也就不同了,复笑道,“原是怕妹妹烦闷所以来与她聊聊天,顺道带几件做给孩子的衣裳来,既是王爷来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胤禛也瞧见了那叠衣裳,目光一软道:“这些料子仿佛是我上回赏你的,皆做了孩子的衣裳吗?” 温如言忙道:“妾身穿什么都不打紧,倒是小孩子肌肤娇嫩最是刺不得,自然得用好的料子。” 胤禛点点头,对狗儿道:“明儿个去库房拿几匹云锦给送过去,不要忘了。”顿一顿又补充道:“含元居和流云阁那边也同样送些过去。” “奴才记下了。”狗儿答应一声,见其挥手立即会意过来,与温如言还有墨玉等人一道退了出去,留下胤禛与凌若两人单独在屋中。 “孩子还好吗?”他这样问,显是得了容远的回禀,所以特意来看凌若 “徐太医说略有些不稳,需要安养。”她答,眉眼低垂。清冷的秋夜令她的声音亦带上了一丝凉意。 他伸手,强迫她抬起眼睛看着自己,当与那双迷离的美眸四目相对时,心微微一搐,“你是在怪我吗?” “妾身不敢。”她不敢眨眼,唯恐惊落了眼中的透明,手落在隆起的腹部轻轻道:“只是妾身很想四爷,孩子很想阿玛。” 胤禛默然,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静静感受着腹中幼小的新生命,许是知道自己的阿玛正看着自己,孩子在里面用力地动了一下,这是胤禛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在动,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感动,看向凌若的目光温软许多,“我并不曾忘记你们母子。” 他说的是事实,即使有佟佳梨落,他依然隔几日便来瞧瞧,问上几句,只是胤禛不明白,女人心是最细腻的,稍一变化就能感觉的到,何况是近乎翻天覆地。 人纵在,心渐远…… 可是这一切凌若不能说,她只能想方设法去将胤禛的心拉回来,“是妾身贪心了,总私心盼着能多见见四爷,妾身知道不该,可是妾身克制不住。”忍了许久的泪在最后一字落下时沉沉坠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致绚丽的痕迹后滴在胤禛手背,那种似要渗进皮肤的灼热令胤禛的手颤了一下。隐约想起,他虽依然常来看凌若,但心底却总念着梨落,每每在净思居待不了多久便走,已是有许久未陪她过夜。如此想着,不觉有些内疚,吻了吻那双秋水长睫道:“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的样子。往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陪你与孩子。” “嗯!”凌若含泪点头,将头偎在他肩上缓缓闭上眼,将那丝心酸深藏进眼底,这样的她无疑是委屈的,可是为了孩子,为了保住在府里在胤禛心里的一席之地,唯有如此。 不论佟佳梨落是何等样人,机心深重亦或是胆小懦弱,单凭那张脸都足以令胤禛魂牵梦索,荣宠有加;其他人终将生活在佟佳氏的阴影下…… 这日之后,胤禛果然常有来陪凌若,且不再以前那般匆忙,经常陪她一道用过饭或者再些话再走,偶尔还会留宿在净思居,蒹葭池相遇的情份毕竟还在。只是其他人便没那么幸运了,夜夜盼而不得的怨令她们恨极了佟佳梨落,客气的表面之下是恶骂乃至诅咒。 集宠一身便等于集怨一身,这个道理凌若懂得,所以她规避;可是官女子出身的佟佳氏不懂,亦或者她懂,但是不知从何避起…… 【作者题外话】:有人说我拿娃说话,呵,我还没那么恶毒诅咒自己的宝贝,随你们信不信吧,至于存稿,是这些日子一点一滴存下来的,塔读有规定我也没办法,但是也就上回这一回吧,以后不可能一下子发五万了,没那么多存稿,这两天耗的差不多了,要重新码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九月,秋季的最后一个月,过了此月但要入冬了。佟佳氏经常有来净思居,带一堆胤禛赏赐的珍品过来。或许因为府中女子多不喜欢她,所以她每一次都是怯怯的,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鹿,且身子似乎也不太好,一回曾见她在外头小声地咳着,让她进来又不肯,说是怕将伤寒传染给凌若。 尽管凌若不喜她,但总归不是铁石心肠,久了,倒也愿意与她说几句话,这样一个小小的转变,令佟佳氏欣喜非常,态度更加殷勤小心。 从清晨起便浠沥沥的下着秋雨,且又有斜风,令这雨无孔不入,容远一路自宫中来到雍王府,虽撑了伞依旧湿了衣衫。入得净思居,接过水秀递来的软巾随意拭了拭脸后,便取出软垫,开始替凌若搭脉,比他早一步过来的瓜尔佳氏便在旁边瞧着。 容远收回手,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方才问道:“凌福晋最近觉得身子如何,有否不适之处?” 听得他这么问凌若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晨起觉着有些腰酸,还有小腹偶尔会有隐隐有下坠之感,徐太医,是否我的孩子有所不妥?” 容远紧紧皱了双眉,神色凝重地道:“凌福晋的脉像比前些日子还要差些,微臣所开的安胎药竟似全无效果。” 虽有所感,但从容远口中得到证实依然令凌若大大吃一惊,迭声道:“为何会这样?这些日子我都依着你的话尽量保持心境平和,不忧不悲,那安胎药更是每日都在喝。” “这一点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容远沉吟半晌道:“福晋会出现这等小产之症,最有可能的就是闻了麝香等物,微臣已经将净思居都检查了一遍,理应不会有麝香才对,为何还会这样……” 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似漫不经心地道:“那么……会不会是红花?厨房毕竟人多眼杂,若有人在里面偷偷下药也不稀奇,当初叶氏就是服了红花才险些小产。” 水秀在一旁道:“主子每日吃的东西还有服的药,从厨房到净思居都有水月还有小路子看着,应该不会被人有机会动手脚才是。” 容远亦道:“红花药性猛烈,或是下在食物当中,不应到现在还仅只是腰酸下坠而已,我始终怀疑是麝香,可是这麝香究竟从何而来,实在令微臣不解;若不能尽快找到根源,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已足够让人明白,凌若身子微微一抖,顾不得应该与否,一把抓住容远的袖子以从未有过的厉色道:“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替我保住他,一定要!” 若孩子没了…… 凌若不敢想像这一幕,只是想想她便觉得自己要发疯。 那一刻,容远的心突然很痛,他分不清凌若究竟是在紧张孩子,还是……紧张她与胤禛的孩子…… 他闭一闭目,压下那股锥心之痛,轻声安慰道:“凌福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替您保住这个孩子。另外,您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较为特别的事或人,也许能得出线索也说不定。” 那拉氏无疑是最可疑的,可是凌若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并未与她jie触太多,何况心中有戒备,含元居的东西是从不入口的,她应该没有机会下手才是。至于……凌若复杂地睨了若有所思地瓜尔佳氏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姐姐曾说只要徐太医替你袪毒,你就会保我十月平安,眼下看来,姐姐似乎食言了。” 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啜了一小口茶缓缓道:“一来徐太医至今未替我袪除噬心之毒,二来妹妹也并未出事,要说食言,似乎言之过早。”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抬了眼皮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此事确与我无关,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这一句。” 说罢,竟当真不再出声,倒令凌若分不清真假,水秀忽地在一旁道:“主子,佟福晋最近常来咱们这里,还经常带东西过来,奴婢记得她上回拿来一幅观音送子图,主子瞧着喜欢便没收入库房,会否是这里面有鬼?” 容远连忙让她去将那画取来,随后将画像从头至尾仔细检查一遍,并无发现异常之处,画虽有香却与麝香截然不同。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凌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乱如麻,若让她知道是谁在谋害自己的孩子,必要他以命相还! 这还是凌若头一次对一个人起了如此浓烈的杀心! 容远斟酌着又开了一张安胎方子,加重了其中几味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稳一稳,给他些时间想办法,收拾了药箱正待出去,阿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行了个礼道:“主子,奴婢的哥哥来了,说是要见徐太医。” 狗儿?他不在胤禛身边当差来这里做什么,还指名要见容远? “让他进来。”凌若话音落下没多久,便见一脸急色的狗儿进来朝她与瓜尔佳氏打了个千道:“四爷知道徐太医眼下在凌福晋这里,所以特意让奴才来这里请徐太医过去一趟。” “四爷病了吗?”凌若忧心地问。 “不是四爷,是时阿哥。”狗儿起了身道:“刚才叶福晋身边的丫头来求见四爷,说时阿哥突然发高烧,浑身烫得像个火炉,且还伴有呕吐及惊厥。四爷此刻已经过去了,想起徐太医每天这个时辰会来替凌福晋请脉,所以让奴才赶紧过来请。” 听闻性命攸关,凌若不敢担搁,让容远赶紧过去,之后想想不放心,又让李卫去流云阁打听着,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 瓜尔佳氏闲来无事,便干脆留在净思居等李卫回来,也好知道弘时是得了什么病。李卫一直没有回来,倒是外头开始嘈杂起来,不时有人匆匆忙忙奔过,令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直待到入夜时分方才见李卫回来,他一进屋便神色凝重地道:“主子,出事了,时阿哥得的是天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病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天花?”凌若倏然起身,眉眼间尽是震惊之色,另一边的瓜尔佳氏亦是如此,骇声道:“时阿哥一直身在王府中,怎会染上天花?” 天花又名痘疮,是一种极为可怕且传染性很强的疾病,无药可治,一旦身染天花,能活下的机率极小,且就算饶幸活下来也会终身留有丑陋的痘疤,当年顺治皇帝便是因天花驾崩,至于当今天子康熙爷也曾身染天花,所幸活了下来,但脸上至今留有疤痕。 面对瓜尔佳氏的疑问,李卫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但徐太医已经确诊,料想是不会错的,叶福晋哭昏过去好几次了。眼下四爷已经派周庸连夜入宫去请太医,与徐太医一道救治时阿哥,嫡福晋也过去了。流云阁乱成一团,至于里面的人此刻已经悉数被隔离,以免身染天花而不知害了他人。” 弘时尚在襁褓,此时染上天花,几乎必死无疑,难怪叶氏要伤心欲绝。凌若想一想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 “万万不可。”李卫慌地连忙拦住她道:“主子您现在怀着身孕,这种地方如何去得,万一被染上可怎么得了,您即便不顾自己也顾顾小阿哥。” “天花要经jie触才能传染,我只是在外头而已,不碍事。何况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去也不太好。”还有一点凌若没说,这件事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 见凌若执意如此,李卫只得依从,让墨玉取来藕合色披风披在凌若身上,亏得现在雨停了,否则还要麻烦。 在将要跨出门的时候,她瞧了瓜尔佳氏一眼道:“姐姐有没有兴趣同去?” 瓜尔佳氏点点头,放下拿在手里把玩的茶盖拂裙起身淡淡道:“左右无事,去瞧瞧也好。” 如此,两人结伴同行,还未到流云阁便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人影重重,不时可见奔进奔出的人,忙碌不已。 胤禛此刻正坐在流云阁正堂当中听着几位太医商议的结果,不止那拉氏来了,年氏亦到了,还有宋氏、佟佳氏等人,看来此事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瞧见凌若进来,胤禛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面前轻斥道:“你不在净思居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真是胡闹,快回去。” “妾身没事。”凌若安抚了一句续道:“妾身听说时阿哥染了天花,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看,如何,太医有办法了吗?” “没有。”说到这里胤禛神色一黯,沉声道:“天花乃是无药可救之症,几位太医都说药石效果不大,只能看弘时他自己能否熬得过这一关。” 那拉氏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得抹泪道:“时阿哥这么小一个人,如何受得病痛折磨,适才我进去瞧的时候,他烧得不住抽搐,真是可怜。” “可知时阿哥是从何处染得的天花?”瓜尔佳氏问道。 那拉氏幽幽睨了她一眼,摇头道:“尚不知晓,徐太医正在检查弘时用过的东西,希望能有线索。” 如此,等了一阵子,方见容远挑帘自内堂出来,见凌若也在不由得怔了一下,赶紧将拿在手里的东西交给随他一道出来的小厮拿着,自己则取热水净过手后方才上前道:“凌福晋如何过来了,快些回去,万一要是不甚染了恶疾可怎生是好。”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仅只是一个医者对他人的关心,而非其他。 “徐太医放心,我亦略通一些医理,知晓只要不与病患jie触便不会传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容远目光微微一黯,凌若的医理便是他所教;那时候的欢乐无忧已经一去不复返。 “徐太医可有查到什么?”年氏在一旁问,素来精致绝美的容颜略微有些憔悴。 容远闻言神色一正,道:“适才微臣在检查时阿哥时常时,发现其中一件贴身小衣的领口与背襟相连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污渍,微臣心中怀疑,所以特意请几位同僚一道看看。” 说罢他让众人捂上口鼻,然后着小厮将手中的小衣拿与诸位太医同看,在仔细查看后众太医皆确认这衣上的污渍就是天花患者身上痘包破裂后的脓液。 这弘时的衣裳皆是新制,断不可能染上天花,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要害弘时。 所有想到此处的人皆是心头狠狠跳了一下,面面相觑,哪个也不敢先出声。胤禛脸色阴得如能滴出水来,手狠狠在桌上一拍,震得茶盏跳起老高,他瞧也不瞧溅了一桌子的水,冷声吩咐狗儿,“去查清楚这件衣裳是谁做的,经过哪些人的手,一个都不许遗漏!” 就在狗儿领命小心地拿了那件衣裳准备下去的时候,向来很少说话的戴佳氏突然咦了一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人听到,佟佳氏小声道:“姐姐难道认识这件小衣?” 另一边瓜尔佳氏已经紧紧抿了唇,眼睛盯着那件衣裳一眨不眨,冷汗不住自额间滴落。 “这……”戴佳氏迟疑地道:“这件小衣仿佛是前阵子云姐姐送来的,那时我正好也在,因云姐姐说做衣裳的料子是年前四爷赏的素锦,素锦少见,所以我还特意拿在手里瞧过,这小衣的袖子翻卷处有一朵蔷薇花。”翻开小衣,果如她所言,一朵粉色蔷薇栩栩如生。 她话音刚落,胤禛阴冷的目光已经落在瓜尔佳氏身上,“云悦,是真的吗?” “你一定要救我!”瓜尔佳氏飞快地朝凌若说完这句话后,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冷汗涔涔,“回王爷的话,妾身确实送过几件小衣给时阿哥,可是每一件妾身都仔细检查过,绝对没有污渍,更不可能染有天花,请王爷明鉴!” “若是心中无鬼何必急着下跪?”年氏眯了狭长的凤眼道:“再者说这件小衣出自你之手,又是你亲自送到流云阁的,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李福晋她自己害自己的儿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巫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王爷。”瓜尔佳氏感激地磕了个头,因跪了许久,起身时腿有些不听使唤,险些摔倒,幸而边上有人扶了一把,却是凌若。 “多谢,这个恩情我定会还你!”站稳后,她低低地说了一句,神色极是复杂,先前出言让凌若救她的时候,心中其实并未抱多少希望。说到底,自己与她不过是相互利用,并无真心可言,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自己了,未曾想她竟真的会救自己于危局。她不是傻瓜,看得出凌若刚才是冒了多大的危险,固然有太医护持,可那毕竟是谈之色变的天花。 凌若神情疏淡地道:“不必,我只是不愿事事遂她之意罢了。” 今夜之事一波三折,到此刻却是大致清楚了,有人用素锦做了一件与瓜尔佳氏所送一模一样的小衣,试图栽赃嫁祸,若非凌若细心,只怕现在瓜尔佳氏已被定罪送往宗人府圈禁起来。 “既要栽赃,为何不直接用云姐姐送来的那件,而是要重新仿制,不嫌多此一举吗?”佟佳氏疑惑不解地道。 “佟妹妹认为天花好寻吗?”凌若突然这样问。 佟佳氏侧头认真想了一阵摇头道:“天花这般可怕,一般人见了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应是不好寻。” 凌若颔首道:“不错,天花可怕,没有愿意染上天花,所以当有人想要反其道而寻的时候,便成了一件极难的事,一个人纵使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寻得到,但若是有许多人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制了许多件同样的小衣,然后四处寻找天花?”年氏紧紧皱着眉,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一切只是妾身的猜测,未必是真。”凌若抚着无一丝折皱的领襟对一直拧眉不语的胤禛道:“不过既然杭州织造呈送的素锦府中只得流云阁有,那么若是将流云阁仔细搜寻一遍,兴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胤禛微微点头,示意周庸领人将流云阁上上下下仔细搜寻,不得有任何遗漏。 这个时候哭昏过去的叶氏也醒了,听闻弘时得天花并非偶尔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时,跪在胤禛面前泣不成声,直求胤禛为他们母子做主,自怀孕起到现在,一直磕磕绊绊,先是险些小产,之后女儿被人害死,儿子被人抢走,好不容易夺回来以为从此可以平安无事,哪知弘时又被人陷害患上天花,生死未卜。 想到这个儿子多舛的命途,胤禛心里也是极不好受,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那拉氏扶起身形尚有些臃肿的叶氏安慰道:“你放心,王爷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害弘时的人逍遥法外。” 听得这句话,凌若在心底一阵冷笑,明明是策划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此刻说得那么义正词严,将所有人哄得团团转,真是讽刺。 搜完流云阁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周庸在叶氏贴身侍女冬梅的房中搜到与小衣料子相同的碎布料子,正当叶氏发狂一般抓住面如土色的冬梅,劈头盖脸好一顿毒打的。冬梅不敢还手,只是不停地求饶,有一抹细微的银光从她衣袖间掉落,恰巧被凌若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周庸将一个浑身插满银针的布娃娃呈到胤禛面前,一见到这个布娃娃,叶氏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连打人也忘记了,披头散发的冬梅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手脚并用地逃开几步。 佟佳氏就站在胤禛旁边,见到这个布娃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其他,只因为布娃娃胸口贴着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被银针戳得千疮百孔的字――佟佳梨落! “你竟敢以巫术咒其他福晋?!”胤禛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佟佳氏在一旁嘤嘤地哭泣着。 “妾身……妾身……”叶氏一心只想着找到害弘时的凶手,却忘了自己同样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她目光倏地一亮,指在被她打得披头散发的冬梅大声道:“是她!妾身是受了这个贱人的怂恿才会一时糊涂!” “如此说来,你就是承认自己诅咒梨落了?”这一刻,胤禛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令叶氏燃起一丝希望,以为他肯原谅自己,连连磕头道:“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王爷饶了妾身这一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你既已知罪,我又如何饶你!”胤禛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回叶氏听清楚了,平静冷漠,仿佛……是在与死人说话。 叶氏吓得魂飞魄散,身子颤抖不止,不等她再次求饶,胤禛已起身漠然道:“叶氏身为庶福晋不思感恩反而心怀嫉妒,以巫术谋害他人,即日起废除庶福晋身份,废为庶人,幽禁无华阁,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无华阁是府中专门用来关押被废黜的福晋与格格,有剥去一身荣华终身不得复起之意,被幽禁无华阁的人仅比死人多那么一口气。 以巫术咒魇他人,在皇室中乃是大忌,轻则废除位份,重则赐死。看在弘时的面上,胤禛给叶氏留了一条活路,亦没有将她移交宗人府圈禁。 “不要!”即使这样叶氏依然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抱住胤禛的腿涕泪横流,“王爷!妾身知错了,求你再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求求你!”见无论怎么求胤禛都不理会自己,叶氏又膝行爬到佟佳氏面前哀求道:“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嫉妒妹妹得王爷宠爱,听信冬梅这个贱人的挑拨。是我该死,可是弘时此刻生死未卜,我这个做额娘的怎么能够离他而去,求妹妹看弘时的份上,看在我们们姐妹一起的份上替我向王爷求情,我必一辈子感念妹妹的大恩大德。” 佟佳氏原是恨她以布偶诅咒自己,可是此刻见到她这副凄惨的样子依然动了恻隐之心,对胤禛道:“王爷,既然姐姐有心改过,而且妾身又没事,不如这一回就算了?”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目光从佟佳氏姣好的脸庞上移开,温柔瞬间化为森冷,令叶氏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是因为看在弘时的份上,所以我饶你不死;你若再求,我必杀了你!”胤禛无情的话语彻底灭绝了叶秀最后一丝希望,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眼见叶秀被人粗鲁地拖下去,众人心头并不见得多少喜悦,反而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安,佟佳梨落…… 在叶氏被定罪不久,冬梅亦承认因为叶氏一直以来待她严苛,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打骂,所以怀恨在心,偷取素锦照着瓜尔佳氏送来的小衣仿制了一件,然后让人四处去寻天花患者,以图谋害弘时。 最终,冬梅被乱棍打死,流云阁上上下下皆被罚去做苦役…… 一夕之间,曾经昌华的流云阁天翻地覆,叶秀的侧福晋之梦亦彻底断送…… 最可怜的是弘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额娘,依旧苦苦在与死神相争,尽管弱小,却始终在努力呼吸,不肯就此停下。 太医说,天花虽是不治之症,但若有人在一旁精心照料,再辅以药石减低天花的毒性,弘时还是有一定机率活下来的。只是他现在染的是天花,哪个愿意冒着染上天花的危险去照顾他? 正自为难之时,那拉氏突然朝胤禛端端正正施了一礼,神色恳切地道:“妾身是弘时的嫡额娘,眼下弘时身患重病,额娘又不在身边,妾身理当照顾于她。”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神色温然地道:“弘时得的是天花,你不怕吗?” “怕。”那拉氏轻轻吐出这个字,旋即道:“可是妾身更怕因为没人照料,而让王爷失去弘时,失子之痛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说到最后那拉氏已是一脸黯然,胤禛知她必是想起了弘晖,正待安慰几句,忽地心中一动,感怀道:“若然弘时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就让他养在你的膝下吧,有你教导他,我也放心。” “可以吗?”那拉氏欣然抬头,眸中尽是清亮愉悦的欢喜。 胤禛点一点头道:“自然,再说弘时没了亲娘,由你这个嫡额娘抚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现在只看他自己是否有这个福气。” 在那拉氏的谢恩声中,凌若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去…… 上天似乎有意要还那拉氏一个儿子,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弘时竟然真的渐渐开始好转,不过半岁的人儿却仿佛能听得懂话,每次喂药时都乖乖张开嘴,不哭不闹,晶亮的眼眸一直盯着那拉氏看,偶尔还会咧开刚长了两颗小牙的嘴笑。 半个月后的一天,经几位太医联手诊治,确认弘时身上的天花已经消退,尽管脸上留下了丑陋的痘疤,但命却是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就在病好的同一天,弘时被带到了含元居,从此以后正式归养在那拉氏膝下,由庶长子一跃成为嫡长子,尽管胤禛并没有册其为世子的意思,但这样的改变足够令许多人坐卧不宁。 也就在这一天,那拉氏告诉胤禛,她在照顾弘时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许多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掐出来的,下手极重,过了半个余月依然有淤痕,胤禛检查之后发现果然如此,心中又惊又怒,当着那拉氏的面没说什么,回到书房后却是狠狠一掌击在桌案上。 弘时是王府阿哥,身份尊贵,下人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胆子加害,且每日要擦身,不可能没人发现,那么唯一有胆子有能力这么做的唯有叶氏一人,底下人即便看到了也不敢出声。 联想起前些日子叶氏经常派人来,说弘时啼哭不休,请他过去瞧瞧,经常他去了流云阁,弘时便不哭不闹,敢情这一切都是她闹腾出来的,为了让他过去,不惜动手掐自己的亲生骨肉,好一个叶氏,竟将他蒙在鼓里! 胤禛越想越气,挥手扫落狗儿奉上的碧罗春,如此犹不解气,眸光森森地盯着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狗儿道:“你们一个个是否都有事瞒着我?” 狗儿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连天的喊道:“四爷这话当真冤煞奴才,奴才对四爷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奴才就是瞒亲爹亲娘也不敢对四爷有一丝隐瞒,如有虚言让奴才天打雷劈,横尸……”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虚的。”胤禛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狗儿再说下去,疲惫地在椅中坐下,这些日子事情层出不穷,先是凌若胎像不稳,继而弘时又染了天花,更牵出叶氏以巫术咒梨落一事,眼下又……朝中也是事情一堆,太子爷对自己和老十三多有不满,每每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使得自己在朝中的愈发受阻,想做些实事难比登天。 “狗儿,你入府到现在有几年了?”胤禛突然这样问。 狗儿小心地睨了他一眼,不敢起身,依旧跪了答道:“回四爷的话,已有近十年。” “十年……那就是近十岁时入的府。”胤禛对狗儿的年纪倒是记得清楚,歇一歇又道:“在家中时,你父母待你如何?” 狗儿目光一烁,小声道:“奴才家中虽然贫苦,但父母待奴才很好,有好吃好用的都留给奴才,有时父亲出去劳作回来,会给奴才带只竹蜻蜓或是草编的蚱蜢来,那时奴才最喜欢吃的是家里自己做出来的豆花,香滑可口,不过那是要用来卖钱的,只能偶尔吃上一回,不过奴才依旧很开心。到接下来家中实在撑不下去,无奈之下唯有将奴才卖了。也是奴才命好,可以遇到四爷您这么一个好主子,四爷对奴才的恩德,奴才未有一日忘记,纵死也要报四爷大恩。”整段话下来,他只字未提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事。 “起来吧。”胤禛仰一仰头不无失望地道:“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尚知爱护子女,不使他们受委屈,叶氏身为福晋,享尽荣华,却对亲生骨肉全无怜惜之心,只将其做为争宠夺爱的筹码,她……不配为人。” 狗儿的心剧lie地跳了一下,不过他小心地没有将这一切表露在脸上,只是试探地道:“四爷的意思是……” 胤禛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抚额道:“先是以巫术咒梨落,现在又虐待亲儿,依着她犯下的罪,纵死一千一万次亦是轻的,可是我到底要顾忌到她是弘时的额娘,将来弘时长大了,若问起额娘,难道我告诉他是因为虐待他而被赐死的吗?这对弘时来说太过残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自己嫡亲额娘遗弃是什么滋味,他最清楚不过,虽然在长春gong日日可见,但德妃的心思从来不在他身上,哪怕病了烧了也只是遣太医来看,即使病的再重也是自己爬起来一个人将药喝完。他最难受的不是生病,不是喝极苦极苦的药,而是同样是额娘的儿子,可是额娘眼中却没有自己。 自己受过的苦他不愿孩子再一次承受,弘时也许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他若知晓自己的亲额娘曾为争宠而虐待自己,只怕会成为他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伴随他一生。 “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狗儿小心翼翼地道。 “有话就说。”胤禛依旧闭了眼,不是不愿,而是他怕有人看到他眼中的热意。从九岁那年责打奶娘开始,他就发誓,绝对不再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他只能是冷面冷情的四阿哥。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凌若,想起蒹葭池那次的相遇…… 狗儿并不晓得胤禛这些心思,他小心地盘算了一下方才道:“奴才私以为,四爷何不让时阿哥彻底忘记叶氏这个额娘?!”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时阿哥现在不过半岁,并不记事,四爷既以将他将给嫡福晋,嫡福晋心善必会将时阿哥视若已出,既然如此,四爷何不就让时阿哥以为嫡福晋就是他的亲额娘,这于时阿哥来说,并无害处。” 只要叶氏一日是弘时的额娘,四爷就会一日念及他们的母子情份,不忍将叶氏赐死,既如此,他就让叶氏彻底失去这个儿子。 叶氏,你的末日到了! 她毁阿意容貌之意,从未有一日忘记,隐忍不提,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胤禛微微睁了眼,望着顶梁上描金的图案久久未语,在极致寂静后,冷漠的声音四散垂落,“传我命令,庶人叶氏——赐死!” 在一个正确的时候,由一个正确的人说出致命的话,一箭封喉! 唯有真正忠于胤禛的人,才能得到胤禛的信任。这就是当日凌若未曾明言的真意! 被关在无华阁的人皆是府中犯了错的福晋与格格,剥去一身荣华,从此为庶人,幽禁终身,从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从这里踏出去。 这里没有如云的丫环,没有华衣珠翠,所有的,只是足以将人生生逼疯的绝望与凄冷,经常有人能听到里面传来颠狂的哭笑声。 夕阳暮色下,狗儿领着两个小厮踏足无华阁,有无数细小的微尘与枯黄的落叶一道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扬起。彼时秋意深重,夕阳渐落,冷意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穿过院子,看到屋中有几个蓬首垢面的女子在里面或哭或笑,胡言乱语,她们都曾是享尽荣华的人,却因犯错而被关押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再无人搭理,那种与世隔绝的寂冷与绝望逼疯了她们,除了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她们已与死人无异。 狗儿并未在这些女子当中发现叶氏的踪迹,他皱一皱眉,忍着屋中难闻的味道走了进去,于一处角落中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叶氏。看到狗儿,叶氏森然的眸光骤然亮起,爬起来一把抓住狗儿的手满怀期待地道:“是不是王爷让你来接我?!”不待狗儿回答,她又皱眉地道:“快走,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呆!”她没注意到狗儿捧在手里的东西。 狗儿低头看着那双枯瘦肮脏的手,嘴角缓缓翘起,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王爷有令,庶人叶氏残害其他福晋,虐待亲儿,着赐死!” 这句话令叶氏一下子从天堂跌回地狱,在惊愕过后她下意识地否认狗儿的话,“不可能!我是弘时的亲额娘,王爷怎么会下令赐死,定是你这个死奴才胡说!我打死你——”扬手欲掴狗儿,却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怎么也放不下来,正待破口大骂,忽地记起刚才狗儿最后那句话,虐待亲儿?这什么意思? 待得知弘时满身皆是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时,叶氏狂乱地摇头,“不!我没有!弘时是我亲儿,我待他如珠如宝,连哭都舍不得哭一下,怎会虐待他,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我要见王爷!”她发了疯一样的往外跑,却被两个小厮给拦住,恨得她双目通红,不断叫着,“放开我!我要叫王爷,放开我!” “没用的。”狗儿走到她面前,冷冷道:“王爷不会想见你,念在你怀时阿哥十月的份上,王爷会赐你一副薄棺裹尸,你安心地去吧。” 他走近,她如见鬼魅一样后退,盯着狗儿手里的东西不住摇头,不要!她不要死!不要死! 逃!她一定要逃离这里,只要见到胤禛,他就会知道自己根本不曾伤害过弘时一根毫毛,从而放过自己。 她逃,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得过三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抓了回来,看着被扭住胳膊使劲掐扎的叶氏,狗儿突然问,“你还记得阿意吗?” 叶秀早已忘了那个被自己打的半死的小丫头,随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音刚落,她的下颔被狗儿用力抓住,一脸凶狠地道:“你将她打的半死,还拿茶水泼她,毁了她的容,你居然告诉我不记得?!” 他的话令叶秀有了一点模糊的印像,“那又如何?!” “她是我妹妹!”狗儿大声吼着,面目是从未有过的狰狞可怕,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森冷的牙缝间蹦出,“叶秀,你害了我妹妹一辈子,我要你拿这条命来偿还!” 那个死丫头是狗儿的妹妹?叶秀一怔,旋即大笑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那两名小厮的束缚,用力挥开狗儿的手冷冷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要我替那个贱丫头赔命?凭她也配!你这个贱奴才,定是想找我报复,所以趁我如今落魄便假传王爷的命令将我赐死。你好大的狗胆,我若死了王爷追究起来,你也休想活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狗儿突然大笑起来,令叶氏原来笃定的心再次不安起来,厉喝道:“狗奴才你笑什么?” 狗儿缓缓敛去笑意冷声道:“我笑叶福晋你枉自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天真到这步田地,若无王爷的命令,我如何会来这里,赐死你的从来就是王爷,没有旁人。想要我的命……”他凑到叶氏近前轻轻吐出一句话,“你不配!” “我不信!我不信!”叶氏近乎崩溃的大叫,“我没有伤害弘时,我没有!” “是与不是现在都已经不重要的。”扔下这句话狗儿拿起托盘中的白瓷小瓶转过头对两名小厮道:“送叶福晋上路。” 两人答应一声,不理会惊恐欲死的叶氏,径直抓住拼掰开她的嘴,叶氏无处可逃,甚至连闭嘴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狗儿将那瓶毒药灌住自己的嘴里,直至自己被迫咽下去后,他们方才放开她。 叶氏将手指伸进喉咙,想要将喝下去的毒药吐出来,然狗儿的一句话却让她浑身冰凉,“没用的,这是鹤顶红,只要一滴就足以致命!” 她抓起地上的落叶用力朝狗儿掷过去,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这个狗奴才,我要你不得好死!” 狗儿恻目,拂去沾在身上的落叶,“叶福晋有时间还不如多欣赏一下这夕阳美景,过了今日,便再没有机会了。”说到此处,他忽地一笑,残忍无情,“时阿哥已经交给嫡福晋抚养,从今以后他只会知道有嫡福晋这个额娘,不会知道你叶福晋。” “我杀了你!”叶氏发狂地大叫,命没了,连儿子也没了,她努力了一辈子,到最后竟什么也没有,她不甘!不甘啊!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鹤顶红毒发,叶氏口吐白沫痛苦地摔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再也没有力气骂人,狗儿冷漠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直至叶秀在剧lie的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叶秀目光涣散地躺在地上,她在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群昏鸦扑棱着翅膀在如血的夕阳下飞落…… 妹妹,哥哥终于替你报仇了! 狗儿轻嘘一口气,转身踏出了无华阁去向胤禛覆命,叶秀的尸体自然有人会收拾。胤禛得知叶秀的死讯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示意他意思,要一个人静静。 从书房出来,狗儿迟疑了一下往净思居走去,凌若正与温如言一道用晚膳,见他进来旁让人赐坐,旋即又对墨玉道:“快去将阿意叫来,就说她哥哥来看她了。” 温如言抿一抿唇笑道:“咱们还没恭喜狗儿你得偿所愿呢。”胤禛下令赐死叶氏一事,府中已经人尽皆知,当初叶氏这样对待阿意,如今狗儿奉命赐死她,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谢谢温格格。”狗儿谢过后叫住正准备走的墨玉,迟疑着道:“不用去叫阿意,奴才今日来,是有些话想与福晋说。”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凌若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不碍事,说吧。” “其实奴才也不知这件事是否要紧,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狗儿理了理思路道:“奴才今儿个奉四爷之命去无华阁赐死叶氏,在临死前,叶氏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曾虐待过时阿哥,是有人陷害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到临头奴才认为叶氏没必要再撒谎,所以奴才怀疑时阿哥的事……另有蹊跷,福晋要多加小心。”小心什么,狗儿没有明言,他相信凌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因为阿意的关系,他与净思居无形当中连在了一起,不说一荣俱荣,却也差不多了,他自然不希望净思居出事,是以特意过来提醒她小心。 待狗儿离开后,凌若放下手里的银勺子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对此也是一直心存疑虑,叶氏固然狠毒,可是当不至于对亲儿下此狠手,那日在含元居时,叶氏对弘时的紧张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不似作假。” “我知道你怀疑是那拉氏做的手脚,毕竟叶氏一死,得益最大的人她,可是弘时前阵子常常啼哭是事实,非得王爷去了才安静。如果不是叶氏残害孩子,那他何以会这样啼哭?”温如言徐徐说出心中的想法。 “还记得那个冬梅吗?”凌若瞧着外头浓重的夜色沉沉说道。 温如言眉心一动,凝声道:“你怀疑是她做的手脚?”不待凌若回答她又道:“且不说冬梅不是专门负责照料弘时的下人,就说弘时身上密布的淤伤,叶氏不可能毫无所觉。” 凌若起身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这个季节万木凋零,院中的两颗樱花树的叶子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秋风中呜咽,“要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哭且看不出伤痕,有很多办法,譬如……针!冬梅被抓起来的时候,我曾看到有一根银针从她袖中掉出。” 在温如言愕然的目光中,她徐徐道:“冬梅是那拉氏布下的一颗棋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以她一个小小的丫环何来这等缜密的心思,而且还能寻到天花,这一点只怕王爷心中也有疑惑,只是后来出了叶氏以巫术谋害佟佳氏的事,令他没有心情再深究下去。” 温如言仔细想了一下皱了细细的双眉道:“你的意思是早在数月之前那拉氏就已经开始布局?” “叶氏一心盯着世子之位,野心极大,那拉氏如何能容得下她,只怕从一开始打的就是置其于死地的算盘,至于瓜尔佳氏,顶多只是她计划中的一小步罢了。”她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拨弄着烛台上略微有些发暗的烛火,在盈然盛起的烛光中继续着未完的话,“也是叶氏该死,竟然鬼迷心窍想以巫术镇魇佟佳氏,活该倒霉。叶氏被废,而弘时又意外熬过了天花保住小命并且养在她膝下,为免日后节外生枝,她是绝对不允许叶氏这个弘时的亲额娘活在世间。” “你的意思是,弘时身上的伤都是她掐出来的?”温如言的额发被冷汗濡湿了一片,紧紧贴在额头上。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只怕她当日自荐去照料弘时,就是在为这一步打算,不论弘时是死是活,那身伤都足以置叶氏于死地。” 在凌若的话音落下许久,温如言方才长长出了口气,“好一个环环相扣的计策,近乎完美,那拉氏的心机当真深不可测,我只是听你叙说就已经一身冷汗。她计划中唯一的纰漏就是让你救下了瓜尔佳氏。”言及此处她皱一皱眉道:“希望经此一事瓜尔佳氏会对你心存感激,不再处处心存算计。”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还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正待说话,忽地感到下腹一阵坠胀,连忙捧住小腹唤墨玉扶她坐下,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那种坠胀的感觉才渐渐消失。见她神色好受了一些温如言才忧心忡忡地问道:“徐太医的药还是没什么用吗?” 凌若抚着隆起的小腹沉沉摇头道:“药性已经一重再重,可是依然不见效果,徐太医将净思居上上下下都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更没有麝香的踪迹,他说有可能是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初时不觉,待月份大了之后便开始逐渐显露出来,若控制不住的话,恐怕会早产。” 温如言如何瞧不出凌若隐在眉宇间的忧心,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别太担心了,徐太医一定能保你们母子平安,当初叶氏那般情况都让他生生保到了九个月,你总不至于比她还严重吧。再说弘时早产一个月,现在不一样健健康康的,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嗯!”凌若点头,然那缕蕴藏在眉眼间的愁绪始终不曾化去…… 次日清晨,凌若正坐在铜镜前让墨玉替自己梳头,李卫忽地进来道:“主子,云福晋来了,说有事想见您。” 墨玉一边将一枝青玉簪插在凌若盘好的发髻上一边不屑地道:“现在才想到过来不嫌太晚吗?主子救了她一条命,她可倒好,这半个月竟是连人影也不见,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不许胡说。”凌若睨了她一眼朝李卫道:“请她进来吧。” 瓜尔佳氏穿了一身湖蓝绣碧藤萝图样的旗装,领口与袖口皆镶了上好的风毛,柔软光亮,在她手上提着一个竹篮子,篮中是一株株长着椭圆形大小不一叶子的青草,粗粗一看怕是有上百株。 在凌若訝异的目光中瓜尔佳氏将篮子往桌上一放,略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还是经常感觉小腹坠涨吗?”见凌若点头,她指一指篮中的青草道:“这是我家乡专门用来治胎动不安的草药,叫子母草,效果极好。每次取十株,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七天,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墨玉一脸狐疑地道:“这子母草看起来怎么这么像奴婢家中喂兔子的草?这草若真如此有疗效,为何从来没听徐太医提过?” 瓜尔佳氏一怔,旋即冷笑道:“徐太医纵然医术再高,也不可能遍识天下草药与偏方,他不知道有何好奇怪。”说到此处她扫了未出声的凌若一眼,有微不可见的怒气在眼底若隐若现,“你愿意相信还是愿意拿去喂兔子都随你,总之上次的恩情我已经还你,从今日起,我与你互不相欠,该如何依旧如何!” 说罢拂袖就要离去,不想被凌若唤住,“姐姐来得这样早想必是没用过早膳,不如就在这里陪我一道用早膳好吗?小路子已经去厨房取膳了,很快便能回来。”随即又对墨玉道:“将这篮子子母草拿到厨房,按云福晋的话煎水成药。” 墨玉愕然,瞥了同样愕然的瓜尔佳氏一眼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不先请徐太医看一下吗?”她可不相信这个瓜尔佳氏会那么好心特意拿药来给主子保胎,以前她可没少害主子。 凌若微微一笑,挥手道:“不用,拿下去吧。”见她主意已定,墨玉纵是满腹疑虑,也只得依从。 待她下去后,瓜尔佳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凌若,“你不怕我害你吗?” 凌若扶一扶鬓边略有些松垮的珠花,说出一句瓜尔佳氏做梦也想不到的话来,“我相信姐姐。” “天真!”在一阵怔忡过后,瓜尔佳氏抑住心里的异样冷笑道:“看来今日我送这子母草来真是多余了,你这样天真无知,纵使有神仙手段也保不住这个孩子。” 这样的冷言冷语,听在凌若耳中却有淡淡的暖意在流淌,微笑着摇头,“不是天真,是姐姐的手告诉了我事实。”迎着瓜尔佳氏疑惑不解的目光,她续道:“我与姐姐虽然相交不深,却也知道姐姐是一个极为注意仪容的人,双手从来都是修饰得齐整干净,可是眼下姐姐的指甲缝中却有黑色的泥土。再联想到刚才那些子母草明明是新鲜的刚从泥土中拔来,可根茎却没有一丝泥迹,分明是有人仔细清洗过。如果姐姐当真有心害我,又何必以福晋之尊去洗残泥?!”说到此处,她朝瓜尔佳氏艰难地弯身行了一个大礼,“我代孩儿谢姐姐如此垂怜于他。” 瓜尔佳氏没料到凌若竟能从自己双手未洗净的残泥间推断出这些,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自那日被凌若所救后,她心里就一直很矛盾,从与凌若结盟的那一日起,她就存了利用算计之心,未有半分真意,这一点想必凌若心中也是清楚的,所以她根本没料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凌若会救她,让她逃过近乎必死的一劫,也让她欠下一条命,这令一直以来习惯在算计与被算计中过日子的她很不习惯。 思虑许久之后,她决定将这份恩情还給凌若,如此才可以摆脱无影无形却牢牢缠在她身上的锁链,让她可以重新做回从前的瓜尔佳云悦,无欠无牵。 她知道凌若的胎儿一直不太安稳,即便日日饮用徐太医的安胎药也收效甚微,想还这个恩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替她保住这个孩子。 子母草,在她家乡原来正如墨玉所言是喂兔子的草,后来有一名游方郎中无意发现这种草竟有极好的安胎效果,甚至比一些名贵的药材更好,所以取名为子母草,许多穷苦人家发现胎像不稳又无钱请大夫,便采这种草药来安胎。 她知道这种草药,但之前却丝毫未提及过,之前被迫因为体内的毒而答应保凌若十月平安,甚至将莲花含麝香的事告诉她,但私心里总是不希望她安然生下这个孩子。 她无法出府,便将子母草的样子画在纸上,让心腹小厮长贵去京郊野外寻找,这种草喜欢长在阴冷潮湿的地方,长贵找了很久,还险些摔下山崖才总算找到这么一篮子。拿到手后,瓜尔佳氏又将草根上沾的泥土洗净后方才送来净思居,她也想到净思居的人不会相信,毕竟自己曾害过凌若,所以打算放下就走,没想到凌若竟凭着她指甲缝中未洗净的残泥而相信于她,在她向自己行礼的那一刻,眼睛竟变得有些模糊。 【作者题外话】:卷儿还有风聆渡大家都别争了,我相信你们都是喜欢我书的,不然不会追到现在。风啊,我知道你的心情,觉得我骗了大家,但是娃确实生过病,病历记录都在,我没必要拿自己宝贝来诅咒。至于说存稿,我这本书准备了整整半年多,从娃生好就一直在准备,我码字慢,所以就想多存点稿子再上架,后来因为塔读有规定说上架那天要发五万以上,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存啊存,直到存够了才敢和编辑说能上架了,但是即使有存稿我也每天在写,为了不断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毽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直以来她都是孤身一人,在家时是庶女,生母早死,得不到眼中唯有嫡女的父亲疼爱,大娘欺她下人也看不起她这个名义上的三小姐,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不论想要得到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这个世间无人可以帮她,而她也不会去信世人。 入了雍王府之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令她更加坚信这一点。以心计搏恩宠;以算计搏生存,从不与人交心。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这是她一直牢牢记在心头的话,可是这一刻却有些动摇了,似乎……被人相信的感觉并不是那么难受……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愿欠你的恩罢了。”她嘴硬,然手却是不自觉地扶起了凌若。 诧异在凌若眼中一闪而逝,取而代之得是深深的笑意,人心总归是肉长的,瓜尔佳氏也不例外,她道:“是,我们们两清了。不过往后姐姐若是得空,不妨常来净思居坐坐,孩子可还等着叫姐姐一声干娘。” 目光在掠在凌若隆起的腹部时有不易察觉的温柔,然很快又化为一片黯然,低低道:“也不知是否有这个机会。” 凌若知道她是担心身上的毒,安慰道:“徐太医不是说噬心之毒的毒性已经被中和不少了吗?想必在明年毒发之前,一定能彻底根除,姐姐莫要太担心了。”说话间腹中孩儿仿佛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用力踢了她一脚,令她不由得莞尔,抚着腹部道:“知道你着急要见干娘,不过你还太小,得乖乖在额娘肚子里再待上几个月才行,不许调皮。” “他在动吗?”瓜尔佳氏盯着她的小腹,神色有些呆愣,她从不曾怀过孩子,根本无从体会腹中有一个小家伙在伸手踢腿的感觉。 晨光熹微,透过帘子照在凌若姣好的侧脸,似如破水而出的清莲,她含了一缕浅浅的笑意道:“姐姐要不要摸摸他?” 瓜尔佳氏迟疑了许久方才伸出手,就在她抚上凌若腹部的那一刻,孩子恰好又在里面踢了一下,在惊异于蓬勃新奇的生命同时,心中某一个角落正在悄悄软化…… 如此数日后,凌若的脉像有所稳固,胎儿的情况竟然当真开始逐渐好转,令容远甚是惊讶,连连称赞子母草的奇效,言道若按此情况下去,应当可以顺利熬到十月临盆之期。 而子母草在他回去后被推荐给太医院院正,在经过仔细检验实践后,这种草药被正式收入御药房,成为一味极重要的保胎良药。 胤禛知道此事后亦是一阵欢喜,对瓜尔佳氏多有褒奖,赏了她许多东西。 时光在无惊无忧中掠过,转眼已是十一月,寒意深深,纵使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袄,依然感觉冷得慌,露在外面的手指跟十根胡萝卜一样又红又肿。 墨玉在扫完庭院后,正在檐下呵手,忽见李卫与小路子一道从屋里出来,笑着将一个东西扔给她,“瞧你那样,喏,给你。” 墨玉接在手里一瞧,竟是一个以铅锡为钱,装有铅锡为钱,装有鸡羽的毽子,不禁欢声道:“你哪里来毽子?” “上阵子出府,想起你说以前在家时常踢毽子便买了一个回来,如何,莫不是忘记怎么踢了吧?”李卫有意笑她。 墨玉不甘示弱,扬脸道:“哼,要不咱们来比比?看谁踢的多,输的人……”她眼珠子一转黠笑道:“要拿出一个月的例钱请大家吃好吃的。” 李卫与小路子对视了一眼不甘示弱地道:“好,比就比,到时候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他们在这里说的热闹,把刚干完活没事做的水秀和水月也给引了过来,听得要踢毽子比赛纷纷拍手叫好,凌若每日午后都要睡上一个时辰,这段时间是他们最得空的时候。 最后定下来墨玉与水月一道,李卫与小路子一道,水秀则充做评判;只见她将毽子往墨玉的方向一扔,墨玉也不接,径直崩直了脚尖将欲落的毽子踢向空中,随后里外廉、拖抢、耸膝、突肚、佛顶珠等各色踢毽**换着踢,瞧得人眼花缭乱,小小一个毽子在她脚上仿佛有了生命,轻盈欢悦。 墨玉一边踢一边唱着以前在家中学会的歌谣,“一个毽儿踢两半儿,打花鼓、绕花钱儿、里踢外拐,八仙过海,九十九,一百……” 足足踢了一百五十多个也没让毽子着地,感觉脚有些酸后,墨玉朝水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一个转身笑着抬腿接过毽子继续踢,又踢了一百多个后方才因为一个意外而让毽子着地,她们两个加一起一共踢了两百九十七个。 墨玉一脸得意地对李卫和小路子道:“怎么样?怕了吗?” “谁怕谁还不一定呢。”扔下这句李卫接过毽子使劲地踢着,他踢得亦很灵巧,且花样百出,不时还拿头顶一下踺子,瞧得水秀她们在一旁不住拍手,最后他跟小路子一道踢了两百九十一个,只输给墨玉她们五个。 墨玉一颗心可算是安安稳稳放回到去了,她刚才还真担心李卫他们会超过自己,拍手大声欢呼不已,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指了李卫和小路子道:“你们两个可别想赖哦。”踢了这么一阵毽子,身子可是暖和多了,不再像刚才那样缩手缩脚。 “放心,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李卫苦笑着捅了小路子一下道:“咱们两个各出一半吧,可怜我之前看中的那个细银鎏金鼻烟壶暂时是买不了了。” 小路子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道:“没事,你不方便的话,都……都我来……来好了,左右……我在府里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 “那怎么行,咱们好兄弟不止好事要一人一半,坏事也得一起担当才行。”扔下这一句,他将目光转向墨玉,大方地道:“行了,想吃什么只管说就是。” 正说着话,门“吱儿”一声打开,伊兰一脸不高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几个没事在这里瞎吵什么,把我和姐姐给吵醒了知不知道?”其实凌若并没有醒,依旧在里面安睡,不过伊兰很自然地将她给搬了出来。 她最近几乎天天都在雍王府里,适才正陪着凌若一道午睡,不想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出来一看却是李卫他们几个在踢毽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责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墨玉吐吐舌头,赶紧低头认错,“惊扰了主子与二小姐休息,奴婢罪该万死,请二小姐恕罪,奴婢保证绝不再吵闹,眼下时间尚早,二小姐不如再去休息会。” “都吵醒了还睡得着吗?”伊兰没好气地斥了一句,正要回屋中,忽耳尖听得水月在那里小声嘀咕,“凶什么凶,还真把自己当净思居的主子了!” “你说什么?!”她骤然回身狠狠瞪着水月,上回的事还没找她算帐,这次居然又当着她的面嚼舌根子。 水月没料到隔了这么远她还能听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虽然她对伊兰万分不满,但她毕竟是主子的嫡亲妹妹,而自己只是一个奴才,在背后发发牢骚可以,当面议论却是万万不可的。 水秀见状赶紧打圆场,赔笑道:“二小姐莫不是听岔了吧,水月什么都没说。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还是赶紧回屋里去吧,待会儿奴婢给您冲一碗热热的杏仁茶来。” 伊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那种冰冷的眼神直把水秀盯得心中发毛,怎么都想像不出会居然是出自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身上;忽地伊兰嫣然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近前,待水秀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甩了水秀一巴掌。 这个举动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水月第一个跑过来,紧紧抱住被打得愣神的水秀,斥责的话脱口而出,“水秀又没犯错,二小姐为什么要打她?!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质问我吗?”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唯有尖锐的声音在水月她们耳畔回荡,“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随意欺我,更不要以为姐姐给你们几分颜色,就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奴才就是奴才,永远上不得台面!”她将憋了许久的气全借着这一次撒了出来。 这番话说得极是气人,纵是李卫亦不禁变了颜色,这些日子处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位二小姐比主子要难伺候许多,喜怒不定,初来时的平易近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没想到她今日会突然发作,不止打了水秀,还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水月最看不惯她,当即反唇讥道:“咱们自然是奴才,但却不是二小姐的奴才,轮不到二小姐来教训。再说若非主子顾念姐妹之情多加照拂,只怕二小姐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耍威风。” “你说什么?!”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伊兰的痛处,小脸冰冷,扬手就要打,却在半空中被人抓住,怎么也打不下来,既然望去,只见李卫正默然盯着自己,不等她斥骂,李卫已换了一脸笑意道:“二小姐仔细手疼,奴才们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二小姐只管教训就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若是因奴才而气坏了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值。” 伊兰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我自不愿与你们一般见识,可是有些人尊卑不分,欺到我头上来,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吗?”说到这里,她一扬脸道:“要我不生气也可以,你们统统去地上跪着,没我的允许一个都不许起来。” “凭……”水月刚想说凭什么,水秀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快别说了,还嫌闹的不够大吗?这些日子主子好不容易身子舒坦些,莫让她再心烦了。”说着拉了满心不愿的她一道跪下,紧接着小路子和墨玉、李卫几人亦先后跪下。 伊兰不屑地看了齐齐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人,贱奴才终于知道害怕了吗?哼,不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以为她年纪小就可以由着他们欺负,真是天真! 她也不进去休息,费力地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外面看着,现在地上冷得很,她倒要看看这些奴才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胤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墨玉他们几个顶着寒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伊兰则坐在檐下,一张小脸同样冻得红通通,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隐隐还带着一丝得意。 “哟,这都是怎么了,一起罚跪呐?”他跟伊兰也很熟了,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膝上笑嘻嘻地道:“他们怎么惹咱们的小伊兰,居然这么生气要罚跪?” 伊兰小嘴一撇,委屈地道:“他们不止吵我与姐姐歇息,还不将我放在眼里,说我这个二小姐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根本没资格教训他们,我气不过,所以就罚他们跪在这里。” “原来就这点事,我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大错了。”胤祥抚着伊兰娇嫩的花瓣的小脸道:“好了,给十三哥一个面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伊兰尽管依然很不甘,但好歹却分得清形势,胤祥都亲自开口了,自然不好驳她的面子,鼓着腮帮子道:“那好吧,看在十三哥的面上就算了,都起来吧。” 李卫他们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了,冻得浑身僵硬,听得可以起来,赶紧哆嗦着道:“多谢二小姐!多谢十三爷!” 待他们起身后,胤祥目光一转,自然而然地落在墨玉身上,见她冻得嘴唇发紫,逐将伊兰往椅上一放,走上前把自己的大氅披在墨玉身上,一边在她额头打了个弹指道:“你个小墨鱼,一阵子没见也没看你变胖一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是……是……是墨……墨玉……玉!”墨玉冻得牙齿直打架还不忘纠正胤祥的叫法。 “墨玉墨鱼反正都差不多。”胤祥不在意地咧嘴一笑,殊不知墨玉的心正在不住抽痛,赶紧扯下大氅还给他,然后一声不响的跑掉,倒把胤祥弄得一头雾水。 胤祥……他只当她是一个小丫头,从不知这个小丫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眼下他的欢笑嘻骂,对这个小丫头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胤祥摇摇头,正待说话,突然见到李卫他们朝着自己身后行礼,回头一看,只见凌若不知什么时候扶着腰走了出来,七个月的身孕令她行动越发不便,连走路也觉得吃力,“十三爷什么时候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伊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伊兰一声轻呼,跑到凌若身边,小心地扶着她,看着极是乖巧懂事,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刚到没一会儿。”说完这句,胤祥对凌若好一阵打量,把凌若瞧得好生奇怪,摸着自己的脸道:“可是我睡得不对,脸上有印子?” “不是。”胤祥拧眉道:“都说女子怀了孕就会变胖,可我看小嫂子你除了肚子大了些以外,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变化,脸上还是没什么肉。” “人不同自然体质也不同,哪能一概而论。”凌若笑着将胤祥请到屋中,待李卫奉上刚沏好的热茶后方才笑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不用忙兵部的事吗?” 胤祥揭了茶盖拨一拨在水中舒卷的茶叶笑道:“事儿是永远忙不远的,总要趁机歇歇才行,再说小嫂子怀得可是我未来的侄子,不多来瞧瞧,万一他将来不认识我这个十三叔可怎么得了。”说到这里他皱一皱眉道:“对了,小嫂子,墨玉这丫头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见他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凌若不禁暗自摇头,这个胤祥旁的都很聪明,唯独对这感情之事迟钝至极,有心想要敲醒他又顾及墨玉的想法,只得道:“你啊,往后少逗墨玉,堂堂大清国的十三阿哥却总跟一个小丫环斗嘴,传出去岂不让人瞧轻,无端惹出话来。” 胤祥满不在乎地道:“瞧轻我的人还嫌少吗?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至于我,只要自己舒服就好,管别人做甚?!”说到此处,他神色一正道:“倒是小嫂子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话这样说着,但眉眼间始终有一缕挥之不去的愁意。 胤祥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四哥纳了一个官女子为庶福晋,也晓得四哥为何要纳她,小嫂子心里不好受是必然的,可还是要想开一些,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终有一日,四哥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他珍惜的人。” “我知道。”凌若压下心中的酸涩,抚着隆起的腹部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 “那就好。”听得她这么说,胤祥颇感欣慰,他就怕凌若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所以才特意抽空过来瞧瞧。 又说了一阵话,直至天近午时胤祥方才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该回去了,碧云尚等着我一道用午膳。”碧云是兆佳氏的闺名,两人成亲数月,虽谈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临行前,他忽地想到什么,走到伊兰跟前,拍一拍她娇嫩的脸颊咧嘴道:“往后别发那么大的火了,知道吗?” “哦!”伊兰晃着小脚,有些不情愿地答应,在胤祥走后,凌若不解地问伊兰,“适才出什么事了?” 伊兰忙摇头说没事,神色略有些慌张。她知道姐姐待下人极好,从无苛责,若让她晓得自己罚李卫等人大冬天跪在庭院中,必然不悦。 凌若哪会看不出她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当下将目光移向垂手站在一旁的李卫道:“你来说。” 李卫忙赔笑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奴才们刚才不小心做错了事,二小姐斥了奴才们几句罢了。” “果真吗?”凌若狐疑地睨了他一眼,并未尽信,让李卫将水秀他们几个都给唤了起来,问出了何事,其他人还好些,水月却是红了眼,但她也是分得清轻重的人,尽管心里憋屈难受,但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殊不知她的异常早被凌若瞧在眼中。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神色严厉地道:“是否要等我去将十三爷请回来,你们才肯说实话?” 见她动了气,众人连忙跪下,“请主子息怒。”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依然只字不肯提及。 见李卫他们那里抵死不肯说,凌若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伊兰,冷声道:“他们不说你说,兰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兰从未见姐姐这样疾言厉色地与自己说过话,当即有些不乐意了,从椅中跳下来嘟嘴道:“不就是罚他们在外头跪了一小会儿吗?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吗?” “好端端地为何要罚跪?”凌若皱眉问道。 “谁叫他们那么多人没一个懂规矩的,明知道我与姐姐在里头睡觉还大声嚷嚷,我说他们几句还要顶嘴,一时气不过所以就罚他们在外头跪着喽。”说着伊兰抱住凌若的胳膊泪眼汪汪地道:“姐姐,你不知道他们说的有多过份,说我能站在这里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资格说他们。” 见她这副模样,凌若不由得心头一软,取下帕子替她拭去不小心滚落脸颊的泪轻声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罚他们跪在外头,眼下天寒地冻的,若是冻病了怎么办?” 伊兰满不在乎地道:“病就病了,反正只是一群奴才罢了。”她始终不明白姐姐为何要待这群贱奴才那么客气。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不许胡说。”凌若叹了一口气,抚着伊兰发间的银蓝点翠珠花道:“没有人是生来就该为奴为婢被人欺凌的,李卫他们与咱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哪一个不是爹娘所生所养,视如珍宝,只是迫于生计才将他们卖与他人为奴,身为奴仆已经够可怜的了,咱们做主子的又何必再苛待他们。” 这番话说得李卫等人双目通红,感动不已,“扑通”一声跪下泣声道:“主子仁厚,奴才们纵万死亦难报万一!” 凌若正待叫他们起来,忽地瞥见水秀脸上有一个红红的掌印,且瞧那手掌的大小,仿佛……柳眉一挑,面色微沉地问着一脸不以为然的伊兰,“你打过水秀了?” 伊兰心头一跳,嘴硬地道:“打过又如何,谁叫她出言不逊!” 跪在地上的水月闻言眼皮一跳,抬头反驳道:“水秀根本不曾对二小姐有过丝毫不敬,是二小姐自己不高兴所以拿她撒气。” 伊兰没料到她这么大胆,当着姐姐的面指责自己不是,气得小脸通红,恨不一巴掌甩过去,这个水月当真是可恶至极。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冷笑道:“水秀没不敬那你总有了吧?我亲耳听到你在背后嘀咕不休。” 凌若万没料到伊兰小小年纪动手打人不说,还丝毫没有悔意,当下冷声道:“跪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尹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居然叫自己跪下?而理由仅仅是因为自己打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贱奴才,难道在姐姐心里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奴才来得重要?心一下子被刺痛,别过脸吐出两个字:“不跪!” “啪!”凌若一掌拍在酸杨木桌上,厉声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那你眼中有没有我这个妹妹?!”伊兰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地道:“我是与你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妹妹,可是你却因为区区几个奴才而让我下跪,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亲姐姐!” “兰儿,你……咳!咳咳!”一口气不顺,凌若剧lie地咳嗽起来,李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替她揉着后背,待凌若舒服些后才小声道:“主子莫要再责怪二小姐了,一切都是奴才们的不好,二小姐教训奴才们那是应该的,千万莫要因奴才们而伤了您与二小姐的和气。” “不用你假惺惺替我说好话!”伊兰恶狠狠地瞪了李卫一眼,恨煞了这些人,“总之我没做错!” 若非那张脸再熟悉不过,凌若真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相处了十年的妹妹,她怎么也想不通素来乖巧懂事伊兰怎么会变成这副骄横的模样? “跪下!”她加重了语气,然伊兰依然倔强地站在那里,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凌若气得浑身发抖,手不自觉地就甩了过去,直至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伊兰脸上方才蓦然回神,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 伊兰捂着传来阵阵痛楚的脸颊满脸震惊之色,从小到大,在家中莫说责打就是重话也不曾有过一句,可现在姐姐不止喝骂自己,还打了她一巴掌! 见到伊兰红肿的脸颊,凌若心中后悔不已,纵是伊兰再不对,都是她的妹妹,自己怎么可以动手打她。 “对不起!兰儿,姐姐不是故意的,是……是一时生气所以才会失了分寸,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她慌乱地说着,伸手想要碰触伊兰,可是手刚伸出去就被伊兰狠狠挥开。 “走开!”伊兰尖声叫着,捂脸后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连阿玛额娘都没打过我一下,你凭什么打我?!” 凌若亦跟着她一道落泪,“姐姐当真不是故意的,姐姐向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再生气了。” 伊兰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脸上有撕裂般的痛楚,大声道:“我这辈子都不要原谅你!钮祜禄凌若,我恨你!恨你!”说完这句她转身就往外跑,眼泪不断滴落在她跑过的地方,显是伤心至极。 “兰儿!兰儿!”凌若在后面大声唤着,无奈伊兰根本不理她,很快就跑得不见踪影。 凌若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幸好李卫与墨玉一边一个扶住,待她坐下后,墨玉劝道:“主子胎气刚安稳没多久,万不能再伤神了,依奴婢看,二小姐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等她气消了就没事了。” “要不奴才去把二小姐追回来?”李卫在一旁小心地问着,见凌若怅然摇头,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主子真的没必要因为奴才们而伤了与二小姐的情份。” 这个时候水月亦是后悔不已,跪地请罪,她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 凌若怅然扶起水月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到伊兰的变化,她……变了……”最后两个字吐得极是艰难。 也许,她不该让伊兰来这里…… 且说伊兰一边哭一边跑出净思居后也不知去哪里,只是不停地跑,远远的离开净思居,这一辈子都不要回去,居然为了几个卑贱的奴才打她,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理姐姐。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地撞到了一个柔软身子,定睛一看,却是佟佳氏,她连忙抽噎着行了个礼。 佟佳氏止了想要喝骂的下人,蹲下身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又将裹了柳绿细锦套子的暖手炉塞在依兰冰凉的手中,“怎么了,为何哭得这样伤心?你姐姐呢?” 一听这话伊兰顿时大叫道:“不要提她,她不是我姐姐,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见她这样,佟佳氏哪有不知道的理,轻笑道:“是和姐姐吵架了吧,好了好了,莫要生气了,亲姐妹哪有隔夜仇,来,我陪你回去找姐姐。” 伊兰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佟佳氏没料到她一个小孩子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只好道:“那要不你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总好过这么冷的天待在外头,若是冻着了可生是好。” 适才一门心思只顾着生气,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来才发现外头冷得很,而她又出来的匆忙不曾披披风,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逐点点头跟着佟佳氏去了她住的兰馨馆。此时正是寒兰盛开的时候,碧绿清秀的寒兰摆满了兰馨馆,香气袭人。 佟佳氏在得知伊兰如此生气的缘由后,将一盏刚温好的杏仁羊奶递给她道:“事儿我都知道了,此事凌福晋虽有不对的地方,但她终归是你的姐姐,你总不能当真生一辈子气吧?”见伊兰低着头不说话她想一想又道:“不如这样吧,我去与你姐姐说说,让她来这里接你,跟你陪个不是好吗?” “她才不会呢。”伊兰捧着盛在细瓷茶盏中的羊奶闷闷道:“在姐姐心中,那些奴才比我重要多了。” “傻丫头,哪有这等事,快别胡思乱想。”佟佳氏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微笑道:“快些将羊奶喝了,然后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啊。我去找你姐姐了,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下人,就将这里当成你姐姐那里一般。” “嗯。”伊兰仰头望着佟佳氏温婉柔媚的脸庞轻声道:“佟福晋您人真好。” “你是凌福晋的妹妹,我自然也将你当成自己妹妹那般看待疼惜。”说完这句,佟佳氏领了贴身侍女含香施施然往净思居走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终是要凌若亲自来一趟,才能解开伊兰这个心结,而且…… 瞥见她来,凌若颇有些意外,待得知她的来意后,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第一百四十章 落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哪有,姐妹拌嘴是很正常的事,哪有什么好见笑的,唇与齿有时还要磕碰一下呢。”佟佳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道:“其实妹妹不知道多羡慕姐姐有伊兰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不像妹妹我只得一个大哥,且年长许多,虽大哥对妹妹也很是疼爱,但到底隔阂了许多。对了,妹妹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见凌若示意,她咬了咬饱满娇艳的红唇道:“伊兰冰雪可爱,很是讨人喜欢,妹妹一见之下觉得甚是投缘,往后若是得空,能否让她多去我那里坐坐?” “自然可以,只是伊兰被我宠坏了,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对,若是冲撞了妹妹,还望妹妹多多海涵。” 佟佳氏连称无事,又坐了一会儿,两人起身一道往兰馨馆走去,在经过蒹葭池时,佟佳氏驻足观望,只见平静的池面不时因锦鲤游过而带起几道白痕,她好奇地睨着凌若笑道:“听闻姐姐就是在这里与四爷结下的缘份,能说与妹妹听听吗?” 凌若抿一抿鬓边的碎发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四爷当时喝醉了,恰好被我碰到了而已。”顿一顿又道:“现在莲花早谢,此处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佟佳氏答应一声,正要举步,忽地道:“姐姐的耳铛歪了,我替姐姐带正。”不待凌若拒绝她已经伸手取下凌若右耳上的那只缀有三颗夜明珠的耳铛,刚要替凌若重新带上,忽地轻呼一声,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凌若忙让李卫帮忙扶住她。 “不知道,突然就感觉肚子疼得很利害。”佟佳氏虚弱地说着,只这一会儿功夫,便看到她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 含香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李卫冷静,道:“这里离兰馨馆还有一段路,佟福晋疼得这么利害必然走不了,不如奴才去叫人来将佟福晋抬回去,然后再请大夫来看?” “也只能这样了。”凌若点点头,正要让李卫去,含香忽地道:“还是奴婢去请吧,劳凌福晋和李哥儿替奴婢看着主子,千万不要让主子有事。” “知道了,速去速回。”李卫答应一声,待含香离去后,他扶了佟佳氏四处张望看哪里能坐下来歇歇,这池边倒是有地方坐,无奈都是硬冷的石凳子,大冬天的不垫软垫根本不能坐。无奈之下李卫只得一力扶着佟佳氏,不让她软倒在地。 如此等了许久,含香尚未回来,凌若却是先站不住了,她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过来时有李卫扶着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眼下独自站了许久,却是双腿有些酸软,不得不倚着树靠一会儿。 李卫心急如焚,安慰道:“主子您再忍忍,含香应该快了。” 凌若吸了口冷凛的空气道:“我不碍事,你扶好佟福晋就是了,莫让她摔了。” 李卫正要答应,突然觉得被人大力推了一把,继而身子一个踉跄失了平稳,摔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突然听到“扑通”的一声,下意识看去,只见岸边已没了佟佳氏的身影,而池水中一个身影正在里面挣扎。 李卫顿时傻了眼,好端端地佟福晋怎么会掉进水里?而那厢凌若已是脸色铁青,李卫没看到,她却是看的一清二楚,适才分明是佟佳氏自己推开李卫跳进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她莫不是疯了吗? 就在李卫脱了衣服准备下水救人时,含香便领着几个人到了,听得池水中传来自家主子的呼救声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对那些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快下水将主子救起来!” 那几人如梦初醒的将外衣一脱,纵身跳进湖中,忍着刺骨的冰寒将佟佳氏救上岸,佟佳氏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一个劲地在那里发抖。 含香一边命人赶紧将主子送回兰馨馆,一边着人去请大夫煎姜茶,安排完这些她方才有时间问李卫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李卫自己都就清楚如何回答得了她。 见李卫言语含糊不明,含香更加怀疑,俏脸一板冷笑地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凌若,毫不客气地道:“今日之事,奴婢会原原本本向王爷禀报,想来王爷会有一个公断。” “主子,这事……”李卫不是笨人,相反机灵至极,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件事真正的来龙去脉,在倒吸凉气之余不禁担心起主子的处境来。 凌若抬手阻止李卫继续说下去,仰头,只见天空阴云渐聚,将本就不甚明媚的冬阳彻底遮住,沉沉似要落雨…… 佟佳氏…… 果然之前的谨小慎微,柔弱温和全是装出来的,心机重重,而且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对付自己,可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风雨,终将到来! 兰馨馆因为佟佳氏的落水乱成一团,胤禛一得到消息便放下手中事务赶了过来,待看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佟佳氏,不由得心里一揪,紧紧握住她露在锦被外的手问正在开方子的贺大夫,“如何,要紧吗?”他已经想好,只要大夫一说有何不对,就立刻派人入宫去请大医。 贺大夫连忙起身道:“雍王爷放心,佟福晋虽然入了水但所幸救得及时,所以并无大碍,只要服药将体内的寒气驱除再多多注意休养就可以了。” 闻言,胤禛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旋即又道:“那她为何还没醒?” “这是因为佟福晋喝了几口水,又惊吓过度所致,晚些时候就会醒来。”贺大夫在将方子交给候在一旁的下人后告辞离去。 胤禛一直守在旁边,直至傍晚时分佟佳氏方才睁开眼,看到抓着自己手的胤禛微微一笑,虚弱地唤了声四爷。 “嘘!你刚醒不要说话。”胤禛神色一醒,塞了一个团花抱枕在她身后,命人端上煎好后一直浸在热水中以防凉却的药,舀了一勺细细吹凉后递到她唇边,温言道:“来,把药喝了。” “嗯。”佟佳氏点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忍着苦涩将药喝下,在胤禛替她将不慎沾在唇边的药迹拭去后她忽地笑道:“若能得四爷亲手喂药,就是让妾身天天落水也愿意。” 【作者题外话】:呃,忘了跟大家说,现在更新都放在12点以后,一次性更新一天的所有章节,因为会比较晚,所以大家可以等第二天来看,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书友,耐你们,正在努力更新,不论多不论少,总之不会断更,保证大家每天有新章节看,与凌若同喜同悲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许胡说,哪有人咒自己落水的。”胤禛握了她的双手心有余悸地道:“你可知听到你落水的消息时我有多担心,幸好没有大碍。”他已经失去湄儿,绝不能再失去这个与湄儿相似且性子温和的女子。 “让四爷担心,妾身真是罪该万死。”佟佳氏低头,闪过眉眼间的哀伤被胤禛看在眼里,问道:“告诉我,为何会落水?” 佟佳氏逃避着他的目光,小声道:“没什么,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罢了。” “你小时曾落过一次水,所以素来怕水,即使是去蒹葭池也总是离得远远的,怎么可能会不小心,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在握紧了佟佳氏双手的时候,发现她的左手一直紧紧握着,“里面是什么?” “没,没什么。”她想要将手藏到身后却被胤禛一把抓住强行掰开,当他看到佟佳氏握在掌心中的那只夜明珠耳铛时,目光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那只耳铛,良久才有森冷如冰雪寒霜的声音从唇齿间迸出,“为何凌若的耳铛会在你这里?” 佟佳氏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神色痛苦地道:“四爷就不要再问了,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瞥了她一眼,转向欲言又止的含香道:“你主子不说,你替她说!”不等含香答话,他又道:“若让我听到有一句虚言,立刻打发去做苦役!” 含香闻言慌忙跪下,将事情的缘由经过细细叙说了一遍,待她说完,胤禛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额间青筋暴跳不止,咬牙道:“当真吗?” “奴婢如何敢骗王爷,伊兰小姐此刻还在兰馨居,若王爷不信的话,可以叫她过来问问。”含香小心地道。 “不必了!”在扔下这句隐含怒意的话后,胤禛勃然起身,不顾佟佳氏的劝阻拂袖离去,面带忧色的狗儿匆匆跟在后面。 自蒹葭池回来,凌若便一直独自一人静坐在正厅中,不言不语,令诸人好生奇怪,而且也不见接伊兰回来,问李卫,李卫亦闭口不提,只道这一次净思居将有大祸临头。 不久之后,佟佳氏落水的消息传开,惊动了整座雍王府,皆在暗自揣测她在这大冬天里突然落水的原因。 当墨玉气喘吁吁地将这消息告诉凌若时,她默然起身走至庭院中,刚立身于檐外,便感觉脸上一凉,紧接着更多的凉意扑面而来。 下雨了吗?她仰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片片被融入黑夜中的雪花飘零直下,连绵不绝。 原来是雪……今年的雪下得那么早…… “主子,您怎么不披一件衣裳就出来了,万一受凉了怎么是好。”墨玉快步走到伸手接住雪花的凌若身后,将一件玫红织锦大氅披在她身上。 “不要紧了……”凌若睇视着掌心未曾化去的雪花微微一笑,她不知道为何明知大祸将要到来却还能笑得出来。 今夜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 “墨玉,我记得还有一年,你的卖身契就要到期了是吗?”凌若突然这样问。 墨玉一边替她将大氅的带子系好,一边随口道:“是啊,主子不是记得吗,奴婢就比您来早了月余,算起来明年九月奴婢就该出府去了。” “明年九月……”凌若喃喃重复了一遍后,忽地道:“等会儿我让李卫去将你的卖身契拿来,你明天就出府去吧,趁着年岁还少,早些寻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想十三爷,安安稳稳过属于你的日子。银子,我会让李卫给你备足,权当你尽心尽力伺候我这两年的酬劳。” 墨玉一惊,忙跪下道:“主子,是不是奴婢做了什么让您不喜的事,所以你要赶奴婢走?” “不是。”凌若扶起惶恐不安的墨玉,神色一片凄然,“我只是怕过了今夜之后,我就再也无法顾及你们了。” 墨玉即便再笨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追问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凌若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净思居的大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脸庞隐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于凌若而言,已经足够了。 看来她连今夜也过不去了,该来的,已经来了…… “什么人?”守在滴水檐下的小路子也发现了人影,忙执风灯过去一探,待看清来者的模样时,小路子赶紧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给王爷请……请安!” 胤禛连看都不曾看他,径直朝凌若走来,每一步落下都沉沉若有千钧重,眸中更有比冬夜还彻骨的寒意。 四目相对,静默无声,唯有周围雪落于地的细微声响传入耳间。许久,胤禛凉落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静寂,“若儿,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明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真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心依然狠狠抽了一下,悄悄握紧蜷在袖中的双手默然道:“妾身从不曾变过,变得是四爷。” “是吗?”胤禛气极反笑,然在笑过后,眼底最后一丝温暖亦消失的无影无踪,斥责之声铺天盖地而来,“若不曾变,你为何要趁蒹葭池边无人时将梨落推下水;若不曾变,你为何要梨落的性命?若儿,我对梨落的宠当真让你痛恨至厮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心痛。 凌若睇视着他,静静说着从未说与胤禛听的话,“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眼见自己的丈夫去疼爱别的女人,妾身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如何能超脱尘俗之上;可这样并不代表妾身会去害人。妾身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曾伤害过佟佳梨落一根寒毛!”不待胤禛回答,她忽地轻笑起来,绝美之中蕴藏着深切的哀伤绝望,“可是四爷不会相信对吗?” 一辈子,永不疑…… 这句话,终将沦为一句笑话。又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相信,天家,何来不疑二字。 “当时在蒹葭池边的唯有你与梨落还有李卫三人,李卫是一个奴才,自然听命于你。那么你告诉我,若儿,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难不成是梨落自己跳下水的吗?”说到最后,是难以抑制的怒气,似惊涛骇浪,要将凌若淹没其中。 凌若深吸一口气,借此减轻心中的痛楚,“事实上佟佳梨落就是自己落水来冤枉妾身,可四爷一来就兴师问罪,根本不曾问过妾身,亦不曾给过妾身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忍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梨落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妾身就是这样的人吗?”胤禛的话音刚落凌若便即时接了上来,一时间两人尽皆无语。 夜雪飞落,纷纷扬扬,落在各自的衣间发上,似挥之不去的哀伤,许久,胤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深深的失望,“曾经不是,但现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钮祜禄凌若已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那么王爷想要怎样处置妾身?”她漠然,连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渐渐冷却成灰。 她的漠然看在他眼中却成了默认,理智在这一刻化为虚无,伸手狠狠掐住凌若的细嫩的脖子,眸底一片血红,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你!” 感觉到脖子将要被掐断的疼痛,凌若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在胤禛心中,那怕仅只是一个纳兰湄儿的替身也比她重要百倍千倍,她的情她的爱尽皆随那句话成了笑话。 这一刻,心死如灰…… 若就此死去也好,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自在腹中已来就饱受折磨,好不容易熬到七月,却没有机会来世上看一眼。 不过,不要紧了,碧落亦或黄泉她都会陪在她的孩子身边,绝不让他孤单一人。 然就在她生念渐断时,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松了,睁眼,只见胤禛跄然后退,凝视着手背上散开的泪滴,眸中有无尽的痛意与挣扎。 那一刻,他真的动了杀心,可是手背的灼热却令他一下子清醒,于她,始终有所不忍,何况她腹中尚怀着自己的孩子…… “原本,我想等你生下孩子后就封你为侧福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漫长的停顿后,他转身离去,沉沉的声音随夜风传入耳中,“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孩子生下后你亦不再是他的额娘。” 曾经,他亲手接起了他们的缘份,而今日,他亦亲手斩断了他们的缘份,一切繁华荣宠,终在今日归于虚无。 “不要!”胤禛的最后一句令她惶恐,她可以接受任何处置,唯独这个不行,她跌跌撞撞地跑去抓住胤禛的衣角,放下所有尊严,只求他不要将她的孩子夺走。可是胤禛接下来的一句话,将她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跟着你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额娘只会害了他,你放心,他同样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薄待他。” “王爷!啊!”她还待要追,却不慎跌倒在地,胤禛听到了她跌倒的声音,然仅仅只是停滞了片刻后便再次大步离去,如他所言――再不相见! 一直跟在胤禛后面的狗儿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扶起痛哭不已的凌若劝道:“事已至此,凌福晋还是小心身子吧,等往后四爷气顺些了,奴才再试着帮您劝劝。” 凌若也知道此刻无法,只得含泪答应,然就在狗儿将她交给李卫扶着之后没多久,凌若忽然开始觉得腹痛,起初尚只是隐隐作痛,原想着坐一会儿就好,哪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止没有好转,反而不断加剧,痛得她额头直冒冷汗,连说话也困难。 净思居一众人等皆慌了神,唯有李卫尚算清醒,知道主子必是胎气出了问题,忙吩咐墨玉等人看好主子,自己则跑去找胤禛,让他派人入宫请徐太医。自家主子的脉一向是徐太医在请,只有他最清楚主子的胎儿出了什么情况。 李卫一路快跑赶到镂云开月馆,却得知胤禛并没有回来,他又去到兰馨馆,这一回胤禛倒是在,可是兰馨馆的人拦在外面根本既不肯让他入内也不肯代为通传,僵持不下之时含香走了出来,一脸不悦地喊道:“谁在外面嚷嚷,惊扰了王爷和主子担待得起吗?”待借着灯光看清是李卫时顿时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卫哥儿,不在净思居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李卫一见到她便想起佟佳氏的所作所为,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道:“我要见王爷,你让他们让开!” “大胆!”含香将脸一板冷声道:“你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我有极重要的事要面见王爷。”李卫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耽误了主子的事。 含香不屑地道:“你家主子已经被王爷厌弃,若非顾着肚子里的那个,恐怕此刻已经被押入无华阁甚至是宗人府,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识相的话就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我家主子动了胎气,疼痛不堪,不得以之下才来求见王爷,望能延请徐太医入府医治!” “原来是这样。”含香做出恍然大悟之状,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好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你能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就替你去通传。” “你!”李卫没想到含香竟然如此无耻,趁机要胁他,气得满脸通红,垂在身侧的双手不断握紧松开。 含香把玩着耳下的琉璃坠子漫不经心地道:“跪或不跪,随你,不过你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千万别怪我哦!” 瞪着那张含香那张小人得志的脸,李卫双目通红,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忍!他一定要忍住!为了主子哪怕再委屈再难过也一定要忍住! 双膝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李卫尝着嘴里被咬出来的血腥,朝含香磕头,每磕一次就叫一声“姑奶奶”,待得三个响头磕完后,染了尘灰的额头已是红肿不堪,“求含香姑娘替我通禀王爷!” 含香咯咯一笑,掩唇娇声道:“真是乖,不过……”话锋一转,说出令李卫出离愤怒的话,“主子一早就吩咐了,净思居的人一概不见,更不得放进一个,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焉敢违背主子的话。所以,你这头是白磕了!” “你耍我!”李卫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含香的鼻子怒斥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早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耍你又怎样?!”含香一把拍掉他的手,冷声道:“今时不同往日,钮祜禄氏已经被王爷厌弃,即便生下孩子也与她无关,我就是将你耍死在这里也没人会说什么。你若识相,就此离去,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 含香还在那里得意洋洋时,李卫已经用尽全力朝她脸上打了一拳,当即打得含香摔倒在地上,含香捂着迅速肿起脸愣了半天,待清醒过来后立时像杀猪一样大声尖叫起来,“你敢打我!” 李卫被她气得失了理智,红着眼冲过去照着那张神憎人厌的脸又是一拳,口中大叫道:“打你又怎样,我还要杀了你!” 含香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冲愣在那里的两个小厮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抓起来!” 那两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冲上来抓住李卫,然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含香脸上已经又挨了好几下,整张脸肿的跟猪头一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张嘴吐了口混着血沫与断牙的口水,含香气得几乎要疯掉,指着李卫颤声道:“你!你敢打我!” 李卫咧嘴冲她一笑,在含香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口咬住她指着自己的食指。十指连心,突遭这一下,含香痛得大叫不止,手指更被咬得鲜血直流,两个小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的手指从李卫嘴里弄出来。 “疯子!你是个疯子!”含香捂着痛彻心扉的手指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我要他知道得罪本姑娘的下场!” 两个小厮答应一声,一个抓住李卫,一个拳脚相加,往死命了打,李卫从头到尾都没有哼过一声,只冷冷盯着含香,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这种眼神换来的是含香的恐惧以及更加疯狂的殴打,在痛昏过去前,李卫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要死!不要死!他一定要活着将这个仇连本带利的报回来! 且说净思居那边等了许久都不见李卫回来,墨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让小路子赶紧出去打探,不多时,只见小路子慌慌张张地扶了满脸鲜血的李卫回来。在回来的路上李卫曾短暂清醒过一会儿,告诉小路子,胤禛在兰馨馆,但他见不到,兰馨馆的人存心要致主子于死地。 胤禛见不到,那拉氏居心叵测,年氏又与凌若素来有过节,这……这可如何是好,众人急得团团转,而凌若的情况似越来越不好,脸色煞白,而且下腹开始出血。 既然太医请不来,那唯有请外面的大夫来看看了。墨玉让水秀去通知温如言,自己则跺一跺脚去了悦锦楼,温如言始终是一个格格,大半夜门房未必肯放行,希望瓜尔佳氏能够念在主子曾救过她一命的份上,发发慈悲帮主子渡过这一劫。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几乎是前后脚一起赶到的净思居,顾不得说话,先奔到内堂去看凌若。 “妹妹!”看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凌若,温如言痛呼一声,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样了?痛得利害吗?” 凌若勉强睁开眼,痛楚令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从声音上听出是温如言的声音,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姐姐,我好痛!好怕!” “我已经让素云去请大夫了,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手覆上凌若冰凉的脸颊,努力安慰着她。 瓜尔佳氏稍稍掀开覆在凌若身上的锦被,待看到锦被下逐渐被血色染红的裙裾时,面色缓缓沉了下来,出这样多的血,只怕即便是太医来了,也难以保住胎儿…… 正在这时,被温如言遣去请大夫的素云跑了回来,焦急地道:“姑娘,门房不肯让奴婢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不待温如言说话,瓜尔佳氏拂袖冷声道:“这群不开眼的奴才,走!我与你一道去。” 素云有些迟疑地看了温如言一眼,却见自家姑娘道:“还不快随云福晋去!”说到此处,她望着瓜尔佳氏的身影低低地道:“多谢妹妹。” 瓜尔佳氏脚步一滞,神色复杂地恻目看了她与凌若一眼,有无言的叹息从唇畔逸出,旋即与素玉一道快步没入越来越大的夜雪中。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中过去,短短半个时辰,对净思居上下来说犹如过了数年一般漫长,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茫茫夜色中出现了几道身影。瓜尔佳氏走得极快,花盆底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急响,在她身后素云拉着一个身背药箱的大夫,正是在京中薄有几分名气的沈大夫,头发花白的沈大夫被素云一路拉来,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命关天,沈大夫不敢怠慢,稍稍喘了口气后便坐在床沿替凌若把脉,眉头几乎在手指搭上腕脉的一瞬间便皱了起来,之后又掀被看了一眼她流血的情况,摇头说出令众人绝望的话,“恕老朽医术浅薄,福晋出血这般严重,胎儿只怕是保不住了。” 凌若仰头,艰难地问着温如言,“为什么不是徐太医?还有……还有王爷人呢?为什么他不来?”尽管两人已经误会重重,可这毕竟是他的孩子,难道他真狠心到连孩子都不管不顾吗? 温如言避开她的眸光,面露不忍之色,凌若见状心中一痛,死死抓着锦被道:“王爷他人呢?告诉我!” 见凌若执意要问,温如言只得将实情相告,“王爷在兰馨馆,小卫子去过,但是兰馨馆的人不让他进去也不肯代为通传。等天亮后我再派人去请,放心吧,王爷要是知道你出事了的话一定会过来的。” 凌若木然望着顶上的纱蔓,在手松开的同时,目光亦渐渐涣散,口中喃喃道:“他不会来,他说过一辈子都不愿见我。”她将一切皆给了胤禛,原以为即便换不来永生永世的爱,至少可以换他一世信任,可是原来连这也是奢想。对胤禛而言,她与孩子什么都不是,连相见亦成了多余。 温热的ye体潺潺从体内流出带走身体的温度,让她的指尖越来越冰冷,眼皮沉重的随时会阖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见她情况不对,忙对沈大夫道:“大夫,能否再想想办法,七个月的孩子差不多都可以活了。” “七个月……”沈大夫抚了与头发一般花白的胡须道:“如果几位福晋同意的话,老朽可以设法为凌福晋催产,这样孩子当有一线生机,只是过程会很凶险。” 听到他的回答,瓜尔佳氏心中一喜,用力抓着凌若单薄的肩膀大声道:“听到了吗?大夫说你的孩子有机会活下来!”这个时候,唯有孩子才能唤起她生的**。 原本已经涣散的目光因这句话再次凝聚,凌若愣愣地看着瓜尔佳氏,许久,有麻木的声音从嘴里逸出,“真的吗?” “自然是真!”瓜尔佳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做用,轻吁一口气道:“沈大夫一定能保你们母子平安,所以,你千万千万要撑住,不可以睡过去。” 凌若点头,在那一阵阵令人昏死的疼痛中努力坚持着,痛楚在被灌下催产药后达到了最盛,每一次阵痛袭来都如欲将她撕裂一般,而且极是密集,连缓气的时间也没有,待到最后她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用力往外钻,耳边则响起瓜尔佳氏的声音,让她憋气向下用力。 用力抓着锦被的指节泛起了白色,她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只是在无休止的疼痛中用着自己仅剩的力量,神思不止一次的想要昏厥过去,都被她生生拉了回来,不能睡,为了孩子,她绝对不能睡!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子一松,痛楚如潮水般在一瞬间退去,她知道必是孩子生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她没听到孩子哭?尽管累得连动一下手指都难,但还是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孩子……他怎么样了……” “生下来了,是个女儿。”瓜尔佳氏的笑容有些勉强,因为一时半会儿请不到稳婆,所以适才是瓜尔佳氏在替凌若接生。按着帘外沈大夫的指示用烧过的银剪子将脐带剪断后,将孩子裹在旧棉衣中又替凌若盖好被子,方才挑帘让心急如焚的温如言还有余太医进来。 “沈大夫,你看……”瓜尔佳氏面有忧色的将孩子递到沈大夫面前,凌若看不到孩子,但心却在等待中一点点下沉。 沈大夫仔细看了一下后,沉沉叹了口气摇头道:“七个月的孩子始终是太小了,内脏都不曾发育完全,何况之前又在腹中憋得太久,没救了。” 这句话犹如巨石一般,将凌若砸得晕晕沉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要去抱孩子,只是脚刚一踩到地面,便因没力气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下身尽皆是狰狞可怕的鲜血,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是将手伸向瓜尔佳氏哑声道:“孩子,把孩子给我!” 温如言连忙扶起她,瓜尔佳氏在稍一犹豫后,将孩子递给了她,凌若忙不迭地接过,只见棉衣中裹着一个好小好小的孩子,闭着眼睛蜷在那里,稀稀几根胎发贴在头上,像小猫儿一样,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亲亲她,可是为什么她的脸是青紫色的,而且一直都不见她哭,不是说孩子一生下来都会哭吗?为什么她的孩子不会哭?为什么? 她惶恐地问着沈大夫,对温如言的安慰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沈大夫等他回答,沈大夫尽量放缓了语气道:“福晋的孩子在腹中发育得就不是很好,七月的孩子仿佛与六月一般,应当是有过滑胎之像而被药物强行保住。若一直如此保到十月临盆,孩子还是有很大机率活下来的,只是眼下才七个月,孩子又发育迟缓,内脏皆不曾完善,不会自主呼吸,所以一离开母体便因窒息而亡。”顿一顿又安慰道:“福晋不要太过伤心了,以您的年纪,只要好好调养,将来自然还会有孩子……” “你胡说!”凌若尖锐地打断沈大夫的话,“我的孩子明明就抱在怀中,只是睡着了而已,根本没有死!” 凌若不住摇头,使劲抱紧那个小小柔软的身子,像一只刺猬一样谁都不让碰,低头,轻轻地抚着孩子幼嫩的脸颊,眼中有近乎疯狂的慈爱,喃喃道:“孩儿,你睡吧,额娘就在旁边陪着你睡,等你睡醒了额娘喂你吃奶。乖啊,好好睡,等你长大了,额娘带你去放风筝去抓蝴蝶。” “妹妹……”温如言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凌若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姐姐,孩儿睡着了呢,你不要吵她!” 温如言的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个孩子是凌若的命根子,适才若非为着孩子,只怕她早已没了求生的**,千辛万苦熬过这一关,生下来却是个死胎,要凌若一下子接受确实太难。 她蹲在凌若面前,柔声劝道:“若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再难过只会伤了自己……” “我叫你不要说!”尖锐如利刃的声音骤然从凌若喉间迸发出来,抬头,姣好如花的脸庞在这一刻扭曲似鬼,旋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低下头拍着怀中的婴儿,慈声道:“孩儿不怕,额娘不是故意的,不怕啊!” “若儿,你醒一醒,孩子已经死了,你就算再骗自己孩子也不会活过来!”看到她这样自欺欺人,温如言心痛如绞,眼泪不住地落下,打湿了罗衫。 “她没死!”凌若生气地大叫,挣扎着站起来一只手住孩子一只手用力推温如言,口中不住地叫道:“你走啊!我不要看到你们!都走!” 她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掌,瓜尔佳氏含泪瞪着她道:“她死了!从一生下来就死了!钮祜禄凌若,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凌若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渐渐凝聚起欲绝的悲伤,她蹲在地上抱着没有生气的孩子号啕大哭,孩子……她的孩子…… 她哭得浑身发抖,而瓜尔佳氏只是默默看着,连原本想要来劝慰的温如言也被她拉住,此时此刻,凌若最需要的是发泄,只有将心里的伤与痛悉数发泄出来,她才能熬过这足以将她逼疯的一关! 如此,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得声哑了下去,凌若突然抱住孩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旁人拉也拉不住,温如言等人怕她做傻事,连忙都跟了出去。 茫茫夜雪飘零于这个人世间,像一首无声的哀歌,悼念那个好不容易来到世上却无力睁开眼看一看的小生命。 生命,还未开始,就已经步入终结,将所有的悲伤都留给了怀她生她的额娘…… 孩子,你何其不幸,生而即逝;孩子,你又何其有幸,无需在这世间受爱恨贪嗔之苦;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恨意难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抱着孩子跪在已经积起尺许厚的雪地上,染血的裙裾像盛开在雪地中的红梅,只是这一刻没有娇艳,只有深深的哀恸。 仰天,泪落如珠,哀凉绝望的声音传遍整个雍郡王府,“漫天神佛啊,我求你们睁开眼,救救我的孩子!只要她可以活过来,哪怕要我死也愿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 说到最后凌若已是泣不成声,只是不停地朝苍天磕头,希望天降奇迹,可以救她女儿于生! 可是神佛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怎会理会她这个小小的女子,不论她磕多少个头,流多少的血,在神佛眼中,都如尘埃一般,不屑一顾。 “主子!”墨玉紧紧抱住她,大声哭道:“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小格格在天有灵也不愿看您这样!您起来好不好,这样下雪的天跪在这里,您的身子会受不了的。”不止她,小路子等人亦是泪流不止,尽皆跪地相求。 凌若低下头,怔怔望着怀中始终闭着眼睛的孩子,手指抚过她小小的脸颊,未语泪先落,“我钮祜禄凌若自问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上天要这样待我?为何啊?!”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回应给她的是下得更大的雪…… 康熙四十五年的雪,成为她永生永世的殇,在这一夜,她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雪整整下了一夜,而凌若亦在雪地中跪了一夜,胤禛被惊动匆匆赶来净思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凌若跪在雪地中的场景,尽管有墨玉替她撑着伞,不至于身上尽皆覆雪,但半个腿弯子却是被埋在了雪中。不论是温如言还是瓜尔佳氏都陪她在雪地中站了一夜。 在看到凌若紧紧抱在怀中,那个小得可怜的孩子时,胤禛眼里是难言的痛楚,他缓缓蹲下身,凝视着一脸麻木的凌若,神色哀恸地道:“若儿,对不起!” 说过,一辈子不相见,但当他得知凌若动胎气早产下一名死婴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也顾不上还躺在床上的佟佳氏,直接奔到了这里,跪在雪地中的凌若令他心痛不已。 “王爷别难过了,还是先扶妹妹起来吧,她是刚生过孩子的人,在这样冰天雪地之中跪一夜可怎么得了。”那拉氏和年氏皆来了,她一边垂泪一边说着,年氏则站在一旁不说话。 胤禛点点头,抱起浑身僵硬冰冷的凌若到屋中,使劲搓着她僵硬的身子,又命小路子生起碳盆,待感觉到她身子暖和一些后方才松开些许,关切地问,“若儿,你可有感觉好些?” 凌若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将目光对准胤禛,张嘴,用冻得麻木的舌头一字一字道:“王爷,是否妾身犯了错,所以连妾身的孩子也罪不可恕?” “自然不是,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胤禛摇头,然换来的却是凌若讽刺的笑意,“你不想?呵。”低头,将孩子举到胤禛面前,“王爷,你看看她,那眉那眼,是否都像极了你?”在胤禛还来不及说话时,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滔天恨意,“就因为你认定我害佟佳氏落水,令我动了胎气,之后李卫曾去找你,却求见无门,结果她就这么生生死了!胤禛,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那拉氏闻言眉心一动,拭泪走到凌若面前哀声道:“妹妹,王爷已经说过不想,一切都只是意外罢了!何况……若非你一时糊涂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王爷又如何忍心惩治于你,你怎能将一切错怨悉数怪到王爷头上来。” “我不知道李卫去找过我,若知道……”胤禛怜惜凌若痛失爱女,并没有因此而责备她。 “若知道又怎样?你会来看我吗?你会再踏足这净思居吗?”她摇头,神色怆然,“不会,在你心中,我尚不及纳兰湄儿的一个替身重要,胤禛!你宁愿相信一个卑鄙无耻的官女子所言,也不愿信我分毫!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够了!”她激愤尖刻的语言令胤禛难耐怒意,冷了脸道:“我怜你失子,特意来探望你,希望可以令你好受些,可你不思感恩,反而一再出言相责,眼下更出言侮辱梨落,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容忍度。” 温如言见势不对,忙跪下呈言道:“王爷息怒,妹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年氏在一旁冷冷道:“失去孩子固然值得同情,可天底下失了孩子的并不止她一人,王爷已经如此纡尊降贵,她还有什么好闹腾的?” 尽管钮祜禄凌若的孩子死了,可是她依旧嫉妒得发狂,至少钮祜禄凌若曾感觉到孩子在腹中成长的感觉,而她日日喝下无数苦药,却什么都没有。 见凌若不说话,胤禛叹了口气,手抚过孩子冰冷的脸庞,带着几许怜惜道:“你犯下弥天大错,原本该重重责罚;念在你痛失孩儿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回,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凌若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不止,尖锐的笑声刺得每一个人耳膜生疼,许久,她猛地一挥手冷冷道:“多谢王爷宽宏大量,只是妾身受之不起!” “你究竟想怎样?”胤禛的耐心被她的一再挑衅崩到了极限,他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很累,自己从不曾负过胤禛,可是胤禛却一次又一次地负她,直到将她伤的体无完肤。她缓缓拥紧了怀中僵硬的小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想与我的孩子在一起!” 这句话立时将胤禛强行抑制的怒气给勾了起来,骤然捏住凌若的下巴冷声道:“是否在你眼中,什么都没有这个孩子重要,包括我?” 凌若没有回答,可是她那种漠然的目光依然深深刺伤了胤禛,手指骤然收紧,捏得她下颔“咯咯”作响。 就在这个时候,佟佳氏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瞥见屋中这副景象,忙劝胤禛暂息雷霆之怒。待胤禛松开手后,她忽地跪在凌若面前垂泪道:“姐姐,都是妹妹不好,教出含香这个混帐奴才,害了姐姐与孩子,实在罪该万死!含香虽已经被我打发去做苦役了,但妹妹难辞其咎,特来向姐姐请罪,任姐姐责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废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已经说过,此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含香自作主张,你身子未大好,跪不得,快些起来。” 佟佳氏摇遥头,拒绝胤禛的搀扶,执意跪地不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姐姐若不肯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权当赎罪。” 凌若冷冷看着在那里低泣的佟佳氏,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含香不过是一个奴才,若无她的命令,如何敢这样胡作非为,何况所有事情皆因她而起,如今却在这里装模作样扮好人,真是瞧着都想吐。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那拉氏见她这样,摇一摇头,看向凌若温言相劝道:“妹妹,一切皆是意外,没人希望孩子出事,何况人死不能复生,凡事还是要看开一些才好,妹妹尚且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在说到最后那句话时,那拉氏声音里掠过一丝难以查觉的快意。 凌若瞧也不瞧她,只一昧盯着佟佳氏,那阴狠的目光令佟佳氏头皮一阵阵发麻,未等她说话,一只冰寒彻骨的手猛然掐上她的脖子,耳边更传来凌若恨之欲狂的声音,“你要我原谅你是吗?好!那就一命偿一命!” 胤禛没料到她会这么疯狂,惊怒之余赶紧将凌若瘦如鸡爪的手掰开,怒喝道:“你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凌若声嘶力竭地大叫,“她杀了我的孩子,你却还帮着她,爱新觉罗.胤禛,究竟在你心中有没有我与孩子?!” 佟佳氏用力呼了几口气,忽地爬到胤禛脚前,扯了他海水蓝的袍子哭得梨花带雨,“四爷,您莫要怪姐姐,一切,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即便姐姐将妾身打死,妾身也毫无怨言!” 这样委曲求全的佟佳梨落无疑令人心疼怜惜,愈发令胤禛觉得凌若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份厌弃。 温如言看在眼中急在心中,正待要出声,垂在身侧的手忽地被人紧紧抓住,回头,只见瓜尔佳氏正冲自已微微摇头,尽管心有疑虑,但昨夜一夜的相处,已令她对瓜尔佳氏多了几分信任,犹豫再三,终是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那厢,胤禛的耐心与歉疚终于消耗怠尽,冷冷道:“错起在你,而你却将一切怪责在他人头上,你让我很失望。传令王府,即日起废除钮祜禄氏庶福晋的封号,贬为庶人,幽禁……”他刚想说幽禁无华阁,那拉氏忽地道:“王爷,妾身看钮祜禄氏心怀戾气,难以消除,若是就此幽禁无华阁只怕会令她的戾气加重。妾身记得咱们在城郊西侧有一座别院,不如让钮祜禄氏在西郊别院潜心学佛,也好消一消这身戾气。” 胤禛点点头,扶起流泪不止的佟佳氏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即日起禁钮祜禄氏于西郊别院,没我的命令终身不许踏出一步!至于孩子……”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带着些许沉重道:“她始终是我府里的小格格,好好安葬吧。” 一切恩怨荣宠终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爱,终究是错付了;又也许,从一开始,她与他的相遇就是错的…… 十一月十九,冬雪漫漫的那一天,凌若被一辆破旧的马车连夜载着送往西郊别院,与她同一车的还是墨玉与李卫,这两人皆不愿离去,自请跟随凌若去别院,水秀等人原也想一道去,可是凌若一个被废的庶人,随同两人还是高福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如何还能更多?唯有留在府里,盼着有朝一日,凌若还能重回雍王府。 她走的时候,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一道来送了她,温如言紧紧握着她的手,未语泪先落,泣声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妹妹身在别院一定要好生珍重,若寻得机会我定会去看你。” 凌若垂视着自己透明能看到血管的双手,怆然一笑道:“姐姐,你告诉我,我还需要珍重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 “谁说的!”瓜尔佳氏上前冷冷道:“你还有恨!还有仇!钮祜禄凌若,你别忘了,你的孩子是谁害死的,你甘心就这样放过佟佳氏吗?” 凌若的身子因这句话微微颤抖,眼前又浮现那个小小的孩子,她可怜的女儿,本可以活生生来到这个世上,却被佟佳氏所害,她恨不得杀了佟佳氏,又如何能甘心! “杀人偿命!”瓜尔佳氏将手重重覆在她与温如言的手上,“上天不曾给予的公道你就自己讨回来。西郊别院,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点,绝不会是终点。记住,我与温姐姐在这里等你,哪怕再苦再难,你也一定要回来!” 东山再起吗?仰头看着即便在夜色笼罩中依然飞檐卷翘的雍王府,鼻中酸涩难言,若可以,她宁愿一步都不要再踏入这里,不要再见那个负心薄幸之人;可是瓜尔佳氏说的没错,她要报仇,她要替她的孩子讨还一个公道!所以哪怕再恨再怨,她都要想尽办法谋求再踏入这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恳切地道:“我记下了,多谢姐姐提点。” 瓜尔佳氏见她想通,轻吁一口气,欣慰地道:“如此就好,来日方长,慢慢谋划就是了。”她左右顾了一眼又道:“伊兰没来吗?” 闻言,凌若神色微微一黯摇头道:“没有,幸许是还在生我气吧。” 温如言略有些不悦地道:“纵使心中再有气,自己姐姐遭逢如此大事,她这个做妹妹理该来送一下。” “她还是小孩子,喜怒由心,随她去吧。倒是我如今不在府中,她只怕也难留。”对这个妹妹,凌若素来是宽容的,反而忧心伊兰的处境,让温如言两人代为照片些许。 “且慢!“就在凌若准备上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回头看去,竟是那拉氏身边的心腹小厮三福。 三福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朝温如言两人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云福晋请安,给温格格请安。” “你来做什么?”温如言拧眉问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的眼珠子在凌若身上转了个圈儿道:“奴才奉主子之命,来送送娘子,另外主子说了,娘子既已被废为庶人,与王府无所干系,那么理所当然属于王府的东西也不该带走,所以还请娘子除下身上一应首饰物件。主子念在曾经相处一场,特许你留下这身衣裳。”他对温如言几人的怒视毫不在意,径直道:“请娘子自己动手吧,莫要让奴才为难。” 温如言正待要与他理论,被凌若一把抓住,冷冷瞪了扬威作福的三福一眼道,“姐姐莫要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狗奴才多言,没得降低了自己身份。”说罢,当着气急败坏的三福面,将发簪、步摇、手镯等物一一褪下后往他身前一扔,冷冷道:“可以了吗?” 三福气哼哼地捡起一地饰物,小声嘟囔道:“死到临头还在摆主子的架子,等着吧,有你好受的时候。” 尽管他说得极轻,还是被温如言听在耳中,姣好的面容上含了一缕忧意,趁着三福低头捡东西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镂金嵌东珠的镯子褪下塞到凌若手中,尽管不知道别院是什么情况,但身边有些金银傍身总是放心一些。 三福将最后一根簪子捡起后,翻了翻眼皮子绕着凌若看了一圈,确定她身上再没什么值钱东西后方才不耐烦地道:“好了,该走了,这里是雍王府,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呆的地方。” 他这是要亲自看着凌若走,只怕这也是那拉氏交给他的差事之一,凌若转身,在经过瓜尔佳氏身边时,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旋即便在李卫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待李卫与墨玉也上车后,车夫一挥马鞭,驾车绝尘远去。 从头到尾,凌若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她住了整整两年的雍王府,不需再看什么,因为,她终将要回来……取回一切她应得的东西! 在目送凌若离去后,瓜尔佳氏转身正待离去,三福忽地将她拦下,笑嘻嘻道:“云福晋慢走,我家主子要见您!” 听到这句话,瓜尔佳氏目光骤地一缩,示意温如言先回去,自己则随三福去了含元居,在面对那个正在替灵汐编辫子的温婉女子时,之前嚣张得意的三福一下子变得极为老实,恭恭敬敬地道:“主子,云福晋来了。” 那拉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在将最后一缕发丝编好后,方才对拿着小镜子左瞧右照欢喜不已的灵汐温声道:“如何?喜欢吗?” “喜欢。”灵汐开心地点头,抱着那拉氏的脖子娇声道:“谢谢嫡额娘!”见三福和瓜尔佳氏还等在那里,知道是有事要说,当即她乖巧地欠了欠身道:“灵汐先告退了。” 待灵汐退下后,那拉氏方扶着翡翠地手缓缓走到沉静如水的瓜尔佳氏面前,漫然道:“想不到你还真有胆子来。” “嫡福晋相召,妾身如何敢不来。”瓜尔佳氏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只见那拉氏戴着一套东海青玉护甲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抚过,尖锐的护甲尖在上面留下一道的红印。 杀机在那拉氏眼中一闪而逝,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让你去除掉钮祜禄氏的孩子,你却暗中与她勾结,存心背叛于我?!” “妾身不敢,是嫡福晋先存了置妾身于死地之心,妾身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瓜尔佳氏银牙紧咬,恨声道:“嫡福晋先在妾身身上下毒不说,还骗妾身说有解药,要妾身继续为你卖命,若非徐太医一言点醒,只怕妾身现在还蒙在鼓里!” 那拉氏抚着袖间的花纹,淡然道:“我何曾骗过你,噬心毒确实有解药,只是忘了与你说这解药只可解三天以内的毒,过者……无效!一年之后,中毒者会全身溃烂而死,死相惨不忍睹。” 看到瓜尔佳氏因她的话而无法再保持原有的镇定之色,那拉氏眼底浮起一阵浓重狠厉的快意。 瓜尔佳氏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笑道:“嫡福晋这么肯定一年之后妾身会毒发吗?” “你以为徐太医可以救得了你吗?”随着这句话,那拉氏一把扼住她的脸颊冷冷道:“瞧瞧你的脸色,白中带青,分明还是中毒之兆,可见即使是太医也对这种毒束手无策,何况现在钮祜禄氏被废,他不会在出现在府中,你又找何人解毒去?!”她咬牙,一字一句道:“没有人可以逃过我的手掌,我等着你一年以后面目全非的样子,一定比现在好看百倍!” 迎着她疯狂的目光,瓜尔佳氏费力地从变形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妾身还等着给嫡福晋送终,如何敢死在嫡福晋面前!”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那拉氏并不以为然,她不信天底下有人能解噬心毒,甩开手冷笑道:“还有两个月,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般牙尖嘴利!” 从含元居出来,瓜尔佳氏轻吁一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低头,只见双手掌心尽皆是冷汗,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那拉氏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即使自己面上装着再镇定,心里依然忍不住害怕。 在匆匆回到悦锦楼后,瓜尔佳氏唤来从意,命她设法出府一趟,将凌若出事的消息告诉凌柱夫妇,另外再去一趟城西槐树胡同找徐太医,虽然徐太医不能入府,但是他对自己的病情应该心中有数,想要活命,只能靠他了;这个地址还是适才凌若经过她身边时悄悄告诉她的。 唉,想到这里瓜尔佳氏不禁忆起了那个已经被埋葬了冰冷棺木中的孩子,原本她该叫自己一声干娘的,可惜上苍无眼,让她刚出生就失去了性命,凌若……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关,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且说马车载着凌若等人一路急驰,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速度慢了下来,墨玉挑帘问正在收紧缰绳的车夫,“到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车夫点一点头,指着一座在夜色中朦胧不清的宅子道:“对,就是这里。” 他刚说完,夜色中就出现两条犹如魅魅的身影,把墨玉吓了一跳,待走得近了方才发现是两名相貌凶恶且为相像的男子。 “就是他们吗?”其中一个男子指了正跳下马车的凌若一行人,恶声恶气地问道。 车夫似乎很怕他们,忙不迭道:“回二位毛爷的话,就是他们。” “行,你可以走了!”随着男子的话,车夫赶紧点头回到马车上,用力挥鞭离去,墨玉在后面追着他大叫,“停下!快些停下,我的包裹还在马车上没拿下来呢!” 车夫闻言也不停下,从车厢中找出一个小包裹随意往路边一扔,墨玉赶紧跑过去把包裹捡起紧紧抱在怀中。 “好了,快进去吧!”被称为毛爷的两名男子在将他们赶进了大宅后,把门一关凶神恶煞地道:“你们给我好好地呆在里面,如果哪个不开眼的想要逃出去的话,休怪毛大爷我不客气。” “什么东西!”李卫在他们后面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他们还在雍王府,哪轮的到这两个流氓痞子在这里作威作福。 “罢了,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凌若一边说着一边点亮墨玉带来的火折子打量四周的情形,待得看仔细之后,不由得心中一凉,冷笑道:“我道那拉氏怎么这般好心,特意指一处别院让我潜心修佛,原来竟是这样。” 此处说得好听是别院,说的不好听根本就是断垣残壁,宅子有一大半尽皆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还有一些没倒塌的也是摇摇欲坠,且四处漏风,根本不能遮风挡雨,正如当中所说,上漏下湿,匡坐而弦。 唯一尚算完好的就是门房了,但那地方已经被姓毛的两兄弟给霸占了,而且瞧那样,他们根本就是那拉氏派来禁锢看守凌若的。 “这地方拿来当猪圈都嫌破,怎么住人啊?”墨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是她家中住的也比这里好许多,她小心地跟着凌若跨过一地碎石瓦砾,尽管身在屋中,紧密的夜雪依然照样落在身上。 “那拉氏是存心要置主子于死地!”李卫眼中寒光闪烁,事至如今哪还会看不出,这里比无华阁还要差许多,住的都这样,那吃的…… “既来之得安之,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凌若走到一处勉强能挡住大雪的角落中招呼李卫两人一道坐下,“夜就快过去了,先将就一下,等天亮后再说。”说到此处,她叹一叹气,歉声道:“只是要委屈你们与我一道受苦了。” “主子说哪里的话,能陪着主子对我们们做奴才的来说就是莫大的幸运了。”李卫一边说一边借着微弱的火光,扒来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旧稻草,然后将所带的旧棉袄取出铺在稻草上,所幸三福只顾着凌若身上的贵重首饰,没有在意他们所带的棉衣棉袄,否则这大冬天的可真要挨冷受冻了。铺好后又取了一件旧棉衣递给凌若,“委屈主子了。” “落魄之人哪有委屈可言。”凌若取过棉衣正要躺见,忽地瞥见李卫与墨玉将几件半旧的薄衣往身上胡乱一裹倚着墙角就要睡,不由得心中一酸,知晓他们将仅有的棉衣都给了她,自己则准备生受冬夜之苦寒。 冷寂的心因这一幕而生出几许温情,还好,还好有他们陪在身边…… 这样想着,凌若将手中的棉衣扔给李卫,淡淡道:“把棉衣裹上,你受过杖责,身子一直不曾大好,熬不得寒夜。”她不顾愕然的李卫,又召手将墨玉唤到身边,取了地上的棉衣覆在彼此身上,温然道:“你与我一道睡吧。” 墨玉慌得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主子,还是您自己睡吧,奴婢没事。”那厢,李卫也要将棉衣还回来,凌若执意不肯,反而道:“我早已被废了名份,哪还算什么主子,从今往后,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们,若你们因为挨冷受冻而生病出事,我该如何?”见他们不说话,扯一扯棉衣道:“好了,都睡吧,天亮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三人皆是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地方,几可说露天,就在不远处雪还积了一尺厚,尽管裹了棉衣还是冷得很,墨玉靠着凌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下了整整两天的雪亦停住了,冬日从云层中露出小半边脸来,将天边渲染的绚丽无比。 墨玉发现自己身上裹了两件棉衣,而凌若与李卫都不见了踪影,连忙起身四处寻常,最后在靠近后院的地方发现了他们。原来他们一早醒来就在四处寻找能落脚的地方,昨夜漆黑一片看不真切,眼下看清楚了才发现在后院有一间小屋子,勉强还算完好,可以坐为落脚的地方。不过这所谓的完好也是相对而言,顶上有好几处的瓦片被大风吹落在地,露出碗大的洞,这几天下雪,雪花从那些洞中飘了进来,积起小堆小堆的雪。 “把这里修缮一下应该能住人。”凌若将左右仔细看了一圈,这里的屋子大多低矮,应是以前下人居住的,屋中还放着几张桌椅,床也有,就是都破旧不堪了,其中一张椅子的腿还断了一条。 李卫应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梯子与桶,他爬上去后,用绳子系了桶扔下来,让墨玉捡地上通用的瓦片放在桶中,然后再吊上来,如此重复数次后方才将那几个破洞补上。李卫虽不曾修过屋瓦,但他很是机灵,瞧了旁边尚且完好的瓦片几眼后便做的似模似样。 见他要下来,墨玉忙道:“哎,慢些,你既然弄了,干脆将旁边那间也补一补,咱们三个人,再加上你又是个男的,总不好和主子挤一间屋吧?” 李卫想想也是,便爬到旁边一间修补起来,这里可是之前殘破多了,瓦片也需要很多,墨玉和凌若一道动手捡来能用的瓦片,才在晌午前勉强将屋顶补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毛氏兄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前做事的时候不觉得,待停下来后才发现,几人自昨夜后就一直没吃过东西,早已饥肠辘辘,可是瞧这个破地方,不是碎石就是残瓦,哪里有能吃的东西,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两个姓毛的,可是他们会那么好心送饭来吗? 只要稍稍动一下脑筋就知道他们是那拉氏派来的,不害他们就已是阿弥陀佛了,还送饭? “你放心,他们一定会送来。”凌若眯眼望着头顶当空的冬日道:“那拉氏之所以发落我来别院,无非是怕我待在无华阁中,会令王爷无法彻底忘记,美其名为消戾修佛。若我才来没几天就死了,且还是活生生饿死的,她这个一手安排此事的人如何能逃得了干系。所以,哪怕她恨我入骨,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凌若猜得没错,此刻毛大、毛二两个正提着食盒四处转悠找他们,在一脚深一脚浅踩着积雪找了很久都没结果后,毛大气的把食盒往地上一扔怒骂道:“那个贱人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让老子找了这么久,真把老子惹火了就让他们没饭吃。” “大哥别生气。”毛二随意将倒在雪地中的饭菜捡起来冷笑道:“估计他们现在正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子哪受过什么苦,你看着,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逼疯!” “最好她早点疯,咱们也好早点交差。”毛大没好气地道:“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来干这差事呢!” “她要是不疯,咱们想办法让她疯不就行了。”毛二阴阴一笑,复又露出几分淫邪之色,“话说回来,那女子长得可真漂亮,跟天仙一样,就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颇有几分姿色,你说咱们要不要……” “要你个头!”毛大往他头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女人窑子里多的是,什么样的没有,别打不该打的主意,那位可是交待了,逼疯她可以,旁的什么都不许做,你小子赶紧把色心给我收起来,不然惹祸上身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他与毛二是亲兄弟,自小混迹于市井之中,后来惹了仇家,无奈之下投奔到雍郡王府,做了护院,权当避难。 昨日有人快马加鞭而来,自称是雍王府的人,并且告诉他们晚些时候,别院会来一名被废黜的女子,让他们好好看管着,不许那女的踏出别院一步,并且想法子让那女人疯了,若事成的话,就给他们一人五百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他们舒舒服服过上好一阵子了。 不过那人在临走前也警告他们,除了交待的事之外不许动旁的心思,否则当心小命不保。 那拉氏固然恨极了凌若,可凌若始终曾是皇家人,即便已经被废为庶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身为四阿哥的嫡福晋说不得要顾及一下皇家颜面;所以,让毛氏兄弟将凌若逼疯是最好的选择,唯有死人与疯子才威胁不到她。 毛氏兄弟在转了好大一个圈后,终于在后面找到了凌若几人,瞥见明显被修缮过的两间屋子,两人瞳孔微缩,互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喊道:“喂,你们几个,吃饭了。” 墨玉正饿得慌,见他们果然如凌若所言送来饭菜,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接过递来的食盒,刚一打开脸就垮了下来,里面除了三碗米饭便唯有一碟咸菜梆子,冰凉凉不说还沾着雪,气得她道:“这哪是给人吃?” “不是给人吃的难道还是给猪吃的吗?”毛大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真当自己还是王府里的福晋吗?” “对啊,若是不想吃的话,还给我们们好了,还省了一顿粮食呢!”毛二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作势要拿回食盒。 李卫忙拦在墨玉面前赔笑道:“二位大哥别跟她一般计较,她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说着往毛大手中塞了些碎银子,“往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二位大哥。” 毛大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朝毛二使了个眼色道:“你这小子说话还像个人,那行,你们慢慢吃,等会儿把食盒给我们们送回来。” “哎,二位大哥放心,一会儿就给您送去。”李卫点头哈腰的样子看得墨玉一阵来气,待他们走后气呼呼地道:“那两人就是个流氓,干嘛跟他们客气!” “你以为我愿意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罪他们至少还有饭吃,否则就等着饿肚子吧。”李卫说着将饭取出来,递给凌若小声道:“主子饿了吧,您先吃。” 凌若点点头接过米饭,待见她动筷后,李卫两人才各自端了一碗,这饭又冷又硬,吃在嘴里硌牙又难吃,那几根咸菜梆子更是酸中带苦,根本不能下咽,不过三人都饿极了,而且此处除了这些米饭外再无能垫饱肚子的东西,再难吃也得吃。 且说毛氏兄弟并没有离去,而是躲在一个拐角处监视他们,原以为这种娇生惯养的主子一定受不了最下等的糙米饭,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把那碗米饭给吃了一大半。 “大哥,你的点子似乎不太好使。”毛二皱着那对扫把一样的眉毛道。 毛大yin阴一笑道:“不急,来日方长,那每人五百两银子绝对跑不了。”他睨了眼亮堂的天色道:“等着吧,天黑之后就有好戏看了。”他一拍毛二的肩膀转身道:“走,先回去睡一觉,这样晚上才有精神唱好这台戏。” 直到他们走后,凌若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才消失,她不动声色地朝原来毛氏兄弟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对李卫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李卫正猜着凌若什么时候会问这个呢,当下嘻嘻一笑,放下吃得精光的粗瓷碗道:“奴才知道主子要来别院,心想着外面前可能要用到银子,所以将趁着收拾的时候,将以前攒下的银子都带了过来,不止奴才自己,小路子他们的银子也全给了奴才,还好之前三福只顾盯着主子,没在意奴才,否则这银子可保不住了。”说着他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钱袋,打开来只见里面满满一袋的散碎银子,都是几钱几钱的碎银子,也不知李卫他们攒了多久。 第一百五十章 荣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有奴婢!”墨玉跑进屋里捧着那个差点拉在马车上的小包裹出来,里面除了一些碎银子之外,还有什么细银镶红宝石戒指、绞丝银镯、翡翠簪子等等,皆是凌若平常带的饰物,在凌若诧异的目光中,墨玉得意洋洋地道:“临走时,奴婢趁屋中没人,从主子的首饰匣中抓了一大把带上。”说到这里朝李卫扮了个鬼脸,“怎样?这次你没我机灵了吧?” “行,你最聪明!”李卫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这些东西随便拿去变卖一样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可比他那些碎银子值钱多了,怪不得墨玉之前那么紧张这个包袱。 冰凉的手指拨弄着那些同样冰凉的饰物,凌若唇畔微微翘起,那拉氏不让她带一件饰物离去,就是怕她用来贿赂毛氏兄弟,却没有留心墨玉与李卫,真可谓是百密一疏。 凌若将温如言偷偷交给自己的镂金嵌东珠镯子放到里面,正待命墨玉收起来,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一只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光泽的翡翠扳指,正是当初被胤禛捏碎,之后又寻工匠修好后赠与她的那只,没想到它也会在这里。 碎掉的始终是碎掉了,即便重新镶好也会有裂缝…… 墨玉也瞧见了那只扳指,俏脸不由得一白,她记得这只扳指的来历,她不料自己随意一抓竟会将它也给抓来了,怕凌若不喜,忙拿过来作势要扔掉,被凌若所阻,只见她抚一抚扳指将它放回原处,“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墨玉点点头,端起还没吃完的饭又扒了几口,不知是吃得太急还是怎么了,竟给噎住了,四处找水才发现毛氏兄弟竟然没给水,问他们去讨,不肯不说还惹来一顿臭骂,说满地都是雪,随便拿点吃吃不就行了。 李卫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去寻了一个破瓦罐来,装满干净的雪,又寻来枯叶残木,生火烧水。当他将烧滚的热水倒在饭碗中递给墨玉时,这丫头竟然哭了起来,抽泣道:“他们这样分明是要将主子往死里逼,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若长此以往下去,主子可怎么办?” “傻丫头。”凌若微笑地抚着墨玉沾了灰的脸颊,“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切终将有好起来,你瞧昨夜我们们还要露宿,今日不就可以睡在屋里的吗?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筋骨,劳其心智,饿其体肤;若连这一点苦都受不过,何谈将来。” 李卫在一旁不无忧心地道:“依奴才看,毛氏兄弟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奴才只怕他们不安好心,会加害主子。”这个他人是谁不说也彼此心里明白。 凌若笑笑未说话,在墨玉喝过热水后不再打嗝后,她与李卫也各自倒了一碗暖暖身子,趁着天色尚好,三人合力将屋子收整了一下,虽然依旧简陋不堪,但总算像个人住的样子,只需再将里面的灰尘擦去就好了。 “主子您歇会儿吧。”李卫不止一次这样劝着,他与墨玉都没忘记,主子生完孩子至今不过两三天,正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本该安安静静地做月子,可如今却是在这里挨冷受冻,将来只怕会落下病根。 “我没事。”凌若随口答应一句,继续用力抹着桌上的灰尘,早在被赶出雍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矜贵的资格,再苦再累都要继续熬下去,直至复起的那一日。 李卫见劝说无用,摇摇头,刚要继续干活忽地听到一阵悉索的声音,抬头看去,竟瞥见有一个人趴在墙头,正努力地想要翻进来。莫非是毛贼?李卫吓了一大跳,正要出声忽地发现翻墙的人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不由得激动起来,颤声道:“主子,您快看,那不是二少爷吗?” 荣祥?凌若讶然抬头,果然发现荣祥正趴在离地足有七八尺高的墙上,瞧那样子似乎并没有看到凌若。 “荣祥?你怎么会在这里?!”凌若快步跑到墙下,神色激动。 荣祥正发愁该怎么下来,忽地看到凌若,不由得心中一喜,迭声道:“姐姐,你果然在这里!”说着他又回过头,朝墙外道:“阿玛,额娘,我看到姐姐了,她就在里面!” 这句话令凌若心神剧震,尤其是在隐隐听到墙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情绪更加激动,“阿玛他们也来了吗?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嗯,就在墙外。”在李卫的帮助下,荣祥跳下了墙,他此刻比去年见时长高了不少,已经到凌若胸口的地方,荣祥脚踏实地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凌若,闷闷地抽泣声她怀中传出,刚才趴在墙上那些功夫,已经足够他看清楚姐姐如今的处境。许久,方见荣祥放开她,而凌若胸口的地方湿了一小块,他扬着拳头咬牙道:“姐姐,到底是谁害你的?我去替你报仇,非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面对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替自己报仇的弟弟,凌若心中感动不已,表面上却是轻斥道:“从哪里学来这些打打杀杀的?真是胡闹,再说你一个半大的人儿怎么打得过人家。” 荣祥素来敬重凌若,听得她这么说不由得讪讪地低下了头,然仅过片刻,就又恨声道:“就算打不过也要打,谁教他们欺负姐姐,姐姐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两年家中日子好些了,凌柱见他酷爱练武,便请了一个武师傅教他习拳练箭,颇有成效。 凌若微微一笑道:“你还小,姐姐的仇自己会报。”见荣祥还有些不甘心,逐转了话题道:“你还没告诉姐姐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从荣祥的口中,凌若知道原来自己离府后,瓜尔佳氏就派人去通知了她的家人,尽管瓜尔佳氏不知道别院是什么情况,但也能猜到那拉氏不安好心,她与温如言都不便出府,只能让凌若家人照应些。 凌柱夫妇知道后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过一夜后,照着地址就找来了,可到了门口被两个凶神恶煞的护院给挡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来,无奈之下,只得摸到后院让荣祥翻墙进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反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玛额娘他们还好吗?”凌若不敢大声唤着仅隔了一墙的父母,唯恐惊动了毛氏兄弟。 “都好,只是担心姐姐,他们让我来瞧瞧姐姐这里缺什么,好给送来。”荣祥瞧了一眼残破不堪的别院,心中甚是难过,在外面瞧的时候,总觉得好歹有地方住,进到里面才发现,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几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多久没修缮过了。 荣祥却不知道,此处原是前朝一个富户的庄园,后来兵荒马乱,富户带着金银逃去了外地,此处就荒凉了下来,本朝定都京师后,就将这里收为朝廷之物,后来被康熙赐给了胤禛,胤禛也不曾在意,只派人守着,如此年复一年下来,就荒凉成这样了,那门房完好还是因为看院子的人一直在修缮的结果。 为怕凌柱夫妇在外面久等,荣祥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待得入夜时分,他又趴在墙头上,将一大包东西扔下来,除了两床被子以及一些衣裳、蜡烛等必需之物外,还有红糖、红枣、桂圆等物,却是富察氏给她补身的,凌柱让他转告凌若:不用担心家里,好生照顾自己;他相信他的女儿不会是池中物,终有一日会在风云中化为龙凤,冲天而起! 捧着那些东西,不论别院的境况如何艰难困苦都不曾落过一滴泪的凌若泪如雨下,阿玛额娘……你们放心,女儿不会放弃,哪怕是为了你们,女儿也不会放弃,一定会坚持下去!让所有曾经害过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夜,在这样近乎狠厉的决心中缓缓降临,毛氏兄弟在来送饭的时候,看到他们放在炕上的被子等物,立时恶声质问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昨日还没有。 凌若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那个眼神让毛氏兄弟身子一阵发凉,气势不由得为之一弱,只听凌若漫然道:“别院是你们在负责看守,东西从何而来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怎么反过来问我!还是说你们拿着雍王府给的月钱却只顾吃酒睡觉,不事职责,连被人进来了也不知晓?” 这一番质问话堵的毛氏兄弟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在扔下几句狠话后灰溜溜地走了,待到了外面方才回过神来。他们明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被一个小女子拿话唬住,实在太丢人了,毛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唾沫就要回去寻凌若的晦气,被毛大一把拉住,狞笑道:“不急,待会儿,咱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让她知道得罪咱们兄弟的下场!” 毛二连连点头,恶狠狠道:“这臭娘们实在太可恨了!我非要吓死她不可!” 这夜,凌若正与墨玉一道睡着,隐约听得“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冷,顿时一阵激灵清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开眼,只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借着月光照在雪地上的亮光,她看到窗外两道黑影在凄厉犹如冤鬼索命般的呜咽声中飘荡着,披头散发,七窍流血,极是可怖。 鬼魅!乍见这样恐怖的景象,凌若浑身冰凉,涔涔冒着冷汗,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神思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雍王府的那些日子早已让她明白世人所谓的鬼魅,许多皆是出自活人之手,人心远比鬼魅可怕千倍万倍。 在借着夜色的遮掩仔细地打量了那两个鬼魅一眼后,冷笑在唇际无声无息的绽放,不动声色地从床头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紧紧握在手中,随即继续装睡。 两个鬼影在窗外等了许久都不见屋内有动静,似乎有些意外,犹豫一下后 从门中走了进来,若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两个所谓的鬼竟然有脚,而且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身后,清晰的地上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死的好冤啊……好冤啊……”阴森尖厉的声音飘荡在屋中,惊醒了原本熟睡的墨玉,瞥见朝他们逼来的鬼影,吓得心神俱裂,正要张嘴大叫突然感觉被中的手被人紧紧抓住,顿时明白凌若早就醒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她只好死死忍住到嘴边的惊叫声,闭目在那里装睡,也亏得这屋内黑,否则那两个鬼影早就发现墨玉抖如糠筛。 两个鬼影见自己都近到床前了,凌若她们还没反应,干脆把心一横,伸出两手朝她们的脖子抓去,眼见着冰凉的鬼爪就要碰到肌肤,忽地寒光一闪,一枝尖锐锋利的簪子准确无误地抵在其中一只鬼的脖子上,同时耳边响起阴冷如从地狱而来的声音,“若敢动一下,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真正的鬼!” 真正的鬼?听到这几个字墨玉一下子睁大了眼,这么说来,他们不是鬼?也对啊,如果是飘忽不定的鬼怎么会怕区区一只簪子呢? 这样想着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随意抓过一件衣裳披在骤然起身的凌若身上,自己则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那两个鬼的模样;这一看之下顿时觉得眼熟起来,身形那么健壮,又那么高……若把那披散的头发和涂在脸上的白粉血污去掉不就是…… 墨玉惊呼一声,道破了两人的身份,“你们是姓毛的那两人!” 不错,这两个鬼就是毛氏兄弟乔装了,为了那每人五百两,毛氏兄弟便打了扮鬼将凌若吓疯的算盘,鬼神之说素来深入人心,又是在这种人迹罕至的破宅子中,在他们看来吓破一个小女子的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哪想第一天就被人拿簪子抵在脖子上了。 现在即使不涂白粉,毛二的脸色也已经惨白一片了,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稍动一下,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就会将要命的簪子捅进他脖子里。 毛大倒是没事,但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死的可就是自己亲兄弟了,他们两个虽然不学无术,但感情却是极好的,说是同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 “你想怎么样?”他懊恼地问,今儿个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没算计到人反而被人给算计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狠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这厢的响动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李卫,匆匆跑过来一看,被这剑拔弩张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勉强定了定心神,取过还剩下半截的蜡烛点上,暗红的烛光在摇曳中驱散室内的黑暗。 “明明是你们两个扮鬼来吓我,如今却反过来问我想怎样?真是荒唐!”她笑,眸中冰冷依旧。 毛大知道自已被抓了个现行无从抵赖,干脆横声道:“不错,就是我们们扮鬼吓你又怎样,你能耐我们们何?” “我能杀了你弟弟!”凌若的的眉间眼角有森森冷意漫出,随着这句话手往前微微一送,簪子顿时刺破了毛二的肌肤,一丝血迹顺着簪身流下,看得毛大神色大变,忙阻止道:“不要杀我弟弟!” “知道怕了吗?”凌若转头看着他,冷冷道:“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要扮鬼吓我们们。”见毛大眼珠子在那里转来转去,她又道:“不要试图拿谎话来蒙混过关,否则……害了你弟弟可别怪我!”毛二早已被吓得心神惧裂,双腿不住地打哆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在说到杀人时竟可以这样冷静,那股狠劲简直就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背了命案的杀人犯一般。 毛大被她弄得心神大乱,又恐她真的伤害弟弟,只得一五一十将有人拿银子收买他们,要他们设法将凌若逼疯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则说不上来,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待他们说完后,李卫冷声道:“嫡福晋对主子可真是看重,打发来别院不够,还特意买通人来逼疯主子。” “我们们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可以放开我兄弟了吧。”毛大一直盯着自己兄弟脖子上那根要命的簪子,他已经想好了,只要那女人把簪子移开,他就把那女人抓起来狠狠羞辱一番,居然敢威胁他,不过是一个废了的福晋罢了,还能翻了天去? 可是,真当那簪子移开的时候,他突然又不敢动了,因为那双眼毫无温度,看自己的时候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令人打从心底里发颤,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亦或者她根本是地狱来的修罗? “一人五百两?”凌若毫不在意地将簪子往桌上一放,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危险。 “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可是……”昏暗的烛光下,她忽地一笑,嫣然之姿令毛氏兄弟看傻了眼,然她接下来的话令他们犹如浇了一盆凉水,“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命享受!” “你什么意思?”尽管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她说的话,但毛大还是忍不住问道。 “可笑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晓!”凌若一边将垂落如瀑布的头发拢到胸前一边道:“听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六个字吗?”看到毛氏兄弟脸色微微一变,凌若眼底爬上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天底下只有死人能守得住秘密,事成之日,只怕就是你们命毙之时!” “你休要吓唬我们们!”毛大色厉内荏地说着,可惜闪烁的目光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害怕,毛二比他还要不堪。 “我是不是在吓唬,你心里最清楚。”凌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小摄发丝,“收买你们的人是谁,我心里清楚得很,那位主可是比我狠多了,她是绝不会留你们两个活口在!到时若是到了黄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毛氏兄弟二人被她说得胆战心惊,正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可怖如修罗的女子突然取过一个包袱打开来摊在桌上,包袱里的东西令他们一下子看直了眼,皆是用各种金银珠玉制成的饰物,与之相比零星散在里面的碎银子就变得不值钱了许多。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毛大咽了口贪婪的口水,却没敢伸手去抢,即使自己两人在武力上明显占了优势。 “我也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凌若将包袱往他们面前一推道:“这些东西拿去变卖少说也值千把两银子,足够抵消你们的损失了!” “你想收买我们们?”他们两人倒是不笨,从中听出了凌若的意思。 凌若拍一拍手起身道:“与其说收买倒不如说合作。”睨了茫然不解的两人一眼续道:“不错,我现在是被废了,落魄到别院中来,但是绝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你是说……你还会复起?”毛大小心地问道。 “不错,只要你们与我合作,我保证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们,眼下这些不过是一点小意思罢了。”凌若漫然说道,早在日间那不多的jie触中她就已经看穿了毛氏兄弟的本性,贪婪,胆小惜命;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尽管已经说得有点动心,但毛大仍是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在这里呆一辈子,咱们兄弟也陪你一辈子?”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输了固然是一无所有,赢了却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要不要赌这一把,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这句话,凌若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慢慢抿着不再理会他们。 见毛氏兄弟走到一边嘀咕,墨玉一脸怀疑地凑到李卫耳边小声地道:“你说,他们真的会倒戈相向吗?” “看着吧。”李卫也不敢确定,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主子这么做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若由着毛氏兄弟给他们下绊子找霉气,只怕他们休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那厢,毛大和毛二正小心商量着,两人未必尽信了凌若的话,但是事关小命,哪怕有一点可能也足够他们心惊肉跳、六神无主的了。 “大哥,你说怎么办?”毛二眼巴巴地看着毛大,指望他给自己拿个主意。 “我也拿不准。”毛大呲牙道:“她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毛二小心地睨了一眼坐在那里不动的凌若,越看他心里越没底,这娘们浑身透着一股邪气劲,明明年纪还没他大,可那说话做事的狠厉劲,实在让人心寒。尤其是那眼神,仿佛任何念头与想法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过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毛二想了想咬牙道:“大哥,我瞧着雍王府里的那些女人都邪乎得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那位真有可能要了咱们的小命。要不……咱们还是搏一搏吧?” “你是说……”毛大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心里正在挣扎,不过毛二接下来的那句话打动了他,“咱们求得是银子,只要能给银子,替谁办事又有什么打紧?再说,如果她真的能够从这里走出去,那咱们兄弟可就发达了,银子女人,要什么有什么。” “你说的没错,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咱兄弟就拼这一次!”打定主意后,毛大与毛二很是干脆的朝凌若拱手道:“奴才们之前有眼无珠,得罪了主子,还请主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等人这一回,奴才保证以后一定唯主子马首是瞻,尽心尽力辅佐主子!”话自是极好听,不过他的眼睛不时瞟向那堆首饰,显然那才是他们投诚的真正原因。 凌若将这一切尽皆看在眼里,并未有丝毫不悦之色,有贪念的人才容易掌握,待毛氏兄弟笑逐颜开地捧了那堆首饰下去后,凌若抚一抚额头温声对李卫道:“去休息吧,暂时咱们可以睡一阵子安稳觉了。” 李卫听得心中一凛,小声道:“主子是说他们……还会有异心?” 凌若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这是她之前从那堆包袱里取出来的,并未给毛氏兄弟,一并收起的还有温如言所赠的那只镯子。 “这种人只会忠于自己,若没有足够的利益缚住他们,早晚有反水的一天,你们两个都留心注意着些,一有什么异常就立刻告诉我。”对于毛氏兄弟,有的只是利用,毫无信任可言;她如是,毛氏兄弟亦如是。 不管怎样,在将他们两个收为已用之后,凌若别院中的日子渐渐好转起来,吃的也不再是冷硬的干饭,毛氏兄弟每次都殷勤地将热饭热菜送上,不过他们的手艺凌若几人实在不敢恭维,到后面墨玉干脆自己上手做菜,以前在府里时她曾跟厨房的大厨偷了几手,一顿饭做得极有水平,连毛氏兄弟亦赞不绝口,说跟酒楼里有得一拼;吃过好的自不愿再回去吃差的,所以自那以后,除了早上他们会去买些包子什么的来之外,其余二餐皆由墨玉负责,他们顶多打打下手。墨玉起初极不怠见他们,不过处得久了,倒也愿意多看几眼说说话。 日子在这样波澜不惊中渐渐逝去,在孩子满月那天,她特意让毛氏兄弟买来香烛纸钱烧给自己夭折的孩儿,在香烟缭绕中,她将眼中的怨恨锋芒一点点收起,只是静静地将其放在心里磨砺成一把锋锐寒利的长剑,待来日刺向每一个曾有负过她的人。 康熙四十六年的正月初一,是一个极晴朗的日子,李卫一大早就起来烧水,院中扔着毛大数日前从集市就买来的鸡和鱼。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怎么着也是大年初一,得吃顿好的。 待水烧开后,就与毛氏兄弟一起宰鸡杀鱼,忙得热火朝天,倒也热闹,凌若没去凑那热闹,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 思绪慢慢飘起,不知怎的竟是想到胤禛身上,他如今该在进宫的路上,去给皇上与德妃请安。 她本该恨极了他,可是日子久了,恨与爱渐渐纠缠在一起,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对胤禛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正想的入神,忽地听到荣祥的声音,果然一回头看到他又趴在墙上冲自己龇牙咧嘴地笑着。这些日子荣祥常爬墙进来,毛氏兄弟也知道,不过他们受了凌若的好处,而荣祥这小子又机灵,常带一些不错的东西给他们,所以只要不太过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还在墙下放一张旧桌子方便荣祥跳下来。 荣祥背着个大包袱利落地从墙上跳了下来,先朝众人一一施礼做揖道:“钮祜禄荣禄给诸位拜年,谢谢诸位在这些日子里照顾我姐姐,祝诸位在来年里身体安泰,事事顺心!” 正在褪鸡毛的毛大在衣上擦了擦手起来笑道:“你小子说话倒是中听,怎么着,我们们是不是还得给你红包?” “如果有的话自然最好!”荣祥笑嘻嘻地伸出手去,他跟谁都混得熟,哪怕是毛氏兄弟这样的市井之徒也一样。 “想得倒挺美!”毛大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不过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封好的红包递给他,还有毛二;紧跟着李卫、墨玉皆递上红包,分别是一把小巧的银镶珐琅匕首和一块辟邪的玉佩,显然他们早就料到荣祥今天会过来,所以特意准备好,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随身之物。 与毛氏兄弟的应景以及带点讨好不同,李卫与墨玉皆是将荣祥当成亲弟弟般看待,虽同胎而生,但荣祥远比伊兰更像凌若,也更易相处。 荣祥小孩子心性,一拿到红包就立刻拆开,待见毛大与毛二的红包里都只有几钱碎银子时,开玩笑地说了声好少。 毛二闻言立时嚷嚷开了:“你就知足吧,好歹有红包,我和大哥可是什么都没有。” 荣祥嘻嘻一笑也不接话,只是走到凌若身边道:“姐姐,别人红包都给了,只剩下你这个亲姐姐了,莫不是没有吧?” 面对这个弟弟时,凌若神色极是温柔,抚着他的头道:“你都替姐姐谢了那么多人,这个红包自然省不得,而且每一个人都有。” 在取出红包递给荣祥后,凌若又将剩余的红包一一分给李卫几人。 “我们们也有?”毛大原本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拿红包,待发现凌若走到自己面前,且将红包递过来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 “说了都有又怎么会厚此薄彼少了你们呢,何况这些日子也没少得你们帮衬,只是里面没有银子,是我自己拿彩绳编的如意穗子,希望你们莫嫌弃。”凌若微笑着道。 毛大与毛二一脸复杂地接过红包,他们都快想不起有多少年没收到过红包了,只知道六岁那年父母双双过世,他们被一群觊觎家中田产的亲戚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后,就再没人给他们发过红包了,不料现在竟从一个比他们小许多的女子身上收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康熙四十七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两人收下红包,荣祥忽地拉了拉凌若的袖子小声道:“姐姐,阿玛和额娘也来了,盼着能见你一面,你看能不能让他们两个通融一下,让阿玛额娘入府一道过年?” 当凌若拿这话问毛氏兄弟的时候,他们显得很为难,凌若心中也清楚,他们毕竟不是李卫和墨玉那样能够性命相托的人,彼此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怎肯冒险放凌柱夫妇入别院,谁也不能保证此处没有来自雍王府的眼线。 不过毛氏兄弟也没有把话说绝,在思索片刻后,毛大心生一计,对凌若道:“奴才虽不敢让老爷夫人入府,但可以让主子隔门与他们相见。” 依着毛大的话,凌若站在开了一条门缝的大门后,与假意路过此处的凌柱夫妇隔门相望,富察氏看到门内的凌若眼泛泪光,几次要冲过去都被凌柱紧紧拉住,让她冷静,千万不要害了女儿,其实他自己亦是激动万分。 他们就这么缓缓从别院门口走过,一步三回头,直至远到再也看不到别院才抹泪相互搀扶着离去。别院内凌若早已是泪流满面,低声泣道:“阿玛……额娘……都是女儿不孝,让你们二老一再担心,女儿对不起你们!”只是这匆匆一面,她就已经发现阿玛额娘的面容苍老了许多,必是因为忧心她的事 “主子别太难过了,奴才相信您和老爷夫人一定会有团圆的一日,何况现在二少爷不是正陪着您吗?”李卫轻声安慰着凌若,待凌若心情平复些后,扶她至一边坐下又沏了杯茶笑让她捧着暖暖手道:“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哪怕再有不开心的事也得暂时放到一边,开开心心过好这个年。” 凌若点点头,在拭去眼角的晶莹后看向荣祥道:“伊兰呢,为什么没看到她?”她倒没问荣禄,因为晓得大哥在外地任职,山高路远,来回极不方便,原本去年任满可以回京叙职,但朝廷又留他再任一届,得期满了才会回来。 “别提了。”一说起这个荣祥叹了口气,“那天她哭哭啼啼的回来,说姐姐打她,还害她被雍王府的人赶出来失了面子,说再也不要理姐姐了,阿玛额娘怎么劝都没用,今儿个一早她窝在屋里说什么也不肯来。” 对于这个妹妹,凌若始终有些愧疚,便道:“罢了,等她长大一些自然会明白我的苦衷。”顿一顿她忽地皱了娥眉不甚确定地道:“适才我除了看到额娘他们之个,似乎远处隐隐还有一个人也在看着我,只是隔得太远瞧不真切,荣祥,你知道是谁吗?” 荣祥目光一闪,把玩着李卫送的银镶珐琅匕首略有些不自在地道:“哪有什么人,定是姐姐你看岔了,那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是吗?”凌若怀疑地看着他,自小到大荣祥只要一撒谎就不敢看自己,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那人绝对与自己相识,究竟是谁?除了阿玛额娘外还有谁会特意来看自己?绝对不会是大哥,否则荣祥还不一早告诉自己,莫非……她心中一动,试探道:“可是容远?” “你怎么知道?”荣祥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气,脱口而出,尽管随后紧紧捂住了嘴巴,但已为时晚矣。 “他既然来了,为何要避而不见,也不让我知道?” 荣祥放下捂嘴的手看着她低低道:“其实容远哥哥每一次都有陪我们们过来,只是他不肯让我告诉你,说怕你心里难受;何况……这里不是还有外人吗?”最后那句话荣祥说得极轻,眼睛瞟过不远处的毛氏兄弟。 当爱太过深重时,就会化成一种束缚;容远明白这个道理,更明白他与凌若身份的区别,即便今时今时凌若已被废为庶人,依然难改其曾为皇家人的身份;不论现在不论将来,都不可能与他有所交集,否则只会害人害已! 当今康熙皇帝英明神武,又有容人之度,可以不追究他与凌若的过往;但胤禛不同,这是一个疑心极重的皇子,如果被人发现自己与凌若的关系,将之拿到胤禛面前作文章的话,必会引动他深藏的疑心,化为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 毛氏兄弟,始终不是真正可以相信的人。 容远知道凌若一直对自己心怀愧疚,过多的相见只会加深那份内疚,所以他选择在远处默默相守。 不求回报,不计得失,只愿她一生安好…… 凌若默默听完他的话,自屋中取出一个如意穗子递给荣祥,“替我交给他,希望能保他平安如意。” “姐姐!”荣祥接过穗子忽地用力抱住凌若,难过地道:“如果你当初是嫁给容远哥哥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待你,不像那个四阿哥,听信别人的谗言,废黜了姐姐不说还发落到这种地方来受苦,我恨死他了!” 凌若抚着他的头看着天边的浮光缓声道:“这是姐姐的命,命中注定要走这条路……” 岁月静默,于无声无息中逝去,世人自出生那一刻便开始在渐逝的岁月中老去,最终走向死亡,这在短短几十年中是碌碌一生还是有所为,那就不得而知了。 康熙四十七年,是凌若在西郊别院度过的第二个年头,也是这一年,朝堂上风云变幻,发生了诸多大事。 正月,重修南岳庙成,御制碑文; 四月,捕获明崇祯帝后裔朱三太子及其子,斩于市。重修北镇庙成,御制碑文; 六月,驻跸热河。成,上亲制序文; 七月,成,上制序文; 九月,康熙召集廷臣于行宫,宣布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还京后,废胤礽皇太子位,颁示天下; 十月,储位空虚,众臣上奏保八阿哥胤禩为皇太子。康熙召议政大臣会议,议皇八子胤禩谋求储位罪,削其廉郡王爵,与之一道被困禁的还有胤祥与另几位皇子。 十一月,皇三子胤祉告皇长子胤禔咒魇废太子,削其直郡王爵,幽之。副都御史劳之辨奏保废太子,夺职杖之。同月,康熙召廷臣议建储之事,阿灵阿、鄂伦岱、王鸿绪及诸大臣以皇八子胤禩为请,康熙不允,并言胤禩为辛者库贱婢所出,无资格立为储君。废太子胤礽被释,复胤禩廉郡王位。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起云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一边抄着佛经一边听着毛大打听得来的最新消息,这些年她虽然被幽禁在别院中,但一直让毛氏兄弟留心朝堂上的事,他们这些市井之徒尽管jie触不到什么当官的,但还是有些门路能探听到,何况废太子可是大事,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成了饭后闲聊的最大话题,最有可能的八阿哥已经被否决了,且康熙还当众宣布他为辛者库贱婢所生,不配为皇储;那么康熙究竟会立谁为太子就成了最大的疑团,莫说民间,纵是朝堂上亦是猜测纷芸,不过经过胤禩那回事后,众大臣为着自己前程着想,可不敢再随意上奏保哪个阿哥为皇储了。 “你说四阿哥也曾上奏过?知道他保的是谁吗?”在抄完最后一句后,凌若停下笔问。 “听说是废太子。”毛大小心地睨了她一眼道:“不过奴才也是道听途说,不知有几分真。”这几年下来,凌若之前给的那近千两的首饰早就被他们变卖成银子花光了,但是在面对这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子时,始终难以兴起反抗之意,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来越明显,以至于他们现在心甘情愿为她办事。自然,往后的荣华也是主要原因之一,没人会希望一辈子庸碌无为,总盼着能有出人头地之日。 “替我放个话出去。”凌若低头挑去笔尖的断毛,此刻她已经用不起昂贵的狼毫笔,这枝不过是几文钱一支的杂毛笔罢了。 “主子请吩咐。”毛大连忙恭身道。 “就说……”她翻过另一页,笑意在唇畔无声蔓延,“皇上之所以不肯立八阿哥为太子,皆因四阿哥挑拨之故。” 这话说出来,莫说毛大悚然一惊,就是在一旁磨墨的李卫亦是手抖了一下,溅了几滴浓黑的墨汁在桌上,他赶紧拿湿布擦去。 毛大迟疑着道:“这话会有人信吗?而且奴才所识的皆是市井之人,即便传出去也过是在市井中流传,能有用吗?” 凌若微微一笑,低头在册上抄下一个个娟秀整齐的字,“传的人多了自然会信以为真,其后替我传到该听的人耳中。” 毛大闻言不再多说,施一施礼就要离去,忽听得凌若又道:“你能否设法让墨玉悄悄出别院一趟?” 此话若是换了之前,毛大自是不会答应,但眼下情况已经不同,这两年来他们兄弟与凌若可说是已经绑在一条船上,想再反水已经不可能。 在这段期间雍王府的人曾暗中来过数次,得知凌若一直没疯颇有些不耐,催促他们赶紧办成此事。 毛大在斟酌了一番后道:“那奴才去安排一下,不知墨玉姑娘是要去哪里?”其实在雍王府所下的命令中,囚禁的是凌若,并不关墨玉与李卫的事,是她们自愿留在此处,所以放她出去不算违令。 “宗人府!”这三个把毛大吓得不轻,他能安排墨玉出去却安排不了墨玉进宗人府,这事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见他杵在那里一脸为难,凌若哪有不晓得的理,“放心,宗人府那边我会另外找人安排,你只管送她出去即可。” 毛大暗中松了口气,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在门开的一瞬间有冷风呼呼灌进来,吹得李卫一阵发凉,他看了看凌若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凌若头也不抬地道。 此刻天色渐晚,李卫在点上一枝蜡烛后小心地问道:“奴才不太明白主子为何要让毛大去造谣中伤四阿哥。当年的事固然是四阿哥对不起主子,可是四阿哥若出了事,对主子怕也是不利。” 面对他委婉的劝言,凌若默然一笑,搁笔拢一拢适才被冷风吹散的鬓发道:“你以为我要对付他?” “难道奴才猜错了?”见她伸手,李卫忙过去扶她起来。 凌若起身走到窗前,糊在窗格上的是出自高丽国的窗纸,坚韧耐磨,极为好用,只是再好的东西在无情的岁月面前都不堪一击,多年下来,早已破烂不堪,若非在外面又糊了好几层旧纸,那冷风老早从外面灌进来的,饶是如此,依然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我让毛大传那些话,不止不是要害他,恰恰相反,是要助他!” 在李卫疑惑的目光中她将窗纸仔细地塞回窗缝中,徐徐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当今皇上已经五十有四,不再是春秋鼎盛,说句不敬的话,现在那么多阿哥都盯着皇上的那个位置瞧着,皇储啊,天下至高无上宝座的继承人,哪个能不心动?正因为如此,大阿哥、八阿哥他们才会在太子被废后迫不及待地谋夺太子之位。”说到此处她忽而一笑,打量着自己不慎磨花的指甲道:“我与四爷夫妻几年,看得出四爷有能耐亦有才干,却因一直将自己当成太子党而缺了争储之心,毛大说市井流传四爷保废太子复立,依我看并非无稽之谈,至少有六七成可信。” 听到这里,李卫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明白了凌若的意思,骇然道:“主子是想……” “还记得我说过为什么会被废黜到雍王府为格格吗?”凌若依旧在笑,只是眸中多了几分冷意,尖长的指甲在窗棂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静贵人的照拂,我一直铭记在心,未有一刻忘记!” 荣贵妃曾告诉她,要对付石秋瓷,唯有等到皇权更替,静贵人变成静太妃的那一天,前提就是登基的那人必须是胤禛,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入主后宫,拥有与石秋瓷对决的资本。 “四爷是可成大事之人,既然他没有争储之心,那么我就推他一把!”她弹一弹带了些许木屑的指甲道:“四爷心里一直爱重八福晋,这件事我知道,八福晋同样知道;如果那些话传到八福晋耳中,你猜她会怎么想?” 李卫稍稍一想便道:“八福晋定会信以为真,认为四爷因爱生妒,陷害八阿哥。” “不错,很多时候,谎言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相信!”顿一顿她又道:“待会儿告诉毛二,让他找人暗中盯着雍王府,且瞧着吧,只要这话传到八福晋耳中,她一定会去质问四爷。” 到这一刻,李卫已经完全明白了凌若的用意,纳兰湄儿嫁给八阿哥一直是胤禛心里一根刺,虽嘴上不说,但从未拔除过;如果这个时候纳兰湄儿不问青红皂白为了八阿哥而去质问胤禛,必然会对胤禛造成一个极大的刺激,说不定可以借此激起他的逐鹿天下之心。 即使身陷囹囫,亦可一言令风起,一言令云动;这一刻,钮祜禄凌若开始真正成为掌棋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宗人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今的别院已不再是原先那种断垣残壁的模样,虽然还很破败,但在毛氏兄弟他们帮忙修缮下,能住人的屋子已经不止两间。凌若将一本心经都抄完后,方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回到睡觉的屋中,只见墨玉正盯着油灯发呆,不知想些什么,连她进来也不曾发现,手上则拿着一双纳到一半的黑靴子。 凌若自然晓得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因何而来,轻叹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道:“又在想十三爷了?” 墨玉蓦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就要将那双靴子藏起来,却被凌若阻止,“你这丫头,在我面前还要躲躲藏藏的吗?” 墨玉低头绞着手指嘴硬道:“哪有什么好躲藏的,奴婢就是闲来没事纳着玩罢了。”说到这里她忙又站起来道:“主子累了吧,奴婢服侍您歇息。” “不急。”凌若拉着她坐下心疼地道:“你这丫头明明心里担忧得紧,为何不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方听得墨玉喃喃似自语的声音,“说出来又能如何,奴婢又不可能去见他,再说奴婢也不想主子担心。” “傻丫头,你以为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她揉着墨玉用红丝绳绑起的长发道:“你啊,明明去年契约就满了,偏还执意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困,你这样陪着我岂不是耽误了自己吗?算起来你只比我小了几个月而已,都已经十九了,再不找人嫁了可真成老姑娘没人要了。” 墨玉蹲下身趴在她的膝上,“那正好,奴婢可以一辈子陪在主子身边。” “真是个傻丫头。”长灯如豆,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我已经跟毛大说过了,让他设法安排你出府去见一见胤祥。” “十三阿哥?”墨玉先是一惊,旋即带了掩不住的喜色,紧紧抓着凌若的衣角道:“奴婢真的可以去见十三阿哥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凌若将墨玉扶起,拍着她沾在衣上的灰尘道:“不见他一面,你是难以心安了,等毛大安排好了你就去吧,宗人府那边我会找人帮你疏通,把要带的东西都带上,别拉了什么。” “多谢主子。”听到凌若肯定的话语,墨玉欢喜得直掉泪,这些年来,胤祥的身影从未在她心底淡去,时不时便会想起他逗自己的样子,前些日子听得胤祥因废太子一事被牵连圈禁宗人府的消息后,忧心不已,恨不能去看他,不过她晓得自家主子如今的处境,是以即使再担心,也绝口不在主子面前提此事,不曾想凌若竟悄悄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墨玉在毛大的安排下悄悄出了别院,坐上等在拐角处的马车直奔宗人府而去。因为凌柱事先打点过,所以墨玉没费什么劲就见了圈禁在其中一间小屋中的胤祥。 胤祥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椅中发呆,从被关起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么晚谁会来看他?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胤祥眯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待得看清时他顿时从椅中跳了起来,瞪大了眼怪叫道:“小墨玉?!” “嘘!”墨玉生怕他的大嗓门惊动了别人,连忙示意噤声,她来这里的事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则势必会连累到主子。 胤祥亦回过神来,快步将开了半阙的窗关严后方才压低声道:“你不是与小嫂子一道被关禁在西郊别院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说到此处他又露出些许喜色,“莫不是小嫂子被接回来了?” 凌若推佟佳氏下水,并生下死婴被胤禛废黜囚禁别院一事,胤祥还是在一次去雍王府,找不到凌若时才从下人口中得知的,为了此事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与胤禛大吵一架,坚决认为凌若不会推佟氏下手,其中必有误会;无奈胤禛根本不听他说,也不许他去看凌若,结果弄得两兄弟不欢而散。 “没有,主子依旧被禁锢在别院,奴婢是偷偷溜出来的。”墨玉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胤祥,见他虽然形容憔悴,但精神尚好,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下大半。 胤祥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你没事溜出来做什么,还跑到宗人府来?”这话问得墨玉粉面涨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总不能说是自己担心记挂于他,所以才跑来的吧,这也太羞人了。 正自窘迫之际,胤祥忽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一定是小嫂子我被囚在宗人府,放心不下,所以让你溜出来看我。想不到小嫂子自己身陷囹囫还这般关心我。” 瞧着胤祥那一脸感动的模样,墨玉哭笑不得,不过好歹是化解了自己的窘境,就由得他去误会吧。如此想着她从随身小包袱中取出连夜赶制的冬靴道:“这是奴……呃,主子让奴婢做给十三爷的,您试试合不合脚。” 胤祥依言将新靴子穿在脚上,起来走了几步连连点头道:“不错,大小正合适,底也很舒服,想不到小墨玉你的手还挺巧的。” 他绑在发尾的杏色带子本就有些松,如今再这么一走动顿时掉了下来,在替他捡起后,墨玉目光一动,含了几分缱绻的情意轻声道:“十三爷,奴婢替您梳头好不好?” 胤祥点头在椅中坐下,墨玉执了一柄桃木慢慢替他梳着头发,梳齿划过头皮时是酥麻的轻痒,胤祥舒服地闭了眼睛问道:“小墨玉,我记得你和小嫂子是同一年生的是吗?” “嗯。”墨玉的手势很轻柔,仔细将他凌乱的头发一点点梳齐。 “那也就是十九了。”他摩娑着冒着青色胡渣的下巴皱眉道:“这年纪你可得抓紧一些了。” “抓紧什么?”墨玉好奇地问,手指在发间灵巧地穿梭着。 “抓紧找人嫁了啊,不然等将来成了老姑娘可就没人要了,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过一辈子啊。”胤祥没有注意到墨玉渐渐有些不对的脸色,自顾自说道:“不过你现在这情况,想找人也不容易。呃,我瞧着和你们一道在别院的李卫挺不错的,头脑机灵又有些学问,不如就他吧。”他正说得起劲头发突然被人大力扯了一下,疼得他哎呀一声仰,你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血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一刻,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在这黑夜中听来极为渗人,毛氏兄弟吓得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不知这泼下去的是什么东西,适才他们站在旁边也没感觉什么热意啊。 坑底那几个杀手捂着脸惨叫不止,那个原本已经攀到一半的杀手头子也掉了下去,他被泼到的最多,脸上、手上,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溃烂,皮开肉绽。 “李哥儿,你倒下去的是什么?”毛二偷偷问着,其实他年纪比李卫要大些,但经过那么多事,可不敢再充老大,谦虚得很。 李卫睨了他一眼,轻声道:“还记得前几日主子让你们特意去买来的油吗?”见毛二点头,他朝在坑中哀嚎惨叫的杀手努了努嘴道:“喏,全用在那里。主子怕他们狗急跳墙,这个坑会困不住,所以让墨玉一早去将油烧热,坑底窄小,纵然他们有三头六臂也躲不开泼下去的油。” 杀手头子听到了这番话,又痛又恨,闭着眼大骂道:“贱人!居然用热油泼我们们,好狠毒的心肠,我让你受尽千刀万剐之苦,再慢慢折腾至死!”他们的眼睛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热油溅入进去,已经瞎了,即便活下了也永远是个废人。 听着那一声声凄厉如枭的惨叫咒骂声,墨玉几人只觉得毛骨悚然,毛氏兄弟虽然混迹于市井,恃强凌弱,但何曾见过这种惨烈瘆人的场面,双腿不住地打哆嗦,众人之中唯有李卫还算镇定些。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以各种污言秽语咒骂自己的杀手,许久,扬脸看向李卫冷冷道:“动手吧!” 李卫无声地点头,出去抱了一大捆干柴扔入坑中,另一只手拿着正在燃烧的火把,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做什么?!”杀手头子尽管看不到火把,但依然被这句毫无温度的话吓得大叫起来,慌乱地拍着掉落在身上的干柴,疯狂地想要往上爬,另两个杀手也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送你去见阎王!”随着这句话,李卫将手里的火把扔向坑洞中,那些杀手身上全部都浇满了热油,最是易燃不过,火把刚一扔进去,便剧lie燃烧起来,这种痛楚比刚才更甚百倍千倍,三个杀手在身子被寸寸焚烧的莫大痛苦中绝望地惨叫、求饶,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必须要死! 凌若走到外面,默默看着簌簌而落的大雪,手在衣袖中不住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害人,为了自保,为了活命,亲手毁去三条活生生的性命,即便这些人罪有应得,依然改变不了她手染血腥的事实。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被烧的不止是那三个杀手,还有别院,这一夜雍王府别院火光冲天,整整烧了一夜方才熄灭,下了数天数夜的雪亦在这一天放霁。 住在周围的百姓清晨起来时,惊讶地发现那桩大宅子的门房与前面几进房子一夜之间尽皆被烧成为灰烬,他们隐约知道里面住了几个人,皆在猜测昨夜那场大火是不是把里面的人也给烧死了。 就在外面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头戴斗笠遮住了半边面孔的人影悄悄从后院无人处翻墙入内,随后疾步闪入一间小屋中。 “如何,他们出城了吗?”对于突然出现在屋中的人影,正在低头饮茶的凌若并未露出半分异色,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着。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正是李卫,他恭谨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亲眼看着他们出城,此刻应已在去江西的路上;他们身上有主子的亲笔信,相信只要寻到荣大人,他一定会照拂一二。” 凌若点点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盏道:“那就好,希望能够瞒天过海。” 门房那把火是在三个杀手被活活烧死之后放的,早在放火这前,凌若便命李卫等人将坑中的尸体抬出两具,充做毛氏兄弟两人,以求瞒过那拉氏的耳目,让她认为毛氏兄弟已经被烧死,至于另一具则与两个大坑一道掩埋起来。 墨玉正在拿铁钳子拨弄炭盆,狗儿前些日子送了些银炭过来,总算不需要再用那些灰大呛人的黑炭取暖了,听到凌若这话仰头接上来道:“也就主子心善,肯设法搭救他们,要依奴婢看,那两人几次三番要害主子,死了活该!”她可没忘记他们给主子下疯药的事,若非主子瞧出不对劲来,现在主子就不是假疯而是真疯了,真是想着都害怕。 凌若捏一捏墨玉气呼呼的脸颊轻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比我还记仇。” “那当然,害过主子的人奴婢每一个都记着。”墨玉这人爱憎最是分明。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穿在颈间的玉扳指道:“他们虽然可恨,不过总算还念着兄弟情,不算十恶不赦,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助他们逃过这一劫;而且我相信经过这一事,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二心。” 李卫在一旁道:“主子说得正是,毛氏兄弟在离去前特意与奴才说,他们兄弟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分好坏对错,如今主子救他们于危难,相当于他们眼下的命是主子给的,他们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主子往后但凡有差遣,他们兄弟绝无二话更无二心。”临了李卫又道:“奴才看他们说话时的神情,不像做假。” 听到这话,墨玉总算心里舒服点了,她歪头想了一会儿道:“主子,那三个杀手没有回去覆命不要紧吗?”他们旁得事情都好安排,唯独这三个杀手却是变不出来了。 李卫代为答道:“放心吧,那些杀手一般是不会直接跟雇主联系的,都指定某处进行交易,只要毛氏兄弟不被发现,我想嫡福晋那边应该不会起疑。只是得委屈主子继续装疯下去。” 委屈?凌若怆然一笑,抚着玉扳指的手悄然握紧,今时今日的自己还有何资格说委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深了,福晋还不睡吗?”胤禛虚虚一扶,示意那拉氏起来。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弘时长得快,前几个月刚做的鞋子如今已经快穿不着了,得赶紧将这双新鞋做好,省得他穿着挤脚;还有年妹妹那边,再有几个月孩子就该出生,我这做嫡额娘的,说什么也得亲手做几件小衣裳给他当见面礼。”说到此处她又略有些叹气,“若是年妹妹这胎也是个男孩就好了,福宜那孩子,真是让人一想起来就心疼。” 不知为何,那拉氏在说福宜时,浮现在胤禛脑海的却是凌若一直搂在怀里的那个枕头…… 年氏与福宜好歹做了数十天的母子,凌若那孩子却是从出生就死了,怀胎七月,连听她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想着,心里不由堵得慌,胤禛避过那拉氏的目光随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东西端详,却是一双小鞋,不过他大半个手掌长,鞋头上意喻多福多寿的五福捧寿刚绣了一半,每一只蝙蝠的眼睛都是用上好的墨玉仔细点缀而成,颇为传神。 “有你这个额娘是灵汐与弘时的福气。”如此说了一句后,胤禛忽地转过话锋道:“福晋去过别院吗?” 听到“别院”二字,那拉氏眼皮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茫然,“雍王府那么多别院,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处?” “西郊别院。”在说这话时,胤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拉氏脸上,直至确认她并没有因这几个字而露出任何异样时方才移开,今日见到别院那副破败的景象时,他曾怀疑过会否那拉氏早已知晓别院那边的情况,故意让凌若去那里。 听着囚禁别院似乎比无华阁好许多,但只有真正去过的人才知道,那地方连想寻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难;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殊不知皮肉之下,那拉氏的心正在怦怦剧lie地跳动着,站在她后面的翡翠低头以掩饰脸上的异样,在这温暖如春的屋中,手心已是一片湿冷。 橘红色的烛光透过琉璃宫灯,漾出层层光晕照在诸人的脸上,可惜烛光能照见的始终只是表像而非人心。 那拉氏侧头思索片刻,鬓边的东菱玉掐金曲凤步摇在烛光下闪着与她声音一般柔和明媚的光芒,“妾身记起来了,那是囚禁废人钮祜禄氏的地方,当时还是妾身所提,让她在那里潜心礼佛以赎过往罪孽。王爷怎得突然想到这个来,可是别院那边出了什么事?” 胤禛嗯了一声道:“你不曾去过别院自然不知道,那里说是别院,其实根本就与废墟相差仿佛,房屋大半都倒塌破败,只剩下几间下人房勉强能住人,但也四处漏风。若非今日得知别院起火,我还不晓得这些。” “什么?别院起火?”那拉氏大惊失色,不待胤禛回答又忙问道:“那妹妹有没有事?” “难为你还记着她几分。”胤禛的目光微微一缓道:“她倒没事,只是看守别院的两个下人被烧死了。” 听得这话,那拉氏抚住胸口欣然道:“那妾身就放心了,虽说妹妹当时一时糊涂犯了不该犯的事,但妾身与她好歹姐妹一场,实在不愿见她出事。至于王爷说别院破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改明儿妾身让人去修缮一番就是了,妹妹尽管已经是庶人,但好歹是从咱们雍王府出去的,不好太过亏待。不知……”她不动声色地睨了胤禛一眼试探道:“礼了这么久的佛,妹妹身上的戾气可有化去一些?” 听得这话胤禛顿时一阵苦笑,在椅中坐下抚额道:“你放心吧,她此刻连一丝戾气都不会有。” “如此说来,妹妹为佛法所感化,倒不失为一件事呢,可是为何王爷看着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迎着那拉氏不解的目光,胤禛沉沉道:“不是佛法感化,而是她……疯了。就在数日前,突然发疯,认不得人也分不清四季,只日日抱着一个枕头,将它当成那个早夭的孩子。唉,我让狗儿明天去请徐太医过来,希望他能有办法医治。” 那拉氏檀口微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哀恸地道:“想不到妹妹境遇如此凄惨,唉,妾身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知道那种痛楚,当年若非有王爷在身边抚慰劝说,妾身也几乎撑不下去。唉,说到底还是妹妹当时年轻气盛,见不得他人得宠,一时冲动而犯下弥天大错,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往后就让她在别院里好好养着吧。” 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想到胤禛后半句话,心中略有些不安,小心道:“妾身听说疯病是无药可医的,徐太医会有办法吗?” “不论有没有总要试试。”在沉沉说完这句话后,胤禛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很晚了,福晋早些睡吧,这鞋子晚个几日也不打紧。” 见胤禛要走,那拉氏忙起身相送,待胤禛走远后,她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低头盯着铺有西洋进贡来的软绒缂花珊瑚桌布上,那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主子……”翡翠刚说两个字就见那拉氏狠狠将桌布扯落,桌上那些个茶盏皆摔得粉碎,至于那个白玉提梁茶壶,则被三福眼疾手快给接住,不曾落得与茶盏一个下场。 “钮祜禄氏!”那拉氏攥着手里的桌布,恨得咬牙切齿,她不愿提这个名字,却被迫一次次提起。 当三福来告诉她,钮祜禄氏已经如她所愿发疯的时候,她以为终于可以让这个名字从脑海里彻底消失,不曾想胤禛又来提起,别院失火去看她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要替她请太医,胤禛,果然对钮祜禄氏余情未了,实在可恨! 三福将茶壶放到桌上,小心地道:“主子消消气,其实王爷愿意让太医去看就去看好了,据奴才所知,这疯病是医不好的,等治了一阵,王爷没那耐心后自然会放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忘了瓜尔佳氏?!”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句话,“弘晖虽然是被李氏所害,查若非钮祜禄氏教弘晖放什么风筝,弘晖又怎会去蒹葭池,从而给狼子野心的李氏可趁之机?!此生此世,我不想再见到钮祜禄氏出现在雍王府中。” 康熙四十六年,她种在瓜尔佳氏身上的噬心之毒发作,可是号称三日之后无药可解的噬心毒居然没要了瓜尔佳氏的命,只是让她在床上躺了半年。 自钮祜禄氏被废黜至别院后,从未见胤禛提起过这个名字,今夜却一再提起,这样的态度令她害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白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翡翠眼里闪着幽冷的光芒,“太医始终只是太医,不是神仙,如果疯病可以治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疯子了。再退一步讲,即使王爷真的心软,放弃追究从前的事想让钮祜禄氏回府,可是她已经疯了,您觉得府中那么多福晋格格会同意一个疯子入府吗,何况还有德妃娘娘呢,她又怎会眼见着王爷将一个疯子放在身边,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翡翠的话令那拉氏渐渐冷静下来,不错,疯病是无药可医的,这一点陈太医也说过,当初瓜尔佳氏之所以可以熬过噬心剧毒,是因为她身上的毒被徐太医用药减轻了大半,再加上又身在王府,有人参等名贵之物保着性命,所以才让她活了下来。 “希望如此!”在说出这四个字后,那拉氏身子晃了下脸色煞白,却是头痛病又犯了,翡翠忙扶她坐下,又让三福赶紧去外面倒了杯茶来,在喝了一盅热茶后,那拉氏的脸色才稍有好转,让翡翠扶自己到内堂卸妆梳洗。 在替那拉氏将盘起的头发放下来时,翡翠的手抖了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那拉氏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翡翠摇摇头,正要拿起象牙梳子替她梳发,却见那拉氏将头发拨到胸前细细地看着,忽地目光一滞,手指颤抖着从漆黑如墨的长发中挑出一根银白如雪的发丝,白发……她竟然已经有了白发吗?可是她才不到三十岁啊! 用力将这根白发拔去,还未来得高兴,她又在黑发中发现了第二根、第三根,怎么也拔不光…… “翡翠,我是不是老了?”许久,她停下手,盯着掌心数根白发问。 “主子您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会老。”翡翠蹲下身柔声安慰道:“定是您这些日子太操心,睡得又晚,所以才生了几根白发出来,没事的,明儿个奴婢煮一盅芝麻核桃粥给您,白发很快就没了。还有奴婢听说宫里有一种叫菊花散的秘方,每日敷在头发上,哪怕到了七老八十,头发依然乌黑亮丽呢,宫里的娘娘都用这法子,正好奴婢有个姐妹在宫里做梳头宫女,改天奴婢去找她将这法子问出来。” “不用了。”那拉氏逸出一丝苦笑,挥手将那几根白发飘飘落向地上,神色哀伤地道:“即使一生发乌如云又如何,王爷始终不肯多看一眼,你瞧他刚才走的多急,根本没想要留下来过夜。王爷说钮祜禄氏疯了之后抱着个枕头当做孩子,可他何尝又知道,每次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都抱着个枕头当成是他。从大婚到现在,除了每月十五之外,他来含元居过夜的日子屈指可数。翡翠,你知道吗?每天夜里,我一个人都好冷,哪怕盖再厚的被子,依然好冷!以前还有弘晖盼着,可是现在……”睫毛颤动,泪珠轻轻滑落脸颊,“连弘晖也不在了,他走了那么多年,可是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以为他还在。” “奴婢知道!”翡翠紧紧握住她一直在颤抖的十指垂泪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虽然世子不在了,可您还有时阿哥和灵汐格格。” 那拉氏摇头道:“那不一样,弘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唯一的孩子,即使十个弘时也抵不了;至于灵汐不提也罢……”她露出嫌恶之色,“每次看到她我都想到李氏那个贱人。我宁愿放弃一切,哪怕是嫡福晋的尊位,只求弘晖能回到我身边!” “主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翡翠含泪劝道:“不管怎样,这府中只有主子您膝下有一子一女,论福泽这雍王府中没有一人能及得上您,奴婢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不要再伤心了。”如此又劝了一阵后,方才服侍情绪好转了些的那拉氏歇下。 只是,这夜,终究是无眠了…… 翌日一早起来,狗儿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匆匆持了胤禛的令牌跑到太医院,找到了正在去给某位贵人问诊的容远,听得是凌若发疯,容远忙不迭将问诊的事交给旁的太医,自己即刻背了药箱往宫门走去,那急切的模样看得狗儿一阵发愣,他怎么觉得徐太医比自家主子还要关心钮祜禄氏?呃,不过徐太医身为医者关心病人也是应该的。狗儿摇摇头不再多想,匆匆跟上容远的脚步一道乘马车来到别院。 看到容远,凌若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激动,在他们说要把脉的时候并没有拒绝,顺从地将手伸了过去。 刚一将手指搭上腕脉,容远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脉像正常,跳动有力,并无丝毫紊乱之状,不像是发疯者的脉像,难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朝自己傻笑的凌若,难道…… 正自揣测之际,突然感觉到有人用手指在自己背后写了两个字:假疯。 容远心中一凛,他身边只站了一个李卫,不用问,这两字必是他所写,若儿果然是在装疯吗?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是否与前夜里那场大火有关? “徐太医,娘子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的机会?”那厢,狗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 容远轻咳一声,收回手道:“娘子她是因心情抑郁忧思而引发的疯病,若说医治……我看娘子病的并不是很严重,应该可以治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在刚才停顿的刹那,他看到凌若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明白她这是要借自己的手医好“疯病”。 听得他这么说,狗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这心情一松,饿了半天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让他甚感不好意思。 墨玉见状连忙到厨房拿了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丝来,“狗哥儿,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将就着吃些吧。” 狗儿正饿得慌,顾不上说话,抓了馒头就往嘴里塞,刚吃几口就给咽住了,在那里难受地直瞪眼,把李卫端来的一大碗水都给喝下去后才舒服些。 第一百七十章 以谎乱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狗儿哥你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墨玉在一旁道。 狗儿将咸菜夹在掰开的馒头里后道:“墨玉你是不知道,跟在咱四爷身边啊,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快!做什么都得快,连吃饭也要比别人快,因为四爷随时都可能有事交待下来,若到时候你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吃饭,还怎么去办事啊,要是误了四爷的事,那可是拿脑袋都赔不起。” 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毛,咂吧着嘴巴睨了已经空的碗道:“我上回不是拿了一盒黄山毛峰来吗?为何还在用那些涩苦的茶叶。”适才只顾着将噎在喉间的包子顺下去是以没在意,待回过味来后才发现嘴里一股涩意,全无茶叶的甘甜清香。 李卫苦笑一声,指了正在玩自己头发的凌若道:“之前倒是泡过一壶,主子喝了几口说这些茶很香很好喝,要留给四爷,不许咱们再动。无奈之下只得再泡这些苦茶。” 狗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同情地道:“想不到娘子待四爷这般情深意重,即便人在疯颠中也依然记着四爷,希望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咱们主子待四爷从来都是好的,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是被废黜为庶人囚禁在这与废墟无异的别院中,无人理会!”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墨玉就一肚子怨气,“就现在住的这几间屋子,还是咱们几个一起修缮过了,要不然根本住不了人。” 听到这里,狗儿亦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你们也别怪四爷了,他根本不知别院破败成这样,否则……” “否则怎样,他就不会将主子废黜到这里吗?”墨玉一顿抢白,其实还有很多话她不便明说,只能憋在心里,语带哽咽地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四爷不信主子,才会害主子受这么多苦。”即便知道主子此刻是装疯,但想到这些年主子所受的苦难,依然忍不住悲从中来。 狗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相信娘子这样心善的人会谋害佟福晋,倒是佟福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还是忍住了,侧目道:“对了,李卫,当时除了娘子与佟福晋以外,便只有你在,事情经过究竟如何?” 李卫飞快地睨了凌若一眼,郑重道:“狗儿哥,我李卫可以对天发誓,主子绝对没有推过佟福晋,甚至连碰也不曾碰过。一切都是佟福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主子!”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狗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反而是正在低头写方子的容远神色平静如常,甚至连执笔的手都不曾抖一下,他从来都是相信凌若的,既不曾疑又何来惊? 狗儿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嘴巴在哪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是佟福晋她自己投入池中的?那,那佟福晋那里那耳坠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她借着二小姐的事来找主子,还劝主子去兰馨馆将二小姐接回来,主子因挂心二小姐不曾多想就随她一道去了,途经蒹葭池时,佟福晋说主子耳坠歪了,在替主子取下耳坠的时候她谎称不舒服,我本想去找人来将佟福晋抬回兰馨馆,但含香说她去就行,让我留着照顾佟福晋。就在含香离去后没多久,佟福晋就推开我的手投入池中,紧跟着含香就领着人到了。之后的事狗儿哥也知道,主子早产,我去兰馨馆就求见四爷,却被含香带人一阵毒打。佟福晋说她毫不知情,一切皆是含香自作主张,但是狗儿哥你信吗?”狗儿虽是胤禛的人,但因为阿意的关系,也可算半个自己人,适才李卫睨的那一眼就是在征求凌若的意见。 听完李卫的叙说,狗儿很长时间没说话,神色阴晴不定,从私心上讲他是相信李卫的,何况也实在找不到李卫骗他的理由。 佟佳氏……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心机这般深沉,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亦够狠;怪不得可以越过数位资历比她老、出身亦比她高的庶福晋,坐上雍王府侧福晋的位置。 待容远写完方子出去后,狗儿方才咬一咬牙对李卫还有墨玉道:“你们记着,从这一刻起,没有人推佟福晋,她更没有自己投池。一切都是意外,是因为蒹葭池边湿滑难走,佟福晋才会不甚摔下去的,却因过于慌乱而误以为有人推她下去,至于耳铛……”他低头想了想道:“是娘子想去救佟福晋时不甚被扯下来的。” “为什么?”天色放霁,冬日浅金色的阳光从窗缝间照进来,令人生出一种暖意,不论是墨玉还是李卫都不解狗儿这么说的用意,唯有在低头玩头发的凌若眼中略过一丝精芒。 狗儿望着两人道:“如果娘子病好了,你们是希望她继续待在这荒凉的别院中终老此生还是回雍王府?若想回去,就一定要这么认为。”见他们犹有不解,狗儿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在四爷心中一直是一个死结,虽然四爷现在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不解开这个结,娘子就不可能回去。可是这个结不能按常理去解,这些年佟佳氏虽不曾诞下一儿半女,但四爷给予的恩宠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已贵为府中侧福晋,你们认为四爷会因为你们的只言片语就质疑佟佳氏吗?” 两人皆不说话了,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凭他们是绝对无法撼动佟佳氏在胤禛心里的地位,墨玉恨恨地啐了句,“真是上天无眼。” “不瞒你们,这话数日前我就曾与四爷说过,虽然被四爷训斥了一顿,但可以看出,四爷还是有些意动的。只要你们能咬死一切皆是意外,那么这个死结就有望打开;记住,四爷是永远不会错的,至少在雍王府里不会错。”说到这里,狗儿狠狠咬了一口馒头道:“不止你们要这样想,还要设法教娘子说这话,娘子现在犯着病,是个极好的机会,她说任何话四爷都不会怀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李卫哪还会领悟不进,当下感激地拱手道:“大恩不言谢,狗儿哥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和硕敦恪公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日子在容远每隔几日就诊一次脉中缓缓滑过,他知道凌若不曾真疯,自然不会开什么治病的药,方子写了两张,一张是用来应付他人的,上面皆是记载于医书之上用于治疗疯病的药;另一张是真正拿给墨玉去抓药的,皆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 他没有问凌若为什么要装疯,哪怕两人独处时也不曾;于他而言,只要好好守护着凌若,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坚定地守候在她身边就够了,旁的,他不会去干涉,也干涉不了。 雍王府固然步步惊心,但是他晓得凌若有太多的爱与恨放不下,牵挂与羁绊注定了她必然会走这条路!他只愿,自己能有机会保护她一直走下去,直至无人可以伤害她。 在之后的日子里,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常随容远来别院,她说自己只是一个跟随徐太医的宫女,可是凌若并不尽信,且不说容色如何,只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那份贵气便不是普通宫女所能拥有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凌若在胤禛身上感觉到过,在胤禩身上亦感觉到过。 容远待她的态度亦很怪,客气而生疏,且从不差遣于她。而女子不知是否因为常跟在容远身边的缘故,对药理甚是通晓,药材更是熟悉,往往顺口就能叫出墨玉他们抓来的药材名称。为免被她发现药与方子不对,墨玉他们不得不多抓一份药以做应付。 女子的身份似乎很神秘,直至有一次狗儿奉胤禛的命令过来,见到了那女子,大吃一惊,旋即跪倒在地,口称“敦恪公主吉祥”。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五个女儿,取名靖雪,生母是敬嫔章佳氏,刚出生不久便被封为和硕敦恪公主,在众皇女之中是最得康熙宠爱的一个。 也在那日,爬上院墙的李卫看到敦恪公主一踏出别院,立刻有数十名身手矫健的男子从暗中闪出,无声地向她行礼,更有几人抬了蓝呢轿子过来,连这些抬轿的轿夫亦眼有精光,一看便知是身手不凡之人,想必是乔装打扮的大内侍卫,负责暗中保护敦恪公主。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她们尊贵的身份注定在大婚之前是不被允许踏出紫禁城的,而敦恪公主却可以自由出入宫庭,即便她身系三千宠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她出宫仅仅是为了跟随在容远身边,实在是一件令人想不明白的事。 一次,趁两人独处时,凌若曾问过容远,他只淡淡说敦恪公主对医术颇感兴趣,特别是各种疑难之症,无意中晓得他在替人治疯病后,很是好奇,便央康熙让她出宫,并无其他。 “是吗?”凌若含笑看着神色自若的容远,“不是因为敦恪公主对徐太医有好感吗?”她心细如尘,从敦恪公主第一次在别院中出现就已经注意到了,虽不太言语,但目光时常追随在容远身上,偶尔会带上一缕宁静的笑意。 容远温雅如玉的面庞微微一红,轻斥道:“休要胡说,敦恪公主乃金枝玉叶,而我只是一个小小太医,又是汉人,如何可与她相提并论。” “当今皇上并不是拘泥这些的人,否则也不会多次提倡满汉通婚。我瞧着敦恪公主甚好,虽是金枝玉叶,却平易近人。” “敦恪公主自是好的,只是与我何干?”容远将诊脉用的棉垫放入随身药箱。 凌若叹了口气,望着墨玉特意折来供在瓶中的梅花道:“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三了,难道还准备一辈子不成家吗?” “我想娶的妻子只有一个,其他女人再好于我亦干系。”他言,目光哀凉如清晨的秋霜,虽已过去多年,此心却从不曾变过。 凌若心中一痛,脱口道:“容远哥哥你这又是何苦?” 容远微一失神,复又宁静如水,纠正道:“娘子又叫错了,该是徐太医才对。”见凌若还要说下去,他转了话题道:“微臣的事不打紧,倒是娘子打算什么时候病愈?王爷问起的时候微臣也好回答。” 见他不愿提此事,凌若亦无奈,只得道:“再过一阵子吧,快了容易让人起疑,而且在此之前我还有一桩事要做。” 容远点点头,背了药箱起身道:“那微臣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为娘子请脉。”走了几步他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叮咛,“ 记得按时喝药,莫要忘了,你我替你把脉,发现你之前因为刚生完孩子就被废黜到这里来,不曾好生坐过月子,所以身子亏虚得利害,虽然眼下看不出来,但年纪大些就会慢慢都显露出来了,到时候想治都治不好,那张方子上的药可以帮你调养身子,尽量将亏虚的底子补回来。” 她点头,目送那道削瘦的身影在自己视线中缓缓消失…… 胤禛经常过来看凌若,见她病一点一点好起来甚是高兴,有时候夜间遇到有星光的时候,常会带她在院中观星,虽然凌若依然不认得他也不会回应他,但还是饶有兴致的将夜空中的星星一一指给她看,在指到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时欣然道:“你瞧,那就是天狼星,这颗星星只有在冬天与早春的时候才能够看到。” “天狼?”凌若喃喃重复了一句,刚刚还很安静的她忽地怪叫一声紧紧抱住枕头蹲下身瑟瑟发抖,“不要!求求你不要让天狼来吃我的孩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孩儿了,我不可以再失去她!” 胤禛没想到天狼星三个字会刺激到她,忙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有天狼来吃孩儿,你瞧她不是好好在你怀里吗?” 凌若将信将疑地看了四周一眼,见确实没有狼才放下了心,但抱着枕头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看到她这样胤禛心中甚是难过,抚过凌若冰凉的脸庞轻轻道:“若儿,为何你当初要那么糊涂去害梨落,若不是这样,孩子不会早产更不会死。”—— 以下文字是免费 对不起大家了,今天只有两章。娃一直在发烧,今天带她去看,拍了片子抽了血说是肺炎了,然后又跑到宁波的妇儿医院,挂急诊,办入院手续,等住进病房挂上盐水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折腾的不得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今天请了一天假,我和我妈都在医院陪着,就是现在这两章我还是在病床上写出来的,娃在旁边睡着,今天光皮试就做了四次,头孢过敏,有些药不能用,之后又抽血又静脉注射,小小一个人儿被折磨的好惨。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我骗人,呵呵,随便吧,总之我自问没有说一句谎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悔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没有!”听到他这个话,本已平静下来的凌若突然又激动地大喊大叫,“我说过我没有害佟佳氏!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四爷不信,你也不信,为什么?”说着她软软滑倒坐在冰凉的地上垂泪呜咽道:“佟佳氏是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我想要去救她的,可是事情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相信?四爷还说他永远不要再见到我,连孩子也要夺走!” 胤禛神色大震,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迫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没有推梨落?”若换了正常时候,他一定会认为凌若在狡辩,可现在凌若神智不清,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会懂得撒谎狡辩。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枕头,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却令凌若害怕不已,大叫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孩子!” 胤禛急忙将自己的手放开,强行克制住急切的心情放缓了声音道:“孩子是若儿的,没有人会抢走!若儿不要害怕。” “真的吗?”凌若缩着身子问,似乎怕到了极点。 “是,我保证。”待凌若情绪平复些后方才引诱到刚才的话题,“若儿,你说你没有推佟佳氏落水对吗?那为什么你的耳铛会在佟佳氏手里?” 耳铛?凌若似乎一下子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好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耳垂语无伦次道:“好疼,她抓我,好疼,耳铛没了。”忽地她又哭了起来,“呜,四爷在她手里看到了耳铛,他骂我是毒妇,我好难过!” 听到这里,胤禛哪还会不明白,原来真的是他误会了凌若,凌若没有推佟佳氏,就像狗儿先前猜的那样,是佟佳氏自己不小心落水,却在凌若想要去救她的时候,误抓了凌若的耳铛在手;许是因为过于害怕记不清当时的事,又许是因为手里的耳铛,让她误以后凌若要害自己。 而自己,当时只顾着恨凌若背叛自己的信任,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径直将罪名强加到头上,以致她在过度伤心下早产,失去了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孩子…… 这一刻,他悔恨不已,搂住凌若单薄的身子哽咽道:“对不起,若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终于等来了这一句对不起,可是,还有用吗?孩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啊…… 这样的悔恨令胤禛来别院的次数愈加频繁,甚至连除夕亦是在别院过的,陪着凌若一道吃饺子一道放烟花。当看到凌若因那绚丽缤纷的烟花露出犹如孩童一般的笑容时,胤禛不觉亦露出了这两天来难得的笑容,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既然上天让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那么他一定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于她。 康熙四十八年,康熙复立胤礽为太子,立太子福晋石氏为太子妃。并且大封诸皇子。 胤禛被封为雍亲王并赐圆明园,与之一道被封为亲王的还有三阿哥胤祉,至于十三阿哥胤祥亦被释出了宗人府,依旧为贝子。 从宫里受完加封出来,胤禛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别院,他要带凌若去圆明园,那里有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山青水碧、林木葱茂,一定可以令凌若的病情有所好转。 彼时夕阳如醉,天边五彩缤纷,绚丽如世间最华贵繁复的锦缎,而在那样的万丈霞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立在那里,夕阳的余光照在她身上犹如蒙了一层浅橘色的光晕。一阵晚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衫,如振翅飞起的蝴蝶。 “若儿?”胤禛停下脚步,不敢确定地唤着,心中隐约生出一丝祈盼的欢喜。 低头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在随风飞舞的黑发中,胤禛看到了那张脸,是凌若,而此刻,她的脸上没有往常的迷茫与痴傻,有的只是宁静以及……哀伤。 胤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凌若,难道……这样想着,有所激动,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她缓缓欠下身去,朝自己行了一个端庄合宜的礼,口中唤道:“四爷。” 不用再问什么,胤禛知道,他日盼夜盼的钮祜禄凌若终于回来了,不再痴傻,不再蠢钝,以后那个惠质兰心的钮祜禄凌若回来了。 缓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温软的脸颊滑落至尖尖的下颔,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徐太医真的将你医好了,若儿,我的若儿回来了,真好!” 凌若望着一身亲王吉服的胤禛,夕阳拂落他一身锦绣霞光的同时亦暂时化去了惯常的冷漠,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无铸,恍若天人。 感受着他掌心深刻的掌纹,凌若心中说不出悲喜欢苦,一切皆只是算计罢了,何来好与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与胤禛相对, 有清冷如秋月的哀伤在其中,“为何要医治妾身,妾身宁愿一生在疯颠之中度过,如此就不会伤不会痛;如此就会以为孩儿还在身边。”这话固然是算计却也是真心,低头,莹白纤细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枕头了,没有孩儿,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泪落如珠,哽咽声从紧闭的绛唇间逸出,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肩膀不住地抖动,心痛如绞,似有无数尖刀在体内乱窜,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若儿!”胤禛眼底有焦灼的痛楚,紧紧抱住她不住滑落软倒的身子,“对不起,若儿,对不起!” 胤禛的道歉,令凌若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痛楚,哽咽化作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在他怀中哭得不可自抑,虽是算计,这痛却是实实在在,不曾虚假;若非一直支撑自己的那股恨意与不甘,她真宁愿自己疯颠一生,让孩儿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策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有再说,只是牢牢地抱着她,许久,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唯有零星的啜泣还在响起。 “莫要哭了,若儿,对不起!对不起!”低头,心痛地吻去她脸上簌簌如珠的泪,这样无间的亲呢似乎吓到了凌若,令她想逃,无奈身子被紧紧禁锢无处可逃,“妾身待罪之身,不敢当四爷如此相待”。 “不要说了。”胤禛不顾她的抗拒,拥了她怜惜道:“当年的事我已经清楚了,与你无关,是我误会了你,累你失去我们们的孩儿,还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若儿,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从适才到现在,胤禛已经说了无数次对不起,这话他以前是断断不说的,显然是真心感到愧疚,否则以他皇子阿哥的身份,何需向人道歉。 “是妾身自己没保护好孩儿,与四爷无关。”她别过头,不愿与他相视,泪无声无息滑落脸庞。 “你这样说便是还在怪我。”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良久,在喟然长叹中,他再次道:“若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随我回雍王府。往后,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至于孩儿……我们们还会再有的。” 听得胤禛亲口说出这句话,心缓缓松驰下来,然口中却道:“妾身已被废为庶人赶出雍王府,哪还能回去。” 她越这样说,胤禛心里的内疚就越浓,捏一捏她纤细的手腕道:“大清哪条律法规定废为庶人就再不能回王府,宫中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尚可复立,何况是咱们王府之中。”顿一顿,他极认真地看着凌若,“若儿,我只问你,你愿意与我回去吗?” 夜暮降临,夕阳只剩下小半个尚露在外面,四合的暮色愈发衬得天边红云彩霞绚丽无边,远处有大雁成群结队的飞过,这样遨游天际的自在,于她却是可望不可及了。北鸟尚可南迁,她却只有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可走。 许久,在雁影即将消失时,凌若在胤禛略带紧张的注视中点下了头,下一刻,明澈耀眼的笑容划破暮色沉蔼的天空,令凌若有一刹那的失神,冰冷的心因这缕笑容再次裂开一个缝隙,周身的暖意渐渐渗了进去…… 于他,始终不能做到真正无情无义,即便算计,也有情义在其中。哪怕他曾经伤的自己那么深; 情啊,究竟为何物,为何总让人忘了自我? 解开了困扰多年的结,胤禛心情大好,拉起凌若往别院外而去,“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远处,墨玉与李卫并肩而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演了半年的戏终于可以落幕了,只是这一步跨出去,迎来的将是无边厮杀争斗,不能回头,直至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这样对主子真的好吗?墨玉茫然地问李卫。 “自然是好的。”如此说着,李卫却叹了口气,“王府之中固然步步惊心,可是困在别院中主子的心永远不会安静下来,不止是因为恨与怨,还因为主子舍不下四爷。主子的心,始终系在四爷身上,哪怕四爷曾经有负于她,亦放不开啊。” 墨玉默然,这样的话令她想到胤祥,那个爽朗英挺,总喜欢弹她额头的十三阿哥,他已经娶妻纳妾,可自己同样放不下,总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么晚了,四爷要带妾身去哪里?”凌若被他一路拉出了别院,有胤禛在,自然无人敢阻拦,远远看到便已跪了下去。 “去了就知道了。”胤禛微微一笑,带了几分神秘。 门口栓着一匹白马,正在那里悠闲地甩着尾巴,狗儿正拿着一把青草在那里喂它,见到胤禛拉了凌若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喜色,旋即很好地掩饰起来,上前打了个千儿,“四爷。” 胤禛挥挥手,示意他将缰绳解开,拍一拍白马靠过来的头,脚在马镫上一踩,利落地翻身上马。大清自马背上得天下,虽定国多年,生活相对安逸,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习惯,凡皇子皆自幼学习骑射弓箭,年满十岁者,更要在每年秋季随皇帝至围场狩猎。 胤禛上马后,将手递向凌若,“如何?可敢上来?” 满清贵族中,并不乏女子善骑射者。 “有四爷在,纵是碧落黄泉亦无不敢二字!”如此说着,她将手放到胤禛掌中,随即一股大力将她腾空拉起,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稳稳落在马背,身后是胤禛宽阔温暖的胸膛。 “抓紧了!”随着这句话,胤禛一勒马缰,白马立时如箭一般疾驰出去,耳边风声呼啸,物转星移,不一会儿别院已被远远抛在后面。 两人的衣衫在凉风中猎猎飞舞,恰如两只互相追逐的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却不知是庄生入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入了庄生的梦? 暮色下,有蜻蜓低空掠过,透明的翅膀在空中轻轻扇动带起微小的气流,围绕在共乘一骑两人身畔,翩然若舞。 凌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何况是这样自由奔跑在效野上,不由得生出一种豁然与欢喜之感。伸手,有蜻蜓落下,似想停在她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然策马奔跑的风太大,根本不是蜻蜓细细的脚能抓住的,刚碰到手指便被风吹走,远远落在马后。 胤禛见状,脚下一挟,勒令白马放缓了速度,慢跑在这样郊野之上,原本落后的蜻蜓顿时悉数飞来,还挟着几只小小的蝴蝶;彼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这片郊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香气浮动,令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见凌若的目光一直追随在那些蜻蜓身上,胤禛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一抓,再张开时,掌心已经多了一只正在扑楞着透明翅膀的蜻蜓,凌若小心地接在手中。 “以前学过骑马吗?”看她坐在马背上的姿势,虽然不太熟练,倒也有板有眼,不像是初次乘坐。 凌若点点头,微翘的嘴角蕴了一缕笑意在里面,“小时候跟随兄长学过几天,只是长久不骑,生疏了许多。” 【作者题外话】:娃刚吐了我一身,实在没法写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豁然开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正好,前几日年羹尧送来几匹西域的纯种马,瞧着不错,改明儿让狗儿带你去马房选一匹性情温顺的;往后得空时我陪你来这里骑马,省得老待在府里闷得慌。以前素言是最喜欢骑马的,常让我带她来这里骑。她的骑术是我见过那么多女子中最好的一个。” “年福晋出身名门,又有两个文武双全的兄长,自然要较一般人精通。”夜色渐深,抬头远远可以看见天边渐露的星子,凌若抚着略有些刺手的马鬓问道:“这匹良驹也是年将军送的吗?” 从别院到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一路疾驰且还负重两个人,可白马的气息并没有显得太过急促,显得游刃有余,如此神骏绝非普通马匹。 “不是。”胤禛低头贴着她略有些凉意的脸颊道:“这是前年秋围时,皇阿玛赏的蒙古马,我给他取名叫裂风,猎物最多者赏的则是一匹来自西域的纯血大宛马。”大宛马也即是俗称的汗血宝马,它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而得名汗血宝马。这种马暴发力强、速度快,相较之下蒙古马略逊一筹,不过胜在耐力强,算是各有优劣吧。 大宛马不少见,不过纯血的就稀奇了,一匹纯血大宛马放在市面上少说可以卖到上万两,且还是有价无市。 “不知得大宛马的是哪位皇子?”凌若好奇地问了一句,不想却令胤禛脸色微微一黯,凌若心头隐约闪过一丝明悟,能令胤禛如此者,怕是除了八阿哥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果不其然,胤禛睨了一眼天边烁烁发亮的星子道:“是胤禩,那年秋围我与胤禩得猎最多,相互咬得极紧,可谓不分伯仲,眼见擂鼓鸣响的时间将到,我们们都有些急了,一道追赶一头领着几头刚出不久的小鹿逃命的母鹿。”思绪随着言语渐渐回到了秋围时,他当时跑得比胤禩还要快几步,母鹿被他们追得惊慌失措,四处乱逃,几头小鹿刚开始还跟得上,但后面渐渐不支,毕竟出生不久,呜咽着被拉了下来,母鹿尽管一心想要逃命,却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时停下来将落后的小鹿叼起;可是即使如此,也于事无补,胤禩瞅准时机拉弓放箭,带有胤禩名字的箭在空中掠过一道极优美的弧度,最后准确无误的插入拉在最后面的一只小鹿脖子,当场毙命,连一声哀嚎也没有。 见他先猎得小鹿,胤禛唯恐被胤禩讨得头彩,当即也将箭搭在拉满的弓弦上,他与胤禩表面客气亲密,但彼此都知道,兄弟情份早在湄儿嫁给胤禩的那一天就淡薄了,剩下更多的是相互竞争,哪个都不愿落了下风,尤其是在康熙面前。 可是,当胤禛看到那只母鹿呜咽着不顾危险走到倒地的小鹿面前,鹿眼含泪地舔着小鹿时,那支箭怎么也射不出去,那一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居然是凌若抱着死去的女儿跪在雪地中的情景。 胤禩抓住这个机会,连连出箭,将母鹿还有围绕在母鹿身边的几只小鹿悉数射出,无一存活;胤禛最后看到的是母鹿睁着两只大眼的样子,有泪缓缓从鹿眼中滴落……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并非人才会懂得喜怒哀乐,动物亦懂…… 那一幕对胤禛触动极深,仿佛明悟了什么,对宣扬众生皆平等的佛家多了几分向往。不过那一日的秋围,始终是胤禛输了,所以他只得到次等的蒙古马。 胤禛看似平淡的叙说,却在凌若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不容她多想,泪已盈于睫。始终……胤禛心里是有自己的,否则不会因为母鹿而联想到自己,更不会因此输给胤禩,她知道,胤禛心里最想赢的就是八阿哥胤禩,可是却甘愿将触手可及的胜利拱手相让。 也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太计较,毕竟他们将做一辈子的夫妻,若总带着仇恨过日子,于他于自己都是一种不幸。 隐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的笑意亦真诚了许多;胤禛低头,恰好将那丝犹如朝阳初升般的笑容看在眼里,尽管不知缘何如此,但却有由衷的欢喜在心底滋生,相握的手悄悄握紧。 这个女人,不是他心里的唯一,更不是他心里的最重,可是这一刻,他真心希望相握的手永远不要松开,永远……永远……将她握在手中! “走吧!”胤禛嘴角微微翘起,在若有似无的笑意间一挟马腹,裂风立时会意,撒开四蹄在星夜下飞奔,两边景色不住往后退,裂风马如其名,全速奔跑时,犹如乘风踏云,迅捷无比。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裂风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而空旷的郊野亦渐渐开始出现大量的建筑物,瞧着像是一个个园子,无奈天色太暗瞧不清楚,凌若只隐约记得被列为皇家御苑的畅春园似乎就在这里,不知胤禛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至于要带她进畅春园吧,那地方是康熙帝避喧听政的地方,即使是身为四阿哥的胤禛也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裂风在一处看似园子的建筑前停下,园子门上挂了一块牌匾,无奈天色太暗,即使凌若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是三个字,而最后一个是园字。 马蹄声刚停住,立时就有人开门,一个人影从里面闪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人施了一礼,“奴才给四爷请安,给娘子请安。”听声音竟是周庸,只不晓得这样暗的天色,他如何知道凌若坐在马上。 胤禛嗯了一声带着凌若翻身下马,周庸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一眯,朝园子大声道:“起灯!” 随着他的话,宫灯逐次亮起,绢红明火由远及近,星星点点,在风中摇曳不定,似一条垂落人间的星河流光,在黑夜中将整个园子照得通亮,凌若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盏宫灯,只知目之所极,皆是娟红光芒;最后亮起的是两个悬在园子外面的宫灯,由周庸亲自点燃,朦胧温暖的灯光照亮了胤禛与凌若的身影,亦照亮了那块匾额。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圆明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圆明园。”凌若轻轻念这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目光在看到落款题字者时滞了一下,“康熙御印”,这块匾额竟然是康熙亲手所题。 “今儿个行册亲王仪式时,皇阿玛将这处园子赐给了我,‘圆明园‘三字是皇阿玛亲手所题,而圆明亦是我的法号。”在经过秋围射鹿的事后,胤禛虽说不上大彻大悟,但于佛学上却有所向往,潜心向章嘉呼图克图求教与印证,而章嘉呼图克图是康熙皇帝亲自敕封的“灌顶普慧广慈大国师”。 之后,胤禛自号“圆明居士”,康熙在赐园时,便以胤禛的法号为园名。 “圆融和普照吗?”凌若轻轻说出这两个字所蕴含的真义,它意味着完美和至善,看来胤禛确是有心向佛。 胤禛将裂风交给殷勤跑过来的小厮后对凌若道:“说起来,我与佛家结缘,还应该谢谢你才是。”见凌若不解,他笑道:“还记得我与你在蒹葭池边相遇时,你与我说过什么?”他扬一扬下巴续道:“你说,佛家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真正经历过这八苦方才是完整无缺的人生;又说穿过被佛家称为彼岸花的曼珠沙华,可以令曾经的一切皆留在彼岸,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曾见过彼岸花是什么模样,但我知道每一个人在他的一生当中都要经过八苦,而修佛可以令八苦减轻,心生宁静。这两年的修佛令我获益良多,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说到这里他执起凌若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去看园子,虽说眼下不如白天看的清楚,但别有一番风情,最重要的是……”胤禛凝视她片刻,深?的眼眸中有一缕温情划过,“你是我带来的第一个女人!” 凌若动容,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悄悄反握了他的手,本就已经淡漠的恨意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又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恨过,只是纠缠在心头的那股怨气令她不愿承认自己依旧爱着胤禛。 或者,这就是命吧,注定她此生此世都放不下胤禛;就如容远放不下她一般…… 圆明园与畅春园一般,皆是取自江南的名园胜景,浚水移石、填湖堆山,由无数能工巧匠精心修建而成,不过规模比畅春园略小一些,然这并不妨碍它秀丽的景色;既有宫庭建筑的雍容华贵,又有江南水乡的婉约多姿,且无一丝不谐之处。真可谓:虽犹人做,宛自天开。 一路行去,可看到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池湖,碧水丛生,映着绢红的宫灯,令圆明园透着一种华奢与梦幻,虽在人间却似天上。 纵观整座圆明园的园林多以水为主,因水成趣;其中不少直接汲取江南著名水景的意趣。譬如北岸的上下天光,就似岳阳楼一览洞庭湖时的“凌空俯瞰,一碧万顷”;西岸的坦坦荡荡则酷似杭州玉泉观鱼,还有西处的万方安和,楼阁建于湖中,形作卍字,可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秀。 圆明园共有景二十四处,除以上这些外,还有方壶胜境、鱼跃鸢飞、碧铜书院等等,皆是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其中,不舍离去。此处已是这般,不知身为御园的畅春园又是何等绮丽风光,实令人浮想联翩。 在这二十四景之中,有一处为镂云开月,与胤禛在雍王府中的住处同名,也同是胤禛在园中休息下榻的地方。 “若儿,喜欢这里吗?”胤禛拥着凌若站在万方安和的楼阁中,对岸,一早得了胤禛吩咐的周庸燃起备好的烟花,迷离烟花,虽只刹那芳华,却拥有任何花朵皆比不上的绝美,倒映在流光绮丽的湖水中,令人目绚不已。 “如此美景,又怎会不喜,妾身真想一辈子住在此处。”凌若仰首看着不断在空中绽放的烟花幽幽说出这话。 “你喜欢,尽可随时来这里,只是一辈子却是不行,你是我胤禛的女人,自然要住在雍亲王府。”他随意,然语气中却有不容质疑的斩钉截铁。 “其实不论雍王府还是圆明园都是一样的,妾身只怕佟妹妹依旧误解妾身,不愿见到妾身,若因妾身而令四爷与佟妹妹生出嫌隙来,妾身实难以安心。”她有些落寞地低下头把玩着胤禛略有些粗糙的手指,低头时戴在颈间的玉扳指不甚自衣中滑了出来。 “这个扳指你一直随身带着?”胤禛问,眸光有所动。 凌若轻轻点头,“妾身知道离开王府的时候,应该将所有东西都留下,可是这扳指是四爷第一次送给妾身的东西,妾身实在舍不得,所以就偷偷留下了,还望四爷恕罪。” “傻瓜。”胤禛替她将扳指塞回衣中,温柔地抚了她柔软的鬓发道:“你又不曾做错事,有什么好恕的。”他闭目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她的幽香,“你也说了是误解,只要解开便没事了,梨落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总之过几天你就随我回雍王府。” 见他心意已定,凌若没有再说什么,倚着他温暖的胸膛静静看烟花绚烂。要迎一个已经被废为庶人且曾发过疯的女子回府,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府中必会激起一片反对之声,她必需要让胤禛坚定此念,不为任何人所动摇。 夜,静阑无声,唯星月之光倒映在湖水之中沉浮不定 万方楼内轻薄柔软的绡金纱帐垂落一地,似如蝉翼,在灿若星辉的烛光下莹然生辉,纱帐内春光旋旎,无限美好。 胤禛的唇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在凌若的身上,轻柔却有透着极致的热意,喘息渐渐粗重,面对这具身体,他依然与数年前的第一次那般,毫无抗拒力,心底的火在一瞬间被燃起,此刻的胤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占有这具近乎完美的身子,让她再一次完完全全属于自已。 凌若紧紧搂着胤禛的背,任他用积蓄以久的热意将自己带到云端,在微微发抖中感受着彼此交融的欢悦,数年离别,以为会感到陌生,可身子却在他唇落的那一刻自动回应了他。 他,已经刻入了她的身与骨,无可忘亦无法忘…… 【作者题外话】:昨天一夜没睡,白天又忙着照顾娃,犯困得很,实在没精力开电脑,晚上暂时把娃扔给她奶奶照顾一晚,真心希望她快点好,这样我就可以快点恢复四更了. 刚才匆匆看了一下书评,谢谢支持理解我的书友,也谢谢那些骂我的书友,要不是你们,我也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和娃娃,呵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怀鬼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如凌若所料,胤禛要回府的消息刚一传开便在府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要知道胤禛将要接回府的是一个已经被废的女子且还曾经发过疯,这在普通富贵人家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何况是身为亲王的皇子。必是极其在意才会这般无视世俗的眼光。 这令她们坐立难安,百般不愿,尤其是那拉氏与佟佳氏,一个恨凌若入骨,不愿她再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一个昔日百般算计赶凌若出府,知道她若回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自不愿见此事发生。 佟佳氏闭目躺在软榻上,任由侍女替自己捏着脚,精心描绘的黛眉紧紧皱起,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胤禛会不追究当年的事,难道他当真在乎钮祜禄氏到无视一切的地步?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中便被她否决了,她曾偷偷瞧见过面对纳兰湄儿时的胤禛,纳兰湄儿才是那个一言一行皆可牵动胤禛的人,否则自己也不能登上侧福晋的高位。 既然不是,那……眼骤然睁开,有深切的恐惧在其中,莫非胤禛得悉了当年落水的真象? 不!不可能!胤禛的性子她了解,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若知道她陷害钮祜禄氏,不可能到现在都毫反应;何况那件事她安排的天衣无缝,除了他们几个再没人看到,没有人证物证,胤禛不可能相信钮祜禄氏的一面之词。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自不解之际,下人进来禀报说那拉氏到了,她连忙抚衣起身,对扶着翡翠手缓步进来的那拉甩帕行礼,随即亲自扶了那拉氏至黄花梨制成的圈椅中坐下,又亲自奉茶递上,看那拉氏抿了一口后方才道:“前次妾身送去的明前碧罗春嫡福晋喝了吗?” 那拉氏点点头,道:“喝过了,其实你不必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那里送,尤其是这明前新茶,你自己统共也不过得了几两,全送到我那里去了,自己却喝去岁留下的陈茶,这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佟佳氏含了一抹谦卑的笑容,垂首道:“嫡福晋说哪里的话,自入府以来嫡福晋一直对妾身照顾有加,并未因妾身出身低微而有所别,妾身一直铭感于心,只是苦无报答的机会,只能借这些东西略表一二;再说能够孝敬嫡福晋也是妾身的福份,只盼嫡福晋莫要让妾身失了这福份。” 佟佳氏这番话令那拉氏听着甚是动容,拉过她的手感慨道:“府中那么多妹妹,就属你最贴心,从不恃宠生骄,难怪王爷将你疼到了骨子里。” 佟佳氏被她夸得面颊微红,喃声道:“妾身只是守着自己的本份罢了,哪有嫡福晋说得那般好。” “恪守本份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人呐,唉……”那拉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发出一声轻叹。在片刻的停顿后,她又看向佟佳氏,柔声道:“王爷要让钮祜禄氏回府的事,你知道了?” 佟佳氏神色一黯,低低道:“是,听说了,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吧。” “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当年钮祜禄氏意图害你,被废黜禁锢别院,原以为这事儿就算过了,谁想到事隔四年之后,王爷会突然起了这念头。王爷处事素来公正严明,不知为何这一次会……”她摇摇头未再说下去,然言词之间颇有几分不赞同。 这番话令佟佳氏眼圈一红,低低道:“听说钮祜禄氏这几年在别院过的很苦,前段日子还因思念夭折的孩子发了疯,好不容易才医好,毕竟夫妻一场,王爷想必是于心不忍。” “王爷固然是心善,可这样却是要将你置于何地?”那拉氏抚着鬓后的芍药绢花徐徐道:“钮祜禄氏罪犯滔天,将她囚禁别院已是格外开恩,纵然发疯也是她自己想不开,如何有再回王府的道理?咱们几个也就算了,你却要日夜对着曾经加害自己的凶手。” 佟佳氏低头绞着半透明的绢子不语,眼眸处有浅浅的水雾,“可这事儿王爷已经决定了,妾身……” 那拉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话虽如此,但钮祜禄氏毕竟还没回府,一切尚有还转的余地,你素得王爷爱重,寻机会再好生劝劝吧。让一个疯妇回府,传出去对咱们雍王府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佟佳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还是咽了下来,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在送那拉氏离开后,佟佳氏缓缓沉下脸,回身至椅中坐下冷笑道:“明明是她自己不想让钮祜禄回府,却让我来劝王爷,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画眉在命人将喝过的茶盏撤下去后,继续蹲下身替佟佳氏捏脚,带着几分恭维道:“任嫡福晋算盘打得再响,不是一样瞒不过主子法眼。”她是在含香离开后调到佟佳氏身边的,这几年下来颇得佟佳氏看重,视做心腹臂膀。 佟佳氏头疼地抚一抚额,手指碰到垂落在额间的红翡滴珠有轻微的凉意,“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那拉氏才是府中最有手段的那个人。纵然我看得一清二楚,却依旧不得不按着她的步子走。”阳谋远比阴谋更可怕更难对付。 “这是为什么?”画眉不解她话中的意思,既猜到了,为何不可避。 佟佳氏往身子往椅背上一仰,有些无奈地道:“因为诚如她所说,钮祜禄氏回府最在意是我,即使不劝王爷,我也必然要向他问个明白,为何要让曾经犯下滔天大错的人回府,王爷并不是一个朝令夕改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许她回府,其中必有缘由。” 彼时,走在回含元居的路上,翡翠问那拉氏,“主子,你说佟福晋会当这只出头鸟吗?” 那拉氏摘了一片刚抽出来的嫩叶在手,指甲刚一用力,汁水便从嫩叶中渗了出来,在鸦青色长睫覆盖下的眼眸中精光如轮,“放心吧,她一定会,除非她心中没鬼。”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试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星光四散,佟佳氏来到书房,守在外头的狗儿垂首行礼,任由她进去,并未阻拦半分。佟佳氏为官女子时便在书房侍候,被立为福晋后,胤禛亦许了她自由出入书房的权利。 胤禛正专心批着各地送上刑部的折子,忽地面前多了一个雨过天青色的瓷盏,随着一双优美如兰的柔夷揭开盏盖,一股红枣银耳的香甜气息立时索绕在鼻尖,勾得人起了几分食欲。 “你怎么过来了?”抬头见是佟佳氏,胤禛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佟佳氏微微一笑,拿过胤禛手里的折子,将红枣银耳羹递到他手中,“公事固然重要,可四爷也得顾着自己身子才好,厨房说四爷从晌午回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已经这么晚了吗?”被她这么一打断,一直专心于事的胤禛才发现外面已是一片暮色,他竟毫无所觉,连书房中何时掌的灯都不知道。 佟佳氏上前替他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细声道:“妾身已经在让厨房准备晚膳了,四爷先喝蛊红枣银耳羹垫垫底。”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还真感觉有些饿了,低头舀了一勺在嘴里,那盏银耳羹火候炖得刚刚好,甜而不腻,香滑可口,很能引起食欲;待得将一蛊都喝完后,胤禛拉下一直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轻声道:“不早了,我让狗儿送你回去。” “四爷还不休息吗?”佟佳氏关切地问。 胤禛取过一本未看过的折子道:“得先将这些事做完才能休息,否则积到明天岂不是更多。” 佟佳氏心疼地道:“四爷这样经常熬夜,身子纵是再好也不了。妾身看四爷以前虽忙也不至于如此废寝忘食,是否刑部的事最近多了许多?” “事是一样的,只是现在与以前不同了。”胤禛淡淡回了一句,至于有何不同却没有说,他虽许佟佳氏出入书房侍候,但朝堂上的事却从不说与她听,与凌若在时还是略有不同。 佟佳氏很乖巧的没有再问,她能得胤禛如厮宠爱,并不是仅仅靠一张与纳兰湄儿相似的脸,识进退懂分寸亦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在她收拾碗盏的时候,胤禛忽地抬起头盯着她在烛光下莹然生姿的侧脸道:“有事想与我说吗?” 佟佳氏手上的动作一滞,摇摇头道:“妾身无事。” 她的回答引来胤禛一声轻叹,“是因为我想让钮祜禄氏回来的事?” 佟佳氏咬一咬唇,低声道:“四爷这么做自然有四爷的理由,妾身不敢过问。”话虽如此,眸中却已盈盈落泪,滴在胤禛的手背上有灼热的烫意,不待胤禛说话她又道:“钮祜禄氏虽曾害过妾身,但想来是一时糊涂,这些年在别院修佛参禅也算是赎了罪过,妾身不过执着过于往,她若回来,妾身依然会如以前那般待如亲姐。 “难得你能如此识大体。”胤禛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不过当年的事,兴许是你我错怪她了。” 佟佳氏眸光骤然一缩,面上却作出茫然之色,“妾身不明白四爷的意思。” 敲门声适时响起,却是佟佳氏让厨房准备的晚膳送来了,待狗儿进来将几碟小菜并一碗米饭摆在书房一侧的紫檀长几上后,胤禛方才牵过她的手坐下道:“想来你也知道钮祜禄氏曾发疯的事,在她疯颠的那段日子我曾去看过她,尽管神智不清,她却一直在说没有推过你下水,是你自己失足摔落池中,我相信一个发疯的人是不会懂得撒慌。” 佟佳氏强忍着惊惶,手抚在胸口颤声道:“四爷的意思是妾身冤枉她?”神色哀恸,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会!”胤禛说着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微微起伏的秀背道:“只是我突然想到这一切会否是一场误会。我曾问过徐太医,他说人在极度害怕之下会短暂失去部分记忆。你应该就是这样,落水的恐惧令你记忆出现空白,恰好凌若想来救你时被你拽了耳铛在手中,所以你醒来后就想当然地以为是钮祜禄氏推你下手,至于含香,她是在你落水后才到的,并不曾亲眼所见。” 这番话在佟佳氏心里掀起轩然大波,当年的真象是什么,胤禛不清楚她却知道,一切皆是她为了陷害钮祜禄而演的一场戏;如果钮祜禄氏真的疯了应该说实情才是,为何会说是自己失足落水呢?莫小看这几个字的区别,意思却是大相庭径。既规避了胤禛所犯下的错,又开脱自己的罪责,这绝不可能是一个疯子所能办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钮祜禄氏根本就没疯!一切皆只是为了重回雍王府所精心演绎的戏罢了!钮祜禄氏……那种山穷水尽的境况下,竟也让她寻到了翻身的机会吗?又或者连那场火都是她自己放的,如此心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如此想着,心却是渐渐松驰了下来,只要胤禛不曾疑心她,一切便都不要紧,尽可往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付。 她捺下心中所思,愕然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吗?妾身一些也不知道,妾身只记得自己当时很乱很害怕,又看到那耳铛,所以下意识的以为……”说到这里她紧紧攥住胤禛湖蓝滚银边的衣角切切道:“对不起,王爷,是妾身害你误会了凌姐姐,还连累她受这么多苦,对不起,可是妾身当真不是故意的。” “我明白。”胤禛安抚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谁都不要提了。” 佟佳氏收了泪小声问道:“既然事戸已经水落石出,而且凌姐姐的病也已经好了,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让姐姐回府?妾身听说别院那里破旧不堪,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姐姐在那里多住一日就是多受一日的苦。” 待得知凌若现在住在圆明园时,佟佳氏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四爷待凌姐姐真好,妾身听说圆明园二十四景每一处皆是景色优美,令人留恋忘返,犹如人间仙境。” 见她如此模样,胤禛岂有不知其心思之理,笑笑道:“皇阿玛既是赐了那园子给我,自然王府中的任何人都去得,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尽可与高福说,让他备马车送你过去。” 佟佳氏先是一喜,但随即又摇起头来,柔柔道:“不论去什么样的地方,都要有王爷在才好,妾身一人纵是天上瑶池也瞧之无趣。” 睇视着那张与纳兰湄儿近乎相同的脸,胤禛心中一软,握了她的手道:“好,等我有空了便陪你去。” 佟佳氏连忙点头,在服侍胤禛用过晚膳后,她跪安退下,胤禛则继续埋守于堆积如山的公文奏折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鱼跃鸢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胤禛下朝回来,正要往圆明园去,一道从宫里出来的胤祥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四哥,是不是去看小嫂子?” 胤禛睨了他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将凌若接到圆明园去了,怎么,你也想去吗?” 胤祥搓手装模作样地道:“本是不想去的,不过看在四哥诚心相邀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走一遭吧,顺便看看那园子修建的怎么样了。”圆明园是这两年才开始修建的,始一建好就被康熙赐给了胤禛,旁人尚无机会一观。 “还勉为其难?”胤禛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拍着他的后脑勺笑骂道:“不想去就别去,没人逼你!”说罢撩袍翻身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裂风,裂风长嘶一声,载着胤禛就往前奔去,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后。 “四哥等等我。”见他真的不等自己就走,胤祥忙翻身上马,用力一挥马鞭追将上去,待追上胤禛后,他回头扬眉笑道:“四哥,很久没赛马了,不如趁此机会来比一场,看谁先到圆明园。” “好!”胤禛回了他一个字,随后纵马追奔,尤其是在出城门后,地广人稀,一白一黑两匹马速度急升,犹如流星赶月,旁人只看到两道影子掠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如此一路你追我逐,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赶到圆明园,最后是裂风小胜一筹,胤祥的黑珍珠以一息之差落败。 鱼跃鸢飞是圆明园二十四景之一,位居大北门内,为庑殿顶重檐方殿,下层四面各显五间,上层各显三间,前后带水,八窗洞开,颇有一派村野田园景象;溪流逶迤,鱼跃其中,又有白鹭在水岸间漫行,生机盎然。 凌若正站在青石铺就的小桥拿着一包鱼食喂着溪中的鱼儿,每每鱼食洒下去,鱼儿就会成群结对的游过来争抢食物。 鱼儿是快乐的吗?凌若不知道,因为她不是鱼,但是她知道,在鱼儿的世界里肯定没有勾心斗角、权利倾轧。 墨玉蹲在桥底下,看到有鱼游过来就伸手去拨弄阳光照射下微暖的溪水,惊得鱼儿转身游走,偶尔避之不及时,鱼身会碰到她的手指,异常的触感往往令鱼惊惶失措,甩尾激起一连串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耀眼的光泽,犹如通透无瑕的晶石。 “小墨玉!”墨玉在那边笑眯了眼,不想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她差点摔下去,幸好手臂被人紧紧拉住,回头看去,只见胤祥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你……你……你……”不知是刚才被吓得还是因为看到胤祥惊的,墨玉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看到爷有那么激动吗?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胤祥习惯性地伸出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看到墨玉不悦地皱起了眉,他顿时笑出了声,眉眼之间尽是重重笑意,不知为何,在逗弄墨玉时,总会觉得特别开怀。 这样明亮无遮的笑容令墨玉心头一乱,双颊犹如火烧一般,她忙别过脸轻啐道:“十三爷这样突然冒出来,奴婢想不激动也难。”如此说了一句,忽地想到什么,忙问道:“十三爷什么时候从宗人府出来的?” “也就前两日的事吧。”胤祥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睨眼瞅着墨玉红彤彤的脸颊压低声道:“对了,你还没告诉爷,上次为什么突然离开,还一副气冲冲的样子,爷好像没惹你吧?” “哪有!”墨玉心中一慌,胡乱道:“奴婢是怕有人突然进来,会发现奴婢在里面。”顿一顿她又有些期待地问,“那双靴子十三爷穿了吗?” “喏。”胤祥抬起脚在墨玉面前转了一下道:“这不是正穿在脚上吗?大小合适,底也软和,小嫂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墨玉心里一阵无奈,那明明是她做的鞋,罢了,谁叫自己当时骗他说是主子做的呢,只得道:“那奴婢下次再求主子替十三爷做几双。” 那厢,凌若也看到了缓缓走上桥来的胤禛,灿灿春日的阳光漫天漫地洒落在一身朝服的他身上,明媚若金,令她不得不微眯了眼;唇角却是笑意浅浅,极为自然地朝那个人伸出手,“四爷来了。” 执手相握,一如从前,又仿佛更胜从前…… “突然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伸手将来时所摘的一朵紫玉兰插在凌若鬓边,即便是已经迁出别院,凌若依旧打扮的很素净,一身浅蓝色衣衫,在衣角处稀稀疏疏以银线暗绣了几朵小小的海棠花;发间亦只别了几只寻常押发,不见一颗珍珠宝石,“如何,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一切都好。”凌若拍净手里的鱼食想要去抚鬓边的紫玉兰,却因手上那股子腥气而生生止住,胤禛见状牵着她到桥的另一边,掬了溪水替凌若将沾在掌中的鱼食沬子洗净,随后又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帕子拭干水迹。 “这块帕子……”凌若眸光一动,取过帕子展开细看,果然是自己绣了一半的那块,边上还有几个福字未绣完,使得帕子周边的花纹断了一截,她记得这帕子与那些小衣一道扔在了桌上,“四爷去过净思居了?” “嗯。”胤禛淡淡应了一声,将帕子塞到凌若手里,薄而有形的唇角微微弯起,“既是一切都好,那就替我将这块帕子绣好,总不能老让我用没绣好的帕子,上回已经被老十三笑过一回了。” 见他将自己的东西珍而重之带在身上,心下感动,嘴上却不依地道:“四爷要帕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府里不知多少女子巴巴着送上来呢,哪用得着稀罕妾身这块。” “若儿这是在吃醋吗?”看到她那副小女儿家的模样,不知为何,胤禛心情一阵大好,连眼眸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哪有!”凌若被他说的粉面微红,轻啐道:“四爷身边那么多女子,若要吃醋,非得把妾身酸死不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召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说没有,我都闻到好大一股醋味了。”胤禛难得开玩笑,直把凌若弄得手足无措,又羞又急地跺脚道:“王爷再这样戏弄妾身,妾身可就不理你了。” 胤禛赫然轻笑,明朗如晨光的笑意驱散了一直笼罩在脸上的冷漠,俊美无铸令凌若不禁看得有些怔忡,论俊美,胤禛不输胤禩分毫,只是不喜多言 又常板着一张脸,才令人难生亲近之感。其实看怔的又岂止是凌若一人,还有对面的胤祥,胤祥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听到四哥这样笑过了,果然只有在小嫂子面前,四哥才会露出真性情。 至于纳兰湄儿,因为太过重视,所以四哥即使有不开心不高兴的事,也会装作若无其事,不让她担一丝难过痛苦。这样的爱深则深矣,却是太过沉重,若四哥真与纳兰湄儿在一起,注定要辛苦一世。 可惜这一点四哥自己并不明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幸好小嫂子回到了四哥身边,他相信,只要一路走下去,四哥终会有明白的一天。 红尘万丈,悲欢相伴,方是夫妻! “好了,不逗你了。”笑闹过后,胤禛扳过已经满脸通红的凌若肩膀道:“老十三特意来看你,咱们过去吧。” 凌若答应一声,将半湿的帕子收入袖中后,随心情颇好的胤禛踏过青石铺就的桥梁来到另一边,在墨玉的见礼中,胤祥微笑道:“小嫂子,一别四年,还好吗?” “既能站在这里与十三爷相见,自然是好的。”她回以同样的微笑,她与胤祥见得并不多,却异常投缘,这声“小嫂子”固然有玩笑在里面,却极是亲切;仿佛她真是他唯一的嫂子一般。 胤祥睨了负手站在那里的胤禛一眼道:“我早就说小嫂子不会害人,偏就是四哥不信,如何,现在被我说中了吧?” 胤禛拿这个十三弟最是没办法,何况此事确是他误会了凌若,是以被他这么毫不留情地顶着,也只是摸摸鼻子作罢。 “以前的事多说无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凌若淡淡说着,心里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论精明能干,诸皇子之中胤禛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是再精明的人一旦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就会变成一个睁眼瞎子,很多事看不明白,亦或者是不愿去看明白。 对纳兰湄儿的深情以及那份求之不得的痛楚,令得胤禛将感情移到了与她极为相似的佟佳梨落身上,并且对她深信不移。从而被惯会演戏的佟佳梨落紧紧抓住这一点,设下落水之局陷害她。 在用过午膳后,胤祥坐在推窗即可见水的庑殿中,忽地来了兴趣,命李卫寻来一根渔竿,自窗中将鱼竿伸了出去,轻轻一甩,细若发丝的渔线带着系有鱼饵的渔钩落入溪中。 胤祥性子洒脱,很少有安安静静的时候,可这一回却是老老实实在屋中坐了一下午,期间钓上来好几尾约摸有半斤重的青鱼,每次鱼钩拉起时,最先露出笑意的不是胤祥而是陪在一旁的墨玉。 一直到天色渐黑,胤祥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渔竿,嚷着说明天还要继续钓,胤禛晓得他自小就爱钓鱼,也就随他去了,让人将月地云居收拾出来供胤祥歇息过夜。 在三人一道用晚膳的时候,周庸突然进来说李德全来了,胤禛与胤祥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莫名。李德全是皇阿玛身边的人,又是宫里首领大太监,怎么会突然来这里,难道宫里或皇阿玛有什么事? 正思忖间,头发有些花白的李德全走了进来,满面笑容地朝胤禛兄弟行了个礼,“老奴给四阿哥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 李德全在康熙身边侍候已有近四十个年头,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即使康熙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亦跳不脱这句话。李德全能够四十年屹立不倒绝非易事,而他生存至今最重要的一个法门就是:不骄不躁;不论嫔妃还是诸皇子阿哥,失宠得宠,他皆一视同仁,从不做那跟红顶白之事,而对康熙是绝对的忠诚。 胤禛抬手道:“李公公快快请起,不知李公公漏夜前来可是皇阿玛有事要召我兄弟二人入宫?” 李德全笑一笑道:“皇上下午已经移驾畅春园,随驾的还有静贵人、郑贵人,皇上听说娘子被解了禁足,暂居圆明园,特意让奴才传旨召娘子过去叙旧。多年不见,皇上对娘子甚为挂念,还有静贵人,她也经常在皇上面前提过娘子。 石秋瓷!听到这三个字,凌若瞳孔微缩,恨意在眼底浮现,然在旁人有所察觉前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了一脸感激之色,“难为皇上还有姐姐一直记挂于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李德全甩了拿在手里的拂尘道:“既是如此,就请娘子随老奴去一趟畅春园吧,皇上还等着呢。” 见凌若看过来,胤禛想了想道:“左右我也无事,干脆陪你一道过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与皇阿玛说。” 胤禛身为皇子,要入畅春园,李德全自不会阻拦,在走到园外后,发现停了两乘小轿,分别是给凌若与李德全坐的;这畅春园与圆明园虽相距不远,但李德全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太监,体力不能与年轻力壮者相比,是以早几年,康熙念他多年勤勤恳恳,特意赐了一顶轿子,许他出宫传旨时在紫禁以外的地方乘坐。 轿子只有两顶,人却有三个,李德全倒是识趣,请胤禛上轿,他自己随轿走回畅春园就是了。 “不用,你坐着就是了,我骑马过去。”拒绝了李德全的好意后,胤禛让人将裂风牵出来,放缓速度跟着两乘小轿往畅春园走去。 畅春园是皇家御园,又有“京师第一园”之称,比之赐给胤禛的圆明园更显大气,虽此刻是夜间,但一路行来,灯光点点,与天上星辰连成一片,借着娟红灯光可以清晰看到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且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既有皇家的华贵之气,又不失自然雅淡的江南特色。 第一百八十章 畅春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德全引了两人一路经过大宫门、九经三事殿、二宫门直至春晖堂,康熙就在里面,正要进去,不想与刚从里面出来的胤禩和胤碰了个正着。 “四哥。”胤禩忙殷勤地唤了一声,神色亲切自然,倒是他旁边的胤?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自上次那回子事出了之后,他与胤禛一直不太对盘,有时候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说是兄弟却也与陌生人无异了,其实在天家,因为权利荣华,兄弟亲情本就稀薄得可怜,如胤禛与胤祥者能得几人?! 胤禛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八弟与十弟也在这畅春园,何时过来的?”他虽然神色淡然,但凌若能明显感觉到胤禛握着自己的手一紧,面对胤禩,始终不能做到真正的平静。 “怎么?就许你来给皇阿玛请安,不许咱们来吗?四哥管得可真宽。”胤?语气极冲地回了一句。胤禩听了皱眉低斥道:“胡说什么,有你这么跟四哥说话的吗?还不快跟四哥道歉。” 胤?别了头闷声不响,显然并不想道这个歉,胤禛见状摆一摆手道:“不碍事,都是自家兄弟,何需见这个外。”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一直有留心注意胤禩,发现他与四年前并无二样,依然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如世间集众多美好于一身的完美男子。曾经的废黜、囚禁乃至康熙当众的贬斥,在他身边皆寻不到一丝痕迹,仿佛根本不曾发生过。 这样的人,要不是视权利荣华如粪土就是城府极深,而胤禩……无疑是后一种! 胤禩赦然一笑,目光扫过静立一旁的凌若,他还记得这名貌美无瑕的女子,不过在此地看到她却有些愕然,他清楚这位四哥,做事向来有条理,为人又严谨冷静,怎得会贸然将一个女子带到畅春园来?这样可不合规矩。 那厢胤?也发现了凌若,虽然先后见过几次,但他早就忘了凌若模样,当即粗声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四哥将她带来做甚?我怎么不知道皇阿玛的畅春园可以任由闲杂人等出入了。” 李德全一直站在后面,只因他们兄弟几人在那里说话插不上嘴,是以没有作声,如今听得胤?这么说,赶紧快步上前请安,之后又赔了笑对胤?道:“十爷误会了,是皇上下旨命老奴去请娘子过来的,四阿哥他不过是陪娘子过来。” 娘子?胤禩与胤?对视了一眼,在本朝中并无娘子这一品级,胤禩记得胤祥大婚之时见凌若时,她是庶福晋,而今却被称为娘子,分明是被废黜之身,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皇阿玛指名召见? 从第一眼相见,除了惊艳之外胤禩一直觉得凌若有几分眼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压下心中的疑惑,胤禩温然道:“既是如此,那我与十弟不多打扰了。”点一点头拉了胤?离去。 在踏出春晖堂后,胤?甩一甩袖子不高兴地道:“本是来给皇阿玛请安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老四,真是晦气。” 胤禩扫了他一眼拧眉道:“说过你多少次了,说话做事别那么横冲直撞,就是不听。”见胤?犟了头想要说话,他双目一瞪道:“一只狗咬了你,难道你还要咬回来吗?” 胤?先是一愣,待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不悦之色立时一扫而光,眉飞色舞地翘了大拇指道:“还是八哥说得高明!对,咱们何必跟只狗一般见识,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记住,像咱们这样的身份,哪怕你心里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形于面上,否则吃亏的是自己。”胤禩语重心长地道,几个兄弟中他最担心生性鲁莽草率的胤?,喜怒形于色,最易吃亏。 胤?这回倒是老实,点点头道:“八哥,我记下了。” 记固然是记下了,但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胤?二十多年都这样,哪是一时三刻能改变的,胤禩也晓得,是以他摇摇头未再说什么,往后再慢慢提点吧。 “只是八哥……”胤?迟疑了一下又道:“咱们真要继续放纵四哥这只疯狗再咬下去吗?他可是太子爷身边的人,对咱们很不利啊!” 听到这句话,胤禩那张温润若美玉的脸庞逸出一丝冷笑,“你若以为他真忠心于太子就错了,老四这人野心可大着呢。”见胤?不解,胤禩扬一扬好看的眉毛道:“没见着老四这段日子经常窝在刑部坐堂吗?听闻他将积压了好些年悬而未破的卷宗都给翻出来了,一宗一宗的看,有什么疑惑或发现就圈注在卷宗上,然后发还给递上来的各处县府衙门,让他们重新审理此案。对于直隶、奉天、江苏、安徽四司之事,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还有稽查南北所监狱的狱卒和罪犯,以及赃罚库等等,皆一一过问。” “他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胤?面露奇怪之色,掌一部之事本就已经是极累的活,能交给底下人的一般都尽量交下去,哪有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的,那不是缺心眼吗? 胤禩睨了一眼在夜空中闪闪开光的星辰,素来浮于脸上的笑意此刻竟有些挂不住,“你只看到这个,为何不想想为何除却三哥外就他一人封了亲王,再想想为何独他一人赐了圆明园;老十,咱们都以为他只是太子爷身边的一条狗,上不了大台面,现在看来却是错了,他的心远比任何人都要大。” 伸手于夜空缓缓握紧,似要流连于指缝中的星辰握在掌中,然终是落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虚妄。 近三十年的努力,近三十年的费尽心机,换来的却是一句“辛者库贱婢所生,无资格为皇储”。 皇阿玛,你何其残忍,只用一句话便令我一生的努力化作泡影,连一丝希望都不肯留给我?即使我额娘真的卑贱,那也是你曾钟情的女子,若无你的垂怜,我额娘又怎会成为你的庶妃,又怎会生下我。 皇阿玛,同是你的儿子,为何却有三六九等之分?你若不喜又何必让我成为你的第八个儿子,给了我生的机会却不给我希望,这与死有何异!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仙玉女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经他这么一提,胤?方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道:“我说怎么最近皇阿玛对他另眼相看,还常在咱们面前提起他,敢情是他在背后搞鬼啊。做出一副沉于政事的样子,实际不过是想讨皇阿玛欢心罢了。真不是个好东西!” “老四这人,能力是有的,否则当初也不能在江西筹到两百多万两银子,只是性子有缺,刻薄凉淡,才会有冷面王之称。”胤禩收回手,淡淡说了一句。 “八哥,那咱们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抢了先机。”胤?紧张地道,他们这些皇子阿哥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即使自己做不上,也要让自己亲近的人坐上。胤?与胤禟最支持的当然是胤禩,无奈群臣联名保奏那回康熙亲自驳了此事,甚至还将胤禩削爵关入宗人府,虽然现在放了出来,差事爵位也分毫不差,但终归是无人敢提了,何况现在康熙又复立了胤礽为太子,希望更是渺茫。 胤禩虽心里不痛快但对于眼前的情况却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安慰胤?道:“不用担心,老四虽然此刻得皇阿玛看中,但我还是那句话,老四性子有缺,刻薄不近情面,满朝文武对他皆有所怨言。皇阿玛是一代仁君,又怎会择这样一个人为储君呢?再退一步讲,现在还有太子在,老四顶了天也不可能越过太子去。” 说到太子,胤?是一肚子怨言,论能力没能力,论才干更是差了八哥一大截,可就因为他是孝诚仁皇后的遗子,所以甫一满周岁就是太子,哪怕被废了,皇阿玛念着孝诚仁皇后的情份又生生给复立了,真是气人。 “不过防还是要防着的,让老十四多用点心,皇阿玛素来喜欢他,只是因为去岁我的事让皇阿玛对他产生了所芥蒂。”那还是去岁群臣联名奏保胤禩为太子的事。当时康熙责其妄图大志,企图谋害胤礽;胤祯替他挺身而出,奏曰:“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他的这句话令康熙愈加愤怒,拔出旁边守卫的佩刀欲诛胤祯,亏得五阿哥胤祺跪抱劝止,诸皇子又叩首恳求,方才怒气稍减,但仍命诸皇子挞胤祯,打了他整整二十大板,行步艰难。 所以,即使不久前胤祯被封为固山贝子,他同康熙的关系依然紧张。 如今,胤禩失去了争储的资格,而老九老十又不足以担此大任,那么他们之中便剩下一个胤祯有可能。 至于太子……能废一次便能废第二次,观太子复立后的这几日,态度虽较往日里诚恳了许多,但落在胤禩眼里,却分明能看出压抑在深处戾气,他并不曾真正有悔过之心。再而言之,康熙英明仁武,太子与之相比却差得太多,如今念着情份复立为太子,但往后呢,当真要将大清江山交诸在碌碌无能的太子手中吗? 皇阿玛固然老了,却还不曾糊涂,他必然要在自己百年之前找一个可保大清江山稳固繁华的人托负;现在复立太子,既是因为昔日的情份,也是想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下结论尚且为时过早。 这些打算胤禩不曾明说,但胤?隐隐也有些知道,当下点一点头,正待要走,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忙收住脚步压低了他惯有的大嗓门道:“八哥,我听说一件事情,与太子有关,但不知真假与否。” 待胤?将他知道的事细细说出来后,胤禩先是一惊,复缓缓松开皱了许久的眉,笑意亦再次挂在了脸上,掸一掸紫锦长袍道:“无风不起浪,我观此事至少有七八分可信。若是皇阿玛知道了此事,二哥那刚刚坐上的太子之位只怕又要不稳了。”稍稍一顿他又道:“只是这事不能由咱们去捅破,得换一个人来来。” 康熙如今对他颇有成见,若由他将此事捅出来,纵然为真,康熙也会心存疑虑,认为他仍然觊觎储君之位,故意陷害太子。至于胤禟和胤?早已被认为是八阿哥**,撇不清关系。 那么,应该找谁呢? 正自苦心思索之际,远处漫步走来一位宫装丽人,容色妍丽,气韵非凡,一举一动皆透着一份端庄雍容。胤禩认得此人,是皇阿玛这些年来的新宠,承乾宫的静贵人。 几乎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纠结于心的烦思便解开了大半,她――便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待其走到近前后,胤禩与胤?一道拱手欠身道了声吉祥。贵人一级虽然不入品流,但终归是康熙身边的人。 石秋瓷悦耳的声音自重重珠翠中透出,“八阿哥与十阿哥不必多礼,你们一个是廉郡王,一个是敦郡王,我如何当得你们如此大礼。” “贵人客气了。”胤禩泰然一笑道:“论辈份您是我们们的姨母,行礼是应该的。不知前次我让人送来的神仙玉女粉静贵人用过没有?” 胤禩经常会拿些好东西来孝敬宫里的娘娘主子,她们是皇阿玛同床共枕的人,最亲密不过,胤禩怎会不设法拉拢,宫中但凡得脸的娘娘主子皆有所孝敬。 说到神仙玉女粉,石秋瓷美目一亮,含笑点头道:“说起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八阿哥,其滋养容颜的功效极好,只是不甚经用,这半月下来,八阿哥让人送来的那瓶已经去了一小半。” 神仙玉女粉相传是唐朝女皇武则天所用的养颜圣品,正是这个令她至80岁高龄时仍然保持着青春般的容貌,不显衰老。上说她“虽春秋高,善自涂泽,虽左右不悟其衰”。 唐朝官府所编写的药黄虽有此方,但不知为何并未有中的效果,仅仅可以使人皮肤润滑一些罢了,久而久之,也就认为是讬传了。 后来胤禩意外得到一张神仙玉女粉的古方,与书中一对,才发现书中所记载的制法并不完整,使得神仙玉女粉功效大减。他按着古法将神仙玉女粉制出来后,先寻了一个廉郡王府中的女子试了一下,发现在十余天后皮肤开始滑润柔嫩,而一个多月后更是红润光泽、妩媚动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确认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玉女粉后,他立刻着人制了好些送入宫中,以博众娘娘主子喜欢。 “难得贵人喜欢,等回去后我这就让人再送些过去,往后贵人若有所需,派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这如何使得。”石秋瓷心中欢喜,自从用过神仙玉女粉后,她明显感觉自己皮肤滑嫩了许多,有一回连康熙亦赞她肤若凝脂,即使是这一回胤禩不说,她也会去寻他要,神仙玉女粉的功效实在令她爱不释手。在假意假意推辞一番后便答应了。 “贵人这是要去皇阿玛那里吗?”胤?顺口问道。 石秋瓷点点头道:“皇上召见了钮祜禄氏,我与她自小一道长大,感情甚好,数年未见甚是想念,既是在这畅春园内说什么也要见上一面。” 移步离开,却在经过胤禩身边时听到他带了几分魅惑的声音,“我有一份大礼想要送给贵人,不知贵人可有兴趣?” “大礼?!”石秋瓷脚步一滞,精心描绘过的眉眼掠过胤禩俊美的面容,惊疑不解地道:“八阿哥此话何意?” “能否借步说话。”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关系重大,自不能在这里说,见石秋瓷犹有疑色,又道:“我保证此事对贵人有百利而无一害。” 见他说得这般神秘,石秋瓷低头想一想缓缓道:“我如今住在碧云居,不知八阿哥、十阿哥有没有兴趣赏脸去坐坐?” “贵人相邀,岂敢不容。”胤禩见她被自己说动了心,微微一笑,与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胤?一道随折身而回的石秋瓷去了碧云居。 他相信,那件事一定可以打动眼前这个看似温雅的女子,她在贵人的位置上待了这么些年,想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往上挪一挪了。寄人篱下如何有自己做一宫之主来得痛快。 且说凌若在胤禛的相伴下进了春晖堂,康熙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听得脚步声睁开眼来,待看到凌若时,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旋即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道:“你们来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胤禛肃然拍袖伏倒于地,面对康熙时,他先是臣,随后才是子。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凌若亦跟在胤禛后面行礼,数年不见,康熙的容貌比以前更显清癯苍老,用明黄发带束起的发辫中亦多了许多白发,想来这些年因为太子还有大阿哥之事,操心过度所致,毕竟已经是快六十的老人了,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不过所幸精神瞧得尚可,目光也依然炯炯有神。 “都起来。”康熙摆摆手盯着正直起身的胤禛道:“怎么你也来了?” “儿臣得知皇阿玛来了畅春园,所以特意来请安。”胤禛忙垂目回答,之后又关切地道:“早上上朝时听得皇阿玛有几声咳嗽,不知眼下可有好些,是否有让太医瞧过?” 若非胤禛提起,连康熙自己都忘了上早朝时因喉咙干涩而咳过几声,当下摆摆手道:“不碍事,多年积下的老毛病,瞧了太医也不管用。倒是你,听说常在刑部做到很晚?” 胤禛默然低头道:“皇阿玛身为一国之君,要操心之事太多,经常至深夜都还在批阅奏折;儿臣身为人子,愧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唯有做好份内之事,令皇阿玛少操一些心。” “刑部的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康熙点点头,言语间带了一丝欣慰,“只是在量刑方面尚有些过严,要记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非大奸大恶之人,当留一线生机。如此,也算为自己积德修福。”他从不担心这个儿子的能力,反倒是他的性子,颇有些不足之处。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如此应了一句后,胤禛在康熙的示意下退了出去,留下凌若一人在偌大的春晖堂中独自面对康熙。 “你的病都好了?”许久,康熙开口问道,语气甚是温和。 凌若一怔,康熙这话显然是在问她之前发疯的事,想不到连康熙也知道此事,忙答道:“托皇上洪福,奴婢已经没事了。” 康熙微微一笑,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近前,仔细端详着她像极了姨娘还有芳儿的容颜,适才刚睁开眼的时候,恍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以为她们还活着。 “你之前的事朕都听说了,那孩子很是可怜。”康熙叹了一声道:“原本朕想等她出生后亲自赐名,不想上天却是不肯给朕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凌若不禁面有哀戚,声音亦染上一丝哽咽,“是孩儿无福,未能得她皇爷爷赐名。” “你被废黜禁足别院后,朕也颇为挂心,只是这毕竟是老四的家事,朕即使身为阿玛也不便过多干涉。至于当年的事……”他顿一顿沉沉道:“是老四处li得过于急燥了,不过你既然回来了,也无谓计较对错之事,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朕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与老四和和睦睦,明白吗?”康熙这番话既是劝诫也有敲打之意,他生于深宫长于深宫,以八岁稚龄登基为帝,有何事不曾见过听过?对于后宫为争宠夺爱而耍的诸多手段皆心中有数,只是大多数时候只要嫔妃们做得不是太过份就不会去干涉。凡事皆讲究一个平衡之道。 如今胤禛将她接回来,就意味当年佟佳氏的事另有内幕,真相如何他不愿多问,在每一个人心里皆有一个真相,真假难分,问得多了,反而会让自己辩不清看不明,与其如此,倒不若随心而行。他始终认为相由心生,钮祜禄氏既然能长得像姨娘,必有其缘福在,一个能够如此像姨娘与芳儿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他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钮祜禄氏会因此事对老四生出怨怼之心,他生为阿玛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此番召见,既是想见一见钮祜禄氏,也有心敲打她一番,不论胤禛如何待她,始终是她夫君,生死不可改,若心生怨怼于她于胤禛都不是好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和硕霁月郡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既是入了皇家,注定不能安安稳稳过此一生,苦难折磨必将如影随形,唯有经历过这些才能见到最绚烂的阳光;但是有很多人没能踏过这条路,最终迷失在无尽黑暗中,太多的恨与怨只会毁了自己。 私心里,他总盼着这个像极了姨娘的女子能够比姨娘有福气些,不要因恨怨难解而走上不归路。唉,每每想起姨娘自尽于冷宫之中,他就忍不住一阵唏嘘,他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尽孝双亲膝下,不论是皇阿玛还是额娘亦或者姨娘,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凌若如何不明白康熙话中的意思,她对胤禛最开始确是恨怨难消,恨他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尤其是在假装发疯的那段日子,她渐渐有些释然,很多事并非胤禛所愿,他只是被某些人某些事蒙蔽了双眼。 她伏下身去声音柔缓之地道:“奴婢明白,请皇上放心。” “那就好。”康熙对她的回答很满yi,抚一抚身后束得极为整齐的辫子轻声道:“至于那个孩……朕有意追封她为和硕郡君,赐号霁月,也算朕这个皇爷爷为她尽一份心了。” 凌若一怔之后顿时喜极而泣,按皇家规矩,未周岁的子嗣若夭折,是不例序位不赐封号的,仅只是记名于宗册之上 说得不好听一些便是皇家的孤魂野鬼,若有名字尚且好一些,否则连亲人的祭拜都无法享受,每每想起自已那个苦命的孩儿,凌若就心中发堵。如今康熙破例赐孩儿这份旁人难以岂极的哀荣,她岂能不激动。 在大清,唯有皇帝之女可被称为固伦公主或和硕公主,其余王公贵胄之女皆称为格格,而格格又分五等,第一等是亲王之女,称为“和硕格格”嫡妻所生为郡主,侧室所生为郡君。 康熙给了那个不曾谋面的孙女最大的哀荣与尊宠,一个和硕郡君足够她享尽皇家烟火,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 凌若泪流满面,额头重重磕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泣声道:“谢皇上赐名!谢皇上垂怜,奴婢代孩儿谢皇上!” 霁月……孩儿,你听到了,这是你皇爷爷亲自所赐的封号,霁月……霁月……我的孩儿! 想到这里,苦凌若哭得不能自己,只是不停地磕头,除此之外她不知还能如何表达自己对康熙的感激之情。康熙有那么多皇孙,却独独赐名于一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孙女,既是念其可怜也是有心慰自己,凌若如何能不感恩。 “起来吧。”康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见她额头一片磕得皮破血流,扬声唤道:“李德全!” 一直守在外面的李德全听到康熙叫他,连忙从旁边的朱漆小门中走进来,恭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去将那瓶治外伤的白玉生肌膏拿来。”康熙吩咐道,李德全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已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过来。 康熙接在手里,眯眼用细细的银棒从中挑出一点蕴有清香的药膏涂在凌若头上,这药膏甚是神奇,刚一涂上去,原本还在缓缓往外渗血的伤口便止住了,且开始有愈合的趋势。 待仔细涂抹了几层后,康熙将瓷瓶往李德全怀里一扔笑道:“亏得朕这双眼还不曾花,否则还不知涂到哪里去呢。” 李德全闻言赔笑道:“皇上春秋鼎盛,龙目锐利岂会眼花,要花也是像奴才这种人,昨儿个还因为眼花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瓷碗呢。” 康熙微微一笑,神色有些寥落,“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毕竟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身子骨哪还能跟年轻时相提并论,眼花是迟早的事。人,终有老去的那一天呐。” 凌若听出他话中的失落之意,晓得即便是这位注定要名垂千古的帝皇在感觉渐渐衰老的身体时也对生老病死生出了惧怕之意,当即宽慰道:“皇上是天子,是万岁,万寿无疆,岂有老去一说。” “万岁?”康熙失笑着摆摆手道:“活上一万岁这不成了老妖怪了吗?朕可从没想过,何况天下哪有长生之人,看看当年的秦皇就知道了,人终有一死,天子也不例外。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十耄耋、一百期颐。”在说这些时清明的眸中透出几分热意,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便归于平静,赦然道:朕啊,能活到七十岁就心满yi足了。” 李德全闻言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您福泽深厚,莫说七十,就是百岁也唾手可得,奴才可还指望着在您身边多侍候些年呢。” 康熙笑笑没有说话,能活多久他并未太过在意,皇帝始终是人间天子,求不得长生不死,只是担心自己百年后,庞大的帝国究竟要交到谁手里? 尽管复立了太子,可是他的心并没有彻底安定下来,甚至有所迷茫,太子当真是自己所寻的继任者吗?他能担得起这个重到无以加复的责任吗? 每每想到这个,康熙都一阵默然,三十多年的父子,足以他对胤礽的脾性有所了解,尽管相貌与自己年轻时很像,但那性子却是不太像。 远处,风起于平地,在静夜中将檐头铁马吹得叮叮作响,将康熙自沉思中惊醒过来,走到沉木长窗前,瞧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不知何时明月星辰被乌云所遮,令得外面漆黑如墨,绢红宫灯的光亮在重重夜色中被逼得只能照见周围一丈的范围。 “要下雨了。”康熙这句话刚落下,宫灯照见的地方便能看到凭空而落的水滴,细细连成一片,落在环绕春晖堂的溪水中,漾出层层涟漪,耳边则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静夜烛光下的雨景,瞧起来别有一番无言之美…… “很久没听你吹箫了。”康熙如此说着,目光依然落在夜雨之中,不曾回头,“李德全,去取箫来。” “嗻!”李德全轻应一声离去,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捧了一管紫竹箫。 第一百八十四章 箫声依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接在手中略一思索便有了计较,取箫于唇下,一曲应声而来。 ,曲调清新明快、悠扬华美,以曲生景,绘出皎月清辉下幽静迷人的杭州西湖。 雨依旧在下,细密连绵,然康熙的眼前所浮现的却是皎月当空、碧波万里之景,一切皆是那么平和、静谧;一直被国事家事索绕不休的心在这一刻渐渐宁静下来,颇有空灵之感。 会吹箫的人很多,但能如凌若这般融情入箫者却是极为少见,这也是康熙之所以喜欢听她奏曲的原因。 待得一曲落下,李德全已是听得如痴如醉,半晌才道:“不知为何,奴才虽然不懂琴萧之意,但听着娘子吹箫就觉得浑身舒坦,精神百倍。” 凌若双手将箫奉还,不好意思地道:“公公过誉了。” “奴才说的无一句虚言,娘子吹得比宫中乐师还要好。”李德全一笑,脸上那些个皱纹便显得更深了,犹如一朵千瓣老菊,他陪在康熙身边数十年,终也是老了,在把紫竹箫塞回丝绒布套时,眼花的好几次塞到外面来。 已然回过身来的康熙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咳了几声道:“内库里有几副西洋进贡的水晶片,明儿个你去拿一副去打磨做成老花镜,省得看东西这么吃力。” 李德全连忙跪谢隆恩,康熙点头拿起放在一边的茶润了润干涩发痒的嗓子, 原本以为喝几口茶就会止住,哪想这一次却是难受得紧,已经流入喉咙的茶来不及咽下就全部喷了出来,咳个不停,满面通红,连话都说不出,直把李德全和凌若两人都给吓得不轻,忙不迭抚背拍胸,替他将气顺下去。 “咳!咳咳!!”直咳了好一阵后,康熙才缓过气来,抚着有些发疼的胸口靠在椅背上,偶尔还是会咳上那么几声。留下凌若继续替他抚背,李德全去重新倒了一盏茶来,在试过茶温后方小心翼翼递到康熙面前,“皇上,喝口茶,慢点。” 康熙神色委顿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又歇息一阵后,惨白的脸色方见些许血色,他苦笑着摇头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以前亲征平定噶尔丹叛乱的时候,朕身上挨了好一箭还在千军万马中取了敌军首将的头鼎盛,而今只是小小的咳嗽,却令朕如此狼狈不堪,唉!” 其实真正令他伤怀的不是身子,而是子嗣,二十余个儿子,同胞手足,却为了一个太子之位你争我夺,兄弟阋墙,全然不顾手足之情,让他这个做阿玛的如何不伤心难过。 见他说得凄凉,李德全亦跟着掉眼泪,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是用帕子仔细拭去康熙嘴边的水渍。人呐,上了年纪后最怕的就是看着自己老去,天子亦不例外。 凌若眼圈一红,嘴里却是道:“奴婢听闻去岁在木兰围场狩猫时皇上还亲手射杀了一头猛虎,哪里有所老。至于说咳嗽,哪个人没有三灾六病的,皇上到如今才不过一个咳嗽,旁人如何想奴婢不知,但奴婢却是已经羡慕得很。将来奴婢到了皇上这个年纪还能安安康康,身子健康,奴婢就心满yi足了。” 康熙深深看了她一眼默然道:“朕相信你是有福之人。” 凌若低头一笑,并未去深究康熙这句话,只是道:“奴婢知道一个治咳嗽的偏方很是有效,皇上要不要试试?” “也好。”歇了这么久精神差不多恢复了,康熙坐直了身子,积年老病虽说要不了病,但总缠在身上也心烦,尤其是季节交替时,更是易咳嗽,有时夜间还会被咳醒。 “那妾身明日煎好给皇上送来。”话刚出口便感觉到不对,她今夜能入畅春园是因为康熙召见,如何还能日日入园,真当这里是自家不成。当下低一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奴婢等会儿将方子写给李公公。” “无妨。”康熙温和看了她一眼,复对李德全道:“传朕的旨意,允钮祜禄氏出处畅春园,任何人不得阻拦!” “奴才遵旨!”李德全听得心惊不已,他是常伴圣驾的老人,数十年下来却还是头一回见康熙对一个女子优待到这等地步。不由得想,若当时钮祜禄氏没有被荣贵妃赐给四阿哥为格格,而是入了后宫,只怕如今后宫已是钮祜禄氏一人天下,在同届秀女还为一个贵人之位苦苦挣扎时,嫔妃对她而言已是触手可及,甚至于妃、贵妃、皇贵妃也不无可能。 当凌若从春晖堂出来的时候,发现胤禛负手站在檐下看夜色中的雨景,神色是往日少有的淡然宁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过来头,微微一笑,朝凌若伸出手,俊美的容颜在夜色灯光下透着温润与超然,这一刻,他似乎不是冷面王胤禛,而是多年前坤宁宫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唇角微微翘起,在渐深的笑意中伸手与他相执,一如数年前…… 宁静、淡然――始终只是表像罢了,回不到从前,她要踏上的,还有胤禛要踏上的都将是一条不归路…… “我听到你的箫声了,平湖秋月啊,差一点我都以为自己身处杭州西湖。”胤禛没有吝啬他的赞美。 凌若侧一侧头,带着几分神往之色,“妾身在书中看到过西湖,听说很美是吗?” 胤禛握了她细腻柔滑的小手道:“我也只是在随皇阿玛南巡的时候去过几次,确实不错,圆明园还有畅春园的一些景都是依它而建。” 天下竟有如此美景吗?可是于她终究是可望不可及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便听得胤禛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带你一道去。” 这话不经思索,甚至不曾在脑中打个转便已经脱口而出,令得胤禛自己亦有些愕然,何时他又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那厢,凌若已是一片动容,眸中有水光隐现,忽地一笑,嫣红的菱唇弯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另一只手伸出小指,戏语道:“四爷贵人事忙,怕会忘了这随口之话。不若我们们学那孩童拉个勾,如此不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忘了。” 这是胤禛第一次见到凌若孩子气的一样,竟要他堂堂一个亲王像黄口小儿那样与她拉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吴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想着,手指却伸出去,与那根纤细的手指缠绕在一起,犹如相伴而生的树与藤,永不分离。 他们说话的功夫,几个机灵的小太监已经取了油纸伞还有蓑衣过来在一旁候着,凌若自己接过油纸伞,将蓑衣递给胤禛,手伸了许久却不见他来拿,侧目望去,只见胤禛正瞧着迷蒙的细细雨出神,逐将绘了水墨江南的油纸伞打开,任伞柄的杏色流苏在带着水汽的夜风中飘荡,“王爷想什么如此出神?” 胤禛收回目光,带着几分眷恋,“记得以前,皇额娘最喜欢在夜里下雨的时候抱着我看雨景,她说这样会让人心情宁静平和,忘却所有的烦恼。” 胤禛口中的皇额娘自是孝懿仁皇后,于胤禛来说,她是后宫之中唯一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人,也是他最温暖的一段回忆。 凌若略一思忖,朝胤禛凝眸一笑道:“左右圆明园离这里并不太远,不如妾身陪四爷走回去吧,说起来妾身还没与四爷走过这样长的路呢。” 胤禛诧异,他原是有这个打算,但并没打算带凌若一道,印象中并没有什么女子愿意走这么长的路,而且还是在下雨的时候。 以前曾与湄儿一道走过,初时湄儿还觉得很开心,但随着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她新换上的绣鞋,便开始噘起了嘴,将伞一扔跑回屋中,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有淡淡的欢喜浮上心头,接过伞撑在两人的头上,流苏垂却,缓缓步入雨中,无言,却有静谧到极致的美好与柔情…… 在将要踏出畅春园的时候,凌若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春晖堂的灯光熄灭,想到那位握有天下至高权利的老者,凌若心有所动,轻轻道:“皇上身子不大好,四爷得空多来看看皇上吧。” 胤禛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凌若知道他听进去了,从狗儿嘴里她知道胤禩被斥那回,湄儿一如她所料曾去过雍王府,具体说什么狗儿没听到,但是却看到了湄儿走后胤禛阴沉到极点的神情以及……手上的伤。 她相信经过那一次,内心骄傲如胤禛,绝不会再甘于沉寂。 纳兰湄儿,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这样的女人,无知却有福,而她……并没有那样的福气,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只为抓住那一点生的希望以及……胤禛稀薄的爱…… 夜,在雨意中过去,一早醒来,天色已经放晴,唯有湿漉漉的地提醒着人们昨夜曾经下过雨。 凌若如今歇在圆明园西处的万方安和之中,建楼于水,与鱼跃茑飞不同,这里不是小溪环绕,而是碧湖,唯有一条道与岸相连。白天站在万方楼中,放眼望去,可见碧波荡漾;夜时安枕于床榻间则可聆听湖水拍岸鱼跃其中的声音。 在侍候胤禛更衣上朝后,凌若也无了睡意,干脆去厨房看她昨日让李卫他们准备的东西。到了那边发现自己所要的东西已经悉数摆在台案上,当即挽了袖子将东西一一切好然后放入紫砂锅中隔水炖煮。 “主子,这些东西当真能治皇上的咳嗽吗?”凌若放入紫砂锅的东西墨玉都认识,可就因为认识所以知道这些东西再寻常不过,怎会有如此奇效。 “你瞧着就是。”凌若也不解释,只笑着让墨玉将火生起来,恰好此时李卫也到了,便让他也帮着生火,凌若自己则取过一把厨房中用来扇火的 莆扇,掌握着火候。李卫原说有他们照看着就行了,然凌若知晓这个偏方旁的不要紧,唯独一个火候是一定要掌握住的,以前阿玛咳嗽不停时,额娘就是这样在厨房守上一上午,就为了煎这方子。 李卫见劝不动凌若,唯有让墨玉赶紧瞧瞧厨房中有什么东西可用,做几样点心膳粥,省得饿着主子。自己则在旁边打下手,谁让此刻时辰尚早,厨房的人尚未来。 两人忙活一阵后,做了一道红豆膳粥配三色小点心以及一道新鲜炒起的山珍刺龙芽,倒也可口。待他们都吃的差不多后方见厨房的人先后到来,见到凌若在均是愣了一下,随即过来行礼,随着叫了一声娘子。 尽管没有人跟他们说过凌若的身份,但多少也打听到了一点,对这位以庶人之身独享圆明园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最后走进来的是这厨房的管事,三旬左右的中年人,身材微福,长了一对小眼睛,唇上还蓄着八字胡,不时摸一下;身上则穿了一袭酱色长衫,走起路来一步三摇,这原本倒是没什么,无奈他双腿长短不一,这一摇更是明显,派头没见着,倒像是鸭子在学走路,难看至极。 他这样瞧得墨玉一阵好笑,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李卫小声道:“咱们园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 李卫还没来得及回答,那管事已看到了凌若,眼睛微微一眯,如此一来原本就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奴才吴德给娘子请安。”吴德上来行了个礼,只是这身不躬腿不弯,怎么瞧着也不像个行礼的样子,不过是应付了事。 墨玉正瞧得皱眉时,李卫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他叫吴德,听说是佟福晋家乡的远房亲戚,来投奔佟福晋,恰好当时皇上赏了四爷这座园子,便安排他在这里做个管事。” “原来是佟福晋的人,难怪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墨玉恍然,看向吴德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厌恶。 换了以往凌若也许不会去计较吴德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举止礼,但是现在……呵,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恶人始终还需要恶人来磨,何况李卫的话她亦有听入耳中。 只听她和颜悦色地道:“以前不曾见过吴管事,可是刚入园子?” 见凌若不敢对有所指责,吴德越发得意,“娘子说的是,奴才刚来不久,蒙佟福晋关照在园子中谋了个管事的差事。”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凌若,他吴福是佟佳氏的人。 凌若拨着耳下的米珠坠子微微一笑,“既是初来,难道吴管事你不懂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吴德被她说的一愣,不解其意。 凌若扬一扬脸,笑意渐渐冷了下来,“小卫子,教教吴管事见到主子时该怎么行礼。”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教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卫答应一声,走过去在吴德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朝着他的膝弯子狠狠踢了一下。双膝最薄弱的地方被他这么一击,没有防备的吴德哪站得住,立时身不由主跪了下去,耳边是李卫闲闲的声音,“吴管事,记住了,这才是奴才该向主子行的礼,像您刚才那般,也就是主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还特意教你怎么行礼,往后可是要记牢了,莫要再忘了,否则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便能了事的。” 莫明其妙被人踢跪在地,吴德气得脸颊上的肥肉不住抖动,自入这圆明园后一直仗着佟佳氏这棵大树作威作福,从未受过气,如今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当即气呼呼地站起来冷笑道:“主子?她算是什么主子,不过是一个被废了的庶人罢了,别人不知道,我吴德心里一清二楚,叫声娘子已经是客气了,还摆什么主子的威风?!” “休得放肆!”李卫怒喝一声,竖眉道:“凭你一个奴才也敢如此对我家主子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有什么不敢。”吴德把头一抬大声道,打从心底里看不起钮祜禄氏,一个废人有何资格嚣张,他身后的人可是如今雍王府中最得势的佟福晋,得罪便得罪了,还能把他怎么着。 静静听了半晌,凌若将用来拨柴火的木棒一扔,拍拍手站起来看着吴德淡然道:“你认为我没资格教训你?” “不敢,只是奴才是厨房的人,不劳娘子费心。”口里说不敢,言语却无丝毫敬意,他扫了尚炖在水中的紫砂锅一眼道:“娘子若无事的话就请回吧,奴才们还得做事呢,可不像娘子那么闲悠。”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当吴德以为她害怕了的时候,耳边骤然传来冷凝到极点的声音,“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捆了!” 吴德一惊,忙喝道:“你敢!”话音刚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下,正是李卫,他压根不理会气得大叫的吴德,转头对那个面面相觑的下人道:“你们还不动手,没听得娘子的话吗?” “奴才……奴才不敢……”在李卫的喝声下,其中一个人小声地回了一句,吴德是怎么当上这个管事的他们都心里清楚,眼下若听凭凌若吩咐去捉捆了他,无疑是得罪了吴德,难保他不会事后算帐。 见没人敢动手,先前心生惧意的吴德立时放下心来,总算这群东西还有些眼力劲,知道风吹哪边,否则定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凌若也不在意,漫步来到正嘟嘟不断冒着泡的铁锅前,用厚棉套裹了手将其从水中取出,放入一早准备好的提盒中,口中道:“小卫子,去叫周庸过来,他若不在,便直接给我请十三爷过来。他是四爷的亲弟弟,好歹也算这园子的半个主子。”周庸原是一时与狗儿一道随在胤禛身边的,只是如今园子刚赐下来,再加上凌若也在这里,有许多事要处li,所以便将周庸留了下来,名义上是这园子里的大管事。 凌若的声音不带丝毫火气,仿佛在说无关要紧的事,然听在吴德耳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该死,他怎么把这两位给忘了。在其他下人面前他或许还可以逞逞威风,但周庸那是什么人,王爷的亲信,同是奴才,但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何况还有一个十三爷。 吴德越想心里越打鼓,不过这面上依旧不甘示弱,嘴皮子逞强道:“就算他们来了,我也没错,你一个废人无权处置我!” 凌若笑笑就着墨玉端来的凳子坐了,什么也没说,然越是这样吴德心里越没底,眼睛不时瞟向门口,希望来的是周庸,这样他看在佟福晋的面上兴许会帮着自己说话。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道人影急急而来,其中一个正是周庸,他走得比李卫还要快,刚一进来就朝坐在那里的凌若打了个千儿,“奴才周庸给娘子请安,娘子吉祥。” 周庸可不是吴德那种不开眼的家伙,真正的风吹向哪里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从钮祜禄氏踏进这座园子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知道这位曾经的庶福晋将再次崛起,无人可以挡其脚步。何况昨夜狗儿还告诉他,康熙许其随时出入畅春园并追封数年前死去的那个婴儿为和硕霁月郡君。 见到周庸这般恭敬有加的态度,原本还心存饶幸的吴德,顿时一阵傻眼,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周庸要对一个庶人如此客气,即便王爷将其接来园子里又如何,不是一直没复其位吗?由此可见钮祜禄氏在四爷心里也不过尔尔。 “起来吧。”对他,凌若自是客客气气,指一指吴德道:“这园子里的事是你在管,如今这个奴才出言不逊,口口声声指称我没资格管教他,我本想叫人将他捆了由你处置,但是无人动手,不得已之下只得让你来一趟。瞧瞧该怎么是好呢?” “这……”周庸面露为难之色,一个吴德自然算不得什么事,哪怕死了也只不过是丢到乱葬岗的小事,可是吴德身后的人却不得不令他重视。也许佟佳氏并不是太过在意吴德,但他若在此处置了吴德,那么就是与佟佳氏站在对立的方向,那可是府中最得宠的福晋啊! 此事……当真是棘手!而钮祜禄氏摆明了是要看他的态度,否则也不会特特意把他叫过来。 周庸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吴德却哭丧着脸道:“大管事,奴才冤枉啊,奴才什么也没说,是娘子不知是否瞧奴才不顺眼,奴才一来就说要教训奴才,刚才李卫还打了奴才一个耳刮子,您瞧这脸还肿着呢。” 见他在那里颠倒黑白,墨玉柳眉一抬刺言道:“吴管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我都替你燥得慌,事实根本就是你目中无人,主子让李卫教你一个奴才该行的礼,你不虚心相受,反而出言顶撞,所以才会惹得主子动气。” 被她当面戳穿,吴德颇有些挂不住脸,反驳道:“娘子已经被废,无名无位,我都已经请过安了还待怎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 立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里周庸已经大致明白,必是那吴德对钮祜禄氏不敬在先,所以引出这场风波来,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既已摆到台面上,必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瞧了面无表情的凌若一眼,暗自揣测她将自己叫来的用意,与狗儿不同,他与钮祜禄氏jie触不多,不过也晓这位娘子以前在府里时素来与人为善,即便有所不敬也一笑置之,并不曾有得势不饶人之时,怎得这回就揪住不放了呢?莫非……她想要借此立威?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而且吴德是佟福晋的人,当年钮祜禄氏因何被废他心里明白。唉,这两边都得罪不起,他这个奴才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等了一阵不见他说话,凌若抚着裙间的流苏淡然道:“如何,周大管事想好了吗?” 这一声“周大管事”叫得周庸胆战心惊,听出了隐在这份淡然下的不满,晓得自己要赶紧有个决断才行,脑子转得飞快,自己今日想要两边都讨好是不可能了,罢了,那就赌一把吧! 周庸咬一咬牙,转身朝着吴德完好的那半边脸颊就是一大耳刮子,直把吴德抽得找不着北,他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先后被两个人打,之前还算好,只是脸肿了,这次直接张嘴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血来。 “周……周大管事你……”吴德回过神来满脸不敢置信,捂着脸含糊不清地想说什么,却被周庸留不留情的又一巴掌所打断。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撞娘子,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周庸不由分说地喝斥着,不等他抬出佟佳氏这尊大佛便对一直站在旁边的众人道:“还不快把这不开眼的奴才给我绑了吊到外面的树上去。让他在上面好生反省着,没我的命令哪个都不许放他下来。” 周庸的话可比刚才凌若的话好使多了,几乎是刚一落下就出来数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一哄而上将大叫不止的吴德按倒在地,取来麻绳将他紧紧捆的跟个大粽子一般。吴德以往在厨房里乃至园子中仗着佟佳氏的名头没有少作威作福,底下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见得他落难皆是幸灾乐祸,无一人帮着说话。 尤其那几人在将他捆住以后也不让他站起来,拉着领子就往外拖,厨房外种了一排木棉花树,极是高大,此时正是木棉花开之时,一朵朵比女子手掌还大的橙红色花朵簇生在顶端,中间是绵密的黄色花蕊。随着春风拂过,不时有木棉花从树端落下,花瓣聚而不散,在一路旋转中落到地上,树下落英缤纷,虽花落数日亦不见褪色,不见萎靡,久久绽放在尘世喧嚣中。 隔在厨房与木棉花树中间的是一条六棱石子小路,皮肉在尖锐石子上划过的痛楚令吴德杀猪似地大叫起来,不顾一切地对周庸大叫,“我是佟福晋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周庸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人将他吊上去,既然已经得罪了,便再无什么情面可讲。木棉花树高达数丈,数人合力方才将吴德吊了起来,生平第一次无着无落在空中吊着的感觉令吴德惊恐不已,声嘶力竭地叫着放他下来。 周庸根本不曾瞧他,只恭谨地对起身走到外面的凌若道:“娘子,如此处置可还满yi?” 凌若侧目看了他一眼,忽地嫣然一笑犹如百花齐放,“你是四爷身边的人,做事自然稳当妥贴,我如何会不满yi。”说着她接过墨玉提在手里在的食盒道:“不早了,我该去畅春园了。” 畅春园那是什么地方,当今天子避喧听政的皇家御园,戒备森严,即便是众大臣也要奉旨才得入内,而今不见召命不见上谕,钮祜禄氏却说要去畅春园,这意味着什么不用人说周庸也知道。这一刻,周庸庆幸自己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也许如今的钮祜禄氏有所不及,但将来谁也说不准,毕竟四爷亲自将她从别院接了出来,毕竟当今圣上对她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周庸的态度立刻又殷勤了许多,“娘子,要不要奴才替您准备轿子,这里离畅春园尚有一里多路呢。” 凌若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待周庸离去后,凌若在经过吴德时脚步一滞,停下来仰头看着大喊大叫的吴德,春光晴好,挥落一地明媚灿烂。 她笑,然眼眸中无一丝笑意,唯有数九寒天才有的冰霜冷意…… 在与那双眼相对时,吴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明明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为何他却生出一种无力感? 直至凌若离去后,吴德依然心有余悸…… 当初在最落魄的情况下都可以将毛氏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中,何况如今,若连区区一个吴德都对付不了,她又如何有资格回雍王府去夺回失去的东西! 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了昨夜康熙传下的话,凌若在畅春园一路无阻,待到春晖堂后得知康熙尚未下朝,守在此处的是李德全的徒弟四喜,曾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 康熙虽不在紫禁城内,但还是每日上朝,并未有所懈怠。 四喜捧了茶与四色点心给凌若,细声道:“娘子稍候,皇上下了朝便会过来。”说完这些他便自去忙了。 凌若在等了一会儿后不见康熙过来,惟恐紫砂锅中的汤水冷却,若是重新再热效果就要差上许多,便让在春晖堂侍候的人寻来一盆刚烧开的热水,将整个紫砂锅浸在里面。 如此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方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大步走进来,凌若忙起身见礼,歇了一夜康熙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昨夜那么灰暗。 “你来得倒早。”康熙心情似不错,笑着在椅中坐下后指了浸在铜盆中的紫砂锅道:“这里面就是你说可以治朕积年陈病的灵丹?” “可不敢称灵丹,不过是一小偏方罢了。”凌若含了一丝笑意揭开盖子,用银勺子仔细舀了盛在一个珐琅彩绘瓷碗中递给净了手的康熙。紫砂本就有保暖的功效,再加上又浸在沸水之中,虽已过了许久依然略有些烫手。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靖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接在手中喝了一口,神色有些怪异地盯着碗中颜色透明的汤水道:“朕怎么尝到了萝卜的味道?”见凌若笑而不语,他哑然道:“看样子这里还真有萝卜,虽说萝卜是个好东西,可朕怎么不知道萝卜还有止咳的功效?” “只一个萝卜自然不行,奴婢在里面还加了梨、桔皮、生姜、冰糖,皇上莫小瞧这几样东西,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极有效的止咳方子,奴婢阿玛往日里只要一咳嗽便喝这汤,喝上几次就好了。” “哦?真有这等奇效?”听了凌若的解释康熙颇有几分好奇,在将碗中的汤喝净后也不知是真有效果还是心想使然,感觉难受了好几日的喉咙舒服许多。往日里批上一个时辰的折子,总要咳上好几回,有时咳得利害时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可今日却只咳了一两声,高兴的李德全连声对凌若道:“娘子的法子真是神了,自入春后,老奴还是头一回见皇上咳得这么少,想不到这几样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加在一起后会有这般神效,真是让老奴开了眼界。” “这汤本身并不复杂,只是难在火候。”见自己拿来的东西有效,凌若亦是满心高兴,“既然这汤对皇上有用,那奴婢往后每日送来,要连着喝效果才好。” “不用如此麻烦,你将煎的法子告诉园子里的御厨,让他们去弄就是了。”康熙拿笔沾了朱砂道,继续在折子上批阅。 “能有机会孝敬皇上是奴婢的福气,何来麻烦之说,还望皇上继续赐奴婢这份福气。”凌若笑意浅浅地说着。 她的话似乎令康熙有所愕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你这话说的倒与靖雪一样,她隔三岔五便做了点心给朕送来,朕让她不要做了,左右吃得也不多还麻烦,她却说这是她的福气,让朕不要将这福气收回。” 靖雪……这个名字令凌若心中一动,在别院时她曾数次见过,虽不曾交谈,但却对这位恬静温和的公主颇有好感,尤其是在看出她喜欢容远后,这份好感愈加深切。 一直以来她都对容远有所愧疚,时刻盼着他能早一些将自己放下,去寻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女子携手一生。 而靖雪无疑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身为公主却不见丝毫骄纵,知书识礼而又温雅亲切,最重要的是她在面对容远时,那种不言于外却无处不在的情意,若得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假以时日,容远一定能放下她。 只是靖雪的身份却是有些麻烦,身为帝女,婚姻怕是不得自由,虽说康熙是千古难得的圣明天子,可毕竟太医与公主的身份相差太远,假如真有那一天,康熙会应允吗? 想到此处,凌若带了几分试探道:“奴婢听闻皇上许了敦恪公主出宫的权利?” “不是听闻,你怕是已经见过靖雪了吧?”康熙将一本刚批好的折子放到一边,淡然道:“靖雪这丫头不知因何喜欢上了医术,经常呆在太医院中,恰好当时老四入宫让徐太医去治你的疯病,靖雪知道后央着朕让她出宫,朕拗不过她便答应了,那几回都是去了你所在的别院。” 虽然康熙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但凌若依然跪下面有惶恐地道:“妾身虽曾有幸见过敦恪公主,但并不知晓其真正身份,至多只是有所怀疑。” “起来吧,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说到这里,康熙忽地皱眉朝正直起身的凌若道:“往后无事不要动不动便跪,朕不喜欢。”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奇怪了,身为皇帝,受天下万民跪拜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怎还有不喜之理。不过凌若也不敢细问,于漫不经心间问道:“敦恪公主天姿国色,温惠贤良,不知何人如此有幸能娶到公主殿下?” “朕属意张廷玉的儿子张英,他也是今届的士子,朕见过他,长得一表人材,学识也好,与他父亲一般,明年今时他若能得中三甲,朕便将靖雪下嫁于他张家。”康熙的这番话得凌若心中一沉,万料不到康熙早早已为靖雪择好了夫婿。张廷玉是当朝保和殿大学士,官拜吏部尚书,他的儿子自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皇上可曾问过敦恪公主愿意吗? 这句话直至凌若踏出春晖堂都没有问出口,圣心已定,纵是靖雪不愿意又能如何,圣意始终是不容违背的…… 何况容远根本不曾有过要娶靖雪的念头,又如何去求得圣意更改…… 终是她想多了,只是,靖雪若不是容远的良配,谁又是呢? 凌若轻叹了一声,正要与墨玉离开,却在转身时瞥见一个纤弱的身影,就站在离春晖堂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倒映着碧澄天空的湖面上似飘着什么东西,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只只用纸叠成的小船,慢慢地向远处飘去。 这个时候背影的主人亦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刚才说过的那个人――敦恪公主,惊讶之余凌若倒还记得行礼,“奴婢钮祜禄氏给敦恪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不必多礼。”靖雪的声音是惯有的好听,她认出了凌若,逐问道:“你的病都好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奴婢已经没有大碍。”抬头的刹那凌若看到有清泪滑落靖雪姣好的脸庞,可再细看时却已然没有,许是春光太好,令得她看花了眼吧。 “那便好,否则徐太医便不能安心。”她的声音既透着欣慰亦有旁人不解的落寞在其中。 “公主在放船吗?”在靖雪身边还有很多未放的纸船,一个个皆是用上好的花笺折成,极是精致,尚有淡淡余光在其中。 “是啊。”靖雪应了一句,弯腰将一艘小船放入湖中,看它随湖水慢慢行去,“宫中的嬷嬷说,放船可以将人心中的烦恼尽皆带走。” 凌若尚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拾了一只小船在手中,正想要放入水中,蓦然在纸船的折角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远字,瞬间明白了靖雪所谓的烦恼是什么,想要放走的又是什么。 世间最难放下的不是恨,而是爱,红尘之中多少痴儿怨女为情所困,终其一生皆跳不出自己所画就的地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真能放下,又何需借助这些小船,一切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说到此处她将手中的纸船递到靖雪面前,那个远字在春日下无所遁形,“公主是喜欢徐太医的对吗?” 没有吃惊,没有异色,有的只是淡淡的却任春光再好都化之不去的哀伤,回眸,想笑却笑不出,唯有从唇齿间迸出的声音响彻在彼此耳边,“欢喜又如何,他在意始终只有钮祜禄凌若一人。” “你……”深藏在心的秘密被人一言点破,凌若悚然变色,不等她说什么,靖雪已经幽幽道:“放心,我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不知为何,她言语中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令凌若惊惶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你如何知晓?”这一问等于承认了靖雪的话,若靖雪有心诓她已然中计,然心里却下意识地认为靖雪不是那种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凌若尚是头一回这般没来由的信任一个人。 靖雪默然一笑,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你疯的那些日子,我跟随徐太医去别院为你治病,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依然被我发现他待你的不同,那种专注深切的目光,以往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 “公主聪慧绝伦非常人可及。”仅凭一个目光便看至如此地步,除了聪慧绝伦四个字凌若想不出其他。 “聪慧吗?有时候看得太透彻并不是一好事,我倒宁愿自己蠢笨一点,如此活着也会开心些。”靖雪接过她递来的纸船缓缓将折起的地方打开,这是一张轻浅如桃花粉色的花笺,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远字,手指缓缓抚过,目光轻柔如许,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透着一种晶莹的剔透,一如这个女子的心。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晴好无比,碧澄澄的瞧不到一丝云,他在太医院的门口捣药,阳光拂落他一身明媚,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好温暖,这种温暖我在宫中从未感受到过,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所以我借口喜爱医术,经常出入太医院,甚至求皇阿玛出宫,为得便是多见他几眼,多了解他一些,然而看到的越多却越不开心。”在说到这里时明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像一盏在风中飘摇不定的烛火。 “我可以叫你凌若吗?”她突然这样问。 “自然可以。”凌若连忙回答,旋即又问道:“徐太医与公主说了许多吗?” 靖雪摇摇头,鬓边是从发髻上垂落的紫金镂花流苏,“他并不经常与我说话,确切来说,只有我问他事情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黄芪、白术、天麻、伤寒、痢疾……药材与病理便成了我与他的全部话题。那时我并不曾想过太多,只是喜欢与这样一个温暖的人说话罢了,可是日子久了……我开始分不清只是纯粹在意那份温暖还是在意他的人,直至我看到他急匆匆随四哥派来的人出宫,相识那么久,我尚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那时我很不解,直至在别院中看到你,看到他看你时的目光……”侧目,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令人心酸的蒙蒙水意,“我知道,即便你一辈子疯颠,他也会留在你身边,只可惜,你是四哥的女人,生死废庶,皆脱不了这个身份。” 凌若默默看着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世间一切事物在她眼前都似化成了晶莹透明的水晶,无所遁形。然世事往往看的越清楚越痛苦,正如她所说,宁可愚笨一些。 因为……很多时候,愚笨亦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我与徐太医确实自幼相识,也曾有过许定终身之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从我被指给四阿哥的那一天起,与他就再无干系,他的婚娶亦与我无关,公主实不必为此伤怀。”话说到这份上,已没必要再隐瞒。 靖雪静静地望着被风带起阵阵涟漪的湖面,那些已经飘远的小船被风吹的又折了回来,手松开,纸被拂过湖面的风所带走,在半空中盘旋飞舞,“你瞧这张纸,折过了就是折过了,不论怎么去想办法抚平都会有痕迹在,人生亦复如是,他的心里永远会有你存在,谁都取代不了。何况……”红唇弯起,勾勒出一道苦涩的弧度,“身在天家,嫁娶又如何能自由,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听她这话似乎知道了什么,果然,她接下去道:“皇阿玛曾与我提过张相的儿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皇阿玛想将我指给他为妻,否则不会无缘无故提起。” 纸船已经飘回到了靖雪脚下,成群结队的停在那里,哀思始终是放不走,继续纠缠在眉间心中。 一只色泽艳丽的蝴蝶自远处掠过湖面而来,扇着翅膀在凌若与靖雪身边绕了一个圈后飞走,不知要去向哪里,不知会停在哪朵花上…… 靖雪的目光一路追随蝴蝶远去,有无尽的渴望在眼中,“你瞧,这个春天多么美好,真想打造一个笼子将春天牢牢锁住,可最终,锁住的只能是自己。” 凌若不知该说什么,在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面前,任何安慰都是无用的,因为她已经看透了一切的一切,太明白自己将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直至回到圆明园,依然感觉有块大石压在胸口,令她透不过气来,人生本就无奈,生在天家更是可怜,贵不可及的外表下是重重的束缚,纵然是一国之君的康熙,只怕也有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已,何况靖雪。 之后,凌若曾寻机会与容远谈过,无奈他始终无意于此,被逼极了更说自己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 而靖雪,于他来说更像一个被迫背上的包袱;想来靖雪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从不曾逼迫于他。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一切终是无缘…… 又或者,他们的缘份并不属于这一世。 第一百九十章 告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吴德在树上整整被吊了一天一夜,解下来后整个人都瘫了,待恢复了些许力气后连滚带爬地跑到厨房,不顾旁人嫌恶的眼神,抓起刚蒸出来的馒头就往嘴里送,不想被烫破了皮,连忙“呸呸”吐了出来,见那些人还站在原地,顿时没好气地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倒杯茶来给我。” 有年轻小厮不满他的呼喝,想要说话,却被年纪大些的给拉住,周庸可以不在乎吴德,他们却不行,没必要因为小事而将吴德给得罪了,始终他都是佟福晋的人。 吴德就着端来的水,大口大口咬着馒头,他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馒头在碰到断牙处时是一阵钻心的痛,进了这园子后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哼!钮祜禄氏、周庸,你们都等着,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吴德! 在填饱了肚子稍事歇息后,吴德乘了马车即刻赶往雍王府,到了兰馨馆得知佟佳氏正在午睡,画眉让他在外面等着,进了这兰馨馆吴德可不敢有丝毫放肆,他清楚明白自己眼下的一切都是谁给予的,所以画眉让他等就等,比狗还要听话。 此时,春光正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吴德本就吊了一日一夜不曾合眼,如今被这么一晒顿时困意上涌,眼皮直粘在一起,见没人理会干脆就倚着柱子打起了盹,直到被人拿脚踢醒,睁眼一看,只见画眉正站在自己面前,他赶紧擦了一把流出嘴角的口水站起身赔笑道:“画眉姑娘,是不是福晋醒了?” 他刚凑近,画眉立时皱了好看的双眉后退数步,掩鼻嫌恶道:“你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离我远些!” 吴德连忙抬起手闻了一下,果然有一股发馊的味道,连忙讪讪地退开了数步,又问道:“画眉姑娘,可是福晋叫我进去?” “嗯,进去后说话仔细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扔下这句画眉转身就往屋里走,连多看一眼都嫌烦。谁叫这吴德本身长得本就不好看,再加上挨了两巴掌至今嘴还有些肿,更是不招人怠见, 吴德看出画眉对自己的厌恶,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仅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还得赔笑脸,真叫一个窝囊。 进去的时候,佟佳氏正坐在窗下徐徐喝着燕窝,兰馨馆所用的皆是上等血燕,鲜红透亮,光洁如玉,瞧不见一丝杂质,看得吴德不住吞口水,这段日子他仗着圆明园厨房管事的身份没少从中苛扣燕窝等名贵食材,但都是白燕或金丝燕,何曾有过血燕。 其实这倒不是胤禛不肯,只是圆明园初赐,一时间也不到太多,内务府送来的血燕,皆被他拿来了兰馨馆,这库房中并不曾有,高福自然不可能无中生有的送到圆明园来。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待得佟佳氏一蛊燕窝喝完后,吴德方谄媚地上前请了个安,为怕身上的味道冲着佟佳氏,没敢离得太近。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要禀?”佟佳氏拿绢子拭了拭嘴抬起眼来,待瞧见吴德那张红肿的脸眉头微微一皱,道:“谁打你了?” 吴德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落,伏在地上哭诉道:“福晋,呜……奴才差点就回不来见您了!您可一定要替奴才做主啊!” 见他尽说没用的,佟佳氏不耐烦地道:“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让你在园子里看着钮祜禄氏,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吴德抬起袖子抹了把泪恨恨道:“就是钮祜禄氏,昨儿个一早,奴才去厨房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在了,不等奴才说什么,她就叫人踢着奴才跪下行礼,她不过是一个废了的庶人,却还摆主子的架子,奴才气不过,又想着她曾经害过主子,便回了几句,哪知钮祜禄氏不止打了奴才一巴掌,还让人将奴才捆了绑在木棉花树上整整一天一夜,呜……” “她让人把你绑上树?那些人都听她的了吗?”佟佳氏抚着髻上的滴珠凤钗皱眉问道,这才是让她在意的地方。 “那倒不是。”吴德抚着尚有余痛的脸颊道:“那些人起先不敢动手,后来周庸来了,他命那些人将奴才绑起来的,还打了奴才一巴掌,牙都掉了。”见佟佳氏不语他又煽风道:“奴才挨些打不要紧,可他这样做却是分明不将主子您放在眼中,可恶至极!” 周庸……佟佳氏低头略一思忖道:“除了把你捆在树上之外他还说过什么?” 吴德想了想摇头道:“那倒没有。” 他话刚落下就听得佟佳氏道:“那就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吴德听得目瞪口呆,怎么等了半天等来的是这话,难道她不准备追究了吗?那自己这番罪不是白受了吗?心急之下脱口道:“表妹,你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们?” 佟佳氏眸光骤然凌厉如箭,冷冷扫向吴德,“你叫我什么?” 她的目光令吴德浑身发凉,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下来忍痛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打,一边惶恐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福晋恕罪!”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她说话不敢停下手的吴德,良久方道:“罢了,往后若再犯,可不是几个耳刮子可以抵消的。” 吴德原是佟佳氏老家的远房亲戚,勉强算得上是表兄妹,知晓她在雍王府得势后便来京投奔。佟佳氏原不想管,但阿玛顾念亲戚一场,让她想办法帮一把。恰好当时胤禛将凌若从别院中接了出来,住到圆明园中,便将吴德安排到圆明园中,让她替自己监视钮祜禄的动向;只是这“表妹”二字却是断断不许他叫了。 自从成为胤禛女人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决心要与以往低贱的身份划清界线,她要佟佳氏一门因她而荣耀!所以,吴德这样低贱的亲戚是绝不许认的。 见佟佳氏恕了自己的无心之失,吴德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这张脸算是毁了,彻底肿得跟个猪头一般。 第一百九十一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主子……”见佟佳氏目光扫过来,吴德赶紧垂了眼道:“周庸当众这样羞辱奴才,奴才哪还有脸回去?就算去了也是丢主子的脸!”到了此刻,他依然有所不甘,试图激怒佟佳氏,让她出手对付周庸乃至钮祜禄氏。 他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佟佳氏,冷笑一声,弹一弹以鲜红丹蔻绘成樱花图案的指甲,春日透过窗子照在那双手上,有一种异常的妖艳,“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我的事重要?” 这句话问得吴德不敢吱声,伏在地上静静听佟佳氏继续道:“周庸虽然惩治了你,但并没有撤了你的差事,所以你依然是圆明园厨房的管事,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回去,替我盯着钮祜禄氏!或者离开京城,你自己选择。” 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吴德哪还肯回那贫苦的地方去,当即忙不迭地应承道:“奴才愿为主子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退下吧!”待吴德小心翼翼地退下后,画眉对面色阴沉的佟佳氏道:“主子,看来周庸是准备投靠钮祜禄氏了。” “那倒不至于。”佟佳氏长长出了一口气,闻得屋中充斥着一股连插在双耳花瓶中的玉兰花都掩不住的汗酸味,顿时蹙了精致的双眉,推开手边的长窗,让风透进来驱散这味儿。 “周庸始终是四爷的人,当着钮祜禄氏的面不好太过得罪,而且在吴德这件事上他也留了一丝余地没有做绝。否则吴德如何还能顶着管事的名头回去。我只是担心四爷的态度,他对钮祜禄氏……”她顿一顿不甚肯定地道:“仿佛与以前不太相同了。” 吴德的事虽然胤禛不曾出面,但从周庸身上勉强可以看出几分胤禛的态度,胤禛若对钮祜禄氏不曾重视,周庸绝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做到这个地步。 钮祜禄氏,还真是让她死灰复燃,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可以除钮祜禄氏一次就可以除第二次!手抚上绝美的脸颊,心中的不安瞬间消失,只要这张脸还在,她就永远不会输,钮祜禄氏,下一次,我要你永不翻身! 过得几日,凌若在给康熙送汤水的时候,遇到了秋瓷,她依旧是那么美丽,不,应该说比以前更美丽,珠环翠绕间气度端庄,仪态万方,一如后宫那些妃嫔。 见到凌若,秋瓷未语先泪,快步过来紧紧握住凌若冰凉的手,“妹妹,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得你了,听说你疯了,我不知有多担心。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全好了?”拉开些许距离仔细端详着凌若。 凌若微微一笑,反握了她同样冰凉的手,“姐姐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秋瓷长出了一口气,抚了凌若垂落颈间的细银耳坠心疼地道:“瘦成这样,必是受了许多苦,唉,几次想要去看你,无奈身不由已,出不了宫门。” “我知道姐姐的心就够了,倒是姐姐这些年在宫中还好吗?”凌若伸手拭去秋瓷挂在脸下的泪意,笑意一直挂在眉眼之间,仿佛真的不胜欢喜,然唯她自己知道,这样的笑不过是一张戴在脸上的面具罢了,哭笑喜怒皆由工笔画就,与心无关。 她如是,秋瓷何尝不如是,大家都是虚伪的…… 这一刻,她忽地无比想念那个淡如茶慧如兰的女子,她就像深宫里的一朵清莲出淤泥而不染! 秋瓷并未察觉凌若的这番心思,亲切地拉了她一道坐下,“身在宫中左右都是差不多的,哪有好与不好,总算这些年皇上待我不错,常带我来这畅春园散散心,不必日日看那四面红墙。”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声,紧了紧握住凌若的手道:“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你不能在我身边,否则你我姐妹同在这宫中,相互扶持该有多好!都怪那个荣贵妃私心报复,将你指给四阿哥为格格,实在可恨至极!” 凌若忍着心底的厌腻,嫣然笑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姐姐无需替我不平。还有啊,不论我去到哪里,这颗心都与姐姐在一起,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好姐姐!” 秋瓷听着大为感动,拉着她絮絮又说了一阵,直至日头西斜,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回了碧云居。 直至秋瓷走得不见人影,墨玉方抚着胳膊一脸寒意地道:“若非主子事先说过,打死奴婢都想不到静贵人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真虚伪。”看着静贵人刚才对主子的那份亲热劲,再想到她曾跑到太子妃面前告密,害得主子被荣贵妃抓了把柄发落到四阿哥府为格格,墨玉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虚伪的岂止她一个。”凌若淡然接了一句后转身离去,不愿多提。 夜间,胤禛来看她,提及回府之事,住进圆明园有好些天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而且唯有在回府之后,他才能给凌若一个名位。凌若没有异议,只说等康熙咳嗽好了之后再回府。 对此,胤禛自然不会反对,揽着凌若一道睡下,在睡至半夜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什么事?”胤禛躺在床上喝问道,却也没任何不悦,如今守在门外的不是狗儿就是周庸,这两人都是打小跟在他身边的,晓得分寸,若无急事绝不会这样敲门惊动自己。 果然门外传来狗儿焦急的声音,“四爷!喜公公来了,说畅春园出事了。” 这句话惊走了胤禛最后一丝睡意,连忙披衣起身出去,被一道惊醒的凌若隐约听得几句“太子”、“宫闱”之类的话,具体却是听不明白。隔了一会儿胤禛走进去,借着烛光可以看到他脸色极是难看,瞥见凌若盯着他瞧,一言不发地将搁在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穿带整齐。 “四爷要出去吗?”凌若坐起身忧心地问道。 胤禛回过头,挤出一丝极为难看的笑容道:“畅春园出了点事,我得去瞧瞧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自己睡吧。” 在胤禛行色匆匆地离开后,听到动静的墨玉走了过来,瞧见凌若一人在,讶然道:“王爷人呢?” 凌若随手取过一件衣裳披在略有些凉意的身上,掩嘴打了个哈欠道:“畅春园怕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所以连夜来请四爷入园;多半与太子有关!” 第一百九十二章 淫乱宫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的睡眠向来不太好,如今被这么一吵醒,虽困得很却再也睡不着了,一直睁眼到天明,而胤禛一直没回来过,凌若在去畅春园送汤药的时候意外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入畅春园,包括凌若在内。 在离开前凌若注意到一向只有四个侍卫的大宫门,今日突然多了一倍,足有八个,而且一个个都神情严肃,时刻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畅春园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又如何牵扯到太子? 这个疑问一直到睡时依然盘旋在凌若脑海里,在迷迷糊糊睡去后,不知过了多久,手突然摸到了锦被以外的东西,吓得她立刻清醒过来,借着透过窗纱照进屋中的月光,愕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黑影,就躺在自己身边。 就在凌若被吓得魂不附体时,那个黑影出声了,“是我!” “四爷?”已经到嘴边的尖叫因这个声音而生生止住,凌若披衣下床点亮了铜烛台上的蜡烛,当橘红的烛光驱散笼罩在屋中的黑暗时,凌若才瞧清了胤禛此刻的样子,神色极是疲惫,眼底透着深重的青黑色,下巴是发青的胡渣,而她仅仅只是一日不见他罢了。 “四爷!”凌若心疼地握住他的手,“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畅春园会戒严不许人出入?” “畅春园……”胤禛苦涩地摇摇头,那件事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唐至极,伸手将凌若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中低低道:“太子……被人发现与郑贵人私通,**宫闱!” 饶是凌若已经想过很多种可能,听到这句话时依然为之色变,**宫闱――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况还是太子,尽管郑贵人与太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在名义上始终是太子的长辈,两人私通等于是乱lun! “这事皇上知道了?”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四喜是李德全的徒弟,他来传召,分明是奉了康熙的命令,再退一步说,若无康熙的命令,畅春园如何会戒备到如此地步。只是凌若总存了一丝希望,不愿那位对她极好的老者受到这般深的伤害。 “这件事是皇阿玛亲眼所见。”胤禛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当日皇阿玛原本翻了静贵人的牌子,然静贵人眼见月色极好,所以邀皇阿玛同去郑贵人所在梧桐馆,不曾想却正好撞破太子与郑贵人苟且。” 虽然胤禛没说什么,但凌若可想而知,康熙当时必然气怒难捺,“那皇上还好吗?” “你说呢?”胤禛抬起头苦笑,“皇阿玛再健郎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如何受得住这种**宫闱的打击,听李公公说皇阿玛当场就急怒攻心闭过气去,等我到的时候,皇阿玛躺在床上,御医围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将皇阿玛救醒。” “进畅春园的只有四爷一人吗?”凌若从中听出蹊跷,照胤禛的话说似乎只他一人知道此事,按理出了这么大事,不可能不通知其他阿哥,譬如胤祉、胤禩等人。 “还有十三弟!”胤禛盯着烛台上摇曳的朦胧烛光沉沉道:“皇阿玛晕过去之前让李德全召诸皇子来畅春园谨见,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旦传扬出去二哥好不容易复立的太子之位就会再次被废,即便皇阿玛念在父子之情容他,可是百官不容,诸兄弟不容,为了江山社稷皇阿玛必然要再次废他以平众怒;何况胤禩一直觊觎太子之位,虽皇阿玛曾当众言他为辛者库贱婢所生,不得立为储君,可我观胤禩夺位之心从不曾根除,且他身边还围着老九、老十、老十四,一旦太子被废,他们三个却是有机会的;这一点二哥心里也明白,所以他逼迫李德全不得传我与十三弟以外的人。”这一次胤禛没有再称胤礽为太子爷,想来在他心里对胤礽也是有所不齿的,他与胤祥这些年来一直扶持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实在令人失望。 凌若默然不语,当今圣上有皇子近二十人,除却少数几人外,一个个皆能力不凡,如此一来,不免或多或少盯着皇储之位,且说句不中听的话,以二阿哥胤礽的能力心胸实不足以服众。 “皇上醒来后怎么说?”良久,凌若问出这句话。 “皇阿玛还能说什么,毕竟是亲生儿子,又是孝诚仁皇后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当时是气急了,回过头来一想,到底是不忍心啊!”在说这句话时,胤禛话中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对太子的忠心早在这些年的不断失望中耗尽了,再加上湄儿那番不分因由的质问,令他下定决心要争皇储之位。论出身他胤禛不输于任何人,论能力众皇子之中除却胤禩不相伯仲之外并不输于任何一人,没理由要一直屈居人下。 尽管康熙废太子后要群臣举荐皇储人选时,他上的密折是复立胤礽,但那不过是因为他推测到康熙的心意,晓得这位九五至尊心里还是属意胤礽;而且论百官人缘,他远不及经营多年的胤禩,不可能如胤禩那样得到大小官员的支持。 果不其然,他猜对了,康熙复立胤礽,而他也因举荐有功而被册为亲王,赐圆明园。 在举荐的前一天他去看过胤礽,虽然胤礽对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显得很后悔,但是他看出胤礽掩藏在那后悔背后的真正心意,是不甘与仇恨;他相信太子被复立之后绝对不会如之前所说的那般痛改前非,反而会变本加厉;如此下去,太子必然会再次犯错,康熙能容他一次,却不见得能容他无数次。他所要等的机会迟早会来。 他要向湄儿证明,他胤禛才是得天地庇佑之人,才是她应嫁的夫婿;至于胤禩,什么都不是! “皇阿玛已经连夜起驾回了紫禁城。”他是在送康熙回紫禁城后来的园子,不知为何,这样不平静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凌若,尽管来的时候凌若已经睡了,可是睡在她身边依然有一种宁心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连夜奔波,皇上的身体吃得消吗?”凌若担心地问。 胤禛摇摇头,无奈地道:“我与十三弟都曾劝过皇阿玛,无奈他谁的话都不肯听,执意要回紫禁城,我瞧皇阿玛的面色极是不好,本想留在宫中陪他,可是皇阿玛不愿,只得叮咛李公公多注意一些,一有什么不对立刻派人来通知我。至于太子……”他闭目道:“皇阿玛在回宫之后就将他禁在了东宫,不许离开半步;郑贵人则被废除名位打入辛者库为奴!” “太子……会受处置吗?”凌若小心地问道。 “不晓得。”胤禛的瞳仁在夜色中黑得深不可测,纵然烛光荧荧亦照不见分毫,“不过瞧皇阿玛的意思,似乎有意大事化小,不再多加追究,毕竟此事有失皇家体面,实不宜传扬出去。”说完这句,他闭上眉目,抚着凌若略有些凉意的香肩低声道:“既然皇阿玛已经不在畅春园了,明儿个等我上朝回来,你随我回府吧,至于这园子,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嗯。”凌若顺从地答应一声,偎着胤禛柔声道:“很晚了,妾身陪四爷睡吧。” 胤禛点头,除下外衣后搂着凌若睡下,他实在是太累了,从昨夜到现在一直不曾合过眼,很快便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至于凌若,却是再也提不起睡意,时而想着太子与郑贵人私通的事,时而想着明日回府的事,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即使是累极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依然令得胤禛在五更前醒来,唤了早早捧了朝服候在外面的狗儿进来伺候,穿戴整齐后接过凌若绞干的面巾抹了把脸振一振精神道:“趁着这功夫你将东西收一收,除了必要的那些之外,其余的就不要带了,回府后重新置办就是了。” “嗯,妾身知道,四爷赶紧去吧。”送了胤禛出去,凌若坐在铜镜前端详着素颜的自己,手缓缓抚上脸颊。终于……终于是到这一天了吗? 想的出了神,连李卫与墨玉进来都不知晓,直至他们跪在自己跟前面带喜色地磕头道:“恭喜主子,终于如愿以偿!” 这三年,他们是陪凌若一步步走过来的,其中各种艰难辛酸唯有自己知晓,而主子更是一直忍着丧女之痛,如今终于熬到了头。 “如愿以偿?”凌若回过神来嗤笑一声,那张姣好的脸庞流露出浓浓的讽刺,“这话还早着呢,留待以后再说。我这一回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食不知味了。” 她睨一眼外头阴阴的天空道:“起来替我梳洗,既然要回府自然不能失仪于人前。” 墨玉清脆地答应一声,凌若那头浓密的长发在她那双巧手下,很快盘结成髻,一对錾金镶红宝石簪子稳稳带在发间,垂下细细几缕流苏,鬓后则是一朵浅红色绢花。 至于步摇,因为胤禛至今尚不曾开口复其名位,是以不宜佩戴,只以绛红流苏代之。 之后墨玉取来一袭玫瑰紫绣花云锦旗装,皆是这些日子胤禛命人特意做的,待得一切收拾停当后,出现在镜中的已是一位眉目如画、姿貌端华的女子,没有刻意的妩媚,然一颦一笑皆勾人心弘,令人一见之下移不开双目。 虽已过去整五年,然这张脸依然如初进府时美丽,岁月不曾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然凌若自己知道,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一切皆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墨玉借着凌若刚才拭脸的手洗去沾在手间的脂胭后道:“主子,王爷既然都要接您回府了,为何一直不复您的名位,莫非王爷并无这个打算?”若真这样,主子纵然回府也名不正言不顺。 “不会的。”凌若摇头,流苏细细打在一丝不乱的发间,“四爷不过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李卫微微一笑接上话来,“还有什么机会比当着阖府上下的面复主子名位更合适呢?!” 凌若笑而不语,站在小窗前静静看着天色越来越阴,直至细雨飘扬。 原以为胤禛上完朝再赶到园子至少要晌午,然不过辰时便见胤禛回来,不由迎上去奇怪道:“今日早朝散得很早吗?” 胤禛摘下顶戴花翎交给跟他进来的狗儿道:“我与众大臣等在乾清宫的时候,李公公来传皇阿玛口喻,说罢朝一日,明日再议。我与十三弟本想去探望一番,无奈皇阿玛谁都不见。” 康熙素来勤政爱民,即便如今年事渐高,也少有罢朝之时,如今无缘无故罢朝,再加上太子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众大臣皆在私底下议论,揣测宫中是否出了什么事或者龙体有恙。 凌若是清楚个中原委的,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得轻叹一声握了胤禛的手安慰道:“四爷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 直到这个时候,胤禛方才注意到凌若今日的打扮,瞧惯了素颜的凌若,乍见盛妆颇有些惊艳之感,不过却要如此才符合他待会要给凌若的名位。 唇印上凌若眉心的那一点金色花钿,反握了她柔软的手不容置疑地道:“走吧,咱们回府!” 马车早已备在园外,正是胤禛往日乘坐的那辆金顶珠帷代表皇子身份的马车,这一回凌若没有拒绝,深吸一口气任胤禛将自己拉上马车。从这一刻起,她不会再退让半步! 车轮轱辘辘地一路滚过湿湿的地面,最终在雍王府门前,凌若掀起车帘,望见春雨中华美庄严的雍王府,不由地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幸好……幸好不是真的隔世,今生她已回来,回来夺回应得的一切,此生此世再没有人可以让她踏出这里。 在门口守卫的跪迎中,凌若踏胤禛踏进了雍王府大门,尚未站定便看到那拉氏领了众人站在正堂滴水檐下,看到胤禛他们进来,面上一喜,不顾正在下的春雨,迎上前施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妾身见过王爷!”待得起身后,笑容满面地打量了凌若一眼道:“一别经年,妹妹依然如此明艳动人,听得王爷说要接妹妹回来时,我不知道有多欢喜,这些年真是委屈妹妹了;听说妹妹之前还因忧思过度发了疯,如何,眼下可都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故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先是将她赶至形同废墟的别院,之后又千方百计给她下疯药,那拉氏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不让她再回到这里,而今却说欢喜,呵,人果然是最虚伪的动物。 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胜欢喜之色,屈膝道:“多谢嫡福晋关心,奴婢的病已经痊愈;能再见到嫡福晋,奴婢也是欢喜的不得了,还以为这一世都见不到。”如此说着,泪潸然而下,那拉氏见状忙取了帕子替她拭去眼泪,哽咽道:“这样欢喜的日子可不该哭。” 话虽如此,她自己眼中却是泪意盎然,仿佛激动仿佛欢喜,令人动容。然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当不得真。 应付过那拉氏后,几人穿过院子走到檐下,佟佳氏亦在,见凌若过来,她越过众人紧紧抓住凌若略带凉意的手,泪如雨下,嘤嘤泣道:“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我当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很怕,怕得想不起事来,醒来后看到手里抓着你的耳环就……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惶惶地看着凌若,那双眼犹如小鹿一般,单纯得仿佛能让人一眼瞧到底,见凌若不说话,她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低一低头突然跪在地上,哀哀道:“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是我的误会间接害你失去了孩子,这条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欠你的,不论姐姐要杀要剐,妹妹都无一句怨言,只求姐姐能原谅!” 佟佳氏如今是侧福晋,又身系万千宠爱,与之相对凌若仅仅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庶人,这一跪可是将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被她握住的双手是冰冷的,在同一片湿冷中,凌若扶起佟佳氏,和颜悦色地道:“什么要杀要剐的,妹妹莫不是把我当刽子手吗,快起来。”见佟佳氏执意不肯起身逐叹了口气道:“昔日我确实很恨你,认为是你害死了孩儿。” 凌若的话令胤禛双眉微微一皱,但很快便随着她后面的话渐渐松开,只听得凌若道:“但是在别院这些年,尤其是那一场疯,很多事都想明白了,孩儿之死非你我所愿,一切皆只是误会罢了,若执意纠结这些,只能令自己、令王爷、令妹妹都难过,这又何必呢?!何况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追封孩儿为和硕霁月郡君,也算是慰了孩儿在天之灵。人终是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往后,你依然是我的好妹妹,一辈子都是,除非你自己不愿意!” 佟佳氏眼皮一跳,旋即已是喜极而泣,“姐姐你当真不怪我吗?” “是,快起来吧。”凌若的声音一如开始那般温和,“你可是府里的侧福晋,这样跪着成什么样子?” 佟佳氏抹了把泪羞涩地笑道:“若没有那场误会,这侧福晋之位本该是姐姐的,我跪姐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凌若笑笑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众人中,站在那里的有宋氏、戴佳氏、成格格,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艳丽女子,正好奇地打量自己,想是这几年新入府的;当目光落在不住抹泪的温如言与瓜尔佳氏身上时,露出会心一笑,尽管来了这么多人,但唯有这二人是真心盼着自己回来,余下的,皆不过是登台的戏子。 就在凌若要收回目光时,忽地瞥见温如言身边站了一个有些年纪女子,瞧那打扮应是府中的下人,在她手上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那年岁应不过一岁余些,一身鹅黄撒花小衣,底下是一双珠玉粉色的小鞋,头上则用扎了两个小揪揪,当中各簪了一颗珍珠。瞧见胤禛显得很高兴,朝他伸出两条小胳膊“啊啊”叫着似乎是想要他抱。 “王爷,这是?”凌若心里隐隐生出欢喜的期盼,只不敢肯定。 胤禛抱过小女孩,抚着她嫩如花瓣的小脸笑道:“忘了与你说,如言在去年生了个女儿,算起来刚刚一岁。” “她是姐姐的孩子?”凌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她知道姐姐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终于如愿以偿了,这也是她回府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是,她叫涵烟。”温如言拭着眼角的泪道。 “涵烟。”凌若轻轻地唤着,想要去握那只柔软如初生柳枝的小手,却见涵烟冲自己咧开正在长牙的小嘴笑着,那般的天真可爱,令人忍不住想抱抱她亲亲她。 “素言呢?”胤禛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不见年氏身影。 那拉氏忙回道:“妹妹即将临盆,行动不便,再加上雨天湿滑,妾身便没让她来。”见胤禛点头,她忽地欠下身去,温婉和熙的声音在环佩叮当间响起,“既然妹妹已经回来了,那么,妾身斗胆,请王爷复妹妹庶福晋之位!” 佟佳氏一怔,随即便明白了那拉氏此举之意,忙附声道:“是啊,既然当年的事都是误会,理当复姐姐之位,求王爷恩准!” 胤禛有所犹豫,他本属意晋凌若侧福晋之位,以补偿她这些年所受的苦。虽说府中已有两位侧福晋,但特赐并非不可。然眼下被那拉氏她们这么一提,却不好再说出口。 往下再一想,他也觉得将被废为庶人的凌若带回府里已属破例,虽说是误会在先又失了孩子,但终归不能成为晋封的理由,而且府中众人难免心生不满,这对凌若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那厢,凌若已是受宠若惊地推辞道:“妾身能重回雍王府陪伴在王爷身边已经心满yi足,不敢再有复位之想。” 权衡利弊,胤禛心下有了决定,点头道:“也好,就依你们所言,即日起复钮祜禄氏庶福晋之位,依旧赐居净思居。”见凌若犹有不安,拍手道:“这是你应得的,莫要多想。” 那拉氏的眸底掠过一丝松驰,轻笑道:“妹妹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净思居那边我已经吩咐人打扫干净,不如先去歇着吧,等晚上咱们再一道为妹妹接风。” 随着那拉氏的这句话,众人接连散去,她们本就不是真心而来,如今能回去自然求之不得。胤禛本欲陪凌若回净思居,不想周庸来说有刑部官员求见,只得先行离去,晚些来去看她。 最后只剩下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尚站在那里,凌若抱过涵烟含泪笑道:“二位姐姐可有兴趣去我净思居坐坐?” “求之不得!”温如言赫然一笑,又看向瓜尔佳氏,“妹妹呢?” 瓜尔佳氏拢一拢鬓边的珠花在隐约的泪意间轻笑道:“许久不去,倒还真有些想念了,咱们就一道走一趟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明争暗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人一路而行,还未到净思居门口,远远便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些个人,待走近了,蓦然发现正是小路子与水秀水月。 小路子他们晓得主子今儿个要回府,激动地一大早就等在净思居外左顾右盼,待见到日夜向佛祖祈求保佑的主子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一个个皆是忍不住落泪,齐齐跪下哽咽道:“奴才们恭迎主子回府,主子万福!” “都起来吧。”凌若连忙将涵烟交给温如言,自己上前一一扶起几人,努力止住在喉间滚动的哽咽,问道:“一别数年,你们都还好吗?” “奴才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主子得紧。”小路子抹泪回道,相别三年,众人的容颜并不曾改变过多,依然如她离开之时,分别似乎只是在昨日,而非整整三年光阴。 “好了,都别站在门口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瓜尔佳氏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小路子他们连忙迎了凌若几人进去。 待得踏入净思居,凌若发现里面依然皆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椅一桌不曾变动分毫,手指在桌上抚过,指尖瞧不见一丝尘灰,可见小路子他们每日都有在悉心打扫。 她被废黜赶出雍王府,小路子他们本有机会去别的地方侍候,却都一个个选择留了下来,这份忠心实难能可贵。 在叙过旧后,小路几人知趣地退了下去,而且他们也有很多话要跟李卫与墨玉说。 凌若取过水秀适才端来的香茗抿了一口,望着在温如言怀里把玩着果子的涵烟柔声道:“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得偿所愿呢。” “这个孩子……”温如言抚着涵烟软软的发丝道:“也是来之不易,若非云妹妹极力护持,只怕未必生得下来。”三人之中以温如言最为年长,在说到此处时她有些庆幸地道:“也亏得是女孩,不会碍了某些人的事,否则不见得能养活至今,涵烟满月的时候,王爷晋了我为庶福晋。” 凌若自然晓得她说的是谁,低头褪下腕间镂金嵌东珠的镯子递给温如言笑言道:“亏得墨玉他们机灵,暗中带了不少细软离开,否则这镯子我还真还不了姐姐。” 待温如言收下后她又转向瓜尔佳氏,笑意盈盈地道:“看到姐姐平安无事站在这里,妹妹总算放心了。” 瓜尔佳氏揭起茶盏轻轻拨弄着飘在茶汤的茶叶嫣然道:“若换了从前我必以为你这话言不由衷,而今却是不会了。当年的事……”她顿一顿露出几分余悸,“也是危险得很,徐太医始终未能彻底除去噬心之毒,只是尽量将它压到最低,所以一年期满后,毒性发作,我亦是几次险此还生,躲在床上整整半年才能下地,一直将养到现在,这身子始终难以大好,不过这命好歹是保下来了。” “那拉氏没有再来寻姐姐的麻烦吗?” 她们说话的时候,涵烟扔了手里的果子朝瓜尔佳氏张手,含糊不清地叫着“姨!姨!”。 瓜尔佳氏将涵烟抱在怀中,将手里的绢子拿给她玩耍,“她倒是想,不过这几年我处处小心提防,除了替温姐姐照料涵烟外就少有踏出悦锦楼,是以一直不曾被她寻到机会。” 凌若欣慰地点点头,虽说离府数年,错失许多,但总算故人尽皆安好,温如言更有幸得一女于膝下。 看着天真可爱的涵烟,凌若不禁想起自己生而即逝的那个孩子,若活着,现在差不多也有三岁了。 康熙四十五年的那场大雪,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 见她盯着涵烟黯然不语,温如言岂有不知她心思的道理,当下走过去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若儿,涵烟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与云妹妹的孩子。” “姐姐放心,我没事。”凌若敛袖起身,望着外面绵绵不止的细雨漫声道:“听说年氏曾得一子?” “是,不过刚出月子没多久就因病夭折了。”接话的是瓜尔佳氏,“福宜从满月那日起就突然犯了病,刚吃下去的奶,下一刻就会全部吐出来,陈太医来看过,说是得了怪病,虽然开了药可是灌进多少就吐出多少,根本没用。只是夜夜啼哭不休,到最后是活活饿死的,福宜出生时尚有七斤,待得死时却只剩下不到五斤,我曾去见过,小小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看不到一丝肉,很是可怜。”从头至尾,即使在说福宜可惜时,她的语调都是很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类似的事见了太多,甚至连她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陈太医?”凌若蓦然一笑,尖锐的护甲在平滑的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想是嫡福晋做主去太医院请来的吧,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世子的位置一直悬而不觉,王爷似乎无心册立,这样一来为保世子之位不旁落,她自不能容忍他人有子,特别是年氏。”温如言淡淡说着,要说这府里最让那拉氏忌惮的莫过于出身显赫又深得胤禛宠爱的年氏,“时阿哥今年不过四岁,嫡福晋却已经忙着替他请西席,听说西席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过几日便会来府里授课,也不知时阿哥是否能听得进去。” “她好不容易夺了一个儿子过来,自然要尽心培养,以免被人抢了世子之位。只是,四岁……”凌若吹着粘在护甲尖上的木屑漫然道:“当今皇上三岁识字、五岁习书,她这是想学皇上呢。不过也要看时阿哥担不担得起她这份厚望。” “时阿哥……”温如言斟酌道:“我曾见过几次,论那份聪明机灵,只怕不及曾经的弘晖,嫡福晋要失望了。” “且让她忧心去吧,与咱们无关。”瓜尔佳氏这般说了一句,随后问起凌若这些年在别院中的经历,待得知那拉氏竟然在她被废黜以后犹不肯放过,步步紧逼甚至让人下疯药时,不由得骇然变色,这三年里当真可说是步步惊心。 【作者题外话】:呵呵,娃今天出院了呢,整十天,病病好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见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晓得凌若费尽心机重回雍王府为的是什么,怕她因报仇心切操之过急,逐劝道:“那拉氏此人城府极深,非有十足把握,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至于佟佳氏……”这个人与那拉氏心机一般深重,偏还长了一张与纳兰湄儿相似的脸庞,令得她从区区一个官女子,一步步爬到今日侧福晋的位置,委实难以对付。 “姐姐放心。”凌若莞尔一笑,瞧不见任何恨意愤怒,眼眸处唯一片云淡风轻,“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五年,十年,乃至更久,左右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与她们斗,不急。” 她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初入府时那个不谙世事、与人无争的钮祜禄凌若;五年光阴,如水流逝的同时也磨砺了她的心,让她开始学会如何将锋芒掩藏在温和无害的外表下。 听得她这么说,温如言放下心来,在一道在净思居用过午膳后方抱了开始打哈欠的涵烟离去,瓜尔佳氏本也也温如言之后却身,却在转身时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道:“你在别院的日子见过伊兰吗?”荣祥曾翻入别院去看凌若的事她适才已经听说了,然言语间并不曾提及伊兰。 凌若吐出嗽口的茶水訝然道:“并不曾,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瓜尔佳氏眉心微微一拧,迟疑着道:“原本疏不间亲,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你好歹叫我一声姐姐。你被废黜之后,伊兰不得再入王府,此事你是晓得的。”见凌若点头复又道:“然去岁王爷不知怎得又许她入府了,你可知她入府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 “哪里?”她的话令凌若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瓜尔佳氏抚着腕间的雕有龙凤图案的镯子一字一句说出凌若意想不到的答案,“兰馨馆!” 在一阵无言的静默后,凌若缓缓道:“她去佟佳氏那里做什么?” “旁的我不晓得,但能看出伊兰对她很是信任,一口一个姐姐。我想应是你与伊兰起争执那回被佟佳氏趁虚而入。我怕伊兰少不经事,会受佟佳氏挑离,疏离了与你的感情,以前你身在别院没办法,眼下既回来了此事还要多注意些。”当初就是因为凌若与伊兰起了争执,所以佟佳氏才得以借机设下圈套陷害凌若。 “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在送瓜尔佳氏离去后,凌若召来小路子一问,果然如瓜尔佳氏所言,伊兰在得以重新入府后,除了去灵汐那里便经常出入兰馨馆,与佟佳氏过往密切 凌若想一想对小路子道:“待会儿你出府一趟,去让伊兰过来。”当年的事也是她冲动了,她与伊兰毕竟是亲姐妹,不能因一事而废了一世情谊,还是早些将言只会解开的好。 小路子刚要退下,水秀已是咬唇道:“不用去了,奴婢今儿个一早曾在兰馨馆外看到二小姐,想来眼下还在那里。” 凌若闻言不禁愕然,伊兰就在府里?那么当是晓得她今日回府的,却不肯出来与之一见,她……当真如此怨恨自己吗? 想到这里心下不禁恻然,水秀有心安慰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她就是知道主子会难过,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刚才要不是主子让小路子去找二小姐,眼见瞒不住,她也不会说出来。 正这个时候,墨玉忽地跑了进来,面带喜色地道:“主子,二小姐来了。” “当真?”凌若心中一喜,连忙自椅中起身,也不叫人传,快步往外走去;许久不穿花盆底鞋,险些拐了脚,亏得小路子见机快,扶住没让她摔倒,饶是如此脚腕亦隐隐作痛,然凌若根本顾不上这些,忍着脚上的痛快步走到门口,盛开如霞云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正是数年未见的伊兰。 “兰儿。”喃喃唤着这两个字,眼前一阵模糊,于盈盈泪光中仔细打量着快与她一般高的身影,曾经的稚气在岁月流逝中渐渐蜕去,取而代之的是娇俏明媚,五官长开后的伊兰,那眼那眉与她越发相像。 伊兰并未如她那样激动,反而有些不自在,撑着伞磨磨蹭蹭地走上来,嘴唇微动,低低地唤了声“姐姐”。 凌若含泪答应,伸手欲去抚伊兰柔美的脸庞,不想她身子一仰竟然避开了自己手,心中一沉,黯然道:“你还在怪姐姐吗?” 伊兰沉默,良久,才吐言道:“不是,只是许久未见姐姐有些不习惯罢了。” 她这般说着,然凌若却是明白,伊兰对自己有所生疏了,毕竟当初误会未解她就被废黜出别院,之后又长久未见。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伊兰拉到屋中后对小路子道:“去端盅马奶来,记得多放些糖,二小姐喜欢喝甜的。”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伊兰漠然道:“不必了,我已经很久不喝马奶了。” 小路子闻言赔笑道:“那奴才去给二小姐沏盏茶来。” 在小路子退下后,伊兰瞥了凌若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言道:“我听荣祥说姐姐这些年在别院过得不太好?” “是有些不易,不过都过去了。”凌若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揉着隐隐作痛的脚腕,伊兰得知她是因为急着自己所以不甚扭了一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是蹲到凌若面前,除下她的鞋,替她轻轻揉着。 这个举动令凌若心中一暖,不管有何误会,始终是亲生姐妹,那种相连的血脉任谁都斩不断,手落在伊兰簪有银蓝点翠珠花的发丝上柔声道:“原谅姐姐好不好?” 伊兰动作一滞,缓缓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正如佟姐姐所言,你始终是我姐姐。” 听到这话凌若本该高兴,却因她提到佟佳氏而心中一沉,故做不解地道:“你如今与佟佳氏走得很近吗?” “嗯,她一直待我很好。”伊兰替凌若套上鞋后起身道:“这次也是她劝我来见姐姐的,说我与姐姐是亲姐妹,不应有间隙;还说当年的事是她对不起姐姐,虽姐姐不再追究,可她依然于心难安,盼着我与姐姐和好,也算稍事弥补。”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凌若脸上有难掩的訝色,旋即皱起了秀气的双眉,佟佳氏打得什么主意?她可不会如伊兰那般天真的以为佟佳氏是出于好心,别院三年,皆是拜她所赐。 略略一想后,她示意伊兰坐到自己身边,替她抚正缀在鬓边的珠花语重心长地道:“不要与佟佳氏走得太近,她……不是你所见的那么简单。” 伊兰目中泛起不悦之色,“她好心来劝我与姐姐和好,姐姐不说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说她的不是?”在凌若失势后,她被禁于雍王府之外,徘徊门外望着那华美犹如宫殿的府院却无从入内,失落而难过;之后胤禛虽又许了她出入与灵汐作伴,但府中诸人多有轻漫,令她受尽冷嘲热讽,唯有佟佳氏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兰馨馆的下人待她甚至比当初在净思居时还要恭谨,这一切令她对佟佳氏极有好感,在她心里甚至超过了凌若。今儿个若非佟佳氏多番开导,她是断断不会来见凌若的,当初那一巴掌,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是为几个奴才而打她,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难以咽下,即便是现在,也不过看在佟佳氏的面上强行压着罢了。 原本因为姐妹相聚而欢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想不到伊兰对佟佳氏的信任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这个亲姐姐的提醒落在她耳中竟成了搬弄是非;难道真让云姐姐给说对了? 凌若忍着心里的失落好言道:“兰儿,你还小……”话音未落已被伊兰一脸讽意地打断,“三年前姐姐说我还小;三年后姐姐依然如此说,难道这三年时间,我在姐姐眼里就没丝毫长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凌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是若任由伊兰这样误会下去,她们姐妹就真的难有和好之时了,如此思忖着她放缓了声道:“人心险恶,兰儿,在这府里有许许多多的笑里藏刀,对你好的人不见得真心好。” 伊兰冷笑着站起身,针锋相对地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对我好,其余人都是虚情假义喽?” 这样的话令凌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才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恰巧此时,小路子捧了茶进来,见屋内气氛不对,忙赔笑道:“二小姐喝……喝茶,奴才特……特意沏了今岁新采摘……摘的雨前碧罗春。” 伊兰睨了他一眼,忽地唇角一弯,望着凌若道:“照姐姐之前的话,那小路子此刻也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喽?”不待凌若回答,她一挥手扫落已经捧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厌恶地道:“听到你这个结巴说话我就心烦,雨前碧罗春有何了不起,我在兰馨馆随时可以喝到!” “兰儿!”凌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出言喝斥,然这样只能令伊兰更加反感,扬一扬小巧的下巴倔强道:“姐姐,兰儿已经十三岁,再有一年便要参加八旗选秀。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兰儿分得很清楚,不需要姐姐费心。若姐姐不喜欢兰儿的话,那兰儿往后不出现在姐姐面前就是。” 说着转身就要走,凌若连忙拦住她急道:“你明知我并无此意。”见伊兰转过头不理睬她,不由得跺脚道:“你这丫头为何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呢!难道我这个亲姐姐还会害你吗?你可知我当初被废黜皆因佟佳氏之过,她……”她本想将佟价当年陷害自己的事说出来,不想伊兰根本不给她机会。 “姐姐果然还因当年的事记恨佟姐姐!”伊兰一脸恍然地道:“想不到姐姐竟如此小鸡肚肠,亏得佟姐姐事事替姐姐着想。” 见她如此维护佟佳氏,凌若晓得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先入为主听不进去了,只得无奈地道:“罢了,那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你必须答应姐姐,保护好自己,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莫太过相信,可以吗?” “嗯。”总算伊兰还知道几分好歹,点点头没有继续与凌若唱反调,不过也再久留,连已经端上桌的晚膳也没有用,任凌若如何言语,只说不叨扰姐姐歇息,改日再来。 望着伊兰远去的身影,凌若长长叹了口气,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毫无动筷的**,她与伊兰始终是生疏了,否则亲姐妹之间何来叨扰一说。 李卫见她情绪低落,安慰道:“主子别太难过了,二小姐以后慢慢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希望如此吧。”凌若提了精神对在一旁伺候的小路子赦然道:“伊兰刚才那样说你,莫往心里去,她也是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恶意。” “奴才没事。”小路子憨憨一笑,勺了一碗清汤雪耳,“倒是主子您要多……多吃些,将这些年拉下的都给补回来,奴才瞧您瘦了许多。” 凌若虽没什么胃口,但在他们的劝说下还是吃了不少。彼时,春末近夏,夜色晚临,虽已戌时,但站在院中依然可见稀薄的天光,至于雨在午后便已停歇,满树樱花在雨后显得格外鲜亮。 凌若仰头看着幕色一点一点降临,明明是一样的天空,可在这里看总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近到错以为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整片天空。 这样的静默,直至院中多了一个人…… 那拉氏缓缓走到凌若身边,一对昭示尊贵的九凤琉璃金翅滴珠步摇垂落在两侧,“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与妹妹共赏夜色。能从别院回到这里,妹妹真是好能耐。” “妾身也从未想过,嫡福晋会如此容不下妾身。”凌若盯着那轮初升的明月淡淡道:“妾身自问入府之后一直对嫡福晋尊重有加,未敢有怠慢,为何嫡福晋要处处害我妾身?”相互隐忍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问个明白了。 那拉氏抚着底端绣有芍药图案的雪白领巾,目光深邃难测,“还记得弘晖吗?” 凌若心头骤然一跳,低头死死盯着那拉氏,隐约感觉到她之后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重重夜幕中,烛光渐次亮起,照亮了那拉氏看似平静的面容,“从来没有什么意外,是李氏,她命人推的弘晖下池,她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 春末的夜并不凉,然这一刻,凌若却如置身数九寒天,冷得让人发颤,下一刻她想到了在柴房中自尽的李氏,骇然道:“所以你杀了她?” 昔日李氏自尽,她一直都觉得很奇怪,那并不符合李氏的性子,眼下却是明白了。 细心描绘过的朱唇微微弯起,勾勒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冰冷笑意,“妹妹这话问得好奇怪,李氏分明是自尽,如何可说是我杀的?” “那我呢,李氏杀了弘晖,我又何时得罪过你?让嫡福晋如此关照,废黜到别院不算,还要让人下疯药?”她追问。 “你知道我让人给你下疯药?”那拉氏瞳孔微缩,森然道:“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疯?” 凌若低头一笑,道:“妾身若疯了,嫡福晋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吗?嫡福晋还没有回答妾身的问题,究竟为何?!” “为何?你居然问我为何?”喃喃说了一句后,那拉氏忽地大笑起来,直至颊边有泪滴落,声色狠厉如鬼:“若不是你教弘时放劳什子的风筝,他会跑到池边去让李月如有机可趁吗?说到底,你才是害死弘时的罪魁祸首!” 凌若愕然,万万料不到,那拉恨极自己的原因竟然就是这个勉强到几乎不成成为理由的理由,“我从不曾存过害弘时之心……” “我不管!”那拉氏挥手大声打断她的话,“从弘晖死的那一日起,我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替弘晖复仇,让害死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李月如已经死了,而你……”她咧唇,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森森白光,“我本欲饶你一命,只是从此疯颠一生便罢了;无奈你偏要回来,既是你自己执意不想要这条命,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疯了!”这是凌若唯一能想到的话,那拉氏的偏激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像,不能以寻常情理度之。 “是吗?”那拉氏忽地一敛脸上的颠狂之色,又恢复成惯常的温和端庄,带着轻浅如薄云的笑意凑到凌若耳畔轻轻地道:“疯也好,不疯也罢,总之今生今世你我二人注定不能共存于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能共存吗?”凌若仰头看着天边的星辰,忽地轻轻一笑,曾经那拉氏真的是一个慈悲善良之人,可惜弘晖的死让她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眼下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回不到从前;既然她执意要斗,那自己就陪她斗下去,至死方休! 而这,也是她在回雍王府之前就已经料到的一条路,为了权利、为了恩宠、为了生存,抛却所有善意与良知,成为胤禛身边的第一人亦或者成为争宠路上的一堆白骨,总之她不会再退让一步! 如此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唇齿间迸出与那拉氏一般森冷如冰的话语,“嫡福晋有此雅兴,妾身自当奉陪,只盼嫡福晋将来不会后悔!” 那拉氏走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优雅,步若生莲,然掩饰在这份优雅之下的却是一颗疯狂至极的心,她不止要毁了自己也要毁了所有人。 “李卫。”凌若突然出声,目光始终落在那片璀璨星空之上,坚忍而温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胤禛一样爱上了这片星空,每当心里烦燥的时候,抬头看看,总能平静下来。 “奴才在。”李卫沉声答应。 凌若目也不移地道:“派人叫毛氏兄弟回来,有些事我需要他们在外头替我办。”想一想又道:“让他们低调些,莫要太张扬,万一让那拉氏知道他们还活着,难保不会再下杀手,这个女人……很可怕!” “奴才会叮嘱他们小心的。”如此回答了一句后,李卫无声地退下。 数日后,毛氏兄弟从江西回京并带来了荣禄的亲笔书信,想是从毛氏兄弟口中听说了凌若眼下的处境,是以在信中嘱她一定要坚持下去,既然命不可逆,那就从中寻出一条生路来,钮祜禄家族没有不战而屈的懦弱者。 另外信中还提到,他已在江西寻到了心仪女子,只待留任期满回京亲自禀了父母就可以成亲,至于女子的身份,荣禄在信里说得很是含糊,想来当是好人家的女儿。 过了四月,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唯有早晚还带着些许微弱的凉意,这些日子胤禛又曾带凌若去骑过几回马,有一回甚至让她独自骑着裂风在无人的地方撒欢奔跑,这种无拘无束扬鞭飞奔的感觉似乎可以让人抛开所有烦恼。 一次骑马归来后,凌若想起胤禛曾让自己去选一匹合适的马以当坐骑,便与牵着裂风准备去马房的狗儿一道同行。 雍王府的马房养了数十匹的马,皆是万中选一的良骏,负责打理马房的是小厮初九,正穿了一件单褂在给马刷毛,见到凌若来所用手忙脚乱地抓过搭在栏杆上的长袍,在穿好后跑上来行礼。 狗儿也不与他客气,将裂风的疆绳往他身上一扔道:“去,给凌福晋选一匹合适的马来,记得不要太高了,还有性子要温驯一些。” 其实裂风性子并不好,当初胤禛驯服它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劲,往日除了胤禛之外谁也不让骑,对于它肯让凌若骑的事,狗儿还惊奇了很长时间,只道是裂风改了性子,所以一次趁着胤禛让它牵回府的时候,试着骑了一下,刚坐稳就被裂风甩了下来,全身骨头都差点碎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敢试过。 初九赶紧答应,很快在马房中选了三匹马出来,一粽一红一黑,尽皆是母马,因为一般而言,母马的性子都较为温驯,不易发怒。 凌若将三匹马仔细看了一圈后,正待要指一匹为自己坐骑,身后突然传来清冷如霜的声音,“这三匹马我都要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人还是感觉很累,让我调整一下哈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选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见这声音已知来人是谁,凌若只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位享有府中头一份尊贵的女子相见。 转头,果见大腹便便的年氏在绿意的搀扶下站在不远处,神情漠然地盯着自己。凌若不敢有所怠慢,上前依礼屈声道:“妾身见过年福晋,福晋吉祥!” 从凌若回府至今,年氏一直没有露过面,一则是因将近临盆身子不便;二则也是因为她并不愿见凌若,在她看来,一个曾发过疯的女子如何有资格回雍王府。 今日她心血来潮,想起哥哥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批马,有心来挑一匹,虽然眼下不能骑,但也尽可先选出来,另行饲养;不曾想刚一到马房就看到凌若在那里,还选着她哥哥送来的马。 “谁许你来这里挑马的?”年氏也不叫起,美目冷冷落在凌若头顶。 “回年福晋的话,是……”狗儿见年氏面色不善,唯恐她借故生事,忙要解释,不想年氏已冷眼扫来,喝道:“我与凌福晋说话,你插什么嘴,退下!” 年氏来府中威信极高,狗儿虽是胤禛身边的人,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闭嘴退到一旁。 凌若低头道:“让妾身来选马是王爷的意思。” 在听到这句话时,年氏的神色有些许扭曲,尽管身在朝云阁少有踏出之时,然府中的消息却经由下人之口一一传到她耳中,自然晓得胤禛多有带凌若外出骑马的事,而这本是专属于她一人的荣耀! 手紧紧捏着扇柄,用力地似要将之捏碎一般。绿意见其脸色不对,忙小声劝道:“主子当心腹中的小阿哥,邓太医说了,您不可太激动。” 年氏长吸一口气,强抑下心中的怒意微笑道:“王爷对妹妹可真是好。正好,我对马也些认识,不如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妹妹选一匹良驹如何?” “能得姐姐慧眼选马,妹妹自然求之不得。” 她的恭敬令年氏嫣然一笑,弯起娇艳如桃花的唇畔指了马房最里面的一匹马道:“依我看,就那匹好了,去,把它牵出来。” 初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神色怪异,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没敢发出声音,依着年氏的话将她指的马牵出来。待得看清那马的模样后,凌若与狗儿皆有种愕然之感。 倒不是说这匹马不好,又或者跛脚瞎眼,恰恰相反,论血统此马绝不下于裂风,问题只在于这匹马太小,显然是刚生出不久,论个头尚不足其余马的一半。 “妹妹身娇体弱,那些高头大马怕是会伤到妹妹,所以依姐姐看来,这匹幼马既不会摔着也跑不快,最适合妹妹不过。” 年氏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睨了凌若一眼不无讽意地道:“往后妹妹就牵着它在府里四处走走,至于府外还是不要去了,否则万一被别的马一个看不顺眼踩死了,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 “福晋如此关怀备至,实在令妾身受宠若惊。”凌若不卑不亢地欠一欠身,对她的刻意蹊落恍若未闻,“这马妾身会好好让人照顾,至于府外……”她顿一顿含了几许笑意道:“再小的马总有长大的时候,不可能永远甘心待于马厩之中。” 她的笑令年氏感觉无比碍眼,冷然道:“不甘心?笑话,一个畜生也会知道什么是不甘心吗?再者说了,妹妹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难道还制不了一个畜生,它不听话打断它的腿就是了,没了这几只贱蹄子看它如何再去外面撒野闹腾!” 这番话已是极为难听,明里说马,实则指的是谁,众人心里一清二楚,连初九也闻到了弥漫在空中的浓重火药味,头低低垂着不敢抬起,唯恐被无辜波及。 凌若捺下心里的怒意,淡淡道:“多谢福晋教诲,妾身记下了。” 年氏眼波一转,毫不客气地道:“可要真记住才好,别嘴里说说心里却存了别的心思,到时候只会害了自己。” 扔下这句暗含警告的话语,年氏在绿意的搀扶下缓步离去,待她走得不见人影后,狗儿方才长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直起身对神色漠然的凌若道:“凌福晋,您还是重新选一匹马吧。” “不必了。”凌若拒绝了他的好意,手轻轻抚过那匹通体赤色的小马,那马儿睁着一双如婴儿般通透的大眼,亲呢地拿大头蹭凌若的手掌,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撒娇。 “就它吧,好好养着,过个几年便是一匹出色的良驹,这段时间,若需要骑马就让初九在马房里随意给我挑一匹就是了。”初九提及这匹小马尚未取名,略一沉思道:“既然一身赤色,就叫它赤练吧。” 见她赐了名,初九连忙道:“凌福晋尽管放心,奴才一定好生照料赤练,不让它出一点事。” 从马房出来已是日正当中,凌若停下脚步眯眼看向头顶似火的骄阳,明明热得浑身冒汗,眸底却依然一片冰寒,一个个尽皆容不下她,但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一条举目皆敌的路。 数日后,康熙四十八年的五月初五,年氏再度产下一子,取名福沛,排行第三。曾经失去过一子的年氏对这个孩子越发珍视,早在临盆之前已命绿意他们去民间讨来百家布,亲手做成小衣给福沛穿上,盼着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养大。 也就在这一月,京城开始出现太子与皇上嫔妃私通的传言,等朝廷有所觉时,这个传言已是人尽皆知,无从查起;只知这个传言似乎非起于一处,而是几处相叠,使得流传范围极为广泛。 此时,太子已经被释了禁足,康熙念在孝诚仁皇后的份上,再加上太子在禁足中数度呈信痛诉悔意,终是原谅了他。为保皇家颜面,当时在场的几个宫女太监被秘密处死,其余人等亦被康熙下了禁口令,言称若敢在外泄露半句,格杀勿论。 然就是在这样的禁令前,事依旧被传了出来,虽然是在民间流传,难辩真假,但这已经足够了,朝中百官对此事猜测纷纷,尤其是在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郑贵人确被废黜至辛者库之后,再联想到那段时间康熙突如其来的罢朝,此事的可信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第两百章 风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举朝上下皆为此哗然,若此事当真,太子便是大大的失德,试问一个失德之人如何配为一国储君?! 在这种情况下,有官员开始就此事上折,初初还是零星几道折子,到后面开始一道接一道。对于这些言辞或尖锐或隐晦的折子,康熙统统留中不发,令人难揣圣意。 这日,凌若正在书房中服侍胤禛用晚膳,胤禛一个人时吃得极是简单且口味偏于清淡,两素一荤,分别是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和炒珍珠鸡。 在用到一半的时候,胤祥走了进来,脸上没有惯常的嘻笑之色,显得极为凝重,与凌若也只是颔一颔首算做见礼。他晓得胤禛不喜欢在用膳的时候说事,所以一直等到胤禛将碗里最后几粒米饭扒完后才道:“四哥,今儿个一早太子召我进宫了,你猜是为了什么事?” 胤禛接过茶水漱一漱口后道:“能让你专程跑来与我说,必是非同小可的事。”略一沉吟后他看向凌若似笑非笑地道:“若儿你且猜猜看,看与我想的是否一样。” 凌若将漱盂放到地上,抿唇一笑道:“明明是十三爷考四爷,怎得最后却考到妾身身上。”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仔细思忖了一番,烛光暖暖,照见她姣好的侧脸,犹若夏季盛开在池中的莲花。 胤禛并不催促,只是含笑看着凌若,自凌若病愈后,他就特别喜欢什么都不做,只这样静悦地看着她,时光亦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许是那一次发疯,让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子吧。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格外珍贵。 “我说小嫂子,你到底想出来没有?”胤祥可没胤禛那样的心情,见凌若久不开口不禁出声催促,他还有一肚子话憋着没说呢。 见胤祥神色急切,凌若没有卖关子,试探地道:“是否……与外面在传的事有关?” 话虽隐晦,但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思多多之辈,岂有听不明白之理。只是胤祥没料到她一猜就是个准,不由得愣了一下,倒是胤禛毫无意外之色,端茶抿了一口道:“看样子是猜准了,那你倒是说说,具体是个什么事儿?” 胤祥闻言赶紧敛了心思,也不避讳凌若,沉声言道:“太子让我去杀一个人,只要此人一死,他就立刻封我一个郡王!” 胤祥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如尖针一般直直扎入胤禛脑海中,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豁然起身一字一句咬牙道:“郑春华!他要你杀的人是郑春华!” 郑春华就是那位与太子私通的贵人,事发之后已被贬去辛者库为奴。 “是。”胤祥点点头道:“那件事在外头传得纷纷扬扬,虽然皇阿玛将所有折子都留中了,但太子怕有人咬着不放,最终查到郑春华身上,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只要郑春华死了,那么一切自然死无对症。他晓得辛者库的管事文英以前是侍候我额娘的,与福爷一样一直尊我为主子,只要是我吩咐的事他一定会答应,所以指派我去办这件事。” 书房花瓶中供着几枝凌若来时采摘的黄玉兰,清新宜人的香气浮动于这片空间,令胤禛渐渐冷静下来,手指抚过溅在小几上的茶水冷笑道:“文英就是再敬你,还能越过他这位太子爷去?只要他开口,区区一个辛者库管事敢说一个不字?他分明是要将你推入火坑。封你一个郡王?哼,我看催你命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出宫便来寻四哥商议了。”胤祥眼里冷光一闪,“原本将他与郑春华的事传扬出去,还颇感不安,如今却是一些也没了。” 听到这句话,凌若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却不曾多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太子……看来已经按捺不住了。”胤禛手指在花梨木小几上“笃笃”敲了数下,闭目凉声说了一句,“这与战场杀敌不同,郑春华与你无怨无仇,冒然杀她于阴德有损。何况……她活着对咱们才有利。” 既然决定了要帝路争雄,那么身为太子的胤礽就是那块最大的挡路石,说不得要设法搬开才行。 “这我都知道,但是不答应的话,我们们与太子可是彻底破脸了,只怕他往后会四处给咱们使绊下套子。”胤祥不无忧心地道,这才是他进退不得的关键所在。 若是光他一人自然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去做一个闲散贝勒,从此落个逍遥自在;可四哥不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做什么事都得思虑周全了才行,在这条帝路之上容不得一点点失误。 见胤禛不语,胤祥咬一咬牙握拳道:“若实在不行,我就做一回恶人,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这辈子又不是没杀过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之前的事可就都白做了!”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怕只怕太子让你除郑春华另有用意。”说到这里,胤禛慢慢睁开眼,眸光幽深如潭,令人瞧不清楚。 “另有用意?”胤祥皱眉,不解其意。 “眼下所有人的眼都盯在太子与郑春华身上,若郑春华一死,必然会掀起千层巨浪,莫以为后宫就与世隔绝,这朝堂与后宫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密不可分。”说到这里,胤禛的眸光越发深沉,“你想想,如果要追查郑春华的死因,会查到谁的身上?” 胤祥悚然一惊,突然明白了胤禛这么问的意思;而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太过惊人,然他不得不承认确有这种可能。在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有声音从近乎麻木的双唇中迸出,“是我,一切祸水都将引到我身上!” “不错!”胤禛眸中精光一闪,凝声道:“太子与郑春华私通的事固然在外头传得纷纷扬扬,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一旦你杀了郑春华,那么太子正好理所当然将所有事推到你身上,说根本是你与郑春华私通,所以才命人杀了她!十三弟,我问你,若真到这一刻,你该又如何替自己开脱?” 第两百零一章 两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已是一身冷汗,心神不宁地抓起半凉的茶盏大口大口喝着,连茶叶梗子喝进去了都不知道,待得将一盅茶喝个精光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亮脱口道:“皇阿玛!整件事他最清楚!” “皇阿玛……”胤禛长身而起,神色复杂地道:“我最捉摸不透的就是皇阿玛的心思,他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要说碍于众论要追究太子之错又何以将奏折悉数留中,要说保太子,又一直不曾就此事说过半句。” “四哥!”胤祥听出不对劲来,搓手走了几圈,忧心忡忡地道:“皇阿玛会不会是还在调查将此事泄露出去的人,万一查到咱们头上来可就不妙了,毕竟当初晓得这件事的就咱们两个阿哥。” 胤禛摇摇头道:“此事我做的极为小心,断不会有人查到,何况那些人早被我遣出京城。”说到此处,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个,郑重地对胤祥道:“总之,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郑春华这个人都绝对不能杀! 胤祥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良久,他又涩涩道:“四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太子将祸水引到我身上,你说皇阿玛会替我辩清吗?” 这句话听得胤禛一阵心酸,胤祥生母去世的早,而且当年似乎还有过什么事,使得胤祥并不受康熙重视,若非自己护持,在那个吃人的后宫怕是连活命都难。 莫看胤祥性子瞧起来爽朗无忌,其实心里一直有结难解,因为生母早逝所以他特意着紧康熙的态度。记得胤祥五岁那年,在长春gong学拉弓,五岁人儿的力气不过刚刚能把弓弦拉开一点而已;恰好康熙过来,说他姿势不对,臂力也不够,;从那天以后,胤祥便天天在无人处苦练,一个五岁的小人练到手指磨出血泡来,这份毅力实让人难以想像,连胤禛自己都愧而不知。而胤祥这样用功的目的唯有一个,就是练好拉弓射箭的本领去给皇阿玛看,自小到大,皇阿玛的一句夸奖都能让他高兴上好半天。 然在诸多皇子中,胤祥所拥有的无疑最少。如果在胤礽与胤祥之中保一人的话,不用问也知道康熙保得那个会是谁。 胤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拍拍胤祥的肩膀避言道:“不要再想这些无谓的事了。” 他没有明说,但胤祥已经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明白了,只是心有不甘罢了,黝黑的眼眸中有泪意沉浮,哀伤无限。 这一刻,谁都没有出声,直至胤祥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那抹泪意从眼眶中拂去后,重重拍了下脸振一振精神道:“行了,不说这个,还是继续说那郑春华的事吧。四哥你想好了没,到底要怎么做,我听你的就是。” 胤禛抚着宽广的额头闭目喃喃道:“既不能让郑氏死,也不能现在与太子撕破脸,得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才行。” 鱼与熊掌要如何才能兼得呢?胤禛一下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正自为难时,凌若忽地忆起一事,忙道:“妾身曾听闻过一种药,人服下后可在十二个时辰内无心跳呼吸,犹如尸体一般。” 此话一出,胤禛与胤祥尽皆来了精神,忙问其是从何人处听得,凌若自是从容远处听得,不过这话却不便明说,只推说是无意中在一本医书中看到的,具体方子什么的并不清楚。 胤祥拍一拍大腿,兴奋地道:“若是真有这法子就好了,我大可以让郑春华服下,装成假死然后将她偷偷运出宫来,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胤禛却没有他这么兴奋,“医书而已,有些医书上还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也信吗?即便真有这法子也不见得留传至今。” 胤祥刚要说话,忽地看到站在胤禛身边的凌若冲他比了一个太医的口型,顿时一个激灵,扬眉道:“四哥,我记得那位徐太医医术不错,与你也有几分交情,不若找他问问,也许会有眉目也说不定。” 徐太医?这话倒是令胤禛眼前一亮,在片刻的犹豫后,他道:“既如此,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只是个中缘由万万不可告诉徐太医,此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四哥你就放心吧,明儿个一早我就入宫。”胤祥答应一声,在又说了些事后离去,至于凌若则一直陪到两更天方才离去。 在回到净思居后,凌若将李卫叫到跟前,“得空出去时,告诉毛氏兄弟,让他们不必再传那个流言了。” “皇上可是决心要处置太子了?”太子与郑贵人私通**宫闱的事就是凌若让李卫通过毛氏兄弟传扬出去的;然通过毛氏兄弟反馈,似乎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在市井中散播这个流言,还令他们当时奇怪了好一阵子。 “不是。”凌若把玩着系在泥金象牙团扇下的杏色流苏,笑意一点一滴缓缓漫出精致无双的脸庞,“当初之所以让毛氏兄弟去散播此事,无非是怕四爷顾念兄弟之谊,手下留情,眼下看来,却是我多余了,四爷远比我想像的更果决;帝路之上,四爷必将大放光彩,咱们只管等着瞧就是了。” 翌日,胤祥从宫里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徐太医说确有这么一种药,他也晓得制药的法子,只是这功效却远没有药书上写的那么好,仅能维持三时辰,过了这个时间,身体本来的机能就会开始慢慢恢复,无法再瞒天过海。 三个时辰……若是抓紧一些倒也够了,胤禛虽觉得有些冒险,倒也值得一试,人生就是一场大大小小的赌博,在结局出来前谁都不晓得自己是赢是输,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 当胤祥再一次出现在太医院时,容远将一包刚刚制好的药交给胤祥,他也曾问过胤祥要这药何用,胤祥只回了一句救人,至于救得谁却只字未提,而容远也没有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譬如他;譬如胤祥;没必要凡事都去追根纠底。 在胤祥离去后,容远正待收回目光,却看到了一抹清丽的身影,四目刚一相对,他便移了开去,装作没瞧见一般,回身走到药臼前继续捣着臼中的天麻。 【作者题外话】:关于更新时间还有数量的问题,汗,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不如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靖雪没有走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许久,眉眼染上一丝温柔的笑意。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时,他就是这样专心致志地在捣药,仿佛远离了喧嚣尘世,纯粹的只剩下干净到极点的温暖,令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住。 那一眼的相见,突然却刻骨铭心…… 彼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又无任何遮挡,烈烈阳光落在身上像是要被烤熟了一般,只站了一会儿功夫,靖雪身边的宫女已是热得浑身冒汗,汗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中,她拿袖子拭一拭汗小声道:“公主,咱们过去吧,再这样站下去可是该中暑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入耳中时,靖雪看到容远折身回屋,心下一阵黯然,明明看到自己却故作不知,眼下更避而不见,他当真有如此不愿见自己吗? 手抚上胸口,那里隐隐作痛,纵然她什么都可以看透了,可心依然会伤会痛,依然会眷恋那个干净温暖的少年;只是眼下尚可见,那将来呢?终有一日她将嫁为人妇,待到那时,又何处去寻见? 想到这里,秀美的面容笼上了一层凄凉之意,犹如秋冬时的霜雪。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襟,想要扼制住因未来的离别而痛楚难耐的心,纵是再聪慧再透彻,一旦沾染了情爱便难以再独善其身;说到底,她始终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正自伤怀间,一片阴影从头顶投落,愕然望去,只见一顶朴实无华的油纸伞不知何时撑在自己头上,遮挡住张扬无忌的日头。 “天气炎热,公主当心身子!”纸伞下,是容远无奈的声音。 他本不愿理会靖雪,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无奈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离开,又怕这样炎热的天站久了会中暑,只好回屋取来纸伞来替她挡一挡烈日。待走到檐下后,他收了纸伞避开靖雪灼灼的目光轻声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实不该多来太医院。” 他,始终是关心自己的! 笑意在靖雪唇畔绽放,若春时开在枝头的海棠花,清丽绝艳,一扫适才的阴郁落寞,“我来向徐太医学习医术。” 她啊,其实是一个很好满足的人,一点点的好就能让她开心许久。 容远轻轻一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并不愿与这位公主有太多交集,而且因为靖雪常来找他之故,已经在太医院引起不少风言风语,尤其是与他年纪相近未曾婚娶的太医,对他能得公主青睐多有嫉妒。 容远想一想隐晦地道:“其实微臣医术浅薄,并不能教导公主太多,若公主当真对医术有兴趣的话,不妨向院正请教,他一定会悉心为公主释疑。”院正是众太医之首,如今执掌院正一席的是素有国手之称的齐太医。 靖雪笑一笑,对重新坐在长凳上捣药的容远道:“若有一天,我出嫁了,你会怎样?” “公主能得觅良婿,微臣自是替公主高兴,祝愿公主与额驸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他回答,并无一丝犹豫。 “永结同心……”听到这四个字靖雪微微出神,旋即低头感慨道:“这世间哪来这么多的永结同心,不过说着好听罢了;人生一世终归是不如意之事居多。” “公主身份尊贵,纵然真有什么不如意之事也是朝来暮散。”他清楚她的感慨因何而生,只是许多事终是无奈的。不论是彼此悬殊的身份还是心中所想,都注定他不能回应靖雪这段情。 靖雪摇头,只是伸手拂去不知何时沾在容远衣衫上的落叶。 你明知我想听什么,却故意这般说,容远,你待我何其残忍……无奈我始终割不断这份眷恋,我该何去何从…… 且说胤祥取了药后直奔辛者库,辛者库是专门负责皇城贱役苦差的地方,譬如糊饰扫尘、三殿除草、清除积雪等粗重活计。 里面的人不是名在罪籍就是犯了过错的宫女。一般宫嫔即使犯了错也不会发落到这里来,顶多囚禁冷宫,郑春华怕是头一个了。 如此想着,他踏进了辛者库,刚一进去便听到文英的声音,“刚才承乾宫的人来说那里的玉泉山水不多了,二尘,你赶紧带人担水送去,还有顺道看看三殿的草要不要除一除,快去!” “哎!”一个肤色黝黑的太监答应一声快步离去,院中有诸多女子在浣衣或是舂米。所谓舂米就是将谷子去壳,用棒槌将谷子的壳砸成米糠,剩下的就是平常吃的米粒。 莫以为此事瞧着简单,真做起来其实是一项极为极繁重的劳作,尤其是此处所舂的米要供应整个紫禁城乃至已经开牙建府的各位皇子所需,往往一人舂上一天所得的米不过尔尔,所以除却少数几个时辰外,辛者库长年累月都响彻着舂米的声音。 此刻正是夏时,早上尚且好些,中午却是烈日当空,纵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都似要被晒焦了一般,何况那些女子还要舂米,一个个皆是汗如雨下,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干涩没有光泽,嘴唇更干裂蜕皮,尤如干瘪脱水的苹果。 衣裳一遍遍地被汗浸湿旋即又晒干,有不支者已是摇摇欲坠,但在她们周围站满了监工的太监,不到时辰是不允许她们停下来的,这既是为了保证宫院有足够的米粮,也是对她们的惩罚。 其中一名蓬首垢面的女子实在受不了,手里的动作慢了些,一根崩得笔直的鞭子立马带着凌厉的风声抽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痛得那女子哀嚎不止,在地上打滚躲避,直打了好几下那监工才停下手,踢了她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贱人,还不快站起来继续舂米。” 女子不敢违抗,忍着痛爬起来干活,旁人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女子颤手想要去握棒槌,然手实在没力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赔着笑朝那名监工太监哑声道:“公公,能否让奴婢喝碗水!” 监工三角眼一瞪,皮鞭就要再招呼上去,文英上前阻止道:“就给她碗水吧,还有别人也是。” 一听到有水喝,那些舀米的人顿时两眼放光,顾不得谢恩,一下子围到井水前,不管冷热,大口大口地喝着汲在木桶中的水,往往一个还没喝好另一个已经抢过去了,可见她们渴到什么样。 第两百零三章 辛者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辛者库中人命是极不值钱的,繁重的劳作下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死去,然后很快又会有犯事的宫女太监被发配过来补上缺数。 文英还算有良心,任辛者库总管后,在他能做主的范围内并不太过苛待于他们,好歹是人命。 一旦踏入辛者库,能离开者万中无一;大清定国这么些年,也就一个卫氏被康熙垂青封为良妃,摆脱了日日劳作的苦楚,但她也并非就此平步青云万事无忧,辛者库的贱籍始终如影随行,令她止步于庶妃之位不说,还影响了她所生的胤禩。 文英吩咐完后回过头恰好看到胤祥站在那里,连忙迎上来笑着打了个千儿,“十三爷吉祥!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来瞧瞧你,顺带说些事儿。”胤祥端详了他一眼,含笑道:“几月不见,脸上褶子瞧着好像又多了些,不过说话倒还是跟以前一样中气十足,怎样,身子还过得去吗?” “托十三爷洪福,奴才虽然年纪一大把,但一直无病无痛,还算过得去,福爷呢?他老人家怎样了?”他与福爷一道从敬敏皇贵妃处出来,虽说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但始终都记着。 “还算凑和吧。”胤祥扫了四周一眼皱眉道:“早叫你跟我一道去府里颐养天年,你就是不肯,非要窝在这辛者库里受罪。”此处的总管太监虽然也是正六品秩序,但与其他宫院的首领太监比起来是远远不如,事务繁重不说,一个不好还要挨骂。 文英感动地道:“奴才在这里挺好,十三爷不用担心,等将来奴才当真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再去叨扰十三爷。” 胤祥挥一挥手道:“说的什么话,尽管来就是,我那府邸空得很,多你一个不多。”说到这里他睨了周围一眼道:“走,带爷去你住的地方。” 文英晓得他这是要与自己说事,忙引了路在前面,他就住在辛者库后面的小院中,待胤祥在屋中坐下后,他又跑到外面沏了壶茶进来,倒在茶碗中递给胤祥,“爷喝茶。” 胤祥刚抿了一口,就訝然道:“雨前龙井?你哪里来这么好的茶?” 文英笑道:“以前跟奴才的小常子如今有幸侍候宜妃娘娘,这茶是宜妃赏给他,他又拿来孝敬奴才的,奴才知道十三爷最喜欢喝这种茶,所以一直留着呢。对了,十三爷要说什么事?” 胤祥把玩着光滑的茶盏徐徐道:“郑春华,她在你这里是吗?” 对于这位唯一被废黜到辛者库的宫嫔,文英自是有印象,而且也知道一点她会被废黜到辛者库为奴的原因,当下道:“不错,她在奴才这里,不知十三爷找她何为?” 对于文英,胤祥还是信任的,当下将揣在怀中的药取出来放在桌上道:“有位主子要她的命!” 听到这句话,文英头皮一阵发麻,隐隐猜到了那位主子的身份,看来自己听说的事十有**是真的,不然何以到了辛者库中犹不肯放过。他颤声道:“那十三爷的意思是要奴才了结了她?” 辛者库经常会有人死,多死一个郑春华并不稀奇,当年敬敏皇贵妃对他们这群奴才不薄,如果胤祥开口,文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不是。”胤祥将药推到文英面前道:“我不止不是要杀她,还要救她,这包是假死的药,服下之后在三个时辰内形同死尸。每隔十天宫里都要换一批守卫,换守卫之前是最松懈的,我想趁这个机会带她离宫,否则就算我这次放过她,下次她也会死。” 文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让郑春华借假死离宫,辛者库的事他自然可以操作,但能否顺利离宫就要看运气了,想一想道:“这人对十三爷很重要吗?” 待听得胤祥肯定的回答后,他也没问具体什么事,只是咬了咬牙用力点头道:“那成,奴才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替十三爷办好此事。” 见他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胤祥失笑道:“想什么呢,爷又没有让你一人做这事,你只管给她服药就行,离宫的事我自会安排。”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当年跟随我额娘的就只剩下你和福爷还活着,我可盼着你们能够长命百岁呢。” 胤祥言语间流露出的关切令文英感动,咧一咧嘴道:“奴才贱命一条,不打紧的,再说能帮十三爷办事那是奴才的福份,当年主子弥留时可是交待了奴才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十三爷,当初您去德妃宫里,奴才们没法子照顾一直心有不安啊。”说到当年的事,文英不由得一阵唏嘘,待看到胤祥神色微黯,忙抹了把脸笑道:“人一老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不说了,咱们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送郑春华离宫。” 胤祥点点头,收了心中的波澜道:“倒是说说看,你这里人死之后都是怎么处置的?”待得知死后都是直接运出宫扔到乱葬岗后,他一拍桌子喜道:“那正好,省了咱们许多功夫,到时候你报个郑春华暴毙而亡,运她出宫。” “不会让人瞧出破绽来吗?”文英小心地闻了闻那包药,不敢相信这样一包东西能有如此奇效。 被他这么一问胤祥也有些犹豫,毕竟这药的效果他也只是听容远说,并不曾真正实践过,想了想道:“你到时候试试,如果不能以假乱真的话,咱们再另外想办法,总之一切以稳为要。” 见文英答应,胤祥站起身来拂一拂银灰色的长袍淡淡道:“带我去见一见郑春华吧。”这个女子是一切祸端的根源,他很想见见是一个怎样的人,何况有些事也需要他亲自说明白才行。 文英自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带了胤祥往前院走去,其实郑春华就在刚才的院中,只是一来胤祥从不曾见过郑春华;二来就算见了,如今也认不出了。 至少,当文英将胤祥带到其中一名浣衣女跟前时,胤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蓬头散发、面容苍白的女子会是曾经的宠妃。 第两百零四章 郑春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郑春华是康熙四十三年入的宫,那年选秀入宫的只有两人被封了贵人,除了石秋瓷就是她了,康熙对她的宠爱可见一般。 听到文英叫自己的名字,郑春华麻木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只有在文英提到胤祥身份时,眼皮才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到了她这步田地,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郑春华被废黜到这里后就负责浣衣,莫以为与舂米相比,浣衣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负责浣衣的女子,一年四季除了睡觉的几个时辰外手都浸在水里,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一样。日子一久,这双手就等于废了,瞧不见一块好皮,而且日日双手都会出现犹如针刺般的痛楚,坐不能安,夜不能寐。 只看看郑春华才来了这些日子,双手已经浮肿发白便可见一斑;辛者库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文英在替胤祥安排了一间静室后便退了出去,胤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春华叹了口气道:“坐吧。” “戴罪之人不敢坐。”郑春华干声道,其实往仔细了看,她的五官还是极细致动人,怪不得当时能被康熙看中册为贵人,只可惜她自己毁了一切。 胤祥也不勉强,自顾自在窗前坐下道:“在这里过得苦吗?” 听到这句话,郑春华露出了她入辛者库后的第一个笑容,然眉眼之间尽是无穷讽意,抬起自己泡得浮肿的双手道:“十三爷问这句话不觉得多余吗?若不苦又何为辛者库。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如今的一切皆是报应,报应我**宫庭!”她并没有自称奴婢,是因为在私心里还留了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 胤祥将紧闭的窗门推了条缝,看着外头继续做着舂米、浣衣等活计的人淡淡道:“这件事也不见得是你一人的错。” 郑春华沉默了片刻道:“十三爷到底想说什么?”她就是再蠢也看得出胤祥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只是不知今日的自己还有何值得这位十三爷特意纡尊降贵来辛者库。 胤祥朝窗外努了努嘴道:“想不想离开?” 这句话令郑春华黯淡的眼眸凝起一丝神采,旋即又嗤笑道:“十三爷何苦来寻我这个罪人的开心,若可以出去,这里就不会叫辛者库了。” “我自有法子,只问你一句,想不想离开。”胤祥如是道,其实不管郑春华答不答应,他都会按计划行事,不过若能得她自己愿意自然更好。 见胤祥一再这般说,郑春华心底不禁滋生出一丝希翼来,颤声道:“你真可以让我离开?” 但凡是人,没有一个会希望待在辛者库里受罪,她初来时受不了这样繁重的活计,夜夜啼哭,可是哭又能怎样,自打被废的那一天,她就不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郑贵人。在这里命不值钱,哭死了也没人怜惜,也曾寻过死,可是被人发现,随之换来的是一顿毒打,既不死,那么就只有悲哀的活着,日子久了她也就麻木了,在辛者库里日复一日的苟且偷生。本以为自己什么时候会因过度劳累而死去,不想胤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郑春华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稍稍一想已冷静下来,盯着胤祥道:“你有什么目的?”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恨,而她与胤祥也不曾有过交集与情份,如今他特意来此卖这么大个人情,要说没有目的真是连鬼都不信。 见郑春华在这份天大的诱惑前还能保持冷静,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 扬一扬眉道:“你可知今日是谁让我来的?” 郑春华眉尖微微一皱,旋即化为狂热的惊喜,紧紧抓住胤祥的袖子急切地道:“是太子,太子没事了?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对不对?!”不待胤祥回答,她又喃喃道:“太子,他没有忘记我,他心里是想我的。”说到最后已是欢喜的落下泪来。 不需再问,只看她这个表情,胤祥就知道,于太子,她是动了真情的,否则不会这样喜极而泣,只是……痴心终是错负了。 有那么一刻,胤祥竟生出一种不忍之感,不忍将真相告诉眼前可怜的女子,那对她太过残忍,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四哥才是他要在意的人。 “是太子叫我来的,不过他让我来杀你!”胤祥盯着那双抓着自己衣袖的浮肿双手一点一滴松开。 “杀我?”郑春华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这两个字,她晓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对太子是一种隐患,但是太子……太子如何可以这般狠心;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毕竟曾经同床同枕,怎可以这般自私?!何况当初那事是他先逃逗于自己,令自己把持不住失了心与他做出有违伦常的苟且之事。 泪如雨下,纵是双手蒙了脸,依然有透明的ye体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到地上,激起微不可见的尘埃。 人,在这茫茫大千世界中,何尝又不是一粒尘埃,微小而无奈…… 待她哭得差不多后,胤祥方才递过一块帕子给她拭一拭脸道:“你也不用难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们还不是夫妻。” 手刚才抓得太过用力,参差不齐的指甲透过薄薄的衣衫掐入掌心,本就浮肿的皮肉一下子被掐破,流出淡黄色的浓液还有一根小小的黑色东西;却是数日前不甚刺入掌中的木屑,一直不曾挑出来过,疲累不堪的她早已经忘了掌中的刺痛,待到现在才晓得已经化脓。 许多人许多事,岂不就如这根木刺一般,刺入肉中不觉,等到发现时,已经化成了一泡脓水,肮脏腥臭,令人想吐。 郑春华眼中那点神采徐徐散去,比刚才更加黯淡数分,尽管不甘,尽管惜命,却也没想过逃,这里是紫禁城,她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十三爷既奉太子之命而来,那动手就是了,何必说那么许多废话。”她吃吃笑语,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凄凉,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唯一有所恨的就是胤礽,自己一切苦难皆因他而起,如今他却派人取自己性命,心,痛欲死! 胤祥弹一弹指甲漫然道:“太子说要杀你我又没说,郑贵人,你甘心就这么死吗?” 【作者题外话】:二月河的雍正王朝是我很喜欢的书,电视剧更加喜欢,所以本书借鉴了雍正王朝某些地方,尤其是郑春华部分,至于为啥连名字也不改一个就直接了名郑春华,呃,我能否说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第两百零五章 假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郑春华愕然盯着他,据她所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直唯太子马首是瞻,为太子办事,怎得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 胤祥也不多言,只道:“我已经与此处的文总管说好了,到时他会给你吃一种药,吃下去之后三个时辰内形同死人,而我会在这段时间设法运你出宫,具体的你到时候听文总管安排就是了。” 这些话令郑春华更加疑惑丛生,胤祥不止违抗太子的命令,还要救自己出宫,他究竟有何图谋? 无数个念头掠过脑海,在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清楚,直到胤祥准备走出去时,那个念头才渐渐清晰,神色一变,脱口道:“你想利用我钳制太子?” “你不愿吗?”这是胤祥回给她的话,没有等她答复就径直跨出了静室,夏日下,脸上有似若嘲讽的笑意。 他看得出,郑春华是一个惜命之人,不会为了一个意欲置她于死地的人而舍弃这条唯一的活路,人……总是自私的。 之后的几日,在文英的有意安排下郑春华没有再做浣衣的苦差,待得初十清晨,文英将那包药交给郑春华,见她拿着药犹豫不决,只道她是怕药有毒,逐道:“放心吃吧,十三爷不会害你的,要不然也不需弄得这般麻烦。” 郑春华的犹豫固然有此,但更多的是对将来的一种不确定,经过这几日的思量,她已经明白,胤祥对太子生出了二心,若自己吃下这包药无疑就等于是与他一道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当真要这样做吗?太子……想起往日他的柔情蜜意,人几乎要化成了一滩春水,不会忘记初次相对的那一刻,那种激情比老皇帝所给予的更令人难忘百倍千倍。 从此,寂寂深宫之中,年轻俊逸的太子就成了她深夜里唯一的企盼,明知不该,明知违背伦常,却依然盼着他能再来,滋润自己这颗如饥似渴的心灵。 可是,一切美好,终是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天停止了。 在辛者库的日日夜夜,她一直在担心胤礽的处境,担心康熙一怒之下会再度废了他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太子之位,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他派人来杀自己,他负了她!他负了他们的情义! 她恨他,恨这个负心薄幸的男子! 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终是端起药倒入自己嘴里,她不想死,纵然明知是被人利用,也不想死! 郑春华在吃下药不久就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文英小心地伸出手指探在她鼻下,发现果然如胤祥之前所言那般,没有了呼吸,正要收回手指忽又觉得不对,发现郑春华虽然好似没了呼吸,但若手指在鼻翼下探的时间久了,还是能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呼吸,就像冬眠了的蛇熊一般,身体机能降到了最低。 文英又放心地探过心跳后,发现心跳也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后,方才点点头,收了药纸起身拉开门,冲在外头监工的二尘大声喊道:“快过来,郑春华暴毙了。” 二尘在听得郑春华三字时茫然了一下,待得想起这名字是谁时,忙将鞭子扔给旁边的人,自己奔过来往屋里探了探头,发现郑春华果然躺在地上,小声道:“总管,她真死了?” 文英皱眉在二尘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我还能骗你不成,本想让她去干活,哪知进来刚说了没几句就突然倒地抽搐了几下,接着就死了,真是晦气!”见二尘还愣在那里,又拍了一下斥道:“还不快去把担架拿过来,把她抬到乱葬岗去埋了。” “果然那些当过主子的细皮嫩肉就是不经使,这才来了几天就暴毙了!”二尘嘀咕了一句,摸着有些发疼的后脑勺往外边跑,不消一会儿与另一个太监前后抬了一幅刚好够一人躺的担架来。 文英指了他们将郑春华的“尸体”放在担架上后,正要抬出辛者库,不想在门口撞见了胤禟。文英心中一凛,同时暗暗叫苦,这位爷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就卡在这时候来呢,他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胤禟在叫起之后往担架上瞄了一眼,因为上面盖了白布所以瞧不清模样,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文英赶紧赔笑道:“回九阿哥的话,辛者库里刚死了个人,奴才正准备抬到乱葬岗里去扔掉呢,不想竟让那死人晦气冲撞了九阿哥,奴才该死。” 听得是死人,胤禟也没往心里去,这辛者库要是没死人就怪了,当下道:“你这里是不是个叫郑春华的?” 文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怎么又来一个寻郑春华的,朝正准备张嘴的二尘使了个让他闭嘴的眼色后笑道:“不知九爷寻她有何事?” 听得这话,胤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声道:“爷做什么还要知会你吗?” “奴才不敢!”见他发怒,文英赶紧赔罪,随后道:“只是九爷来得不太巧,这郑春华,刚刚暴毙了!” 胤禟眼皮一跳,阴沉的目光落在那具盖于白面这定的尸体上,快步上前一把掀开白布,果然,正是他要寻的那人。 竟是晚了一步,可恶! 他今日来此是受胤禩所遣,如今外头关于太子与郑春华**宫庭的言语传得纷纷扬扬,然毕竟是没有真凭实据,令得康熙对一应奏折皆留中不发。 可是,如果郑春华站出来呢?这个一切祸根的起源站出来将真相公置于众的话,纵然康熙是一国之君,执掌天下臣民生杀大权,也不得不处置太子,一个德行亏损到这等地步的人,何来资格继承大统? 至于郑春华肯否站出来,胤禩并不担心,他相信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牢牢抓住这个弱点,就可以让他们为自己所用。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何谈成就大事。 所以从郑春华被废黜到辛者库的那一天起,胤禩就存了将她弄出去的心思,只是之前怕康熙起疑,一直按兵不动,直至现在才让胤禟过来探探风,哪想到郑春华竟是死了! 第两百零六章 麻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头到尾,胤禩**都不曾熄过争储之心,在他们看来太子除了一个高贵的出身之外就一无事处,试问怎可以让这种人登上至尊之位。 所以,从郑春华一事始,就开始逐步逐步安排,之前一切皆顺利,不曾想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却是出了岔子。 “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你这总管是怎么当得差?”想到八哥的计划被破坏,胤禟心情大坏,迁怒于文英。 文英听出其话中的怒意,忙赔笑说着刚刚想好的说辞,“瞧九爷说的,这辛者库劳作繁重,每月里总有那么几个死人,这宫里上下都是晓得的,若说连着两月没死那才叫奇怪呢。再说这郑氏又细皮嫩肉的不曾做过差事,突然一下子就暴毙了,奴才也没办法啊!” 听得文英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胤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极不满yi,不过文英也顾不上这些了,眼见时辰一分分的过去,心中焦虑不已,脸上却是半分也不敢露,只静静等着胤禟发话。 眼前这位可不是人称草包皇子的十阿哥,论才干胤禟许不及胤禩,但心思却是一点不少,而且眼睛极毒,稍许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那双眼,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称他为毒老九。 胤禟此刻心烦意乱,也没顾得上文英,站了一会儿他又上前掀起覆在郑春华身上的白布,并将手指伸到她鼻下。这个动作险些没将文英的胆给吓破了,以为被他瞧出了破绽,待见胤禟略显失望地收回手后方才暗吁了一口气,饶是如此,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趁胤禟不注意,文英小心地举袖拭一拭额间密密的冷汗,上前小声道:“九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若没有的话奴才先送尸体出去,郑春华死了有一会儿,天这么热,若是放久了尸体该发臭了,奴才怕到时候会有尸瘟!” 听得“尸瘟”二字,胤禟心里也有些发寒,挥手让文英赶紧把尸体弄走。 文英悬了半天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朝胤禟跪安后命二尘两人抬起担架往宫门走。 不知为何,看着文英快步离开的背影,胤禟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文英……他仿佛在躲自己,这是为何? 如此想着,他随意唤过一个在辛者库里当差的小太监,问他这些日子可有谁来过。小太监回忆了一下说约摸五六日前十三阿哥曾来过,且还与郑氏在静室中说了阵话,是文总管亲自安排。 胤祥?他来找郑春华做什么?难道……胤禟猛地想起胤禩曾与他说过的话:胤祥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太子党,而是切切实实的四爷党! 胤禟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倒八字的双眉。呃,他记得文英以前似乎是侍候敬敏皇贵妃的,胤祥来过没几天郑春华就死了,这事……未免太巧合了些,会否当中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胤禟不再犹豫,脚步一转,疾步朝文英离去的方向追去,待得快到午门的时候,终于追上了文英。这一次他仔细盯了文英的神色,果然发现他瞧见自己时神色有细微的变化,更肯定了心里的怀疑。 “九爷,您老还有事?”文英没想到这位难缠的爷又追了上来,忙小心翼翼地迎上去。 胤禟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无事,只是恰好我也要出宫,又想起总听你们说乱葬岗、乱葬岗的,却从来没去过,正好趁这机会跟你们去见见!” 文英脸颊一阵抽动,暗自叫苦,这爷怎得突然心血来潮,真要叫他跟去,那这出戏岂不就穿帮了?偷运他人出宫,还是郑春华这样的身份,可是掉脑袋的事,还有可能牵连十三爷,他该怎么办才好?! 文英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赔笑道:“九爷说笑了,乱葬岗有什么好瞧的,再说那地方死人多,阴气重,去年奴才手下一个小太监去了回来后就一病不起,邪气得很,九爷金尊玉贵,万一那不知情的东西冲撞了您,奴才可提待不起。” 他试图打消胤禟的念头,殊不知,越如此胤禟就越不肯罢休,弹一弹衣角淡淡道:“你也说金尊玉贵了,那一般邪物又怎可能冲撞得到我,走吧,我真的很好奇,乱葬岗究竟是何样子!”见文英愣在那里不动,他又睨了一眼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文大总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九爷说笑了。”文英硬着头皮道,至于那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挂不住了,皱纹丛生的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心。抬头瞥了一眼天色,离郑春华服下药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而从这里赶到乱葬岗怎么着也要两个时辰,一旦药效过了郑春华醒来,事情可就彻底穿帮了。他晓得胤祥与这位九爷是死对头,落到他手里那是休想有好果子吃。 如此想着,文英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是艰难,胤禟看在眼里也不催促,只在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这文英当着自己的面还能耍什么花枪。 文英常出入午门,是以守在那里的侍卫都认识,有时候还会聊上几句,这回侍卫刚要开口,不意发现胤禟也在,忙上前行礼,胤禟颔首后指了指文英道:“辛者库死了人,文总管要运尸去乱葬岗,你们好生查查,莫要出了什么不应该的乱子。” 运死人出宫这本是极正常的一件事,侍卫们很多时候都是随意看看应付了事,但胤禟突然来这么一句,却令得那些个侍卫心中一凛,不约而同地想起发生在康熙十七年的一件事。 当时辛者库的总管尚不是文英,而是一名姓夏的老太监,他也常送死人出宫,侍卫经常随便看一眼就放过去了,直至有一回,尸体不小心从担架上翻落,被人发现尸体的口中掉出一粒拇指大小的夜明珠,他借尸体偷运宫中珍宝的事才被败露,几乎每一具尸体在出宫前都被他开膛破肚,取出内脏,然后在里面藏东西,大至花插小至珍珠,但凡能偷藏挟带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放过。 最后,姓夏的太监被处以极刑,之前负责午门进出的侍卫也因看守不严而被统统发配充军。 因为那件事在宫中闹得极大,所以尽管过了三十年,那些侍卫依然有所耳闻,九阿哥此言,莫非当年的事又要重演?若真能查出了子丑寅卯,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第两百零七章 对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个,那群侍卫一个个眼放精光,不需胤禟在说什么,一个挡着文英,另几人一拥而上,将白布掀在地上,对着郑春华的尸体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个遍,哪里不肯放过。他们可不晓得这尸体是什么人,只当是一般的宫人,翻来覆去,连衣裳也给掀开了,确定这肚子上不曾被划过藏了东西。 “哟,一群人围在那里做什么呐?”急得满头大汗的文英听到这个声音如逢救星,赶紧撩袍越过挡在身前的守卫上前见礼,在打千的时候眼睛一直瞟向负手站在他们后面的胤禟。 “起咯吧。”胤祥原本是等在宫外的,但因放心不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文英他们还真遇到了大麻烦。 胤祥大步走到胤禟面前,很自然地搭了他肩膀道:“原来九哥在这里呐,我正想去找你呢。” “哦?十三弟找我什么事?”胤禟笑一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只搭在自己左肩的手上。 “上次赛马的时候输给九哥后,我一直在寻找比那我匹黑珍珠更好的马匹,如今终于让我寻到一匹,迫不及待地想同九哥再赛一场。”胤祥脑子飞转,迅速找了一个尚算通顺的理由。 “此事不急。”胤禟拨开胤祥欲将自己拉走的手淡淡道:“我今儿个对乱葬岗比较有兴趣,赛马的事改日再说。” 胤祥全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笑嘻嘻道:“九哥没兴趣,我老十三却是兴趣十足,今儿非要分个高低不可。走!”说罢拖了胤禟就要往宫外走。 胤禟斜看了他一眼,脚下纹丝未动,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十三弟似乎不愿见我在这里,莫非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胤祥嗤笑道:“这里就一个死人,纵是有秘密也被带到了阎罗地府,九哥还想去找阎罗帝君问个清楚不成?”他顿一顿又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没什么好待的,怎及赛马来得有趣好玩,除非九哥怕了。”说到最后一句,胤祥有意激他,无奈胤禟根本不为所动,执意不肯离去。 这下子连胤祥也束手无策了,这个时候侍卫已经将郑春华的尸体从头到脚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白高兴一场。他们虽不敢明说,但看向胤禟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嗔怪,暗怨这位爷涮他们玩。 侍卫头领挥手示意文英几人可以离开,文英小心地睨了胤祥一眼,命人抬了郑春华尸体跨过及膝高的宫门。 胤禟抬步想要跟去,却被胤祥死死挡在面前,不论他往哪里走,胤祥都跟个索命鬼一样缠着不放;眼见文英一行人越走越远,胤禟心下着急,头一次露出怒容,“老十三,你到底想怎样?” 胤祥也不与他生气,咧嘴露出一口雪白发亮的牙齿道:“不怎样,就想让九哥陪我赛马!” 胤禟听得一阵气结,戾气在眉眼间渐渐成形,“老十三,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客气!” “客气?”胤祥露出讥笑之色,“要说客气,九哥你何曾待我客气过。八岁那年九哥诓我爬上假山之后将我推下去,还在德娘娘面前告我一状,说我顽劣好动,不堪约束,德娘娘信以为真,罚我面壁思过十日。十二岁那年,我用了一个绣有浅黄龙纹的平金荷包,被九哥看到了告到太子那里,说我越僭,罚我跪了整一下午的日头,记得那日也是这样**无云的天气。” 胤祥永远不会忘记表面温和的胤禟待自己的“好”,就因为生母早逝,他又不受康熙重视,所以在众阿哥里头,他是最遭人作贱的那一个。 罚跪那回,他正生着病,然根本无人同情,冷眼看他罚跪、看他晕倒在庭院中;若不是后来胤禛得到消息赶过来,不顾会否得罪太子,直接抱他回长春gong,又召太医来看,他的命不定就丢在那里了,哪还有现在的十三阿哥。 他的命三番四次都是胤禛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所以终他一生都只会忠于胤禛这个四哥,至于旁人,说句实话,即便是太子也不放在他眼里。 “我懒得与你废话,总之现在你立刻给我让开!”再不追,这人可就不见了,由不得胤禟不急。 “我偏不让,九哥待拿我何?”胤祥也晓得这回是撕破脸了,不过也无所谓,本来大家就是面和心不和,哪个会怕他。 “好!你有种!”胤禟扔下这句话,忽地从相邻近的侍卫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钢刀,随手耍了一个刀花后,锋锐的刀尖抵在了胤祥的脖子上,阴声道:“最后再问你一句,让――还是不让?!” 胤祥仿佛没瞧见那把足以要命的刀,面露嗤笑,“九哥以为这样能吓住我吗?”在胤禟及众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胤祥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另一名侍卫腰间抽出同样明晃锋锐的钢刀,以同样的姿势抵在胤禟面前,近乎挑衅地道:“今儿个我偏就不让了。九哥若有种,咱们就来比比哪个的刀更快一些!” 一干侍卫早已瞧得傻了眼,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一转眼刀剑相向,而且拿刀的还是两位身份同样尊贵的阿哥,万一若真的出点事,他们的脑袋到底还要不要了? 究竟要不要上前劝?众侍卫的目光都聚集在侍卫头领身上,等着他拿个章程出来。那侍卫头领早已在心中骂开了,不知是否因为今儿个出来当差前没拜神,一来就摊到这么桩事儿。要是不劝,闹腾起来,他们没一个人担待得起,可要是劝,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在那两位爷眼中连屁都不是。 侍卫头领站在那里左右为难,眼见气氛越来越僵,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二位阿哥暂且息怒,万事皆有商量,咱们先把刀放下来行吗?” 胤禟压根儿连正眼都没看他,一只蝼蚁何来资格劝他。他死死盯着胤祥,冷声道:“老十三,你真想与我动手是吗?” 胤祥略显无奈地瞥了不知如何自处的侍卫头领一眼道:“你听到了,是他在逼着我动手呢,就算我现在想止戈也不行。” 【作者题外话】:忘了问大家,有没有人想客串的啊,要是有的话,就把想好的名字发在书评区里哦,我会记下的。 第两百零八章 罢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禟听得一阵气结,明明由始至终都是胤祥处处针对,现在却反过来诬他,实在是无耻之极。 至于那侍卫头领快哭出来,“我的爷唉,您就别寻小的开心了,都消消气行不?” 这一次哪个都没有理会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文英几人已经走的不见了人影,想再追根本来不及。 憋了一肚子气的胤禟将火都发到了胤祥头上,单手一翻当头就往胤祥头上劈去,今天不教训教训这个老十三,他就不叫胤禟! 别看胤祥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一直在提防胤禟动手,是以胤禟手里的钢刀刚一动他就有了反应,挥刀格挡,刀锋相撞间,碰出点点星火之光 “铛!铛铛!铛铛铛!”刀剑数次相撞后方才分开,两人执刀各立一侧,仔细看可见两人手里的钢刀刀刃处皆不有同程度的卷口,可见适才的对决,两人皆是动了真格,不曾留手。 见他们真动上了手,侍卫首头领连想死的心也有了,领了众人苦苦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两人住手。 胤祥将钢刀拿到面前,朝缺口处轻吹了口气漫然道:“九哥好大的力气,不过双方交手可不是光靠力气就可以定胜负的。” “你还不是同样一身蛮力!”胤禟反唇相讥,旋即拿刀一指胤祥道:“废话少说,动手吧,不要以为学了几天庄稼把式就当真了不起了。” “哼,一样的话我还给你!”胤祥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正当两人钢刀将要再碰时,一个身影匆匆奔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同时有尖细的声音响起,“唉哟,两位小祖宗快停停手,老奴在这里求你们了。” 两柄钢刀在最后一刻险险停在李德全的头皮上,但依然有数根发丝被凌厉的刀锋斩断,这一幕看得旁人胆战心惊,暗自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真亏得他有这个胆子,换了他们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其实李德全回过神来后也是吓得不清,亏得是停住了,要不然自己脑袋上就插了两把刀了。他拍拍惊魂甫定的胸口对胤祥两人道:“我说二位小祖宗,怎么在这里动起刀剑来了?” “你问他!”见李德全来了,胤禟晓得今日是打不起来了,逐将钢刀往地上一扔。他顾然可以不在乎一个太监首领,但却不可以不在乎乾清宫的太监首领,那可是皇阿玛的心腹,再打下去,他到皇阿玛面前却告一状,可是谁都讨不来好。 “我没什么好说的。”胤祥也很干脆的钢刀一扔,摊手道:“就是闲得发慌与九哥相互切蹉一下罢了。”话音刚落,余光扫见李德全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却是凌若,訝然迎上去道:“小嫂子你怎么来宫里了?” 凌若穿了一身碧绿色刻丝纹锦旗装,一对双翔金凤钗簪在乌黑的发间,其中一边垂下与衣饰同色的流苏,随步而动。她微微一福柔声道:“是李公公奉命召我入宫的。”说到此处她朝不远处的胤禟睨了一眼道:“只是没曾想刚一入宫就见到这般场景;知道的是晓得你们切蹉,不知道的还以为生死相向呢,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又该不高兴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胤禟听得一清二楚,暗怪自己刚才太过冲动,尽管对胤祥故意放跑文英一事耿耿于怀,却也不敢再闹,冷哼一声意欲离去,不想胤祥这厮竟在后面道:“九哥,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兄弟再来一场。” 胤禟回过头冷冷道:“好,十三弟有兴趣,我这个做九哥的当然要奉陪。” 目送他离去,侍卫们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这下子总算是打不起来了,刚才那一幕真是吓死他们了。 胤祥怕胤禟又去寻文英,朝李德全拱一拱手匆匆道:“那我也先走了,改明儿再进宫给皇阿玛请安。”在离去前他暗中朝凌若竖了竖拇指,莫看胤祥粗枝大叶,实则外粗内细,焉有看不出适才凌若那番话分明是在说给胤禟听的道理,为的就是怕胤禟揪着此事不放。 凌若会心一笑,对正在擦冷汗的李德全道:“公公胆色过人,实令凌若佩服。” “唉。”李德全摇头苦笑,一边继续引着凌若往养心殿走一边道:“奴才那哪是什么胆色啊,根本是念头都没来得及转。上回十四爷闹的那出把皇上当场就给气晕过去了,若眼下再来这么一出,尚在病中的皇上可怎么受得了!”说到最后已是神色戚戚。 “皇上病了?”凌若蓦然一惊,今儿个李德全来府里的时候只说奉康熙口喻召他入宫,并未提旁的事情。 “是,皇上已经病了有数天了,之前一直强撑着上朝,但是从昨儿个夜里起发了高烧,一直不醒,太医们都候在养心殿呢,只是一时半会儿外头还不曾得到消息,不过今儿个早朝是取消了。”李德全言语间透出担心之意。 凌若却是从中听出不对劲来,康熙既然从昨夜就昏迷了,如何能在今日宣召自己进宫?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亦或者是李德全假传圣喻? 当凌若隐晦地试探起他这个来时,李德全笑一笑道:“奴才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道口喻虽不见得是皇上的意思,却千真万确是皇上金口所开。福晋不用猜测,去见了皇上就晓得了。” 说着,他带着满腹疑问的凌若一路到乾清宫,穿过诸多守在那里的太医往内殿而去,甫一踏入内殿便能闻到一股药草的气味,待李德全掀开漫天漫地的纱帷时,凌若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康熙,身上覆着代表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权利的明黄色锦衾,除了皇帝之外哪个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用这个颜色,然再尊贵再至高无上,依旧摆脱不了他是一个老人的事实。 望着床榻上那个神色憔悴的老人,凌若生出几许同情之色,世人只看到皇帝高高在上的那一面,却忘了皇帝亦是人,亦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亲眼看到儿子与自己妃妾私通,对这位老人而言,必是一个难以想像的打击,撑了那么多天,终于是倒下了。 第两百零九章 两生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姨娘……两生……凌若……”这个时候,躺在病床的康熙突然含糊地呢喃了几句,眼睛并未睁开,显是无意识的言语,凌若侧耳在他唇畔倾听了好一阵,才在重复的话语中听清了这几个字,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她并不理解其余字眼的意思。 李德全轻手轻脚绞了一块面巾替康熙拭一拭依然烫手的脸颊后对若有所思的凌若道:“福晋听到了,皇上在病中昏迷时一直不停地说着同样的话,其中有福晋的名字,所以老奴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罢了,并未假传圣谕。” 凌若蹙一蹙眉尖小声道:“公公知道皇上口中的姨娘是哪位吗?”她只知道康熙的生母是孝康章皇后,却不晓得这位姨娘是何许人,不过能被康熙称为姨娘,应是先帝的妃嫔无疑。 李德全叹了口气,在一个小杌上坐下道:“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次无意中听皇上说起过,他小时候多得延禧宫一位娘娘照拂,还说她是孝诚仁皇后的姑姑,两人长得甚为相似。”说到此处,他皱一皱眉道:“可是老奴去查过,玉牒中并未记载先帝有一位与孝诚仁皇后相关或姓赫舍里的的妃子,实在令人不解。” 孝诚仁皇后……暗念着这几个字,凌若突然想到康熙挂在御书房中的那幅画像,原先一直以为那是孝诚仁皇后的遗像,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孝诚仁皇后一生得尽康熙宠爱,虽贵为帝后,却犹如民间夫妇那般举案齐眉、恩爱无间,纵然离去,依然得到康熙一生的追忆,这样的女子不应有画中人那般的哀思愁绪。 也许,一直都是他们想当然了,画中人并不是孝诚仁皇后,而是那位与她相似,但在玉牒上寻不到名字的姑姑。 正想的出神,李德全忽地问道:“福晋信不信轮回转世一说?”不待凌若回答,他又道:“老奴在皇上看的佛经中曾见到过这样一段话:六道轮回,三善道,三恶道,皆为众生轮回之道途。此生缘尽,然下一世,却会开出与今生相近的一朵花,生生不息。” 窗外,是明灿如金的阳光,炙烈耀眼,透过天水一色的窗纱照进来,“公公是说,皇上认为我是孝诚仁皇后或延禧宫那位娘娘开在另一世的花?” 铜盆中,冰块正在缓缓融化,细细的水珠划过雕刻在冰块上的花纹滴落在铜盆中,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 “也许吧,老奴也不敢妄言。”说着他站起身来,从紫檀顶柜的一处暗格中取出凌若上次吹奏过的紫竹萧递给她道:“皇上最喜欢听福晋吹箫,如今虽然睡着,但想来也能听到此声,说不定病会好得快些。” 凌若点点头,待李德全出去后竖箫于唇下,一曲应手而来,此曲本为一首古琴曲,后来也被改编为箫曲,但多用于琴箫合奏,少有单独吹奏之时,可惜眼下无人相合。 此曲采用渔者与樵者对话的方式,以上升下降的曲调表现出渔樵悠然自得的神态,有一种飘逸洒脱之意,令人对渔樵的生活有所向往,正所谓“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凌若希望此曲能打开康熙胸中抑郁的心结,让他病情早日好转。 康熙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在黑暗中飘荡了多久,直至一丝若有似无的箫声传入耳中,令他不自觉地跟着那缕箫声走去,箫声悠悠,越来越清楚的同时他也寻到了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当他来到亮光尽头时,眼前一片大亮,刺目的亮光令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耳边除了箫声,又多了一个孩童的嬉笑声,那个声音熟悉得令康熙浑身剧震,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雪,纷纷扬扬,飘落于远无边弗的梅林中,梅花点点,化为这片银雪天地中最艳丽圣洁的颜色。梅林中,一个绝美的女子执箫孑立其中,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年约七八岁身着紫貂端罩的男孩儿在撒欢。 只是一眼,执掌天下亿万人生杀予夺的康熙便险些落下泪来,这一幕他太熟悉,尤其是在雪地中欢呼奔跑的男孩儿,因为……那就是他自己啊! 姨娘……他激动地呼唤着这个名字,想要靠近,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身子都再难移动一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近在咫尺,却无法伸手触及,咫尺天涯……始终是咫尺天涯啊! 男孩跑得太欢,不小心被厚厚积雪绊得摔倒在地上,整个小身子都埋在雪中,女子连忙蹲身跌起他,一边拂去他身上的雪一边问道:“怎样?可曾摔疼?” 男孩抹去沾在脸上的积雪,挺一挺小胸脯道:“玄烨可是堂堂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才不会怕那么一点点疼呢!” 女子被他说得一笑,伸手在他笔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好一个堂堂男子汉,那你可要记住了,往后不论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要坚持前行,绝不倒下。” 女子明明是在对小玄烨说,目光却于微笑间望向康熙所在的方向,冥冥中仿佛看到了他的存在。 同时,一个声音在康熙心底响起:玄烨,人生是一种最好的磨砺,有苦难,有悲痛,但只要勇敢地闯过去,你将会成为这天地间最勇敢的人,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你击倒! 一眼间,犹如过去了千万年,再睁眼时,雪景、梅林、女子,皆已不在,只有,箫声袅袅一直响彻在耳边。 意识重归身体,康熙不需睁眼便晓得这萧声是何人在吹,普天之下,唯有她的箫声与姨娘最相近。两生花――也许在这世间真的能开出两朵相似的花来。 “皇上醒了?”一曲终了,凌若发现康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忙从桌上的双鱼戏莲提梁玉壶中倒了一杯温热的茶端到床前,见他微微张开嘴,连忙会意地扶他起身喝了小半杯,随后又在他身后垫了几个云锦垫子,让他可以靠着半坐在床头。 “你何时来的?”康熙如是问道,待得知是李德全借自己梦中之语传凌若进宫时,只轻斥了一句“狗奴才”就作罢,显然没有真存怪责之心。 【作者题外话】:那个啥,多谢某二和某舞不辞劳苦帮我活跃书评区,你们真是辛苦了,一般人做不到的,多谢多谢啊。 第两百一十章 静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衾因为康熙半直了身子的关系滑落些许,露出白色寝衣下削瘦的可见根根肋排的身形,凌若取过宫人放在一旁的袍服覆在康熙身上,轻声道:“若非李公公告之,奴婢还不知道皇上龙体欠安。” “人老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没什么了不起。”康熙淡淡的说着,然那双睿智的眼眸却露出少有的哀凉之色,如冬季的初雪,正当凌若想着要如何安慰几句时,康熙又道:“朕自问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从未贪图安逸享乐,为何上天要降下如此惩罚?!”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气息粗重不稳,喉间有呼呼的痰喘声。 凌若小心地替他揉着起伏的胸口,“皇上龙体要紧,这般动气只会伤了身子。”她顿一顿又道:“皇上是上苍之子得天地护佑,岂会有所惩罚。只是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何况皇上二十余个儿子。其实太子仁孝善德,并无奸恶之心,要说那事……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 她话音刚落,康熙已是嗤笑道:“德?这个字现在说出去,朕怕会被天下人唾骂至死!要说无意?难道还是别人拿刀逼着他做出那等不堪之事吗?”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时日,每每想起那一幕依然怒不可遏。若非记着早逝的皇后,恨不得当场就一剑刺死这个不肖子。 “事已至此,皇上再气也无用,还是保重身子要紧,想来太子也是悔不当初。哪个不曾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知错能改便是好的。”凌若柔声细语地劝着。 康熙在将哽在喉咙里的痰咳出后带了几许失望之色道:“太子已经三十五岁了,哪还能以一句‘年少轻狂’掩之,朕看他分明是沉溺女色,连礼法宫规都可以弃之不顾。”言末,在从不曾停歇的滴水声中,康熙艰难地吐出一句他自己不愿承认的话,“他,并不像朕!” 凌若一边抚背一边微笑道:“皇上天纵英姿,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智擒鳌拜,莫说本朝,就是纵观历朝历代,如皇上者又能寻得出几人来。至于太子……”在说到这个敏感人物时,凌若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句斟酌道:“在治国上兴许不及皇上些许,但正如奴婢之前所说,太子仁孝善德,足以弥补这些不足之处。” “你不必刻意安慰朕。”康熙疲惫地摇摇手,“许多事朕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曾说出来罢了,朕那么多儿子,论相貌胤礽无疑最像,可是这性子,唉,既不像朕也不像他皇额娘。” 芳儿离去前,他曾起誓一定会善加教导他们唯一的儿子,让他成为天下英主,所以自胤礽懂事起,除了延请大儒王琰为师外,还亲自督促教导,在胤礽身上倾注了旁人不可企及的心血,可临到头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让他情何以堪。 康熙对太子的失望不言而喻,这也令本来就是废而复立的太子之位再度岌岌可危。 这于凌若来说自是一个好消息,康熙对太子越失望,胤禛就越有机会,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孝诚仁皇后注定康熙会对太子一宽再宽,如今远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还有时间慢慢教导太子。”如此又劝了几句后,李德全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在服侍康熙喝下后,凌若见其神情始终倦怠,逐劝其躺下歇会儿。 康熙是真的累了,再加上心中难受,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在他渐趋均匀的呼吸声中,凌若悄悄随李德全踏出了乾清宫。 在去西华门的途中,恰好碰上石秋瓷,彼时的她一身粉紫软烟罗旗装,除了饰于鬓发间的珠钗金簪外,还有一枝鎏金掐丝镶珍珠步摇,从左侧斜斜垂落光滑饱满的串珠在耳边,衬得她愈发端庄高贵。 在瞥见那枝步摇时,凌若眼皮微微一动,不待她说话,李德全已满面含笑地迎上去,“奴才给静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秋瓷颔首示意他起来,“皇上好些了吗?” “回娘娘的话,刚刚醒了一阵,现在服过药又睡下了。”在李德全恭敬地回答中,秋瓷移步至凌若面前,亲切地拉了她手道:“妹妹何时进的宫,怎么也不去本宫宫中坐坐?” 本宫……听得这个自称,凌若微一失神,旋即已是满面笑容欠下身去,“奴婢给静嫔娘娘道喜,恭喜娘娘得晋嫔位!” 得意之色在石秋瓷眼中一闪而过,口中则嗔怪道:“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没得显生疏了,贵人也好嫔也罢,你我都是好姐妹。这话本宫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是听不进去。” “礼不可废。”凌若认真地答了一句,随即反握了秋瓷来扶自己的手盈盈浅笑道:“姐姐何时晋的嫔位,奴婢竟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也就前两日的事,说是晋了,但要等下月才行晋封礼呢!”秋瓷随意回了一句,又拉着凌若的手亲亲热热说了好一阵子话方才相别而去。 回头睨了石秋瓷婀娜而行的背影一眼,凌若貌似无意地感叹道:“看来姐姐很得皇上喜欢呢,这么快就晋为六嫔之一。” 李德全嘿嘿一笑道:“谁说不是呢,新来的众位宫嫔中皇上最宠爱的就是静嫔与以前的郑贵人,一直有意在她们二人中择一个晋为嫔。无奈郑贵人糊涂,与太子苟且,气得皇上龙体欠安,这些日子多亏静嫔娘娘一直不辞劳苦照顾左右,又在佛前祈求皇上龙体安泰,皇上念其心意,逐下旨晋了静嫔娘娘。” 凌若颔首未语,西华门外早有小轿候在那里,抬轿的四人步履一致,极是稳当,不消多时已是回到府中,刚一踏进净思居,尚未来得及喝口茶便见墨玉疾步走进来施了个礼神秘兮兮地道:“主子,咱们府中来人了!” 这话却是听得凌若一阵哂笑,轻轻吹了口水秀刚奉上来的茶道:“这雍王府又不是处在荒山野岭当中,来人有何好稀奇的。” “不是。”墨玉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一般,压低了声解释道:“是个女人呢,王爷亲自带入府的,还特意开了咱们旁边的东菱阁给她住呢。” 【作者题外话】:二狗子,紫曦,洪玥,纱纱,苡魅,齐琦,惜兮,佟佳溪音,倩倩,舞舞,苏苏,暖曦,玲珑,萧儿。我都记下了,有合适的会加进去的哦,前面两个已经想到合适的角色了,嘿嘿,大家等着看哦。另外要求增加“钮祜禄怜儿”的书友,呃,乃这个已经不是客串了,而是要抢凌若主角的位置了,凌若表示鸭梨很大啊,呵呵 第两百一十一章 王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女人?这下子连凌若也略有些奇怪了,胤禛从不是一个好色之人,这些年更不曾见他带过什么女人回府,怎得今儿个…… “知道她身份了吗?” “不晓得呢,奴婢只远远听到王爷吩咐人唤她郑主子。”墨玉的回答令凌若微微一怔,她也姓郑,巧合吗? 正当凌若疑心于新来这府中的郑氏身份时,胤禟已是来到了廉郡王府,将之前在午门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一直等他消息的胤禩,得悉事情始末后,胤禩也不说什么,只让人速去彻查。 胤禩经营多年,手下自是养了一帮能人异士。不消多时,已经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有人看到文英在乱葬岗下折回,并未如他所言那般将尸体扔上乱葬岗,之后,失去过一段时间他的踪迹,等再出现时,郑春华那具尸体已经不在他手上。 听到这里胤禟冷笑一声,“果如我所料,郑春华根本没死,是老十三串通文英偷运郑春华出宫,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他瞒过宫门的侍卫。” 胤禩对此未置一词,略一沉吟后又问尚候在跟前的下人道:“十三贝勒府有什么动静?” “十三阿哥已经回府,不过在他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陌生人,依奴才所见,十三阿哥应该不曾将郑春华带回府中。”不止胤祥,其他皇子阿哥的府邸都多多少少安排了胤禩的眼线,确保他可以随时掌握众人的动态。 “老十三倒是有几分心眼,晓得把郑春华带回府会被咱们发现,不过他要是以为这样咱们就拿他没法的话,可就太小瞧咱们了。”胤禟眼眸微眯,对沉吟不语的胤禩道:“八哥,就算将北京城翻过来,也要将郑春华给找出来,她可是咱们拉太子下马的最大筹码。” “不用那么劳师动众!”胤禩屈指在坚硬光滑的桌面上轻轻一敲,长身而起凝声道:“老九,我问你,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要说最安全……”胤禟摸着身后油光滑亮的辫子想了半晌摇头道:“应是紫禁城才对,可是郑春华好不容易从那地方出来,又怎可能躲回去。” “那么除去紫禁城又哪里有比亲王府还要安全的呢?”胤禩淡淡说着,目光落在外头被骄阳烤得火热的青石砖上,“纵然派人搜查,哪个又敢去搜有重兵把守的亲王府邸。” 被他这么一点胤禟顿时明白过来,“八哥的意思是老十三将郑春华藏在老四府里?” 见胤禩颔首,胤禟先是一阵兴奋,然很快就平静下来,甚至露出棘手之色,“老四那个府油盐不进,咱们之前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在里面安插眼线,想从他府里把人弄出来,怕是不容易。何况咱们连郑春华究竟有没有在老四府里都不确定。” “油盐不进?”在重复胤禟这四个字的时候,胤禩脸上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倒不至于,数年前布下的棋子该是时候用了。” 第二日,佟佳氏正坐在凉爽宜人的兰馨馆中任由画眉执一枝细笔替自己仔细地描绘着指上的花卉图案,忽地有下人进来通禀说府外有一名自称是她表舅的人求见。 佟佳氏双眉微微一皱,颇有些不耐烦之色,自她入府得宠后,那些个亲戚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个个皆跑到京城来投奔于她,先是吴德,现在又是这个自己早已没印象的表舅,真是麻烦! 画眉见她神色不豫,晓得是为何烦恼,逐小声道:“主子若不想见,奴婢去替您打发了去。” 佟佳氏想一想颇有些无奈地道:“罢了,让他进来吧,省得他去阿玛那里哭诉,到时阿玛又该说我不近人情让他失了面子。” 下人依命离去,不多时领了一个约摸四旬左右的人进来,此人一副五短身材,矮矮胖胖,十指伸出来差不多长短,那张脸生得圆而胖,瞧起来一团和气,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他一进来立刻诚惶诚恐地行礼,恭身道:“王十二给佟福晋请安,佟福晋吉祥!” 尽管佟佳氏对这个所谓的表舅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对于他的识相还是颇为满yi的,不像吴德那个蠢材,半点眼色也没有,一见面就沿用旧时的称呼喊她表妹,当下吹一吹指上未干的丹蔻漫然道:“你来找我可是想在京中谋个差事?” 王十二那对小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道:“福晋英明,正是这个打算。”说到这里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另外来之前,我去见过佟大人,他托我给福晋单独带几句话。” “阿玛让你带话?”佟佳氏闻言略有些纳闷,早在她晋侧福晋的那日,胤禛就许了阿玛与额娘随时出入雍王府与她见面的权利,阿玛有话为何不自己入府与她说,而是要通过这个素不相识的表舅来传话? 尽管觉着奇怪,但佟佳氏还是示意画眉等人退下,待得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扬脸道:“说吧,阿玛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王十二忽地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挺直了自进门后一直略弯的背脊道:“我并不曾去见过佟大人,是另一人托我带话给福晋。” 这话一出,佟佳氏立时意识到不对,当下眸光微沉,对王十二的身份起了疑心,“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我表舅?” 王十二双手一拍,朝佟佳氏重新见礼道:“不才王末,蒙八阿哥看中收为幕客。素闻佟福晋与八福晋相貌相似,今日一见果不言虚!” 佟佳氏不是没揣测过王十二的真实身份,却万万想不到他会是胤禩的人,尽管胤禛并不与她谈论朝野之事,但身在王府中多少总有些耳闻,晓得胤禛与胤禩立场不同,颇有针锋相对之意,何况中间尚隔着一个纳兰湄儿。 “我与八阿哥素不相识,你来找我做甚?”她掩下心中惊意,不假颜色地道。 王十二……不,现在应该称王末才对,他毫不客气地在佟佳氏下首的一张梨花木椅中坐下后微笑道:“福晋不识八阿哥,但八阿哥却早已认识福晋。”他话音一顿,朝周围打量了几眼后自顾自道:“看来这些年四阿哥待福晋极好,华屋锦衣,珠环翠绕,以一介卑微的官女子身份在短短数年间爬到今时今日亲王府侧福晋的位置,不知有多少女子要羡煞福晋这份福气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究竟想说什么?”佟佳氏一脸警惕地问,不晓得这位八阿哥府里的幕客打得是什么算盘。 王末掸一掸身上的旧长袍淡然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好奇为何王府中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四阿哥偏对福晋如此另眼相看?” “我的事不劳您费心。”佟佳氏冷冷回了一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若王先生来此就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么你可以走了!” 王末仔细端详了佟佳氏一眼,忽而抚掌笑道:“看来个中缘由福晋已经很清楚了,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也就是遇到了对我家嫡福晋念念不忘的四阿哥,若换了一人,只怕福晋此刻还在为一个格格之位苦苦挣扎,岂有今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的日子。”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重,“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福晋能有今日是否该谢谢将您指来雍王府的那人。” 佟佳氏定定地打量了他一眼,忽地嗤笑道:“你接下来该不会说是八阿哥指我来雍王府的吧?简直就是笑话,不过三年而已我还不至于模糊了记忆,昔日我们们被指派到哪个府是宜妃娘娘一人的意思,与八阿哥根本毫无关系,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末一敛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福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本宜妃娘娘意欲将你指到十阿哥府中做事的,是八阿哥特意去央宜妃娘娘改了懿旨,才让你来了这雍王府。” 这样一席话语,纵是佟佳氏心机再深沉亦忍不住为之惊疑莫名,一直以为自己能有今日一切皆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不想竟有八阿哥掺和其中,只是八阿哥今日特意让这个王末来告诉自己意欲为何?而他当时又何以要助自己? 这样的疑惑不过维持了片刻就作罢,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刨根究底的人,何况王末此番来找自己显然有所意图,她又怎肯被牵着鼻子走,当下起身淡淡道:“那就烦请王先生替我回谢八阿哥。来人……” 不待她唤人送客,王末已是抢先道:“八阿哥予以福晋的大恩,难道福晋一句‘回谢’就想抵消了?” “那你还待如何?”说到这里,佟佳氏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王末也不在意,笑着说出了他此来的真正用意,“八阿哥希望福晋替他办一件事。” 下一刻,饱含讽意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王先生开得好大一个玩笑,莫说八阿哥是否有帮过我,就算当真帮过又如何?凭甚就要我替他办事?” 王末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拿起手边的一颗浸过井水的葡萄徐徐剥着皮道:“那傅从之呢,这个名字足够福晋替八阿哥办事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乍闻这个已经遗忘许久的名字,佟佳氏骇然失色,再不能保持适才的镇定。 王末慢悠悠将剥干净皮的葡萄送入嘴中,咂了一下嘴巴吐出几颗小小的籽点头道:“是产自西域的玫瑰香,从摘下到现在应该不超过两日,在京城很难尝到这么新鲜的葡萄。” 见他答非所问,佟佳氏冷然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为何会知道这个名字?!” 王末拍拍手站起身来,他又矮又胖,纵然挺直了身也只到穿了花盆底鞋的佟佳氏肩膀,脸上挂着从进门一直不曾淡去的笑意,“八阿哥想知道的事谁又能瞒得了。”不待佟佳氏接话,他自顾自道:“傅从之,朝云戏班戏子,福晋在一次看戏中与他相识,进而相恋,甚至相约私奔,可惜被人发现带了回来。之后,福晋以官女子身份入宫,与傅从之相约待年满二十五岁出宫后就与他在一起……” “够了!”佟佳氏蓦然打断他的话,脸色难看至极,冷声道:“说,八阿哥要我做什么?” 事到如今已经很明白,胤禩早已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抓到了她这个弱点,所以才会帮她。 王末对她的回答很满yi,“福晋果然是个聪明人,八阿哥交待的事很简单,我且问你,从昨日到现在,雍王府中是否来了一个女子?” 佟佳氏略一思忖道:“不错,是有一个姓郑的女子来了府里。” “这个女人对八阿哥来说很重要,八阿哥要你设法带她出府。”王末终于说出了他今日来的目的。 “你们要我背叛四阿哥?”说到这份上佟佳氏焉有不明白之理,不过心里也对郑氏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这个女子是胤禛亲自带入府的,而今不过一日功夫,八阿哥又寻上来,甚至不惜派人威胁自己,她……究竟是什么人。 郑氏……郑?脑海里灵光一现,蓦然想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件,于满目惊骇间脱口道:“难道她就郑春华?” 回应佟佳氏的是一阵拍掌声,只见王末一边拍手一边道:“不愧是八阿哥看中的人,果然一点就透,不错,就是这个郑春华,八阿哥要你在三天之内带她出雍王府大门,到了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福晋亦可功成身退。” “你倒是说得轻松,郑春华既然这么重要,又是四爷亲自带回来的,她身边自然免不了时时有人监视,何况她又不是三岁孩童,如何肯心甘情愿随我踏出府门,你们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请你回复八阿哥,恕我无能为力。”佟佳氏断然拒绝了王末的话,一个郑春华也许算不得什么,但隐藏在郑春华背后的事情绝不简单,否则胤禛与胤禩两兄弟就不会趋之若鹜。 王末那双隐藏在肥肉中的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劝福晋还是想清楚再回答得好,除非你希望四阿哥知道你以前的荒唐事,待到那时,福晋想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佟佳氏为之气结,明知王末在威胁自己,却无可奈何,傅从之就是她的死穴,如今一朝被人捏住,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这还是她头一回如此被动,实在可恨至极!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东菱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佟佳氏强咽下堵在喉咙中的怒意语气生硬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三日不够,五日!五日后我会将郑春华带到后门。” “好,就依福晋的话,五日后等福晋的好消息。”王末并不怕佟佳氏食言,傅从之就是他们手里的一张王牌,只要佟佳氏不想失去眼前的荣华富贵,就必然要受他们摆布,而这就是胤禩当年一手促成此事的目的所在。 只要有心思,不论什么地方,总是能寻到破绽的,纵是号称油盐不进,铜墙铁壁的雍王府也不例外。 郑春华――胤禩志在必得! 在王末走后,佟佳氏脸色铁青地将一整盘葡萄扫落在地,任由那些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的葡萄咕碌碌洒落一地,也将正走进来的画眉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走到佟佳氏面前讨好地道:“主子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那姓王的说话不中听惹恼了主子?” 佟佳氏眸光微扫,蕴藏在眼眸中的冷意令画眉打了个寒颤不自觉低下了头,也正是这一低头,让她看到佟佳氏的花盆底鞋在葡萄上无声但却狠狞地辗过,瞧着被辗得稀烂不成形的葡萄,画眉头皮一阵阵发麻,再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画眉头顶传来佟佳氏的声音,“你之前说郑氏住在哪里?” 画眉虽不晓得自家主子何以突然问起这个,不敢多问,赶紧道:“回福晋的话,王爷开了东院的东菱阁给郑氏住,就在净思居的旁侧。” “净思居……”佟佳氏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边渐渐浮起一抹冷笑,既然被迫要做这件事,那何不做的对自己有利些呢?! 何况……钮祜禄凌若真的很碍眼! 想到这里,佟佳氏心情好了些许,拨一拨耳下的红翡翠滴珠坠子扬眉道:“去取几串浸过井水的葡萄来,咱们去东菱阁。” 画眉很快就将兰馨馆仅有的几串葡萄皆给取了过来,盛在一个放有碎冰的食盒中,随后扶了佟佳氏施施然放东菱阁行去。 一路上骄阳似火,纵撑了伞依然走得香汗淋漓,还没到东菱阁就已远远看到许多腰间佩刀侍卫模样的人在东菱阁四周巡逻,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各处。 这一幕瞧得佟佳氏心中发沉,那些侍卫当中有几个她都曾见过,皆是胤禛的贴身侍从,人数不多,但每一个皆精通武艺,而且只忠于胤禛一人,除却胤禛之外没有人可以命令他们,包括康熙! 看来胤禛对这个郑春华的重视比她所想得更甚,竟在王府之中还特意抽调侍从侍卫此处,显然也是怕有意外。想在这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带走郑春华,根本不可能。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有一名侍卫上前不苟言笑地阻止她们再靠近东菱阁,“王爷有令,未得王爷命令者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处,福晋请回!” 早在瞧见此处森严的戒备时,佟佳氏就晓得自己今日难以接近郑春华,当即点点头,和颜悦色地拿过画眉提在手中的食盒道:“我听说郑姐姐来了这里,所以特意带了些新鲜的葡萄前来探望,既然不方便进去,那么能否麻烦你替我将这些葡萄交给郑姐姐,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在侍卫接过食盒后,她当即离去,待走到侍卫瞧不见的地方才低声对一直跟在身边的画眉道:“叫萧儿过来仔细盯着东菱阁,小心些莫让人发现。” 那厢,佟佳氏在东菱阁前的一幕尽皆落入恰好也来此处的凌若眼中。她原是疑心郑氏身份,所以想来此处探探虚实,不曾想会瞧见佟佳氏,想来她也是对郑氏身份有所好奇。 只是东菱阁侍卫重重,想进去却是不可能了,如此想着,正待离开,忽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将她吓了好大一跳,循目望去却见胤祥一脸笑意的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何时来的,她与墨玉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胤祥轩一轩眉毛问道:“小嫂子来看那郑氏吗?” “这么说来,这个郑氏果然就是郑春华。”胤祥的问话令她更加肯定心中的怀疑。 “除了她谁还能当得起这么大阵仗。”胤祥朝东菱阁努努嘴道:“除了咱们之外,八哥他们也在找这个女人呢。小嫂子还记得上次在午门附近我与胤禟对峙那回吗?就是因为他发现郑春华死得蹊跷,所以咬着文英不肯放,亏得被我拦住了,否则郑春华此刻指不定就在八哥府里了。” 虽然胤禛与胤禩都想借郑春华之事逼康熙二废太子,但是彼此之间依然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若胤禩得郑华春,必会以此为契点,将太子与胤禛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半分余地。这一点胤禛与胤祥都明白,所以当时胤祥不惜与胤禟刀剑相向也不让他去追文英一行人,而胤禛更在此派侍卫驻守,以防万一。 说话间,胤祥已来到东菱阁前,侍卫看到他行了一个礼后皆退至一边,不再如适才佟佳氏来时那般阻拦,显然早得了胤禛的吩咐。 胤祥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对驻足不前的凌若道:“小嫂子不是想见她吗,一道进去吧。” 凌若还没答话,其中一名侍卫已经站出来道:“十三爷,四爷交待下来可以出入东菱阁的只您一人,并不包括这位福晋。您这样做,若四爷问起来,属下们很为难。” 胤祥不在意地挥手道:“无妨,四哥问起的话你们照实回答就是,现在都给我让开。” 见他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名侍卫无奈只得放行,任他与凌若进去,在东菱阁,凌若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曾与石秋瓷在宫中平分秋色的郑贵人。 能入得后宫的女子,无一不是千挑百选,拥有如花美貌,凌若难以相像眼前这个苍白中甚至带着几许苍老的女子曾经盛宠于后宫。 “十三爷。”瞥见胤祥进来,郑春华起身淡淡行了个礼,尽管自胤祥去过辛者库后,郑春华已经不必再从事那些粗重的活,但过度劳作而亏空的身子并不是这短短时日能养回来的,始终是回不到从前的韶华风采了。 【作者题外话】:萧儿,呵呵,开始进入客串了,只要有合适的情节人选我都会酌情把大家的角色加进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监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打量了她一眼道:“如何,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很好。”郑春华抬起头盯着胤祥道:“不过我更想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虽然此处衣食无缺亦有人伺候,但于行动上却是半点自由也没有,等同于软禁。 “贵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安顿下来,当好好将养身子才是,何必急于离开,再说普天之下除却紫禁城,又却哪里寻一个比雍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呢。”胤祥脸上挂着几分笑意,招呼凌若一道坐下。 郑春华这时才注意到除却胤祥之外还有人进来,目光在漫过凌若精致秀美的脸庞时有所停顿,但也只是片刻罢了,那些事已不是今时今日的她所该在意的。 “无需说得这么好听,你与四阿哥救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对付太子罢了。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放我离开?”郑春华并不领其好意,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尽管是假死,然那三个时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经历足够她看穿很多事,也不愿一直受制于人,至于太子……他不仁在先,怨不得她不义! 见郑春华一再追问,胤祥不好再避只得道:“对付太子一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不是这一时半会儿便能去做的,还请贵人稍稍忍耐数日。再而言之,贵人当日假死时,神智尚且清醒,就当知道,除却我们们之外,八哥那伙人也在找寻贵人踪迹,只怕贵人一旦踏出这里,他们就会出手将贵人掳去,到时贵人平安与否我可就难以保证了。” 郑春华凄然一笑,所谓身不由已,指的就是她这样吧;其实何止现在,从前在宫里时也是一般,哭笑皆为讨得君王欢,何曾有过半点属于自己的自由;原以为太子是可以给自己欢悦的人,哪知…… 直到从东菱阁出来,郑春华那凄然绝望的笑容依然深深印在凌若脑海中,那种绝望她曾经亲身体会过,不过她比郑春华幸运,胤禛待她有情,所以今日她才可以站在这里! 正当凌若准备回净思居的时候,墨玉突然扯一扯凌若的衣袖小声道:“主子,那不是佟福晋的侍女萧儿吗,怎么她也在这里?” 顺着墨玉的目光瞧去,果然在一棵樟树后发现了探头探脑神色诡异的萧儿,她发现凌若一行人朝这个方向望过来时,赶紧藏身在树后,隔了好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发现她们已经移开目光瞧向另一处开得正好的美人蕉时,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殊不知她这一切行径皆被看似在瞧花的凌若收入眼底,黛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心里升起几分奇怪,观萧儿模样,分明是在暗中监视东菱阁,纵然佟佳氏对郑氏身份再好奇,也不至于要派人监视才对啊,莫非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那厢尚未离去的胤祥也听到了墨玉的话,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道:“要不要我将她揪出来问个明白?”他对佟佳氏可没什么好感,当年要不是她那个误会,小嫂子也不会在别院受那么些苦。 凌若走到美人蕉旁边,从中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别在墨玉衣襟上,悄声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了,静观其变。” 之后几日,凌若命李卫暗中查探,发现萧儿与另一名侍女柳儿一直轮流藏在暗中监视东菱阁的一举一动,有时候还拿出纸笔记录着什么,李卫发现每次她们记录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侍卫换班或送饭的时候。 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这已不是“在意”二字能解释的了,凌若隐隐感觉佟佳氏另有所图,但一时之间猜之不透,唯有命李卫仔细盯着,莫要漏过任何线索。 胤祥初时并不是太过在意,直至听得佟佳氏一连数日都派人盯着东菱阁时,方才认真起来,除了让心腹小厮祥子留在雍王府随时传递消息之外,他自己亦在外面开始了层层布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郑春华这个人太过重要,容不得一点差池大意。 不过在弄清楚佟佳氏真正用意之前,他们尽皆选择了缄默,没有将此事告之胤禛,毕竟以今时今日佟佳氏的地位,仅凭些许猜测是不足以动摇她,反而容易被反咬一口。 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一举成擒。 如此一连过了五日,这日晨起,凌若从含元居请安回来,趁着天尚未热起来,执了一个木勺子仔细地给园中花草浇上水,神色宁静专注,直至小路子兴冲冲地奔进来,怀里还捧着一个大瓷缸子,一边跑一边不停地从里面洒出水来,将衣裳弄湿了一大片。 “你捧着一缸子水来做什么啊?”墨玉一边问着一边招呼水秀几人合力将小路子捧了一路的瓷缸子放到地上。 水月刚要直起身,忽地瞥见瓷缸中有一抹令人目眩的金色掠过,旋即又有金红之色,定睛望去,只见几条色彩绚丽的鱼儿,正在里面悠哉悠哉的游着。 锦鲤水月见得多了,蒹葭池中就有不少,但颜色这般好看的却是还是头一回见,让她移不开目光,“小路子,这些鱼你从哪里找来的,好漂亮啊。” 小路子憨憨一笑摸着脑袋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刚才去领月钱的时候,恰好碰到内务府送来一批新锦鲤,很是好看,我当时随口说了一句主子喜欢赏鱼,高管家便让我拿几条来养在净思居中,好让主子不用出门就……就可赏到鱼游之姿。” 他顿一顿对走到近前的凌若道:“主子,您瞧这些鱼养在哪里合适?” 手指在温凉的水中划过,凌若朝四周瞧了一眼,最后指了檐下一个足有两人合抱大小的水坛道:“就种在那里吧。” 水坛是用来种植睡莲的,如今正是花开之期,几株香睡莲与黄睡莲浮于碧水之上,花姿楚楚,犹如娉婷而立的少女。 睡莲固然美,却过于安静,如今这锦鲤一放进去,水坛中顿时多了几分生气,而且直至倒水时,几人方才发现,原来在其中还有一条极为少见的暗蓝色锦锂,在一片金红之中份外特别。 第两百一十五章 忧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当众人围在水坛前看游鱼嬉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姐姐。” “兰儿!”回头看到那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庞,凌若一阵欣喜,自上次之后,伊兰就一直没再来过净思居,她上前拉了一身紫蓝色撒花裙衫的伊兰手道:“何时来的?” “刚来一会儿。”伊兰微微一笑,目光在漫过朝自己行礼的水月等人时有一瞬间的冰冷,旋即已是若无其事,“想到姐姐了,所以来看看,姐姐刚才在瞧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几条鱼罢了。”凌若一边说着一边牵了她往屋里走,待坐下后,伊兰朝周围看了一眼好奇地道:“咦,怎么不见李卫?” 凌若目光一闪,旋即笑意如初地道:“我派他去办些事,还没回来呢。” 就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厨房送了早膳过来,因是红枣粥所以没配什么过粥的小菜,一道送来的还有两笼小包,分别是蟹黄包与豆沙包。 墨玉一边将东西摆上桌,一边知机的让人拿来两副碗筷,待各盛了一碗后方才道:“主子,二小姐,可以用膳了。” 这一次伊兰倒是没说什么,顺从地跟随凌若坐到桌前,低头尝着用小米熬成的红枣粥。 凌若挟了一个蟹黄包放到她碟中试探道:“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没有。”伊兰摇摇头,于复杂的眸光中露出几分向往之色,“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家中与姐姐还有阿玛他们一道用膳的情景,那时候真得很开心。” 凌若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伊兰略有些凉的小手道:“其实一切都还跟从前一样从未变过。”顿一顿又道:“兰儿,不论你怎样想都记着一点,在姐姐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姐姐!”伊兰似有所感动,抓紧了凌若攥着自己手的指尖,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令凌若生出由衷的欢喜,她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解开伊兰心中的结。 在用完早膳净手时,伊兰目光忽地落在凌若右手食指那枚翡翠绿玉戒指上,这枚戒指并非寻常所见以金银为戒圈然后在上面镶以翡翠等珠宝,而是整枚戒指皆由一块翡翠雕琢而成,通体无一丝镶嵌的痕迹宛如天成,在透过湘妃竹帘缝隙照进屋中的零星夏光中显得格外晶莹剔透,如一汪碧水,令人移不开目光,“姐姐的戒指很漂亮别致呢,我竟从未见过。” 正替凌若拭手的墨玉闻言带着几分得意道:“二小姐您不知道,这戒指是王爷特意赐给主子的,整个王府中就这么一枚呢。” “多嘴!不过是一枚戒指罢了,哪来这么多话。”凌若轻斥了一句,令得墨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四爷待姐姐真好!”伊兰这般说着,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神色如何,唯独那目光始终落在通透不见一丝杂质的翡翠戒指上,许久她迟疑地道:“这戒指我很喜欢,姐姐能借我赏玩几天吗?” 她突如其来的要求令凌若怔忡片刻,旋即已笑着褪下戒指塞到伊兰手中,“你我亲姐妹,何需言借。”在说到这里时,眼里掠过一丝温情,语重心长地道:“兰儿若喜欢,姐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拿去也没关系,何况区区一枚戒指。” “谢谢姐姐。”看得出伊兰确实很喜欢这枚戒指,爱不释手,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注视着伊兰渐行渐远的身影,凌若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唤过小路子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小路子面露异色,点点头,远远跟着伊兰而去。 “主子,怎么了?”墨玉不解她这个举动。 凌若盯着自己食指指根处浅淡的戒指印低低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此话过后,凌若未再说一个字,除去阿意将放有冰块的铜盆端进来以外,屋中静极无声,落针可闻。 一直到日上三竿时小路子才回来,打了个千儿回道:“回主子的话,二小姐离开这里后去了兰馨馆,而且据奴才打探所知,二小姐是昨儿个入的府,一直待在兰馨馆中不曾离开。” 这番话小路子说得极是流利,半点没有结巴之意,然凌若的心却在这番话中一点一滴沉了下去,事情正在朝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并非如之前所盼的那样仅仅只是多虑。 “主子,可是二小姐有什么不对?”水秀奇怪的问,其余人亦是如她一般,不解凌若何以要小路子去跟踪伊兰。 凌若抚着领襟上那朵栩栩如生的杜鹃花徐徐道:“不是兰儿有所不对,而是这时间不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时候过来,且一来就问了李卫,让我不得不防着些许。你们想想,以前伊兰来这里的时候,何时问过下人的踪迹?” 水秀与墨玉等人相互望了一眼,想起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当下小声道:“主子可是怀疑二小姐她……” 凌若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早已关起的窗前,刚推开一条缝便感觉有滚滚热气袭面而来,“兰儿虽然性子略有些骄纵,但本性是好的,断不会算计我这个亲姐姐,我是怕她在懵懂的情况下被佟佳氏利用。”说到佟佳氏三字时,言语间透着一股森冷,若非她在当中蓄意挑拨,自己与伊兰何至于生疏到这个地步,“我怀疑佟佳氏已经发现李卫在盯着她的人。” 墨玉想一想带着几分疑惑道:“可是主子,二小姐这次来除过问了一句李卫行踪之外,言行间并无……”她刚想说并无不妥之处,忽地想起伊兰离开前拿走了那个翡翠戒指,接下来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中,良久,有干涩的声音从喉间滚出,“主子,二小姐开口要翡翠戒指,会否也是佟佳氏的授意?”若真是这样,难保佟佳氏不会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主子,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在不动声色间置人于死地,令人防不胜防。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抚着有些发疼的额头,适才伊兰问她讨要戒指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说。她若拒绝,定会令本就心存芥蒂的伊兰更加不悦,所以即便明明知晓当中可能有风险,依然将戒指给了她,只是在后面隐晦地提醒了一句,也不晓得伊兰是否有听进去。 第两百一十七章 失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人心不在焉地抬了食盒往东菱阁而去,待到那边时,夕阳已经彻底隐入山后,另一边,弯月亦爬上了天际。 天,开始由白转黑…… 东菱阁的侍卫是一日两班,轮流守卫,如今正是夜间那班当值,他们轮流用过晚饭后,精神抖擞地守在东菱阁四周,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就算守上一夜都不会犯困,可是这一回,才到两更天就开始频频打哈欠,尽管强振精神,但上下眼皮依然不停粘在一起,待到后面越发不对,竟然倒地而睡。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侍卫纷纷昏睡倒地,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东菱阁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几道黑影偷偷摸摸地靠近东菱阁,在确认那些个侍卫都昏睡过去后,方才悄无声息的进入那个平日里不允许人随意踏足的地方,在寝居中,他们找到了同样昏睡不醒的郑春华。 几人相互点头示意后将郑春华套进麻袋,然后由其中一人背上肩,沿原路退出去。 这一切皆落入隐在暗处的李卫眼中,今儿个主子派小路子来传话,让他这几天犹要注意,佟佳氏很可能会有动作。所以他连晚上都没有回去,一直守在此处,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守到了。尽管看不清那些人的样子,但想必应该跟佟佳氏有所关系,他要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主子才行。 李卫这个念头刚转完,尚来不及迈步,脑后便挨了重重一下,紧跟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若李卫此时醒着一定会认出袭击他的人是佟佳氏身边的小厮长寿。 长寿冷哼一声,将木棒往远处一扔,拍拍手跟上了那几道抓走郑春华的人影,一路避开可能会有人的地方直奔后院。那里有一道后门,由于没什么人出入,所以平常都是锁着的,不过此刻却不知被何人撬开,大锁虚虚地挂在那里,一推就开。 长寿第一个跑到后门处,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不相干的人后,吊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很快门外也传来猫叫声,与此同时,雍王府后门外出现一大群密密麻麻与夜色相近的身影。 得到回应的长寿暗暗点头,与背着装有郑春华麻袋的人一道从后门出去,刚一踏出门,长寿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八阿哥那边来了这么多接应的人。直至夜色中燃起一个火把,同时一道身影越众而出,带着几许冷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命人将麻袋放下来,露出犹在昏睡中的郑春华。 胤禟借着火把的亮光,仔细看清楚确认是郑春华后方才点点头,扬手示意身后的人接过。 长寿显然认识胤禟,垂一垂首道:“九爷,主子要奴才转告一声,说八爷交待她办的事已经办成了,希望八爷以后不要再让人来找她!“ 胤禟和蔼地拍着长寿肩膀道:“八爷也有句话要我转告你家主子;他说佟福晋能够在短短五天之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从雍王府中弄出来,足证其能力非凡,既然她这么能干,那往后自然少不了要多多倚仗!” 听完这番话,长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主子的愿望落空了,八阿哥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 胤禟微微一笑收回手,他的任务已经达成,该是时候回去了,想来八哥会很高兴。 胤禟转身离去,那些跟着他来的人影也如潮水一般退去,不一会儿就走得空无一人,街巷重归于冷清。 当长寿将胤禟转叙的话告诉一直在寝居中在等消息的佟佳氏时,佟佳氏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垂落在榻前的鲛纱帐帘,在旁人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狠命一扯,大幅帐帘应手而落,佟佳氏姣好却阴冷的面容在缓缓飘落的鲛纱中若隐若现…… 这夜,胤禛歇在凌若处,约摸睡到三更时分,外面忽地传来一阵阵嘈乱的声音以及奔跑声。 胤禛睡眠不深,嘈乱刚起就被惊醒,豁然睁目隔着帘子瞥见窗外隐隐有火光闪烁,心知必然是府中出了事。当下探手掀开帘子低声唤道:“狗儿,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狗儿将插在鎏铜烛台上的蜡烛点燃后近前小声道:“四爷,东菱阁那边可能出事了,具体还不清楚,周庸刚刚赶过去。” 一听“东菱阁”三字,胤禛睡意全无,连忙起身让狗儿替他更衣,那厢凌若也已经醒了,披衣起身,以一枝白玉簪子挽了披在身后的青丝,随胤禛一道去了东菱阁。 还未到那边,便听到一阵乱哄哄的声音,通明灯火中可见一干侍卫垂头丧气地站在旁边,见到疾步而来的胤禛,又羞又愧,在侍卫头领安洛凡的带领下尽皆跪在胤禛面前,“属下等人有负四爷所托,请四爷降罪!” 见到这一幕,本就忐忑了一路的胤禛越发感觉不安,沉声问道:“郑春华人呢?”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安洛凡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低头道:“属下……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听到这个回答,胤禛怒极反笑,冰冷的目光从一干垂头不语的侍卫头上扫过,冷笑道:“我把人交给你们看管,如今才几天功夫,你们居然告诉我不知道,你们这当的是什么差事?!” “属下该死!”安洛凡叩首,不停地请罪,他没有去解释其中的缘由,因为纵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推脱不了他们失职的事实。 胤禛冷哼一声不说话,转脸看向正从里面出来的周庸,不待胤禛发话,周庸已是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四爷,里面没人,郑主子不知所踪。” 尾随胤禛而来的凌若暗暗吃惊,直至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佟佳氏的目的,做这么多竟然是郑春华这个人,只是她费那么大力气为的究竟是什么?她又是否知晓郑春华的真实身份? 第两百一十九章 戒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缓缓点头,对佟佳氏道:“梨落你心性善良,不知这世间多有险恶奸诈之人,这两个人让素言处置就是了。” 佟佳氏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而是委屈地点点头退到一边,几乎无人注意到,一抹隐藏极深的得意在那双眼底闪过。 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相信这一次钮祜禄凌若绝对难逃死劫。 只是……“几乎无人注意到”终归不是“当真无人注意到”,始终要等到最后一刻输赢才能见分晓。 年氏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侧头对跟随她而来小厮全宁道:“去拿梃杖来,好让这两个奴才知道在主子面前说谎的下场!” “王爷饶命!福晋饶命!”听得这话,二狗子两人三魂不见了两魄,忙不迭地叩首求饶,想逃过这顿皮肉之苦,无奈年氏根本不理会二人,至于胤禛更是因郑春华失踪的事而怒极,又岂肯轻饶。 不多时,全宁带着两个身强力壮,手执梃杖的小厮前来,朝年氏行了一礼道:“请问福晋杖责多少?” 年氏本就掌着府中的大小事务,而适才胤禛又亲口说了由她处置,是以并未推却,眉眼微微一抬说出令二狗子他们魂飞魄散的话,“打到他们肯说实话为止,生死勿论!” 全宁领命,在他的示意下,有人上来将二狗子两人按在长凳上,随即梃杖准确无误地落在他们背上,手起杖落,才刚打了几下而已,两人就开始在那边涕泪横流、哭嚎不止。 剧痛往往能令人头脑清醒,二狗子他们亦如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皆想起了今日送饭时唯一与往日不同的地方,当下大叫道:“王爷、福晋,奴才……奴才们有话要说!” 年氏扬手,在两人因痛楚而抽凉气的声音中冷冷道:“你们接下来最好说的是有用的实话,否则,下一回这梃杖可不会再停了!” 二狗子如蒙大赦,从长凳上翻下身来,朝胤禛与年氏磕了个头忍痛道:“回王爷与福晋的话,奴才们这一路送去当真是未曾碰过食盒……”不待年氏发怒,他紧跟着又道:“不过奴才们在路过花苑时遇到过一名叫紫曦的侍女,她当时伤了脚倒在地上,奴才们看她行动不便,又想着同是在府里当差的,所以就上前帮了帮她,后来……”他小心地睨了皆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主子们一眼低低道:“后来她说绣鞋不见了,奴才和德子就一道帮着她去寻绣鞋,当中,曾离开过食盒一阵子。” 二狗子越说到后面越小声,德子更是低着头不敢出声,显然他们也想起每日送饭前,洪管事都会一再叮咛的话,让他们的双眼万不可离了食盒半刻,可眼下他们却去替人找鞋,随意将食盒放在地上,无疑是犯了大错! 紫曦?包括胤禛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无甚印象,不晓得是哪院的侍女,当即传了高福前来,他是府里大总管,掌有一切小厮侍女的名字。 然而,高福在将整本名册都翻了个遍,并未找到紫?这个人,之后又命府中所有侍女前来让二狗子他们一一辩认,然依旧一无所获,这人似乎根本不存在。 如此一来,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二狗子他们在撒谎! 胤禛本就因为郑春华失踪一事心情极差,不过是强耐着性子罢了,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冷意在眉心迸发,望着一脸呆滞的二狗子等人冷笑道:“你们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戏弄本王爷,来人!” 见胤禛目光扫向执杖之人,面如死灰的二狗子吓得当场跳了起来,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个侍女明明亲口说自己叫紫?,可高管家却说名册中没有,若不是他们见鬼,就是那个侍女说的是假名,这可如何是好?若再不能证明有这么一个人,他们可就死定了! 正当二狗子六神无主之时,已经被人按在地上的德子却突然目光一亮,赶紧道:“王爷,奴才记得那个侍女手上带了一个戒指,是由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区区一个侍女绝不可能戴得起这般名贵的戒指,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子所赐,德子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希望能通过这个戒指,寻出紫曦的主子来,以证实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他们不曾谎言相欺。 戒指?!一直安静垂落的睫毛在因这两字飞扬而起,凌若眸光如箭冷冷射在佟佳氏身上,事到如今,她已能猜出十之**来,兰儿……果然是被她利用! 那厢,伊兰脸色微微发白,飞快地扫了神色自若的佟佳氏一眼,神色甚为复杂。 几乎就是在同一刻,胤禛目光亦随之落下,德子描述中的翡翠戒指他只赐过一个人,那就是凌若,所以德子话音刚落,他就下意识地想到了凌若。 难道一切是凌若所为,从东菱阁带走了郑春华?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凌若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任由那道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望穿自己一切;在坦然的外表下是忐忑不安。 胤禛,曾经你的误会间接害死了我们们的孩子,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你会信我吗? 尽管胤禛什么都没说,但他曾赐凌若一只翡翠戒指的事却有不少人知晓,眼下听得这话,顿时都将目光对准了凌若,想看她怎么说。 年氏第一个开口,抬一抬弧度优美的下巴道:“凌福晋,王爷赐给你的那只戒指能否拿出来让我等鉴赏一番?” 凌若不理会她,只是缓缓走上前,在胤禛始终不曾移开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妾身并不晓得什么叫紫?的侍女,更不曾指使人下药,请王爷明鉴!” 心,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点,她在等,等这个系了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答案,究竟是信是疑…… 年氏对她无视自己的举动甚是不满,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道:“你有没有做过王爷自会判断,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戒指呢?” 见胤禛始终不说话,苦涩自心底慢慢滋生,他……始终是不信自己的吗? 【作者题外话】:客串角色请大家对号入座哈,另外麻烦大家将客串的信息发在置顶贴里,否则我怕自己会有遗漏,呵呵,再次谢谢大家的踊跃参加哦,只要有合适的角色我都会加进去的,别着急。 第两百二十章 自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叹息在心底无声掠过,她望着一直站在佟佳氏身边的伊兰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直至年氏等的不耐烦时方有声音响起,“戒指,我在今儿个上午兰儿来净思居时给了她。” 年氏讥笑一声,显然对她的话并不尽信,不过依然转头问道:“伊兰,你姐姐说戒指在你这里,是真的吗?” 伊兰的心“嘭嘭”一阵剧跳,张嘴刚要说话,佟佳氏已抢在她之前道:“伊兰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呆在兰馨馆中,并不曾离开过一步,怎么可能去净思居呢,姐姐莫不是记岔了吧?” 凌若脸色微微一变,复又如常,望着欲言又止的伊兰柔声道:“兰儿,不用紧张,只管告诉王爷,你今天究竟有没有来过净思居。” “我……”伊兰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佟佳氏已握了她的手道:“兰儿,郑氏一事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千万莫要答错了。” 这话旁人听着是好心劝慰,然伊兰却清楚,她是在警告自己,戒指是她问凌若要的,不论中间有怎样的缘由,都难脱这个事实,若此时将真相说出来,佟佳氏固然会麻烦,但自己也难脱身,何况那只戒指…… 人,在牵扯到自身时,往往都是自私的。 权衡许久,伊兰咬牙说出了令凌若痛心的话,“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今儿个一天我都在兰馨馆中,怎可能去净思居问姐姐讨要戒指呢!” “兰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兰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疯了吗?! 伊兰低着头不敢看她,然适才那句话却是清清楚楚传到了众人耳中,年氏冷笑一声讽刺道:“凌福晋打得可真是好算盘,自己拿不出那枚戒指了就想将责任推到亲妹妹身上,亏得伊兰深明大义,没替你圆这个谎。” 不等凌若辩解,她已是朝一直未语的胤禛道:“王爷,尽管眼下尚无证据证明郑氏失踪是钮祜禄氏所为,但两者之间必有脱不了的干系,妾身以为,应当好好审问钮祜禄氏才是。” 胤禛的眸光在烛光下明灭不定,令人难以瞧真切,许久,方才有低醇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动机呢?素言你认为凌若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这……”胤禛的一句话竟令年氏一直无以为接,是啊,钮祜禄氏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嫉妒?这显然说不通。 胤禛没有再给她继续想下去的时间,淡淡道:“在没有真凭实据前不要妄下定论,一切等找到郑氏后再说!” 此言一出,莫说是年氏,就是那拉氏与佟佳氏亦是惊愕莫名,在这种形势下胤禛说出此话分明是有意偏坦钮祜禄氏,这当中意味着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拉氏第一个回过神来,点头附声道:“王爷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郑氏,其他的可以慢慢查。” “不如,派人将这东菱阁前前后后搜查一遍,或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佟佳氏的提议得到了胤禛的认同,命狗儿与周庸各领一队从别处抽调来的侍卫,仔细搜查东菱阁。 尽管佟佳氏在说完这句后就静静站于一侧,不再言语,然凌若还是从她神色间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期待。 低头,于淡不可见的笑意间,手指从衣襟上缓缓抚过,上好锦缎制成的衣衫原是不会有任何刺手之感,无奈为求美观,在衣衫上绣了重重繁花,坏了缎子原有的顺滑。 狗儿和周庸都是胤禛身边的人,最讲究效率,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搜查完毕,只差掘地三尺,东菱阁附近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这个回答大出佟佳氏意料之外,藏在袖中的十指微微一抖,不可能,长寿明明说将李卫打晕了,怎会找不到他呢?难道李卫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醒转离开了?不可能,长寿说他下手很重,李卫根本不可能在他们来之前醒转离开,至于他们到来后,灯火通明,又布下侍卫看守,李卫就算醒转也断不可能消无声息的离开。 事情进展到这里,第一次出现了脱离佟佳氏设想的事,令原本笃定的心起了波澜,怀疑的目光在凌若身上扫过,而后者只是保持着惯常的宁静之色,令她瞧不出任何端倪。 原本在佟佳氏的设想中,只要他们发现李卫,而他又无从解释,钮祜禄氏身上的疑点就会不断扩大,再加上她后面的布置,钮祜禄凌若绝对难逃与八阿哥勾结串通的罪名。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究竟是不碍事的小意外还是足以影响全局的破绽?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奔跑声,却是负责看守王府大门的侍卫,在跑到胤禛面前时,单膝跪地肃然道:“启禀王爷,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各带了人马正在朝阳门附近对峙。十三爷派人来说事关重大,请四爷即刻过去。” 闻言胤禛今夜一直未曾舒展的双眉皱得越发紧,老十三在搞什么,上回刚在宫里闹过一回,还好没传到皇阿玛耳中,怎么刚消停几天就又闹上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大,都带了人马。 不过,老十三并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这一次闹出这么大动静,又专程派人来请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胤禛往朝阳门附近快步赶来时,胤祥与胤禟之间的气氛已是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老十三,好狗不挡道,上回已经饶你一次,你竟还不识相,难道非要与我动手不可吗?”在跳跃的火焰下,胤禟一脸戾气地着胤祥,握刀的手一紧再紧,他在走到此处时被突然出现的胤祥拦住,这一点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夜之事他们做的极为隐蔽小心,怎么会突然杀出一个胤祥来呢,而且还带了不少人,仿佛早有准备的样子。 长刀同样握在胤祥的手里,他还是那一脸散漫无忌的笑容,“狗?九哥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了我与你的关系吧,你说我是狗岂不是也在说你自己,还有……”他故意放慢了语调,缓缓说出后面那三个字,“皇阿玛!” 第两百二十一章 兵刃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禟乃是皇子之尊,平日里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一个“不”字,也就胤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调侃他。 尽管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是他此刻恨不得一刀斩掉胤祥的头颅,让他再也不能露出碍眼至极的笑容。 “我说过,改日有机会一定要与四哥再比一场。”胤祥缓缓抬起执刀的手,笑容不改地道:“今日既有这个机会,那么就请四哥指教一番,看看这些日子我的武艺有没有进步。” “好!”随着这个字胤禟亦抬起刀,犹如宫门那次一般,兄弟执刀相向,杀机四溢,“你既想一心寻死,我就成全了你!” 原本站在胤禟身后按刃不动的人影在听到胤禟这句话后,齐唰唰地拔出了雪亮的钢刀,一起指向胤祥,跳跃的火光映照在锃亮无痕的刀身上,纵是在夏夜当中,依然令人感到一阵森冷之意。 九哥终于不耐烦要兵刃相见了吗? 胤祥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今夜他虽然成功截住了胤禟,但在人手方面估计却远远不足,何况原本就是以防万一才在此处截候的,带来的人尚不足胤禟的一半,如果真火拼起来,吃亏的必然是自己;八哥他们对郑春华还真是重视。 他已经让人去通知四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回应,不过……已经等不了! 刀柄,骤然一转,一种在沙场军营中锻炼出来的铁血气息骤然爆发而起,在他身后一股不弱于胤禟那方的战意冲天而起,虽人数悬殊,然战意不屈。 到了这一步,彼此已无话可说,为了各自的利益兵刃相向,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天家之中,兄弟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唯有踩着流有与自己一样血脉的兄弟白骨才能踏上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 这一战看似是胤祥与胤禟对决,实际却是胤禛与胤禩的第一次对决,帝路之上,无退不让! 两边合在一起上百人马厮杀成一团,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更有鲜血飞溅在黑暗之中,这是一次真正的无情厮杀,没有任何可留情之处。 顺天府尹一早已经赶到,带了人在远处劝阻,无奈根本无人听他劝,又或者在这一片嘶喊拼杀中他的声音传不入耳。顺天府尹急得团团转,但始终不敢上前,那可是真刀真剑,刀剑无眼,万一往他身上招呼可怎么办。 如今在他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的事,必难逃一个失职之罪,最可怕的是万一两位皇子受伤出事,他莫说顶戴不保连性命都难说。 话说回来,这二位皇子发得是什么疯,大半夜的不在府中睡觉,在这里带人拼杀,纵然真有不合,也当顾及一下身份,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吗? 顺天府尹并不晓得,此刻在当中杀到发狂的两人根本是骑虎难下,为了各自的利益必然要分一个胜负真章。 郑春华已经醒了,从麻袋中脱身后,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然在这个地方。 尽管胤祥的人一个个骁勇善战,曾随他多次出生入死,但双拳难敌四手,在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面前,始终处于下风,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倒地,生死不知。 另一边,混战中,胤祥手臂被胤禟出奇不意的刀锋划过,殷红血珠自锋利的刀刃滴落尘埃,不过胤祥也趁着这个机会在胤禟腿上留了一刀印记,算是势均力敌。 这一幕看得顺天府尹心惊肉跳,果然还是出事了,无奈他不掌兵权,只靠他手下那群闲散惯了的衙汉,根本不顶事。 胤禟吃痛,脸色越发难看,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个老十三,简直就是找死! 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在狂怒中砍下,毫不留情,让胤祥压力备增,这一刻他们不是兄弟而是生死相向的仇敌! 派人去求援的并不止胤祥一人,虽然胤禟在人数上占优,且为求慎重,还是暗中派人去通知了胤禩,正当他们杀得难分难解时,胤禩带人到了,不过他并没有露面,而是远远站在黑暗中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今夜之事,不出意料的话,必然会传到皇阿玛耳中,搭进去一个胤禟已经够了,他若再牵扯进去,到时候连帮胤禟说话的人也没了。 “去,将郑春华带过来!”今夜一切起因皆在这个女子身上,只要将她带走,没了这个目标,胤祥自然会停手;至于后面,呵,胤祥若敢来廉郡王府闹事,他正好借此机会在皇阿玛面前参他一本,除去这个威胁;胤禛若失了这个左膀右臂,想必会十分烦恼。 他身边的守卫垂首领命,快步来到郑春华身边,粗鲁地攥了茫然的郑春华手臂,拖向胤禩所在的方向。那厢,胤祥虽在激战中,却一直有注意郑春华的情况,眼见分明是胤禟一伙的人要带她走,顿时眼眸通红,想过去阻止,无奈被胤禟死死拖住,分不开身;至于他这边的人已经倒了一大半,还剩下的那些人也被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围住,苦苦支撑。 守卫刚迈出数步,脑后忽地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下意识地将脑袋往旁边一偏,紧跟着就看到一枝黝黑的利箭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铮”地一声插入不远处民屋的墙上,整个箭头都插了进去,箭尾翎羽颤抖不止。 守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等他有所动作,郑春华突然爆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叫,因为在她肩膀上插着一枝同样的箭,鲜血顺着箭身涓涓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令人心惊的血泊。 根本没有人看到箭从何处而来,仿佛是凭空出现,灭世而来! 胤禩平静的神色因这两枝箭而打破,站在这个角度他看的很清楚,箭是射向郑春华的,射向守卫那一箭是误发,看来有人想要郑春华的命,守卫是被牵连罢了。 “取千里镜来!”随着胤禩这声话落,立时有人小跑上前,将千里镜递到他手中,尽管此刻是深夜,不过在胤禟他们拼杀的地方滚落着不少火把,借着火焰之光,胤禩将千里镜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四周,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放的箭。 第两百二十二章 射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千里镜清晰的将远处的事物映照到眼中,在看到某一处时,胤禩身子一震,停在那里。 胤禛!他看到了一脸冷酷的胤禛以及……他已经拉满的硬弓,在弓弦上搭着一枝与适才射杀郑春华等人一样的箭。 是他,适才竟然是他在暗中放箭! 正当胤禩震惊于这个事实事,胤禛似乎察觉到了他窥视的目光,眼眸朝胤禩所在的方向望来,唇畔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寒意涌动的笑容。 胤禩神色一凛,猜到了胤禛的打算,迅速放下千里镜,急声道:“快去将郑春华带过来!快!” 然,他这话还是说晚了,又一枝箭从远处疾飞而来,这一次没有任何偏差,准备无误插入郑春华的咽喉! “咕……咕咕……”郑春华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似想说什么,只是刚一张嘴,立刻就有无尽的血沫从嘴里涌出,将话语淹没在鲜血中,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郑春华缓缓摔倒在满是血泊的地上,她死了,这个曾经荣极一时,却因一步走错而被废辛者库,随后又成为两边争夺拉太子下台的筹码的女子终于真正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是那双至死都大睁的双眼,在那里有无休止的惊恐害怕。 郑春华一死,胤禟与胤祥自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两人虚晃一招各自分开,打了这么久,两人早已是气喘吁吁,要以刀抵地方能支撑住身子,但依然死死盯着对方,哪个都不肯先示弱。 胤禟双目通红几乎要滴下血来,他忙了一夜,身上更挨了几刀受尽肌裂血流之痛,可郑春华居然当他的面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杀死了,让他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怎能不恨之欲狂! “怎样,九哥没力气了吗?咱们可还没分出胜负呢!”明明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胤祥却还在那边嘴硬,至于郑春华,人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总之只要郑春华不落入胤禩手里,让他用来对付四哥就一切都好说。 胤禟冷哼一声,拼命扼制手腕的发抖想要再次抬起刀来,不过在刀尖即将离地时,一个人影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九爷,八爷让您即刻停手。” 胤禟尽管心有不甘,却还是听了胤禩的话,松开刀柄,死死捏着拳头看了胤祥一眼后,吐出一个令他觉得憋气的字,“走!” 随着胤禟的命令,所有人都迅速退下,倒在地上的同伴亦被抬离此地,片刻功夫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 尽管这场争执厮杀落幕,顺天府尹却半点不觉轻松,强打了精神与胤祥拱手告辞后离去,他要好好去想一想该怎么写这本折子,唉! 待人都走干净后,胤祥身子微晃,险些摔倒,亏得与人扶住,“十三爷没事吧?” 胤祥摇摇头,这一战虽不是沙场杀敌,却也凶险万分,跟随他而来的,现在仅剩下十之三四还站在这里,余下的皆受伤倒在地上,当中还有两人已经断气。至于他,那还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旁人不敢掺与到他对胤禟的对决中,否则就算他武艺再高,也打不过那么多人。 “把兄弟们都抬回去吧,好好治伤,需要什么好药材就尽管用着,不必替我省银子。至于死的那两人,好生安葬完后再拿五百两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人忠心替他卖命办事,他自不能亏待了去,“还有郑春华……”他摇摇头道:“赏她一口棺木入土为安吧。” “十三弟!”这个时候,胤禛从暗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狗儿还有一群侍卫。 “是四哥杀了郑春华?!”看到胤禛握在手里的硬弓,胤祥眼皮子猛地一跳,失声惊问。 “不错!”胤禛将硬弓交给狗儿拿着,拍一拍惊疑的胤祥道:“别奇怪,我固然是早就到了,可是老八也到了,一直在暗中盯着呢;如果我出手他同样不会袖手旁观,郑春华他志在必得,绝不会让咱们带走!” “所以四哥你就干脆杀了郑春华?!”直到此刻,胤祥才晓得,原来四哥之所以不露面,是在暗中与胤禩对峙。他与胤禟是明刀明枪,胤禛与胤禩虽不见刀光剑影,但当中的凶险一点也不比他们低。 亏得胤禛当机立断,射杀郑春华,才没让他有机会带走郑春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郑春华一死,太子的位置就稳了。”胤祥颇有些可惜地说,辛苦这么久,到最后却一无所获。 在命人替胤祥包扎好伤口,确保伤口不会再流血后,胤禛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算了,来日方长,终会再有机会的,相比之下我更担心明日早朝。” 胤祥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身上又负了伤,想瞒也瞒不住,不知皇阿玛会如何处置胤祥。 “对了,你怎么知道今夜会出事,提前带了人在这里等?”胤禛也是直到郑春华从麻袋中钻出来,才知道竟是老八他们从自己府中劫走了郑春华,胤祥怎么会提前知晓呢? 胤祥嘿嘿一笑道:“四哥,这你可就得谢谢小嫂子了,要不是她细心发现佟佳氏的侍女一直盯着东菱阁,直觉当中有所古怪,只怕郑春华此刻已经落在老九他们手里了。” “梨落?”胤禛诧异不已,他自然明白虽然此事一切是老八他们所为,但在自己府中一定有他们的内线,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和梨落扯上关系。 “不错!”当下,胤祥将凌若的怀疑与担心一五一十道来,之后又道:“尽管不知道真假,但为防万一,我与小嫂子商议后,还是决定在这里布下后手,即便真出了事,也还来得及。果不其然,今夜胤禟那小子就动手了,要不是我来得快,还真拦不住他们!” “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胤禛不悦地责问。 “那么四哥会信吗?”胤祥的反问一时间竟令胤禛不知如何回答,是啊,如果提前告诉他,他会相信梨落与胤禩他们勾结吗? 见胤禛不答,胤祥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与小嫂子就是怕这个,所以才未对四哥提起;再而言之,我们们都希望一切是自己多疑……”他知道胤禛不喜欢听接下来的话,但还是要提,“而非佟佳氏当真暗中与八哥勾结。” 胤禛的神色难看至极,寂夜中晚风吹过,将衣袍吹得翻飞不定,犹如飞舞在黑夜中的蝴蝶…… 【作者题外话】:再说一次啊,麻烦大家将客串的角色发在置顶贴里啊以便查看,谢谢 第两百二十三章 处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哥。”胤祥忽地叹了口气,对默然不语的胤禛道:“我知道你喜欢佟佳氏,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与八哥相互勾结,背叛于你,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她迟早会害了四哥你。” 胤禛看着他,跳跃的火光下眸中似有不定的流光在淌动,许久,他吐出一句,“那么佟佳氏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与之前问年氏时所差无几的话,同样问倒了胤祥,无从回答,佟佳氏是四哥的女人,这个事实一世皆不会变。照理来说,她应是盼着四哥好才对,如此她自己才能跟着好,断没有出卖四哥的理由。可这一回他可是抓了个正着,这总不会有假吧? 在苦思许久无果之后,胤祥干脆道:“可她出卖四哥总是事实吧,至于理由,四哥你把她抓起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胤禛仰头看一眼笼在蒙蒙光泽中的明月,神色寂寥无比,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纳兰湄儿,好不容易寻得一个替身,却又这样…… 他闭一闭目,再睁开时,已掩去了一切,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平静,“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提,我自有定论。”不待胤祥说话,他已拂袖转身,不容置疑地道:道:“你身上有伤,纵然已经包扎了也还要找大夫看看,先回府吧,顺道想想明日早朝上该如何应对,老八他们一定会咬住你不放的。” 在回到王府后,胤禛再度来到了东菱阁,由于他突然离去,半句交待也没有,是以那拉氏等人皆不敢离去,依旧等在那里,此刻见他回来,忙上前重新见礼。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看向佟佳氏时,有片刻的停顿,耳边不断回响胤祥所说的话,梨落,她真的是胤禩安插在府中的内应吗? “王爷,依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是好?”见胤禛回来后始终未说话,那拉氏小心地问了一句,目光有意无意地漫过在众人心中嫌疑最大的凌若。 胤禛收回目光,不论此事是否与佟佳氏有关,至少与凌若是毫无关联的,当即轻描淡写地道:“我已经找到郑氏了,此事与任何人都无关,是郑氏自己所为,让大家都回去吧。至于你们……” 发现胤禛目光扫向自己等人时,二狗子两人赶紧哀求不止,声称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求胤禛饶他们这一回,往后必定尽心职责,绝不再犯错。 无奈胤禛根本不愿听他们的鬼话,要不是这两个家伙见色心起,疏忽大意,他怎会被逼得要亲手射杀郑春华,从而错过对付太子的大好机会?误他大事之人,纵使杀之也不为过。 胤禛对一直垂手候命的周庸道:“打断这两个狗奴才的双手双腿,然后赶出府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们!” 在浑身瘫软的二狗子两人被拖下去后,安洛凡低头跪下主动请罚,“属下等人未及时发现饭菜有问题,被人钻了空子,亦有错在身,请王爷处置!” “亏得你们还晓得自己有错!”胤禛这般喝斥,不过面色却缓和了几分,“身为侍卫如此粗心大意,实属不该,罚俸三月,好好反省!” 在下这句话后,胤禛来到凌若面前,执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陪你回去。” 直到他们两个消失在视线中,那拉氏等人才如梦初醒,却依然久久不能回神,为什么从府外回来后,胤禛的态度会一下子转变如此之大?之前守卫报称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朝阳门的对峙又是为了什么? 这当中,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佟佳氏,甚至带了丝丝害怕,在场者没一个比她更清楚适才守卫的通禀意味着什么,胤禟是为郑春华而来,可是却与胤祥对峙在朝阳门附近,世间何来这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若非事先得了消息,胤祥怎可能恰好在今夜今时截住胤禟? 此事做的这样隐秘,究竟胤祥是怎么事先得到消息的?难不成与钮祜禄凌若有关? 万一……万一他真的得悉了一切,又将此事告诉胤禛,以胤禛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尘的性子,她不敢想像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可是,适才胤禛的话又令她揣之不透,为何要骗众人说是郑氏自己所为? 疑问一个跟一个接踵而至,压得佟佳氏喘不过气来,偏偏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愤意的伊兰。 伊兰就算是一个蠢人也看出佟佳氏是在利用自己对付凌若,虽然她对这个亲姐姐有很多不满,但也不代表可以任由别人利用她,何况这个人还是佟佳氏,难道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他们是怎样的心思,胤禛并不在乎,他只是一路牵着凌若的手走在回净思居的小径上,两边是盛开到极致的花木,不时有探出的枝叶碰到两人。 “谢谢四爷。”在走到一半时,凌若突然这样说。 胤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谢我?” 凌若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胤禛在月色下依然俊美英挺的面容认真道:“谢谢四爷肯信妾身。” 一世不疑……再想到这四个字,凌若心中泛起淡淡的温情,也许胤禛真的可以做到也说不定。 “傻丫头!”胤禛脸上浮起一抹少见的好看笑容,握紧了凌若的手道:“你是我的福晋我自然要信你,何况就如我适才问素言的那样,你根本没有理由那样做,若你真有二心,当初就不会提出假死的办法让我们们能带郑春华出宫。” 佟佳氏知道的毕竟不全,更不晓得郑春华的事,凌若也曾参与其中,所以她的计划看似周全,实则有不少漏洞。 提到郑春华三字,凌若忙问道:“郑春华现在怎么样了?”适才当着众人的面胤禛只说了一句郑氏已找到的话,极是含糊不清。 在替凌若捻去沾在发间的一片树叶后,胤禛沉声道:“她死了,是我亲手射杀了她!” 凌若的震惊在听胤禛说完当时的情况后渐渐逝去,胤禛做了他当时所能做的最正确决定,郑春华死了比活着更好! 第两百二十四章 巧言令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老八狼子野心,郑春华绝不能落在他手里。”在说这句话时,胤禛语调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极简单的事。 而胤禛是信佛的,佛家讲究众生平等,双手不沾血腥,可是胤禛要帝路争雄,就注定双手染满血腥。 佛家与帝家,明明是对立却又相互依生,纵观历朝历代,皇室之中佛家的踪迹都若隐若现,实在是矛盾至极。 “妾身对四爷有所隐瞒,请四爷恕罪。”于漫天星月洒落在人间的光辉中凌若抽出手,端端正正地朝胤禛行了一个礼。 胤禛的神情微微有些发冷,“你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宁可告诉胤祥也不愿对我透露半分,若儿,这是你的不该!” “妾身知道,不过十三爷知晓此事,实是巧合。至于不告诉四爷……”凌若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一则是怕妾身妄自揣测会伤了姐妹情谊;二则也是怕四爷难过,佟妹妹她……” “连你也认为这一切是梨落所为?”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是喜亦或是怒。 凌若叹了口气道:“妾身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爷怎么看。” 她叹息,是因为听出了胤禛深藏在话语间不忍,尽管有自己与胤祥的证词,于那张脸,胤禛依然心有不忍, 许久,胤禛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在我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之前,不得将此事泄露半分。” “妾身遵命。”除却答应之外,凌若清楚知道自己并不能再说什么,否则只会引来胤禛的反感。 “陪我看星星吧!”在纷乱复杂的心境中,胤禛抬头看向那片美丽无遮的夜空…… “好!”凌若的回答很简单,与他并肩而立,执手共望星空之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 另一边,佟佳氏带着伊兰回了兰馨馆,一路上伊兰都沉着脸一言不发,直至踏入兰馨馆,她终于忍不住一掌扫落奉到自己面前的茶,质问坐在椅中的佟佳氏,“你存心利用我对不对?” 佟佳氏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好言道:“我不明白兰儿你在说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一边说着话一边示意侍女将散了一地的碎瓷片收拾干净。 伊兰却不像她这样沉得住,气极道:“是你劝我去的净思居;是你告诉我姐姐有一只极好看的翡翠戒指;是你说让我去试试姐姐是否会因为看重姐妹情谊,从而将这只价值不菲的戒指借与我;如今你却和我说你不知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可以任你耍着玩吗?” 扔下这句话,伊兰又一阵风一样跑进她平日里所睡的寝居,从中捧出一个妆匣,用力掷在佟佳氏面前,任由满满一匣子珠钗首饰滚落于地,“戒指呢,我拿来的那只戒指你告诉我此刻在哪里?”说到最后,伊兰已是痛心落泪,自相识以来,佟佳氏对她照顾有加,无微不至;在她心中早已将佟佳氏视做亲姐,谁想,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佟佳氏所有的好皆只是为了利用她,利用她去对付凌若,让她如何不伤心难过。 佟佳氏低头看着一眼滚落于脚边的首饰一眼,幽幽叹气,随后睨了画眉一眼,后者会意地离开,再回来时,她手上多了一枚在烛光下翠到让人心惊的戒指,正是伊兰从凌若那里要来的那枚,雍王府中独一无二。 见到这一幕,伊兰“蹬蹬”往后退了几步,满心皆是苦涩,连最后那点希望也成了空,涩涩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原来,这世间当真没人对自己是真心,一切皆只是假像罢了…… “傻丫头!”佟佳氏起身想要去拉伊兰的手,却被伊兰避开,她只得收回手徐徐道:“我视你如妹,又怎会害你呢,恰恰相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伊兰满脸尽是讽刺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让我陷害自己的亲姐姐,现在却反过来说是为了我,你不是这话很可笑吗?又或者你当真认为我愚蠢到可以任你摆弄!” 画眉见她言辞激动,上前劝道:“主子这样说必定有她的理由,伊兰小姐还是先听主子解释……” “闭嘴!”伊兰大声打断她的话,厉声喝道:“我不需要你一个奴才教我怎么做!”纵然画眉再得佟佳氏信任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如何有资格插嘴。 画眉被她这番喝斥呛得脸色微变,自在佟佳氏身边侍候以后,还从没人这样与她说过话,待要再说,佟佳氏的目光已经横过来,示意她不要多嘴。 “兰儿!”佟佳氏轻声道:“你喜欢四爷对吗?” 伊兰万万料不到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点出自己隐藏在心中的秘密,避开佟佳氏目光,慌乱地道:“你,你胡说什么。” 佟佳氏一脸怜惜地抚着伊兰柔软婉转的长发,“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事,有何好否认的。”见伊兰没有躲开自己,她又道:“你在我院里的这些时日,每次四爷来的时候,你眼中都会闪起平日里没有的光彩,我不是瞎子,怎可能看不出来;至于你姐姐那边,她迟早也会发现的。” 伊兰一言不发,唯有佟佳氏温软好听的声音徐徐响彻在安静的屋内,“记得你曾与我说过,凌福晋希望你不入宫庭,不入帝家;嫁予一个普通人为正妻,然后安度此生,所以她是绝不会允许你入府的。兰儿,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你甘心吗?” 伊兰被她说的意动,但仍嘴硬,“就算这样,与你又有何关系。” 叹息在佟佳氏唇齿间响起,“自小,我就盼着能有一个妹妹,可惜却无这个福缘,直至遇到了你,也不知为何,就与你特别投缘,仿佛真像亲姐妹一样,我实不愿见你痛苦难过,更不想与你分开。兰儿,我盼着与你的福缘,能够一直待续下去,直至一辈子那么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兰狐疑地打量着佟佳氏,不晓得她说这些究竟是何意。 “我希望你留在府里,我们们姐妹一道陪伴在四爷身边。”说完这句话,佟佳氏将戒指放在她掌心,看着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戒指郑重道:“这枚戒指我现在交还给你,若你想拿着去告诉王爷真相,也由你;兰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第两百二十五章 自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伊兰站在那里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她跺脚别过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她已经接受了佟佳氏的说法,所以才会感到左右为难。 佟佳氏目光有所松弛,握紧了伊兰纤秀的十指道:“兰儿,凌福晋固然是你亲姐姐,但她心胸狭窄,容不得犹如明珠一般耀眼的你留在府中,更效妨不了娥皇女英。明年选秀,她必会从中作梗,让你落选,好随便找个人将你嫁了了事。兰儿,想要得偿所愿,就一定要除去这个阻力。” 伊兰惊疑不定地盯着她,“所以你就以郑氏为引,戒指为计,从而达到陷害她的目的?” 佟佳氏点点头,言辞诚恳地道:“我承认这件事瞒着你是不对,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好,倘若到现在你还要怪我的话,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真的希望我留在府中?”这才是伊兰最在意的事,十年前种下的那颗种子,如今已经长成盘根纠结的大树,难以拔除。 佟佳氏目光一动,连忙道:“这是自然!” 伊兰默然点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在说完这句话后径直往寝居行去,再无一言半话。 在确认伊兰不在了之后,画眉上前扶住佟佳氏小声道:“恕奴婢直言,凌福晋的妹妹年纪虽小心却不小,奴婢怕主子留她在身边,迟早是一个祸害!” “我知道!”佟佳氏卸下一直伪装在脸上的温和,略显疲惫地道:“原本想除了钮祜禄氏后就将她当成弃子解决,无奈今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令我精心布下的局变成了无用之功,连钮祜禄氏的一根寒毛都不曾伤到,所以这枚棋子暂时还不能弃。否则我也不会与她费那么多口舌,要对付钮祜禄氏从她身上下手无疑更简便一些。” 至于让她留在胤禛身边,那可真是笑话了,留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有野心的人在身边,无异是自寻死路,连亲姐姐都可以为利益而出卖的人怎值得信任;不过是暂时的安抚罢了,钮祜禄氏失势之日就是她除去伊兰之日! 翌日一早,彻夜未眠的伊兰在犹豫许久之后,终是咬一咬牙来了净思居,虽然佟佳氏昨夜与她说了很多,而且句句都说是为她着想,希望她可以留在府中。但她始终对佟佳氏的话将信将疑。 若真想帮她,以佟佳氏的身份有很多办法,需要用这种ji烈到让她与姐姐翻脸的法子吗? 而且当中还牵扯到一个郑氏,她虽然不晓得郑氏是什么身份,却也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否则何至于她一出事,胤禛就连夜赶到东菱阁?还发那么大的脾气,之后更是出了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朝阳门附近对峙的事,两件事情之间必有几分牵连,可是对这些佟佳氏只字未提,显然是存心隐瞒。 既然有了这么多问题,那么佟佳氏已经不足为信,她不能再依靠佟佳氏了,否则何时被她卖了只怕还蒙在鼓中。 天底下除了自己,根本没人能相信。 只是眼下自己无根无基,想在生存下去,必然要重新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凌若这个嫡亲姐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即使知道净思居的人可能会说三道四,她依旧来了。 伊兰刚到院门口就与水月撞了个正着。往日里水月纵使不喜欢也瞧着凌若的面上对伊兰恭恭敬敬,然这一刻却是难以再有好脸色相待,昨夜的事他们可是全知道了,晓得眼前这位睁眼说瞎话,帮着佟佳氏陷害自家主子。 伊兰晓得她不怠见自己,不欲与她多说,抬步想要入内,却被水月伸手拦住,毫不客气地问道:“二小姐什么事吗?” “我来找我姐姐,让开!”伊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要绕过她,不想水月竟然不依不饶,执意挡在她跟前,还一脸冷笑地道:“怎么,二小姐害了主子一次不够又想法子来害第二次了吗?” 这话一下子将伊兰的怒气给勾了上来,冷颜道:“我做什么不用跟你这个奴才解释,现在立刻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水月柳眉一竖,正待出言,忽地身后传来水秀漠然的声音,“水月,让她进来吧。” “她……”正在气头上的水月哪肯依,回头要说话,哪知却看到凌若与水月一道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退到一边。 伊兰比水月更早一步看到凌若,神色有些窘迫难堪,然还是走到一身胭脂洒花旗装的凌若面前,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轻声道:“姐姐。” 凌若直直盯着她,神色比之伊兰更复杂百倍,许久,终于有声音从唇间逸出,“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 伊兰尚是头一次听到她用这样冷凝的声音与自己说话,头更低了几分,“姐姐在怪我是吗?” “难道不该吗?”在说到这句时,凌若已是痛心疾首,“你是我亲妹妹啊,却帮着佟佳氏来对付我,若不是王爷深明大义,明查秋毫,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听到这里,伊兰忙替自己辩解,“姐姐,我当真不是存心,昨夜里,我只是被吓到了,怕如果承认他们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所以才被迫撒谎,根本没有与佟佳氏合谋,回去后我也很后悔。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伊兰已是两眼含泪,满脸悔恨之色,她取出紧紧握在掌中的翡翠戒指递给凌若声泪俱下地道:“往后兰儿一定会乖乖听姐姐的话,只求姐姐别不要兰儿!” 凌若既没有接戒指也没有说话,她的态度令原本笃定的伊兰渐渐不安,难道姐姐这一次真不打算原谅自己?若真这样,她该怎么办,难道继续回去与佟佳氏虚与委蛇,然后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她什么时候又会利用自己? 许久之后,凌若终于动了,从她粘湿的掌心拿起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比了比,通透如碧水,一眼望去,没有任何杂质。 只可惜,翡翠能通透无瑕,人心却不行…… 第两百二十六章 原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无声的叹息声中,凌若重新将戒指放回到伊兰掌心,淡淡道:“你既喜欢,这戒指就送给你吧。我说过,只要你喜欢,姐姐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去,因为你是与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妹妹。” “姐姐!”只凭这一句话,伊兰便晓得凌若原谅了自己,虽是计,但还是有所感动,踮起脚尖抱着凌若的肩膀含泪道:“谢谢姐姐。” 伊兰终于放心,不论凌若想要将她嫁给何人,都要等明年选秀之后,她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打算筹谋。 雍王府,还有俊美无铸的胤禛,她都志在必得,此生绝不退让半步! 在送伊兰离去后,凌若回到正堂,瓜尔佳氏正坐在里面徐徐剥着紫红色的葡萄,见凌若进来,她微微一笑,将剥尽了皮的葡萄递给她道:“我刚才尝了一个,很甜呢,而且又无核!” 凌若接过咬了一口,真的很甜,可是再甜的东西如今吃在嘴里都是索然无味了,如同嚼蜡。 瓜尔佳氏将她那副样子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放不下,何必还要原谅,不论她说得再好听,都掩盖不了曾经害你的事实。” 昨夜的事闹得那般大,她虽没过去,却也被惊动了,是以一早就过来问凌若情况,正说着话,忽听到外面传来伊兰的声音,凌若便走了出去,至于她虽不曾露面,却也将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凌若苦笑一声,挨着她手边坐下后道:“不原谅又能如何,难道当真从此翻脸不来往吗?” “你啊,就是顾忌太多。”瓜尔佳氏摇摇头道:“伊兰固然是你亲妹不错,可是恕我说句实话,她未必将你当成亲姐来看待,即便今日过来,只怕也不见得存了多少真心。妹妹,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这一点。”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就算不顾及伊兰也得顾及一下阿玛额娘,他们年纪大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我们们兄弟姐妹四人能够和和睦睦。如果我与伊兰反目,姐妹相残,你要他们两个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可是你又能瞒多久?”瓜尔佳氏放下手里的银签子拍拍手道:“人啊,一旦有了二心就很难拉回来了。”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伊兰能明白我番苦心。”凌若无奈地说着,拈了一颗葡萄在手中把玩。 在停了片刻后,瓜尔佳氏又问道:“伊兰可以暂且放过不说,那佟佳氏呢,你准备怎么办?” 提到这个名字,凌若的眉眼骤然冷却,手慢慢握紧,任由葡萄粘甜的汁水从指缝间流出,“这个女人居心险恶,留她不得!”这是凌若第一次说出这般狠辣无情的话语,不过相较于佟佳氏对她所做的一切,怎样狠辣都不为过。 直到现在,想起昨夜的事她依然心有余悸,若非昨日她疑心佟佳氏发现了李卫的踪迹,从而让小路子在暗中注意李卫,就不会发现长寿将李卫打晕,更不能在胤禛他们到来之前将李卫带走;之后胤祥又成功截住了胤禟,才令佟佳氏的诡计不能成功,当真是险之又险。 瓜尔佳氏对她的话自是赞同,留这样一个对手对凌若来说太危险,何况还有一个嫡福晋在那里虎视眈眈。 “照你之前所说,王爷应该已经对佟佳氏起疑,只是尚未有足够的证据而已,若咱们在后面再推一把的话……”瓜尔佳氏明眸微眯,有冷意闪烁其中,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暂时不要。”凌若摇摇头,“王爷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我越过他而找十三阿哥帮忙的事已经令他有所不悦,若再让他发现我们们掺与其中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还是先看看再说。”在将手中已经干瘪的只剩下一张皮的葡萄掷到用来盛果皮的瓷碟中,就着水秀端上来的清水一边净手一边道:“与之相比,我倒更好奇佟佳氏为何要帮八阿哥做事,这显然不合常理。” 瓜尔佳氏皱了好看的双眉思忖道:“佟佳氏是王爷的人,理应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毁俱毁,而今她帮八阿哥只有三个可能;一个是八阿哥给了她极大的诱惑,譬如嫡福晋之位等等,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及微,谁都晓得八阿哥待八福晋如珠如宝,不太可能废了八福晋另立一个;再一个就是佟佳氏与八阿哥有私情,所以佟佳氏才会心甘情愿替八阿哥办事;至于最后那个可能……”瓜尔佳氏抚着自己光亮的护甲疑声道:“会否是八阿哥抓到了佟佳氏什么把柄,逼迫她替自己办事?” 利、情、把柄,佟佳氏将所有的可能都包括在这三点中,除此之外凌若亦想不到其他,思来想去,前面两点都有些不合实际。其一,八阿哥怎可能立一个别人的侧福晋为嫡妻,就算他肯,皇上那边也过不了关;其二,依她对佟佳氏的了解,这是一个利益为先的女子,情与义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为情而不顾一切,显然不合她的性子;唯有第三点很有可能。不过一个在雍王府,一个在廉郡王府,就算胤禩抓住了什么把柄想要胁佟佳氏也得能互通消息才行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凌若食指轻轻敲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叩”“叩”的轻响,当瓜尔佳氏剥完第三个葡萄时,她终于停下了这个动作,转脸对水秀道:“让李卫去查查最近有什么人入府,又有什么人去见过佟佳氏。” 李卫在天未亮时就醒了,除了脑袋起了个大包之外,身子并无其他不爽之处,不过被打晕的那口气他可是一直憋着呢,险些就阴沟里翻船了。 见瓜尔佳氏将剥好后果肉细腻的葡萄放在一个专门的小碟中并不食用,凌若不由好奇地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温姐姐是要一道与我过来看你的,无奈涵烟那丫头闹得很,只好晚些过来,涵烟那丫头最喜欢吃葡萄,我先剥几个给她备着,省得她到时候吵闹。”如此说着,瓜尔佳氏唇边泛起一抹温软的笑容。 第两百二十七章 入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独属于涵烟的娇嫩声音传入耳中,抬眼看去,果见温如言正抱着涵烟朝他们走来;正如瓜尔佳氏所说,那丫头一看见葡萄就眼睛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馋样逗得凌若直笑,签了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到她嘴边,这丫头一点也没客气,忙不迭地张开已经长了七八颗小牙的嘴用力咬下去,一下子就咬去半个,然后就开始心满yi足地抿着小嘴,待得将那半个葡萄咬碎咽下去后又开始张嘴讨要,要是喂得晚一点就张着小手四处拖人喂,那着急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一直到吃了四五个葡萄后,方才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温如言将她交给乳母抱下去玩后,坐下来与凌若她们说起了话,这话题自然离不开昨夜的事,不多时,李卫进来打了个千,朝众人一一行礼后道:“主子,奴才打听到前几日有一个自称王十二的人来投奔佟福晋,说是佟福晋的表舅,想在京里谋个差事。他进府的那一日恰恰就是咱们在东菱阁发现佟福晋身边的萧儿与柳儿盯着东菱阁的日子。” 这么巧?凌若顿一顿道:“那个王十二人呢?” 李卫回答道:“在离开王府后,那个王十二从此以后就再没有露过面,最奇怪的是,佟福晋也没有指他在哪里当差。” 听到这里,凌若几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王十二很有可能是八阿哥的人化名而来,否则他千里迢迢来投奔佟佳氏,肯可能没得差事就离开呢! “主子,要毛氏兄弟在外面继续将这个王十二找出来吗?”李卫小声地问了一句,毛氏兄弟回京后,凌若虽不曾与他们见过面,却通过李卫对他们多方资助,尤其是在银钱方面,令他们在短短时间内就在京城里建立起了几分人脉,虽然都是一些市井之徒,但也颇有些用处。 凌若想一想道:“他既然用了化名,就是不想咱们找到他,何况晚了这么些天,还是别费那个劲了。与其如此,倒不若盯着佟佳氏,如果八阿哥当真握住了她把柄,那么绝不会就此罢休,早晚会有第二次,等着吧。” 温如言眸光一动点头道:“守株待兔固然不错,不过以佟佳氏的狡猾只怕未必会着当。其实她有没有错,并不取决于咱们或她做了什么,而是在于四爷的态度如何,那张脸,始终是她最大的护身符。” 听到这里佟佳氏亦不说话了,确实,那张酷似纳兰湄儿的脸,不止让佟佳氏青云直让,也让她拥有了一张无人可及的护身符。 “也许吧。”凌若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道:“不过王爷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多疑而容不下一粒沙子,何况还是与八阿哥勾结这么大的事,既起了疑就断不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且看着吧。” 凌若说得没错,经过昨夜那事,胤禛心里确实对佟佳氏起了疑,毕竟那是胤祥的言辞,胤禛此生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凌若所能查到的事胤禛亦同样查得到,而且他凭着掌握在手里的庞大人脉关系,比凌若查得更彻底清楚,连王末的真实身份都查到了,唯有胤禩用来威胁佟佳氏的把柄尚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除了胤禛最贴身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中,包括凌若。 至于佟佳氏,命长寿暗中出府,去了一趟胤禩府邸,知悉了当时在府外发生的一切,更知道是胤禛亲手射杀了郑春华。 晓得这一切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唯恐胤禛追问她关于郑氏一事,不过等了许久都不见胤禛问起,对她的宠爱亦一如往日,并不见薄待。 另外就是那夜的事康熙得知后龙颜大怒,将胤禟与胤祥好一顿怒骂,罚了半年的俸禄不止还命他们去宗人府各领十下梃杖。 至于起冲突的起因,两人皆识趣的没有提郑春华,只推说是因之前口角积下的,一时冲动才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 顺天府尹虽然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但一来离得远,二来他并不认识郑春华,尽管晓得当中有一个女子,身份名字却是一概不晓得,所以才能让胤禟他们蒙混过关。 不过究竟是蒙混过关,还是康熙有意放他们一马就不得而之了,总之郑春华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死人,胤礽则依旧是监国太子,住在毓庆宫中。 如此一直过了月余,夏日到了终点,树叶开始泛起了黄色,经常可见树下落了一地或绿或黄的树叶,提醒着诸人,秋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八月初的某一日,佟佳氏正与上次选秀时指到府中的陈格格说话,萧儿捧了一封书信进来,却说是外头送来的家书,佟佳氏信手接过,却不拆开,一双好看的眸子在陈格格脸上打了个转。要说这陈格格也是个聪明人,瞧见这一幕立时起身行了个礼软声道:“叨扰福晋这么久,妾身也该告退了,改明儿再来给福晋请安。” 佟佳氏也不挽留,客气地命画眉送她出去,待画眉折身回转后,佟佳氏方才拆开了拿捏了有一阵子的书信,只一眼脸色就微微有些变色,等到全部看完后,佟佳氏恨恨地将书信往桌上一拍,面有怒意。 画眉与萧儿面面相觑,不晓得主子何以发这么大的火,直至她们看到那封书信上龙飞凤舞的墨字,哪是什么家书,下面落款分明是八阿哥胤禩,至于书信内容则是说,刑部前些日子接到一起匿名举报的案子,有人暗中以因轻罪而被抓入牢房无钱无势的平民代替那些被判死刑或罪大恶极、或贪赃枉法的官员而死的事件。 因为在死囚行刑之前都会有专人验明正身,以避免差错,怎可能代人而死呢,何况若真有这种事,无故被杀的那人也应当会当众喊冤才是,怎可能安静等死。 原以为这只是无稽之谈,直至一次康熙微服出宫,恰好碰上菜市口行刑,竟然遇到一个康熙以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康熙记性极好,虽隔了一些时日依然记得他姓张,可是插在他脖子后面的那块木牌却写着另一个字,显然名不对实。 第两百二十八章 书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救下的时候,那人显得昏昏沉沉,问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形同白痴,直至带回宫召来太医诊治后才晓得他被人下了迷药,药效过后才渐复正常,对于自己险些被当成另一个处死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此事引起了康熙的重视,将之交给胤禛追查,而胤禩要佟佳氏做的就是设法查知胤禛在这件事上的进度。 虽然信中没提,但想来也能猜到,此事必与胤禩有关,说不定就是他从中牟利,所以才会在意胤禛查到了些什么。 那厢,佟佳氏眉眼间已凝起了冰霜寒意,冷声道:“胤禩,他还真将我当成了捏在他手里的麻雀,想要怎样就怎样!” 被人操纵的感觉令她深恶痛觉,深悔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以致现在被人抓了把柄。 傅从之!想到这个曾经深爱过的人,浮现在佟佳氏心中的不是缱绻缠绵,而是深深的厌恶,若没有这个人,自己何至于如此被动! “主子消消气,切莫伤了身子。”画眉在一旁小声地劝着。 佟佳氏深吸一口气,然不论她怎么努力,这腔怒意都压不下去,任人摆布从不是她佟佳梨落的性子。她也绝不要成为胤禩的傀儡,亲手葬送自己眼下所拥有的一切。 上次郑春华的事,虽然胤禛再没问过她半句,但并不代表她从此就高枕无忧了,这些时日总有一种不安的阴影笼罩在心头,隐约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过去。 萧儿换了一盅热茶端到佟佳氏冰凉的手里忧心忡忡地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当真要按八阿哥的话做吗?” 佟佳氏低头抚着温热的白瓷描花茶盏不语,心思飞快地转着,良久,她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抬起头道:“让长寿进来,我有事让他去办。” 佟佳与长寿说了些什么无从得知,至于那封信也在火盆中化为灰烬。 是夜,佟佳氏亲自动手炒了几个清爽可口的小菜,装在食盒中后带着画眉来往书房而去,在走到一半时,天突然下起了雨,雨水一滴接一滴打在不曾带伞的佟佳氏身上,湿了精心妆扮过的衣与发。 画眉睨了黑沉沉的天空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主子先去里面避一避吧,奴婢去借把伞来。” 佟佳氏的目光同样停伫在漆黑无光的夜空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收回目光道:“不必麻烦,咱们赶紧过去就是了。” 如此,快步而走,赶在雨下大之前到了书房外,守在外头的周庸远远看到她过来连忙行了个礼,让到一旁。 佟佳氏微一颔首,推门而入,书房里燃着晋州上贡的蜡烛,在燃烧时有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你来了。”胤禛从桌案上抬起头,朝佟佳氏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近前,借着橘红的烛光,看到她身上湿了一大片,不由得奇道:“外面在下雨吗?” 佟佳氏一边将带来的小菜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一边道:“是啊,中途突然下了雨,亏得不大,否则妾身这些菜可就白做了,四爷过来尝尝。” “好,等我看完这几份卷宗就过来。”胤禛微微一笑,清朗的目光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幽光,片刻已经消失不见。胤禛看得很快,不多时便已经悉数看毕,搁笔于架上,起身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腕,正待坐下,发现佟佳氏身上还湿着,逐抚着她湿湿的头发柔声道:“天凉了,你这样很容易被风寒所侵,我让周庸去给你拿块干帕巾擦擦,再换身衣裳。” 不待佟佳氏说什么,他已经走了出去,见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佟佳氏目光一动,蹑手蹑脚走到书桌前,桌案上摊着胤禛看完后不曾合拢的卷宗,恰巧就是关于以平民代替死囚行刑一事,想是胤禛手下的人搜证追查而得,详细记载了事由经过,并指出这件事背后的勾当。 狡兔三窟,那些贪官亦或恶人,往往都有不薄的家财,而且绝不会放在同一个地方,朝廷没收的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家财,暗地里还有多少,藏在何处,不得而知。 那些人,为了活命,为了求生,自然愿意拿钱买命,这些银子动辄数万两,多者甚至达到了十余万两。最触目惊心的是整个刑部大牢上下,竟然都被人打通,上下一条线,怪不得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部堂一级官员乃至胤禛这种,寻常是不会下到大牢中的,对于这种暗箱操作之事,自然不清楚,直至这一回被揭发出来,否则还不知瞒到什么时候呢。 怪不得经常有人来刑部找人,说他们的亲人被抓进来后一直没见放出来,然查狱录却都是早已放出去了,只道是他们出狱后没有即刻回家。且人数又不多,所以并未当成一回事,顶多只是记录在案,言道会替他们寻找便作罢。直至这一次顶死案爆出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内幕。 在卷宗的最后还记载有说,他们已经查到了刑部一个正五品郎中身上,他与幕后主使者应有不少联系,相信只要扯住这根线,迟早可以揪出幕后主使者,至于当中牵扯的银钱之数,当有百万两之巨,这个数额即便放在大清立国以后也是极少见的。 卷宗到这里结束了,并未提及这名郎中究竟姓甚名谁,佟佳氏曾听胤禛无意中提过,刑部共有郎中三人,却不知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 正自猜测之时,听得身后有门开之声,佟佳氏忙假装替胤禛收拾桌案,将卷宗合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到一边。 背对着胤禛的她并不曾看到闪过胤禛眼底的莫名复杂,直至胤禛拿着干帕巾替她擦着湿湿的头发方才回过身来,柔婉的一笑,接过道:“妾身自己擦就是了,四爷快些用膳吧,莫要饿着了。” 见胤禛坐下来用膳,佟佳氏方去了偏房换下一身湿冷的衣裳,待胤禛用过之后,她一边奉了用来漱口的茶给他一边觑着他的神色道:“四爷,您上次说起圆明园,妾身一直没机会去,对那里的美景颇为向往,又听闻园中种了不少月季秋菊,连甚至连枫树也种了许多,如今正值盛放之际,必然美景如画,所以妾身想去园中住上几天,不知可否?” 第两百二十九章 设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胤禛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怔,旋即道:“你喜欢,自无不可之理,我说过,你随时皆可去那里。改明儿让人收拾一下,过去小住就是了,到时候我得空了过去看你。” 听闻胤禛答应,佟佳氏脸上泛起一抹欣然的喜色,笑意明媚如春,娇声道:“谢谢四爷。” 待佟佳氏收拾了碗筷出去后,周庸闪身入内,行礼后道:“四爷,奴才已经派人盯住了佟福晋的一举一动。” 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胤禛脸上的温和已经悉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难测,他取过放在最上面的那封郑宗缓缓打开,上面的内容他已经看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譬如老八…… 胤禛缓缓攥紧了手,原本平整的卷宗在他手里皱成一团,最后更是狠狠掷在地上,眼皮不住跳动,有阴冷的怒气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蔓延成灾,纵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周庸也有些受不住,悄悄往后面挪了半步。 “佟、佳、梨、落!” 胤禛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这个他宠幸至今的名字,近乎咬牙切齿。 今夜的一切皆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局,一个针对日间那封所谓家书的局。 郑春华一事,胤祥言词振振,指称佟佳氏是胤禩安在他身边的人,他尽管知道梨落在整件事中嫌疑最大,但并不希望这是事实,何况他也想弄清楚梨落替胤禩办事的原因,所以一直隐忍不出,直至胤禩再一次联系佟佳氏。 那封信早在送到佟佳氏手中之前,就已经被他截住阅览过当中的内容,之后又照原样封好派人送到佟佳氏手中,为的,就是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胤禩不是想知道他们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吗?那他就故意将关于这桩案子的卷宗摊在桌上,然后借口出去,事自是吩咐下去了,但他自己一直站在门外,透过不曾关严的门缝往里看,果见梨落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案前偷看卷宗,发现自己进来后又假装收拾桌案。 卷宗上记载的事都是真的,之前他还不确定胤禩就是幕后黑手,如今却是确信无疑,否则何至于如此。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如果梨落将此事告之胤禩,那么胤禩一定会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份不曝光而派人除掉那个正五品郎中;只要事先设下埋伏,必可将他们一往成擒,就算不能将胤禩定罪,至少也要彻底断了他们这条昧良心的财路。 梨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如果你能悬崖勒马的话,我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 周庸睨了神色木然的胤禛一眼低声道:“另外奴才照着四爷的吩咐查过佟福晋的事,发现她在入宫为官女子之前似乎与一名戏子有过一段情,还曾私奔过,幸而被佟大人他们找了回来。” “似乎?”胤禛目光一顿不悦地盯着周庸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来敷衍了?” “奴才不敢!”周庸连忙垂首道:“实在是奴才寻遍京师也找不到那名戏子,所以不敢枉下定论,兴许是谣言以诧传诧也说不定。” 听得他解释,胤禛面色稍缓,冷声道:“往后想清楚了再回答,下去吧。” 周庸如蒙大赦,顾不得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躬身退出了书房,没顾得上看路,与正要进去的凌若撞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阵哎哟。 墨玉赶紧扶住捂着额头的凌若,对同样疼得直捂喉咙的周庸埋怨道:“周哥这是怎么了,出来也不看路,瞧把主子给撞得,万一要是撞得头晕恶心了可怎么办。” 周庸撞到的是头顶,那一阵生疼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垂首以示歉意,凌若放下手,额前除了有些红之外并无大碍,“不碍事,莫听墨玉胡说,这丫头就爱大惊小怪,四爷可是在里面?” 周庸缓了口气提醒道:“在里面,适才佟福晋来过了,四爷心情不太好,福晋进去的时候小心些。”要不是刚才被胤禛骂了一句,他也不至于心中惊慌,冲撞了凌若。 凌若点点头,留下墨玉在外面后自己走了进去,刚一踏入便闻到残留在空气中的脂粉香气,以及扔在地上的纸张。 走过去捡起后,细心地将之抚平卷起,然后放在一言不发的胤禛面前,柔柔道:“四爷何故生这么大气?” “没什么。”胤禛不欲多说,这件事他想一个人解决,不与任何人言,以免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过来替我揉揉肩膀。” 当那双小手在肩膀上轻轻揉动时,胤禛紧绷了一天的身子缓缓松驰下来,不止身子还有精神,这些日子为着顶死案他原就不曾休息好过,何况当时中又掺了胤禩与佟佳氏,哪怕偶尔有时间上床歇一会儿,也经常转瞬即醒,根本休息不好。 如今精神一放松下来,这困意就渐渐涌了上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深绛软毛厚披风,灯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去了一大半,烛光因为烛芯蜷曲而略微有些发黯,可见睡了有些时候。 胤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凌若的身影,想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回去的,正待起身动一下,忽地感觉腿上压着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张安静美好的侧脸映入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覆住秋水明眸,在温润剔透似若一璧皎洁的白玉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鸦青色的阴影。 不晓得为何,睇视着这张侧脸,胤禛心里格外平静,手轻轻抚过她犹如杏花一般娇美的眉与眼,唇畔爬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默微笑,若温管事在,一定会认出胤禛此刻的笑,像极了他小时候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时的笑,纯粹自然,由心而发,这样的笑能让人沉醉其中。 胤禛弯下腰,轻轻抱起睡得正酣的凌若,忍着腿上的酸麻走到偏房,将凌若安置在平日自己用来歇息的床上,待要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凌若在睡梦中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裳。 无奈之下,胤禛只得和衣躺在她身边,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再次陷入睡眠之中,这些日子他实在太累了,适才那一觉根本不足以补全。 秋雨,簌簌而落,书房的夜却是无比静好…… 第两百三十章 所谓心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一大早,长寿早早就起来了,拿着佟佳氏的手令去高福去领了腰牌,说是家人生病要出府探望。在离开雍王府后,长寿左右看看无可疑之人后,脚步一转,往廉郡王府而去。 在守门者通报之后,长寿得以入内,于偏厅见到了胤禩,恰好胤禟也在,瞥见他进来,两人停下了交谈,胤禟抬一抬下巴问道:“你主子让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长寿打了个千儿道:“主子让奴才来告诉八爷一声,信已经收到,只要一查到有用的东西就会立刻来告之八阿哥,请八阿哥放心。” 胤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唇角勾出一缕深远的笑意,“还有呢?你主子特意差你出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长寿心中一颤,这位八阿哥果然与主子说的那样精明似妖,想要瞒过他只怕很难很难。如此想着,口中已道:“是,主子还有一件事想请八爷成全。” 胤禩把玩着茶盏盖似笑非笑地道:“说来听听。” 长寿静一静神,将来之前佟佳氏教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述了出来,“主子说,她与傅相公相别数年,颇为惦记,只是身在王府所以一直无法得见,如今知道他得蒙八爷照顾,甚是放心。主子还说她过几天就要去圆明园暂住了,想趁这个机会再听一听傅相公唱的戏,希望八爷能够成全主子这点心愿。”早在当初央宜妃将佟佳氏指给胤禛时,胤禩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将傅从之秘密软禁了起来,所以周庸才查不到傅从之这个人,无法确定传言真假。 “说完了?”胤禩笑意不减地问了一声,待得长寿点头后,他将茶盏盖往盏口上一扔,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回去告诉你主子,傅从之并不在京城,所以她的心愿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完成了。” 长寿不想他会以这样的话语拒绝,不由得一阵傻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能否烦劳八爷让傅相公入京一趟,主子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傅相公。” 胤禩不以为然地拂一拂金线滚边的银蓝长袍,长身而起道:“机会总是有的,何必急于一时呢。”他不再给长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径直命人送客。 长寿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人微言轻,纵然再力争也不会有用,幸好来之前主子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提前布置下后手,希望这个后手可以成功。 且说长寿出了廉郡王府后并未离开,而是隐在一旁,等见到胤禟出来时,忙尾随而去,待走到一个人迹少见的小巷时,他快走几步,跑到穿了一袭宝蓝绣八宝团花纹的胤禟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是你?”胤禟一眼就认出了他,訝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寿暗吸一口气道:“奴才知道九爷是菩萨心肠,所以斗胆来求九爷赐个慈悲,成全了主子唯一的心愿。” “你是说傅从之?”胤禟皱了皱眉道:“八哥不是说了傅从之不在京城吗,就算再求我也无用。” “他在与不在京城都只是二位爷一句话的事,主子知道八爷是在提防她,所以才借故不肯让她见傅相公。不过主子真没有别的心思,纯粹只是想见一见傅相公,再听一听他唱的戏,毕竟相识一场。”见胤禟不语,他又跟着道:“顶死案的事,主子已经设法在查,相信很快能得到消息。主子说了,只要二位爷能让她完成这个心愿,她以后必一心替二位爷办事,雍王府在二位爷面前将再无秘密可言。” “哦?”胤禟剑眉微微一挑,听长寿的话,佟佳氏往后似乎心甘情愿替他们办事,而非像现在这样被胁迫,若当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何况对付胤禛,对佟佳氏并无好处,她何以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当胤禟以此相问的时候,长寿略有几分迟疑,隔了一会儿方吞吐道:“不瞒九爷,其实主子对傅相公一直未能忘情……” 只凭这一句就已经够了,想是那佟佳氏念起了昔日的旧爱欢好,动了心思,什么喜欢听他唱戏,什么再见一面,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她想再续旧情。 想到这里,胤禟渐渐露出一丝笑意,老四不是一直自栩严谨吗?如果他晓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来十分精彩,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观。 能让胤禛难过的事,胤禟自然不会放过,何况若佟佳氏当真做出**之事,那么她握在八哥手中的把柄就更深了,永生永世都休想摆脱。 如此想着,胤禟心中一阵舒爽,略一思忖道:“既是这么一回事,那好罢,我会让傅从之回到他原来的戏班,至于怎么入圆明园那就是你主子的事了。” 长寿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九爷成全,主子必会感念九爷恩德!”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胤禟将被软禁在郊外园子中的傅从之放回了朝云戏班,不过依然派人时刻盯着他,以免出意外。 八月十五中秋过后,佟佳氏收拾了东西往圆明园暂住,就在入园的前一天,她已经借口想看戏,传了整个朝云戏班,一切皆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唯一令佟佳氏不悦的是,入园的并不止她一人,凌若在得知她要去圆明园后,竟也说要去,如此一来竟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年氏、瓜尔佳氏等人皆言称从不曾去过圆明园,想去一观;到最后竟是浩浩荡荡十余辆车,府中但凡有些恩宠的女子尽皆去了圆明园。 这样多的人,对想在暗中进行某些事的佟佳氏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无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往后就再也抓不住了。 彼时,在去圆明园的路上,凌若与瓜尔佳氏同坐一辆缓缓行驶的朱红色油壁马车上,暴露在碎金色秋阳暖光下的马车车厢内略有些闷热,逐将两边的车帘打了起来,用一条暖烟色的丝绳束了起来,任由秋风吹拂在脸上,带起柔软的发丝在空中自在飞扬,犹如顽皮的小孩。 第两百三十一章 入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一边摇着团扇一边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突然又想去圆明园了,可别告诉我是惦念那边的风景了,你可是才回来没多久,纵使风景再好再美,也不用着这么一时半会儿,还非要拉着我与温姐姐也过来。”她与温如言先后与胤禛说起想去圆明园,并不是当真那么好奇,想见一见园子的风景,而是凌若暗中授意。 凌若把玩着团扇下用核桃雕成八仙过海式样的扇坠,秋阳在她身上洒落一身明媚金色,“姐姐不曾去过那园子,自然不晓得园子的好,其景色优美清丽,非寻常所能见。” 瓜尔佳氏闻言,用扇子轻轻拍了凌若一下嗔道:“在姐姐面前还说这等话,快从实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为着佟佳氏?” “姐姐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凌若捋一捋不时吹拂在脸上的头发淡淡道:“李卫一直有盯着佟佳氏,晓得她数次派长寿出府,之后又莫名提及想去圆明园的事,再然后就是人还没到先招了个戏班子在园子里,这一切,姐姐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是说佟佳氏做这一切另有目的?”瓜尔佳氏亦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自是一点就透。 “兴许吧。”凌若眯一眯眼,从车厢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绘有梅花图案的酒壶还有与之相配的两个酒杯,倒满后递了一杯给瓜尔佳氏氏,“佟佳氏做事很小心,心思又缜密,所以许多事情我都猜之不透,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她绝不是单纯去园子赏景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想做什么。她刻意跑到圆明园去,无非是怕府中人多嘴杂,所以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而今我们们这么多人都去了,她纵是想清静也清静不了。”抿了一口清酒,有梅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香不在酒中而在杯壶之中。 这套寒梅傲雪酒具,是康熙赏下来的。其特别之处在于任何东西倒在其中,都会染上梅花清雅的香气,据说是因在烧制这套瓷器时,用了可以摆满整整一个房屋的梅花所致,成形后又浸在从梅花中提炼出来的花液当中,日久天长,梅花之香已经彻底融在了这套酒具之中。 寻遍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套来,而且烧这套酒具的师傅已经过世了,具体烧制方法无人知晓,近乎绝迹,犹显得这套瓷器珍贵非凡。 太子曾问康熙讨要过这套瓷器,康熙未给他,却在病好后的一次召见中赐给了凌若,凌若很是喜欢,所以这次去圆明园亦带了过去,暗格四周皆铺有厚厚的软垫,不论马车怎样颠簸都不会伤到这套瓷器,何况胤禛他们走得皆是官道,想要寻一个颠簸的地方出来也难。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道:“眼下可是如你所愿了,听得咱们要去,你瞧瞧府里哪个主子坐得住过了,一个个皆要去,眼下连嫡福晋也去了呢。”那拉氏与胤禛一道坐在最前头象征亲王身份的金顶朱帷马车之中。 凌若闻言嗤笑一声道:“她自是要去盯着,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咱们这位嫡福晋可是细心关怀得很呢!” 提到那拉氏,瓜尔佳氏亦是一阵嫌恶,看似慈眉善目的外表下是一颗颠狂嫉妒到扭曲的心,她失去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拥有,譬如孩子,譬如恩宠;那拉氏才是这个王府中最可怕的人。 当下她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人了,再说下去,我连你这世所罕见的梅花杯所盛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凌若笑笑不语,如此车行而去,待日上三竿之时,终于到了圆明园,在车中坐了一上午的诸们主子们在各自随从的搀扶下下车,初看圆明园外已颇觉不错,待得入内时,依然被迷花了眼,圆明园二十四景,每一处都美仑美央,令人目不暇接。 这一次除了王府中的诸位福晋,灵汐、伊兰、弘时、涵烟都来了,包括才刚满三个月不久的福沛,年氏视其如宝,自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左右有那么多乳母伺候着,也没什么影响,甚至于她一声令下,连福沛平日里睡的摇床都给般了过来。 胤禛自是住镂云开月馆,至于凌若则还是住了上次住过的万方安和,那拉氏住了方壶胜境,年氏则是杏花春馆,佟佳氏是月地云居,温如言是鱼跃鸢飞。 圆明园二十四景固然各有千秋,但上述几处无疑相对略胜一筹,能住在里面头的,不是膝下有子嗣就是特别得恩宠者,旁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凌若稍事休整后,便将李卫和小路子唤了过来,命他们暗中盯着佟佳氏所住的月地云居,不要放过任何异常之处,临了她望着两人道:“这些日子要你们日夜盯着佟佳氏,实在在是辛苦了,不过除了你们,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待查清楚佟佳氏来这里的目的,你们就不必这么辛苦,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两人连忙摇头称自己无事,李卫更是道:“只要能替主子剪除这个心腹大患,奴才们就算再辛苦百倍也值得。” 凌若点点头,命两人下去后,又唤来阿意道:“如何,可从你哥哥口中问出什么来?” 狗儿与周庸一样,是胤禛的贴身奴才,他们与胤禛在一起的时间,远比自己这些人长得多,知晓得也更多,所以她让阿意暗中去问狗儿,看看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尽管过去有些年了,阿意脸上的伤疤依旧很明显,也正是这块疤令她无心于婚娶之事,狗儿每每想寻媒婆给她找户好人家都被阿意拒绝,直言宁可一辈子待在王府中,狗儿虽心急却也拿她无法,只盼着她能慢慢转变想法。 这一次,阿意竟然意外地摇起了头,“哥哥说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方便说,主子耐心等下去就知道了,总之这一次对主子绝不是什么坏事,主子尽可放心。” 听得阿意依样画葫芦念出来的话,凌若心中微动,尽管狗儿没说什么实质的东西,但却透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胤禛对佟佳氏的疑心并未消去,这就足够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傅从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夜,佟佳氏点了朝云戏班在曲院风荷中开戏,点的是。 天还未暗,曲院风荷已经燃起绢灯处处,将这一处照得由如白昼一般,戏台之上,戏子乐师乃至打杂的正不停地忙碌着。 “听说这个戏班有一个头牌姓傅很是不错,不过有些年没见他出来唱戏了?”那拉氏牵着已经四岁的弘时来到曲院风荷,身后还跟着与伊兰同年的灵汐,在示意早早来到此处的佟佳氏起身后和颜悦色地问着。 佟佳氏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地道:“回嫡福晋的话,正是呢,以前妾身尚在家中时去听过几回,那傅姓戏子演得极好,活脱脱就是一个从戏中走出来的人。前几年说是家中老父病亡,所以守孝坟前,直至孝期满了才重新回到戏班。” “倒是一个孝子。”那拉氏微微点头,今夜的她悉心打扮过,一袭绛红锦服,重重金银丝线绣出缠枝宝相花,间缀以珍珠,散发着淡淡菊花香气的乌发盘结成髻,发间插着一套赤金双凤红翡滴珠步摇,垂下累累珠络,明月之下,光华耀眼。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大方得体,无一丝不妥之处,尽显嫡福晋的风华。 那拉氏刚在最前排的椅中落坐就有侍女奉了茶上来,佟佳氏先接过试了试茶盏的温度后方才小心地递给那拉氏,“水温刚刚好,嫡福晋请喝茶。” 那拉氏对她的恭谨甚是满yi,伸手接过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弘时小声道:“额娘,孩儿想去玩一会儿可以吗?”他眼巴巴地看着放逐于水面上的花灯,从刚才来时就一直盯着看呢。 曲院荷风顾名思义,自是有荷有水,不过眼下早过了荷花盛放的季节,踪迹无处可寻,所以便放了一些荷花灯放在水中,极是漂亮,还有侍女撑着小舟穿行于水面花灯之中。 柳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那拉氏望着一脸渴求的弘时柔声道:“戏就快要开始了,弘时听话,乖乖坐着好吗?你若喜欢花灯……”她话音一顿看向灵汐道:“去捞一盏来给弟弟玩耍罢。” “是。”灵汐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起身离去,不多时捧了一盏精致美观的花灯递给弘时。弘时尽管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接过了花灯闷闷低头坐在椅中。 随后,人一个接一个而来,不多时椅子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胤禛是与年氏一道来的,待他们都坐定后,戏开场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开场时的一段话,述说了唐明皇与杨贵妃这段堪称不伦又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从杨贵妃的由生到死,再到唐朝的由盛至衰,还有杨贵妃死后,唐明皇对她的哀思之情,皆演得丝丝入扣,看得人聚精会神,因戏而悲欢喜乐,连胤禛也极是入神。 戏台之下,唯一觉得无趣的,怕就是弘时了,对于年仅四岁的他而言,情爱悲欢太过深奥,根本看之不懂。 坐在那拉氏下首的佟佳氏怔怔望着戏台上化身唐明皇的那个男子,尽管化了妆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是傅从之,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深爱的男子,年少的自己为了他甚至不惜在入宫为官女子前相约私奔。 不过很可惜,最终被家人在一所破庙中找到带回了家,临走行她声泪俱下地告诉傅从之,让他等着自己,二十五岁年满出宫之时,就是他们团聚之日。 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如今再回想起来,佟佳氏只有一个感觉――荒谬可笑! 昔日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会以为情爱就是一切,相信什么情爱无价、天荒地老,那种虚幻不可捉摸的东西能填饱肚子,能让她享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戏子终归是戏子,终其一生亦难登大雅之堂! 幸好,幸好阿玛将自己找了回来,又幸好自己醒悟过来,清醒认识到什么才是对自己真正有利的,没有继续错下去。 荣华权势,才是她现在想紧紧抓住的东西,贫贱夫妻百事哀,若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情与爱。 一出作罢,众人纷纷叫好,尤其是那个演唐明皇的戏子,情意相融,仿佛真是李隆基跨越千年而来,胤禛还特意命狗儿拿五百两银子赏那个戏子。 直至丝弦声尽落,傅远之依然久久不能从戏中抽身,那一段爱恋尽管在当时为人所不容,尽管是李隆基以帝皇之尊生生压下了反对的声音,然这并不能掩盖帝妃之间那份世所罕见的痴恋真情。 “从之,晚点卸妆,先去谢谢雍王爷赏银!”傅远之在退到台后时,年过半百的班主忙不迭地过来催促,在他手里牢牢攥着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嘴都快咧到耳后了,怨不得他见钱眼开,自数年前傅远之突然离开后,失了台柱的朝云戏班情况顿时急转直下,看戏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收入锐减之下,戏班难以在京中租住院子,不得已之下只得举班迁到京郊住着,四处跑场子勉强混个温饱。 为着这事班主整日唉声叹气,原以为以后都这样,不曾前几日子,离开数年的傅从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说要重回戏班唱戏,这还不算结束,仅仅就在第二日,已经许久不曾出入过达官贵人府中的朝云戏班突然接到雍王府传话,命他们在今日来圆明园唱戏,酬银是平日的五倍,唯一一个条件就是傅从之必须要去。 班主虽然奇怪雍王府的人怎么会知道傅从之回到了戏班,不过这笔银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笔钱不止可以交了这一年的租金,还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用忧心银两之事,所以没顾着多想就来了。 至于傅从之这些年去了哪里班主也问过,傅从之回答说是老父突然病亡,他当时悲痛难捺,顾不上向班主辞行就回去奔丧,之后又守了几年的孝,直至如今孝期满了才想回来重新登台。班主倒是不晓得原来傅从之还有一个老父在世,只道他早已父母双亡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赶到北京来参加塔读的年会,要21号才回去,所以这三天,更新会很少,今天就一章,请大家见谅,我会尽量多抽时间来码字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中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今日傅从之的第一次登台令他很满yi,三四年的时间他并没有将功底拉下,依然演得惟妙惟肖,令人赞叹;这不刚第一场就得了几百两的赏银,傅从之当真是他的福星。 且说傅从之在班主的陪同下来到胤禛面前,还没来得及行礼,一双眼尾略弯,形若桃花的眼睛突然扫过胤禛身边的女子,顿时如遭雷击,愣愣地站在那里,忘却了一切,满眼都只有那名容色婉约如兰花的女子,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以官女子的身份入宫为宫女了吗?为何…… “从之,还不快跪下谢雍王爷赏?!”班主催促了他数次都不见他有反应,不由得心下奇怪,抬眼顺着他近乎呆滞的目光望去,初见时还不曾反应过来,待得仔细一想,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不是当初那个曾与从之私奔最后又被找回来的女子吗?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还是坐在雍王爷旁边? 见傅从之一直呆呆地盯着自己,佟佳氏尽管心中不悦却是不便于发作,只低头拨弄着护甲上的珍珠。倒是年氏看到了这略显怪异的一幕,拿绢子掩一掩嘴笑道:“怎得这个戏子好生奇怪,一过来就盯着佟妹妹不放,莫不是曾经相识吧?” 她这话声音不小,旁边的人皆听见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凌若与那拉氏的眼皮皆跳了一下,不过皆是没有出声。 至于佟佳氏,这句话简直犹如闷雷在耳畔滚过,惊出一身冷汗来。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事儿,傅从之乍然见她,必然难以自持,万一他说出什么不该的话来,对自己可就大大的不利。 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慢悠悠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道:“姐姐是在说我吗?”不待年氏作答她又认真地看了傅从之一眼,摇头道:“并不认识呢,你见过我吗?” 见佟佳氏如此问话,傅从之心中极不好受,再加上刚才年氏又唤她妹妹,傅从之纵是再笨也猜得到佟佳氏此刻的身份,雍王府福晋,也就是胤禛的女人! 她明明说二十五岁年满出宫时就来找他,明明说从今往后要与他一生厮守,在三十岁之前生一堆娃娃,共享天伦之乐,为何……为何现在又堂而皇之地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边上,难道曾经说过的一切都忘了吗? 傅从之心乱如麻,幸得此刻脸上犹带着妆,旁人并不能看清他神色间的变化,直至班主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才回过神来,垂目低声道:“是小的眼拙认错了,误将这位福晋认做小的以前所认识的一名女子。” 听到这里,凌若突地开口道:“那人与佟福晋相貌很相似吗?” 傅从之飞快地看了佟佳氏一眼艰难地道:“确有几分相似,不过小的所认识那人并没有佟福晋这样的福气,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那她现在人呢?”在问这话时,凌若一直有在暗中注意佟佳氏面部表情。 “不知道,她只是来看过几场戏而已,已经很久没见了。”尽管气梨落食言,气她不认自己,但始终狠不下心拆穿她的谎言。 凌若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班主见状赶紧拉了傅从之谢过胤禛恩赏后退回到后台,准备另一场。 在戏开场之前,胤禛睨了神色沉静的佟佳氏一眼淡淡道:“我记得这个戏班是梨落你专程请回来的吧?” 佟佳氏心中一跳,忙回道:“是,妾身以前尚在家中时听过他们的戏,极为不错,所以便派人去请了来,四爷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我随便问问罢了。”胤禛随意回了一句,这个时候台上的幕布再次拉开,逐又将目光转回了戏台,“看戏吧。” 这一出戏,傅从之没有出现,而是换了一个人来演,不晓是原就如此还是临时换的。戏依旧是极好看,只是佟佳氏再没了看戏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胤禛刚才问的那几句,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话几次到嘴边都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这出戏也唱完,弘时已经困得直点头了,那拉氏正欲抱了弘时回去,一回头胤禛已然抱起了他,同时对那拉氏道:“我陪你回去吧,有阵子不曾去看你了。” “嗯。”那拉氏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牵了灵汐的手一道往方壶胜境而去,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人。 也就在这一夜,廉郡王府中,胤禟在谈话中无意说起他放了傅从之回戏班子,胤禩一听之下立刻脸色大变,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待听完了事情始末后,胤禩连连顿足道:“傅从之是咱们控制佟佳氏的一颗重要棋子,你怎么能放他走呢?老九你平日里那么精明,怎么此次这般糊涂啊!” 胤禩不以为然地道:“八哥怕什么,一个戏子难道还敢跑了不成,他若真敢动那个心,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揪回来。再说了……”阴冷的笑意浮上脸庞,“八哥不想看看老四知道自己戴绿帽子时的表情吗?” 始终,这才是他放傅从之回去的主要原因。等他们利用够了佟佳氏之后,就将她与人私通的消息传扬出去,到时候,胤禛必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糊涂!”胤禩气急败坏地喝斥了一声,负手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后方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我担心的不是傅从之,而是佟佳氏!” “她?”胤禟被他说得一阵糊涂,“她怎么了?” 胤禩目光一阵闪烁,盯了胤禟一字一句道:“我担心会杀人灭口!” 这话惊得胤禟起一阵身冷,豁然起身道:“这不可能吧?” 胤禩冷声道:“有什么不可能,佟佳氏可不是一个蠢女人,相反她聪明得很,早在派人来之前就摸清了你我的心思,否则她派出来的下人何至于被我拒绝后还特意来找你?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迷惑你,让你以为可以抓到她更深一层的把柄,从而亲手将傅从之送到她面前,好让她亲手除掉这个把柄,从此就再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她。” 第两百三十四章 月地云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晓得可能骗不过我,所以事先做下两手准备,老九啊老九,你中了那个女人的计啊!”胤禩痛心疾首的说着,也怪他,当时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不曾交待老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胤禟听得一阵发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否是八哥想多了,傅从之好歹与她有过一段情,不至于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怎么不可能?”胤禩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世间多少人为了一口饱饭将妻女卖入青楼;连至亲之人都能够推入火坑,何况是一个曾经爱过的人。老九,对于佟佳氏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这个女人心机极深,而且目的性很强,相信我,只要能保她自己安然,杀一个傅从之绝不会手软。” 听到最后,胤禟已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盏跳起老高,“好一个佟佳氏,吃了熊心豹胆的贱人,居然敢耍我?不行,我要立刻把傅从之给抓回来,以免让她有机可趁。” “没用的。”胤禩轻轻叹了口气,唤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胤禟,“傅从之一回去,佟佳氏应该就已经以听戏为名召他入园,你现在去也不过扑个空;此事,是咱们输了。”说到此处他盯着自己掌纹清晰的手掌,佟佳氏本是一颗极好用的棋子,可惜一时疏忽,给了这颗棋子跳出掌控的机会。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胤禟生生止住脚步憋屈地问道,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不想这回却是让人给算计了,还是一个女人,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事已至此,回天无力。只能往后再寻机会了。”扔下这句话,胤禩离开了此地,留下一脸阴意的胤禟。 翌日一早,班主正在他们如今住的小院中督促戏班里人练功,忽见画眉走进来,他虽然不认识画眉,却晓得这府里哪一个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当下殷勤地迎上去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小老儿等人?” 画眉抬一抬下巴倨傲地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傅从之在吗?我家主子让他过去一趟。” “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贵人?”班主小心地问了一句,见画眉目光横过来赶紧低下头,惟恐惹她不悦。 “我家主子是佟福晋。”画眉答了一句不耐地催促道:“快叫傅从之随我一道过去,莫让我家主子久等。” 听得是佟福晋的人,班主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多问,答应一声快步来到傅从之屋内,见不透光的帘幔依旧垂落在地,不由得暗叹一声,上前掀开帘子让追随在身后的阳光撒落一地,望着直直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低声道:“从之,佟福晋要见你。”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傅从之很不习惯,抬手遮住睁了一夜的眼发出讥讽的笑声,佟福晋……她是佟福晋了…… “我不想见。”他别过头,淡淡地说着,透着无尽的心灰意冷。 “唉!”班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床沿边坐下道:“别呕气了,人家现在是福晋,高高在上,她要见你,你还能说不见?”见傅从之不理会,他又劝道:“去吧,你们总归是相识一场,去见一见也好,难道你不想问清楚她为何突然成了雍王府的福晋吗?” 傅从之痛苦地闭上了眼,静默半晌后,勉力从床上撑了起来,诚如班主所说,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梨落,曾经许下的诺言为何会在这一刻成为了空话,是否过往的坚持与执着都不过是笑话,皆敌不过荣华富贵四个字。 见神色憔悴的傅从之从屋中出来,早已等得不耐的画眉冷声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傅从之随画眉前往月地云居的事情,被一直有留意佟佳氏动向的李卫看在眼中,直至傅从之进了月地云居无法在跟踪,方才暗自回了万方和安向凌若禀告此事。 彼时,凌若正在裁剪一块桃红色的料子,她准备给涵烟做一件小衣,对于这个温如言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她视若已出。 “昨夜演唐明皇的那个戏子?”凌若眉梢一提,停下了手中的银剪子,昨夜她瞧傅远之看佟佳氏的目光就觉着有些不对,此刻再听到这个消息,越发觉得当中有蹊跷。 见凌若不说话,李卫又道:“另外奴才还打探到一些事,原来傅从之在三年前曾离开戏班,直至数日前才回来,一回来佟福晋就请了朝云戏班来园中唱戏。” 三年前……也就是康熙四十五年,想到这里凌若忽地心中一动,她记得佟佳氏就是在这一年入的府,两者当中会否有什么联系? “能查得到傅从之离开是为了什么吗?”凌若追问道,眼前一直浮现昨夜傅从之看佟佳氏的眼神。 “听戏班的人说,当年傅从之离开时很匆忙,和谁都没说,正因为他突然离开令戏班陷入困境,直至再度出现时,方才说是因老父去世,急于回去奔丧,并且在老父坟前守孝三年。” 原本在替凌若比着裁下来的小衣片的墨玉听到李卫这席话,抬头道:“这不该吧?就算再急也不至于连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啊。” 凌若赞许地看了墨玉一眼,低头摸着银剪子冰凉锋利的刃口没有立即说话,倒是李卫问道:“听说傅从之的老家是在宿州,要不要奴才让毛氏兄弟派人到宿州去打打探探?” “宿州离这里两百余里,一来一回太耗时间,而且人海茫茫,想要打探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在否决了李卫的提议后,凌若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恰好阿意走进来,手中捧了一束新鲜摘下来的秋杜鹃仔细插在粉彩大花瓶中。 手指抚上开得正艳的秋杜鹃,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望着莹白指尖那一点湿润,缓缓道:“不必舍近求远,一切根源都在傅从之身上,盯住他就行。月地云居有很多人……”笑意在凌若脸上浮现,银剪子重新落在锦缎上,沿着之前画好的线准确无误地将一片袖子剪裁成形。 “奴才明白了。”李卫何等乖觉,听到这半句话立刻反应过来,含笑垂手退下。他们固然收买不了佟佳氏身边亲近之人,可是月地云居眼多人杂,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不见得每一个人都会对佟佳氏忠心耿耿。 【作者题外话】:晚上九点多到的家,累shi了,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了,抱歉了,书评我一直有在看,很多事我也心中有数,对真心在书的书友们说一声谢谢。 第两百三十五章 戏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暂且不提李卫如何安排,只说傅从之到了月地云居后,在门口磨蹭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甫一跨过门槛,便看到那个牵动自己所有悲欢喜乐的女子站在那里,明眸卷翘间似有水汽氤氲。 看到傅从之进来,佟佳氏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待四棱朱门重重关起,只剩下他们彼此相对时,她轻呼了一声,“傅哥哥!” 傅哥哥……曾经,这个称呼承载了所有的欢乐美好,可是如今再听到,只觉得无比讽刺。 傅从之强捺住心中的刺痛,后退一步,与佟佳氏拉开些许距离后冷声道:“草民不敢当福晋如此称呼。” 佟佳氏睫毛轻动,一滴透明无瑕的泪珠滴落衣襟,眉眼间是无言的悲伤,“傅哥哥你在怪我是不是?” 明明恨她背叛了彼此的誓言,可是看到她落泪,依然会感觉心痛如绞,不觉语气放缓了几分,“不敢,只是很多事我不明白。” “唉。”佟佳氏轻叹一口气,不顾傅从之的反对,拉了他的袖子同在椅中坐下含泪道:“傅哥哥,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梨落心中,从未有一刻忘记与你的誓言。”她以手抚心,郑重道:“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就永远不会忘。” 傅从之愣愣地看着她,那双形若桃花的眼眸浮起阵阵迷茫之色,梨落……她是说真的吗?真的从不曾忘吗? 不得不说佟佳氏很懂得揣测着摸他人心思,只这几句话就令傅从之的心重新开始有了死灰复燃的迹像。 螓首微低,有更多的泪落下,犹如一树带雨梨落,我见犹怜,于朦胧的泪眼中她摘下别在发间的金凤展翅步摇厌弃的掼在地上,“你道我真愿意做这个福晋吗?” 步摇坠地,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傅哥哥,我宁愿与你一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好过在这里当劳什子的侧福晋。” “你,你说真的吗?”傅从之颤声问道,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一直以为梨落为了荣华福贵背弃了他们曾经的约定,如今听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异光在佟佳氏眼中一闪而逝,身子不住颤动,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我何时骗过你,傅哥哥,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在这府里的每一日我都在盼着能再见你。” 泪不断划过脸颊滴落在华衣上,痛了傅从之的心,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低低道:“不要哭了。” 手未来得及抽离,已被佟佳氏紧紧握住贴在温热湿润的脸颊上,低低啜泣道:“傅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傅从之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良久方有声音从薄薄的唇间传出,“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雍王爷那样宠你!” 尽管他声音很轻,还是一字不拉地传入佟佳氏耳目中,她用力地摇头道:“那不一样,他再宠我喜欢我,我都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在我心中,永远只有傅哥哥一个人。” 这番话令傅从之悸动不已,看向佟佳氏的目光渐露温柔之色,“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嫁给雍王爷为妾?” 见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佟佳氏心里一松,晓得傅从之已经上勾了,面上则露出悲苦之色,“傅哥哥,你当我愿意吗?只是身不由已罢了。那时我入宫之后,被宜妃娘娘指来雍王府侍候,原想等到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开,不想却被雍王爷看中,要纳为我妾,我自是不肯百般拒绝,无奈雍王爷心意已定,根本容不得我说一个不字,甚至以我父母兄弟之命来要胁,为了保全家人,我才委身于他,其实我心中对他根本没有爱意,在雍王府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说到后面,佟佳氏已嘤嘤哭了起来,“昨夜我之所以不敢与你相识,也是怕雍王爷会迁怒于你,他这人喜怒无常,嫉心又重,平日里没事都要疑东疑西,若让他晓得你我相识,纵然不提其他,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随着她这句话,傅从之心里最后一根刺也软了下来,睇视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歉声道:“对不起,梨落,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为了侧福晋之位而忘了我们们的海誓山盟。只是,你这样让人传我来,万一他动了疑心……” “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佟佳氏打断他的话道:“在雍王府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我曾让人去朝云戏班找过你,可是他们说你离开了戏班,不知去向。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让人去打听你是否有回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又再见到了傅哥哥。”说到这里,她故作迷茫地道:“对了,傅哥哥,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不声不响就走了?” 听到这个问题,傅从之一阵苦笑,“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见佟佳氏訝异,他回忆道:“康熙四十五年,你入宫没多久,有一日我睡醒后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园子里,那里有专人负责我的衣食起居,好吃好喝,但就是不让我离开,也不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我所能走动的范围仅限于那个园子,门外有许多人把守,我想尽办法也没有避过他们的耳目,这一软禁就是整整三年。在那里没有人可以说话,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每日唱戏解解闷子,直到前几日,有人来告诉我说可以走了,但往后若有人问起我这些年在那里,都必须说是回家奔丧,不允许透露在这里的一个字,否则必将杀之。”尽管只是回想,但忆起那人在说这句话时狠厉的表情,傅从之依然一阵心惊,神使鬼差的将此事掩藏了下来,直至今日方才提及,临了叮嘱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万不可告之他人。” “竟然有这等事?傅哥哥可知软禁你的人是谁?”佟佳氏故意这般问。 “不晓得,能有这样的园子与下人,身份非富即贵,我并不记得自己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纵然以前曾去那些高宅大院唱戏,也不过是唱完就走,他一个小小戏子根本不可能与那些达官贵人有所交集,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两百三十六章 请君入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佟佳氏安慰道:“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三年就当做梦一场罢。” 傅从之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一声无奈的叹息响彻在月地云居,“是啊,一切皆当梦一场。” 在佟佳氏尚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傅从之已经抽身站起,朝佟佳氏深深作了一揖,“草民明白了,从今往后,草民会将一切都忘记,绝不会吐露与福晋的任何关系,福晋尽管放心。” 抬眼,那双桃花眼中已浮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草民每日都会在佛前为福晋上香三柱,乞求佛祖保佑福晋一生平安富贵。” 当佟佳氏听到傅从之这句发自肺腑的话时,有那么一瞬间间感动,然很快就被利益压倒。看到傅从之要走,她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傅从之,急切地道:“不要走,傅哥哥,不要离开我!” “请福晋自重,万一让人瞧见了福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傅从之艰难地拉开佟佳氏的手,天知道他有多么不舍,可是他必须要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否则只会害了梨落。 “我不管!”佟佳氏不住摇头,任性地又抱了上去,死死抱住傅从之温暖的身体,“傅哥哥,我再也不要放手,我爱的始终只有你一个!” 笑话,傅从之若就此一走了之,她后面的戏要怎么演下去。 一个“爱”字,瞬间让傅从之的鼻息粗重了起来,手握紧又松开,狠不下心再去掰开佟佳氏的手,始终他是爱她的,若可以选择,他恨不能与她永生永世的相拥在一起,又怎肯放开,可是…… “梨落!”时隔三年之后,她再一次听到他唤她的名,手指温柔地覆上她冰凉的指尖,“我也舍不得与你分开,可是一切皆回不到过去,你已贵为雍王府福晋,如何还能与我这个小小的戏子在一起。” “我不听!”她扑进转过身来的傅从之怀里,泣声道:“总之我一定要与傅哥哥在一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梨落你这又是何苦。”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刀从心间狠狠划过,痛至五脏六腑。 佟佳氏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迷离地说出她准备了许久的话,“傅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离开这个笼子一样的王府,我想与你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哪怕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只要能与你在一起。” 傅从之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她的唇,“不要胡说!万一让人听见了不得了。” “不是!”佟佳氏挣开他的手急急道:“我是说真的,傅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好不容易才将你盼来,我死也不要再与你分开,求你!求你带我离开好不好?再这样待下去,我会发疯的。” “梨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睇视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庞,傅从之不知该如何是好。 佟佳氏认真地回答,“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此生只想与傅哥哥在一起!” 带梨落逃离雍王府?这个念头在她说出口之前傅从之连想都没想过,可是看着梨落的脸庞,他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 佟佳氏并不着急,仰头静静等待着傅从之的回答,她有信心会听到自己需要的那个答案,连偌大一个雍王府她都可以游刃有余,区区一个傅从之又怎么逃得出她的掌心。 果然,傅从之道:“可是,那很危险,如果王爷发现你不见了的话,一定会派人四处追寻,若让他找到我们们……”他叹口气,紧一紧握着佟佳氏的手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性命一条罢了,可是你呢,梨落,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如果没有被他找到呢?傅哥哥,那我们们从此就可以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了,生一堆孩子,除非……”佟佳氏目光一黯,垂下头低声道:“除非你嫌弃我已非清白之躯。” “傻瓜。”傅从之动容地道:“我傅从之不过是一名小小戏子罢了,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你追随,甚至可以连侧福晋的尊荣都可以弃之如敝屣,感动还来不及,又岂会有半分嫌弃。” “那就带我走!”佟佳氏的一再哀求,终于令傅从之下定了心,咬牙道:“梨落,你仔细想清楚,是否当真要放弃一切随我走?” “是!”佟佳氏想也不想就用力点头,“此生我只愿做傅哥哥一人的妻子。” 她这句话令傅从之眼中暴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揽了佟佳氏的香肩凝声道:“好!梨落,为了你甘冒杀身之险。” 埋首于傅从之胸前,佟佳氏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一个戏子的情义能值几斤几两,岂可与雍王府福晋之位相提并论,不自量力! 不过,能以他一命,换自己往后无忧,也算值了。 傅从之,去了阴曹地府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 在傅从之离开前,佟佳氏收拾了一包金银细软给他拿着,之后她有事先行离开,临行前让傅从之一定要将她亲手沏的柚子茶喝完后再走,如此一来就走得晚了些许,不过分别前他们已经约好今夜子时在离圆明园不远处的一座荒庙中见,随后一起离开京城。 一直等回到暂居的屋中,傅从之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半天之间,大起大落,从谷底到云端。 握着手里那包沉甸甸的细软,傅从之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白日做梦,梨落真的愿意抛下荣华富贵随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他相信,普天之下一定会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们,梨落为他抛弃许多,往后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对梨落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想不到刚回戏班两天就又要离开,唉,不过也好,戏子这行当虽然能赚一些银子,但总归是下九流的行当,让人看不起;等往后安定下来后,改名换姓拿这些钱去做点小生意,他要凭自己的能力养活梨落。 傅从之是欢喜的,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欢喜,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炼狱一般的未来,没有色彩没有阳光,灰暗成为了他生命中永恒不变的色彩。 第两百三十七章 放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夜幕来临之前,狗儿踏进了镂月开云居,彼时,凌若正陪胤禛坐着看折子,见狗儿进来后却不说话,凌若识趣地站了起来,微笑道:“妾身去看看炖着的燕窝好了没有。” 待凌若离开后,胤禛扫了狗儿一眼道:“如何,老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距离他上次故意让佟佳氏看到顶死案的卷宗已经有些时日,若佟佳氏真是胤禩安在他身边的眼线,这些日子足够她把消息传出去了。 狗儿赶紧一五一十答道:“回四爷的话,佟福晋身边的长寿曾分别去找到八阿哥和九阿哥,谈什么奴才无法得知,不过迄今为止几位阿哥府都风平浪静,仿佛不知道咱们已经查到了王郎中身上。” 胤禛皱一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得听到叩门声,却是周庸,他进来后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四爷,那名戏子的身份查清楚了,是宿州人氏,自小被送入戏班学唱戏,后来成了朝云戏班的顶台柱,有不少人为了他专程去看戏……”周庸声音一顿,压低了声音小心道:“佟福晋未入宫前也是其中之一。”他与狗儿都奉了胤禛之命在暗中追查此事。 眼皮骤然一跳,握紧了手中的上等狼毫笔,毫无感情地道:“继续说下去,一字不许漏。” “嗻!”周庸继续说了下去,他手下许多人,所查到的比李卫所查到的无疑要详细许多,甚至连当年发生在傅从之与佟佳氏身上的事也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咔嚓!”这个声音令周庸和狗儿不约而同的一跳,偷眼忘去,只见胤禛手里的狼毫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周庸硬着头皮说下去,“奴才等人还发现傅从之在佟福晋入宫后就失踪了整整三年,直到前几天才出现,而时间差不多就是佟福晋派人去找过九阿哥之后。” 胤禛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断了的狼毫笔咕碌碌滚落在桌案上,“这么说来,傅从之的失踪与九阿哥他们有关?” “奴才不敢确定,不时在时间上确让人有点怀疑。”在将所有事禀明后,周庸暗松一口气,低头退到一边。自从开始查佟福晋,四爷冷脸的时候越发多了,经常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心惊胆战,唯恐触了霉头。 听到这里,胤禛多少已经心里有数了,胤禟是胤禩的人,自己能查到的事以胤禩的人脉同样也能查到,只怕他就是拿梨落曾经与傅从之的事来威胁她,只是不知为何胤禟会放了傅从之,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一点。 且说凌若侍候胤禛喝完燕窝后就回到万方和,刚一坐下李卫就迎了上来,他买通了月地云居一个扫地的小丫环,得知傅从之到来后,佟佳氏遣退所有人,单独与他相处了很久,之后佟佳氏有事先行离开,傅从之过了一段时间拎了一个小包离开。 夜色四合,无声地吞噬着天光,直至天地皆化为一片漆黑,借着夜色的掩护,傅从之偷偷摸摸来到佟佳氏事先告诉他的一处狗门,扒开挡在洞口的杂草,弯腰从那里钻了出去,亏得他身形瘦长,否则还不一定爬得出去。 圆明园自是有许多门,不过每一处不是上了锁就是有人把守,再加上出了郑春华一事后,守卫更加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根本不可能,佟佳氏考虑半晌,始终觉得还是这个狗洞能掩人耳目。 佟佳氏并不晓得,早有数双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与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又或者她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傅从之在离开圆明园后,按着佟佳氏之前交待的位置一阵快跑,果然看到一座伫立在黑暗中的庙,瞧那破败的样子应该是荒弃很久了。 进去后,傅从之小心地取了一根蜡烛点燃,令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他自己则抱着那个装满细软的包裹坐在蜡烛边等佟佳氏到来,浑然不知自己多了好几条尾巴。 周庸一路尾随傅从之而来,在他进荒庙之后躲在外头监视,想知道他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另一边,李卫同样在监视傅从之,两人相距不远却彼此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周庸忽地感觉有东西砸了自己一下,令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回头看去,借着庙内微弱的烛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眼前闪过。 “什么人?”他低喝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原本正聚精会神注意傅从之的李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激灵,头皮发麻,暗叫一声“不好”,若被周庸发现他在这里,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当下顾不得多想,撒腿就跑。 周庸好不容易才发现原先消失的那个身影,哪肯放过,连忙跟着追了下去,一逃一追,紧咬不放。 傅从之听到外面有动静,只道是佟佳氏到了,不想打开门一看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只得失望地重新将门关起。 就在门关闭的同一刻,黑暗中现出一个身影,若周庸和李卫在这里就会认出,他正是佟佳氏的亲近小厮长寿。只见他阴阴一笑,取出火折子吹亮后,轻轻扔在地上。 火折子刚一触地,立时就听得“忽”一声火光腾起,而且迅速地开始朝两边蔓延,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火光已经将荒庙整个的包围起来,而且火势极盛,光靠一些柴木根本达不到这个效果,分明是有人在这里预先埋下了硫磺一类的易燃之物。 火刚起的时候傅从之就发现了,慌忙打开门想要逃出去,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无法跑出去,刚一靠近,无情的火舌就顺着他的衣角烧了上去,傅从之慌忙用随身包裹拍熄了已经烧到腰间的烈火,饶是如此,大腿上也感觉到一阵灼痛。 长寿离开后没多久,周庸就因追不到人而折回,见到突然间烧起的大火一阵发愣,猛烈的火势阻止了他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摇摇头离开了此处。他听到了傅从之的呼救声,可是这样大的火,傅从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出,他进去也不过白搭一条命罢了。至于找人来救……只怕傅从之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作者题外话】:谢谢支持的各位亲,谢谢打赏的各位亲,终于写完三章可以睡觉了,大家安啊 第两百三十八章 救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卫是最后一个出现的人,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火场中越来越绝望微弱的呼救声,他犹豫不决,这场火,他可以断定必是有人刻意放之,否则只凭他离开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可能这么大。 傅从之,主子一直想从他身上找到扳倒佟佳氏的办法,如果他就这么死了的话,主子还有他们所做的一切岂不全化成了泡影?可是火势这么大,他根本进不去。 正当李卫急得团团转时,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点流光在黑暗中闪动,颇有点像水,莫非那里是一个湖?李卫忙跑过去一看,虽然不是湖,但也是一个不算小的水池,他大喜过望,忙整个人跳进池中,待得浑身浸湿后爬出来飞快地往荒庙奔去。一边跑一边脱下外衣蒙在头上,冒着令人忘而却步的烈火奔了进去,李卫忍着灼身的痛楚,在火场中四处寻找,终于在供桌下找到了弯身窝在那里的傅从之,他不住咳嗽,情况看着十分不好。 李卫跑过去一把拉起他往外跑,困在这里早晚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看上天肯不肯赐他们一条生路。 主子,您可一定要保佑奴才! 李卫在心里念了一句,把心一横拖着傅从之就往外冲,大火无情燃烧,焚尽世间万物百态。 此时,如果有人在,就会看到两个浑身起火的人影冲出熊熊燃烧的火海,在他们奔过地方,可以看到一路燃烧过去,犹如一条延伸的火线。 李卫咬牙忍着身上仿佛要灼烧到骨子里的痛苦,用尽所有力气往水池的方向跑去,好不容易跑到近前,赶紧拉着傅从之扑到水中,让冰凉的火烧熄他们身上的火焰。 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李卫终于缓了过来,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池边撑起半个身子在岸上,用力咳嗽着,咳了半天忽地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呢,幸好自己命硬,阎罗王一时半会儿还不肯收他。 抹了把脸,李卫想起傅从之来,他跟自己一起跳进水里,怎么没见人影,莫不是淹死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出来,若这样死了,可真是太不值了。 “傅相公!傅相公!”李卫见叫了几声没的反应,越发着急,正准备钻到水里,忽地听到一阵哗啦破水声,一个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除了傅从之还有谁。 见他还活着,李卫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游到傅从之身边将他一道拉上岸来,这一下将他残余的力气也给悉数用光了,趴在地上不住喘粗气,正想歇会儿,哪知却看到傅从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知想去哪里,无奈刚走了几步就再次摔倒,挣扎不起。 “傅相公你要去哪里?”李卫赶紧爬过去问。 “我要回庙去,我要回去!”傅从之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努力想要爬起来。 李卫哪里肯放,死死攥着他劝道:“傅相公你疯了吗?那里已经烧成一片火海了,如何还能回去。”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傅从之根本没有听进李卫的话,只不重复着相同的话,“那里有人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等他?有什么人会在这破庙当中等他?适才一路跟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傅从之如果要离开雍王府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这样大半夜偷偷摸摸地走,还跑到这荒庙当中。 李卫正自奇怪之时,一个胆大至极的念头忽地冒了出来,犹如闷雷在头上滚过,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佟福晋约了傅从之在这里见面不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不对,他在外面监视了这么久,根本没发现佟福晋的身影,反倒是等来了一场大火。 而且荒庙外除了自己与适才追了一路的周庸外,分明还有第三人,就是这个人放火要置傅从之于死地! 而恰恰也是那个人引周庸来追他的,如此行径分明是有预谋有计划,除非早就知道傅从之会来荒庙,否则根本来不及布下如此周密的布置。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佟佳梨落――唯有这个女子才能做到一切,她与傅从之果然有不为人之的关系。 正当李卫激动于这个答案时,傅从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用力将他推开,执意要回到荒庙。李卫见再三劝阻他都不肯听,急切之下脱口道:“傅相公,佟福晋不会来的,你就算在那里等上一辈子也没用!” “胡说!”傅从之的激动进一步证明了李卫的猜想,“梨落会来,她一定会来!她答应了我就一定会来!对,梨落会来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要赶紧过去才行,你给我放手!” 他没有去问李卫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等的人是佟佳氏,只是执拗地认定佟佳氏一定会来。 傅从之手臂胡乱挥着,有好几都重重打在李卫身上,原本被烧到的地方就一阵阵灼痛,再被这么一打,更是痛上加重,纵是李卫也忍不住闷哼出声,不过双手就像生根了一样,说什么也不放。 “傅相公你醒一醒,佟福晋如果要来的话,就不会派人放这场火了,她根本就是要杀你灭口!” 李卫的话令傅从之浑身一震,随即目露凶光,一拳打在李卫脸上,厉喝道:“不许你侮辱梨落,她本性纯良,亦答应了要与我远走高飞,怎么可能会放火,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李卫被他打得眼冒金星,鼻梁更是酸涩难言,但那双手愣是不肯放开,顾不得已经流到嘴里的腥咸ye体,大吼道:“傅从之,你想清楚!是谁让你来庙里?还有那场火,分明是早有预谋,除了佟福晋还会是谁?!” 他这句话像是抽掉了傅从之所有的力气,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突然爆发出了哭还难听得笑声。 梨落……梨落……他是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连别人也看出来了,他如何还能自欺欺人。 第两百三十九章 双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早在跳到水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火来得突如其然,根本不是意外,至于说放火,他从不曾得罪过别人,何来如此狠辣,而且火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大了起来,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不给任何逃脱的机会。 他来这里是梨落的授意,除了她谁还能预先设下埋伏,只有梨落,只有这个口口声声要与他远走高飞的女子可以做到!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水中迟迟不曾浮上来,恨不能是自己想错了,恨不能就此死了,如此就可以不用面对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虽然只是一个戏子,但并不代表就没有骨气,就会贪生怕死! 为了梨落,纵是刀山火海他也愿去,绝不皱一下眉头,否则就不会冒着危险答应带她离开。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什么爱什么情,都是花言巧语,为的就是送他上黄泉。 是啊,区区一个戏子所许诺的一生,即便再美好也无法与雍王府锦衣玉食的生活相提并论,可恨他蠢笨无知,竟然会相信她的话,相信她随口编织的谎言! 好痛,心真得好痛,如万箭戳心;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至少不需要再这种痛苦的折磨。 李卫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停下了笑声方才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走吧,不要再为这种狠毒女子伤心,我带你离开这里。” 傅从之木然地盯着他,不想刚走了几步就被地上凸出的石头绊了一个踉跄,之后又接而连三被绊倒,短短一段路竟然绊了六七次。 “傅相公,你怎么了?”李卫瞧出不对来,这地上尽管不平整,乱草杂石,但也不至于如此频频绊倒。 傅从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被烧得发黑的手掌,此时天上星月高悬,不远处荒庙又正烧得利害,不说亮如白昼却也差不多了,可他居然看不清自己手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大概。 “我的眼睛……”适才只顾着伤心,如今才感觉到除了体表的灼痛外,连眼睛也是痛的,又曾笑得流了泪,咸涩的泪水一刺激痛意更深。 “眼睛怎么了?”李卫紧张地问。 傅从之用力眨了眨眼,可任凭他怎么做,眼前都是朦胧一片,纵是不远处被大火吞噬的荒庙也不过能看到一团亮光,“看不清,我什么都看不清。” 李卫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眼白的地方红得吓人,晓得他必是被烟火弄伤了眼,忙安慰道:“傅相公莫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替你治眼睛,不会有事的。” 如此,李卫牵着傅从之的手跌跌撞撞走去,此处是京郊,地广人稀,再说又是在皇家御园范围内,根本不会百姓有人居住。他们一直往东走了数里,方才出了皇家范围,李卫极尽目力,终于在黑暗处看到了人影以及停在身边的马车,忙出声示意。 人影看到他们两人忙不迭跑过来,待得走近了方才发现那人竟是毛二,他一见到李卫两人的惨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多问,扶着两人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凌若得知佟佳氏召傅从之去月地云居,而傅从之又拿了一包东西走,隐约觉着可能会出事,所以除了命李卫随时盯着傅从之以外,还让人传话给毛二,让他驾马车在圆明园东边等候,万一真有事也好接应。 本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做法,不曾想竟真派上了用场,否则李卫他们纵然走到天亮也到不了毛二他们所在的地方。 “吁!”马车在疾驰了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毛二一收疆绳跳下车,跑到前面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里敲门,开门的是毛大,他一直等在里头。 “大哥快过来扶一把,李哥出事了。”其实不用毛二说,提着风灯出来的毛大已经从掀开的帘子中看到了李卫两人的惨状,赶紧一人一个扶了他们进去。 一路上李卫不知倒吸了几口凉气,实在是疼的不得了,毛二是好心扶他,可碰到被烧伤的地方那就是一个钻心的疼。 毛氏兄弟现在就住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虽然回京后日子较以前好过了许多,凌若更是常让李卫带些银子出来,不过两人除了拿小部分做些生意维持生计外,其余的都拿去交际应酬攀人情了,否则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树立起那些人脉关系。 安顿好他们之后,毛二又去找大夫,这大半夜的硬是将大夫从被窝中拖了起来,跟着他到这里替李卫还有傅从之包扎伤口。 至于傅从之的眼睛,果然是因为起火时被烟火薰伤了,那名大夫看过后连连摇头,说这病他治不了,最后毛氏兄弟好说歹说,才勉强开了几服敷眼的药,不过他也说了,效果不大,能否保住视力要看他自己造化,最坏的结果就是双目失明。 李卫摸着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对一言不发的傅从之道:“傅相公莫要担心,就算这个大夫治不好,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大夫呢,总有一个可以医好你的眼睛。” 傅从之扫了李卫一眼,声音冷冰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有什么目的?” 起火的时候,李卫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将他救了出来,之后带他到这里疗伤,又口口声声称他为傅相公,分明是认识他,可是他对这个声音并没有印象。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命都不要的去救他,若非至亲至爱,只有一个可能――他需要自己活着,活着去做什么事。 见他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李卫也不隐瞒,斟酌了一下言词后道:“不瞒傅相公,我是侍候凌福晋的奴才,名叫李卫。主子看了傅相公的戏后很喜欢,本想让奴才请傅相公到万方和安说几句话的,不想恰好看到傅相公从月地云居出来,还拿了什么东西。主子知道佟福晋这人诡计多端,为怕傅相公着了佟福晋的当,所以让奴才暗中跟着傅相公,不曾想竟真的出了大事。”说到这里他放缓了声音,小心地问道:“傅相公,佟福晋为什么要杀你灭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两百四十章 彻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福晋……傅从之记得那夜胤禛身边坐了好几个容色妍丽姣好的女子,但哪一个是凌福晋却不得而知。 尽管李卫已经问得很小心了,但依然被傅从之听出端倪,讽刺地笑道:“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吧,什么担心我着了当,说得可真是好听。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高墙内院之中的争斗就算不曾见过却也有所耳闻。” 李卫没想到自己的说辞没有瞒过他,怔忡片刻后他复杂地看着傅从之,这个戏子不止不蠢,相反还很聪明,可是这样的人却会着了佟佳氏的当,任由她摆布,是该说佟佳氏太利害,还是感情蒙瞥了他的双眼? 想到这里,李卫也没了拐弯抹角的心思,轻咳一声道:“不论怎么说都是我与主子救了你,否则你已葬身火海,沦为佟福晋的牺牲品!” “那我该说声谢谢了?”傅从之脸上的讽意越发深重,“你们救我何尝安了好心,无非是想借我来对付梨落罢了。” “那么你呢?她这样害你,难道你不恨吗?”李卫并不在意他戳穿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戏子确有几分聪明。 恨……这个字眼令傅从之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个字来形容自己对梨落的感情,真的很讽刺啊,一个自己可以用性命去爱护的女子,最后却生生被逼到了恨的角落。 苍天待他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瞬间汹涌成灾,李卫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的这么伤心,他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待傅从之自己开口。 过了许久,泪终于止住,有冰凉如初雪的声音在这间小院中响起,“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主子希望你可以指证佟福晋,让王爷知道她的恶行,以免她再继续害人!”对于聪明人,任何假话都是无用的,倒不如实言。 直到离开,李卫都没有得到傅从之的回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李卫叮嘱毛氏兄弟好生照顾他,三日后再来听答覆。 且说李卫沿着那狗洞回到圆明园后一路回了万方和安,凌若一直等在里面不曾歇息,见到他浑身包着纱布,焦头烂额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李卫苦笑一声,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凌若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渐渐阴沉下来。 听李卫这话,除了自己外胤禛也有派人盯着佟佳氏,这不稀奇,郑春华一事佟佳氏分明就是内应,胤禛若不疑心她才叫人奇怪。 真正令她意想不到的事,佟佳氏居然知道有人在盯着她,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引周庸发现李卫,亏得李卫跑得快没被追上,否则正中佟佳氏诡计。 傅从之,他既是佟佳氏要灭掉的棋子,也是她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一箭双雕,佟佳氏好深的心思好大的魄力! 得亏李卫做事向来牢靠,不止避过周庸,还救出了傅从之,没让佟佳氏的诡计得逞。 在示意水秀给李卫端来一盏热茶后,凌若问道:“傅从之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是太好。”李卫接过来一边暖着手一边道:“他身上的伤与奴才差不多,就是那双眼睛只怕要毁了,大夫说十有**好不了,奴才若能早些进去就好了。” 凌若摇头,温言道:“火势这么大,你能救他出来已经是很难得了,无需自责。至于这些日子,他既是行动不便,而毛氏兄弟那里又没有侍候的人……”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道:“就让阿意去侍候他几天吧,明儿个跟高福说一声就是了,应该不成问题。” 水秀在一旁皱着鼻子道:“这个佟佳氏可真狠心,那个戏子待她那么好,甘愿冒被砍头的危险带她离开,她却设下陷阱想要活活烧死他,这份心思,奴婢真是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佟佳氏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自己跳到蒹葭池中陷害我。”说到这里凌若叹了口气,“我只是同情那个戏子,所爱非人,他此刻只怕宁愿自己死了的好,不必受这蚀骨之痛。” “主子,万一这个戏子不肯站出来指证佟福晋可如何是好?”水秀担心地问,李卫刚才说傅从之一时间没有答应,万一傅从之拒绝的话,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通,李卫还平白添一身伤。 凌若目光一闪,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看向李卫,“你一直与傅从之在一起,依你所见如何?” 李卫仔细回想了一下为难地道:“这个,奴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不过傅从之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之前不过是感情用事才没看穿佟福晋的诡计,想来他应该也不甘心自己被佟福晋利用。” “不错,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棋子,何况还是昔日爱过的恋人;这把火不烧则已,一旦烧起来轻易是不会熄的。”凌若掩嘴打了个哈欠,等了大半夜,她还真是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探探王爷口风才行,这几日,王爷的性子越发不好捉摸了。” 扶了水秀的手正准备回内堂,见李卫还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目光一软,温言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好,这几天不用当值了,好生养伤,我这里有小路子他们伺候足够了。” 此时距离天亮已不足两个时辰,凌若只睡了一会儿就得起来,强忍着不断涌上来的困意坐在铜镜前由着墨玉和水月替自己梳洗打扮。 水月见凌若坐在椅中困得有些睁不开眼,逐换了一盒香粉,打开香粉盖后替她均匀的将香粉擦在颈后手腕等部分。 原本昏昏欲睡的凌若忽地闻一阵清新的香气,而且这香气好闻似还有提神的功效,闻了一会儿她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不由得打起精神问水月这是从哪里买来的香粉;以往蝶舞阁的香粉,香则香矣,却没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水月笑着将香粉盒递给凌若道:“这是奴婢闲着没事自己做的,从来没用过,适才见主子困得很,所以斗胆用这个换了蝶舞阁的香粉。奴婢在里面加了白兰花与蓟花,所以香气有提神静心之功效,只是稍微淡了些。” 第两百四十一章 请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两百四十一章请安 凌若仔细闻了一下点头道:“香粉也不是越浓越好,殊不闻‘过犹不及’吗?”正要将香粉还给水月,忽地起了一个心思,言语道:“我记得李卫说过,毛氏兄弟现在在做生意是吗?” 墨玉将最后一缕头发盘好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他们上回进了些缎子在卖,不过生意似乎不太好,只能勉强持平,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凌若捡了一枝银蝶吊穗簪子在鬓边比了比道:“我突然想到一桩好生意想要介绍给他们做,保准能赚银子。” “什么好生意啊?”一听有银子赚,墨玉眼睛顿时一亮,那模样瞧得凌若一乐,刮了她小巧的鼻子道:“你啊,怎么跟个小财迷一样,听到银子就两眼放光。” 墨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催促着凌若快讲,旁边水月亦是一脸好奇,凌若冲拿在手里的香粉努努嘴道:“喏,不就是这个了。” 见水月一脸不解,凌若道:“你曾告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开**斋,京中香粉店已有很多,想在百花齐放的京城立住脚根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但咱们可以一步步准备起来。你这个香粉我觉得甚好,不止香味清雅且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既然毛氏兄弟要做生意,何不让他们试着做一做香粉生意,京里那么多命妇贵人,若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于你于**斋这个牌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听得凌若的打算,水月自是满心愿意,同时也充满了感激,倒是墨玉一脸怪异地道:“主子,您让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去做香粉生意合适吗?奴婢怕别人一看到他们就没了买香粉的愿望。” “不一定非要他们露面,请个人来打理也是可以的。”凌若起身展一展莲袖道:“水月你抽空多做一些香粉,最好各种香味都做一些,然后带出去给毛氏兄弟,让他们先寻个合适的地方寄卖,等有些名气后再考虑重开**斋。” “多谢主子成全。”水月跪地叩首,重开祖上一手创立的**斋是她毕生心愿,无奈自己一介女儿身,又是做丫头的,怎有那本事去实现,而今主子这般成全自己,叫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凌若微笑着扶起她,“等**斋这个牌子重新挂起来时,你再谢我不迟。”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您该去嫡福晋那里请安了。”墨玉在一旁提醒,凌若点点头,带了她们两人施施然往方壶胜境走去。 今儿个是九月初一,每月初一、十五两日,按着规矩府中所有女子都必须得去含元居请安,如今虽不在府中,然规矩不可废,至于平日里虽说晨昏定省,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时近深秋,又是清晨,走在路上颇有几分寒意,方壶胜境几可堪称圆明园中最美丽的建筑,三座重檐大亭呈山字形伸入湖中,中后部是九座楼阁,当中供奉着两百多尊佛像,十余座佛塔,宏伟辉煌犹如仙山琼阁一般,纵然放眼圆明园二十四景亦是当中楚翘。 其主阁楼是一座形似寺庙的建筑,凌若在路上遇到陈格格,她是少数几个跟到圆明园来的格格,容色虽不算顶尖不过有一副好嗓子,凌若曾听过她的歌声,用绕梁三日来形容亦不为过,在胤禛面前颇有几分宠爱。 她们到那里的时候,那拉氏尚在佛堂中礼佛,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去,到了里面,凌若向端座当中的那拉氏欠身施礼,“妾身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在她之后,陈格格亦跟着见礼。 “都起来吧。”那拉氏客气地示意她们起来,又命三福端来绣墩,待各自坐落后方捻着一直拿在手中的佛珠温言道:“都说春困秋乏,好几位妹妹都说每到秋时都感觉睡不够似的,难为二位妹妹还能起得这么早,如今才刚到卯时呢。” 陈格格笑道:“许是早起习惯了,所以妾身倒没什么感觉,再说今儿个初一,只是想着要来给嫡福晋请安,妾身就已经精神百倍了,哪还会困乏。” 凌若接过侍女端来的茶,微笑道:“是啊,原想着已是够早了,哪想嫡福晋起得比咱们还要早,这会儿功夫,已是礼完佛了,说起来还是咱们来晚了呢,不然还可以陪着嫡福晋一道礼佛。” 那拉氏微微点头,面带欣慰地道:“难得妹妹有心,不过你们年纪尚轻,只怕静不下这个心来。” 凌若笑而不语,只慢慢品着手里清香怡然的碧罗春,她与那拉氏心中都恨不得对方死,只是此刻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对方于死地,所以才不得不装出一副符合各自身份的温和与谦卑,小心翼翼地在掩藏自己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失误,一旦发现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隐藏起来的利爪尖牙一口一口将对方咬得体无完肤,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在这深宅大院中,一旦恨上了,就必然要以性命来结束…… 如此坐着说了会儿话后,其余人等相继到来,瓜尔佳氏在行过礼挨着凌若坐下后轻笑道:“妹妹来得好早。” “早的岂止是我一个人。”凌若朝陈格格方向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瓜尔佳氏掩袖一笑,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赶着来向嫡福晋示好,那你呢?” “我吗?”凌若扬眉,在与坐在对面的温如言微笑示意后轻声道:“自然也是来请安的,不过或许还能看一场好戏也说不定。” 傅从之已经不在府里了,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不见,少不得要引起一场风波,而做为曾经单独召见过傅从之的人,佟佳氏自然脱不了干系,为免被疑心,一手策划了傅从之失踪的佟佳氏必会想尽办法敝清关系。至于这个关系要如何敝清,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就不知对错与否。 她们说话这会子功夫,翡翠的眼睛已经不动声色地从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扫过,了然于胸后垂首对那拉氏道:“主子,除了年福晋与佟福晋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绿意话音刚落,三福进来禀道:“主子,年福晋身边的绿意求见。” 第两百四十二章 遭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闻言掀一掀眼皮,放下端在手里的茶盏示意让她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穿了一身秋香色衣裳的绿意移步入内,在受过她礼后,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身影?” 绿意闻言不卑不讥地道:“回嫡福晋的话,今儿个一早起来的时候主子忽觉身子困乏,难以起身,所以无法来给嫡福晋请安,特命奴婢来向嫡福晋请罪。” 身子困乏,难以起身?听到这八个字,底下诸人皆露出几分异色,年氏这身子早不乏晚不乏偏偏挑在初一要来请安这日乏,可不是太巧了吗?分明是有意推脱,不想来请这个安。 其实在场者不见得都是心甘情愿来请安的,只是除了年氏哪个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落那拉氏面子,她始终是府里的嫡福晋,膝下还养着王爷的长子。 那拉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然在旁人有所查觉前已经恢复成那副慈和的模样,颔道:“福沛尚幼,年妹妹要照顾他自然比一般人辛苦些,身子困乏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自家姐妹哪用得着请罪这么严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去看她。” “奴婢遵命。”绿意嘴角微微翘起,尽管那拉氏的回答大方得体,毫无破绽,然她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悦。 在绿意退下后,那拉氏想起适才翡翠的话,年氏是存心不来了,那么佟佳氏呢,往日里就算不是初一十五,她都殷勤地常来请安,怎么今儿个不见她来呢? 正在奇怪间,佟佳氏却是到了,低垂了眉眼朝那拉氏欠身请安,“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 “无妨,起来吧。”那拉氏刚想让佟佳氏坐下,却意外发现佟佳氏今儿个发髻间竟只簪了一朵玉兰花,旁的珠花、簪子竟是一件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道:“妹妹今儿个打扮的好生素净,是有什么事吗?” 佟佳氏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瘾,半晌方低低道:“回嫡福晋的话,妾身……妾身那里遭贼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起先还安静无声楼阁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御赐圆明园,守卫森严,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那种民宅,怎么可能有贼潜进来呢?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圆明园岂不是危险得很? 一直索绕在凌若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佟佳氏是果然是好算计,既可以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又可以解释傅从之为什么会失踪。 那厢,佟佳氏已经将事情缓缓说来,原来她今晨起来梳洗时,发现首饰奁竟然空了,原本装了满满一奁子的珠钗首饰不翼而飞,一件也没有留下。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月地云居中有人手脚不干净,乘人不备偷了她的东西,可搜遍整个月地云居也没有发现一件东西,而在这段时间里又没人出过园子,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有贼进园偷了东西。 眼见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无奈之下,她只得簪了一朵花就匆匆过来了,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才会来晚。 “那些守卫是做什么吃的,竟然连有贼进来了都不晓得,任人出入!”说话的是刘氏,她是康熙四十七年入的府,容色艳丽身材丰腴,甫一入府就被册为庶福晋,凌若回府那日她也有在场。 陈格格一脸慌乱地道:“那……那可怎么办是好?偷了一回就有下一回,他若再来,而咱们又睡着了,岂不是任他胡作非为?”还有句话她没说,若光是偷些珠宝首饰也就算了,万一那贼起了色心,毁人清白,岂不是要害了她们一辈子? 其实这样想的又何止她一人,只要想到会有这样可能,众人就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慌乱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原本也有些担忧,然看到凌若始终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饮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问道:“妹妹不担心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守在园中的侍卫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可能进了毛贼也不晓得。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姐姐尽管看下去就是。” 听凌若的语气分明是知道什么,无奈此地人多嘴杂不便相问,瓜尔佳氏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静观事态发展。 “此事得赶紧告诉王爷才行,让他将这些个侍卫都换了,否则咱们连觉都没法睡了。”宋氏如此说道,其他人纷纷出声应和。 且说那拉氏见众人乱成一团忙出言安抚,“诸位妹妹莫急,现在还只是猜测,等有了定论再禀告王爷也不迟。” 待众人情绪安稳些后,她转向佟佳氏道:“东西丢了不一定就有外人进来,妹妹仔细想想,昨日除了原本就在里面的人之外,还有没有人进去过?” 佟佳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假意回想了一下道:“倒是有那么一个,前夜妾身听了那出后觉得演唐明皇那人唱得甚好,又想起王爷喜欢看戏,有心学上几句,所以就召他到月地云居,在学了一阵后,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傅相公就已经走了。”说到此处,佟佳氏似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愕然道:“嫡福晋莫不是怀疑傅相公他……” 那拉氏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让三福去传傅从之,等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三福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傅从之并不是戏班住的院子里,而且奴才问遍了戏班所有人,都说昨夜后就没人见过他。另外有人看到他昨日从佟福晋处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不用问了,定是那个戏子偷的,倒害得咱们虚惊一场。”刘氏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外贼瞒过守卫进来就好,“那名戏子如此可恶,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佟佳氏迟疑地道:“会否当中有什么误会,依妾身看,傅相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福晋莫要被他外表给骗了。”刘氏见佟佳氏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又道:“若他不曾偷东西,又怎会连人都不见了,分明是心里有鬼所以趁夜逃走。” 【作者题外话】:实在犯困,写不下去了,今天就两章。 第两百四十三章 指槡骂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啊。”凌若突然出声道:“佟福晋那一奁的东西,虽然于傅相公来说是唱一辈子戏都赚不到的财富,然若为此搭上一条命就未免有些不值了,佟福晋你说是吗?” 佟佳氏目光一动,听懂了凌若的弦外音,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傅相公当真是好生糊涂。” “哼,戏子就戏子,还什么相公,没得侮辱了这个词。”刘氏没有听出凌若话中有话,径直在那里鄙夷的说着。 那拉氏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扬眉对候在一旁的三福道:“去,把此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即刻抓拿傅从之,并且抓到后从重处置,雍王府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偷的。还有那个戏班子,统统都给我送到顺天府去,里面说不定有傅从之的同党,让顺天府尹好生盘问,若要漏了一个过去,我唯他是问。” 那拉氏身为亲王嫡福晋,绝对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偷盗王府物品本就罪名不小,再加上那拉氏这番话,朝云戏班那些人只怕很难完好无缺地从顺天府走出来,她虽同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救一个傅从之已经是极限了。 从方壶胜境出来已是巳时,佟佳氏扶了画眉的手徐徐往月地云居走着,在经过一处琉璃八角亭时,瞥见凌若坐在亭中,逐走过去衔了一缕笑意道:“好巧,刚分开没多久就在这里遇上姐姐。” “圆明园统共就这么大,哪里不能遇见。”凌若淡淡地回了一句,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抬眼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浮云徐徐道:“倒是福晋一念之间就将那么多人送进牢房,竟不觉得有所不安吗?” 佟佳氏侧头,露出一个比鬓边玉兰更娇媚三分的笑意,“姐姐是在对我说吗?为何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目光漫过佟佳氏笑意嫣然的脸庞,低头忽地露出恍然之色,抚一抚额头失笑道:“是我错了,与一个畜生说人话,怎能指望那个畜生能听懂。畜生始终只是畜生,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被人当面骂畜生,佟佳氏就算心机再深也忍不住勃然色变,怒喝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我敬你年长称你一声姐姐,你竟敢以下犯上,出言侮辱,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论品级,佟佳氏是侧福晋,远远高过只是庶福晋的凌若,她自有资格问凌若的罪,不过这番声色俱厉的斥责换来的却是凌若不减分毫的笑意,“福晋误会了,妾身又非得了失心疯,怎敢侮辱福晋,妾身是在对那个畜生说话罢了。” 听凌若依然口口声声畜生、畜生,佟佳氏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的画眉瞧见主子屡次受辱,气不过道:“凌福晋休要砌词狡辩,你骂我家主子是……”她舌尖一颤,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略过后道:“总之你骂我家主子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若有胆可敢与我到王爷面前说个明白?!” 凌若瞧也不瞧她,转而问墨玉道:“身为奴才却在主子面前自称‘我’,该如何处置?” 画眉神色一紧,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竟忘了自称,眼下被凌若抓到错误,后悔不及。 “奴才目无主上,按府规当掌掴二十以示戒惩。”墨玉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唯有偶尔闪过眼底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画眉心底一颤,不自觉地瞥了佟佳氏一眼,她还真怕钮祜禄氏会借题发挥,当真行掌掴之事,虽然二十下掌掴要不了命,但皮肉之痛还有此事落下的笑柄是她万万不愿承受的。 佟佳氏虽然怒画眉说话不当心让人抓了把柄,但画眉始终是她的人,若就这么让一个位份比她低的庶福晋责了画眉,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佟佳氏冷冷一笑道:“若要论罪,画眉是不小心,姐姐却是有意犯上,怎么瞧着也是姐姐的罪更重一些,姐姐可别想着避重就轻!” 凌若勾一勾唇,在佟佳氏疑惑的目光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扑棱着翅膀想飞却又飞不起来的蝴蝶,秋阳下蝴蝶身上细密的鳞片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极是好看,“福晋当真是误会了,妾身是在说这只蝴蝶呢,你瞧,蝴蝶纵然再好看再美丽,始终都逃脱不了畜生的事实,更摆脱不了她丑陋不堪的本貌;飞上枝头的不一定是凤凰,还有麻雀。” 适才正是因为见到了这只在秋季很少见的蝴蝶,所以她才敢当着佟佳氏的面说那番话,骂人固然痛快,可若因此而为自己惹上麻烦那就太不值了。 佟佳氏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能发作,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画眉见佟佳氏受气,自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主子的机会,柳眉一竖,指了凌若冷笑道:“凌福晋好生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让你说成……” “啪!”画眉刚说到一半,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打得她眼冒金星,别在鬓边的银蓝点翠珠花一下子就被甩出了老远,掉入花丛中不见踪影,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凌若颤声道:“你……你打我?” 凌若用绢子拭一拭手对墨玉道:“画眉以下犯下,目无主子,掌掴二十,除了这一下还有十九下,你来动手。” “奴婢遵命!”听得能亲手教训画眉,墨玉哪有不乐意的理,上去抬手就要掌掴,不想手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却是佟佳氏,她森然盯着神态自若的凌若道:“你不要太过份了!” “过份?”听到这两个字,凌若觉得一阵好笑,拨着耳下的金丝嵌珠耳坠徐徐道:“论过份谁又比得了福晋,一句话就将整个戏班的人送进了大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福晋还是不要再提什么傅从之偷盗财物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妾身多少也知道一些。”不待佟佳氏发话,她又道:“福晋喜欢演戏,妾身自然管不着,但是画眉对妾身不敬却是事实,难道妾身连教训一个不知尊卑的奴才资格也没有吗?又或许福晋想闹到王爷面前,让他来评个公道?” 第两百四十四章 寻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料定她不敢,今时不同往日,从郑春华一事起,胤禛就对佟佳氏起了疑心,再不是往日那般全然信任,否则也不会让周庸盯住佟佳氏,在这种情况下,佟佳氏自然要极力低调,避免再闹出事来。 果然,佟佳氏冷冷看了她半晌,终是放开了手,任由墨玉用尽全力的巴掌狠狠掴在画眉脸上;待二十下掴满后,画眉那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跟当初的吴德都有几分相像。 在画眉嘤嘤的哭泣声中,佟佳氏走到凌若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莫以为昨夜逃过一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钮祜禄凌若,咱们走着瞧!” “恭送佟福晋。”凌若欠身相送,待她走远后,墨玉啐了一口忿忿道:“等主子将她的丑事在王爷面前一禀,看她还怎么摆这个侧福晋的架子。” 凌若抚着掌中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微微一笑,她与佟佳氏纠缠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是夜,胤禛来到月地云居,不等佟佳氏哭诉失窃一事,已然问道:“荒庙的火是你放的?” 佟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那张娇媚如花的脸庞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胤禛一来就会戳穿她的秘密。尽管一早就晓得胤禛派人在盯着自己,但总以为此事自己做得隐蔽,不会有人晓得,哪知…… 娇唇轻颤,想要替自己辩解,然在胤禛的目光下,她竟无一字可成声,那双眼容不下一丝谎言,从未有过的害怕肆意凌虐着她。 胤禛挥手命人退下,整个月地云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异常的沉静往往比暴怒更令人胆战心惊。 “妾身……”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却耗光了她所有力气,无法接续下去,只能被动地等着胤禛出声。 “送到东菱阁的饭菜是你让人下的药,郑春华也是你放走的对吗?”胤禛没有追问那枚翡翠戒指,到了这一刻,他若还看不到是佟佳氏有意嫁祸凌若,当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阿哥。 这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佟佳氏两耳嗡嗡作响,脚下更是踉跄后退,彩绣纷繁的裙裾,像极了日间凌若握在手里的那只蝴蝶,美丽之中却透着一丝灰败…… “妾身……”她努力理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镇定下来,好生想想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良久,她涩涩地落下泪来,屈膝朝胤禛跪下,“妾身欺骗了四爷,罪该万死;但是请四爷一定要相信妾身并非存心,实在是身不由已。” “因为傅从之?”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佟佳氏不知道胤禛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是,八阿哥以傅从之来威胁妾身,若不替他办事,就将妾身与他的事告诉四爷。妾身……妾身实在别无选择,至于以前……”她慌乱地说道:“傅从之欺妾身年少无知,以花言巧语的哄骗妾身与他私奔,幸而阿玛寻到了妾身,才没令他的奸计得逞。” 见胤禛一言不发,她膝行上前紧紧攥着胤禛酱红色滚边的袍角哀哀道:“妾身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四爷的事。” “还敢说没有?!”一直努力压抑的愤怒,因她这句话找到了一个渲泻处,抬脚踹在佟佳氏心口,痛得她扑倒在地,“你与傅从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这样信你宠你,你却帮着老八算计我……得亏老十三早有布置,否则真让她落到老八手里,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偿还!” 佟佳氏捂着作痛的胸口倒在地上啜泣不已,泪如雨下,不断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蔓延成灾,“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四爷原谅,只求四爷保重身体,莫要因妾身气坏了身子,至于妾身……”她凄然一笑,绝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道:“一定会给四爷一个交待!” 不等胤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佟佳氏已经朝朱红圆柱奔去,一头撞在柱上,立时有鲜红的血液从额间渗出,与圆柱的朱红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妖艳。 “梨落!”胤禛没想到她这么般决烈,神色剧变,连忙跑过去一把接住她软软滑倒的身子,夺下她捏在手里的绢子用力压在额间,阻止那血继续涌出来,心痛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佟佳氏泪眼朦胧地道:“不瞒四爷,自那夜之后,妾身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东窗事发,四爷离妾身而去,留下妾身孤苦终老,与其让梦境成真,倒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望着那张与湄儿酷似的脸庞,胤禛无论如何狠不下心,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佟佳氏死,低叹一声,单手扶了她起来到榻上坐下,佟佳氏额上的伤并不伤,压了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只是那流到脸的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梨落,你不该骗我。” 见他语气起了变化,佟佳氏心中微微一松,脸上依然一派悲苦,“妾身这一生中,唯有四爷待妾身最好,妾身希望这一生都能留在四爷身边。所以当那一日八阿哥派人来以傅从之的事来要胁妾身的时候,妾身真的很怕,怕一旦如实相告,四爷从此就不要妾身,所以迫于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为了掩盖真相做了不该之事。”这话是指曾经嫁祸凌若一事,她小心地睨了胤禛一眼,见其不说话又道:“妾身原以为替八阿哥做过这一回后就罢了,不想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妾身,知道四爷在查顶死案,就让妾身设法探知四爷查到何等程度。” 说到此处,她激动地道:“妾身已经对不起过四爷一次,怎能再次对不起四爷,所以妾身决定摆脱他的控制,哪怕手染血腥亦再所不惜,之后的事四爷都知道了。”她的手在发抖,怔怔地盯着掌心的纹路喃喃道:“当妾身命人放火的时候,真好害怕,长这么大妾身连鸡都没杀,如今却要杀人,纵然不是死在妾身手里,可这血腥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以退为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说这些不是想求四爷原谅,只希望四爷能够明白妾身的一片心意,纵然负尽天下人,妾身都决不有负四爷,这里……”她指一指胸口道:“只为四爷一人跳动。” 说完这句话,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软软跪在地上,“妾身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杀人偿命,请四爷治妾身死罪。” 胤禛神色复杂地盯着佟佳氏仅簪了一朵玉兰花的发髻,一时间竟难以决断,与他往日的性格截然相反。佟佳氏固然犯下许多大错,然并非出于本心,其行可恨,其情却可悯。 而且在顶死案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有出卖自己,胤禩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查到王郎中身上。 这,也是他给佟佳氏设下的底线,一旦越过,纵然再不舍也绝不会留情。 毕竟,她只是湄儿的替身罢了…… 佟佳氏跪在地上,紧张到了极点,她在赌,赌胤禛对她这张脸的眷恋,赌自己在胤禛心中的份量。 时间漫长的像停止了流动,在令人昏厥的紧张中终于等来了胤禛淡漠的声音,“好生呆在这里思过忏悔,回王府前不许踏出一步。” 脚步声在耳畔远去,直至不闻时,佟佳氏方抬起脸庞,长出一口气,出声唤了萧儿进来,因画眉脸上有伤,怕胤禛问起,所以佟佳氏没让她在此侍候。 萧儿看到佟佳氏混了血与泪的那张脸,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双腿无力的佟佳氏,待其坐稳后,萧儿伸手想取下佟佳氏覆在额间的丝帕,不想因为血迹干涸,使得那方丝帕牢牢粘在了上面,若硬要拿下来,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萧儿正自犹豫间,佟佳氏已经随手扯下丝帕,当帕子与皮肉分离时,萧儿甚至听到了“嘶啦”一声,当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盯着血迹斑斑的丝帕,仿佛感觉不到那份痛苦;适才若不是她应变及时,狠下心来以头撞柱,只怕如今就不是仅仅思过了事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萧儿打来一盆温水,一边替佟佳氏拭去脸上的血迹一边问道。 “傅从之的事,王爷都知道了。”佟佳氏望着覆在腿上轻颤不止的手,这一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万劫不覆了,真是好险。 “啊!”萧儿惊呼出声,怪不得主子这副模样,竟是这事闹得,紧张地问道:“那,那王爷怎么说?”如果佟佳氏倒霉,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主仆本就是息息相关的。 “死不了,只是禁足思过而已。”佟佳氏眼中寒光闪烁,她没料到胤禛会对她的事查得那么清楚,甚至连傅从之都晓得了,算到胤禛会疑心自己,却没算到这一步,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 只怕,连当初顶死案的那份卷宗都是他有意给自己看的,为得就是试探她,幸好自己一念之间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早已魂归西天。 功亏一篑虽然令人不甘,但只要这条命在,一切尚有还转的余地;下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误。 且说胤禛心情沉重地出了月地云居,一路回到镂云开月馆,刚一进屋就闻到一阵勾人食欲的香气,定睛一看,只见长几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凌若正盈盈站在一旁,看到胤禛行一行礼道:“妾身听闻四爷晚上不曾用膳,怕您饿着所以特意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听狗儿说您出去了,还想着空跑一趟,哪知这么巧您就回来了,快坐下尝尝妾身的手艺。” 胤禛默默点头,屈身坐下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清水净一净手后挟了一筷黑木耳炒木须肉在嘴里,略嚼了几下道:“味道不错,爽口又有韧性。” 凌若将一道带来的珍珠香米饭摆在他面前道:“四爷觉得还能入口就多吃一些;妾身还在厨房炖了盅参汤,用过晚膳差不多刚好能喝。” 胤禛不言声,端起米饭就着面前几个小菜一口接一口吃着,待一碗米饭见底后方擦一擦嘴对一直含着温柔笑意坐在对面的凌若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四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何须妾身多问。”凌若将碗筷收拾后命人端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橘红摇曳的烛光间相对而坐。 胤禛将身子往后一仰,意味复杂地盯着凌若道:“昨夜,李卫在哪里?” 早在胤禛来之前,凌若就从狗儿嘴里得知胤禛去了月地云居的事,原想着他是要问佟佳氏的事,哪晓得一张嘴竟是问起了李卫行踪,心中猛然一跳,有些不自在地道:“四爷问这个做什么?” “昨夜我让周庸去办一趟差,回来后他告诉我说曾看到一个很像李卫的背影,所以好奇问问。”胤禛看似漫不经意的口气却令凌若出了一身冷汗,明白昨夜周庸虽然没追到李卫,却凭着后影猜到了李卫身份。 虽然诧异,不过凌若倒也没太大诋触,原本就是来试胤禛意思的,正好可借此机会说起。 想到这里,凌若提一提裙裾断然跪下道:“妾身有事隐瞒四爷,请四爷恕罪。” “先起来。”胤禛的声音不容人拒绝,待凌若在面前站定后方又道:“说吧,究竟什么事瞒着我。” 凌若贝齿轻咬,静声道:“上次郑春华一事后,妾身担心佟福晋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所以一直有让人留意她举动。昨日里李卫告诉妾身说佟福晋召见了傅从之,妾身心里觉得奇怪就让李卫盯着傅从之,哪知在昨夜里发现他从狗洞中溜出去了一处荒庙当中,之后李卫就被周庸给发现了,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荒庙中一团火光。” “妾身不知,不过……”她刚想说李卫救出了傅从之,不想胤禛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我告诉你,火是梨落命人放的。” “什么?”尽管早已知晓此事,但凌若万万料不到会从胤禛口中听到,一时间忘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第两百四十六章 止于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长叹一口气道:“梨落的事我一直都有在追查,只是未与你说罢了,当初郑春华一事确实是她所为,至于原因……与那个戏子有关;梨落未入宫前曾受那戏子蒙骗,险些行差踏错,老八就是以这个来要胁她办事。梨落本心并不愿如此。” “所以她放火想要烧死傅从之?”凌若试探地问。 “不错。梨落不愿继续被老八控制,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胤禛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显然在其内深处心已经认可了之前佟佳氏“迫于无奈”的说词。 凌若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听胤禛这口气,似乎想要原谅佟佳氏,究竟佟佳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眼中素来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胤禛容她至此。 “那四爷准备怎么处置此事?”她小心地问道。 胤禛沉吟片刻道:“梨落固然有错,不过主错不在她,何况今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确有悔意,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听到这里,凌若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胤禛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佟佳氏都注定逃过一劫,至于傅从之,他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纵然他此刻站在胤禛面前,也无用了。 果然,胤禛慢慢说道:“我已经罚了梨落在月地云居内思过忏悔,在回府之前不得踏出一步,至于这件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若一眼,“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闹下去,若儿认为呢?” “既然四爷都决定了,妾身自然没有意见。”眉眼低垂,将恨意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胤禛看不到的地方,如此种种竟只是一个禁足了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佟佳氏的能耐以及那张脸的份量,错失这一次往后想要扳倒佟佳氏怕是更难了。 胤禛满yi地点点头,“很好,梨落与那戏子的事,就止在此处,出了这门,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闲言碎语。” “妾身明白。”胤禛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所以凌若纵然再不甘也只得咬碎了银牙将苦水往肚里咽,等以后再做打算。 正想着,胤禛忽地问道:“我记得你很向往杭州的西湖是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凌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隔了会儿才愣愣地点头,不解他好端端地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胤禛拉过她的手,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冒着青色胡碴的下巴搁在凌若肩头,在一阵酥痒中他问道:“我也曾说过,将来若有机会就带你一道去,那么,现在你还想去吗?” 凌若愕然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胤禛假意为难地道:“看样子你是不想去了,那就算了吧。” “不要!”一听这话凌若顿时急了,迭声道:“妾身想去呢!” 待瞥见胤禛似笑非笑地神色,她才醒悟过来,敢情是逗自己玩呢,又羞又气,别过脸道:“四爷就知道拿妾身耍乐子,不理四爷了。” 胤禛怜惜地抚抚凌若的脸,指尖犹若凝脂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没有耍你呢,是真的,过段时间我就要动身去杭州了,想着上回的话,所以就想带你一道过去;可惜眼下这个时候,看不到‘接天莲叶无穷,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了,不过若时机凑得巧,断桥残雪、平湖秋月什么的还是能够看到的。” 凌若长到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一步,对于京城以外的地方只能通过书籍读到,前贤诗人对西湖的美好描述,令她对杭州这个地方充满了期待。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够望而兴叹,哪知胤禛竟突然间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倒是将之前因佟佳氏一事而郁闷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待兴奋稍减后,凌若才想起来问道:“四爷怎么突然想到去杭州了?搁下朝里的事不打紧吗?” “就是为了朝里的事才要去。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顶死案?”胤禛疲惫仰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他既要忙着追查顶死案,又要盯着府里的事,两头忙碌,精神又时刻紧崩着,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感觉吃不消。 凌若点点头,这件事她听胤禛提起过,不过并不清楚,只晓得有人买通刑部上下,以平民百姓代替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受死刑。 “老八之前想要利用梨落来打探我查案的进度,想来此事与他大有关联,可惜现在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们查到刑部一名五品郎中与幕后主使者有着直接联系,应该清楚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可惜他宁可受刑也不肯透露。直至数日前,我查到顶死案得来的数百万两银两大部分流到了江浙一带,尤其是杭州,皇阿玛很想知道这么一大笔银两都用到了什么地方;所以让我私下里走一趟,好生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完他正色道:“此去说不定会有危险,你若害怕的话,就在京中等我回来。” 与上次去江西筹银不同,那时他是钦命皇差,有众多官差开道侍卫守护,如今为免打草惊蛇却是轻车简行,带不了几个人,万一有点事自不能像以前那样护卫周全。 之所以选择带凌若去,一来是想圆凌若的心愿;二来也是为了麻痹对手,令他们猜想不到他去杭州的真正用意,只当成是游山玩水。 凌若微微摇头,握住胤禛温厚的手掌认真道:“四爷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纵然是龙潭虎穴,妾身也会陪四爷闯进去。”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有危险。”胤禛动容地抱着凌若,温默如水的情意流淌在彼此之间。 九月初九,重阳节过后,在一句出京游玩中,胤禛带了凌若往杭州一路行去,已经回府的诸人听得这个消息时反应各不相同,不过嫉恨者占了多半。 那一夜,年氏摔了一只好不容易运到京城,足有一人高的唐彩花瓶;那拉氏彻底未眠;而佟佳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笔接一笔,用力抄写着桌上的佛经,这是她准备呈给胤禛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写得还算顺,四章,补上昨天欠的那章。 第两百四十七章 出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这一刻都暂时与凌若无关了,她随胤禛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欢心雀跃,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的景色,流露出以前不曾有过的娇憨;纵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或景都能让她欢喜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发现原本在闭目养神的胤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奇怪地摸了摸脸,“四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尚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高兴。”以前,不论怎么是欢喜,凌若的笑都是矜持克制的,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笑得自在无拘,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同了。 凌若嫣然一笑,她的欢喜不仅仅只是可以出京可以去杭州,更多的是因为可以暂时离开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虽然她不怕这些,但日日呆在那个算计来算计去的雍王府中总会觉着有些无趣,连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带着一丝压抑 不过这些话她是永远不会与胤禛说的,只推说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出京,所以特别兴奋欢喜。 他们此行只有两辆马车,胤禛与凌若坐一辆,墨玉还有几个守卫坐一辆,赶车的是狗儿还有一个老车夫,周庸被胤禛留在了府里。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不起眼的马车当中会坐着当今皇帝的第四子。 在快出城门的时候,一骑快马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口,不等胤禛掀帘查看,一个爽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四哥,怎么出京也不叫我!” 掀开车帘,果然看到胤祥坐在黑珍珠马背上,脸上是比秋阳更耀眼的笑容。瞥见他,胤禛冷漠的脸庞有此许松动,单手一撑跳下马车道:“你来做什么?” “自是随四哥出京,还用问吗?”胤祥回答的理所当然,根本没问当事人同意与否。 “你小子!”胤禛指了指他,似想说什么,但最终皆化为了眼里温和透明的笑意,拍一拍黑珍珠的脑袋道:“既然这样,还不赶紧让开,再挡在前面,看我不把你从马上拉下来。” 凌若坐在车中看着这兄弟俩,笑意同样攀上眉眼,她晓得此次出京路上要多一个人同行了。 京城与杭州相隔四千余里,纵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一趟下来也要十数日,何况胤禛他们是坐马车,直走了近月余的时间才到江浙地界。 一路过来,看尽夕阳晚照,静花飞落,于无痕的秋水中渐渐抚平因京城繁华而变得有些浮燥的心灵,令心重归宁静平和。 十月,秋冬交接时,天气越发寒凉,单衣薄衫已不足以御寒,亏得来时胤禛知道此行时日颇久,所以带足了衣物。 这日天色近晚,逐将马车停在就近的客栈前,马刚一停稳,立刻有小二殷勤地跑上来道:“几位客倌是要住店还是吃饭啊?” “都要!”胤祥随口答了一句,翻身下马后将马绳往小二身上一扔,“牵下去好好照顾着,记得要喂上等草料,别拿那些个次料滥竽充数。” 莫看小二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在这里已经做了好些个年头,天天迎来送往,多少练了些眼力劲出来,一看这马的品相就知道价值不菲,当即满面笑容地道:“爷尽管放心,咱云来客栈在这江浙一带可是百年老店,江宁、杭州、苏州都有;金字招牌响当当的,绝不会做自砸招牌的事。”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胤禛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的,抬头睨了一眼三层楼高的客栈以及挂在上面那块“云来客栈”的招牌,漠然道:“云来,云来,取自客似云来吧?” “这位爷好眼力,当初东家正是取这个意思。”小二赔笑道,正要请几人进去,恰好看到凌若从车里下来,暗叫了一声乖乖,好漂亮的人啊,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长得这般好看,那五官一丝瑕玼也没有。 “咱们进去吧。”胤禛很自然地握住了凌若的手,此时正是掌灯时分,楼下坐了许多人,为免引人注目,胤禛让人将饭菜端到客房中。 胤祥早已饿得不行,饭菜一端上来,顾不得说话先举筷吃好几口,待肚子没那么饿后方道:“四哥,此地距离杭州只剩下几百里,应该不日之内就能到。只是到了那边后咱们该如何查起,除了知晓有大笔银两流转到杭州之外,可是一无所知了。”他可不愿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胤禛一如在府里那般,接过狗儿递来的湿巾仔细将双手拭净后,方才执筷道:“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什么意思?”胤祥咬着筷子问,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最讨厌别人打哑謎。 胤禛笑而不答,倒是凌若挟了一块新上市的红烧冬笋到胤禛碗中淡然道:“十三爷想想,咱们来杭州查顶死案银钱流向,最着急的人会是谁?” “当然是老八他们喽,不过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此来杭州的目的。”胤祥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等凌若再说,他忽地神色一正,低声道:“难道老八他们已经知道了?不会吧,此行的目的,四哥除了小嫂子可是谁都没说,连我也是在路上才知道的。” 顶死案虽然一直悬在那里不曾查清,但彼此心里都有数,十有**胤禩一伙人就是那幕后主使;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胤禛万不敢捅到康熙那里的,万一让康熙认为他容不下胤禩,兄弟倪墙,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尽管私底下,诸多兄弟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但这层窗户纸,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有人主动去捅破的。 “不知道不代表他们不会猜。”胤禛慢慢嚼着烧得极为入味的冬笋,直至将一整块吃完后,方道:“尽管我极为避免打草惊蛇,但老八为人谨慎心思又多,我这杭州之行必然会引他起意猜测,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有人跟到客栈来了,不知躲在哪处想偷听咱们讲话呢。”话虽如此,不过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听去,周庸就带人守在门口,而且左右两间住得都是他们自己人。 第两百四十八章 杭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路之上我经常在想,既然打草惊蛇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们们是否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让他们带咱们去找线索,这样也好过没有头绪的乱撞。”直到这个时候胤禛才说出了他真正打算。 听到这里,胤祥一拍手掌恍然道:“不错,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八哥……”他嘿嘿一笑道:“若真让咱们跟着他的人找到了线索,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胤禛对他的话一笑置之,继续吃着那些个菜,一路之上所食之物,论精致自不能与以前在府里时相提并论,不过胜在可以领略各个地方不同的风味。 吃饭的时候,凌若不时将菜挟到胤禛碗里,这本是一个极平常的举动,然胤祥却看得直发愣,连碗里的饭也忘了吃,墨玉在一旁半真半假地道:“十三爷,您想吃什么奴婢给您挟就是,何必巴巴看着四爷和主子。” 胤祥笑骂了一句道:“去,爷自己有手有脚,哪个不会挟啊,只是看着四哥和小嫂子突然觉得很羡慕。” 凌若抿嘴一笑,推了推胤禛道:“四爷您瞧,十三爷这才出来一个月呢,就想府中的福晋了。” 胤禛微微一笑,难得起了玩笑之心,“十三弟,你若想回去,尽管跟我说就是,快马加鞭,从这里回京城也就十来日的事。” 胤祥被他们一个接一个说的哭笑不得,举手讨饶道:“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行了吗?” 笑闹后,胤祥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虽然一样是夫妻,可我与兆佳氏之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像四哥与小嫂子之般鹣蝶情深、融洽无间,一眼望去不用多想就知是夫妻。” 胤禛将碗中最后几颗米饭扒净后道:“多相处相处,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胤祥耸耸肩没有说话,刚端起还剩下一半的饭碗,突然一双冬青木筷箸挟着一个盐焗鸡翅放到他碗中,顺势望去却是墨玉,只听她温声道:“十三爷这些日子独身在外,就让奴婢侍候您吧。” 不知为何,墨玉这句话在胤祥心里激起一个小到不起眼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在客栈休整一夜后继续上路,这一次胤祥留了心,果然发现有一伙人远远吊在后面,他们走就走,他们停就停;要说没有跟着他们,是人都不信。 如此,赶了几天路后,终于到了杭州,这里江流襟带、山色藏幽,还未见到名誉古今的西湖,凌若就已经为眼前所见的美景所倾倒,不需刻意去寻找什么,但凡目之所见,都透着江南水乡的优美翠秀,令人驻足其中。 而且十月的京城,早已是万木凋零,几乎看不到绿色,可在这里,放眼望去依然郁郁葱葱,绿意如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真一点也没错,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大诗人大文豪都要来杭州一游。 在寻住处歇倒的时候,他们意外发现,在这里竟然也有云来客栈,一问之下方知原来云来客栈最初就是开在杭州,后来见生意不错,客栈的东家便动了在别处开分号的事,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已经有了十余家;不过杭州府这家才是真正的本店,历经明清变迁,直到今天。 胤禛将凌若安置在客栈中,又命人看守后方才只身与胤祥一道出了客栈,此时恰是正午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穿入人群中很快就难辩踪影。 奉命从京城一路跟踪到这里的人,见他们不见了踪影,顾不得隐藏踪影,忙追上去四处寻找。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住在临街其中一间客房的人眼中。 凌若放下开了一条缝的方格小窗,对墨玉努一努嘴道:“告诉李卫他们,可以动身了,按四爷的吩咐,不分昼夜盯着这几个人,尽早查出他们在哪里落脚。” 螳螂只道自己是捕猎者,殊不知尚有黄雀在后,猎者与被猎者始终只有一字之差。 且说胤禛他们一路走来,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令后面那群人追得满头大汗,明明要时刻紧盯又不敢靠得太近,惟恐被发现,却不晓得他们早已泄露了行踪。 一直等带他们绕了一大圈之后,胤禛方才与胤祥使一使眼色,来到一早就已经向店小二打探清楚的杭州府府衙。 杭州府衙位于西湖柳浪闻莺以东,一道在那里的还有钱塘县与仁和县的衙门,所以那里有三衙之称。 府衙比县衙规矩要远高一筹,台阶下立着一对石狮子,又有衙差佩刀守在门口,见胤禛两人伫足于衙前喝道:“你们有什么事吗?若有冤情可击鼓相鸣!” 胤禛睨了胤祥一眼,后者会意,掸一掸袍角上前道:“二位官大哥,我兄弟二人无冤,不过有事想见府尹大人一趟,不知可否代为通禀?我们们是从京城而来。” “府尹大人?”衙差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若换了往常早已喝斥命其退去,但看胤禛两人衣着不凡,气度尊贵,且在说到府尹大人时并没有太多的敬意,一时间摸不清两人身份,倒不敢狂语。 其中一人低头想了会儿客气地道:“府尹大人倒是在衙内,我等也可代为通禀,不过大人事务繁忙,是否有空见二位就不得而知了。” 话是这么说,但脚下却不见动,胤祥会意,从钱袋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人手中,那人这才转身入内。倒不是他们两人贪婪成性,而是长久以来的规矩使然,府尹大人在这里就是天就是地,不是随便来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胤禛在后面看得直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在见到杭州府尹之前,他们是断不会随意泄露身份的。 等了片刻,那人走了出来,将门开大一些后道:“府尹大人在二堂寅恭门东配房,请你们进去。” 胤祥微一点头,随胤禛一道走了进去,穿过大堂一路来到寅恭门东配房,守在门口的人事先得了通传,见到他们并未阻拦。 第两百四十九章 杭州府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里面,只见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青蓝色海水纹便服的老者坐在红木桌案后,看到他们进来,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抬起头,迟疑地盯着两人,“你们……” “怎么,不认识我们们了?”胤祥进来后毫不客气地勾过椅子坐下,这句听得在旁侍候的下人眼皮子一阵乱跳,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跟府尹大人说话,纵然是京里来的大官与府尹大人说话时也客客气气;哪像眼前这位,仿佛根本不将府尹大人放在眼。 “二位是?”府尹被他这态度弄得越发不明,京城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似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弄清楚两人身份前,府尹不敢轻慢,命人奉茶,自己则起身到二人身前客气地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陈元敬,康熙三十一年进士,高中二甲第十七名,外放平章县县丞,之后平章县县令致休,你接替了他的位置;致力农耕发展,引水于农田,解决了当地浇灌的难题,在你治理下的平章县,路不拾遗,生活富足,期满调任时,当地百姓夹道相送,更送上万民伞。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府知府,一直到现在。”在说完这些后,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勃然色变的陈元敬道:“如何,陈大人,我可有说错?” 陈元敬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说出自己考中进士之后的所有经历,甚至连那万民伞都知道,这伞此刻就在后堂中放着。 这两人来历绝不简单,这般想着,陈元敬示意侍候的人退下,待四棱雕花房门都关起来后,方凝声道:“二位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对本官知晓得这般清楚?” “还没想起来呐?”胤祥摩挲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道:“我且问你,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知府前是否去了吏部考评?”见陈元敬点头他又接下去道:“之后因为考评优异,皇上特传你上朝,还奖了你一身黄马卦是也不是?” 依旧是一字不差,看样子他们当时应该就在朝上,可是眼前两人论年纪,就算年长的那个瞧起来也顶多三十左右,也就是说康熙四十三年时他们才二十多岁,能上朝的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他可不记得有这么年轻的臣子。 呃,慢着,他记得当时除了朝臣之外还有诸位阿哥在,而按着大清的规矩,阿哥是有资格听政议事的,这么说来…… 陈元敬瞪大了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脸熟,特别是神色冷峻的那一位,难道是真的?他呆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除了阿哥的身份他又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连朝堂上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陈元敬苦思冥想,终于勉强将眼前的两人与五年前站在朝堂上的两张脸给对上了号,但是因为时间过久,他也不知道对错与否,小心地问道:“二位可是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胤祥将盏茶往不断升腾着水气的茶盏上一扔漫然道:“总算你还没有老眼昏花。” 这样的话语却是承认了彼此的身份,陈元敬赶紧上前大礼参拜,“下官陈元敬给四阿哥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下官不知二位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二位阿哥恕罪。” “陈大人请起。”胤禛将他扶起后道:“不知者不怪,再说这也不是在京城,随便些就是了。” 陈元敬唯唯应着,“不知二位阿哥远道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见终于问到点子上,胤禛也不废话,径直从怀中取出一封以蜡封住口子的信件,“皇阿玛有密旨让我交给你。” 听得密旨二字,刚刚直起身的陈元敬连忙又跪下了,三跪九叩之后方才以双手接过胤禛递来的信件。原本接圣旨当焚香净手,不过密旨可以行权宜之法。 低头细看,果见封蜡处印有一个小小的御印,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信件仔细阅读后,神色微变,待得全部看完后,他原样交给胤禛,“下官谨遵皇上圣旨,必竭尽所能助四阿哥追查此笔巨款去向。” “很好。”胤禛满yi地点点头,“不过在此刻查清楚之前,暂不得泄露我与十三爷的身份,一切都需要秘密进行。” 陈元敬刚想说他明白,却听胤禛又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给你,或许会有些扰民,但是别无他法。”说罢在陈元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元敬连连点头,“下官明白,四爷尽管放心,至于扰民带来的影响,下官会尽量降到最低。”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在来之前,胤禛已经从吏部调来案卷,仔细查过陈元敬的底细,晓得他是一个干实事的清官,这些年一直在地方任官,与胤禩一伙并无干联,而且当年在朝堂上,他对陈元敬的印象也极好。 他与胤祥虽为阿哥,身份尊贵,但在杭州人生地不熟,且又无可用之兵,必然要找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配合他们行动。陈元敬不论从身份还是为人来说,都是不二之选。 “不知二位阿哥现在住在哪家客栈?如果有什么消息下官也好回禀。”朝廷来人按理是住在驿站的,不过胤禛两人微服来此,必是选择去客栈歇脚。 “云来客栈地字八、九号房。”胤祥在旁边说了一句,此地的云来客栈与江宁一般分天、地、人,价格相差数倍,天字号房更是达到惊人的一两金子一晚,能住得起的不是巨贾富商就是达官贵人。为够过于引人注目,胤禛只选了次一等的地字号房落脚,饶是如此也要十两银子一晚。 片刻后,胤禛二人从杭州府衙出来,陈元敬原本是要亲自送出去的,无奈胤禛不同意,只得送到寅恭门作罢。在走落府衙门口的最后一处台阶时,一个人影横刺冲了出来,收势不住与胤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人影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胤禛的怀抱,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两百五十章 游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定一定神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约摸十五六岁,杏眼琼鼻,粉面桃腮,姿色秀丽,颇为动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穿了一身白衣,鬓边更带了一朵白花,脸上尽是急切之色。 不待胤禛说什么,她已经匆匆奔到竖立在府衙门口的大鼓前,贝齿轻咬,随后拿起放在鼓架下的鼓棰重重击在大鼓上。 “咚!咚咚!”击鼓声远远传来,落在府衙每一个人耳中,凡闻此声者皆是神色一紧,因为这个声音代表着又有一起冤案发生。 “升堂!”陈元敬在第一时间换下身上的便服,改穿上绣有白鹇补子的官服,在接过师爷递来的三眼顶戴花翎戴在头上后,肃然道:“上堂!” 正当杭州府衙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而变得极为热门时,胤禛他们已经回到了客栈。 翌日,杭州城百姓惊奇的发现有官差挨家挨户进去搜查,纵是达官富户亦无一幸免,听闻这是府尹大人的意思,至于原因则一概不知,唯有在后来透过在府衙做事的人嘴里隐约知道一点,似乎在追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在此之前还有另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在杭州城大街小巷流传着,以贩卖香料起家的赵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上下十二口人,除却一人受伤生还之外,其余全死了。 生还的那个是赵家三少爷,本以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想赵家的下人报官说有看到是赵三少爷像发疯一样拿刀砍了赵家所有人;换而言之,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鉴于案情严重,虽然没有找到物证,但杭州府衙还是将受伤的赵三少爷押入大牢,之后就是一连数堂的会审,最后断定赵三少爷就是杀害所有人的凶手,而凶器也在赵三少爷房中找到,是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与死者伤口相符。 此事陈元敬是主审,判其明年秋后处斩。秋决的公文已经呈给了朝廷,可就在这一日,突然有人以赵三少爷未婚妻的身份为他击鼓鸣冤,坚称他没有杀人,是有人嫁祸于他。 按大清律例,但凡有状纸呈上,身为府尹是一定要接的,哪怕已经判定罪行,只要人没死,就允许他人为其翻案。 不过陈元敬考虑到此事人证物证据在,根本毫无疑点,所以在经过仔细考虑后,退回了该女子的状纸。 这些事,胤禛是在客栈中听他人说起,并未放在心上,至于呈状的女子,他倒是猜到有可能就是那日撞到自己的那人。 入了十月后,连着几天都是秋雨萧萧,渐寒渐凉,直至十月初十这日天气方见好转,晴好之余又有秋阳高照,照在人身上有了几许暖意。 胤禛记起来了杭州这么些天还不曾带凌若去过西湖,一直待在客栈中,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心中必然是往向不已,逐携了凌若一道往西湖而去,这一路,比肩接踵,人流如潮,不论是杭州府的人还是外来游客,被缠绵的秋雨憋了这么多天,都趁此机会出来走走,而闻名天下的西湖自是不二之选。 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好是杭州。 这是宋时文豪苏东坡在杭州留下的诗句,西湖,三面云山,一水抱城的山光水色,拥有“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自然风光,令天下众生为之倾倒。 沿湖走来,画桥烟柳,云树笼纱,逶迤群山,林泉秀美,美仑美奂的风景令凌若目不瑕接,若非胤禛一路都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早已被人潮冲散;胤禛曾随康熙数下江南,而每次来,杭州都是必经之地,是以对西湖美景已颇为熟悉。 “瞧,那里就是相传白蛇与许仙邂逅的地方。”胤禛指了位于白堤东首的一座桥说道:“每到冬雪盛极之时,远观此桥若隐若现于湖面,仿佛从中截断一般,故名断桥残雪。” 的故事家喻户晓,凌若自小就听过,一个修练成精的蛇精为报恩而与凡人许仙成婚痴缠相恋的故事。化为名白素贞的蛇妖为许仙上天偷灵芝,与法海斗法漫金山,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如今断桥就在眼前,自无不去之理,拉了胤禛一道走在桥上,放眼望去,西湖美景尽收眼底,至于传说压了白素贞的雷峰塔就在西湖边上。法海镇压白蛇时曾道: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否则白蛇永不许出世。 见凌若站在断桥间不走,胤禛说笑道:“若儿站在这里,可是也想与白素贞一样遇一个许仙?” 凌若嫣然一笑,抚着冰凉的栏杆道:“妾身此生有四爷已经心满yi足了,才不要什么许仙呢。何况许仙可不是白素贞的良配,许仙在知道白素贞是蛇妖后就弃她而去,令得白素贞含恨于雷峰塔中,如此男子,一生不遇方才是女子之幸。” 人妖殊途,从不是分开两人的真正原因,许仙的懦弱与无能才是,只可惜白素贞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为何,在说到这些时,胤禛想起自己以前对凌若的误解,心中颇为内疚,执手温言道:“只是传说罢了,不必耿耿于怀,待会儿我陪你一道坐船去花港观鱼。” 凌若刚要答应,忽地旁边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是传说哦,真的有白蛇还有青蛇,她们现在还活着,那青蛇更是一直徘徊在西湖之中想要救她的姐姐。” 凌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蓬首垢面的女子,头上戴着不知从哪里摘来已然半残的菊花。最令人惊奇的是这样冷的天她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衣,那衣裳本该是紫罗兰的颜色,然因过多的污垢,使得它看起来像是黑色,只是偶尔那么一小块露出原本的颜色。 那女子神秘兮兮地瞥了一眼四周过往的人群道:“我告诉你们啊,说不定咱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就是青蛇化形而成。” 胤禛与凌若均是一阵皱眉,不知这女子从哪里冒出,而且还说这么奇怪的话,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妖。 第两百五十一章 平湖秋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姑娘你……”凌若想问问她身份,然刚开口对面那个女子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很邪门的,快走吧,晚了青蛇就要来吃你们了,吃的人越多她的法力就越高。” 见她越说越荒谬,胤禛摇摇头拉了凌若准备离开,此时,一个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匆匆奔了过来,一把拉过那女子长吁一口气道:“大妞你在这里啊,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可是吓死二叔了,快跟二叔回去。” 被称为大妞的女子挣扎嚷嚷道:“我不回去,我还要玩呢!” “你这丫头怎么又把菊花戴头上了,告诉你多少回了那是给死人的花,不可以摘来戴。”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朵半残的菊花从她头上取下来扔到地上,惹得大妞好生不悦。 直到这个时候,那男人才看到胤禛他们,忙道:“二位莫要见怪啊,这是我大哥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脑子有点不好使,整日里疯疯颠颠的,她父母死后就一直是我在照顾。今儿个出门干点活,忘了锁门,让她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这世间真的有妖,有青蛇有白蛇,她们吃人,很可怕的。”大妞的话令男人脸色一变,低喝了她几句,转身正要离开,忽地又犹豫了起来,最后咬一咬牙对胤禛他们道:“听口音,二位不是杭州人氏吧?” 胤禛点一点头道:“不错,我们们是从京城来此地游玩,刚到没几天,何事?” 男人压低了声道:“既是这样,那我奉劝二位一句,入夜之后少来这西湖,要我说妖不一定有,但这西湖确有点儿邪门。” 这话可是将凌若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追问他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想了会儿方道:“从去年开始,这西湖白天都挺正常,可每到夜里都会从湖底传出奇怪的声音,很是可怕,像是有一条大蛇在湖底翻滚一样。蛇妖的传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出来的,听闻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如今只要是杭州本地人氏夜间都是不来西湖的,我奉劝二位一句,夜间千万不要来西湖。” 直至坐上船,男人的话依然凌若耳边回荡,这个比明珠还要耀眼的西子湖在夜色下真会变得那么可怕吗? “还在想刚才那事?”胤禛见凌若一直心不在焉,逐安慰道:“那都是以讹传讹,不要在意,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妾身知道。”凌若回以一笑,抛开这些重新将心思放在了西湖美景之下,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南屏晚钟,坐在游船上将这些美景一一赏来,直至天色悉数暗下,本欲回去,然去又惦着胤禛说过的平湖秋月之景,今儿个天色这般好,又是初十,月亮圆了一大半,正是赏月的大好时机,逐决定在西湖多留一会儿。 入夜之后,西湖上的游客与日间相比少了许多,正如大妞二叔所说,除却撑船做生意者之外,很难再看到一个杭城本地人,难道夜间的西湖真有古怪? 游了一日,到底是有些累了,又没吃什么东西,逐寻了在杭城颇负胜名的楼外楼,这里的叫花童子鸡,龙井虾仁,还有西湖醋鱼都是经典名菜,凡进楼外楼者必点这几道。 这楼外楼就坐落在西湖边上,坐在雅间中可以看到星光点点的西湖,比日间多了一份神秘的美感。 “多吃些。”胤禛挟了一筷醋鱼到凌若碗里,“入府这些年没见你脸上多过一两肉,还是与以前那般瘦瘦弱弱的。” 凌若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故做难过地道:“四爷若是嫌弃妾身弱不禁风明说就是了,改明儿妾身替四爷物色几个身材丰腴的女子伺候着,省得四爷看着妾身碍眼。” 胤禛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笑嗔道:“我就说你一身瘦弱,凭白惹来你这么多话,你这小女子可是真难养。”话是这样说着,手里的筷子却不曾停过,又夹了几个虾仁道:“快吃吧,待会儿还要去赏月呢!” “嗯。”凌若笑着答应一声,不知为何,虽然以前在府里也经常坐在一起吃饭,但总觉得不及这一路上来得自然亲和。 这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付过帐后,两人来到湖边,胤禛早已将其中一艘船包了下来,此刻尽管登船就是了。 平湖秋月位于白堤西端,泛舟于此时,恰好明月亦升空,举头望月。可见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洒落层层清辉。 秋舸人登绝浪皱,仙山楼阁镜中尘。 这一刻整个西湖美得像一副素雅的江南水墨画卷,而人就在画卷之中游览。 美景令人如痴如醉,直至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初时只道是听岔了,然紧接着又响了几声,闷闷地像是从湖底传来,然水面平静如初,并不见什么波澜。 船夫的神色因这声音而有些不自然,回过头勉强笑道:“二位,这月也赏了,湖也游了,不若小可送二位回岸上吧?” 话是这样问,但手中的桨早已调转了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划去。为着这趟夜湖,他收了胤禛三倍的船资,不过也仅限于此,银子再好看也不及小命重要,再游下去,万一真出了事他可是后悔都不来及了。 胤禛见状并未阻止,只是问道:“怎么,这西湖底下当真有蛇妖不成?” 船夫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敢情二位客倌已经知道了?明知如此还敢来游湖,这胆子可是真大。” “你不也一样,明知有妖依然敢做这游湖的生意。”胤禛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的情况,这会儿功夫声音又没有了,平静如初。 船夫苦笑道:“小可是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才来冒这个险,如果不是愁那开门七件事,早就回家搂着婆娘睡觉了。” “开门七件事?这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胤禛尚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辞,很是不解。 凌若却是晓得一些,当下掩嘴笑道:“以四爷的身份不知道也是正常,船夫大哥所说的开门七件事是指:柴米油盐酱醋茶。前朝才子唐寅曾做了这样一首诗‘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世间多少人日日辛苦劳碌就是为了这七件事。”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家里出了点事,一个电话打过来什么心情都没了,码不好字,先更两章,欠的那章我下次补上 另外周庸那个是我失误,我已经联系编辑了,她有空的时候会帮我改好的,还是让周庸待在四爷身边吧,嘿嘿 第两百五十二章 诡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闻言忽地心生感慨,叹了一句道:“唉,有时候我倒宁可自己生在普通人家,即便要为生计奔波也好过这些。” 胤禛从一落地起,就是龙子凤孙,不需为平常人在意的生计操心,可同样,他肩上的担子亦比一般人重许多。向往普通人生活之类的话,于胤禛来说并不是虚言。 “那可不行。”凌若突然出声,同一刻伸手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掌,“若四爷是个寻常人的话,妾身可就没机会遇到四爷了。” 胤禛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微笑道:“我没事,不过突然发发感慨罢了。”望着越来越近的岸堤,他对船夫道:“再与我说说西湖闹妖的事吧。” 一听这个船夫就来火,愤然道:“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这么多年一直都太太平平的,可就在去年,每到夜里总能听到湖底有声音,像是有大蛇在里面翻滚一样,可吓人了;正因为这个,蛇妖的说法才不胫而走,具体是哪个传出来的我也不晓得。总之自那以后,夜间游湖的生意就差了许多,哪怕是外乡人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吓得不敢来游湖。像以前一晚上下来至少可以做十来趟生意,如今能有个两三趟就不错了,唉。” 在船夫的抱怨中船终于靠了岸,凌若上岸后等着胤禛付完船资一道回客栈,哪知突然感觉有人在她后背拍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瞥见夜空中似有一抹绿色闪过,转瞬不见。 “什么人?”惊诧之余凌若忍着身上一瞬间冒起的无数鸡皮疙瘩喝问看似无人的四周。 “怎么了?”胤禛付完银两恰好听到她的惊叫,忙过来问,待听得凌若感觉有人拍她背而又找不到人时,他也是一阵蹙眉,这地方还真是处处透着邪气。至于船夫,一听到这话,赶紧揣好银子将船系在一边,然后匆匆离开,显然也是怕沾了晦气。 “走吧,咱们先回客栈。”在离开前,胤禛又听到“咚”的一声 ,闷闷地分不清是地底还是湖底,在黑夜中听起来特别渗人可怖。 回到客栈后,发现胤祥一直等在房中,看到胤禛进来忙将一个小纸条递了过去,“中午时分接到府里的飞鸽传书,说查到流往杭州的银两基本都是从六通银号走的,我下午已经去过一趟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不过我看那掌柜分明有事隐瞒。”六通银号是有名的大银号,与宝顺银号一般遍布全国。 胤禛略一思索道:“既然有这条线索,那就一定得抓住,这样罢,明儿个一早我跟你同走一趟。” 之后胤祥问了凌若他们这一天的行程,待听得有传言说西湖底下有蛇妖时,这家伙竟然好生兴奋,摩拳擦掌地说要去这条蛇妖给抓来,若当真是成了精的老蛇,那蛇胆蛇皮都是好宝贝。 凌若被他说得一阵无语,她至今想起适才那一下,还心有余悸,世间本应无鬼无妖,可自己几乎是在被拍到的同时就回过了头,依然未能发现任何踪迹,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李卫走了进来,他今儿个一整天都在跟着那些人,打了千儿道:“启禀四爷、十三爷,奴才查到跟踪咱们的那伙人就落脚在这云来客栈当中,也是地字号房,与咱们隔了几间房。” 胤祥一听就竖起了剑眉,冷笑道:“好大的胆子,跟着咱们不说,还住到一家客栈里了,真当爷好欺负不成?” “住在一家客栈,他们正好可以时刻监视住我们们,只要咱们发现不了,就算迎头撞见了也不认识,好一个灯下黑啊!”如此说了一句后胤禛又问李卫还发现了什么。 李卫说那伙人很谨慎,他不敢跟的太近,只在他们进了房门后,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并未听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隐约听到有鸽子的叫声,想来他们也是靠信鸽与京城那位联系。 京城到杭州数千里之遥,且山高水长,多要绕行,纵然千里良驹来回亦不易;相比之下,可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鸽子就要快捷方便多了。 胤禛心中一动,命李卫注意那伙人的同时也要留意信鸽,如果可以截获他们往来的信件,就可以抢占先机。知已知彼,方可稳立于不败之地。 翌日一早,胤禛就与胤祥出去了,临行前嘱了凌若好生在客栈中歇息,然凌若心里总想着昨夜遇到的事,到底是谁在她背后拍了那一下,她敢肯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那一瞬间,背后真的站了一个人亦或是……东西。 生平头一次,凌若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产生了怀疑,风景如画的西湖当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白蛇青蛇,传说难道是真? 好奇犹如猫爪一样不断挠着凌若的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一趟西湖,匆匆用过点心后,带了墨玉同去。 白日的西湖,依然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换了往日瞧见这副热闹的景象墨玉一定高兴的不得了,然此刻却显得惶恐不安,紧紧跟在凌若左右不敢离了片刻,偶尔有一片树叶落在肩上,她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惹来左右好一阵瞩目。 她这副模样惹得凌若一阵失笑,摇头安慰道:“瞧你这样子,我怕妖没来你就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放心吧,就算真有妖,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出现。” 墨玉手忙脚乱地把肩上的落叶拍去后,攥着凌若的袖子一本正经道:“才不是呢,奴婢可是听说书先生说了,只有鬼才怕阳光,妖是不在乎的,否则那白蛇也不能与许仙成亲。” 凌若知道鬼神之说已经深入墨玉内心,非三言两语所能改变,逐不再言语,随游人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就到了昨夜她上船的地方,昨夜天色黑暗,她不曾注意,此刻才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一片长得极好的竹林,秋意并未在它们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依旧挺拔碧绿,茂密的竹叶遮敝了洒落下来的阳光,令得竹林里呈现一片暗意。 第两百五十三章 谣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本想去竹林中走走,然墨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指称那里阴森森的,搞不好有脏东西藏着,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又不肯一人留在此地,只得作罢。 往前走了一阵,在快到断桥的时候,凌若突然见到一个熟人,说是熟人,其实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 “我跟你们说,这里有妖,有蛇妖,她每天晚上都要跑出来吃人,把你们统统都吃掉!”大妞抓着一对从断桥上来下的男**声说着,吓得他们扭头就走,不敢再多呆一刻。 大妞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不过这次头上倒是没戴菊花,改而插了几根枯枝,她不断跟那些游人重复着同样的话,令那些游人一下子兴致大减,匆匆离去,不过大多数人当她是说疯话,一笑置之。 “大妞,你二叔呢?怎么又让你一人跑出来了?”凌若走过去将逢人就扯的大妞拉到一边。 大妞歪头看了她半天,忽地拍手傻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昨天那人。”不待凌若说话,她神色再度诡异起来,“蛇妖饿了,要来吃人了!” 墨玉被她说得浑身发凉,拉着凌若道:“主子,她就是个傻妞,别跟她说话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凌若安抚了她几句后继续问大妞道:“你二叔呢,为什么没看着你?” “二叔?”大妞茫然地重复了一句摇头道:“我不知道,二叔不管我。”说到这里她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别人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凌若凑耳到她旁边才隐约听得“蛇妖”“吃饭”“饿肚子”之类的话。 凌若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趴在地上四处找吃的大妞,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明明昨日她二叔说一直在照顾她,只是偶尔没锁门才让她跑了出来,可今日大妞依然在西湖游荡,且还说她二叔从来不管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自疑惑时,耳中忽地听到一声与昨夜相似的闷响,连忙问墨玉道:“你听这像什么声音?” “声音?”墨玉先是一阵诧异,旋即又露出害怕之色,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颤声道:“主子,这还是大白天呢,你别吓我啊,哪有什么声音。” 凌若一愣,侧耳再听时,发现周围除了游人的声音再无其它,难道刚才是她听岔了? “我知道!”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听到她们说话的大妞突然大叫一句,随后挣开她的手,跑到断桥上大声喊着,“蛇妖!蛇妖要出来吃人了,快跑啊!这里不能待了!” 来往游人皆听到了她的话,不过多将其当成了疯话,并未有多少人认真,依旧嘻笑漫步于西湖边,仅有少数几个胆小的离开。 凌若眸光一闪,快步走到大妞身边柔声道:“大妞你饿吗,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一听得有东西吃,大妞连忙点头,跟着凌若来到西湖边上的楼外楼,当迎客的店小二看到衣着邋遢的大妞立时收了笑容,不屑地喝道:“走开,这里没东西给你吃。” “她是我带来的,准备一间雅间。”扔下这句话,凌若径直牵了大妞的手走进去,到雅间坐了一会儿后,点好的菜开始陆续上来,见到有东西吃,大妞两眼放光,也不拿筷子,直接就用手拿,看得墨玉一阵皱眉,原本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被大妞这么一弄,就算摆的是龙肝凤胆她也没兴趣了。 八道菜,每一道菜都被大妞吃得一干二净,连盘子都舔干净了,意犹未尽地打着饱嗝傻笑道:“嘿嘿,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姐姐你人真好。” 凌若笑一笑,替大妞拿下插在头上的枯枝,似无意地道:“大妞,你经常吃不饱饭吗?” 一说到这里,大妞顿时委屈地低下了头,“嗯,二叔说我不听话,所以不能给饭吃。” “大妞这么乖,二叔怎么会认为你不听话呢,能否跟姐姐说说?”凌若循循问着,“还有西湖有蛇妖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二叔说的。”大妞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二叔说西湖有妖怪,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吃人,让我告诉大家,叫他们晚上千万不要来西湖,否则会没命的。我要是做得好,他就给我饭吃,而且不打我。” “他经常打你吗?”墨玉忍不住插嘴。 大妞点点头,挽起袖子,果然手臂上有一道道瘀红的伤痕,看得凌若一阵皱眉,昨日见那男人对大妞倒是甚好,现在看来却都是假装的,欺负大妞脑子有问题就虐待她,好生可恶。 “他为什么要让你散播谣言?”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没有!”大妞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不是谣言,二叔说真的有蛇妖,晚上千万不可以出来,不然会被蛇妖吃掉的。” “罢了,咱们不说这个。”凌若知道大妞精神有些问题,一旦认定了她二叔的话,自己再说什么她都是不会相信的,“大妞你告诉我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大妞点点头,她倒是认识路,带着凌若一路来到一处小院前,小院里竖着三间崭新的青砖屋,比旁边的房屋要好上许多。 还没进院子就看到大妞的二叔正与一群人聚在一起玩骰子,看到她们几人,神色微变,应付了那些人几句,收拾银子各自散去后,方才急急迎上来道:“大妞你跑哪里去了,可把二叔给急坏了。” 大妞不敢作声,低头站在那里,倒是墨玉冷笑道:“既然急坏了怎么还有心情玩骰子赌博啊?” “这……这不是闲着没事吗?”他讪讪地回了一句,目光闪烁不定,凌若本想问他为何要让大妞去散播谣言的,然此刻又改了主意,只道:“我把大妞给你带回来,你以后可要看好她,莫让她再四处乱跑了。” “我知道,这位娘子放心就是。”二叔贪婪的目光在凌若脸上扫过,这样美貌的女人,就是杭州城也见不到几个,若能一亲芳泽,就是做鬼也风流了,直至凌若走出院子,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第两百五十四章 方怜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在面对大妞时,二叔立马就变了一副模样,凶神恶煞地逼问。 大妞害怕地缩缩身子,虽然她傻,但以往被责打的经历却都记得,“我,我在断桥时跟她碰到的,我什么也没说,就说了西湖有蛇妖做怪是二叔你告诉我的。” “什么?!”听到这话,二叔神色立时急转直下,气急败坏地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往大妞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告诉你多少回了,谁问你这话都不能说,你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给说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这个蠢货,傻子,驴都比你能耐,白养这么大了,一点事都做不好,当年生下来的时候,那两个笨蛋就该听我的话把你掐死,省得现在害我!” 原本蜷着身子挨打的大妞听到这话尖叫一声,一头撞在二叔的肚子上,把他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待他爬起来再打,大妞已经跑出了院子,一边跑一边叫,“不要掐死我!我不要死!” 二叔气呼呼将棍子往地上一扔,爬起来想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这事出了纰漏得赶紧跟那边说才行,否则真让那女的发现什么可就麻烦了。” 尽管一想到那群人他就双腿发软,但终还是硬着头皮出门往某处走去。 至于凌若,她在离开大妞家后并没有马上回客栈,而是在附近打听大妞家的情况,从与他们相识的邻居口中得知,大妞一生下来精神就有些问题,所幸她父母不嫌弃,好吃好喝将她养大。不过可惜,在大妞十五岁的时候,她父母因病过世了,将她还有一间茶铺留给了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大妞的二叔。 大妞二叔游手好闲,整日里不是吃酒上窑子就是赌博,从不干正经事,一直人到中年都没姑娘愿意嫁给他。以前有他大哥在还好,他大哥去后,这家就被他给彻底败了,茶铺卖了,家里能当的东西也全当了卖了。对大妞更是随意打骂,全然不将她当人看待。 按说这种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该没什么好下场,可偏偏在去年,他突然有了钱,不止吃喝不愁,甚至还盖起了三间青瓦屋。 去年……也就是谣言开始的时候,这事竟然这样巧合?到底大妞二叔让大妞传播西湖闹妖的谣言用意为何? 疑问一个接一个而来,凌若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什么,但还缺少一个契机,只要找到这个契机点就可以拨开所有迷雾。 刚一踏入客栈,墨玉便拉了拉凌若的袖子有些酸酸地道:“主子,四爷和十三爷坐在那里喝茶呢,十三爷身边还坐了一个女人呢。” 凌若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了胤禛他们以及边上一身白色的女子,最令人诧异的是这女子鬓边居然簪了朵白花,一般只有家中亲人过世时才会簪白花穿白衣。 恰好胤禛也看到了她们,招手示意她们过去,到了近前,凌若尚未说话,墨玉已然道:“十三爷好福气呢,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带了一个美人儿回来。” “怎么和十三爷说话的,还不快道歉!”凌若知道墨玉心里不痛快,但这样的话无疑轮不到墨玉一个小丫头说。 “算了,不碍事。”胤祥摆摆手对繃着张脸的墨玉苦笑道:“不过你这还真是冤枉爷了,这位姑娘不是我带回来的,而是四哥!” “四爷?”这下轮到凌若诧异了,胤禛何时对女色这么感兴趣了,这么会儿功夫就将她带回了客栈,若这女子长得像纳兰湄儿还说得通,可看起来并不像啊! 胤禛颇为头痛地抚抚额,待凌若坐下后,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原来今天他与胤禛一道去六通银号查银两去向,无奈那掌柜嘴严实的很,反复就是一句不知道,被问急了就说不记得了,总之什么有用的都不肯说。 在回来的时候,经过杭州知府衙门,看到一个女子只身跪在衙门口,胤禛认出她就是那日与自己撞了个正着,之后又去击鼓鸣冤的女子。 胤禛本不欲多管,哪知那女子看到他们竟然一路追了上来,还口口声声要他们申冤主持公道。 胤禛无奈之下只得先将她带回客栈,还没问几句凌若就回来了。说到这里,胤禛朝一直咬唇不语的女子道:“你有冤可以去去找知府,甚至是巡抚、总督,我们们只是普通的商人,实在管不了你的事。” “不!”女子骤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不是商人,我很清楚!” 胤祥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姑娘这话好生奇怪,我们们不是商人还能是什么?”直至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女子姓甚名谁,莫名其妙就被缠上了。 女子将目光转向胤禛,苍白的下唇有一排被她自己咬出的齿印,“那日我在知府衙门口撞到你,曾摸到过你身上的料子,织法细密,触手柔软,而且逐花异色,通经断纬,分明是出自江宁织造的云锦,这种锦缎从来只供京城的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试问一个普通商人如何能穿在身上?我不会猜错的,你们必是来自京城的贵人。”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也是愕然不已,良久,胤禛摇头轻笑,万万料不到揭穿自己谎言的就是穿在身上的衣裳,真是始料未及;不过这也令他对女子的身份起了好奇,一般人不可能对锦缎这么熟悉,只是这样短暂的jie触就认出他身上的衣裳是云锦所制。 “你到底是什么人?若你不说清楚,我们们是断断不会帮你的。”胤禛抿了口茶问。 见胤禛默认了身份,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旋即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姓方名怜儿,家父乃是杭州织造方平。小女子自幼在织造纺长大,所以对锦缎绣品有几分认识。” 杭州织造的女儿?胤禛微微一惊,虽从其举止言行当中猜到应为大家闺秀,却不想会是官员之女,杭州织造是五品官,与知府平级,再加上又是内务府所派,例同钦差,在地方上地位超然,怎么他的女儿会穿着这么一身抛头露面,还在府衙喊冤?难道是杭州织造有什么事? 第两百五十五章 申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微一思忖后道:“去楼上客房,然后你将你的冤情细细说来。” 在到客房后,方怜儿开始细细说起她的冤情来,事情并非胤禛所想的那样,也与杭州织造无半分关系,她的冤是为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赵氏惨案中唯一的生还者也就是犯案者赵三少爷赵辰逸所喊,她坚持认为赵辰逸不会杀人,是被人蓄意栽赃嫁祸。 所以自从杭州府判赵辰逸秋后处斩后,她就不顾家人的反对为赵辰逸四处奔走喊冤,无奈杭州府尹陈元敬认为赵辰逸杀人罪证确凿并无可疑,退还了她的状纸,方怜儿不服,跪在府衙前,然后她看到了胤禛,猛然想起胤禛身上的云锦料子,便斗胆拦住了他们,接着就有了后面的一幕。 至于她身上的白衣白花,皆是为赵辰逸所穿戴,如果赵辰逸真被处斩的话,她就是他的未亡人。 听到此处,凌若已然明白,方怜儿必是与赵辰逸相恋,但是…… “你今年几岁?”她突然这么问。 方怜儿睫毛一颤,垂下眼睑低低说地声,“十五” 凌若点点头,续道:“这么说来康熙四十六年,你已经满十三岁,理当应该参选秀女,可是未选中?” “康熙四十六年我患病在身,是以未参加选秀。”在说这话时,方怜儿的目光有些躲闪。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紧跟着道:“也就是说明年你依然要参加选秀,既如此,你就算认为赵辰逸是被冤枉的也该避讳着些才是,万一传到京里……” 她话未说完,方怜儿已经激动地打断她道:“我不会入宫的,我要与辰逸在一起,这辈子就算死我也不会入宫。” 这话听得众人一阵皱眉,入宫一事,何时轮到一个秀女说了算,“不入宫”三字又岂是轻易说得的。 私自相恋,凌若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想起了自己与容远,有缘无份的相爱终归是悲剧一场。 这样的私定终身无疑是极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身乃至家人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地。只是她与方怜儿毕竟不熟,这些话不好劝,何况看她这样子,纵然说了怕也是听不进去,倒不如省下这番口舌。 十五年的人生始终是太少了,而且长在官宦人家,不曾经历过什么苦难,当有一天遇到爱情时,会执拗的认为爱情就是所有一切,为了爱情可以连性命都不顾。 如果在爱情这个漩涡中有幸保住性命的话,那么许多年后再回首,她会发现当时的自己是那么幼稚天真。爱,固然可以,但绝不是全部,有些人有些事远比一人的爱更重要。 这个道理,她明白了,但是怜儿还没有…… 当着面听人说不要入宫,胤禛与胤祥的脸色都有些怪怪的,胤祥更是道:“万一到时候皇上留牌,难道你还要抗旨不遵吗?” 听到这话,一直有些愁眉不展的怜儿突然露出一丝狡黠之色,“三年一次选秀,皆说是挑选德才兼备的女子充掖后宫,但德才与否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到的,留不留牌子大多在于容貌,我只要妆容化得丑一点,想来皇上不会在那么多秀女中独独留意我。” “我是说万一。”胤祥似来了兴趣,执意追问,“万一皇上要留你入宫,你真准备抗旨吗?” 怜儿抚着鬓边的白花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抬头坚定地道:“是的,我会抗旨!我与辰逸早已约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哪怕是死我也要和辰逸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们。至于父亲……”她自怜地一笑,凄然道:“他一心希望我入宫,在得知我与辰逸私订终身后,早已不认我这个女儿。” 胤禛阻止胤祥再问下去,转而道:“赵辰逸杀人是有人亲眼看见的,为何你会认定他是清白?” 一说到这个,怜儿顿时激动不已,双手拍在桌面上大声道:“我很清楚辰逸的性格,他淳厚善良,连小动物都不忍伤害,怎么可能会去杀人,一定是有人冤枉他,可恨那个府尹,昏庸无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辰逸杀人之罪,乃为父母官,如果辰逸真的死了,就算告到京城,我也要摘下他的顶戴花翎!” 胤禛皱了皱眉,“其实陈府尹并不像你说的那般昏庸,他定罪自有他的道理;何况这事发生在杭州地界,理应由他处治,即使我们们在京城有些地位,也不便插手地方上的事务。” “道理?我看是银两才对。”怜儿嗤笑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不趁机多捞点如何对得起这杭州府尹一职!” 胤禛对她的话本不以为然,但是怜儿告诉他们,就在陈元敬定赵辰逸死罪前一天,赵家一个远房表侄曾出入过知府衙门。 赵家以做香料生意起家,十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而今赵家直系几乎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个赵辰逸,如果他被定死罪的话,那么按例,赵家的财富就轮不到他继承,之后会按照亲疏远近由赵家旁系继承,而那个远房表侄就是赵辰逸除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被她这么一提,胤禛倒有些不确定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怜儿已然扑通一下跪在胤禛面前,磕头道:“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与辰逸,求求你们!” 胤祥扶起她,叹了口气道:“你连我们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这样着急磕头,也不怕磕错了人吗?” “不会!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一定能帮我。”怜儿执拗的话语倒是令胤祥没了脾气,举目看着胤禛,等他发话。 胤禛思虑片刻,并未立刻答应她的要求,只道有机会他会找陈元敬问问。 虽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答复,但听得胤禛肯管此事,怜儿已是颇为高兴。 待怜儿离开后,胤祥吹着茶沫子道:“四哥,你不会真想管这事吧?咱们自己的事可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呢!” “只是替她问问罢了,碍不了什么事,如果赵辰逸真是冤枉的,那咱们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胤禛淡淡地说着。 【作者题外话】:四章,补上昨天欠的一章 第两百五十六章 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摇摇头对凌若道:“瞧见没有,别人总说四哥冷漠刻薄不讲情面,要我看他分明就是烂好人一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凌若笑一笑,转着腕间的红玛瑙镯子道:“就是因为四爷菩萨心肠,十三爷才会在那么多阿哥里独服四爷一人。世人愿意说什么就由得他们去说,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纵然这世的人不解四爷苦心,我相信千百年后终会还四爷一个公道。” 胤禛笑一笑,不再接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凌若今日去哪里,他明明交待让她在客栈中好生呆着,莫要四处乱走,毕竟此处人生地不熟,西湖又传言闹妖,杭州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太平。 “妾身若不走这一趟,只怕有些事,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当下她将大妞二叔教唆大妞散播西湖有妖一事给仔细说了出来。 待她说完,胤祥第一个拍案而起,怒喝道:“好一个王八羔子,敢情就是他造得谣啊,好生可恶,若让我见到,非拆了他骨头去喂狗不成!”想他们堂堂两个阿哥,居然被一个平头百姓给耍得团团转。 胤禛闭目徐徐敲着桌子,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整件事,看似一个谣言,但其背后所牵扯的绝对不简单…… 许久,胤禛豁地睁开双目,“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个谣言应该是为了掩盖西湖底所传出的声音。” “西湖底,那能有什么东西?”胤祥一脸不解,总不成底下还有金子吧? “我也不知道。”胤禛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入夜后,咱们趁人少去一趟西湖,我总觉得这事蹊跷得很。” 胤祥摊摊手表示无所谓,随后他们在客栈里一直等到天黑,因为晓得了那些跟踪他的人同在客栈住着,所以他们问了店小二,特意从后门离开,为免人多引起注意,只带了一个周庸同去。 到了西湖边后,他们寻一个无人的角落,由周庸潜下水去,西湖并不深,纵是最深处也不及一丈,浅处更只有三四尺。 周庸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被破开的湖面很快又平静如初,根本看不出湖中多了一个人,然就在周庸下水的时候,胤禛他们清晰的听到几声闷响,很像是从湖底传上来。 片刻后,平静再度被打破,周庸湿身是水地爬了上来,对一直等在岸边的胤禛兄弟道:“启禀二位爷,奴才在下底游了一圈,发现除了淤泥之外并无其他。不过奴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什么?”胤禛精神一振,忙追问下去。 周庸忍着秋风吹在身上的透心凉道:“奴才在潜到水底的时候,发现底下的水要比上面暖和许多,像是游在温水中一般。” “有这等事?”胤禛与胤祥面面相觑,尽管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水底温度确实会比水面高一些,但这个事周庸也应该明白,可是他现在独独将此事指出来,那就说明水底温度比水面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难道这西湖底下还有地火不成?”胤祥一脸不敢置信,一般只在有地火的地方,水温才会比一般地方高,并且形成所谓的温泉,可是这西湖上千年以来,从没听说过有地火啊。 胤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回了客栈,事情越发的扑朔离迷了,西湖、谣言、地火,这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 在胤禛还全无头绪的时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伺机准备动手了…… 翌日,虽然一早起来就发现阴雨绵绵,然胤禛记着方怜儿的事,是以一早就与胤祥去了知府衙门,另外他也想顺道问问陈元敬关于西湖的事。 在胤禛走后不久,凌若亦起身梳妆,正在墨玉的服侍下更衣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却是周庸的声音,“娘子,外面有一个自称大妞二叔的人找您,说是有要事求见,您要见他吗?” 狗儿随胤禛一道去了府衙,至于李卫和几个从王府中带出来的侍卫则负责盯住那帮子人,是以留在客栈里除了凌若与墨玉外,就只剩下一个周庸。 “他?”凌若一怔,他来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是大妞出事了?想到这里,她连忙换好衣裳道:“让他进来吧。” 周庸领命而去,不多时再度响起敲门声,随周庸进来的正是一脸谄笑的大妞二叔,在示意周庸下去后,凌若来不及抿一口墨玉特意让客栈准备的马奶,劈头就问道:“你来找我,可是大妞出事了?” 听到这话,大妞二叔露出一副自责的模样,“不瞒娘子,今儿个一早起来叫大妞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她不在房里,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她,断桥也去过,都说没见着,这不实在没办法,想起昨日大妞与娘子颇为亲近,所以就想来问问娘子,可知道大妞还会去什么地方。娘子也知道这丫头脑子不大好使,我真怕她被人欺负。”从进来到现在,他双手一直背在身后。 墨玉将微温的马奶递到凌若手中,回身时嗤笑地看了大妞二叔一眼,“你这话问得好生蹊跷,大妞与你同住十几年,而我家主子与她相识不过数日,论亲疏远近怎么也不及你这位二叔,你都找不到,我家主子如何能找得到?” 自从昨夜从那些个邻居耳中听到大妞二叔的为人后,墨玉就对他甚为不耻,眼下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大妞二叔被她顶得说不出话来,讪讪地搓着手道:“这不是没办法嘛,否则我也不想来麻烦娘子。” 凌若同样不耻此人行径,但又担心下落不明的大妞,唯恐她出什么事,饮着马奶想一会儿道:“这样罢,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好之后就与你一道去外头找,大妞应该不会跑远。” “哎。”大妞二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退到一旁等凌若动身。 就在这个时候,墨玉在一旁嘀咕了一声,“之前不将大妞当人看,还教她四处散播谣言,现在却又来担心起大妞安危来,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墨玉无意中的一句话却点醒了凌若,是啊,一个从来就漠视大妞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关心在意?这绝不是一句“良心发现”所能解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从未告诉过大妞自己住在哪里,那大妞二叔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来? 凌若越想越不对劲,正想问个究竟,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口鼻,紧接着颈后一阵剧痛,顿时失去了意识。 【作者题外话】:剩下两章明天补上 第两百五十七章 劫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你在做什么?”墨玉听到声音回过头的时候,恰好看到大妞二叔将昏迷过去的凌若放到地上,脑袋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大妞二叔露出狰狞的笑意,在墨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死死捂住她嘴巴,让她发不出声来,随后故计重施,一掌劈在墨玉颈后,令她昏死过去。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将门拉开一些对外头的周庸道:“这位小哥,娘子说她要出去,能否请你替她准备一顶小轿?” 待周庸下楼后,他迅速将一个麻袋套在凌若身上,然后背起她从另一处楼梯处下楼,小心绕过正与掌柜说话的周庸奔到客栈外头,那里停了一辆他雇来的马车,跑上马车后,他忙不迭地催促车夫,“快!快走!” 马车在车轱辘的转动中以及绵绵秋雨中离开了云来客栈,一路往北而去,直至走出杭州城门,确认没人追来后,大妞二叔方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他刚才还真怕一个跑不及被人给追上。 他并没有给车夫指明具体要去的地址,只叮嘱他往北,车夫跑了许久也不见他叫停,又一直在下雨,忍不住问道:“这位爷,您到底要去哪里,能否给小老儿一个明示,否则再这样跑下去,可是要出杭州地界了。” “让你赶车就赶车,哪来这么多废话,爷又不会少给你银子。”大妞二叔没好气地喝斥了一句。 如此,一直等到天色全暗下来后,他方才命车夫在一间孤零零立在郊外的屋子前停车,在付清银子后,他背着装了凌若的麻袋推门走了进去。 借着点燃的烛火后能看到这是一间空屋,并没有人居住,不过在角落里却堆了许多米面青菜等食物,显然是有人刻意准备。 大妞二叔将套在凌若身上的麻袋取下,色迷迷地望着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倾国倾城的脸,真是一个美人胚子,他活了这么些年,玩过的女子也不算少了,但全加在一起,也不配给眼前这个女人提鞋;真想……真想尝尝这个女人的滋味,一定消魂蚀骨! 想到这里,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在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轻抚着,一下又一下,滑腻柔软的触感令他不舍得移开。 就在这个时候,凌若紧闭的睫毛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因为被打晕的太突然,所以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有些迷茫,直至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模样时方才骤然清醒,同时也感觉到脸上一直有一只手在抚摸,连忙挥开他的手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就是摸你脸喽!那么紧张做什么,摸几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大妞二叔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说实话,光着这样摸着脸就让他很兴奋,好想不顾一切玩玩这个女人啊!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抓我?”凌若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趁她昏迷时将她带到了这里,如今想来所谓大妞失踪,不过是他引自己上勾的诱饵罢了。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拍拍手站起来道:“不要妄图大喊大叫,没用的。附近只有这么一间屋子,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至于抓你……”说到他面容有些扭曲,伸出右手厉声道:“谁叫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竟然知道了是我让大妞散播谣言的事,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我被人活活砍断了一根手指!” 凌若清晰地看到在他摊开的右手上,少了一根小指,指根处包裹着被血染红的纱布,煞是可怕。 “他们原本要砍的是十根手指,十指啊!”想到小指被砍断时那种钻心鉵骨的痛楚,大妞二叔就一阵哆嗦,亏得他们改了主意,否则自己现在一根手指头也不会剩下。 他的话令凌若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在大妞二叔背后果然有指使人,西湖蛇妖的谎言皆是在他们授意下散播出去的。 “为什么他们会改变主意留下你其余的手指?”她不解。 大妞二叔嘿嘿一笑,忽地用力钳住凌若的下巴,恶狠狠道:“因为你,他们说只要我可以抓到你,就留下我九根手指。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偏偏你出现了,还哄得那傻瓜告诉你蛇妖的事是我教她说的,要不然我此刻还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呢!” 凌若冷冷回视于他,忽地启唇一笑,“你们现在才想要封口不嫌太晚了吗?我早已将你的事告诉别人,就算你抓了我,你造谣的真像一样会被揭发出来。” “你是指跟你一道来的那两个男人吗?凌福晋!”在漠然的声音中,他突然一语道破凌若身份。 “你怎么会知道?”凌若惊讶万分,甚至还胜过发现自己被绑架的那一刻。 “不止你,还有四阿哥、十三阿哥我都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身份显赫高高在上,为什么偏偏要跟我这个升斗小民过不去,我不过是为了混口饱饭而已,碍着你们什么了?!”说到后面,面目狰狞无比,显然是恨极了凌若一行人。 “这件事,是你背后那些人告诉你的?”在冷静下来后,凌若突然有了一个胆大至极却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想法。 大妞二叔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倒没否认,“你倒是聪明,不错,就是他们告诉我的,你不用想什么法子套他们的身份,因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胤禛他们刚一到杭州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告诉他了,所以在得知胤禛他们去游西湖后,他就暗中命大妞跑到凌若耳边去说西湖有蛇妖的话,之后为怕胤禛不当一回事,又特意跑过去,看似提醒,实际是想让他们远离西湖一地。 “呵,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帮着做事,你还真是认银子不认人,那目的呢,你该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蠢材!”凌若讥讽的说着。 “谁说的,他们让我散播谣言就是为了掩饰西湖底下传来的声音,他们要做一件大事!”直至这句话脱口而出,大妞二叔才意识到凌若是在套她的话,气得他一巴掌甩在凌若脸上,气哼哼地骂道:“死娘们,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在耍花样,信不信老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第两百五十八章 色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捂着生疼的脸毫不示弱地道:“真正难保性命的人是你,你明知我身份却还绑架于我,四阿哥绝不会放过你!一旦被追到,只有死路一条。”见大妞二叔目光闪烁不定,她又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肯放我回去,到时候我可以替你在四阿哥面前求情,让他饶过你性命,再说你绑了我也无用,你散播谣言的事二位阿哥都一清二楚。” 在短暂的沉默后,大妞二叔突然冷笑连连,“你不用在这里花言巧语,没用的,既然来了这里你就休想离开!至于那两位阿哥……嘿嘿,他们找你都来不及,又哪有心思管什么谣言。” 这才是幕后者让他抓凌若的真正用意,谣言既然已经被识破,那么就让四阿哥他们自顾不瑕,没心思去理会谣言的事。 其实他心里也很害怕,以他的身份跟当朝阿哥做对,还绑架四阿哥的福晋,正如凌若所言,唯有死路一条,但是他没有办法,若不照做,他只会死得更惨。何况他也已经想好了,等这里的事一了,他就立刻远走高飞,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躲上一阵,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至于那个傻妞,哼,他可不管,死了最好! 想到这里,大妞二叔的心思突然又活络了起来,既然都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那何不在离开前让自己爽一把,左右她已经落在自己手里了,王爷的女人啊,寻常人连看一眼都难,若就这么放过了,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何况那些人也没说要活着放她回去。 凌若一直有在注意他的神色,见他目露色光,心知不好,果然他淫笑道:“美人儿,听说四阿哥府里有许多女人,想必在府里时你常常独守深闺。眼下既然只有我与你两人,不若让我好好疼你,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尝到那**蚀骨,欲仙欲死的滋味!” 凌若心中一沉,自己最害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在大妞二叔轻薄自己之前,她迅速拔下发间的金簪,抵在喉间,同时站起身,一步步退后,直到抵到墙角无路可退时方才强自镇定喝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自尽于你面前。” 大妞二叔哪会将她的话当真,在他看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这辈子连血都不曾见过,哪有胆子自尽,“美人儿,你就不要再反抗了,与我做一夜露水夫妻有何不好?我保证会好好疼爱于你,说不定尝过那滋味后从此你就舍不得离开我了呢!” “无耻!”听着他的***,凌若气得浑身发抖,同时手腕用力,锐利的簪尖破肤而入,有殷红的鲜血顺着簪身流下,衬着莹白如玉的肌肤格外显眼。 “哎哎,美人莫激动!”大妞二叔没想到她真会如此刚烈,以死相抗,不由得慌了神,不敢再靠近。 凌若紧紧攥着金簪,仿佛那不是要她命的利器,而是能保她命的法宝,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大妞二叔厉声道:“退后!你给我退后!我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这肮脏的人碰一根手指!” 大妞二叔被她骂得一阵气恼,但又怕她真的不要命,这么个大美人儿若连滋味都没尝到就香消玉殒,未免太过可惜,逐摆手道:“好好好,我退后,你冷静一些,先把簪子放下好不好?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他想要骗凌若放下簪子,只要没了那个要命的东西,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无奈凌若早就瞧穿了他的诡计,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一直将金簪抵在喉间,只要大妞二叔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刺下去,对她而言,清白被辱远比失去性命更可怕,她的身子只有胤禛一人能碰! 大妞二叔见她不肯上当,只得讪讪地退开数步,不过那淫邪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凌若身上,哼,不让他碰是吗?好,有本事就一直别睡觉,否则…… 话分两头,周庸在发现凌若不见踪影,而墨玉又昏迷倒地后,情知自己中了计,连忙跑到杭州府衙将此事告诉正在与陈元敬说话的胤禛及胤祥。 得知凌若失踪,胤禛大惊失色,顾不得与陈元敬告辞,匆匆往客栈奔去,胤祥紧跟其后,至于陈元敬在稍一犹豫后也跟了过去。 回到客栈,墨玉已经醒了,她告诉胤禛,是大妞的二叔打昏了他们,凌若肯定是被他劫走。 “好他个瞎了眼的狗贼,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抓走小嫂子!”胤祥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正想要叫人随他一起去抓人,猛然想起这不是在京城,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当下念头一转,指着陈元敬道:“你,立刻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杭州城,然后挨家挨户地搜查,就算把整个杭州城翻遍了也要把小嫂子给找出来!” “没用的!”不等陈元敬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胤禛突然道:“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足够他将人带出城。” “一个刁民未必能想得这么远,指不定现在就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胤祥不已为意地道。 “他想不到,但是他背后的人能想到。”胤禛仔细将墨玉的话回想了一遍道:“正如你所说,凭他一个刁民好端端的为何要绑架凌若,就算怕凌若将他散播谣言的事情传扬出去也不至于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而这也恰好可以解释之前大妞二叔不合常理的地方。 “那我们们该怎么办?”一时间胤祥也被他说得没主意,“总不能就这样任他抓了小嫂子走了吧?” “自然不是!”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凉刺骨的笑意,“敢抓我的女人,他活得不耐烦了!” 胤禛从来就是冷静自持的一个人,任何出口的话都说得极是稳妥,然这一回却毫不掩饰,显然是怒到了极处! “陈府尹!”略一思忖,胤禛对陈元敬道:“能否麻烦你替我查一查朱二富这个人,看他这两年都与什么人jie触过。”朱二富是大妞二叔的名字。 第两百五十九章 布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阿哥放心,下官一回去就着手命人追查,另外要不要下官派人追查朱二富的去向?”陈元敬问道。 “也好。”胤禛点点头道:“本不想麻烦你太多,但眼下看来却是不行了,权当我欠你一份人情。”正所谓金银好借,人情难还。到了胤禛这个身份,寻常是绝不会欠人情的,因为他们很可能要为了这个人情而做一些违心之事。 在陈元敬走后,胤祥在屋中来回走着,颇为气愤地骂了几句,随即对坐在椅中的胤禛道:“四哥,那咱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干等着陈府尹的消息?” 胤禛目光一动,抬了眼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朱二富怎么知道咱们住在这里?” “当然是……”胤祥刚想说是小嫂子告诉他的,却猛然想起,凌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与大妞或是朱二富说过住在何处,那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知道咱们住在云来客栈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陈元敬,一个是方怜儿,这两人应该不会与朱二富有什么联系,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他相信说到此处,胤祥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果然,胤祥惊骇地道:“四哥可是说从京城一路跟着咱们到这里的人?”见胤禛点头,他心里激起一片惊涛骇浪,那伙人分明是八哥的爪牙,跟来此地不说,还早在一年多前就与朱二富有了勾结,借他与大妞之口散播西湖有妖的传言,恰恰也是从那个时候,西湖底开始有了异动,这两者之间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就算这一点能说通,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小嫂子呢?小嫂子与他们可没什么牵扯,顶多就是知道了朱二富散播谣言的事。”关于这一点,胤祥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我虽不能猜个十成十,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胤禛冷声道:“他要我们们自乱其心,无瑕他顾,而这也是老八一贯的做法。照我猜测,西湖底必然藏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秘密,令他如此在意紧张。” “又是老八,他还真是阴魂不散!”胤祥骂了一句就要往外走,胤禛连忙唤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胤祥收住脚步怒声道:“我去找陈元敬,让他把一直盯着咱们的那伙人抓起来,我就不相信严刑拷之下他们不说实话。等救回小嫂子之后,我再带上所有衙役人马去西湖逐寸逐尺地找,我倒要看看老八这个王八羔子在西湖下藏了什么样的大秘密,让他如此大费周章。” “没用的。”胤禛揉了揉一直皱在那里的眉头,“老八做事谨慎,能让他放心派到这里来的人,必然是死忠之士,就算用上所有酷刑也套出话来。而且万一将他们逼得狗急跳墙,凌若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胤祥听得一阵头大,负气地往椅中一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拿个章程出来。” 一时半会儿间,饶是胤禛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凌若在他们手里,自己这边始终是有所顾忌。 若儿,我一定会找到你,你要坚持住!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入夜时分,陈元敬来到客栈,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叫大牛的人,据他自己说经常与朱二富在一起赌钱,在一个偶尔的机会下,曾见过给朱二富银子的那个人。 在胤禛的示意下,大牛努力回忆着那人的容貌,“他大约六尺高,面方耳大,对了,在他右耳下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站在一旁的李卫听到此处神色一动,忙凑到胤禛耳边道:“四爷,奴才跟踪那伙人时,就曾见到其中一人右耳处有一颗黑痣,至于身高体征也基本相符。” 胤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大牛打发出去后,对陈元敬道:“陈府尹当官这么些年,也破了不少奇冤异案,敢问一声,若陈府尹明知一个人犯了案,但又始终查不到证据的时候会怎么做?” 陈元敬虽不解他何以突然将话题转到此处,但仍是仔细想一想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下官会绕一条路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他曾经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或是物证或是人证。” 换一条路走…… 这句话令胤禛精神一振,突然有了主意,送走陈元敬后,他唤过李卫,命他从此刻开始特别留心那伙人,一旦发现有信鸽飞出,立刻抓下来。 至于原因,胤禛连胤祥也没告诉,只道这是找到凌若的唯一办法,否则就算翻遍杭州城也于事无补。 如此一等就是两天,在凌若失踪的第三天,李卫终于等到地字号房有信鸽飞起,因为料定这信鸽是往北飞,是以他们早已在北面的林子里支好了大网,等信鸽一飞过来,就立刻撒网过去,将那只信鸽罩在网中。 待得信鸽落地后,李卫立刻抓起它藏在衣中,然后飞也似地跑回胤禛房间,听得有信鸽,已经两夜未阖眼的胤禛心中一喜,顾不得说话,连忙奔到桌前,命周庸将桌上东西收拾干净,然后端来文房四宝。趁着砚台磨墨的功夫,他从绑在信鸽脚上与笔杆一般粗细的竹筒中抽出纸条来,待看过后,他提笔沾一沾浓黑的墨汁,微一沉吟后开始在纸上落字。 胤祥不晓得他打得什么算盘,只好静静看着,然却是越看越不对劲,四哥的字他从小看到大,甚至可以说比四哥自己还要熟悉,可此刻纸上的字却全然不像四哥的笔迹,倒有些像八哥的字,难道四哥在模仿八哥写字? 这个怀疑在看到成文的内容时变成了肯定,上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分明都是以八哥口吻写出来的,命身在杭州的那些人将凌若带回京城。 等胤禛写完最后一个字时,胤祥已经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翘了大拇指笑道:“四哥好计谋,只要他们将这封信当成是八哥写的,那么就一定会去藏匿小嫂子的地方,咱们悄悄跟着,保准能找到小嫂子。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手模仿的功夫。” 第两百六十章 入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轻出一口气道:“我也是临时抱佛脚,希望可以瞒得过那些人吧!”在吹干纸上的墨汁后,他命周庸拿来小刀将纸裁成小片,然后依样卷好放入竹筒中绑回到信鸽脚下。 “只是四哥你为什么非要等他们放起信鸽呢,用咱们自己的信鸽代替不行吗?这样还能快……” 胤祥的声音在看到信鸽翅膀下一个用极浅颜色做的记号时嗄然而止,胤禛瞥了他一眼放开抓着信鸽翅膀的手淡淡道:“我与你说过,胤禩是一个极谨慎的人,不光是用人,哪怕用鸽子也一样。随意找一只鸽子来代替只能坏了事” “这个诡计多端的老八,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鬼当!”胤祥暗骂一声,后怕不已。 信鸽一般皆有固定的训练方法,不会说换一个人就有太大不同,是以周庸在接过信鸽后,跑到极客栈远一些的地方,稍做喂食,然后按着平常训练的法子指挥信鸽往客栈方向飞去。 信鸽毕竟不是活人,它只会按着固定思维去执行任务而不懂得分辨敌友,是以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往客栈落去。 王七是胤禩的长随亲信,此次领了几个人按照胤禛吩咐一路跟踪胤禛从京城到杭州,朱二富的手指就是他砍断的,凌若也是他指使朱二富绑架的,两日前他已经将此事借由信鸽传回了京城。 胤禩命他每两日就写一封信汇报情况,这日他刚将信鸽放出去没多久,就听得窗外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心知是信鸽回来了,忙打开窗子,果见窗沿外停了一只鸽子。 王七抽出纸条一看,竟是让他们将钮祜禄氏带回京城的命令,奇怪,这信鸽是两天前刚放出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带着八阿哥的信回来了,往常来回一趟至少得三天。 为怕有人鱼目混珠,假借八阿哥之名传信,他还特意瞧过信鸽身上的记号,确是出自廉王府无疑,想是信鸽这次飞得特别快。既是确认是胤禩交待下来,自然要第一时间去办。 释然之后,他将最得力的手下也是他亲弟弟王末唤了进来,在王末右耳处赫然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得知凌若被关押的地点后,他立刻带上王末还有另一人出发,其余人依旧留在客栈中监视胤禛一行。 在以王七为首的三人离开客栈后,胤禛与胤祥换上狗儿特意找掌柜要来的两套店伙计衣裳,扮做小二悄悄出了客栈,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等王七赶到关押凌若的那间小屋时,已是夜间,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那间小屋中透着一点光亮。 朱二富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满脸,浑然不觉外面有人敲门。 王七见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答应,惟恐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对随他来的那人道:“把门踹开!” 这种木板门哪禁得住人用力踹,不过两三下就被踹断了门闩,这么大的响动居然还没把朱二富吵醒。 看到睡得跟头死猪差不多的朱二富,王七心中来气,上去照着他脸就是两巴掌。 “谁?谁打我?”朱二富感觉到脸上的疼,迷迷糊糊坐起身来,他不认得王七,却认得王七后面的王末,待得看清之后,睡意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顾不得擦口水,惶恐地跳下床赔笑道:“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小的一声,好让小的去接您老。” 王末懒得与他废话,径直道:“让你抓来的钮祜禄氏呢?” 朱二富连忙鼓足力气推开堆在床与墙角间的几个大木柜子道:“王爷,她在这里呢!” “好端端的拿柜子挡着做什么?”王七随意说了一句后将目光转向墙角,在看到墙角处那个身影时明显愣了一下,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她就是钮祜禄氏?” 莫说王七有这个疑问,王末两人亦同样,他们都是见过钮祜禄氏的,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大体模样还是看得清,容色清丽,拥有倾城之美,哪是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目光呆滞,看起来皮包骨头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论。且这人还一直拿着金簪子抵在喉间,在喉咙处有数个已经结痂的伤口。 朱二富虽然不晓得王七身份,但看王末唯他马首是瞻就知道此人身份比王末还要高,赶紧道:“就是借小人一个胆子也不敢骗爷您啊,她千真万确就是钮祜禄氏。” “我让你把她抓来,为什么她会变成这副样子?”王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适才他刚要靠近,就发现原本还不过比死人多一口气的钮祜禄氏有了反应,握有金簪的手往前一递,殷红的血珠立时出现在皮肤上,令王七不得不停下脚步。 朱二富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对钮祜禄氏起了色心,才令她一连数日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吃不喝不睡,几天之间就迅速削瘦至此。 “爷您不知道,这女子醒转后就跟发了疯一样的不许任何人靠近,还扬言要自尽,给她吃的喝的也一口不动。小的实在没办法,又怕她逃走,只好用柜子顶着这里。如今您来,小的总算可以交差了。”朱二富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一边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凌若,唯恐她开口戳穿自己的谎言。 王七冷哼一声,对他的说法并不尽信,不过他现在更发愁该怎么将凌若带走,弄不好,她就得死在这里。刚在想办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好啊,原来你们把人藏在这里!” 王七骇然变色,因为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那位一直与自家主子作对,被称为拼命十三郎的十三阿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王七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一个踉跄,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 动手的人正是胤祥,他出手又重又快,旁边那两人看着这一切竟愣是没来得及挡住,胤禛得手这一下还不肯罢休,追着王七打,嘴里喝骂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狗贼,竟然敢绑架亲王福晋,看我不打死你!” 第两百六十二章 千刀万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整整昏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刚一醒转便看到胤禛倚在床头打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想是这些天不曾好好睡过。 凌若心疼地抚过胤禛的脸,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永远看不到他了,若不是想见胤禛的念头在支撑着她,那三天,她未必能熬得下来。 她的动作虽轻,却依然弄醒了胤禛,见到凌若醒来,胤禛欢喜不已,握着她的手道:“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说到这个,凌若感觉喉咙干涩难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指着桌上的茶杯,示意要喝水,一杯接一杯,直喝了整整四杯方才感觉好受些,趁着这个功夫,胤禛唤了墨玉进来,命她赶紧去煮一碗小米粥来,凌若刚醒又饿了这么久,吃不得太硬的东西,得先用软和的米粥垫垫胃。 这些日子,墨玉也不知道哭过几回了,尤其在看到凌若瘦得不成人形后,更是经常掉眼泪,一双眼睛哭得跟兔子似的,又红又肿;此刻看到凌若醒过来,欢喜得又要落泪,幸好是忍住了。 待墨玉出去后,胤禛抚着凌若皆是骨头的肩膀歉声道:“对不起,若儿,若不是我疏忽,没有多留几个人照顾你,朱二富就不会有机可乘,你更不会受这么多苦。” “四爷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哪能事事都料到,何况妾身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四爷不必再自责!”凌若安慰他。 胤禛扯一扯凌若身上过于宽松的衣服自嘲地笑道:“若这样也叫平安无事的话,那我不知道什么样才叫有事。”在凌若昏睡的时候,墨玉已经替她擦身换过衣裳,可是每一件从京城带来的衣裳,穿到此刻的她身上都空荡荡,少了许多肉。 凌若仰头看着他,眼中浮起温柔的笑意,“那顶多妾身这些日子每天吃一只鸡一只鸭外加鱼虾蟹蛋、牛羊猪肉无数好不好?” 胤禛被她说得一笑,夹了夹因为削瘦而显得越发高挺的鼻子,“看你还能开玩笑,应该是没什么事了。”顿一顿他又道:“真给你这么多你也吃不下,一日五餐就行,总之在回京之前你一定得比原来胖一些才行,否则皇阿玛见了,还道是我虐待你呢!” “是,妾身遵命!”凌若笑着应了一句,在等墨玉端粥过来的时候,胤禛突然想起一事来,“墨玉在替你擦身的时候,说你除了脖子之外,腿上亦有好几处淤青,姓朱的家伙究竟怎么虐待你?” 凌若苦笑着摇摇头,“没人虐待妾身,那些伤都是妾身自己弄出来的。”见胤禛不解,她咬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临了道:“妾身怕一旦睡着,他就会趁机不轨,又怕他在水和食物中下毒,所以妾身不敢吃也不敢睡,实在困得受不了就掐自己,如此才没让他寻到机会沾污妾身青白。那几天当真是度日如年,所幸,现在都过去了。” 听完这些话,胤禛的脸色已不是难看二字所能形容得了,狠狠一拳砸在床架上,“好一个畜生,明知是我的女人他居然还敢动色心,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他罪过!来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狗儿立刻推门而入,恭敬地等着胤禛吩咐,然胤禛在犹豫一下后,招手将他唤到近前耳语几句。 狗儿点头示意明白,就在他出去的时候,周庸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只见他一脸愧疚地跪下道:“都是奴才不仔细,着了朱二富的当,害福晋受这么多苦,奴才罪该万死,本来早就该受罚,但四爷说要由福晋亲自责罚,所以奴才才苟延到现在。”说罢双手递上木棍凝声道:“请福晋责罚奴才,那怕是把奴才打死了,奴才也绝无半句怨言!” 凌若就着胤禛的手半坐起身赦然道:“哪有这么严重,何况害我的那人又不是你,你不过是上了朱二富的当,起来吧。” “不!福晋不责罚奴才,奴才就长跪不起。”周庸坚决的态度倒是令凌若犯了难,想了半天道:“这样罢,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这样的处置对周庸来说,无疑是轻得无关痛痒,他小心地瞧了胤禛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方才千恩万谢地磕头,迭声道:“多谢凌福晋!多谢凌福晋!” “对了,四爷刚才与狗儿说了什么话,可是关于朱二富的处置,为何不能让妾身听到?”凌若好奇地问道。 胤禛弯一弯唇,抚着凌若的鬓发轻描淡写地道:“不是不能让你听,而是不愿让那些话污了你的耳朵,你只须知道,从今日起,朱二富将与太监无异,而他的报应不过才刚刚开始,千刀万剐,一下都不会少!” 对于任何敢伤害自己或身边人的敌人,胤禛都不会心存一丝慈悲,其实很多时候,佛陀与修罗不过一线之隔。 除却王七四人之外,尚留在客栈里的那些人亦被抓了起来,至此,胤禩遣往杭州监视胤禛的眼线悉数被控制,无一逃脱,如此也可以防止他们将消息传回京城;不过胤禛心里清楚,这样瞒不了多少日子,王七每隔两日就要放一只鸽子带信回京,若胤禩那边连着几日收不到信,必然会想到杭州这边出了事,从而防范布置,所以他们一定要在这段时间找到掩藏在西湖下秘密。 那几日,胤祥整日蹲在杭州府大牢之中,对着王七那帮人刑讯逼供,水刑、碳刑、弹琵琶等等轮番上阵,皆是他以前在军营或刑部大牢中看来的,专治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那阵子,杭州大牢中经常可以听到惨绝人寰的叫声,陈元敬虽然不喜胤祥用这般残酷的手段,但这些人本就是胤祥他们抓到的,且又涉及几位阿哥之争,实轮不到他一个府尹过问。 王七等人因被剔除了藏在牙中的毒药,所以不能自尽,只能生受百般苦楚,生死不由自已。不过与朱二富相比,他们算是幸运了。 可怜的朱二富先是被踢断了胸骨,没歇两天又被拖出去行宫刑,从此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不过这一切还没有完,止血后他被拖去行凌迟之刑,足足五天总共割了一千零三刀方才气绝身亡,在这段时间,他的舌下一直被迫含着数片老参,用以吊命之用。 第两百六十三章 私造兵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朱二富死的第二天,王七趁胤祥一次短暂的疏忽,咬舌自尽,不过他弟弟就没有他这样福气,王七死后,胤祥对王末等人看管的越发紧,他们根本寻不到机会自尽,在无休止的折磨以及求死不能的双重痛苦下,王末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康熙四十二年,当时的杭州府尹是胤禩的人,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他发现在离西湖不远的一处地底藏有为数不少的精金铁矿,不同于普通铁矿,这种精金铁矿放眼整个大清朝亦只有少数几个,用它制造出来的兵刃特别锋利,而且这样的矿在江南尚是第一次发现,最令人惊奇的是在矿坑附附近居然还伴有地火。 他将这件事上报给胤禩,不知为何胤禩竟然没有告之朝廷,而是选择将它掩藏了下来。如此一直过了五年,直至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胤禩突然命他与王七负责在矿坑开凿挖井,并招来大量铁匠。 至于具体胤禩要做什么,还有矿洞的方位,王末却并不知晓,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负责对外,王七才是真正主事者,也是真正得到胤禩信任的那个人。 早在之前,他们让陈元敬挨家挨户搜查以引王七他们上钩时,就已经听说有不少铁匠被一个神秘人以极高的报酬招募去外地打铁的事,如今总算是能对上号了。 在这件事上,胤禩投入的银两数以百万计,耗资巨大,所谋之事必然非同小可,兴许与社稷安稳有关也说不定。 胤禛记得,康熙四十七年,恰好是胤禩被康熙当众斥责为辛者库贱婢的那一年,正是这一句话令胤禩永远丧失了争储的资格,以后哪怕他做的再说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这对于处心积虑那么多年的胤禩来说,绝对一个无比深重的打击,尽管表面看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内心真实想法如何,谁都不知道。 何况事情已经查到这一步,断然没有放弃的理由。在与陈元敬一阵细谈之后,尽管他有密旨在身,但此事关系当朝阿哥,不宜大肆声张,还是需要借助这位府尹大人的力量暗中追查到胤禩秘密建在地底的巢穴。 陈府尹自无不同意之理,命杭州府的衙役在西湖附近暗中四处搜查,不可放过任何一处可疑之地。 在这样近乎逐寸逐地的搜查下,纵然再隐蔽的东西也难匿其踪,十月末的一日,矿洞被搜到,就在西湖西南面数里之外。 这日,胤禛与胤祥还有陈元敬领着一般手执刀剑全神戒备的衙差,从一个被草木遮住的洞口而入,这正是进矿洞的唯一入口。 起初是一条极窄的道路,只允许一人通过,且极是陡峭,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地道中一个不留神就会滑下去,是以他们走得极慢。 初时尚无感觉,但越往下走越是感觉热,待到后面,众人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呼吸亦略有沉重之感,不过这也证实了地火之言非虚,此处应该已经在很地下了。 一路往下,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开始有亮光,且隐约有叮叮咚咚的声音会来,偶尔还有极响的动静,倒与他们在西湖听到的有几分相象。胤禛精神一振,脚下又快了几分,大约又走了一柱香时间,眼前突然开朗,胤禛是第一个看到的,饶是他早有准备依然为眼前所见之景震憾。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数以百丈方圆计的地洞,洞中堆满了长矛利剑等兵刃,还有许多男子赤膊着上身,用力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铁块,他们没有用炉子生火,而是直接引地火为用,这些地火不同与往常所见的橘红色火焰,而是呈青白之色,显然温度极高,铁块刚一扔进去就呈软化之像,但是这些铁块很奇怪,不论怎么燃烧,只要一离开火焰就坚硬如初。 那些铁匠将铁块打磨成形后就扔到冷水中去,在他们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长枪短剑,钢刀利箭,什么样的都有,这里分明是一个私造兵器的地方。 铁匠们看到胤禛等人皆愣了一下,待看到全副武装的衙差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官是杭州府尹陈元敬,如今命令尔等全部起身放下手里的东西,到一边站好,否则本官有权以谋反之罪将你们当场格杀!”陈元敬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喝道,这种情况下他无疑是最合适出面的那一个。 那些人不过是普通铁匠,听到这话哪敢怠慢,连忙将手中的东西一扔,诚惶诚恐地站到一旁,等着陈元敬问话。 “是何人让你们在这里聚众私造兵器,你们可知此乃重罪,不说自身性命难保还会祸连家人的!”陈元敬紧紧皱着半白的眉毛,在他治下有人大肆私造兵器,而他身为父母官却一无所觉,实难逃失职之罪。 陈元敬这句话将那些铁匠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下求饶,有一个胆大的往前爬了几步颤声道:“回大老爷的话,此事与小民们无关啊,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在陈元敬的追问下,他们将如何来到此处的过程说了出来,与之前打听到的无异,有人寻到在杭州城中打铁为生的他们,以高于市价数倍的银两要求他们离开店铺,专门为他打铁两年。 打铁是一个极辛苦的活计,但所得的银两并不多,尤其是那些没什么名气的铁匠,辛苦一日,不过仅够温饱而已。而今听得可以赚到一大笔银子,自然心动不已,未曾多问就答应了那人的要求。 来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带上了头罩,根本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也一直到此处才晓得原来是雇他们打造兵器。尽管晓得这是要命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做主,那些人根本不容他们离开,只能被迫留在此处。 在这期间曾有人想逃走,但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来,受尽折腾后被扔入地火之中,他们亲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被地火焚烧怠尽,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从此他们彻底绝了逃走的念头,乖乖在这里做事。 第两百六十四章 祸引东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么说来,你们这里应该有监工,人呢?”胤禛皱眉问道,从刚才进来开始他就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一桩事,不应该没人监视这些铁匠才是。 那人摇摇头茫然道:“就在昨日,那些监工突然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小的们原本也想走,但又怕他们冷不丁地会回来,所以才继续留在此地。” 就在胤禛问话的功夫,胤祥已经开始在各处查看,地洞中有许多间开凿出来的石屋,里面摆着床褥等物,想是供监工与这些铁匠睡觉之用。 胤祥一路看过来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柜子里锁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东西,本以为不会有收获,未曾想,在撬开最后一个箱子时,竟在里面发现一件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衣裳。 色用明黄,圆领,右祍大襟,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秀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问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衣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裾四开。 这件衣裳,胤祥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而天底下,除了那人之外再没有一个敢穿这样的衣服,因为它是专属于皇帝的龙袍,独一无二! 可是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难道…… 神色大变的胤祥赶紧将龙袍取在手里,正要拿去给胤禛,突然瞥见一封放在龙袍底下的信件,待看清信上所写内容以及落款的印章时,胤祥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竟然是这样?! 当他将这一切交到胤禛手上时,胤禛亦是大惊失色,不是因为龙袍,光是眼前这个私造兵器的地方就等同于造反,再加一件龙袍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信上的落款印章才是真正让他骇然的地方。 竟然――是东宫印章,出自毓庆宫,是太子专用之印,怎么会在这里? 照信上内容所见,应是一封胤礽写给此地监工的信,询问他兵器制造的进度,还有龙袍是否有赶制好,句句皆属诛心之语,大逆不道! “为什么会这样?”胤祥面色凝重地问,明明这里是胤禩弄出来的,可搜到的证据却指向太子,信上的字迹与寻常所见太子字迹并无不同。 信在看完之后就被胤禛收了起来,连陈元敬都没有看到,不过那龙袍却是看得真切无比。 许久,有微凉的声音从胤禛齿间逸出,“老八他……始终还是走在了咱们前面。” 可以想见,王七他们并不是胤禩安排在杭州唯一的人手, 胤禩一连几天收不到王七的信,猜到杭州出了事,所以传信给另一拨人,让他遣走这里的所有监工,又留下龙袍还有书信,将一切祸水引到太子身上。 不论龙袍还是书信上的印章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拿到手的,胤禩应该早已经想好了后路,即使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也绝对无法与他扯上关系。 至于笔上的字迹,呵,要想模仿他人笔迹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初胤禛就曾耍过一手。 胤禩,他还真是思虑周详,如此既可不落任何把柄在人手,又可以借他之手除掉太子,一举两得! “四哥,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胤祥清楚,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好就会结结实实糊在脚背上。 胤禛此刻也是进退两难,若说,太子谋反之罪必然落实,同样也趁了胤禩的意,自己还可能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若不说,那么多人看在眼中,迟早有捅出去的那一天,到时候他就是一个欺君之罪。 左思又想,始终难有两全之策,尽管他坏了胤禩的好事,可同样,胤禩也给他下了绊子,这一局,说不好是谁输谁赢。 说实话,他确没想到胤禩会如此胆大妄为,生出谋反之心,若他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迟早会有一场大祸发生。皇阿玛在位时他兴许不敢轻举妄动,一旦皇阿玛龙驭宾天,皇权又落入非他一系之手,只怕立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且以胤禩的心计,他不可能只准备这一手,其他地方必然少不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看着手里的信与龙袍,胤禛一阵阵头疼,他得好好想想对策才行。 在离开之前,陈元敬问了胤禛该如何处置那些铁匠,私造兵器等同谋反,若以此罪论,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但他们原本皆是良民,是被人诓来此处,如果就此送了命,岂不冤枉,所以陈元敬想为他们讨一条活路。 胤禛也不愿太过为难这些铁匠,训斥了几句,让他们以后莫要贪财挣这种来路不明的银子后,便命陈元敬送他们各自返家,至于这些时日在地洞中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回到客栈的几日,胤禛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去圆满地解决这件事,然最后却发现,不论走哪条路,自身都必有损失;他所能做的就是选一条损失最小的路走过去。 很多时候,阳谋远比阴谋更可怕,因为你明知身陷局中,依然不得不踏进去…… 至于西湖异响的事情后面也查清楚了,在胤禩将此地凿为铸兵之处后,发现地洞中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甬道直通到西湖底,打铁的时候,声音会顺着甬道传将过去,令得游人听到异响。这声音白天亦是有的,不过夜间更加明显一些,为了掩盖这一点,胤禩就命人四处散播西湖有蛇妖的谣言。 入了十一月后,天地间一片清寒,下雨时常可见其中夹了细小的雪子,人一旦走到外面,呼呼吹在脸上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凌若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像刚被救回来时那样瘦得可怕,脸上亦有了些肉。 初七这日一大早醒来,凌若推开窗子发现外面竟然白雪皑皑,屋顶,路中,尽皆覆上一层厚厚的雪,且天空中还不断飘下形如柳絮的飞雪。 凌若尚是第一次看到南方的雪,不由得起了兴致,让墨玉赶紧替她梳洗更衣,她要去看看雪中的西湖与那断桥。 第两百六十五章 断桥残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不请四爷一道去吗?”墨玉一边替她系上烟霞色镶有银灰色风毛的披风一边问着,“奴婢刚才看到四爷在十三爷那里呢!” 凌若想了想道:“既是在议事,那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你陪我走走就是了。” 墨玉答应一声,扶了她出门,不想门外站着一个英挺修长的身影,不是胤禛又是谁? “四爷!”凌若颇为惊讶地看着他,“您不是在十三爷房里吗?” 胤禛牵过她的手缓缓往楼下走去,口中轻声说道:“原本是想找老十三一道想想呈给皇阿玛的奏折该怎么写,不想一开窗子看到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雪,记起你说想看断桥残雪,所以就来找你了,正好碰到你要出门,巧得很!” 见他始终记得自己说过话,凌若心中一甜,带了几许笑意道:“其实有墨玉陪着妾身去看也是一样的,四爷正事要紧。” 胤禛长叹一声道:“还有什么要紧的,左右已经成定局了,这次始终是被老八摆了一局。” 凌若默然无语,书信龙袍一事她皆已经听胤禛说了,此事涉及东宫,确实及不好办,一个不好就会祸及自身,怪不得胤禛如此愁眉不展。 她还在想着该如何安慰,胤禛已是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说了今儿个要陪你去看断桥的,走吧。” 一走出客栈,才真切感觉到这场雪的下势,如柳絮又似鹅毛的雪花一片接一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站了一会儿功夫,两人的眉发就尽皆成了白色,更好笑的是有那么几片雪花像顽皮的小精灵一般,落在胤禛的薄唇上,不经意间看去,就像是白色的胡须一般。 凌若本想替胤禛拂去唇上的雪花,哪知就这抬手的功夫,她自己手上就落了好几片雪花,如此一来,不止没有拂去,反而越拂越多,连下巴也有了,瞧上去像长了一大堆白胡子,极是滑稽,瞧得她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四爷您长胡子了呢!” 墨玉原本就忍得极为吃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怕胤禛怪罪,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嘴巴,另一只拿着油纸伞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看着她们这副模样,胤禛笑着摇摇头,顺手接过伞,挡住自己与凌若头顶上空的落雪后方才抚去脸上的雪花,赦然道:“不过是几片雪花罢了,值得你们笑成这样吗?” 凌若噙着一缕笑意道:“妾身只是在想,四爷年老之时,会否就像刚才那样,白发白须。” 胤禛握一握凌若冰凉的小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放心,你一定会看到那一天。” 没有人比凌若更明白胤禛这句话的意思,暖意在心流过,于嫣然巧笑中握紧了胤禛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来到西湖,大雪未歇,不断有鹅毛雪片飞落入湖中,往往一片未化一片又落,白茫茫一片,比之往常多了一份晶莹朗澈之美。 站在瑞雪之中远远能看到横在湖面上的断桥,因为覆了白雪之故,远观桥面若隐若现,似断非断;断桥之名正来源于此。 虽然眼下天气寒冷,又正在下雪,但桥上游人不增反减,皆是冲着断桥残雪美景而来。站在断桥之上,往西北眺望,可见孤山、葛岭一带楼台上下,如铺琼彻玉,晶莹剔透,有一种往日难见的冷艳之美。 这世间最美的从来不是珠玉华服,而是自然界鬼斧神工造就的美景,令人叹为观止。 “四爷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凌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们来杭州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今银两的流转过程虽然还不明确,但去向却清楚了,用来建造兵器库所用。从这个意义上讲,胤禛此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是回京覆命的时候。 胤禛抚着覆了积雪的栏杆漫漫道:“再晚几天吧,还有一件事要办。” 凌若稍稍一想已猜到几分,“可是为着方怜儿的事?” “是啊!”胤禛如是应了一声又道:“既然答应了总不能中途而废吧,左右已经来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呆一天两天;而且那天我与陈府尹也谈了,赵辰逸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有能力连杀十余人,从这一点上说有些不合常理。” “那赵家那个远房表侄呢?有否可疑。”凌若想起方怜儿曾经提起出入过府衙的那个人,逐有此一问。 “他确实出入过府衙,不过是为了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陈府尹调查过他,并没查到什么可疑之处;至于收受银子一说,那就是无中生有了。”胤禛拍拍栏杆,看那四散而落的积雪道:“看来我要亲自见一见那个赵辰逸才行。” 自断桥回来,已是过午时分,尚未到客栈就远远听得争执之声,近前了才发现竟是方怜儿与李卫。 “你让开!我要进去问个明白,四爷明明答应过要替辰逸翻案,为何过了这么久都不见消息。”方怜儿一边推攘着李卫一边大叫。 李卫颇为无奈地道:“姑娘,我说过了,四爷此刻不在府内,你就是进去了也没用,等四爷来了我再通知你。” 方怜儿根本不肯听他说,依然执意要入内,直到李卫看到胤禛,忙不迭地唤了声四爷才令得她停下动作。 方怜儿一怔,没料到胤禛真不在里面,一直当是李卫敷衍自己,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怒目相向,不过没等她开口胤禛已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并非存心拖延,只是之前有事要办所以耽搁了。“ 凌若亦在一旁道:“怜儿姑娘放心,适才四爷已经与我说过,要特意多留杭州几天,替你查清赵家一案。” “当真?”方怜儿将信将疑地问道,来之前她已经想好,若胤禛不肯管这事,她即刻收拾行装进京告御状,哪怕告到皇帝面前也要还辰逸一个清白。 胤禛微一沉吟道:“这样罢,我恰好要去牢里见见赵辰逸,你若有空,就随我一道走一趟。” 方怜儿自无不允之理,当即随了胤禛往府衙行去,凌若也想见见这个赵辰逸,逐与他们同去。 第两百六十六章 方织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府衙,却被告之陈元敬在见客,等了一会儿后方见一个身形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见到方怜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走,跟我回去!” 方怜儿似乎颇为惧怕这个中年人,被抓住的一瞬间竟不敢反抗,直至快迈出门槛时才似回过神来,死死拉住门环,倔声道:“不!我不回去,在替辰逸翻案,还他一个清白无辜之前,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去!” 中年人脸色越发难看,怒喝道:“辰逸辰逸!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为了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连家也不回,爹娘也不认!” “他没有杀人,是你们冤枉他!”方怜儿尖叫道,中年人力气极大,扯得她手腕像要断掉一般,头上不住冒冷汗。 “你个逆女!”中年人气得不得了,一巴掌甩在方怜儿脸上,“白养你这么多年,竟然不信爹娘去信一个外人。为了他,堂堂织造府的千金小姐四处抛头露面,还穿着这么一副如丧妣?的衣服,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你死了爹娘呢!” 听到此处,胤禛隐约猜到了中年的人身份,应该是杭州织造方平无疑,想不到方怜儿与她爹的关系差到这等地步。 “方兄,有话慢慢说,别动手。”陈元敬听到外面动静,匆匆跑出来一看,却见得这么一副场景,连忙上前劝阻。 方平气呼呼地甩手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逆女是想把我活活气死!明年就要选秀了,她却在这里与那个姓赵的死囚牵扯不清,万一传到京城,我这张老脸没了不要紧,方家上上下下都要被她牵连在内!” “够了!”方怜儿尖叫一声,愤然道:“别动不动就把方家拿出来,我是你女儿,不是你手里的一件工具,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参加选秀,不想做妃子,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很奢侈吗?还是说你根本就只在乎自己的前程,为了高官厚禄,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 “逆女!逆女啊!”方怜儿这番话听得方平痛彻心扉,除了这几个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陈元敬看到了胤禛,只是这种情况下实在不便多说,他拉了方平的胳膊半拖半拉地将他拉到了之前所坐的花厅,“方兄息怒,世侄女年纪尚幼不懂事,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十五岁,不小了。都怪我与夫人将她宠坏了,让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指不定这方氏一族就要毁在她手里。”方平痛心疾首地说着。 “方兄也不必这么悲观,依我看世侄女道理还是懂的,只是此刻被情所迷,分不清是非黑白,等这份迷恋过了就好了。”说到这里陈元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们总归是俩父女,别一见面就搞得跟仇人一般,慢慢来吧!” “慢慢来?”方平苦笑一声道:“只怕她还没想明白,方氏一族已经招来弥天大祸!”他阻止还要说话的陈元敬,“老弟,咱们是同年又是好友,怜儿现在做的事有多危险,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总之我就一句话,今儿个既然碰到了,哪怕绑我也要把她绑回府,你别管了。” 陈元敬苦笑一声道:“我倒是不管,可有人要管啊。”在方平疑惑的目光中他低声道:“可曾看见与怜儿一道来的那名男子?” 方平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一眼,虽只是静静站着,却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令人看不透,“他是谁?” 陈元敬犹豫了一下道:“他是谁我不能说,但是我叫他四爷,你好生想想,这天下有几个四爷。” 方平不是蠢人,再加上陈元敬又是存心点拨,一下子就想到了胤禛身份,这份惊讶非同小可,瞪大了眼睛道:“京里那位?” 随着陈元敬点头,方平连最后一丝怀疑也没了,他相信这位同年不会无的放矢,只是万万没料到这位号称冷面阿哥的四爷会悄悄来这杭州,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说,怜儿怎么会与他走在一起? 陈元敬瞧出了他心里的疑惑,摇摇头道:“怜儿如何与他相识我也不清楚,不过瞧怜儿的样子似乎还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怜儿是不是求了四爷替姓赵的那臭小子翻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随着这句话又升了上来。 “前阵子四爷已经来问过赵家案子的情况,不过要说翻案还不至于,不过是想再彻查一遍。”说到这里,陈元敬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方兄不用急着生气,其实这事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你想赵辰逸杀害赵家上下十一口的事已经人证物证俱在,确凿无误。唯世侄女不信而已,若四爷再一次证明赵辰逸的罪行,那世侄女想不承认都不行了,正好可以让她对赵辰逸死心。” 方平细细一着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心中稍微舒服了些,但又担心适才方怜儿那番话被胤禛听在耳中,给方家带来什么隐患,毕竟胤禛可是皇上的儿子。 陈元敬想了一下道:“依我看,四爷这人并不像传言的那般冷酷无情,相反有情有义得很,否则也不会助世侄女来查此案;而且我适才一直有在留意他言行神情,并无动气或不悦之色,应不会有碍,没事的,把心放宽些。这样罢,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与世侄女他们说说。” “唉,这个逆女,真是要把我和她娘给活活气死才肯罢休。”方平长叹一声,苦涩难言。如果康熙四十六年,怜儿没有生病,那一切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不论选中还是发还本家,至少都不用像此刻这般提心吊胆。 且说陈元敬在安慰过方平后,来到正厅当中,始一进门就见胤禛坐在上首,凌若正坐在旁侧低声安慰着不住垂泪的方怜儿,罗袖下的皓腕上有一大片淤红,想是适才与方平拉扯间不甚弄伤的。 第两百六十七章 提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元敬进来后先向胤禛赔了个不是,随后才走到低泣不止的怜儿面前叹道:“世侄女,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多嘴,在这件事上你确实有些任性了,怨不得你父亲生气。” 见怜儿不理会自己,他又道:“你可知你父亲今儿个来找我做什么?” 怜儿抬起含泪的眼眸恨恨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让你早些处置辰逸,好叫我绝了这份心思。” “你错了,你父亲做事素来光明正大,不屑用这种宵小手段;他今日来,其实是来求我。” 求?怜儿愕然地睁着美目,在她心中,父亲一直是强势的人,这个字眼无论如何都与他扯不上关系。 “他知道你曾击鼓鸣冤,被我退回去后,一直心怀不愤,多有口不择言之时;他怕我会定你的罪,所以特意来恳求我不要与你一般见识。”陈元敬顿一顿道:“世侄女,其实你父亲真的很疼你,我与他相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为一个人拉下脸皮来恳求。” 凌若拍拍怜儿的手,深有感触地道:“是啊,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过去的事就算了,一家人完完整整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在一阵静默后,方怜儿突然摇头道:“不是的,父亲若真的爱我,就不会一意孤行,坚决认定辰逸有罪,又不断阻挠我替他申冤,始终在父亲心中,高官厚禄才是最要紧的,女儿……”她自嘲地笑一笑,“不过是可以助他达成所愿的一枚棋子罢了,眼下这枚棋子还有用,他自然舍不得扔掉。” 说来说去,问题始终出在赵辰逸身上,凌若爱莫能助地看了胤禛一眼,后者将取在指尖拨弄的沉香木佛珠套回腕上,长身而起对陈元敬道:“走吧,带我们们去见一见这位赵三少!” “是。”陈元敬对方怜儿固执亦无可奈何,唤过师爷陪着他们一道下大牢。 牢房是没有阳光的,只有几盏昏暗的煤油灯在那里燃着,于腐朽的气息中映照出牢房中一张张苍白无神的脸庞。这里的人有些是短期关押,过个几月就会放出去,有些则是长期甚至永无休止的关押,许多人在牢房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这种看不到希望尽头的关押往往会令人发疯。 一路走来,凌若耳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叫声、骂声、哀求声,更有无数只手从木栏栅中伸出来,稍一留神就会被他们抓住,难以挣脱。 “大人,赵辰逸因为死囚犯,所以被关押在最里面那间,那里都是一些穷凶罪恶之辈,极是危险;要不要属下去将赵辰逸提到这里来让大人审问?”说话的是大牢的牢头,很有些眼色劲。 陈元敬是晓得那些人的,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当初为了抓他们归案,死伤不少衙差。一个个皆是打从骨子里透着狠劲,进去后万一发生暴乱后果不堪设想,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身份尊贵无比的四阿哥,当即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将他提过来讯问。” 在牢头去提赵辰逸的这会子功夫,早有机灵的狱座端上木櫈请他们坐下,又抬上桌子,放了一盏煤油灯,瞧着还真有了些审讯的味道。 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方怜儿,自从赵辰逸被抓进来后,她就再没能见过,牢里条件这般辛苦,他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模样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要掉泪。 师爷奉了笔墨摊开在桌上,此次虽非正式提审,但还要做记录以便查看,自然这文卷里的提审人只可能是陈元敬而非胤禛。 过不多时,只见牢头提了一个身形削瘦,双目无神的年青人过来,随着他手的放开,那人如无骨虫一般软软倒在地上,手脚上的镣铐在与地面相触时发出沉沉的响声。 方怜儿悲呼一声,快步奔至他面前,双手颤抖地扶着他道:“辰逸!我是怜儿啊,我来看你了。” 怜儿……在这两个字的刺激下,赵辰逸的目光渐渐凝起一丝焦距,灰白的双唇不住发颤,良久才听到他沙哑哽咽的声音,“怜儿!怜儿!” 方怜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着他的手不住点头,许久才道:“你不用担心,我带了人来救你,他一定能替你洗刷冤屈,还你一个公正清白。” “是吗?”赵辰逸的目光并没有如她那般激动,只是死死盯着身上重得像要把他压垮的镣铐喃喃道:“真的还有解开那一天吗?” 方怜儿斩钉截铁地道:“一定会有,因为我们们还要成亲,你说过,这辈子要娶我为妻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可不能赖。” “怜儿……”听得她这番话,赵辰逸忍不住鼻中泛酸,重重点头带着鼻音道:“是,我要娶你为妻,所以我不能死,不能认罪!” 在这样的话语音,他仿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膝行到陈元敬等人面前,磕头大声喊冤,“小人冤枉,小人尚有杀人,求青天大老爷明查,还小人一个清白!” 胤禛打量了他一眼道:“且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 赵辰逸点点头道:“记得那夜小人原本在睡觉,睡到一半突然听得外面不对劲,就出来看看,哪知一出来就看到有个黑衣人拿着把刀在追杀大哥他们。”他的声音渐渐起了惊慌,“尽管很害怕,但我可是追了上去,越追越可怕,地上躺了好几个人,有大娘、二娘她们,一个个身上血肉模糊,被砍得面目全非,我的手就在那个时候沾上了血。” “我虽然极力想要阻止,但那人力气很大又懂武功,我根本不是对手,眼睁睁看着他杀了大哥他们,然后那刀又拿来砍我。我躲不开,只感觉身上一阵剧痛,然后就没了意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赵家上下,不算那些奴仆,除了我之外都死了,无一生还!”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掩面而泣,想是那一幕惨相令他至今难忘。 第两百六十八章 身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低头翻看着之前关于此案的所有记录,他翻得极快,寸许厚的案卷很快就翻完了,上面记录的情况大致与赵辰逸所说相符,只不过黑衣人换成了他自己,而凶器最后也在他房中找到。 “既然赵家的人都被杀死了,为何唯独放你一条生路?”胤禛徐徐问道,这是在赵辰逸说词当中唯一不能说通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以为我死了吧,毕竟那道伤口有那么长,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赵辰逸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衣服,果然在他胸前横着一道约半尺长的伤口,新肉已经长出来,像一条粉色的蜈蚣横在那里,狰狞可怕。 在他将衣服掩上的时候,凌若不经意间瞥过的目光恰好看到他腰侧有许多道细小的伤痕,伤口与胸前那一刀不同,应是老早就在的,瞧着有点像用刀片割出来的;奇怪,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 当她将这个疑问告之胤禛的时候,后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目光掠过放在卷宗最上面的那张纸,“赵辰逸,根据卷宗所记载,你母亲原是侍候赵家老爷洗脚的一个丫头是吗?” 赵辰逸脸颊上的肉因这句话而抖动了一下,垂下头低低回答了一声,“是!” 胤禛见状继续道:“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她被赵老爷看上,之后就有了你,不过你出生后赵老爷找算命先生看过你的八字,说在十岁之前容易克父,所以你甫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乡下寄养,在你八岁那年,你母亲因病过世,而你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更不需说送终。” “是!”同样的字,再一次从赵辰逸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比刚才沉重了许多,垂在两侧的手握得铁链咯咯作响,面有痛苦之色。 方怜儿见情郎痛苦,忍不住对胤禛道:“你不是来查案的吗,平白无故问这些做什么,辰逸生母早逝的事咱们都知道,何必再多问!” 胤禛未曾回答她的话,只继续问道:“你十岁回府之后,赵家人待你如何?” “父亲待我很好,大娘更待我犹如亲子,兄弟之间亦相处融洽和睦,原本我还想着去京中参加会试呢。父亲和大娘一直盼着我能光耀门楣,不想竟出了这种事,一夜之间,亲人全部离我而去,阴阳永隔!”说到悲伤处,赵辰逸怆然落泪。 “是吗?”胤禛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着,“ 你既然遇到过那个黑衣人,可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赵辰逸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当时天太黑,看不清。” 在说这句话时,胤禛留意到他目光有那么一丝微弱的躲闪,仿佛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 在方怜儿极度不满的目光中,他停止讯问离开了牢房,并在之后的几天里,辗转问了许多以前在赵家侍候的下人,多是关于赵辰逸平时的生活点滴以及与赵家上下的关系;他始终怀疑之前赵辰逸所说父慈子孝的场景,试问一个因为算命先生几句话就将刚出生的儿子送到乡下寄养,且长达十年不闻不问的父亲会好到哪里去。 尽管问到的情况支离破碎,但当所有碎片组合在一起时,渐渐还原了一个事实;残忍,但却是独一无二的真像! 之后,又让陈元敬去问了浙江学政关于赵辰逸会试资格的事,尽管知府与学政非属一路,但这个面子学政还是肯卖的,何况会试名单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出人意料的是浙江会试名单上竟然没有赵辰逸的名字,不是因为他犯案以致被划去,而是这个名字从不曾出现,倒是另一个与赵辰逸仅一字之差的名字赫然在纸上。 到此时,胤禛已经十有**可以确定赵氏一案的真正凶手。 十一月十二这日,他再一次去了大牢,一道下去的依然是上次那些人。 “你拖了这么久,究竟想到谁是凶手了没?”一再的拖延等待耗光了方怜儿所有的耐心。 走在前面的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这样已经令得方怜儿精神大震,所有抱怨不满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与上次一样,提了赵辰逸单独讯问,始一上来,胤禛便问道:“上次来问你,你说赵老爷和赵夫人待你极好,兄弟间更是谦恭和睦是吗?” 赵辰逸神色一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小人确实这么说过。” “可是我查到的情况与你所言却有很大出入。”胤禛抬起手,在那里拿着一叠写有满满字迹的白纸,“我问过在赵府做事的所有人,都说赵老爷对你根本不重视,甚至当年根本没有接回来的打算,是乡下那户亲戚不愿再抚养才不得不送上来。至于赵夫人更是稍有不顺心,就拿你出气,甚至经常出言侮辱你与你母亲,认为是你母亲狐媚,勾引赵老爷才生下你这个贱种!所谓的赵三少爷不过是一个空名,在赵府中,你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些下人。” 方怜儿越听越不对,愤然打断他的话,“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胤禛不理会她,牢牢盯着神情激动的赵辰逸,“至于那两个哥哥,也与他们母亲一般对你多加虐待。”在未落的话音中他一把拉起赵辰逸的衣袖,在那胳膊上赫然有与上次在他腰间看到的同样伤口,“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他们虐待你的罪证。赵辰逸,在你心中,对赵家,对赵家的每一个人应该都充满了仇恨!” 方怜儿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这些事她从不曾听赵辰逸提起过,是真的吗?真如胤禛所言,辰逸他在赵府中受尽凌辱?为众人所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一次,任谁都看得出赵辰逸目中的躲闪之色。 “你不甘心一辈子像条狗一样屈辱地活着,所以将所有精力都用在读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高中三甲,成为人上人,令他们不敢再这样待你。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四年前,以童试第五名的成绩高中秀才;与你一道高中的还有赵家大少爷赵辰明,不过他的成绩就要差你许多,不过堪堪及格。” 第两百六十九章 没有冤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去岁,你与赵辰明一道参加乡试,你饱读诗书,考卷上的题目对你并不难,一挥而就,满以为这次乡试一定可以名列前茅;却不想放榜那日,名列前茅的人是赵辰明,你却名落孙山。论学识才华,天资平庸的赵辰明难望你项背,怎么都该是他落榜才是。”这些都是陈元敬从浙江学政处得来的消息。 赵辰逸的脸庞埋在阴影里,双手死死捏着儿臂粗的铁链,指节在不断的用力下泛起了青白色,“世事无常,谁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考中。那一次只能说大哥的运气比我好。” “是吗?”胤禛不以为然地抚一抚紫锦衣袍淡然道:“我让陈知府找浙江学政调阅过那两份卷子,并且分别跟你们童试时的卷子比对过,赵辰明的卷子应该是你才对。有人在交卷之后换了你们的名字。赵辰明的举人身份本该属于你才是!” 说到此处,他转向听得惊诧不已的方怜儿,有微不可闻的叹息伴着声音在这阴暗的牢房中响起,“你一心想找我替赵辰逸翻案,但结果,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人确实是赵辰逸杀的;从来没有冤案,从来没有陷害,事实如此!” “不可能!”方怜儿如遭雷击,双目失神地摇头道:“辰逸不会杀人,绝对不会!”自她与赵辰逸相识以来,他一直都彬彬有礼,温良儒雅,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杀人呢,而且还是连杀十余人。 胤禛摇摇头,将目光转回到赵辰逸身上,“从你此刻的反应看来,我并没有猜错,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我想,这就是直接导致你失去理智,持刀杀人的最主要原因。” 赵辰逸的身子在不住颤抖,许久,他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对失魂落魄的方怜儿怆然道:“对不起,怜儿,我骗了你;赵家上下十一口都是我杀的,我本想与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同归于尽,不曾想竟然活了下来。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我发现自己其实很怕死,也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所以那日在公堂上我才会对你说我是冤枉的,希望你能够找人推翻这个案子!” 他这番话击溃了方怜儿一直坚持的信念,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直到背抵在墙角无处可退时方才停下,身子软软滑倒,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在腥咸的味道中,有泪水无声落下…… 看到她这样,赵辰逸心中也极不好受,这件事本与怜儿无关,他却因一已之私而将怜儿拉了进来,实在该死! “现在,你可以将真正的经过说出来了吧。”胤禛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辰逸。 在死一般的静默中,赵辰逸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说得没错,赵家上下根本没有将我与我娘当人看待。明明是父亲自己贪好美色,占了我娘的清白;临到头却将一切罪过推给我娘,说是我娘勾引他,不給名份不说,还任由大娘她们欺凌我娘。好不容易生下我,娘以为父亲会念在亲生儿子的份上对我们们另眼相看,可是她错了。”他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那个所谓的父亲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何况还是洗脚丫头生的儿子,身份卑贱,不配姓赵;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这位名义上的赵三少爷被一个江湖术士指称八字克父,没吃几口亲娘奶就被送到了乡下,从此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那段日子,他至今记忆犹新;乡下那对夫妻待他并不好,不过是看在每月寄送下去的银子份上才勉强给他口饭吃罢了。 每次看到别的同伴有爹疼有娘爱,他就羡慕的不得了,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村口的大石上,盼着有一天,爹娘会出现。等长大后渐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偶尔从城里送下来的新衣新鞋是娘亲手做的,虽然素未谋面,但想起亲娘依然感觉很温暖。这个时候他开始盼着赶紧到十岁,这样就可以回去见娘亲了。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在他八岁生辰那年,年年都会送来的新衣新鞋竟然迟迟没有出现;他很奇怪,就央那对夫妇进城时帮他打听一下,结果等来的是亲娘病死的噩耗。 两年后,他回到赵府,却没有见到亲娘的牌位,赵家的解释是,一个洗脚丫头出身的卑贱女子生前无名份,死后如何有资格入赵家,赏她一个安息之地已经是客气了。 他不甘,可是只能忍耐,因为连他都被打着卑贱的烙印,除了暗自垂泪他根本做不了什么。那一年清明,他在娘坟前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将她的牌位风风光光迎入赵家,让赵家上下承认她赵夫人的身份。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句并不是空言,在那种情况下,赵辰逸选择了读书,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他达成所愿成为人上人的唯一途径。 为了这条路,他忍受着赵家上下的轻视与欺凌,哪怕赵夫人出言相辱,赵辰明几个联手欺负自己,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划着口子或拿香头烫自己,他全都忍了下来。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香扑鼻来。十年寒窗,苦读不缀,终于被他考取了秀才资格,有资格去进行更高一级的乡试。虽然赵辰明也考中秀才,且与他同届应乡试,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论才学诗词经略,他比天姿平庸的赵辰明要好上太多。 好不容易等到放榜时,他竟然落榜了,反而是赵辰明榜上有名,这让他犹如五雷轰顶,,整日里游如孤魂野鬼一般,飘来荡去。 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或者会就此一厥不振,可一次在路过父亲书房时,意外听到他在与赵夫人说话,而内容就是关于这一次乡试的。原来父亲买通乡试的考官,将他与赵辰明的卷子私自调换,如此一来,他辛苦考来的成绩就成了赵辰明的囊中物。 第两百七十章 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直都知道父亲厚此薄彼,可万万没想到竟到了这步田地,同是他的儿子,一个视如珍宝,另一个却弃如敝屣,甚至断绝他唯一的生路,何其残忍。 他跑进去质问父亲,可后者竟无一丝悔意,还说他唯一对赵家有用的,就是替他大哥考中了乡试。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与仇恨终于在这一刻悉数暴发出来,惊涛骇浪般的恨意压倒了理智,竟然抽出父亲摆设在书房中的长刀,狠狠砍在他身上,在赵夫人的尖叫身中,从他肥胖的身体中喷射出的鲜红血液飞溅在钢刀上。 他要所有欺辱过他与娘亲的人都死! 这是赵辰逸当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所以在父亲死后,他再次举起钢刀砍向躲不及的赵夫人。一个接一个,看着那一个个憎恨到极点的面容倒在自己面前,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最后一个面对的是赵辰明。 在这个过程中,他胸前挨了一刀,挣扎着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原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竟被救了回来。 醒来后,他本已欲认罪,一死以赎手上血腥;但看到在堂外观审,口口声声坚信自己清白的方怜儿,忽地又不愿死了,他还有事未完成,还有人放不下,不愿就这么死去,所以他诓了怜儿…… 在讲叙完整件事的过程后,他含泪看着失神的方怜儿,“对不起,怜儿,杀那些人我并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骗了你,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别无他求,只求你能原谅我。” “哈哈哈!”方怜儿突然大笑起来,悲泣道:“我为了你与父亲反目,我为了你四处鸣冤,你现在却告诉我是你骗了我,赵辰逸,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利用我!现在还要求我原谅?”她用力摇头,木然道:“不,我这辈子都不要原谅你!不原谅!” 在这样的喊声中她奔出了大牢,跑过的地方留下点点晶莹,以及……赵辰逸一直追随在她身后的凄凉目光…… 虽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杀人的动机也找到了,但胤禛他们心中依然沉甸甸的,原本赵辰逸有机会踏上仕途,甚至与方怜儿或许可以成为一对佳偶,却因赵家人而毁了这一切,实在可悲可叹…… 外头不知何时开起了太阳,浅金色的日光从天空中大片大片地洒落下来,令刚从阴暗大牢中出来的几人不自觉眯起了眼。 凌若用衣袖遮一遮阳光,待要举步,忽地看到方怜儿站在不远处,在她对面还站了一个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平。 这两父女都是性子倔强之人,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哪个都不肯先迈。 在轻浅如雪的笑意中,凌若走上去扶了方怜儿的肩膀轻声道:“这世间会不计较任何回报得失对你好的,唯有父母。” 方怜儿侧头看了凌若一眼,黯然道:“可是我的父母却一心想让我选秀入宫,根本不在乎我愿意与否。” “你啊!”凌若摇摇头,抚着她柔滑的发丝劝道:“不是他们不在乎,而是不能在乎,选秀是每个官家女子必经之路,即使他们心中不舍又能如何,抗命吗?到时候死的就是整个方家。你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你而死?” “自然不是!”方怜儿连忙否认,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呐呐道:“我只是不愿……” “不愿选秀吗?”凌若接过她的话,叹息道:“上天给了你寻常人羡慕不已的出身,令你可以衣食无忧,快快乐乐长到十五岁;但同样的,上天也给了你寻常人没有责任。不论你愿或不愿,选秀都是必经之路,没有人可以逃脱;你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稳稳的把这条路走下去;不论是选秀入宫,还是发还本家,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将这条路走好,不要让你的父母为你忧心。因为……他们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见方怜儿还在犹豫,她柔声道:“走吧,随你父亲回家,千万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再后悔。至于赵辰逸……就将他当做梦一场忘了吧。” 梦吗?方怜儿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缓缓道:“这里还在痛,所以那不是梦,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她长吸一口气,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迎着冬日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我不会原谅辰逸的,因为我要永远记着他,记着这个爱过我也骗过我的男人。” 在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许久的脚步终于又动了,向着方平缓缓走去,脚步从最开始的迟疑到犹豫再到坚决,一步一步…… “父亲!”终于走到方平面前,方怜儿仰头看着白发丛生的父亲,父亲……他真的老了…… 眼中有泪光在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盈盈跪在方平面前,“父亲对不起,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方平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一直以来女儿的性格都与他一般倔强,从不肯认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连忙扶起方怜儿迭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吧,你娘可天天盼着你回去呢。” 方怜儿走了,经过这一事,凌若相信,她会开始学着成熟,痛苦永远是最能磨砺人心的。 “咱们也走吧。”胤禛走上来牵起凌若的手,踩着未化的积雪往客栈走去,在杭州的事已经都完结了,该是时候回京了。 十一月二十二,胤禛一行人动身回京,在离开杭州前,胤祥意外接到地封家书,是说胤祥离开不久,兆佳氏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尽管胤祥对兆佳氏并没有多少爱意,但听到这个消息依然甚是高兴。 从杭州回京城,与来时一样,耗时一月有余,等踏进京城城门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雍王府与胤祥的十三贝勒府并不在一条道上,是以在行到岔路的时候,胤禛从马车中跳下,对胤祥道:“行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十三弟,你快回府去看弟妹吧。后天是年三十,到时候你跟弟妹一道来我这里,咱们齐聚着热闹热闹。” “好。”不知为何,胤祥的神情有些沉闷,调转马头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折回身,复杂地盯着胤禛道:“四哥,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胤禛被他问得一阵莫名,“这是自然。倒是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胤祥扬眉,露出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问问。行了,我走了。” “这个老十三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胤禛摇摇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任由马车载着他与凌若继续驶去,直至停在雍王府大门。 第两百七十一章 怀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守在王府门口的四名守卫,看到胤禛携凌若一道从马车上下来,神色一凛,不约而同地挺了挺本就笔挺如松的背脊,单膝跪地大声道:“恭迎王爷回府!恭迎凌福晋回府!” “起来吧。”胤禛摆一摆手,与凌若一道走进了那道在石狮守卫下,代表着亲王尊贵的朱红高门。 彼时那拉氏闭目半躺在贵妃榻上,绿意蹲在旁边替她轻轻揉着双腿,炭盆中燃着上好的银炭,又烧了地龙,使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此刻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主子,您说王爷赶得及回来吗?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呢,难道这次的大年初一要让主子自己进宫去给皇上还有德妃娘娘问安吗?”在烧得通红的银炭偶尔发出的“哔剥”声中,绿意轻轻地问着。 那拉氏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临窗下的小几上摆着一盆三蕊水仙,叶姿秀美,亭亭玉立,闻着弥漫在空气中花香,她淡淡道:“赶不赶得及不是我说了算,难不成我还能去催王爷快些回府吗?西湖美景,天下无双,兴许王爷想在杭州过年也说不定。” 绿意低一低头颇为气愤地道:“都是那个钮祜禄氏无事生非,也不晓得给王爷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王爷独独带她去杭州。哼,也不瞅瞅自己身份,与王爷同游西湖,她配吗?” “配与不配,那都是王爷一念之间的事,咱们管不了。不过……”那拉氏伸手在榻上撑了一下,半直了身子眯眸道:“花尚且无百日红,何况是人,今日的隆宠未尝不是明日孤老终身的先兆;放心吧,没有人可以永远在我面前得意下去的,何况是她!这次不是已经给她准备了个大大的惊喜吗?” 说到这个绿意不禁笑了起来,确实是惊喜呢。正要说话,三福在外头敲了敲门棂小声道:“主子,王爷回来了。” “哦?!”那拉氏精神一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忙对绿意道:“快替我更衣梳洗,我要去给王爷请安,另外把灵汐还有弘时都叫来。” 片刻后,精心妆扮过后的那拉氏带了她名下的一对子女施施然往镂云开月馆行去。进到里面后,她双手搭在腰间朝正坐在上首喝茶的胤禛福一福道:“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在她之后,是灵汐与弘时,看到这两姐弟,胤禛神色温和了许多,招手将他们唤到自己身边,询问着这几个月的情况,其后更怜爱地将弘时抱到膝上坐着。 “妾身见过嫡福晋,嫡福晋吉祥。”在那拉氏直起身后,凌若屈膝行礼,神态恭敬谦卑。 那拉氏目光一闪,下一刻已经亲切地扶起她道:“妹妹无需多礼,这些日子你不在府里,我可是寂寞了许多,天天盼着妹妹早日回来呢!” 感受到指尖的凉意,凌若笑意不减地道:“妾身在外时也常念叨嫡福晋,这不,刚还在和王爷说要去给嫡福晋请安呢,不想倒是嫡福晋先到了,实在是妾身不该。” 那拉氏微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不碍事,我啊,之前只担心你和王爷赶不及在过年前回府,错过了阖府团圆的日子,如今总算可以把心放放了。如何,杭州景色美吧?” “何止是美,简直是令人流连忘返,若非王爷想着年关将近,一心惦念着要回来陪嫡福晋还有诸位姐妹同吃年夜饭,妾身真想在杭州多待几天。”凌若嫣然说道。 “当真有如此引人吗?那改明儿得空了,妹妹可一定要好好与我讲讲。”在这样的话音中,那拉氏突然转向胤禛,在漫妙无瑕的笑意中道:“王爷不在的这段日子,咱们府里出了一件大喜事,妾身可得恭喜王爷呢!” “什么事?莫不是咱们府中也有人怀孕了吧?”胤禛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那拉氏却是吃惊不小,神色怪异地问道:“王爷怎么会晓得?这事儿妾身可没跟任何人提过。” 这下子轮到胤禛惊讶了,放下弘时,目光如炬地盯了那拉氏道:“府里当真有人怀孕了吗?” 被惊到的不止胤禛,还有凌若,想不到事情会凑得这么巧,出去一趟,不止胤祥嫡福晋有了身孕,雍王府也同样;只不知怀孕之人会是谁,年氏?亦或是几位庶福晋之一?又或者是陈格格她们? 正当凌若胡思乱想之际,那拉氏已经眉梢含笑的说出了答案,“是佟妹妹呢,王爷走后一个月,佟妹妹发现月信迟迟未至,以为是月信紊乱,所以召大夫来看看,哪知大夫来了之后一诊脉说佟妹妹有喜了。算算日子,正好是王爷最后召幸佟妹妹的那一次呢。” 佟佳梨落?竟然是她! 凌若万万没料到那个怀孕的人会是她,垂落于袖中的双手瞬间握紧,佟佳梨落……上天竟然这么眷顾她,在这种境地下还给她绝处逢生的机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胤禛本就对佟佳氏多有不忍,否则当初也不会在明知她犯下滔天大错的时候还仅仅只是禁足了事;如今再加上这个孩子,只怕原谅是迟早的事。 果然,胤禛难掩喜色地道:“这么说来,梨落此刻已经足有四月?” “正是。”那拉氏似笑非笑的目光漫漫扫过极力维持着平静之色的凌若,“咱们府里很快又会添一位小阿哥了呢!” “那梨落此刻在何处,又是哪位太医在照料她的胎儿?”胤禛迫不及待地问着,这样的神色令凌若心沉到了谷底。 听到这话,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道:“佟妹妹还能在哪里,自是在兰馨馆中,自从上回王爷禁了她足之后,她就再没有踏出过一步,整日待在房中抄写佛经,听说已经抄了满满一柜子了。妾身上次去看她的时候,瞧她精神并不怎么好,有些郁郁寡欢。” 不待胤禛说话,那拉氏突然跪地恳言道:“妾身不知佟妹妹犯了什么错,要令王爷下令禁足;只是妹妹此刻腹中的骨肉才是最重要的。若因禁足而使得妹妹郁结难舒,动了胎气,岂非得不偿失,所以妾身斗胆请王爷释了妹妹禁足之令。” 第两百七十二章 手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并不曾禁她在府中的自由。”胤禛颇有几分惊异,按着他之前的话,佟佳氏的禁足仅限于圆明园内。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没王爷的话,佟妹妹又怎敢踏出兰馨馆半步,任凭妾身劝干了口水也无济于事。妾身瞧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人却一天天瘦下来,真是不忍心。”说到此处,她朝绿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从小几的暗格里取出一本书册,那拉氏接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后递给胤禛,“四爷你瞧瞧,这就是佟妹妹眷抄的经书,一字一字,皆是她的心血啊!妾身不知她犯下何事,却从佛经中看出了她的忏悔之意。” 那拉氏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令胤禛颇有几分动容,翻开经书,只见上面每一个字都工整细致,看不到任何涂改或潦草的痕迹,其用心可见一斑。 经书在胤禛手中一页页翻着,纸张摩擦带来的“沙沙”声,成为了此刻镂云开月馆除却呼吸之外唯一的声音。 在那片静寂中,凌若捏着帕子的手在微微发抖,佟佳氏的死灰复燃固然让她气恼不甘,却远远比不上另一件事来得更震憾惊栗。 佟佳氏……她竟然搭上了那拉氏这条船! 在王府中,这两人是最令凌若忌惮的,一样的心思慎密,手段狠辣,只是以前她们虽和气,但终究只是表面上的事,实际心里头对对方都有所顾忌,所以当时佟佳氏被禁足,那拉氏并未多加过问半句。而今,却在句句在向着佟佳氏说话,要说两者间没有联系,那可真是笑话了! 一本佛经翻完,胤禛抬起头道:“有孕在身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至于请脉一事……” 不待他说,那拉氏已是道:“王爷放心,妾身早已请了宫中陈太医照料,只要妹妹心情安逸,腹中孩儿必然健康无虞。” “如此甚好。”正说话间,狗儿突然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附在胤禛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下一刻,胤禛神色骤变,豁然道:“找仔细了吗?” 狗儿苦着一张脸道:“回四爷的话,奴才把从杭州带来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全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不得已之下才来惊动四爷。” 胤禛脸色难看到了至极,将弘时递给那拉氏匆匆道:“我还有些事要处li,你们先回去吧。” 明明她与钮祜禄氏皆在此处,可胤禛只叫自己出去,那拉氏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不过也只一瞬间罢了,瞬间又恢复她雍容宁静之色,领了两个儿女向胤禛施一施礼离去。 在他们走后,狗儿立即关起了朱红六棱雕花门,凌若心细如发,瞧见这番动静,忙问道:“四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胤禛冷道:“信和龙袍都不见了。” “什么?”凌若骇然失色,这两件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狗儿和周庸两人亲自看守,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狗儿已经急得额头冒汗了,愁眉苦脸地道:“奴才也想不明白,之前进城时奴才还亲眼见过,之后一路上除去与十三爷分开那次,皆不曾停过,那两个东西又不曾自己长脚,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听到胤祥的名字,胤禛眼皮猛地一跳,想起离开时胤祥莫名其妙的那句话,难道……是老十三趁狗儿不注意,偷偷将装有书信和龙袍的包袱拿走,想要一个人担这件事? 想到此处,胤禛忙让狗儿去一趟十三贝勒府,看胤祥是否在那里,他心里尚存了最后一丝饶幸,希望是自己多虑,然狗儿带来的消息彻底打碎了他这丝饶幸。 胤祥回到府中后只待了一会儿就更衣入宫了,据贝勒府的下人说,胤祥临走前手里还带了一个包袱,不用问,定是一个人去将地下兵库告之康熙。 听到这里,胤禛哪还待得住,忙让狗儿替更衣换上朝服,弃轿骑马,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来到养心殿,却被人挡在殿外,过了没多久,李德全从边门中走了出来,打个千儿道:“请四爷在此稍候片刻,十三阿哥在里面见驾,皇上下了旨,任何人不得喧扰。” “我有要紧事要见皇阿玛,还望李公公行个方便,代为通传一声。”胤禛心中暗暗发急,他始终是晚了一步。 李德全为难地摇摇头,“不是老奴不想给四爷行这个方便,实在是圣命难为,只能请四爷耐心等候一会儿,等皇上见完十三阿哥,老奴立刻为您通传。” 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是这话却不方便与李德全说,胤禛只能捺了性子在外面来回踱步,想着补救之法。 彼时,一门之隔的乾清宫内,胤祥屈膝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在他对面坐着已经当了四十八年皇帝的康熙,他脸色铁青看着一封展开的信,而在他手边还摆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许久,康熙抬起眼,扬一扬手中薄薄的信纸道:“按这信上所说,杭州有一个太子命人建造的地下兵器库?” 胤祥闻言赶紧磕了个头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否太子命人所建,儿臣不敢妄言,但杭州城确有一个地下兵库,当时儿臣查到的时候,里面还有许多铁匠在做事,而呈给皇阿玛的两件东西,正是从那里搜出来的。” 其实早在胤祥他们回来前,康熙就已经收到杭州知府陈元敬八百里加急密奏,奏折上写明二位阿哥在西湖附近地下发现一处庞大的兵器库,但那兵器库是何人秘密兴建,却未有提及,只说二位阿哥或许会知情。 康熙心中倒也有几个怀疑的人选,但太子并不在此列,所以见到书信才会这般吃惊。听完胤祥的话,康熙黯然不语,只慢慢抚过用金银丝线勾勒出海水、祥云、龙纹的明黄色龙袍,这个颜色,这个图案,不知有多少人垂涎三尺,却不曾想连太子也包括在这群人中。 这个天下,这个宝座,迟早都是他的,又何需垂涎?! “既然地洞这么隐蔽,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康熙这般问道,手始终不曾离开那件龙袍。 当下胤祥将他们在杭州遇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未有所隐瞒,因为他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元敬身为知府必然要上奏天听,若是两者之间的内容出现偏差,康熙必然会有所怀疑。 待胤祥说完最后一个字,康熙方沉声道:“这么说来是你与胤禛一道发现的地下兵器库,为何此刻只有你一人来,胤禛人呢?此事他才是奉旨调查的钦差,至于你……”康熙轻哼一声道:“私自离京的帐朕还没与你算呢!” “儿臣有罪,请皇阿玛饶恕!”胤祥惶恐地磕了个头道:“至于这两件东西,儿臣自地洞中搜出来后,并未告知四哥,所以他对此毫不知情,并不晓得当中还牵扯到太子。” “哦,为何不告诉胤禛?你与他不是素来要好吗?”康熙连着置问了两句,显然对胤祥的话并不尽信。 “此事关系重大,在见到皇阿玛之前,儿臣不敢透露分毫,纵是四哥也一样。”胤祥如是说道,他心知以康熙的精明未必会信了这话,但要将四哥剥离在这件事外,就必须咬死这一点。 “那你现在呈上这两件东西,是想让朕治太子的罪吗?废了他再立一个太子吗?”康熙冷眼相问,声音越发的阴晴不定。 原本还算镇定的胤祥听到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叩首道:“此事全凭皇阿玛圣心独断,儿臣不敢妄言,何况此事真伪与否还需查证,儿臣……” “罢了!”康熙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你先退下,这件事朕自会处li。” “喳!”胤祥小心地睨了康熙一眼,躬身退下,看到他出来,胤禛连忙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十三弟,你都跟皇阿玛说了什么,还有那封信与龙袍是不是你拿走的?东西呢?” “东西已经呈给皇阿玛了。”胤祥望着自己湿冷的掌心一阵苦笑,即使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但在面对皇阿玛时依然被问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li,你不许插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四哥吗?”胤禛又气又恨,那两件东西不止是太子的催命符也是呈送者的催命符啊,一个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胤祥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也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至亲手足,怎忍心让他替自己受过。 胤祥无视他的怒火,拍着胤禛的肩道:“四哥,我知道你是怕我出事,但是我又何尝不是。二十几个兄弟,可我在意的唯你一人而已,只要是我能做的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总之,你记住,太子的事与你无关,而你也毫不知情!”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又有胤禛挡在身前,是以并不曾传进第三人耳中。 “十三弟……”除却这三个字,胤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前世的自己不知修了什么样的善缘,今生才能得来胤祥这个好兄弟。 这个时候李德全走出来道:“四爷,皇上让您进去。” 第两百七十三章 动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胤禛随李德全准备进去的时候,胤祥忽地扯住了他的袖子,郑重地道:“记住我刚才说的,千万,千万不要忘记。” 胤禛轻叹一声,在他殷切的目光中点下了头,“我记下了。” 胤禛刚一跨过门槛,立时有小太监关上三交六菱花隔扇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严寒与冷风。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胤禛低头走至中间,恭敬地朝那名掌有天下人生杀予夺大权的老人跪下。 双膝硌着坚硬的金砖微微有些发疼,胤禛等了许久始终不曾听到叫起的声音,他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眉眼低垂间隐约能感觉到有一道锐利如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沉默,往往最是令人惴惴不安的,因为在这当中你揣测不出上位者的喜怒哀乐,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胤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露出一丝紧张之意。 许久,脚步声响起,一角藏青色绣有蟒纹的袍角出现在胤禛低垂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抬望了一眼,却是李德全,只见他手里捧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看到这个,胤禛心里咯噔一下,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皇阿玛对此事果然尚有怀疑。 “胤禛,你看看这封信!”头顶传来康熙威严的声音。 “嗻!”胤禛答应一声,小心地接过那张薄得一口气就能吹起来的信纸,借着看信的功夫,他心念疾转,想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这件事,胤祥已经揽上了身,如果他此刻选择将实话说出去,不止白费了胤祥一片苦心,还会令胤祥背上一个欺君之罪,对于胤祥此刻的处境反而更加不利;可是若任由事件往着胤祥身上倒,他又怕最后难以收拾,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保胤祥平安,万不能让他出事。 “如何,这信上的内容都瞧清楚了?”从胤禛进来的那一刻,康熙的目光就不曾从他身上移开过,每一个神情与身子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老十三说这件事你并不知情,不过朕想亲自问一问你,究竟――太子私造兵器意图谋反一事你知不知道?” 说到最后,康熙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有一种令人惊栗的气息席卷了整个乾清宫,此时的胤禛,仿佛一条浮在狂风暴浪中的小船,一个不好就会被卷入海底,永不超生! 胤禛咬一咬牙,重重磕了个头道:“儿臣不敢有瞒皇阿玛,信中所述之事儿臣略知一二。” 这个回答令康熙微微一怔,尽管从一开始他就对胤祥话并不尽信,却没料胤禛会承认得这么干脆,不禁饶有兴趣地道:“这么说来,老十三是在骗朕了?” “皇阿玛误会了。”胤禛抬起头,迎着康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定定道:“十三弟确实未曾与儿臣说起过此事,是儿臣无意中发现的,此事十三弟至今尚被蒙在鼓里。” “是吗?”康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抚着雕成龙头的扶手道:“那么依你看来,信中所载之事有几分真假?” “依儿臣愚见,信中之事无一为真,皇阿玛大可不必理会。”胤禛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皇阿玛是太子君父,身体发肤皆受之皇阿玛,何况皇阿玛早已定下太子为储君,太子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吗?”康熙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微笑,起身慢慢踱到胤禛身边,“照你这么说,杭州地下那个兵器库也是假的喽?” 胤禛无语,只默默地跪着,跪了许久,双膝已由初时的微疼到如今的麻木,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然胤禛却不敢挪动一下。 “太子……”康熙脸上的笑意在从镂空窗格中照进来的冬日下淡薄如雾,下一刻有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胤禛耳边响起,“他已经当了三十四年的太子,人生有几个三十四年,始终是朕挡了这条路。” 胤禛赶紧低下头只作未闻,然心中明白,凭着呈上去的两件东西,一场关乎前朝乃至大清未来国运的动荡已经无可避免…… 在仔细问过他在杭州的大小事由后,胤禛退下,而就在他离开乾清宫后,一位布衣老者从后堂转了出来,面有所思,此人正是被称为布衣宰相的方苞,被召入皇宫后一直随侍御驾,虽不为官,却有议政之权。 “方先生,这件事你如何看?”康熙原本正与方苞说杭州地下兵器库一事,之后胤祥求见,他猜测应为杭州一事,所以就让方苞在后堂听着,直到此刻才出来。 方苞取过书信看了一眼沉声道:“上面的字迹真伪,草民不知,但是印鉴却是千真万确,做不了假。” 康熙重重叹了口气道:“太子……他当真如此迫不及待了吗?朕原想着朕今年五十六,等再历练个几年,他可以驾御住那帮大臣后就将大位传给他,当了四十余年的皇帝,朕其实已经很累了。” 方苞亦叹道:“皇上一片苦心,可惜太子不能理解,恕草民实言,观太子复立之后的行径,虽表面上言行有度,但其本心却比从前更骄躁三分。” “私造兵器?私造兵器!”康熙骤然扫落御案上的笔墨,强行抑制的怒火在这一刻愤然爆发,“朕对胤礽一忍再忍,甚至复立他为太子,而他就是这样来报答朕的,是否在他眼中,大位远比朕这个父亲重要百倍千倍!” 他怒,但更多的是痛,亲生儿子居然想要谋自己父亲的反,怎能不令他痛彻心扉!谋反是杀头大罪,难道他要手刃曾经寄予自己厚望的亲生儿子吗? 方苞默默不语,此事只能交由康熙一人去决断,旁人的任何插嘴都是多余,所以适才不论是胤祥还是胤禛都未对太子处置有过只言片语,胤禛甚至极力撇清书信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前朝动荡在即,王府后院之中亦不太平,胤禛始一回府,立时就有下人将消息传到兰馨馆中,佟佳氏彼时尚未起身,自怀孕之后,她常感觉精神不济,性喜贪睡,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第两百七十四章 孩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原本这个时候,画眉等人是绝不敢打扰的,但此事不同往常,她小心地在床边唤了几声,待佟佳氏略微睁开一条眼缝,方小声道:“主子,四爷回来了。” “当真?”原本在半梦半醒中的佟佳氏听得这话立时精神一振,示意画眉扶自己起来,光滑如璧的锦衾在滑落时,露出白色寝衣下微隆的腹部,屋中日夜皆烧着炭盆,是以并不觉寒冷。 “奴婢怎敢骗主子,千真万确呢!”画眉一脸笑意地说着,塞了一个弹花软枕塞在佟佳氏身后,又命人取来一套色泽明艳的绯红捻金刺绣旗装道:“奴婢伺候您起身。” 手指在锦衣上抚上,佟佳氏摇头道:“去将柜中那套月白底色暗绣水仙花的旗装取来。” 画眉一怔,小声道:“主子脸色不好,若再穿那套衣裳,会显得更……。” “更苍白是吗?”佟佳氏收回手指,覆在自己略有些削瘦的脸上,“如此才正好,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不容有失!” 禁足多月,孕中忧思之人,又怎适合花枝招展的打扮,素雅柔弱方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是她复起的唯一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画眉点头,按着佟佳氏的吩咐,替她换上那套素净至极的衣裳,不施脂粉,发髻间亦只插了一枝最简单的素银簪子,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佟佳氏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几眼,确认没有错漏后方才扶着画眉的手到桌案前坐下,在那里摊着一本抄了一半的。 佟佳氏目中掠过一丝厌恶,这佛经日日抄写,枯燥无味,她恨不得一把撕了这些惹人厌烦的经书。 只是再恨,现在都只能暂时忍耐,深吸一口气忍了胸中的反感,提笔沾墨在纸上逐字逐句抄写令她烦到极点的经文。 如此,在抄了近半个时辰后,佟佳氏方才停下笔揉一揉发酸的手腕,恰好萧儿端了安胎药来,画眉接过后试了试碗壁的温度,见温凉正好方才递予佟佳氏,“主子先喝药。” 佟佳氏接在手中却不喝,而是问道:“让人看过了吗?” “主子放心,长寿拿了陈太医昨日开的药方去问过数位大夫,都说是安胎的良方,并无异常。” 听得画眉的答复,佟佳氏点一点头叮嘱道:“记着,陈太医开得每一服药都要先问过三名大夫以上才可以煎服。他始终是嫡福晋的人,与咱们说不上一条心,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才得来,若不明不白被弄了,可是后悔莫及。” “奴婢记下了。”画眉答应一声又有些疑惑地道:“嫡福晋既然已经答应帮主子重新得回王爷宠幸,当不至于再加害主子吧?” 佟佳氏冷笑一声,取下与衣裳同色的帕子拭一拭唇边的药汁道:“人心隔肚皮,寻常人尚且不能相信,何况是嫡福晋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我投靠她是想复起,而她助我,也不过是因为觉得独自一人难以对付钮祜禄氏,想找个帮手罢了;利益之下岂有真心可言。画眉,你且看着,若钮祜禄氏一死,嫡福晋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儿;所以,对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奴婢以后一定加倍小心。”画眉与萧儿相互看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神色中看到冷意,此时才晓得她们之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投靠了嫡福晋这棵大树就好在树荫下乘凉,却原来可以相信的唯有自己这些人。 稍稍说几句后,佟佳氏又将精神放在眷抄经书上,然一直抄到晌午时分都不见胤禛身影,饶是以佟佳氏的心机也不禁有些耐不住气,频频催促画眉去外头看看。 又等了一会儿,外头终于有脚步声响起,佟佳氏心中一喜,赶紧敛了喜色,低头神色宁静地誊写着经文。 “奴婢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画眉与萧儿的声音先后在佟佳氏耳畔响起。 嫡福晋?不是胤禛吗? 佟佳氏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睑的赫然是嫡福晋那拉氏,她不敢怠慢,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起身绕过桌案,不待她屈膝,那拉氏已命翡翠扶住她,亲切地道:“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坐下吧。” “是。”佟佳氏谦恭地答应一声,然一直等到那拉氏落坐后她方才斜签了身子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那拉氏一眼,欲言又止。 那拉氏睨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似乎永远谨小慎微的佟佳氏一眼,和颜悦色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王爷今儿个怕是不会过来了。” 佟佳氏神色微微一变,十指一下子收紧,忧声道:“可是王爷不愿见我吗?”若连这个孩子都不能拉回胤禛的心,那她的境况可就当真有些不妙了。 “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所以才来这一趟。”那拉氏拨弄着指上的錾金莲纹镶红宝石戒指,“放心吧,王爷知道你有了孩子甚是高兴,只是临时出了些要紧事,这不又赶着进宫去了。” 听得她这么说,佟佳氏心中一松,缓缓松开紧握的十指,面带好奇地道:“妾身能否斗胆问一句是出了何事,令王爷刚回府就要入宫。” “这话怕只有钮祜禄氏才能回答的了。”那拉氏叹了口气放下捧在手中的青花茶盏,起身走至桌案前一页页翻看着眷抄工整的经书,略带忧意的声音自那张好看的绛唇中逸出,“你也知道,王爷的事从不避忌她,这份信任可真真让人羡慕。” 她话音刚落,佟佳氏已在椅中欠身,肃然道:“王府之中唯一可当起王爷这份信任之人应是嫡福晋才是。” 笑意在那拉氏眼中一闪而逝,回过身温言道:“我也是随口说说罢了,不必当真。你是有身子的人自己小心着些,这兰馨馆缺什么少什么就派人告诉我,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与腹中孩儿。” 佟佳氏闻言大是感激,不顾那拉氏的劝阻倚着椅子跪下泣然道:“能得嫡福晋如此垂怜,实在是妾身与孩儿几世修来的福气!妾身无以为报,唯有以此生相侍嫡福晋。” “你我亲如姐妹,无须客气,快快起来。若跪伤了你腹中孩儿,王爷责问起来,我可担待不。”在那拉氏的示意下,画眉与萧儿一边一个将佟佳氏扶了起来。 又说了一阵后,那拉氏起身道:“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弘时下课回来寻不见我这个额娘该急了。放心吧,王爷早晚会来看你的,不必急于一时。这个……终归是王爷的孩子,他不会漠视不理的,若寻到合适的时机我也会帮你与王爷说的,且安心将养着吧。”戴着玳瑁护甲的手轻轻抚过佟佳氏月白旗装下的小腹,感觉到指下肌肤骤然缩紧,一丝无声的冷笑在心底蔓延。 “多谢嫡福晋关怀,妾身感激不尽。”直至那拉氏走得不见人影,佟佳氏方才轻吁一口气,手紧紧护着腹部,适才她分明感觉到那拉氏对她腹中孩儿强烈的杀意,面对这个女人,真是片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冬日的夜色落下得特别早,晚膳刚端来,外头已经一片漆黑,更有沙沙的声音响起,画眉只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身上都湿了,却是在下雨了呢。 佟佳氏胃口不佳,加上怀孕之后厨房做上的菜又多以清淡为主,只吃了几口便命人将晚膳撤下去,画眉见状道:“要不奴婢去给主子做一个糖醋脆皮豆腐来,前几日主子不是还说起过想吃吗?” “也好。”佟佳氏点点头,在画眉出去后,她静静站在糊有朝鲜国所进贡窗纸的雕花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直至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方回过头来,待看清站在身后的人影时,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良久才有惊喜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四爷?!” 来人正是胤禛,他回府后记着那拉氏与自己说起事,所以犹豫再三,终是来了这兰馨馆,随着佟佳氏的转身,果然看到她小腹微微凸起。 不待胤禛说话,她已经展开双手,跃足扑入胤禛怀里,略有些宽大的袖子犹如振翅欲飞的白鸟,“四爷,您离开的这一百零九天,妾身每一日都在想您,还有腹中孩儿,他与妾身一般,每日都盼着能见到阿玛。” “嗯,我回来了。”胤禛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在听到孩子二字时慢慢软化了下来。 佟佳氏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这些日子妾身一直在害怕,害怕四爷再也不要见妾身。四爷,妾身真的知错了,妾身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求您原谅妾身好不好?” 睇视着那张像极了湄儿的脸庞,胤禛叹了口气,抚去她滴落脸颊的泪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言下之意,却是原谅了佟佳氏,她欢喜地连连点头,“嗯,妾身保证绝没有下次。”倚着胤禛宽阔的胸膛,她终于放下了心,孩子――果然是最好用的手段,怪不得深宫也好,府院也好,每一个女子都盼着能有一儿半女傍身。 第两百七十五章 难阻其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一早起来,凌若一边对着铜镜中戴上银流苏耳坠一边听李卫禀报着昨夜的事,对于胤禛对兰馨馆并不意外,孩子永远是深宅大院中女子手中能握住的最有利武器;岂不看叶氏,当年犯了那么大的错,胤禛依然网开一命饶她不死,直至弘时身上的伤被发现才赐令自尽。 唯一令她在意的是时间点上的巧合,佟佳氏刚被胤禛禁足,下一刻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若非上天眷顾到了极点就是…… 正想得入神,突然看到铜镜中的一只手正将一枝从未见过的赤金双凤缀紫晶步摇插在乌发如云的髻上,步摇上双凤展翅欲飞,凤口中各衔了一颗鲜红欲滴的珊瑚珠子,珠络则是用打磨成圆珠的上好紫晶串成,长及肩胛,每一步动静之间皆有玲珑剔透的光芒折射出来,极是好看。 这是哪里来的步摇?凌若轻咦一声,回头望去,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不知何时从墨玉换成了胤禛,那步摇正是他插上去的。 “四爷!”凌若轻呼一声,待要起身却被那双手给牢牢按在座上,耳边更传来胤禛温和的声音,“坐着吧。” 待凌若依言坐好后,他睇视着镜中眉目如画的凌若微笑道:“如何,喜欢这枝步摇吗?” 镜中女子侧头,步摇的珠络因她这个动步而叮当作响,下一刻嫣然的笑意浮上脸颊,“四爷给的妾身自然喜欢,只是四爷好端端地怎么赏这么名贵的首饰给妾身?”紫晶不难寻,但像发间这枝步摇所用近乎无杂质的紫晶却极为少见,且还是打磨成同样大小的珠子,必然价值不菲。 “我赏东西给自己的女人还需要理由吗?”胤禛似笑非笑地说着。 手指在紫晶上抚过,于那份冰冷中凌若笑意不减地道:“赏东西自然不需要理由,不过……妾身就怕四爷是想借东西来堵住妾身的嘴。” 胤禛剑眉一挑,接过墨玉递来的君山银针在椅中坐下道:“哦?有什么事值得我费这么大劲来堵呢?” 凌若转过身望着那双清明的眸子,慢慢垂下头去把玩着绣有风信子图案的帕子轻声道:“四爷心里清楚,又何必让妾身再说一遍呢。”话音婉转之余却也有无言的伤感在其中流转,令人心下恻然。 “是因为梨落?”见凌若低头不语,胤禛晓得她是默认了,逐放下透着重重暖意的茶盏,轻叹一声捏着凌若攥着帕子的手道:“若儿,我知道你还在气梨落当时那样待你,只是昨日莲意的话你也听到了,梨落如今怀着孩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一看。何况这些日子来她足不出户常抄佛经,可见对昔日之事深有悔意,你又何必执着不放呢!” 尽管虽在得知佟佳氏怀孕的消息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必将再次复起,成为名副其实的庶福晋;但亲耳从胤禛口中听到,心里依然一阵阵发苦;对佟佳氏,对那张脸,胤禛始终是留情许多。 等了许久都不见她答话,胤禛眉眼间涌起些许不悦之色,冷声道:“那依着你该怎么办,是否一辈子都不相见,也不管他们母子二人,由着他们在兰馨馆自生自灭?” 这句话无疑是极重的,凌若终于抬起头来,却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道:“在四爷心目中妾身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女子吗?” 胤禛一怔,片刻之后已是明白过来,含笑刮了一下凌若的娇嫩如初绽花瓣的脸颊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敢这般戏弄我。” 凌若抿唇笑道:“妾身可不敢,是四爷自己想当然呢。” “这么说来,你是放下了?”胤禛盯着她问道。 凌若握住胤禛停留在颊边的手掌徐声道:“四爷也说了佟福晋对昔日之事悔意甚深,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妾身又怎会执着过过去不放呢。何况这次随四爷去外头走了这么大一圈,纵然心里再有什么也都放下了。” 她的回答令胤禛舒展了双眉,长笑道:“好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若儿君子之腹了,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不过也是你自己说我拿步摇堵你的嘴,所以我才会有所误解的。” “四爷自己一人去看佟福晋却不叫妾身一道去,妾身自然要生气。不过……”目光微微一转,抚着垂至肩胛的珠络捉挟地笑道:“看在这枝步摇的份上,妾身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四爷吧。” “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真是说不过你。”胤禛摇摇头,不过眼中全是宠溺的笑容,“这枝步摇早在离京前我就已经让人在打造了,今儿个一早才送来,原是让给你个惊喜,现在可倒好,成赔罪的了,半点好处也没要到,可真是得不偿失。” 笑闹过后,凌若问其入宫情况如何,胤禛将大概情形讲了一遍,临了叹道:“我已经尽力了,却不晓得皇阿玛会如何处置。” 他是人而非神,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动荡不可避免,只盼自己与胤祥能在这场动荡中保住自身。 凌若闻言,倚身入他怀中,柔声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四爷与十三爷这次都是立了大功,功过相抵,应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胤禛闭目拥着怀中幽香若兰的身子不再言语,然眉宇间的愁色却是挥之不去。只要康熙态度一天不明了,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安心。 在胤禛离开后,凌若见外面天色晴好,只地上尚有昨夜下雨留下的湿意,逐命墨玉取来暗紫妆锦大氅披在身上,又捧了套有香色绒布的平银暖手炉在手中,缓步往瓜尔佳氏所在的悦锦阁行去。 到了那边,恰好温如言也在里头说话,看到她进来招手示意坐到身边,并笑道:“正与云妹妹说你什么时候会来呢,可不刚说完就到了。” 凌若将大氅解下交由墨玉拿下去后,挨着温如言坐下道:“二位姐姐在说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温如言抿了口茶,娥眉深锁地道:“如今府中传得最沸沸扬扬的,莫不就是佟佳氏腹中那块肉。要说她们瞒得也真好,直至王爷回府才说出来,此前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有。” 第两百七十六章 二废太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接过话道:“要说半点风声都没有也不尽然,自前两月起,原本早就断了的燕窝人参又开始往兰馨馆送,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这佟佳氏从不踏出兰馨馆,无从查起,直到如今才总算明白过来。” 凌若拨弄着手中已经有些凉的纯银暖手炉徐徐道:“她们有心隐瞒,自然难以查觉。” “我听说昨儿个夜里,王爷已经去过兰馨馆了?”温如言小声问道,待见凌若点头,不无担心地道:“王爷待她本就已是处处宽容,傅从之一事中这么害你也只是将她禁足了事,连位份都没降,若再让她生下孩子来,这地位就更稳当无虞了;往后想再动她,只怕会比眼下更难百倍。” 长而透明的指甲落在青花缠花的盏盖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瓜尔佳氏道:“孩子到底要六个月才能生下来,只要一日没生下来,就一日只是一块人形的肉罢了;即便生下来也还有死的呢,年福晋那孩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过是这怀孕时机凑得极好,恰巧可以令她摆脱眼前的困境罢了。与之相比我倒更担心她与嫡福晋那隐隐约约的联手,一个佟佳氏已经够难对付的了,再加一个那拉氏,虎与狼联手,吃起人来那可是连骨头都不吐。” “她们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咱们……始终是有些被动了。”话虽如此,但一时间温如言亦没什么对策,毕竟她们在胤禛面前的宠爱并不多,若无意外,一个庶福晋就已经是到头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凌若生下一男半女,以如今胤禛对她的宠爱,只要生下孩子,侧福晋之位当是触手可及。只是这孩子却不是想有就能有的,而且凌若第一次孩子生而即死,不论死后追封多少尊荣,都难以真正弥补她心中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再提及只会触动她心中的痛,是以温如言隐而不语,只盼凌若将来能有儿女环膝的福气。 如此,康熙四十八年终于在彻夜绚烂的烟火中过去了,而这也是太子在毓庆宫过的最后一个年,就在康熙四十九年正月过后,康熙突召文武大臣于乾清宫,议太子之罪。 地下兵库,妄顾君父,意图谋反,这些事串在一起,终于令康熙不准备再姑息太子。百官听到从李德全口中念出的书信内容骇然失色,太子更是惊慌莫名,惊慌是因此罪一旦落实,他莫说太子之位,连人头都不一定保得住;莫名是因这什么书信,什么地下兵库,他根本一无所知。 除了书信,还有龙袍和杭州府尹千里送来的密折,所有矛头都指向太子,太子纵有百口亦难辩,只能跪地反复泣辩自身清白,然他的话在这些东西面前苍白至极。 至于唯一知道真相的三人,两个有口难言,另一个则根本不会替太子说话,胤禩此刻正漠然看着跪地惶恐不安的太子,杭州那个费了百万两银子建成的地下兵库被发现了固然有些可惜,不过能将太子拉下马,也算没白扔水飘。 二哥,你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只可惜自己坐不上去了,只是他不会退的,既然踏上了这条路,除非死,否则绝不退让! 在一阵凝重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康熙终于做出了令太子绝望的决定:二阿哥胤礽狂疾益增,暴戾僭越,欲行大逆之事;怙恶不悛,毫无可望;废其太子之位,此生永禁宗人府中。 “皇阿玛,不要!不要!”胤礽惶恐地大叫,虽然康熙留了他一条命,但是永禁宗人府啊,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一刻都不愿再回去,“您相信儿臣,儿臣是清白的,儿臣对天发誓绝没有谋反之心,是老十三诬陷儿臣,他才是那个要谋害君父的人,肯乞皇阿玛明鉴!” 康熙站在御阶上,垂目相视,眸中有难言的痛楚,今日废太子,最心痛的人是他,为着这一天,他已经连着数夜难以合眼,“胤礽,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任何悔意吗?” “悔意?我不曾做过又何来的悔意!皇阿玛,你为什么不信儿臣,儿臣真是被小人陷害的啊!儿臣什么都没做过!”胤礽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借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侍卫上殿,要带他下去,无奈胤礽根本不让他们近身,反而一把攥住胤祥恶狠狠道:“说,为什么要害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见胤祥不说话,他心中越发恨毒,一拳砸在胤祥脸上,把胤祥打得一个踉跄,犹不肯罢手,冲上去一拳接一拳地打着,口中大骂道:“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要不是有我你能披着这身皮站在这里吗?要不是我,你早不知被发配到哪里去了?现在居然这样害我,我杀了你!” 听得“贱人”、“贱种”这几个字,原本默默忍受的胤祥倏然抬头怒声道:“你骂我可以,不许辱我额娘!” “我就骂怎么样,贱人生的贱种!不止骂你我还要杀了你!”胤礽知道自己此生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要死,就把胤祥也拉上,这个贱种这般害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好过。 谁都没想到两位阿哥会动起手来,一时间乾清宫乱成一团,劝声四起,但胤礽两人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扭打成一团。 “十三弟住手!”胤禛用力拉住胤祥,挡着他不让他再与胤礽扭打,只是还没等劝下胤祥,一个拳头重重击在他太阳穴上,当即打得他两眼发花,面如金纸,身子一下子摇摇晃晃起来,竟是站立不住! “四哥你怎么样了?”胤祥顾不得与胤礽扯打,一把扶住被胤礽袭击的胤禛,这太阳穴是头部最脆弱的地方,打击此处,轻者昏厥,重则殒命,实在是非同小可。 胤禛此刻昏昏沉沉,哪里回答得了他的话,而康熙早已在他被打中的时候,喝命侍卫强行制住胤礽,使得殿上的混乱得已控制。 康熙看了发狂似的太子一眼,痛心疾首地挥手道:“将二阿哥带到宗人府好生看管,另外二阿哥福晋同送入宗人府之外,毓庆宫一干人等皆没入辛者库!” 至此,二阿哥胤礽二立二废,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废太子这个下场,而大清帝国的储君也在这场动荡中虚位以待;无数阿哥都将炙热的目光对准了这个位置。 【作者题外话】:历史上康熙二废太子应该是在康熙五十一年,这里为了迁就小说挪到了四十九年。呃,另外,今天更新三章,待会儿还有一章,先保证正常更新,然后再慢慢补吧,谢谢支持我的书友们,有你们在真好。 第两百七十七章 紫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并未听到康熙对太子的处置,因为他已经在一阵强过一阵的晕旋中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榻上,而百官与太子等人早不见了踪影。 “姐姐,四爷醒了。”耳边传来女子欢悦的声音,却是伊兰。 呃,自己被送回府了吗?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屋中的明亮后,胤禛恻目望去,只见凌若与伊兰正一脸忧心地看着自己。 “四爷感觉如何吗?头还晕吗?”凌若关切地问着,一边自摆在床边紫檀木雕童子图小几上的梅花瓮中取出一直温在里面的药,递到胤禛嘴边,那厢伊兰已经知机的扶起胤禛,并取了几个软垫让他靠在身后,“太医说四爷一醒就立刻服药,有安神益脑之用。”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果然感觉太阳穴依然隐隐作痛,接过药一口饮尽,在将药碗递还给凌若时,目光顺势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发现自己并不在府中,反倒有些像养心殿。 凌若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软声道:“这是在养心殿的西暖阁,四爷在乾清宫晕了之后,皇上命人将您抬到这里来医治,随后又传嫡福晋与妾身来这里侍候四爷,至于伊兰……”她颇有些无奈地道:“这丫头听得四爷出事,急的不得了,非央着要一道来不可,亏得李公公通融,让她以侍女的身份跟了进来。” 胤禛抚着额头低声道:“莲意人呢?” “嫡福晋去送德妃娘娘了,知道四爷出事,德妃娘娘担心不已,在这里坐了许久,刚刚才走。”正说着话,门开了,却是那拉氏进来,看到胤禛平安无事醒来,她欢喜得双手合什,迭声说着佛祖保佑。 “太子的事后来怎么样了?”在得知太子被废禁宗人府之后,胤禛一阵沉默,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之后又问及胤祥,不想这次凌若与那拉氏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这个态度令胤禛不安,一再追问之下方知,胤祥始终是被废太子的事给牵连了,就在康熙下旨废除胤礽太子位后没多久,再次下旨,褥夺胤祥贝勒爵位,囚禁于十三阿哥府,无令不得释。 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不足一日功夫,然因兹事体大,关乎朝廷大计,早已传遍了朝野内外,连凌若等人亦有耳闻。 听到这里,胤禛反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圈禁而已,应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康熙四十七年,太子第一次被废的时候,胤祥也被圈禁过,不久就被放了出来,这次想来也不会圈禁太久。 胤禛做梦也想不到,这一次,胤祥会足足被圈禁十二年之久,直至康熙驾崩的那一天…… 出宫的时候,意外碰到了被押离毓庆宫的太子妃石氏,大冬天,她只穿了一件香灰色的棉衣,一应华衣珠饰都被除下,冷风中冻得天瑟瑟发抖,却还被不住催着快走, 想来在今日之前,身为太子妃的石氏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落魄的时候吧;昔日康熙虽废太子,却未将她赶出毓庆宫,依旧许她居于宫中。 太子倒了,依附于太子的石氏也将举族皆倾,而仅仅在六年前,一个石厚德,将凌柱几乎逼得无路可走;也是在六年前,石氏怂恿荣贵妃将凌若自秀女名册中剔除,将她贬至胤禛府中为格格; 而如今,凌若已是深得雍亲王宠爱的庶福晋;石氏却成了废妃;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在经过石氏身侧时,凌若并没有停下来看她一眼,因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经此一劫,太子永不可能复起,石氏将会在宗人府过完她凄凉的后半生。 紫禁依旧,毓庆依旧,只是少了两个人而已…… “姐姐,皇宫可真大,比咱们府还要大好多倍呢!”在回来的马车上,伊兰兴奋地说着,因为是跟着凌若来的,所以不能由着着她走,从金水桥入宫后,就一路奔着养心殿来,饶是如此,皇宫之华美庄严也依旧令她叹为观止。 此刻,车中只有她与凌若两人,胤禛与那拉氏乘在另一辆马车上。 “皇宫自是大的,否则也不会被城为紫禁城,它是城中之城。”凌若微笑着解释。自上次之后,伊兰的性子改善了许多,不再似以前那般骄纵枉为,至少在面对凌若时如此,姐妹之间亲近了不少,倒有些像以前还在家中的时候,这个改变令凌若欣慰。 “说到这个,兰儿,你今年就该参加选秀了。”一直以来凌若都觉得伊兰尚小,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十四岁,是个大姑娘了。 听到这个,伊兰神色一震,收回目光低低道:“姐姐,我不想入宫。” 重檐黄瓦的紫禁城固然好,可是那里的主人却是已入垂暮之年的老人,足足比她大了四十余岁,日日与这样一个长满老年斑的老人相处,纵是宫殿再华美亦是了然无趣,而且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龙驭宾天了,到时候,自己没当几年妃子就成寡妇了。 与之相比,年轻俊美的胤禛自然更合心意;何况,早在数年前,她就已经发过誓,此生一定要嫁给胤禛,成为雍王府的女主人! 不过这些话,此刻的她是绝对不会与凌若说的,她还要靠这个姐姐一步步达成目的。 凌若哪知伊兰这么多心思,只道她是不愿嫁入宫庭受那规矩约束,抚着她饱满如天边明月的脸颊柔声道:“姐姐也不想你入宫,放心,在大选之时,姐姐一定设法求皇上替你指一门好亲事。” “多谢姐姐。”伊兰开心地攀住凌若的脖子,不入宫才是最要紧的,至于留在雍王府的事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凌若微笑着搂紧了这个与她流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在不住转动的车轱辘中回到了雍王府。 胤禛头尚有些不舒服,所以一回院,狗儿立即扶了他回镂云开月馆休息,那拉氏与凌若则回了各自院中。 刚到净思居,守在门口的李卫与小路子便立刻迎上来打了个千儿,随后拥着她们往正堂走,许是天黑的缘故,又许是跟在后面的李卫步子迈得大了些,竟然一不小心踩到了伊兰的绣鞋,若非凌若扶了她一把,少不得要摔倒。 第两百七十八章 隔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该死!”虽然李卫即刻垂首请罪,但伊兰仍是恼怒不已,好不容易按捺了怒气进到屋中后,不想这李卫递过来的茶又烫得令她握不住,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掼,握住微红的手指气恼道:“你今日是怎么在做事的,心不在焉,连走个路端个茶都不会。” “奴才这就去换一杯!”李卫低着头正要将茶端下去,却被伊兰喝止道:“不必了,我怕你再端一杯来又该凉了,让小路子去沏。” “小卫子,你怎么了?”凌若见他神色不对,逐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卫眼圈微微一红,哽咽道:“回主子的话,刚才奴才跟平日一样去喂小黑的时候,发现它死了。”小黑是李卫平日养的一只狗,已经有大半年了,颇通人性,李卫很是喜欢,只是不知为何,从前几日起小黑就病恹恹的整日趴着,也没什么胃口。 “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一只狗!”伊兰嗤笑道:“狗死了你就这样失魂落魄连差事也不好好当,那下次再死一只猫一只老鼠,是否就该整日以泪洗面,什么事也不用做了。”李卫三番四次惹到她,此刻挑起他的刺来,自是不会客气分毫。 往常伊兰若这般说,李卫必不会反驳,然这次不知怎得,竟一脸正色地道:“小黑在二小姐眼中自算不得什么,可是奴才养了它这么久,虽是畜生也有感情。 而今它突然死了,奴才难道连伤心难过的资格也没有吗?” 对于李卫的大胆,伊兰一阵冷笑,转颜道:“姐姐,你听到了,我只不过训他两句就平白惹出他这么多话来,且言词间分明是在说我冷漠无情,不懂得体谅他。”见凌若不语,她又道:“姐姐,我知道你素来厚待这些下人,只是今夜李卫明明犯了错,还要砌词顶嘴,却是万万不能姑息,否则若人人都学他这样,这净思居岂不是乱套了。” 凌若听着伊兰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当下眸光一冷,对李卫道:“听到二小姐的话了?自己去外面跪着好好反省吧,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此言一出,墨玉等人皆是吃惊不已,往常二小姐若对他们有所不满,主子必是帮着他们的,可今儿个怎么反了过来。 再说,李卫犯的只是小错,不过是被二小姐拿着做文章罢了,需要罚跪那么严重吗?再说李卫的身子从上回挨过年福晋打后就一直不曾大好,这样冷的天跪着少不得又要生病了。 “主子……”水秀想劝,却被凌若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谁若劝,就跟他一道去外头跪着。”这话一出,再没人敢出声,只能对李卫报以同情的目光。 李卫低头出去,什么也没说,门开的刹那,有冷风自外面灌了进来,绕着屋中打了几个圈,即便隔着纱罩,依然吹得烛光一阵摇曳晃动。 李卫默默地走到院中跪下,任冷风从露在外面的脖中灌入,任浑身冻得冰凉彻骨,只一动不动地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一件厚衣裳披在他身上,抬眼望去,却是水秀,她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的一个鸡腿和馒头递给他道:“知道你没吃晚饭,所以从厨房给你要了些东西来,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放心吧,主子和二小姐都已经睡下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尽管腹中早已饿得不行,但李卫依然倔强地将头别了开去,“你拿走吧,我不想吃。” “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只是再怎样也不能与自己身子过不去。至于主子……”水秀一下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道:“她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等气过了就好了。” “是吗?”李卫摇摇头,露出怆然的笑容,“一直以来我都忠心事主,为了主子几次三番可以连命都不要,只因为她将咱们当人看,对咱们好;可是结果呢?原来也是与旁人一般,奴才只是奴才而已,任打任骂,像条狗一条。” “你在说什么啊?”水秀听得一阵蹙眉,虽说主子这次责罚李卫是有些青红不分,但也不至于像他说的这般严重。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李卫嗤笑,清秀的脸庞在黑暗中扭曲似鬼,“你看看我,被年氏打;被含香打;被火烧,这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咱们那位好主子,可是结果呢?结果是我被罚跪在这里挨饿受冻,一切只因为我顶撞了几句那位二小姐!” 水秀一阵默然,在这件事上她对凌若也颇有几分怨言,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瞧得一清二楚,自私自利;昔日甚至还为了自己而帮着佟佳氏害主子,这样的人,主子容她至今也就算了,毕竟是亲妹妹,可是如今竟还这般不分对错地坦护她。 “算了,不要多想了。主子的事轮不到咱们管。”她的安慰并不能平息李卫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忿忿吐出一句惊人之话,“这样的主子不跟也罢!” “嘘!”水秀慌得连忙捂住他嘴,低声道:“不要乱说话,万一让主子听到,你就甭想再起来。” 李卫冷笑一声,直到水秀离开,都没有再说什么,唯独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幽幽荧荧。 夜漫漫无边,浓重似墨,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而这样的夜,总是容易让人迷失了方向……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往日三月已是草长莺飞,春风如熙,如今却依旧寒意瘆人,就在这样一个寒凉的春天,狗儿来辞别凌若,却是河南之地有一个小县的县丞出缺,胤禛已经和吏部打过招呼了,让他顶这个缺,过几天就要去上任。 其实各府皇子阿哥,都有让自己门人外放做官的事儿,年羹尧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还有三阿哥、八阿哥他们,都有不少门人在外头做官,有的甚至已经做到封疆大吏。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不能与在雍王府当差所得的银子相提并论。但那是一个官,一个有品级的官,天下多少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不缀,就是为了踏上这条仕路。 第两百七十九章 开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狗儿跟在胤禛身边多年,机灵好学,而且识文断字,如今得胤禛抬举,外放为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听完狗儿的话,凌若也替他高兴,“你尽管安心去上任,阿意我会好好照料,断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等将来你安顿好了,若阿意愿意,你也可以将她接过去,” “有福晋这句话,奴才就安心了。”狗儿松了口气,外放为官,对他自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阿意,原想着将阿意一道带去,但是一来路途遥远,二来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再带个妹妹,难免有所不便。 目光扫过面带羡慕的李卫等人,凌若说道:“你既是要出任为官,这名儿该改一个才是,否则堂堂县丞却叫狗儿,岂不让人笑话。” 狗儿笑道:“昨日里四爷已经赐了奴才一个名,奴才本家姓张,所以四爷赐名叫张成。” “如此甚好,你能有今日全赖四爷栽培抬举,往后更该忠心侍主才是。”如此又说了几句后狗儿,哦,现在该叫张成了,方才离开净思居回去准备行装了。 直到张成走得不见人影,李卫方才收回羡慕的目光,抬眼恰好看到凌若正望着他,忙自垂下头来。 自上次被责罚后,李卫在凌若面前沉默了许多,唯有凌若叫他或差他的时候才会答应几声。但是做起事来却不再像以前那么细心稳重,有时候很简单的事也会办砸,令得凌若对他多有不满,墨玉等人劝过李卫好几次,可惜他根本听不进耳,依然我行我素。 就在张成走后不久,阿意走了进来,得知哥哥要放任为官,颇为高兴,之后凌若问起傅从之的事来。 荒庙一把火,毁了傅从之的双眼,让他从此不能视物;凌若原想让他指证佟佳氏,无奈最后胤禛宽恕了佟佳氏,令得傅从之变成了无用的弃子。 凌若原打算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回家去就是了,然傅从之说他早已没了家人,不打算回去,而是想要继续留在京城。他说自己虽双目不能视物,但记性好,又会算术,可以帮毛氏兄弟他们打理生意,恰好凌若那阵子想做香料生意,便让他留了下来。 之后她就随胤禛去了杭州,再回来时,听闻寄卖的香料在开始冷了一阵后,便渐渐有了生意,水月调出来的香粉清雅不俗,颇受那些小姐们喜爱,经常让人来买。 毛氏兄弟见有赚头,一合计干脆自己卖吧,于是勒紧裤腰带从手中不多的银子中拨出一大半来在附近寻了间最便宜的店面租下来,店名就叫**斋,以卖香粉为主,也搭着卖一些首饰、扇绢一类的物件。 原本毛大是想请人来打理这店,然后让傅从之在店里算算帐什么的,哪知傅从之不止记性好,鼻子也极灵,这么多香粉摆在一起,他竟能从中分辨出每一盒香粉,并准确无误地递给客人,比他们眼睛没问题的人还要好使。 所以后来,干脆就把这请人的钱给省了下来,让傅从之专门负责**斋的生意,不过因为他眼睛不便的缘故,阿意一直留下来与他一道打理;凌若回来后,也默许了这事,没有责令阿意回来,只让她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汇禀一次。 “**斋开了几个月,如今已经渐渐有了生意,每日都能卖出好几瓶香粉,不过经常有客人说咱们店里的除了香粉之外就没旁的可以用在身上的东西,他们常还要到别的店里再去买,颇为不便。” 凌若一边听一边点头,女子除了香粉外,还有胭脂、唇脂、傅粉、画眉墨等等,如今他们店中只得香粉一种确实太过单一,在脂粉店众多的京城很难真正立足。 问了水月,她说制这些东西的法子她都知道一点,却不全,何况一个人也没法子做这么多东西。 凌若想了想对阿意道:“等会儿将我这个月俸例的银子拿去给毛大他们,让他们设法请一个有能耐的制香师过来。一来可以做一些香粉以外的东西摆在店里,二来也可以让他帮着水月将祖上传下来的残方设法补全。当初**斋既能闻名京城,必有其过人之处,即便只是还原一二也够咱们受用的了。”没有银子很多关系人脉便不能去搭建,银子不是万能,但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如今既然有这么一条可能的财路,凌若自然要试一试。 “至于傅从之……”纤指点一点下巴道:“他既有这么灵敏的嗅觉天赋,就莫要浪费了,帮着闻闻哪种花草调在里面会更吸引人。”待阿意答应后她又道:“不过傅从之此人你还是要注意看着点,我怕他对佟佳氏余情未了,若当真如此,此人便是咱们的祸害,万万留不得。” “奴婢谨记。”阿意咬一咬唇,小声道:“奴婢能不能去见一见哥哥?”张成这一去少不得要三年五载,即便他安顿好后让人来接阿意,也不是短时间的事。从未与张成长久分开的阿意难免心中不舍。 凌若温然一笑,“去吧,记着别让太多人瞧见了。” “哎!”阿意高兴地答应一声,踩着轻盈的步伐快步离去,在走到院中时,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拂落,恰好照在阿意脸上,近春的阳光下,令她脸上那块红疤瞧起来没那么明显。 看到阿意戴在鬓边的紫色小花,凌若无声地叹了口气,阿意,她本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却因当初叶氏的作孽,使得她脸如阴阳,至今未嫁,实在令人遗憾。 随着这缕阳光,云层渐渐散开,大片大片浅金的阳光洒落下来,暖和温熙,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春天的气息。 摆放在院中的瑞香、山茶、牡丹等花树从花房搬来已经好一阵子,之前天色未晴所以瞧着不明显,如今看着却有些残败之色。 凌若扬脸道:“小卫子,将这些花搬回到花房去,然后再搬几盆开得好的过来。” “只有奴才一人吗?”李卫看着庭院中少说十数盆的花树问道。 第两百八十章 花房管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言语道:“小路子我遣他还有些事,等办好了再让他过来帮你。” “不必劳烦了,既然主子想让奴才一人搬,那奴才搬就是了!”李卫从牙缝中蹦出这句话来后便转身去了外面开始搬那些花盆。 墨玉见凌若面色不善,忙岔开话题道:“主子,适才高管家送了几匹裁新衣的料子来,颜色花纹都极是好看,您要不要去瞧瞧?” 凌若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墨玉脸上道:“我待你们不好吗?” 墨玉听着语气不对,连忙跪下道:“主子待奴婢们恩重如山,奴婢愧不能报!”随她一道跪下的还有水秀等人。 凌若折了一朵插在双耳彩纹花瓶中的白玉兰在手,“既不曾薄待,李卫为何这般怨气冲天,好似我亏欠了他一般?” 水月闻言忙磕了个头道:“李卫糊涂,主子莫与他一般见识,奴婢们皆会劝他向主子认错的。” “认错?”凌若嗤笑着扯下一片花瓣,任由它飘零于地,捻一捻沾了花汁的手指冷冷道:“只怕他嘴上认了,心里不认。” “一直以来,在你们当中,我最看重最信任的就是李卫,如今看来却是错了,只为一点小事就负气任性至此的他当不得这份信任倚重。”说到此处她展一展袖,面容微冷地道:“罢了,随他去吧,哪怕将来他要离开这净思居也由得他。” 跪在地上的墨玉几人听到这话皆是神色一凛,听主子这意思,李卫若再不服管教,大有将他逐出去的意思。 这……这可如何是好,原本这些年来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从杭州回来后就变了,不论主子还是李卫都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且说李卫憋了一肚子气将栽种有各种花树的花盆搬到花房中,花房管事孙大由看到他来,忙迎上去笑道:“哟,怎么劳李哥儿你亲自把花盆给搬来了,要搬什么抬什么,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搬不就行了。” “不敢!主子说上次送去的花树有些残败了,让我都给搬过来,再拿开得正好的搬过去。”李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将捧在手中的花盆放下后转身就要走,却被那孙大由给拉住,“行了行了,你身子一直不好,这搬个几盆还行,但净思居少说也有十几二十盆,这一来一回地搬,非要脱层皮不可。快坐下歇会儿,我让人去搬就是了。” 说罢,孙大由叫来两个小厮,指使道:“你们两个赶紧帮着李哥儿去将净思居的花盆都搬过来,记着动作麻利些,别扰了凌福晋。” 待他们出去后,孙大由倒了杯茶给还站在原地的李卫,笑呵呵,“李哥儿这是怎么了,瞧得怎么一肚子都是气?若是我孙大由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孙大由的话令李卫脸色好看了一些,要椅中坐下后道:“与你无关,是……”李卫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说出口,虽说主子对自己不好,但也没必要说给一个外人听。 见李卫欲言又止,孙大由眼珠子一转,试探道:“可是因为凌福晋?” “唉。”李卫摇摇头,捧着温热的茶盏坐在椅中发呆。 看到他这样,孙大由哪还不明白的道理,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也别不高兴了,谁让咱们是奴才呢,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容不得咱们说个不字;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就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不过我比你又好些,谋了个花房管事的差事,不必整日在主子们眼皮子底下提心吊胆,虽说有时候也颇为烦心,但还算轻松自在。” 孙大由这句话算是说到李卫心坎里了,涩声道:“谁说不是呢,以前我总当主子跟其他主子不同,所以一直以来对她都是死心塌地,惟命是从。不说别的,就是我这身子也是为她才被人打坏的。可临到头才知道,原来天下乌鸦皆是一般黑,需要你时和颜悦色,不需要时,弃如敝履,实在令人心寒!”李卫越说越生气,端起还有些烫口的茶“咕咚”“咕咚”喝尽。 “好主子也是有的,只是李哥儿你没遇到罢了。譬如说我……”孙大由摊了摊手道:“你道我这花房管事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全靠之前的主子宽厚仁和。” 李卫打量了他一眼,倒是记得这孙大为前年才当的这花房管事,“我记得你之前是伺候佟福晋的。” “呵,李哥儿记性真好,其实我只侍侯过佟福晋一年多,不像长寿他们是一直跟在佟福晋身边的。后来这花房管事因病死了,福晋见我对花花草草有些了解,便向王爷举荐我来了这里,也算是谋了份好差事。” “佟福晋……她待你们很好吧?”李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依他自己对佟佳氏的了解,这女子便是一个蛇蝎美人。 孙大由眯眼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头上那些主子为了争夺王爷的宠爱,一个个都是神仙过海,各显神通。孰对孰错,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说了,但是佟福晋对自己人那真没话说,绝对好过你跟的那位。” 听到最后这句,李卫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什么精神也没了,只愣愣地看着一盆刚从暖房里搬出来的花卉发呆。 “咱们这一辈子都只能做奴才吗?”许久,李卫忽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正在修剪花枝的孙大由心中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李卫身上扫过,将剪落的残枝扫到一处,故作随意地道:“那也不尽然,你瞧瞧人家张成,不是被王爷外放到河南去做官了吗?别看一个小小八品县丞,好歹是父母官,那些平民百姓看到了都要下跪行礼,而且既然当了官,又有王爷这么个主子,还怕升迁无望吗?”说到此处他又压低了声道:“年福晋的哥哥年羹尧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昔日跟王爷回京之后迁内阁学士不说,还升了四川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啊,最要紧的是他还不到三十岁呢,以后指不定会爬到什么位置!” 第两百八十一章 弘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惜咱没读过什么书,出去了只能给主子丢脸,不然也可以去弄个一官半职混混。”说完这句,孙大由似想到了什么,瞧着李卫道:“哎,李哥儿,我记得你念过书,识文断字,还写得一手好字是不是?” 见李卫点头,他更来劲了,兴奋地道:“那你赶紧的回去跟你家主子说几句好话,让她帮你在王爷面前讨讨情,哪里有缺了让你也去当个县丞什么的。” 李卫目光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失落地道:“没用的,主子根本不将我们们这些人放在心里,又怎会肯费这个劲,还是少做白日梦了。” “这样啊。”孙大由搓一搓手,凑到李卫耳边小声道:“说句实诚话,咱们做奴才的被人呼来喝去已经够可怜了,正因为这样,咱们自己才更要为自己打算。既然这个主子不好,何不考虑……换一个主子呢?!” 李卫吓了一跳,忙道:“孙管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若传出来,咱们两人都没好果子吃。”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能传到哪里去,我所说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李哥儿你好,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你的事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李卫被他说的一阵意动,然很快又苦笑道:“纵然我有这个心,可是身上早已被打了净思居的烙印,哪个主子又会要我。”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孙大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了,若李卫还不明白,那他就是一个蠢材。 之后的时间,李卫和孙大由都没有再说话,直至两个小厮搬完所有花盆进来覆命,而此时孙大由也将那盆花修剪完了,放下手中的剪子笑道:“行了,李哥儿,你回去看看,若还缺了什么尽管来告诉我,我立马让人给你送去。” 李卫连忙起身道:“今日多亏孙大哥帮忙,我李卫感激不尽,往后这什么哥儿的就千万别叫了。” 孙大由想了想道:“得,那往后我托大喊你一声老弟吧,记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来跟哥哥说,我这里还有藏了多年的好酒没喝呢。” “一定!”李卫笑着告辞,大步离开的他并没有看到身后孙大由渐渐转冷的目光。 从花房出来,在经过花苑时,李卫意外看到了弘时,他正蹲在花苑中玩耍,奇怪的是旁边竟没看到奶娘和下人。 “时阿哥,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堂上课吗?”李卫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弘时,一下子跳了起来,待看清只有李卫一人时,连忙拉了他一道蹲下,小手捂着李卫的嘴道:“嘘,小声点,不可以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李卫瞪大了眼道:“时阿哥,你是不是从学堂里偷偷跑出来的?” 穿着紫红团福小袍小靴的弘时撅着小嘴道:“我才没有偷跑呢,是先生他自己打瞌睡了我才出来的。”说到这里他又不高兴地道:“每天听先生上课,真是无趣得紧,偏生嫡额娘又说必须得去。” “嫡福晋也是为了时阿哥你好。”李卫低头看到弘时跟前被撬得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旁边沾满泥土的木棍,奇怪地道:“时阿哥在做什么?” 弘时一听到这个立时来了精神,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瓷瓶献宝似地递给李卫,打开盖子一看,竟是一条条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蚯蚓,他奇道:“时阿哥,你抓这么多蚯蚓做什么?” “治病啊!”弘时开心地说着,“嫡额娘这两天嗓子总是不舒服,疼得很,连声音也哑了,吃了太医开的药也没用。有一次我听下人说,他家里人有一回也是嗓子疼,没钱吃药,后来就抓了蚯蚓煎水服用,没几天就好了,所以我要抓很多的蚯蚓回去给嫡额娘治病。” “时阿哥真是一片孝心。”李卫这般说了一句又道:“只是你这样偷偷一个人跑出来,嫡福晋若是知道了必然担心不已。” “嫡额娘这个时候都在午睡,不会发现的。”弘时偷偷地笑着,像个偷了腥的小猫,黑亮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道:“干脆你也帮我一起挖蚯蚓吧,多挖一些!” 没等李卫说话,外头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竟是找弘时的,当中还有嫡福晋的声音。 “嫡额娘?”弘时也听到了,连忙站了起来,透过与他人差不多高的花木望出去,果见嫡福晋带了含元居的人正在四处寻找弘时。 “主子,时阿哥在那里呢。”不等弘时出声,三福已经眼尖的看到了花木缝隙间那身熟悉的紫红色小衣,欣喜不已。 “弘时!”那拉氏神色一喜,忙不迭地踩着足有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快步走了过来,拨开草木一看,果然是弘时,激动地她一把抱住弘时,“我的儿啊,可算是找到你了,可知嫡额娘有多担心。” 站在一旁的李卫见状赶紧起身朝那拉氏行了个礼,那拉氏睨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那拉氏的声音正如弘时所说,有些沙哑。 “奴才路过这里,恰巧遇上时阿哥。”李卫感觉到那拉氏有些不悦的情绪,连忙恭谨地答着。 那拉氏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将弘时拉开些许,放下心来的她沉脸问道:“我让你随先生好生读书习字,你为何趁先生睡着偷偷从学堂跑出来?” “孩儿是想……”弘时刚说了几个字,那拉氏已经看到了他手里的瓷瓶,拿过后看到里面成团的蚯蚓,娥眉深蹙嫌恶地道:“你不在课堂念书,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抓这些东西玩?” 弘时连忙仰头替自己辩解,“孩儿不是玩,这些蚯蚓……” “这些蚯蚓怎么了,它还能教你学问不成?”那拉氏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随手地将瓷瓶远远甩出去,“我与你说过很多次,学问是最要紧的,一定要认真听先生教导,你知道嫡额娘寻了多少位先生,才寻到这位学富五车的先生来教你读书吗?可是你偏偏顽劣不堪,每次功课都是勉强过关,如今更是逃课,你是想把嫡额娘气死吗?” 【作者题外话】:今天四章,念央,我还欠四章啊,努力还债中 为我的粗心向大家说声抱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今天下班回来的时候,竟然把u盘拉在了办公室,里面有趁中午休息时间写的两千字,虽然我晚上也写了几千字,可是没有这两千,中间就断了一大裁,是以今天晚上十二点没办法更新了,只能改在明天上午九点更新,我一拿到u盘立刻把新章节发上来。 为了弥补这个因为自己粗心而犯的错,明天九点我会多发一章,以做补偿,求大家谅解。 对不起,真心的对不起,大家晚上不要再等了,早点睡觉,明天起来就可以看到新章节了。 ********************************************************************************************************************************************************************************************************************************************************************************************************************* 第两百八十二章 醉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孩儿知错了!”弘时委屈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些蚯蚓他挖了很久才挖到的,本想给嫡额娘治病,哪知嫡额娘会生这么大的气。 “主子息怒。”翡翠在一旁劝道:“时阿哥毕竟还年幼,贪玩是天性,在所难免,等大些就好了。” “贪玩贪玩!若喜欢玩那尽去玩个够,我以后都不管就是了!”那拉氏原本被吵了午睡心情就不怎么好,如今更是气得不愿再说话,弘时还是头一次见那拉氏生这么大的气,不禁心里害怕,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那拉氏的袖子,道:“嫡额娘,孩儿错了,您莫要生气了,孩儿保证以后都不会贪玩了,一定好好听先生讲课。” 他哀求了许久,直至眼泪都下来了,那拉氏才肯再次看他,神情依然发冷,“回去后将千字文从头到尾抄写一遍,没抄完不许用睡觉。” “孩儿知道了,孩儿以后一定乖乖听嫡额娘的话。”弘时赶紧答应,那小模样瞧着当真让人心疼。 那拉氏面色稍霁,点点头在翡翠的搀扶下拉了弘时的手离开了花苑。 李卫在后面摇了摇头,走到先前瓶子落地的附近,一阵翻找后在草丛中找到了那个瓶子,不过落地的时候盖子松了,里面的蚯蚓趁此机会都爬了出来,弘时的一番孝心可算是白费了。 嫡福晋对时阿哥的要求可真是高,才五岁而已,便要他如大人一般,循规蹈矩,日日埋头苦读,比对以前的世子还要严格数分。 就在李卫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从大树后闪了出来,慢慢走到他们适才所站的地方,在这个人的怀中还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 这么一耽搁后,李卫回到净思居已是天近黄昏,刚一进院子,人还没站稳呢就被人猛地往边上一扯,定晴一看却是墨玉,略有些不满地拉着被抽皱了的衣裳道:“你扯我做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这么久的功夫你都跑哪里去了,为什么搬花盆的人变成了花房小厮?”墨玉等了李卫一下午,好不容易逮到他哪里肯放。 李卫不以为然地道:“我到了花房后,孙管事说他会派人替我搬,所以我就在他那里坐了一会儿,不是连这也有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主子下午已经问过你好几次了,此刻正在里面坐着,你进去后说话小心些,别再惹主子不高兴了。”墨玉好心提醒,哪想李卫却是一阵皱眉,推开她大步往正堂中走去。 进得正堂,果见凌若正端坐在上面,执着一本静静看着,瞥见李卫进来,她眉目一凝,“啪”的一声将书册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然道:“还知道回来吗?” “奴才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李卫见自己一进来就被责问,心中来气,干脆连礼都不行了。 “这一下午你人都在哪里?为何只见花房小厮在搬花盆?” 凌若毫不留情的质问深深刺痛了李卫的心,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地道:“适才去花房时,与花房管事聊了几句,之后他说会派人来将净思居的花盆尽数换走,所以奴才就在他那里多坐了一会儿,是否连这样也不行,主子?!” 跟着进来的墨玉听他一出口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心知要不好,果然凌若已经柳眉倒竖,喝斥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子吗?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如此理直气壮。” “奴才没错,是主子看奴才不顺眼,所以才处处挑奴才的不是罢了。”李卫梗着脖子道:“若主子真看不惯奴才的话,尽可将奴才赶出去!” “好!好!好!”凌若气急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归根结底,你是嫌净思居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是吗?”说罢她扬手,指着敝开的门大声道:“你若想走尽管走就是,没人会拦你。但是踏出了这扇门,从今往后,你就别想再回来!” “走就走!”李卫也是个倔性子,竟然真的要离开,吓得墨玉和水秀一人一边赶紧拉住他,墨玉更是斥道:“你在说什么糊涂话,还不快跟主子赔个不是?!” 不等李卫说话,凌若已漠然道:“不必了,他的赔罪我受不起。”说罢拂袖而去,不给李卫任何说话的机会。下一刻,李卫冷哼一声,挣开墨玉俩人的手往外走去,留下墨玉与水秀面面相觑,皆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是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李卫离开净思居后,竟寻不到一处地方可去,左思右想,干脆去了花房,虽说他与孙大由今日才算熟悉,但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也就他了。 孙大由虽然对于他又来了花房觉着有些奇怪,但仍是热情的拉了他一道喝酒,酒过三巡方才知道了李卫这般生气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让人替他搬花盆这等小事,对他甚是同情。 李卫心情不好,这酒像水一样,一杯接着一杯往喉咙里灌,这样的灌法即便酒量再好也受不住,很快便趴在了桌上,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李卫酒醉不醒,孙大由将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又放回了桌上,走过去推了推李卫唤道:“老弟?老弟?喝醒了的话我扶你去床上歇息。” “我没醉。”李卫在半醉半醒间听到了孙大由的声音,抬起头醉眼朦胧地道:“我……我还要喝……咱们今天晚上……嗝――不醉不归!”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摸索着酒杯,准备再与孙大由喝。 看到李卫这个样子,孙大由知道他是真醉了,逐放下心来问道:“老弟,你主子当真对你如此不好吗?” “废话……她若对我好的话,我……哪还用得着来你这里喝酒?主子……”他用力挥着手,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是我有眼无珠,跟了她这种主子!有眼无珠啊!”说着说着,李卫竟然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伏案痛哭,无比伤心。 想要听到某个人的真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灌醉,酒后才会吐真言。 第两百八十三章 诱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孙大由之前虽然与李卫说了许多,但私心里总有些怀疑,会否一切只是钮祜禄氏与李卫演的一场假装反目的戏码,实则另有所图。是以刚才李卫闷头喝酒时,他不仅未劝还不住给李卫倒酒,就是想见见他喝醉后的真实反应。 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露出一个满yi的笑容,一直以来,主子设法让他找的棋子终于找到了,他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主子才行。 孙大由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兰馨馆,彼时佟佳氏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身子不再如以前那般轻盈,尤其是腹部,一躺下去就觉得呼吸困难,倒还是坐着轻松一些,是以每日都睡得极晚,孙大由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椅中裁着一件小衣。 佟佳氏静静听完孙大由的叙述,眉目轻抬道:“这么说来,钮祜禄氏与李卫果然生了嫌隙?” “是。”孙大由肯定地道:“其实奴才早前就听说过他们不合的消息,只是没敢确定;这次是凑巧让奴才碰到了李卫,一番试探之下才发现的;钮祜禄氏坦护亲妹妹,寒了李卫的心。”歇一歇又道:“而且奴才观李卫此人,心高气傲,并不甘于做一辈子的奴才。” “不做奴才他还想做主子不成?”佟佳氏吃吃一笑,锋利的银剪子沿着事先描好的线剪下,纹理细密的锦缎被剪开时有细微的声音,“不过有**的人才好控制,李卫……再察看几日,若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好好拉拢他,他不是羡慕张成外放为官吗?告诉他,只要忠心办事,我绝不会如钮祜禄氏那般亏待他,必设法替他谋个一官半职。” “嗻!”孙大由赶紧答应,谄笑道:“奴才哪怕肝脑涂地也一定替主子办好这件事。” 佟佳氏满yi地看了他一眼,对画眉道:“去将前几日嫡福晋赏的那把玉如意拿来给他。” “多谢主子。”孙大由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叩头谢恩。 “好生办着差事,往后自有你的好处,去吧。”在孙大由千恩万谢的离开后,佟佳氏冷笑一声,放下银剪子走到朱色长窗前,手在窗棱上微一用力,长窗应手而开,佟佳氏望着净思居的方向,朱唇缓缓凝起一丝笑容。 翌日,李卫自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挣扎起身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至于怎么来的这里,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昨夜与孙大由一起喝了很多酒,紧接着就不醒人事了。 正自抚额间,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却是孙大由,手里还端着碗什么东西,看到李卫醒转,高兴地道:“老弟醒了就好,赶紧把这碗醒酒茶给喝了。” “这里是老哥的房间?”李卫忍着一阵阵的头痛将醒酒茶喝完后问道。 “可不是嘛,昨夜你喝得路都不会走,我只好把你安置在这里过一夜。”说到此处,孙大由有些担心地道:“希望你那位主子不会因为你一夜未归而找你的麻烦。” 说到凌若,李卫露出讽刺地笑容,满不在乎地道:“随她吧,左右她已经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这么些年的主仆情份该是到尽头的时候了,同是做奴才,大不了换一个主子喽。实在不行就跟着老哥在这花房做事,能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孙大由拍一拍李卫略有些单薄的肩膀,颇为严肃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哥,那老哥就与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以你的能力与头脑,做一个奴才实在太可惜了。” 李卫一愣,旋即苦笑道:“老哥,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像我这种人不做奴才还能做什么,当官吗?可不是人人都有张成的命。” “谁说你没有?!”孙大由正色道:“命在自己手里,是要像一堆烂泥一样糊不上墙,还是出人头地,就看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李卫听出他话中有话,忙问道:“老哥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孙大由微微一笑,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冰凉的茶,慢慢抿了一口方道:“佟福晋很赏识你。” 李卫蓦然抬眼,有掩饰不住的惊意在眼底,“你……你是说……” “我始终是那句话: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孙大由压低声道:“佟福晋说过,老弟不是池中物,只是欠缺一个机会罢了,如今她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只看老弟愿不愿意去把握。” 李卫低下头,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正在进行ji烈的天人交战,其实昨日听了孙大由的话后,他对佟佳氏已经没那么抗拒了,只是这一时片刻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弟,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想清楚了再回答,千万别等将来再后悔。”孙大由语重心长的说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句话令李卫怦然心动,没人不想有朝一日能平步青云,出人头地,他也如是。同样的,他也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佟福晋或许是真的赏识他,或许确实愿意给他机会,但相对的,也必须收到回报才行。 “佟福晋想让我背叛钮祜禄氏?”这一刻,李卫没有再称凌若为主子,显然心里已经被说动。 孙大由眯眼道:“她不仁在先,你不义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能说是背叛呢!” 李卫目光一动,异样的光彩渐渐在眼中凝聚,用力一拍桌子,看着被震得跳起来的茶盏朝孙大由伸出手,一字一句道:“不错,既然钮祜禄氏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老哥,该怎么办你说个章程出来,一切全听你的。”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李卫的话令孙大由极是高兴,用力握住李卫伸过来的手,大声道:“往后咱们兄弟同进共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这番近乎结盟的对话后,李卫离开了,回去的地方依然是净思居,但这一次他侍候的主子不再是凌若,而是佟佳梨落! 第两百八十四章 墨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月末的春天终于开始透出了几重暖意,栽种在蒹葭池边的柳树在这晚来的春景中抽出细嫩的柳枝,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轻轻摇摆着。 至于其他该在春天开花的花束也纷纷绽放,丁香、杜鹃、海棠、紫槿,桃花,走在雍王府中,随处皆可闻到或清幽或浓烈的花香。 净思居院中的两株樱花树也到了花季,花团簇放,芬芳柔软,不时可见粉白的花瓣从树梢落下,铺落一地锦绣繁华,而樱花树间的秋千便成了灵汐与伊兰最喜爱的地方,经常一个荡着秋千一个在后面推,荡到最高处时,脚甚至可以踢到树上的樱花。她们两人年纪相近,又常在一起说话,感情一直颇为要好,而灵汐的性子温婉宁静,不像她额娘那般精于算计,是以凌若对灵汐颇为怜惜,特意让人做了可以供两个人一道坐的秋千让她们玩耍。 “高一些!再高一些!呵呵!”这日,伊兰与灵汐一道坐在秋千上,水秀与水月则一边一个推着,秋千荡起,长长的裙裾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飘飘欲仙,恍如要乘风归去一般。 伊兰不时让水秀她们推得再用力一些,每每荡到最高处,她都伸出穿着软底绣鞋的玉足去踢那树梢的樱花,或深或浅的花瓣如雨一般落下,银铃似的笑声在风中飞扬。 凌若坐在庭院中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不时抬头瞧一眼笑闹无忌的她们,待茶喝得只剩下半盅后,随手往旁边一递道:“墨玉,去续些茶水来。” “墨玉?”凌若等了许久都不见墨玉接过,心下奇怪,恻目望去却见墨玉正站在那里发呆,神色怔忡,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凌若见状摇摇头,茶盏放下后又唤了她几声,墨玉这才如梦初醒地道:“主子您叫奴婢?” “是不是又在想十三阿哥了?”凌若心疼地看着她,这丫头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可这些年,愣是憋着没让胤祥知道半个字。 墨玉幽幽地叹了口气,“十三阿哥性子洒脱不羁,最受不得拘束,如今被圈禁在府中不得自由,必定难受得很;上次奴婢在宗人府看到十三阿哥的时候,他人就瘦了许多,也憔悴了。” “别太担心了,十三阿哥是皇上亲子,过些时日就会放出来的,何况这次还有十三福晋陪着,不会有事的。”凌若正安慰着墨玉,忽听得灵汐唤了声阿玛,忙循声看去,果见胤禛站在院中。 “四爷!”凌若迎上去行了个礼,刚一起身就发现胤禛面色郁郁,似有什么心事。 “你们自去玩吧,我与你凌姨娘说些事。”如此与灵汐她们说了一句后,胤禛携了凌若到正堂中坐下。 正堂中插着刚折下来的玉兰花,香气怡人,凌若接过墨玉递来的白玉茶盏亲手奉与胤禛,“四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胤禛用盏盖慢慢撇着浮在茶水上的沫子却不喝,良久,他沉沉道:“老十三的嫡福晋去了……” 凌若震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怎得好端端说没就没了?那孩子呢?”兆佳氏与佟佳氏差不多是同时怀孕的,此刻应也有七个月的身孕。 “都没了。”胤禛黯然摇头,将未曾动过的茶盏往桌上一放道:“自胤祥被禁足后,府中仆人去了大半,只留下少数几个,所以一些活计免不了要自己做,兆佳氏在一次浣衣中不慎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原本是不至于死的,可是十三阿哥府被禁,任何人无御令都不得出入,自然也没法子请大夫。” “那就这么不管?”凌若难以置信地问,胤祥尽管被废被禁,终归还是皇帝的儿子。 “听说老十三当时急得都要打人了,那些人才答应入宫禀报,然后再请太医来。”胤禛沉沉说道。 “人命关天,他们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哪还来得及?”凌若当时也是七个月动了胎气早产,亏得瓜尔佳氏请了大夫来,才保住她的命。 “是啊,等他们回禀了皇阿玛再带太医回来时,已经太晚了,孩子没了不说,还出大红,没过多久兆佳氏就去了;听进去过的人说,床褥上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满眼所见,皆是刺目的红色。” 凌若赦然无语,良久才道:“十三爷怎么样了?” “他能如何?”胤禛长叹一声,仰头望着顶上描金的图案道:“纵然再痛苦,兆佳氏与孩子都回不来了啊。” 虽然胤禛对兆佳氏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但毕竟是夫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由生到死,怎么承受得了! “这件事皇上知道了吗?他有没有说放十三阿哥出来?” “没有,皇阿玛只说将兆佳氏以皇子嫡福晋礼下葬,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胤禛揉一揉皱了一日的眉头道:“我也曾去求过皇阿玛,但是他老人家没有应允。我有种感觉,十三弟这次怕是要禁足很久。” “四爷!”默然听了许久的墨玉突然走到胤禛面前,跪下磕了个头泣声道:“奴婢想去十三阿哥府,求四爷成全。” 胤禛诧异地看着垂泪不止的墨玉,听了凌若的解释胤禛才知道原来墨玉这丫头已经默默喜欢了胤祥这么多年,如今更要去十三阿哥府陪伴胤祥,倒也算是有情有义。 想到这里,胤禛的脸色好看了些许,睇视着墨玉娇小的身子道:“皇阿玛倒是让我这几天在内务府择几个能干的人送到十三阿哥府里去做事,将你安插在里头不是不可以,只是墨玉你要想清楚,一旦进了那里,想再出来就不容易了。说句难听的话,有可能你这一辈子都被困在里面,抬头所能仰望的永远是那一片狭小的天空。” 墨玉仰起头,脸上挂着羞涩但坚定的笑意,“只要能陪着十三阿哥,哪怕奴婢失去所有永坠黑暗地狱也愿意,何况还能有仰望天空的机会。求四爷赐奴婢这份福气,奴婢这一辈子都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胤禛微微动容,对凌若道:“墨玉是你的丫头,是去是留,由你来定。” 第两百八十五章 离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话,墨玉紧张地看着凌若,唯恐她不答应,凌若怜惜地看了她半晌道:“妾身如果不答应,只怕这丫头要怨妾身一辈子了。” 墨玉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忙磕头叩谢,“多谢王爷成全,多谢主子成全!” “起来吧。”凌若亲自扶起她,执帕拭去墨玉脸上的泪,“不要哭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不论苦难与否都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嗯。”墨玉拼命点头,哽咽道:“不论奴婢去到哪里,您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每一日都会在佛前乞求保佑主子福寿安康。” 凌若忍着眼中的酸涩道:“行了,你下去吧,把该交待的事都交待好,还有你爹娘那边也记得说一声,往后怕是很久时间都不得见了。” 墨玉含泪答应,在她离开后,凌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胤禛看出她心里的难过,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湿润,凝视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答应她?” 凌若握住他宽厚修长的手,“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终归是要分开的,既然这是墨玉自己的心愿,妾身该成全的。” “无不散的筵席吗?”胤禛喃喃重复了一句,忽地反手握住凌若的手,那么用力,似要将这只手融进身体一般,眼中有幽暗如磷火的光芒在闪烁,“那么若儿呢,会在这筵席散去时离开我吗?” “不会!”凌若想也不想便道:“妾身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四爷,除非四爷不要妾身,又或者妾身死了。” 在听到那个死字时,胤禛心里竟有些惶恐,起身将凌若抱住怀中,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不要你,更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前。此生此世,你都注定要做我的女人!”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胤禛,沧海桑田,苍云白狗,哪怕这个世界不复存在,她都不会离开身边这个男人! 四月初一,整个净思居都沉浸在伤感之中,因为墨玉要走了,离开雍王府随那些从内务府挑出来的人一道去十三阿哥府。 一直以来与墨玉感情最要好的水秀与水月,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就哭了好几次了,昨夜更是一夜未眠,与墨玉聊至天亮,盼着时间过慢些再慢些。 “墨玉,你一定要去吗?”水秀紧紧拉着墨玉的手。 墨玉心中也是万分不舍,嘴里却还安慰道:“别哭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指不定明日皇上就下旨放了十三阿哥,到时我又与你们在一起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水秀更伤心了,眼泪不住地往下落,他们整日跟在凌若身边多少听到了一些,皇上根本没有放十三阿哥的想法,想再见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记着每日清晨都要赶在太阳出来前收集花叶上的露珠,主子最喜欢喝用露水泡出来的茶,还有茶冲好之后一定要立刻盖起来,这样茶叶的香气才不会逃散。”墨玉又叮咛了几句后走到红着眼的小路子和李卫面前,哽咽道:“我要走了,你们都保重,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墨玉,你那边能收信吗?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我们们给你写信吧?” 墨玉“扑哧”一笑道:“你认识的字还没我多呢,怎么写啊,而且信想来也送不进十三阿哥府,还是别费这个劲了。”说完后她将目光转向了李卫,重重叹了口气道:“以前咱们这些人当中最让人放心的人是你,现在最不让人放心的也是你。你啊,听我一句劝,莫要再跟主子置气了。” “你有空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李卫似不愿说这个,转过话题道:“衣裳有没有带够?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厚衣裳也带着一些,免得到时候冷了。” 感觉到李卫的关心,墨玉心里一暖,拍着身上几个大包袱道:“放心吧,都带齐了。”旋即又正色道:“李卫,替我好好照顾主子,千万不要对主子有任何不忠之心,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卫有些不自在地推一推她道:“行了行了,哪来这么多话,快走吧。否则错过了时辰入不了十三阿哥府可别怪我们们。” “记住了啊!”墨玉不放心地又说了一遍方才与他们依依挥手作别,水秀两人泣不成声。此去经年,再相见不知要等到何时…… 墨玉跟了内务府来的太监往外走去,在即将踏出净思居的时候,她忽地停住脚步道:“这位公公能否稍等片刻,容我与主子去道个别。”说着从袖中取出几两碎银子塞在太监手中。 “真是麻烦。”太监虽有些不耐烦,但瞧在银子的份上还是道:“去吧,不过快些啊,咱家还赶着去覆命呢。” 墨玉答应一声,转身恰好看到站在樱花树下的凌若,正静静看着自己,樱花漫天,不时随风落下,围绕在她身周…… “主子!”墨玉轻呼一声,跑过去含悲跪在凌若面前,泣不成声。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凌若尽管心里也不好受,但依然笑着说道。 “奴婢记得,奴婢不哭。”墨玉连忙抹去脸上的泪,强忍了哭意道:“主子,您怪不怪奴婢当时自作主张?” 凌若抚着她脸庞赦然道:“我若怪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啊!” 凌若心中感慨万分,墨玉是第一个伴在她身边,风风雨雨走过整整六年,终于是要到分开的时候了,好生不舍。 不等墨玉说话,她已是道:“去了那边好生照顾自己与十三爷,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想法子通知我,我会尽力帮你!” “奴婢会的。主子自己也要好生保重,奴婢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主子身边能多一个小阿哥或小格格。”墨玉故作轻松地说着,借此掩饰心里浓浓的不舍。 凌若一直将墨玉送到雍王府门口,看她随太监远去,方才忍着心里的空落落转身回府。在路经花苑时,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散步的佟佳氏,凌若本不欲她多言,行一行礼便准备离开,无奈佟佳氏阻了她的路笑吟吟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来啊?” 【作者题外话】:四章,这章加更是为了弥补我昨天未能正常更新的,不算在补的章节中,所以还是欠四章,神啊,不知何时能还清 第两百八十六章 春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适才去送墨玉离开。”凌若垂目后退一步,小心地与佟佳氏拉开些许距离; 佟佳氏摇着手里的六棱宫扇轻笑道:“姐姐可真是舍得呢,为了讨好四爷,不惜让自己的心腹丫环去陪十三阿哥坐牢,囚禁于那一亩三分地,兴许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唉,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毁了,换了我可是狠不下这个心呢!” 墨玉要去十三阿哥府的事王府中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佟佳氏知道了也不稀奇,然而明明是墨玉自愿去陪十三阿哥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凌若强迫墨玉去。 “是吗?”听着她在那里颠倒黑白,凌若不怒反笑,一字一句说出令佟佳氏骇然变色的话来,“论狠心,妾身怎么也比不过佟福晋,傅从之待福晋一往情深,福晋却一把火将他活活烧死在荒庙中!” “你怎么知道?”佟佳氏骤然捏紧了手中的扇柄,死死盯着凌若,这件事除却她与几个心腹之外,只有胤禛知道,为何此刻会从凌若嘴里说出来,难道是胤禛告诉她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福晋莫不是以为纸可以一辈子包住火吧?”凌若举袖遮一遮明媚到极点的阳光如是说道。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佟佳氏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比阳光还要耀眼数分,“纵然你知道又如何,王爷也知道,可是我依然是王府中的侧福晋,你见到我也依然要行礼!傅从之,呵……”她微眯了眼,扯过一朵迎春花随手掷在地上冷声道:“这个戏子的死活与我何干!” 听着那冷酷无情的话语,凌若一阵阵心寒,一个人怎能冷情冷心到这种地步,“福晋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有朝一日伤了自己和孩子的阴鹫吗?” “阴鹫?”佟佳氏咯咯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好一阵才止了笑声意,抚着硕大的肚子道:“我记得姐姐今年好像二十有一了吧?” “那又如何?”凌若是康熙四十三年入的府,当时十五岁,过了六年,恰好是二十一岁。 佟佳氏低头一笑道:“那就是比我尚大一岁,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既如此,怎么姐姐还这般天真可爱,竟然会相信鬼神报应之说。阴鹫――那不过是一些蠢人编出来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只有与他们一样愚蠢的人才会相信。”说到此处她展一展妃红冰绡绣合欢纹袖子,好整以瑕地道:“姐姐不是一直说我害人吗,若真会伤了阴鹫,那为何我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至于我的孩子更是平安无事,在里面动得不知道多欢愉,再有两个月他便会来到这个世上;相反姐姐自四年前那个孩子后,肚子至今都没有过动静,这可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好生不解呢!究竟是这世间根本没阴鹫一说,还是姐姐伤的阴鹫比我更大呢?”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一样狠狠扎进凌若的心中,是啊,佟佳氏做了这么多人神共愤的事,可她此刻依旧活得好好的,腹中更怀着自己目盼夜盼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可以呱呱坠地,成为佟佳氏又一个固宠的资本,甚至可能凭此定下世子额娘的身份! 看到凌若微微颤抖的手指,佟佳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没有孩子,姐姐自然要千方百计讨好王爷了,只是姐姐啊……”她凑到凌若耳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开阖着,“你又能讨得几日好?终有一日,王爷会厌弃你,就像康熙四十五年那样,厌弃地将你赶去别院;只是,我保证,下一次,你绝对没有机会再回来,姐姐!” 双手骤然捏紧,将所有愤怒不甘尽皆捏在掌心,只平静地看着佟佳氏,“多谢福晋提醒,妾身定当谨记于心,断不让福晋失望。” 佟佳氏笑着朝旁边伸出手,画眉立刻会意地上前扶住,“好了,我该回去了,姐姐在这里慢慢赏花吧。” 在她走后许久,凌若方回身离开,从始至终,那双手都不曾松开过…… 不论佟佳氏亦或者是凌若,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八角亭中,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们,在那座亭中,还有一只浑身如雪的小猫以及一个正在逗猫的男孩。 “姨娘,雪球除了鱼还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它带些来。”男孩与小猫玩了一阵后抱起它脆生生地问着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半蹲了身道:“雪球还喜欢吃小鱼小虾,时阿哥喜欢它吗?” “嗯!”弘时用力点头,举起毛绒绒的雪球在脸上蹭了蹭道:“我最喜欢雪球了,要是能一直养着就更好了。” “唉,可惜嫡福晋不喜欢你养小猫小狗,怕你玩物丧志,不然姨娘就将雪球送给你了。”女子故做可惜地叹了一声,见弘时小脸黯然失色,又笑道:“不过姨娘答应你,每日都带雪球来跟你玩好吗?” “真的啊?”弘时两眼放光,自从前几日第一次看到雪球的时候,他就喜欢得不得了。 女子一脸温柔地揉着他的头道:“姨娘怎么会骗你呢,自然是真的,只是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嫡额娘晓得,你也知道她最不喜欢你玩耍了。” “嗯,这是我跟姨娘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说。”弘时蹦蹦跳跳地说着,极是高兴。 “这就乖了。”女子从他怀中抱过小猫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否则嫡福晋该起疑心了。明天下课姨娘还在这里等你啊。” 弘时恋恋不舍地看了娇小可爱的小猫一眼,转身走到一直等在亭外的奶娘身边,牵了她的手往含元居走去。 “那个奶娘靠得住吗?”女子侧头问着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的侍女。 “主子放心。”侍女微微一笑,甚是肯定地道:“奴婢查过那个奶娘的底细,她儿子得了重病,急需银子买药,为了她儿子的命着想,绝对不会将咱们趁时阿哥下课带他来这里玩耍的事说出去的。” “那就好。”女子点头,抚着怀里雪球柔软的毛发漫然道:“好生训练雪球,别临到头出岔子;这件事一定要做得万无一失。佟佳氏……得意太久了,那张脸我也看得太久了。” “主子放心,那一天一定能如主子所愿。”侍女这般说着,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冷光,与这桃红柳绿的如画春景格格不入。 第两百八十七章 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凌若回到净思居后,因着之前墨玉离开还有佟佳氏的话,心绪始终不佳,再加上晚间胤禛又去了年氏那里,情绪更是低落,坐在窗前瞧着黑漆漆的庭院出神。 “主子,您晚膳没吃几口,奴婢去给您端蛊燕窝来吧。”站了半晌,水秀小声地说着。 “嗯。”凌若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想是水秀端了燕窝回来,逐道:“放在桌上吧,我过会儿再喝。” 来人依言将盛了上好金丝燕窝的碗盏放在铺有织锦绣仙鹤的桌布上,随即静静站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凌若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眸光不经意地抬起,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皱一皱眉收回了想去端燕窝的手,“是你?你来做什么?” 端燕窝进来的人并不是凌若以为的水秀而是李卫,见凌若发话,李卫忙赔笑道:“奴才自然是来侍候主子的。” 凌若冷笑一声,戴在右手小指上的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在桌布上缓缓划过,勾起一丝细细的银丝,在艳艳烛光下闪烁幽冷的光芒,“不必了,我一个小小的庶福晋如何担得起你的侍候。” 听闻这话,李卫惶恐地跪下道:“奴才之前犯浑糊涂,对主子多有不敬,求主子恕罪,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犯浑糊涂?那现在怎么突然清醒了?”凌若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李卫,目光幽幽。 “还是多亏了墨玉,她临走前狠狠骂了奴才一顿,将奴才给骂清醒了,不然奴才至今还糊里糊涂。”李卫随口胡诌,左右墨玉已经去了十三阿哥府,根本对证不了,“主子待奴才们恩重如山,莫说受点委屈,就算要奴才的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奴才怎可因为主子的几句责骂而心生怨怼,实在罪该万死。” 见凌若不说话,他眼珠子悄悄一转,忽地扬手用力打在自己脸上,一边打一边道:“奴才该死!” 在打到第七下的时候,凌若终是不忍地道:“罢了,念在你这次是初犯,就暂时且饶一回,可没有下一次!” “奴才记住了。”李卫欣喜过望地答应,也不起身,从桌上端起有些凉了的燕窝奉到凌若面前讨好地唤了声“主子”。 凌若晓得他这是在向自己认错,逐接在手中道:“起来吧。” “谢主子!”松弛在李卫眼中一掠而过,他垂手恭谨地站在凌若身边,待得她一盏燕窝喝完后,立刻接过空盏放到红漆描金托盘上,又取来湿巾仔细地拭着凌若的手。 “主子可是有心事?”李卫小心翼翼地问着。 凌若默然点头,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今儿个送墨玉出府的时候,碰到佟佳氏,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比我怀霁月的时候还要大几分。” “佟福晋为人恶毒,竟然也让她无灾无难怀孕到了八个月,真是老天无眼。”李卫狠狠地呸了一声,瞧着甚是气愤。 “原本我一直以为那拉氏不会容佟佳氏生下孩子,如今看来却是猜错了。看来,始终还是要自己动手!”手微一用力,再次勾起的丝线应手而断,一缕令人心惊的冷笑浮现在脸上。 来了!李卫心头狂跳,努力忍着心中异样试探道:“主子是想……” 凌若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夜风习习,拂起她耳下的米珠点翠坠子,“佟佳氏的孩子绝不能生下来!” “可是佟福晋腹中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想除去只怕很难。”李卫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觑着凌若的神色。 凌若冷笑,轻吹着护甲上殷红似血的红宝石道:“难并不代表不行,一包红花下去,孩子照样打下来,还有麝香,八个月不见得就能活的了;倒是再耽搁下去就真麻烦了。如今始终还只是一块肉而非人。” “只是这样会否太冒险了些,据奴才所知,兰馨馆对入佟福晋口的东西检查甚严,红花麝香又为孕妇所忌,很难蒙混过关,一个不好还会将主子扯进去。”李卫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不再言语,李卫晓得她是不准备将此事交给自己办。为怕惹其怀疑,李卫也不敢多问,唯有在之后的几天里时刻注意凌若的举动,想要知道,她究竟准备怎么谋害佟佳氏的孩子。 王府中是不允许有红花或麝香的,想要拥有这两样东西,必然要去府外的药店采买,不过凌若始终没什么异动。然李卫并未掉以轻心,他晓得这位主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是绝不会更改的;如今不动手,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更恰当的时机罢了。 就在三日后,凌若以身子不调为由命人召曾替她催生过孩子沈大夫入府诊脉,沈大夫仔细瞧过后,认为她是血气不调,逐开了几服活血通筋的药,李卫趁着去抓药的机会瞅了一眼方子,发现当中就有一味红花。 之后,李卫越发提高了警惕,每次水秀他们煎完药,他都会趁人不注意去翻看药渣,明明药方里有红花,可是药渣里面却根本不见红花的影子,心知这红花必是被留作了它用。 只是兰馨馆检查的这般森严,钮祜禄氏又有什么办法混进去呢?这个疑惑一直到某日在厨房看到兰馨馆用来炖参汤的罐子,忽地灵光一闪,拍着脑袋暗道:原来如此! 这夜,李卫趁凌若等人睡了,悄悄出了净思居,避开府中值夜的下人来到兰馨馆,等了一会儿后便有佟佳氏的贴身侍女柳儿出来引他入内。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一到里面,李卫立刻朝端坐在上面的佟佳氏打千行礼。 佟佳氏正摆弄着一件刚刚做好的小衣,想着要不要在衣襟上绣几朵小花,听到李卫的声音,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你叫我主子?我记得你可是净思居的下人啊。” 李卫小心地瞅了她一眼道:“钮祜禄氏黑白不分,忘恩负义,奴才早已对她失望,如今之所以留在她身边,完全是为了主子。”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中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佟佳氏将小衣往边上一放,好整以暇地道:“怎么个为我法,且说来听听。”她虽着命孙大由拉拢李卫,也知道李卫对钮祜禄氏生了二心,但一切皆是比孙大由之口转述,如今亲自见了,自然要试上一试,确定他的投靠是真心亦或者假意。 “恕奴才直言,钮祜禄氏一直嫉恨主子得宠,如今主子身怀六甲,她更是视之为眼中钉,指不定会想什么恶毒的法子来加害主子和未来的世子爷。为免主子被她下三滥的手段加害,奴才才忍辱负重留在她身边。” 佟佳氏对他这番话颇为满yi,扬手道:“罢了,你这么晚来见我所为何事?”言下之意就是默许了李卫唤她主子。 李卫是何等聪明之人,连忙跪下给这位新主子磕了个头,随后道:“主子可知钮祜禄氏最近找了位大夫进府看病?” “那又如何?”佟佳氏随口反问一句,接过画眉递来的参汤,每日睡前她都会服用一盅参汤,固本培元。 然这一回不等她喝,李卫已经一把夺过沉声道:“主子,这参汤不能喝。” 对于李卫大胆的举动,佟佳氏并没有怪罪,而是沉了眸子道:“怎么,参汤有问题?” 李卫默然点头,“大夫开给钮祜禄氏的药方中有一味红花,可是奴才翻遍药渣也没有看到丁点红花的痕迹,主子不觉得奇怪吗?” 佟佳氏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转而看向画眉,后者心头一跳,忙道:“这不可能,凡入主子口的东西,奴婢和柳儿他们都有仔细检查,绝对不曾掉以轻心,至于这参汤,炖煮时更是一直守在旁边,片刻不曾离开,怎可能被人下了红花而不知,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柳儿亦在一旁使劲点头。 李卫摇头,“画眉姑娘无需激动,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那钮祜禄氏狡诈阴毒,令人防不胜防。”见画眉犹有不信,他道:“敢问画眉姑娘,这炖参汤的罐子用完之后收在哪里?” “自是收在厨房。”待得这句话脱口而出,画眉才醒悟过来,暗道不好,果然一道冷洌的目光刺过来,慌得她连忙跪下,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佟佳氏冷声道:“我记得我与你们说过,凡我这里用的一应器具,皆收至兰馨馆中保管,为何这个罐子会收在厨房?” “奴婢……”画眉吞吞吐吐。 佟佳氏不耐烦地喝斥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画眉见逃不过,只得道:“回主子的话,罐子原是收在兰馨馆的,但是夜间来去,天黑难走,经常不小心摔碎了,被厨房的人说过好几回,奴婢们又不敢跟主子说。所以后来罐子洗净后就不再带回来,直至第二日。”画眉越说越小声,显然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糊涂!”佟佳氏一拍桌子痛斥道:“居然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奴婢知罪,求主子宽恕。”画眉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最讨厌别人砌词狡辩,推卸责任,倒不如干脆些认错得好;只是心里总觉得委屈,不过一个罐子罢了,用得着这般紧张吗? 李卫瞧出她的心思,逐道:“画眉姑娘,你也别怪主子小题大做,实在是这里有许多文章可做。我曾听人说,在一些大户人家当中,为了害人小产,便将平常用来炖参汤燕窝甚至安胎药的罐子,浸到放有红花的水中煮上几个时辰,每日如此,这红花的药效便慢慢渗到了罐子里,然后这罐子便会在日复一日的炖煮中,将吸收在里面的药力释放出来,待到后来,看似在吃补品,实则根本在吃红花。而且这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很多人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孩子怎么没的,只当是天意如此。” 佟佳氏颇为意外,没想到李卫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至于画眉早已听得一身冷汗,万料不到一个小小的罐子竟可以做出这么大的文章来。如果,有人趁他们不防,按李卫说的那般,那岂非……她越想越害怕。 害怕的又岂止她一人,佟佳氏紧紧捂着肚子,虽然这几日没觉得有何不妥,但李卫深夜前来,又说出这番话,必然事出有因,当下就要叫人去厨房将罐子拿来检查。 “主子且慢。”李卫阻止道:“奴才适才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事实上钮祜禄氏并没有在这方面动手脚。同是红花,但却放在了另一样东西里。”在佟佳氏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出一个字,“水!” 李卫不大的声音听在佟佳氏耳中竟如惊雷轰顶,脸庞霎时失了血色,失声道:“果然吗?” 李卫也不答话,径直从桌上的提梁白玉壶中倒了一杯茶,在递给佟佳氏时,袖子不甚扫到了茶水,带了几分涟漪,待要重新换一杯,佟佳氏已出言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卫赦然望着已经平静如初的茶水,将之递到佟佳氏面前,“奴才斗胆,请福晋尝一尝这茶水的味道。”复又补充道:“只小小一口便可,万不可多饮。” 见他说得慎重,佟佳氏依言轻抿一口,随即疑惑地看着李卫,只见他道:“主子可曾尝到隐藏在这茶水中的些许辛辣之气?” 佟佳氏细细品了品残余在口中的茶,不知是因为仔细了还是心理作用,果然在茶水中尝到一丝微不可察的辛辣之气,同一时刻,脑海中掠过一段关于红花的描述:性温,味辛,活血通经、散瘀止痛。 至此,佟佳氏已可确信这茶水中被人掺了红花,虽然份量极微小,但人每日都要饮用大量的水,如此一来,即使再轻微的份量累积在一起也相当可观了,日复一日下来,她的孩子真有可能保不住! “钮祜禄凌若!”佟佳氏狠狠将上好白瓷制成的茶盏扫落在地,眼中尽是阴毒狰狞之色。从来只有她算计人的份,如今却险些被人算计了,而且还想害她腹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儿,她恨不得将钮祜禄氏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第两百八十九章 背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画眉见状忙问道:“主子,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将此事告之王爷,让他将钮祜禄氏抓起来?也好永绝后患。” 佟佳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李卫,显然是想听取他的意见,李卫略一沉思道:“恕奴才直言,想凭此事定钮祜禄氏的罪,只怕很难。她在这件事上做得极为小心,连奴才都瞒着。纵然王爷发现水中有红花,可是主子又凭什么去证明是钮祜禄氏所为呢,单凭奴才一人的证词,很难令人信服;而且钮祜禄氏若知道这回没害成主子,必然又会去动别的脑筋,而奴才又不能再替主子盯着她,主子反而容易吃亏!” 佟佳氏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罢了,我便再忍她几日,等将来孩子生下后再慢慢收拾。” 李卫见状,赶紧跪下表忠心,“奴才纵然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替主子除掉钮祜禄氏!” 佟佳氏面色稍霁,微笑道:“你很好,这次若不是你,我也不能发现钮祜禄氏的诡计。说吧,你想要什么?” “主子英明。”李卫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奴才想要摆脱眼前的身份。” 佟佳氏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李卫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有着不安于现状的野心与**,“只要你忠心替我办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必会给你不亚于张成的荣耀!” “多谢主子。”灯光下,李卫嘴角轻轻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自这一夜之后,佟佳氏借口厨房送来的水有异味,命人自府外另行取泉水为已所用。而凌若在等了几天后,发现佟佳氏的孩子依旧好好待在腹中,心下奇怪,命人打探之后得知此事,疑心她是发现了自己下在水中的红花,不过倒也没有怀疑到李卫头上。 日子在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后,李卫一次去找孙大由喝酒,在洒过三巡后,孙大由指着李卫道:“老弟,你不够意思啊!” “老哥此话怎讲?”李卫放下酒杯讶然问道。 “你说你知道了凌福晋下药那么重要的事怎么连老哥也不透露,怎么着,还怕老哥会抢你的功劳啊?” “哪能啊。”听到是这件事,李卫放下心来,执起酒壶给孙大由的杯子斟满了酒道:“我能跟上佟福晋这么好的主子,还不是全靠老哥帮忙,一直以来我都对老哥感激的不得了,若可以,我恨不能将这个功劳双手奉送给老哥。实在是那天事出突然,又怕钮祜禄氏的诡计会当真害到主子,这才急匆匆赶过去报信,根本来不及细想,老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见他说得极是诚恳,孙大由笑道:“行了行了,我也不过与你开开玩笑罢了,别当真。”他抿了口酒有些羡慕地道:“不过老弟可真是能耐,才这么几天就立下如此大功,主子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呢!” 李卫嘿嘿一笑,旋即又有些遗憾地道:“可惜这次明知是钮祜禄氏所为却找不到真凭实据,否则就可以为主子永绝后患。这样我也好名正言顺地跟在主子身边,省得现在每日受钮祜禄氏的气。” “放心吧,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你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老哥我!”孙大由举起洒杯道。 李卫连忙执杯与他相碰,正色道:“老哥将我李卫当成了什么人,忘恩负义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还是原来那句话,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得好!”孙大由感动地连连点头,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拍着李卫的肩膀道:“好兄弟!” 两人推盏换杯正喝得热闹,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一张怒气腾腾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却是水月,她进来后一掌打翻李卫端在手中的酒杯怒道:“李卫,你是不是疯了,居然与佟福晋勾结,你这样做对得起主子吗?” 原本是凌若让她来找李卫,四处打听后知道李卫在花房,这才找了过来,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若非亲耳所闻,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李卫居然会背叛主子! 李卫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惊诧了一下,片刻后已是神色如常,望着洒了一地的酒摇摇头道:“可惜了一杯好酒!” 水月听得差点没闭过气去,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可惜一杯酒,她怒不可遏地揪住李卫的领子大声道:“我问你为什么要背叛主子?说!” “良禽择木而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卫不以为然的说着,“总不成一个大活人要比畜生还笨吧?!” “你少给我在这里说歪理,主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令你要另择新主。若换了旁人也罢,竟是佟佳氏,你知不知道她害得主子没了孩子!”水月越说越生气,恨不能打李卫一顿。 “她待我好吗?”李卫嗤笑,带着难以言喻的讥讽道:“在她眼中,我不过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罢了,何曾将我当人看待过。那天你也看到了,为了二小姐的几句话,就让我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也亏得这一夜,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她钮祜禄凌若根本不值得我李卫追随。” 听到他直番狂妄无礼的话语,水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续,良久才痛心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背叛主子,背叛我们们啊!” “那是她自作自受!”李卫如此说了一句后又道:“至于你们,水月,说句实在话,咱们几个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算融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主子进言,让你也跟随在她身边!” “呸!”李卫话音刚落就被水月吐了一脸唾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无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主子!” 李卫接过孙大由递来的帕子慢慢擦掉脸上的唾沫,阴声道:“既然你愿意一条道走到黑我也没办法,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干!” “李卫,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算我这些年来一直都瞎眼看错了你!”扔下这句话,水月转身离开。 第两百九十章 另投新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孙大由在后面用手肘碰了碰李卫道:“怎么办?看她这样子是准备去告诉凌福晋了。” 李卫重新拿来一只杯子将酒倒满,满不在乎地道:“随她去说吧,左右我也受够了钮祜禄氏的气,正好可以趁此做个了断。”他仰头将满满一杯酒喝尽后拱手道:“老哥,咱们这酒晚些再喝!” 在他离开后,孙大由想一想,也离开了花房,李卫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他要赶紧去通知主子才行。 净思居内,凌若一脸铁青地听完水月的述说,正待要命人去将李卫找来问个明白,却见李卫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到了屋中拍一拍袖子微微欠身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凌若一言不发地走在李卫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李卫脸上。 这一掌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打得李卫一个踉跄,扶着旁边的椅子才站稳,待回过神来后,他舔一舔渗出嘴角的腥甜,望着胸口微微起伏的凌若,冷笑道:“主子这又是哪里瞧奴才不顺眼了,要动手教训?” “不要叫我主子,我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外面日色是那般的晴好耀眼,然凌若却如置身于数九寒天,冷得让人打从心底里发颤。 李卫眼中闪烁着阴冷逼仄的光芒,“即便奴才当真吃里扒外,那也是让主子给逼的,你眼中只有钮祜禄家的人,可曾真正在意过奴才们。” “所以你就出卖我去投靠佟福晋?”瞧着眼前这个人,凌若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当真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李卫吗? “我就奇怪,为何佟佳氏无缘无故的要让人从府外另取泉水给她用,现在却是明白了,必是你给她通风报信,说是水里被下了红花!” 李卫也不否认,只抚着火辣辣的脸庞道:“原本奴才对这件事还有些许愧疚之心,现在却是半点也没有,这一巴掌全当还了主子这些年对奴才少得可怜的情份,从今往后,奴才与主子互不相欠!” 李卫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凌若冷冷叫住,“我这净思居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小路子,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小路子看看李卫又看看凌若,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主子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他…… 正自这时,外头忽地传来佟佳氏的声音,“什么事让姐姐发这么大的火啊?” 尽管心中厌恶到了极点,凌若还是不得不上前行礼,“妾身见过佟福晋。” “姐姐请起。”佟佳氏扶着长寿的手在椅中坐下,抚着高耸的腹部,似笑非笑地道:“姐姐还没回答我是什么事呢?” 见她明知故问,凌若一阵气愤,强自忍耐道:“李卫背主弃义,妾身正要命人惩戒他。” “原来如此。”佟佳氏望了一眼李卫道:“你呢,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卫哪会不晓得佟佳氏这是专程来救自己,忙跪下道:“奴才绝没有做背主之事,是主子冤枉奴才,还要让人断奴才一条腿,求佟福晋大发慈悲,救救奴才吧!” “谎话连篇的狗奴才,看来真是容你不得了,小路子,还不快动手!”看着他们两人在那里一唱一合,凌若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慢着!”佟佳氏抬手阻止小路子上前。 “佟福晋又想说什么,莫不是妾身连教训一个奴才的权力都没有?”凌若挑眉,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意。 佟佳氏抚一抚袖子,轻笑道:“姐姐无需动气,只是妹妹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盼姐姐能成全。” “福晋请说。”凌若耐了最后一丝性子道。 佟佳氏朝李卫努一努嘴道:“我瞧这奴才挺聪明伶俐的,恰好我那边还缺一个打杂的小厮,所以想问姐姐讨了他去兰馨馆做事。” 凌若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黛眉轻扬,有切齿的锋利在其中,“敢情福晋说了这么许多,就是想要坦护这个奴才。只是这次怕是要让福晋失望了,妾身没打算将他送给任何人。妾身还有事,不能招待福晋,恕不远送!”她欠下身去,竟然是要送客。 佟佳氏未料到凌若会这般不识抬举,神色亦渐渐冷了下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若,“我现在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知会你一声,从此刻起,李卫就是我的奴才,与你与净思居再无半点干系!” 她话未说完,凌若已迅即起身,愤然道:“你无权这么做。” 佟佳氏嫣然轻笑,看也不看凌若,径直伸手向李卫,“小卫子,扶我回去!” “嗻!”李卫答应一声,扶了佟佳氏往外走,在走到凌若跟前时,静静道:“请凌福晋让路!” 凌若心里既痛又怒,死死盯了他不语,一旁的水秀看不过眼,愤然上前道:“李卫,你要不要做的这般忘恩绝情,怎么说也是主仆一场。” “道不同不相为谋。”凌若缓缓说着,在这样的言语中她侧身让开,“你与这种人说再多,他也不会认为自己错;全当我这些年瞎了眼,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如此,在回到兰馨馆后,李卫朝佟佳氏行了一个大礼,肃然道:“奴才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净思居到兰馨馆虽不算远,但佟佳氏已是怀孕八个月,身子笨重,走了这么一遭还真是有些累了,坐到椅中歇了会儿方才道:“你也叫我一声主子了,我自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往后你就随长寿一道在我身边侍候吧。” “能侍候在主子身边,自是奴才的福份,只是奴才担心钮祜禄氏会心有不甘,借机在王爷面前进谗言。” “呵!”佟佳氏抚着高高耸起的腹部睨眼道:“她怎么说?说是我阻止她打断你的腿?还是说她在水中下红花被你发现?”她展一展袖子不以为然地道:“放心吧,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你尽管安心待着就是。” 李卫这才放下心来,磕了个头后下去,自有人替他安排住处,而李卫并不晓得,就在他离开后,佟佳氏低声对长寿道:“看好他。” “主子认为他还有可疑?”长寿一惊,小声问道。 第两百九十一章 惊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也不知道,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毕竟是以后要跟在身边侍候的人,佟佳氏不得不慎重一些;何况她对李卫背叛钮祜禄氏投靠自己这点,还存了些许疑心,并不是全然信任。 在随后的日子里,长寿依着佟佳氏的话,悄悄在暗中注意李卫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一切如常,并未有任何异动。 四月末的春光渐渐老去,昼长夜短,开始有入夏之势,而佟佳氏腹中的孩儿也安然度过八月到了第九月,再有两月不到的时间便可临盆。 这日,佟佳氏在李卫和画眉的搀扶下在花苑中散步,太医说过,孕晚期时,若身子吃得消便多走动走动,如此临盆时方才好生产,所以自孕七月开始,她每日必来花苑散步;而每次来花苑,腹中孩儿都动得特别欢,想是知道出来走动,所以欢喜得很。 在走近几株盛开如冬雪的梨树前,树后忽地窜出一团白白的东西来,速度极快,佟佳氏尚未看清是什么,它就已经从脚边跑了过去,三两下就窜入不远处的花丛中消失不见。 “雪球!雪球不要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窜出那东西的地方,又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却是弘时,他正追着那东西跑,之前根本没注意到佟佳氏,待发现时想再避让已经收不住势,朝着佟佳氏那肚子就撞了过来,这要是被撞个正着,非得出大事不可! 佟佳氏尖叫一声,避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弘时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亲手促成的一切。 佟佳梨落,我不止要你的孩子死,我还要你死! 关键时刻,一个身影飞快挡在佟佳氏身前,生生受了弘时一撞,在闷哼声中,那两条腿就跟生了根一样,粘在地上分毫不动,半躬的身子牢牢护住佟佳氏的肚子。 直到弘时“哎呀”一声被反冲地摔倒在地上,李卫才咧嘴对呆若木鸡的佟佳氏道:“主子还好吗?” 佟佳氏脸色煞白地盯着李卫,万没料到,在这么要命的时候会是他挡在自己身边,许久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我没事。” “那就好!”李卫轻吁一口气,忍着被撞到的疼痛直起身来。 直到这个时候,奶娘才急匆勿奔过来,一把抱起正使劲揉头的弘时紧张地道:“时阿哥要不要紧?” 画眉被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见到奶娘立刻喝骂道:“你是怎么看着时阿哥的,任由他这样跑出来,你可知刚才他差一点就撞到我家主子了!若我家主子和腹中孩儿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奶娘慌得连连请罪,至于她怀里的弘时尚没有意识到这个,指着白影消失的地方急道:“雪球,雪球跑进那里去了,奶娘快帮我去找回来。” “嘘,时阿哥不要闹!你还没见过佟福晋呢。”经奶娘这么一提醒,弘时才记得刚才的事,小脸一白,赶紧规规矩矩地朝佟佳氏行了个礼,然后小身子往奶娘后面躲了躲,小声道:“佟姨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将此事告诉嫡额娘好不好?” 佟佳氏抚一抚惊魂未定的胸口,强笑道:“时阿哥一直在叫雪球,可是刚才跑过去的东西?” 一提到雪球,弘时顿时来了精神,也没那么怕了,嗯了一声道:“雪球是一只猫,平时很听话的,刚才不知怎么了,一下子就窜了出去,现在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他有些担心地东张西望,惟恐雪球就此不见踪影。 佟佳氏心中一动,追问道:“这只猫是谁给你的?” 奶娘面色一紧,惟恐被佟佳氏发现她暗中收钱的事,忙插嘴道:“哪有人给啊,是时阿哥无意中在花苑里发现的一只野猫,时阿哥看它可怜就每日里过来喂食。” “是这样吗?”佟佳氏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弘时。 弘时有些奇怪地看了满脸紧张的奶娘一眼,不明白她什么要说谎话,待要说实话,忽地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姨娘,这个秘密谁也不说。虽然嫡额娘常教导他不可以说谎,但同样也教导他说过的话要算数。 “时阿哥,佟福晋问你话呢,快说话啊!”奶娘不停地使眼色给弘时,也不管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能否明白他的意思。 弘时歪着小脑袋瓜想了许久,终是点头道:“嗯,雪球是我无意中在花苑里发现的。” 小孩子是最不擅长撒谎的,佟佳氏一眼就看穿了弘时心里的挣扎犹豫,也不揭穿,微笑着牵起弘时的手道:“既是这样,那姨娘现在送你回去。” 奶娘还有弘时的态度令她起了疑心,怀疑这一切会否与那拉氏有关,是以想去试探一下。 尽管弘时和奶娘一百个一千个不情况,但佟佳氏的话由不得他们去反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在离开时,李卫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知为什么,从刚才起,他就隐约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令他浑身都不自在。 含元居中,那拉氏正在教灵汐绣双面绣,瞥见佟佳氏与弘时一道进来,颇有些奇怪,仔细问过之后方从画眉口中得知弘时刚才在花苑中险些酿成大祸,一时间惊怒交加,神色变得极是难看,怒视奶娘道:“时阿哥不是去上课了吗?为何会在花苑中玩耍,又从何处来的猫?” 奶娘赶紧跪下道:“奴婢有罪,有一次时阿哥经过花苑时看到一只野猫,很是喜欢,所以这些天时阿哥每次下课之后,都要带些东西去花苑喂猫并与它玩耍一会儿,奴婢以为只是小事,所以便没有禀报嫡福晋!”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自作主张!”那拉氏怒不可遏,随即又看向早早低了头的弘时,痛斥道:“还不给我跪下!” 弘时不敢分辨,挨着奶娘跪下,仰起脸小声道:“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上次你在花苑中挖蚯蚓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一次了,让你以后不要贪玩,好好念书;可是你竟如此不知长进,又瞒着我偷偷去玩耍,还险些闯了大祸,你是想气死我吗?” 【作者题外话】:有很多书友在书评区问我李卫是真背叛还是假背叛,呃,请容我先卖个关子,过些天再揭晓迷底 第两百九十二章 香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孩儿这一次真的知错了。”弘时揪着自己耳朵可怜兮兮地说着,惟恐那拉氏真的生气不再理会他。 那拉氏冷哼一声,转向默不作声的佟佳氏,赦然道:“此事皆错在我未曾管教好弘时,连累妹妹受惊,幸好妹妹与孩子安然无事,否则我这辈子都难心安。妹妹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佟佳氏一直有留意那拉氏,仔细观察下来发现她言行不似作假,难道一切真只是场意外? 这样想着,口中已道:“小孩子贪玩是常有的事,哪用得着交待这么严重。这件事妹妹原是不准备告诉姐姐的,可是又怕弘时不知轻重,下次真闯出什么祸来,所以才冒着被姐姐误会的可能走这一趟。” “我怎会不明白妹妹一片苦心。不过此事我已决定,妹妹不必再说。”不等佟佳氏再劝,她已经分别发落了弘时与奶娘。 弘时被禁足一月,这一月间不许出房门一步,纵是授课也由先生来房中相授,一个月后考他能否背诵,若不能则加禁一个月。至于奶娘,那拉氏命人鞭笞二十后将她逐出了王府。 从含元居出来,佟佳氏一路未言,直至身在兰馨馆,她才抚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今日之事真是吓死她了,若非李卫反应快,孩子已不在她腹中,能否活下来还是个未知之数。 “主子喝碗定惊茶。”萧儿自画眉口中得知此事后,连忙赶去煎定惊茶,在里面加了少许几片碧罗春以及竹叶、灯心草与蝉衣,有清心除烦之功效。 在佟佳氏将一碗定惊茶喝完后,画眉方小声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小阿哥是否安好?” “不必了。”佟佳氏抚着肚子道:“若要出事早就出了,哪还能熬到现在。”说及此,她瞥向垂手站在一旁的李卫,赞赏道:“今日我能安然站在这里,全赖你反应及时,很好,不枉我将你从钮祜禄氏手中救出来。” 李卫欠一欠身,歉虚地道:“主子和小阿哥鸿福齐天,就算没有奴才也会安然无事,奴才实不敢居功。” “不必自歉,孰功孰过我分得很清楚。”说到此处,佟佳氏褪下腕上的金镯子道:“这是赏你的,拿着。” 令她意外的是,李卫竟然不接,而是正色道:“主子折杀奴才了,奴才现在可以留着这双腿走路跑跳,全靠主子怜惜;自那一日起,奴才就在心底发誓,这一辈子都要效忠主子。主子有事,奴才自然该挺身而出,何功之有?所以请恕奴才不能受这份赏赐。” 听完李卫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佟佳氏甚是动容,看来自己当真是多疑了,李卫若是钮祜禄氏派来的奸细,适才绝不会想也不想就挡在自己跟前。想一想她收回镯子和颜悦色地道:“也罢,你的忠心我记下了。好生办差,我绝不会亏待你。”直到此刻,李卫才真正被她引为心腹。 “多谢主子。”李卫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在直起身时不甚扯到之前被弘时撞到的地方,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后腰慢慢站直。 佟佳氏瞧在眼中道:“待会儿找个大夫去瞧瞧,这腰若是落下了病根可是不易好。” “奴才是贱身子,不打紧。”李卫嘿嘿笑了一下,忽又皱了双眉道:“有句话,奴才一直在犹豫,不知是否要与主子说?” “但说无妨。” 李卫斟酌了一句语句仔细道:“时阿哥的事……奴才一直觉得蹊跷,会否另有内情?” “你是说嫡福晋?”佟佳氏徐徐问出这句话来,待见李卫默认又摇一摇头道:“不会的,她不会害我。” 见佟佳氏说的这般肯定,李卫也不好再说下去,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奴才也是怕主子受人蒙骗。” “知道你忠心。”佟佳氏掩嘴打了个哈欠,对李卫道:“有些困了,你扶我去内堂歇会儿。” 进了内堂,李卫替佟佳氏脱了鞋正要起身,忽地发现旁边的檀木顶柜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却是一个四角香囊,忙拍掉沾在香囊上的灰,双手递给已经半躺在床上的佟佳氏道:“主子,您的香囊掉了。” “我的?”佟佳氏有些奇怪,因为她自怀孕之后就再未配过香囊,接过这个瞧着有些眼生的四角香囊仔细瞅了一阵后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几年前我做给四爷的,里面放了一些有助于提神醒脑的香料,四爷很是喜欢,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了,原来是掉在了这里。” 她将香囊凑到鼻尖闻了一下,虽然隔了几年,但香囊依然散发了淡淡的幽香,然香气刚一入鼻,佟佳氏就立刻变了神色,抖手就将香囊远远扔了开去,那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毒虫蛇蝎。 “主子怎么了?”李卫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佟佳氏什么也没说,只掩着鼻子死死盯着那个香囊,许久才对李卫道:“你去瞧瞧香囊的封口,是否曾经被人拆开过。” 李卫捡起来一瞧,发现封口尽管很整齐,但却有两条线痕,明显是拆开后又另行缝上去的。 听到李卫肯定的答覆,佟佳氏又让他拆开香囊,问其里面是否有一个块状的香料,闻之有浓香,尝之则有刺舌但清凉的味道。 李卫一一试过后,发现与佟佳氏说的半分不差,逐好奇地道:“主子,这是什么香料?” “什么东西?”佟佳氏露出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趿鞋下地,走到半敞的窗子前,用力吸一口自外面吹进来的凉风道:“此物有许多名字,当门子、遗香、心结香,不过这些名字加起来也没另一个名字来得人尽皆知。”在李卫疑惑的目光中,她轻轻吐出两个字,“麝香!” 李卫大惊,终于明白为何适才佟佳氏有这等反应,麝香对于怀孕的女子来说,与红花一般可怕,皆是能滑胎的禁物。 “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年钮祜禄氏腹中胎儿会屡屡出现不安之状,却查遍所有东西也毫无所获,原来根源出在这里。”佟佳氏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更是令李卫骇然,却也记起,胤禛佩戴这个香囊时,恰恰就是康熙四十五年,钮祜禄氏怀孕的时候。 【作者题外话】:卡文了,磨了半天就磨出一章来,呜,我自己打自己,滚下去好好想情节去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一石二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阵子钮祜禄氏经常胎动不安,徐太医为保孩子,屡次加重了安胎药的份量,但还是难以阻止情况恶化,若非云福晋命人摘来子母草,钮祜禄氏这个孩子绝对熬不到七个月。 当时只以为是净思居的东西出了问题,压根没人往胤禛身上去想,如今再回想,才惊觉每次钮祜禄氏出现胎动不安之症时,都恰恰是胤禛来看过她之后。 “主子可能瞧出这麝香……是何人所放?”李卫没有去问麝香是不是佟佳氏所放,而是直接问她何人所放,因为若佟佳氏知道香囊中有麝香的话,适才是绝不会主动去闻,更不会让自己察看香囊是否曾被人拆开过。 佟佳氏皱一皱眉,命李卫将已经取出麝香的香囊拿过来,虽然封口的线已经拆掉大半,但边角仍有残余,可以看清针脚,在反复看了一阵后,摇头道:“此人为了怕被人看出端倪,用的是几乎人人都会的平针绣法,难查其踪。” “这人将麝香放入主子所绣的香囊中,分明是想借此来陷害主子,歹毒至极!”李卫恨恨地说了一句,旋即又有些不解地道:“王爷之前佩在身上的时候,主子没闻出不对来吗?” “此人将麝香份量控制的极其精准,令香囊中原有的香料气息恰好可以盖过麝香之气;若非时隔多年,其余香料的气味已经渐渐淡去,我也不见得可以闻得出。”佟佳氏也是心有余悸,亏得胤禛当时掉了香囊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钮祜禄氏孩子没了,暗中将麝香放在香囊中的那人,必会引人追查到这个香囊,从而顺理成章地将所有事推到她头上! 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她?而且是在她刚入府没多久的时候? 正自沉思之际,李卫突然拿着适才从香囊上拆下来的线迟疑道:“不知道主子是否有印象,咱们刚才在含元居,嫡福晋教灵汐格格绣双面绣时,曾打过与这个相同的反手结,很少会有人这么打结。” 佟佳氏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果如李卫所言,那拉氏打结的手法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反手为结,照此看来,香囊中的麝香十有**是出自那拉氏之手。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道:“真是处心积虑,今日若非你恰好找到这个香囊,只怕我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中,不知嫡福晋早在数年前就盘算着想害我了。” “果真是嫡福晋吗?”李卫讶异不已,他适才只是有所怀疑。 “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深谋远虑到这一步。一石二鸟,真是好算计。”言语间有掩饰不住的厌恶,随手将那个香囊丢在地上。 “那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王爷?” 佟佳氏略一思忖,摇头道:“事隔多年,而且仅凭一个结,不足以指证嫡福晋,何况以现在的形势,我还不足以对付她。” “那就这般算了?”李卫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算又能如何。”佟佳氏微眯了双眼,“她现在是嫡福晋,膝下又养着一女一子,虽非亲生,但名义上总是她的子女,她又最会揣摩王爷心思,没瞧见这些年王爷去含元居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吗?要对付她,除非有十足十的把握,一击必杀;否则冒然出击,不止动不了她,还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灾祸,轻举妄动不得。”也就是现在,若换了以前,佟佳氏是断然不会与李卫说出这番话来。 李卫捡起四角垂流苏香囊忧心忡忡地道:“奴才不担心别的,就怕嫡福晋会在暗中继续给主子下绊子,防不胜防。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心力难免有所不济,若一个不小心,岂不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佟佳氏叹一口气,“有些事让你知道也无妨,我与嫡福晋曾有一个协议。她助我起复,而我则助弘时登上世子之位;至于我生下的孩子,若是女孩便罢,若是男孩永不争世子之位。” 世子之位……竟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嫡福晋会帮着佟佳氏说话,李卫想了想道:“恕奴才直言,嫡福晋生性多疑,恐怕不见得会相信主子的话。” “我知道。”佟佳氏弹一弹描绘成花的指甲道:“所以我从不曾打算放弃世子之位,我的孩子要么不生下来,生下来了就必然要得到最好,没人可以逼我放弃。”她抚一抚肚子森然道:“还剩下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你与长寿他们仔细些,绝不能出什么意外。等孩子生下来后,我才能有资本与嫡福晋慢慢算这笔帐。” 李卫垂首铿锵道:“主子放心,奴才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保主子与小世子平安。” “嗯。”佟佳氏面色稍霁,回到床沿坐下后道:“寻个隐蔽的地方将香囊埋了,这件事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在李卫准备出去时,她又道:“我听说净思居的人曾经找过你?” 李卫暗自一惊,嘴上却道:“是,小路子找过奴才,希望奴才可以回去。不过奴才已经明确告诉他,自踏出净思居那一刻起,奴才与钮祜禄氏就恩断义绝,断无再回去之理,让他死了这条心。” 佟佳氏满yi地点点头,“很好,安生当差,往后我必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在李卫退出去后,佟佳氏面无表情地攥紧了垂落在床边的纱幔,那拉氏…… 春末夏初的午后,树间渐可闻蝉鸣之声,水秀为怕会吵到凌若午睡,与水月还有小路子一道顶着烈日拿粘杆去捕树上的蝉;可他们都是第一次捕蝉,手法生疏,往往还没等粘杆过去,那蝉就已经飞到了另一处,捕了半天累出一身汗来,才抓到可怜的两只,气得水月鼓着腮帮子,坐在地上恨恨瞪着隐藏在树叶间叫得无比欢快的夏蝉,赌气道:“再叫!再叫就把树砍了,看你们还怎么停。” 小路子蹲在地上看着被关在笼中的两只蝉感慨道:“如果李卫在就好了,这些年,净思居的蝉一直是他负责在捕。” 第两百九十四章 拒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提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水月大叫,愤愤将拿了粘杆起身道:“我就不相信离开他李卫,咱们几个大活人还治不了这区区几只蝉了。” 小路子黯然无语,在李卫离开净思居后,他曾偷偷找过李卫,希望可以劝他悬崖勒马,哪知反被李卫一阵奚落,说早已忍够了他的愚蠢,让他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水秀什么也没说,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他们原本有六人,只是转眼间却是去了一半,阿意久在府外偶尔才回来一趟;墨玉去了十三阿哥府,这一切都算了,最可惜也可恨的莫过于李卫的背叛,他亲手毁了所有人的信任。 三人一直捕得双手无力抬起,才堪堪将树上的蝉粘了个七七八八,仅余少数几只还停留在树上,已不至于再吵到人。 小路子提了装有十数只夏蝉的笼子正要出去,忽地看到胤禛进来,忙避到一边请安。 胤禛扫了他们一眼略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都在外头,不用伺候你们家主子吗?” “回王爷的话,主子正在屋中午睡,奴才们怕蝉鸣吵到主子,所以来这里捕蝉。”小路子仔细地回着。 胤禛点点头,径直往内堂走去,待到里面后,果见凌若躺在床上,一截雪白的藕臂露在紫苏绣海棠纹锦被外,嘴角微微上翘含了一缕轻浅的笑意,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胤禛微微一笑,也不叫醒她,只在床沿坐下静静看着那张秀美安静的容颜,暖风从敝开的窗外吹入,拂起他墨绿织锦的袍角。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凌若自梦中醒来,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胤禛时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唤道:“四爷?” “怎么?睡了一觉连我也不认得了?”胤禛笑着扶起还有些惺松的凌若。 听着他打趣,凌若失笑道:“妾身就是忘了自己也会牢牢记得四爷,只是您来了怎么也不叫醒妾身?枯坐着可不无聊。” “左右也无事,何必吵醒你。”说话间,府外隐隐传来几声鞭炮响,紧接着又有锣鼓的声音,仿佛很是热闹。 凌若好奇地问道:“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你忘了,今儿个是殿试放榜的大日子,皇阿玛钦点了三甲,如今状元郎正领着诸进士游街呢!”胤禛笑着解释。 听到此处,凌若忽地想起一事来,忙问道:“不知今科状元是谁家好儿郎?” “是张相家的儿子,我瞧过他那篇文章,做得极好,策论也不错,皇阿玛对他很是看重,除却钦点头名状元之外,还下旨赐婚,将靖雪下嫁于他。” 果然如此……凌若想起那个聪慧无双的女子,她果然什么都猜到了,猜到了自己要嫁的人,猜到了自己未来的路,只是她开心吗? 还有容远,他又会如何想? “可是想去瞧瞧?”胤禛见凌若突然不说话,只道她是想见状元游街的盛况。 凌若点头,她也想见见康熙金口指给靖雪的男子,希望真是一个人品出众,才华洋溢的翩翩少年郎。 所谓状元游街,是指皇帝在金銮殿传胪唱名,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和二三甲进士后,状元领诸进士拜谢皇恩,然后到长安左门外观看张贴的金榜,从金銮殿到长安左门,要经过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一直到大清门,随后才可各自回家。 凌若随胤禛站在围观人群中看状元及众进士骑马游待,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今科状元张英,只见他年约二十,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此刻手捧皇诏,足跨金鞍朱鬃马,旗鼓开道,前呼后拥,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张英更是大小金榜同题名,状元、额驸齐赶着来,真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 看着从眼前过去的状元郎,凌若默然道:靖雪,这人虽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然也算是良配,他应会好好待你。 数日后,李德全奉康熙之命,传凌若入宫觐见,自杭州回来后,这还是康熙第一次召见凌若。 彼时康熙正在西暖阁中批阅奏折,凌若进去后不敢惊扰,静静站在一边,直至康熙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她方上前屈膝见礼。 康熙放下手中朱笔,自案后起身缓步走到凌若面前,不知为何,一直平易近人的康熙在此刻给她一种无言的压迫感,只是这样站着便令她难以喘气。 许久,终于有威严的声音自顶上垂落,“靖雪拒婚的事你知道吗?” 拒婚?凌若诧异不已,抬头迎上康熙漠然的面孔,“回皇上的话,奴婢并不晓得此事。”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她拒婚是为了徐容远的缘故了?”康熙的声音犹如当头浇下的冰水,令凌若通体冰凉,浑身血液都似停止了流动。 “奴婢……”凌若正想说不知,瞥见康熙审视的目光,心中一跳,忙改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奴婢知道。” 听到这四个字,康熙面色微缓,沉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朕仔细说清楚,不许漏了一个字。” 凌若在仔细斟酌了后道:“回皇上的话,其实妾身也只是在去年入畅春园偶遇公主时,听其说过一些,公主仰慕徐太医医术,所以才暗生情愫,但一切皆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曾越了分毫礼数规矩。”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康熙冷笑一声,在凌若的惊讶中道:“靖雪什么都没说,只言不肯下嫁张英,朕问了她许久都问不出原因,还是德妃提了一句,会否靖雪心中已经有了人。朕思来想去,近年来与靖雪走得比较近的唯徐容远一人,若朕直接问他,他未必肯说,你与徐容远自小相识,又多有jie触,朕猜想你或许会知一二,所以召你入宫,试探之下果然如此。” 不等凌若解释,他已经骤然发难,“你们一个个皆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瞒着朕!靖雪如是,你也如是!说,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康熙重重一掌拍在红木扶手上,怒容满面地盯着凌若。 “请皇上息怒。”凌若连忙跪地请罪,除却这句不知应该说什么。 第两百九十五章 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息怒?朕还能与你这般说话已经是很克制了怒气!靖雪一直都很孝顺听话,可偏偏在这一件事上固执已见,不论朕如何劝她都不肯听,如今更把自己关在宫中,不吃不喝,想逼朕收回圣命!”康熙越说越生气,君无戏言,他身为皇帝,怎可出尔反尔,何况这话还是当着今科所有仕子与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的。若收回,与当众打脸有何异?! 对于靖雪如此坚决的态度,凌若亦是暗自吃惊,在她印象中,靖雪是一个聪慧近妖的女子,看透一切世情,早已知自己与容远不可能在一起,也愿接受自己身为公主的命运,何此如今却又执着了。 “堂堂今科状元不要,偏去喜欢一个小小的七品太医,实在荒谬绝伦!”康熙一想到这里就怒不可遏,对这个女儿他颇为喜欢,所以千挑万选,等着今科殿试为靖雪择一个好夫婿,结果却弄成这样一个局面。 “太医,呵呵,好一个徐太医,真是好本事,居然令朕的女儿痴迷到连性命都不要的地步!”康熙的冷笑令凌若浑身一凉,靖雪是康熙的亲生女儿,哪怕犯再大的错,都会顾念着父女之情,但容远不一样,万一康熙将怒火发泄到他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顾不得会否惹来康熙怪罪,出言道:“皇上,这一切与徐太医无关,徐太医亦不想如此。” “不怪他难道还怪朕不成?”康熙一句话立时堵得凌若哑口无言,匹夫尚因怀璧而有罪,何况是引动了公主之心,不论有心无心,容远都难逃其责。也怪她,竟一时不察被康熙试了出来,再后悔已是不及。 “来人,传徐容远来此!”正当凌若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时,康熙已经传令李德全召容远来养心殿见驾。 片刻后,容远的身影出现在养心殿,看到凌若时愣了一下,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一一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凌福晋。” “徐容远,你可知罪?”一上来,康熙便问罪之语。 容远垂首从容道:“微臣不知何罪之有,请皇上明示!” 康熙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径直道:“你身为太医,不思治病救人,却去诱引敦恪公主,令她违抗圣命不肯下嫁张状元。”说到此处,康熙冷冷一笑,“徐太医,你很想做朕的乘龙快婿吗?” 容远如何听不出康熙话中的冷意,跪下应答道:“微臣从不敢有此妄想,至于敦恪公主……”一张秀丽却又总噙着几许哀伤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沉声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受之不起。” “这么说来,你并无心于公主?”依旧是阴晴不定的声音,令人揣测不出圣意究竟何为。 容远飞快地看了凌若一眼,仰头迎着康熙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出他心中的想法,“微臣此生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 康熙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堂堂天家公主,竟然不被这个小小七品太医放在心中,公主二字背后所隐含的荣华富贵、权力金钱,在他眼中更是视若无物;一时间他对这个小太医倒是另眼相看起来,毕竟这世间少有人能抵得住如此诱惑而不动心。 “既是这么一回事,那么你去替朕劝解公主,让她如期下嫁,你若做好了,之前的事朕一概不咎,否则……你还是去西北军营中待着吧。”言下之意,若容远劝不了靖雪回心转意,便要将他发配至边陲苦寒之地。 “微臣遵旨!”容远爬起来,正要出去,凌若忽地请求道:“皇上,奴婢能否同去看一看敦恪公主?” 在得到康熙应允后,她与容远一道随小太监往靖雪所住的地方行去,因为靖雪尚未出嫁,所以与已晋为敬妃的生母章佳氏一道住在永寿宫。 这些天,为着靖雪不愿下嫁,又拒不进食的事,敬妃可说是操碎了心,听闻康熙让凌若他们过来,也没心思多问,径直让人带着去了静怡轩,那里是靖雪的住处。 “公主,徐太医和凌福晋来了。”到了门外,有小宫女隔门通传,却是靖雪不愿见人之故。 许久,屋中传出有些病恹恹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待到了屋中,只见靖雪躺在贵妃榻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顶上描金画彩的图案,在她手边的桌上摊着一张只绘了几笔的白纸,砚中的磨已经干涸,想是搁了有些时日了。 听到脚步声,她眼珠子涩涩地转了一下,瞧着两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们今日怎么会一道来看我?” 凌若上前握住靖雪冰凉的手心疼地道:“是皇上召奴婢来的,若非如此奴婢还不知道公主的事呢。也怪奴婢不好,不小心被皇上套出了话,说出了公主不肯下嫁张状元的原因。”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不必自责。”靖雪摇头,静静望着容远,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红晕,神情间更有淡淡的欢喜,“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默然片刻,容远忽地一撩长袍,跪在榻前道:“微臣无才无德,承蒙公主错爱,实受之有愧,而且微臣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请公主不要再将心思浪费在微臣身上,更不要因微臣而伤了凤体。” 靖雪侧目静静地看着他,忽地一滴清泪落下,恰好滴在容远手背上,那种异常的灼热令容远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 “这便是你要与我说的话?”她问,这一刻笑颜如花,泪却如断线了的珍珠不断落下,怎么也止不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她怎么也放不开,所以她不惜以性命相争,第一次违逆皇阿玛的意思,只希望可以换回一次自己决定的权利,让她就可以去追寻所爱之人的足迹,一步一步,直到有朝一日他可以接受自己。 可是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多余,都是不值一提…… 第两百九十六章 所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样汹涌落下的泪,以及那张苍白不堪的容颜,令容远心中泛起一丝痛楚,然他依然硬了心肠道:“是!张状元才是公主的良配,若因微臣之故而令公主失去这段美满姻缘的话,微臣此生都不会心安。” “容远。”她突然这样亲呢地唤他,“是否我嫁给张英,你就会开心?” 明知她已经痛彻心扉,他依然狠心道:“是!” “好!好!”靖雪含泪点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可惜这一次不能如你所愿,不论你爱或者不爱,我都不会嫁给张英,哪怕……最终要赔上我这条性命。” 容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空灵如仙的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要说没有一丝感动无疑是自欺欺人,可是感动并不代表爱情,而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会再去爱任何人。 此生此世,只愿远远守候着凌若,实不想再牵扯到情爱之中。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微臣一介平庸,实配不上公主,若公主下嫁张状元,必会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这四个字令靖雪忆起去年夏日,她与容远在太医时的对话,也是这四个字,从不曾变过。 “你不必再劝,我不能改变你心中的想法,同样的,你也不能。”她的眼中有令容远心悸的炽热,竟令他不敢直视。 “你先出去吧,我与凌福晋有几句话要说。”她挥手说道。 容远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依言退下。 在他出去后,凌若方才开口道:“数日前,张状元领众进士游街,奴婢远远曾见过张状元,确是一表人才,而且能摘得状元桂冠,必然学富五车,才华出众,他……实乃公主之良配。”。 靖雪凄然一笑,“我知道张状元极好,可是再好又如何,终不是我心中那个人,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凌若无奈地摇头,人世间最难堪破的莫过于情爱这一关,多少人用尽一世去看,依然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其实适才来之前,皇上曾说,若不能劝公主回心转意,便要将徐太医发配至西北苦寒之地,他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她希望能让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心里好过些。 “你不必安慰我。”靖雪颓然闭一闭目,“即使没人逼迫他,他一样会这样说。凌若,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如果当初你不曾被指给四哥,你此刻一定会是世间幸福的女子。” “世间哪来这么多如果,一切皆只是妄想罢了。”凌若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公主一直都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为何这一次却是如此执着?” 靖雪默默看着她,于无声的叹息中缓缓道:“我多么希望自己看错一次,多么希望预料到的路是错的啊;所以我不孝地拒绝了皇阿玛的赐婚;所以我任性地以绝食相争,希望可以由着自己选择一次。却原来,一切皆是痴心妄想;可笑的是最大的阻力竟不是来自皇阿玛来自这个公主的身份,而是他!” 有蝴蝶自窗外飞来,扑愣着布满细小鳞片的翅膀在屋中转了个圈后停在纸上,翅膀微微扇动着。 靖雪睇视着那只蝴蝶,默默道:“又是一个四季,春夏秋冬,一直在轮回,从不曾停下;只不知人死之后,会否真有六道轮回;若有下一世,我宁愿做一只蝴蝶,一条游鱼,如此便不会动情,不会伤心。”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想。”凌若听出她言语间的心灰意冷,忙握着她即便在初夏中依然冰凉彻骨的手道:“公主生在天家,身份贵重,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羡慕?”靖雪吃吃一笑,疲倦地道:“我倒宁愿生在平凡人家,荣华富贵从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万物皆有情,即便为蝴蝶为游鱼,依然会爱会悲伤。公主岂不闻飞鸟与游鱼,一水之隔,爱而难相守。”凌若顿一顿又劝道:“既然事已至此,公主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张状元一个机会,难道公主当真想看着徐太医被发配到西北军营吗?那里是苦寒之地,环境恶劣,若徐太医去了那里,也许就永远都回不来了。还有皇上和敬妃,他们将你抚养成人,又将世间一切美好都给予你,即便皇上这次命你下嫁,其本意也是为你好,希望张状元可以令你幸福快乐,公主当真要令他们伤心吗?” 靖雪默然,是啊,她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容远一去不回,而皇阿玛与额娘伤心难过吗? 静立许久的蝴蝶骤然振翅飞起,仿佛自画中飞出,翩翩凌空起舞,明亮灼目的日光照在蝴蝶身上,美得有些不真实;与之相对的是靖雪阳光下单薄如纸的容色。 直到凌若离开,靖雪都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翌日宫中有消息传来,说是敦恪公主愿意进食了,对于下嫁之事也不再抗拒。她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在出嫁前,调养身子的事由容远负责。 康熙允诺,着礼部商定婚期,当朝敦恪公主下嫁,嫁的又是当今状元,张相之子,自然马虎不得,礼部几经斟酌之后,将婚期定在八月初八这个全年中最好的黄道吉日。 礼部尚书原是太子妃之父石厚德,自太子二度被废后,无所倚仗的他地位岌岌可危,屋漏偏逢连夜雨,被人查出他贪污受贿,罪证确凿后被判抄家,他本人则被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如此一来,礼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康熙一直没有指定新的尚书人选。原本有两个侍郎代行其职倒也过得去,然眼下要准备公主大婚未免有些不足,为避免出错,康熙逐命胤禛暂管礼部。 凌若长出一口气,靖雪能够想明白无疑是一件好事,尽管这个决定令她很痛苦,但相信,在风雨过后必能见彩虹,她与张英会恩爱到老,且公主这个身份注定了张英终生都不会纳妾,这一世只能有她爱新觉罗?靖雪一个女人。 不需要与众多女人争抢一个男子,不必去时时担心被人算计陷害,这本身就是一种幸,而她……并没有靖雪的福气。 凌若慢慢攥紧了握在手里的东西,有几缕流苏自指缝中垂落…… 第两百九十七章 年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五月初九,怀孕九个月的佟佳氏开始见红,尽管尚未出现腹痛破水等症状,但那拉氏已经命人请来早已选定的稳婆还有陈太医及王太医,命他们着手准备着,别等到出状况的时候再手忙脚乱。 厨房大锅中的水更是一直烧着,那拉氏严命厨房管火的小厮,不许灶中的柴火熄灭,水更是时时要添进去,备着随时要用。 如此一直等到初十的子时,佟佳氏终于开始出现腹痛症状,稳婆去瞧了之后说因为佟佳氏是头胎,所以离生产还要很久,那拉氏和戴佳氏还有陈格格几人一直陪在里头。 至于胤禛,一边管着刑部,一边还要准备靖雪大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又像以前查顶死案时一般,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今日更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并不知佟佳氏即将生产的事。 二位太医正自在外堂喝茶提神,却见年氏身边的侍女迎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焦急地道:“沛阿哥突然发烧,身子滚烫,哭闹不休;福晋请二位太医速去诊治。” 福沛是年氏的第二个儿子,因之前一个夭折,所以自他生下来后年氏就视若珍宝,处处小心,如今已快有一岁。 二位太医互看了一眼后,陈太医放下茶盏道:“请迎春姑娘在前头带路。” 迎春并不动身,瞧了他们一眼后道:“奴婢说了,福晋请二位太医一道前去诊治。”她刻意咬重了“一道”二字。 “这……我等在此等候佟福晋生产,离了一个倒也罢了,可若是离了两个,万一佟福晋此时生产,岂不是无法照料。”王太医为难地道。 “生产自有稳婆照料,太医在与不在又有什么打紧的,再说朝云阁离兰馨馆又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再赶过来完全来得及。”迎春如此说了一句,见两人还在犹豫,催促道:“你们速与我去医治沛阿哥吧,否则耽误了病情,谁都吃罪不起。” 陈太医想一想道:“请迎春姑娘稍候片刻,我等回了嫡福晋便过去。” “我都听到了。”那拉氏面色微沉的从内堂走了出来,“沛阿哥生病自是要紧,但这里也同样离不开人,王太医留在这里,陈太医过去就是了,若当真陈太医一人救治不过来,再让王太医过去也是一样的,就像你刚才说得那样,朝云阁离兰馨馆不远,来回一趟完全来得及!” 面对这位王府中的当家主母,迎春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回嫡福晋的话,主子也是担心沛阿哥,恐陈太医一人照料不过来。” 陈太医闻言忙接上去道:“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沛阿哥无恙。” 迎春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当年宜阿哥生病,陈太医不也一样竭尽全力,可依然未能救回宜阿哥的性命,一人之力毕竟有尽时。” 她一句话噎得陈太医尴尬不已,搓手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拉氏将他的窘迫看在眼中,淡淡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宜阿哥当时病重难医,就算将整个太医院全叫来也是一样的,怎可怪到陈太医头上;而今沛阿哥不过是寻常发烧罢了,相信以陈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手到病除。” 不待迎春再言,她已不容置疑地道:“行了,快些过去吧,若是晚了当真要耽误宜阿哥病情了。” 迎春虽是年氏的人,但她毕竟不是年氏,不能像年氏那般与那拉氏针锋相对,分毫不让;若再争执下去,那拉氏大可问她一个不敬之罪,让她受一些不大不小的皮肉之苦,所以尽管犹有不甘也只得依言退下。 在他们离开后,那拉氏转身和颜对王太医道:“陈太医不在,这里就全倚赖王太医你了。” “嫡福晋放心,微臣尽当全力为之。”王太医受宠若惊的说着。 且说陈一泽随迎春一路来到朝云阁,进了福沛所在的屋子,只见年氏正坐在床边,静静睇视着熟睡中的福沛。 “微臣见过年福晋,福晋吉祥。”陈太医拱手施礼,心中略有些奇怪,因为适才远远一眼看去,发现福沛面色如常且熟睡安稳,并没有发烧患者常见的面色潮色,睡眠不安之症。 “起来吧。”年氏淡淡说了一句,目光并未从福沛身上移开,陈一泽正要上前给福沛把脉,年氏忽地转眸道:“不必了,刚才那会儿福沛的烧已经退了。” 不知为何,在与年氏目光相对时,陈一泽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笑道:“既是沛阿哥无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既是来了,那就坐会儿再走,正好我有些事要问陈太医。”年氏扶一扶鬓角的珠花起身慢慢走到惴惴不安的陈一泽面前,“我记得,福宜死的时候还不到两个月。” 陈一泽额角已经开始见汗,强自镇定道:“是,微臣无能,未曾救回宜阿哥,这些年一直心有不安。” “呵!”年氏轻笑着,眸光却是一片冰冷,“你若真不安,就该自绝于此!” “微臣……微臣不明白福晋的意思。”到如今,他岂能还不明白,福沛根本没发烧,年氏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罢了。 “你明白,比谁都明白。”红唇贝齿,在幽幽晃晃的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光芒,她弯腰,贴着陈一泽的耳畔轻声道:“福宜死后,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病令福宜吐奶不止,而且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所以这些年来,我翻看了所有医书,厚厚一叠,比我人还高,陈太医猜我看到了什么?” “微臣不知。”陈一泽的声音开始打颤,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紫心草啊!”说到这里她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株紫色的草扔在陈一泽面前,“陈太医瞧瞧,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陈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难安,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有被揭开的一日,而且还是被年氏揭开! 第两百九十八章 福宜之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紫心草,生在苦寒之地,一季一枯,有催吐之功效。”年氏的话还在继续,“有人将少量的紫心草下在奶娘吃的饭菜中,因剂量小,所以奶娘只会觉得恶心以为是自己吃得过于油腻,而没往别处想。可是这些剂量对于福宜来说是致命的,他吃了混有紫心草的奶水后就开始呕吐,将吃下去的奶全吐了出来。之后你来替福宜看病,故作不知,只开一些无关痛痒的药给福宜吃,结果可想而知,福宜不停地吐不停地吐……”说到这里,宁静微笑的假像已经被撕破,取而代之的是犹如鬼魅一般的狰狞可怖,“以最后福宜死的时候,只剩下一张皮与一副骨头,养了一个多月,却比他从我肚中爬出来时还要轻。” 留着三寸余长指甲的右手狠狠掐住不曾反应过来的陈一泽脖子,一字一句道:“陈一泽,谋害皇嗣,不止你要死,你们陈氏九族都要赔葬!” “咳……没有……我没有!”陈一泽不敢挣扎,只涨红着脸艰难地辩解,然那只手依然毫不留情地掐下去,他不敢挣扎,因为迎春还有几个小厮就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站着,若他敢反抗,相信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过来制住自己。 脖子被掐,陈一泽呼吸困难,大脑渐渐空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年氏突然放开了手,冷眼看着陈一泽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恢复过来后,陈一泽忙不迭地道:“福晋明鉴,微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晓得紫心草,微臣发誓,绝对没有伤害过宜阿哥。” “是吗?”年氏冷冷一笑,“那你敢不敢拿你陈氏九族的性命来发誓,如有一句虚言,九族皆不得善终,而且不论轮回多少世,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这个誓言太过恶毒,即便是陈一泽也不敢随便发,见他不语,年氏脸上的笑意越加阴冷,“怎么,不敢了吗?” 陈一泽低头不语,既不发誓也不承认自己加害福宜,他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承认,只凭一株紫心草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年氏哪会洞悉不了他这点心思,对着烛光比一丝半透明的指甲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便制不了你,这世间从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也不例外。陈太医,你是希望我将手里的证据呈到皇上和王爷面前,治你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还是将功补过?” 陈一泽其实早被这一重接一重的事给吓得魂不附体,如今不过是死撑罢了,因为他太明白一个道理:不承认未必会死,但承认了就一定会没命! 如今听得年氏口气似有还转的余地,忙抬起头讨好地道:“微臣确是不曾害过宜阿哥分毫,但是福晋若有任何吩咐,微臣必会尽犬马之力为福晋分忧。” “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年氏厌恶睨了他一眼道:“我给你两条路走。一,说出幕后指使者;二,替我办一件事。” 陈一泽甚至连想都没想就问道:“请问福晋要微臣办何事?” 那拉氏的手段他早已领教过,当初自己一时贪心,收了她送的财物与女人,结果就被她牢牢控制在掌心,这么些年来一直受她摆布,一步步走到如今无法回头的地步。至于出卖她?这个念头陈一泽不是没有动过,可是那个女人握有他全部的把柄,只要他稍有异心,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家人;至于年氏,她到如今都没有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权衡利弊,陈一泽自然更惧那拉氏。 年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证据冰冷地道:“直到佟佳氏生完孩子之前都不许离去,若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沛阿哥高烧不退,你无法离开。至于让一个正常人瞧着像发烧,我想你身为太医,这点瞒天过海的本事总是有的吧!” 陈一泽心中一凛,听年氏这意思,分明是有心针对佟佳氏腹中的孩子,可是那边还有一个王太医,即使他不去,王太医和稳婆也足够应付了,除非……她早已买通了王太医与稳婆!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他与其他太医发现一直喜欢抽两口烟的王太医突然抽上了从云南过来的上等烟丝,而以前他因为要供几个儿子上京城有名的学堂以便将来考取好功名,所以十几年都只抽最便宜的烟丝。他们当时还笑话王太医是否发了什么横财,如今却是全明白了,而且这次来雍王府,是王太医主动请缨。 既然连太医都可以买通,更无须说区区一个稳婆了。 不过这些事已经轮不到他管了,“是否微臣替福晋办完这件事后,福晋便放过微臣?” 年氏盯了他许久方启唇道:“办完此事后,你辞去太医之职,远离京城,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放弃太医之职?这就意味着他要重新回到给三教九流看病的日子了,只是他有的选择吗?只能苦笑着谢恩。 说了这么许久,年氏也有些累了,又怕吵到熟睡的福沛,命小厮添禄带陈一泽去耳房候着,至于福沛,陈一泽依照年氏的话留下了昔年曾经在灵汐身上用过的药,一旦有人来看,就立刻给他服下,这药能让人体温升高,不过只要及时服用退烧药的话,对身体并不会有什么伤害。 年氏也是备着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给福沛吃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没有一种药是真正无害的,能不吃还是尽量不吃的好。 待陈一泽退下后,迎春扶了年氏在椅中坐下,然后轻轻替她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主子,您当真要放过陈太医吗?” “放过他?”年氏嗤笑,旋即眉眼间浮上瘆人的狠意,“他害了我的孩子,我恨不能食他肉喝他血,怎可能放过他!” “那主子您还……”迎春不解。 年氏看了一眼发黯的烛光,示意迎春拿过小银剪子,随着锋利的剪子合拢,一截乌黑蜷曲的烛心带着残余的烛火落在滴有蜡油的烛台上。 第两百九十九章 紫心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重新慢慢亮起的烛光中,年氏打开桌上的暗格,从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医书来,翻开,恰好是绘写紫心草的那一页,幽幽道:“我们们始终是没有证据,只凭这样一页纸,一张嘴,根本做不了证。” 是的,她从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一切皆是唬陈一泽的,想让他自己承认谋害皇嗣的罪还有亲口供出幕后主使者,可惜……他竟咬死了不肯承认。 紫心草……年氏手指徐徐抚过绘有紫心草图案的书卷,泪蓦然落下,化成纸上一点晕染。 就是这个草害死了她的孩子,若她能早一点发现,福宜就不会死,如今也该有两岁多了,福宜,她的儿…… 看到年氏这样,迎春心知她必是又想起了福宜,福宜死的那段日子,整个朝云阁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主子更是每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伤之中。 迎春忍着鼻尖的酸涩安慰道:“主子,一切都过去了,您现在不是还有沛阿哥在身边吗?”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起可怜的福宜,心里都难受得紧。若我以前能多看看医书,我注意一些的话,福宜就不会死,而且还是活活饿死!”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到福宜临死前的惨样,她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痛不欲生。 在她怀着福沛的时候,一直想弄清楚福宜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是以翻阅了所有雍王府收藏的医书,除此之外,还让阿玛与哥哥在外面广搜医书,统统运送到王府之中。 正如她之前对陈一泽说的那样,看的医书摞起来比她人还要高。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像福宜一样的怪病,婴儿因为幽门狭窄吐奶是常有的事,但绝不至于吐的活活饿死;直到有一次她在这本冷僻的医书中看到了紫心草,医书中记载紫心草的功效与福宜有太多相似之处,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福宜这样一个小婴儿是绝对不可能吃乳汁以外的东西,除非有人将紫心草混在奶娘吃的东西里,再借由乳汁进到福宜体内。 这个疑惑从奶娘处得到了解答,她说有一回因腹中生饥去厨房寻点心吃时,曾在厨房一处角落里瞧见过这种草,应是不小心拉下的,当时她还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不过没人知道,只当是普通野草。 为了证实紫心草的功效,她特意寻来一个正在喂奶的奶娘,在她的饮食中加入紫心草,由轻渐重,在加到约摸半株时,她喂哺的孩子开始出现吐奶症状,到后面但凡吃进去的奶水皆吐了出来,症状与福宜一模一样;至此她可以确信,福宜根本没有得病,而是被人下药蓄意害死! 厨房人多而嘴杂,根本无从查起,所以她将目光转到了当时为福宜看病的陈太医身上。当年福宜生病,她原是想请邓太医来看的,无奈邓太医有事出宫回乡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正当她没有头绪的时候,那拉氏向她举荐了陈太医,当时也并未多想,便让陈太医替福宜治病,直至福宜咽下最后一口气。 事后回想,她很怀疑,身为太医怎会诊不出残留在福宜体内的药性,而是执意认定他得了怪病,也怪自己当时不够仔细,竟没想到让其他太医来瞧瞧。 之后邓太医回来,她曾让邓太医去诊断过那名喂食了紫心草的婴儿,邓太医虽然不识紫心草这种极冷僻的草药,但明显感觉到婴儿有所不对,疑心会否是所吃的奶水有问题。 同为太医,医术当不至于相差太远,所以从这一刻起,她开始疑心陈一泽是有心隐瞒福宜的情况。命人暗中调查之后,发现陈一泽新置办了一处大宅子,还纳了数房妻妾,那些女子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生活富庶,而这一切单凭陈一泽身为太医的俸禄是绝对供养不起的。 再追查下去,竟然发现陈一泽的背后隐隐约约出现那拉氏的身影,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那拉氏胆小懦弱,全无主见,不过是运气好让她收养了一子一女,从未将那拉氏放在眼中,如今看来她似乎忽略了什么。 这一次,趁着佟佳氏生产,她故意借口福沛发烧,命迎春同去请陈王二位太医,她知道那拉氏就在兰馨馆,绝不会让迎春顺当地请了二位太医过来,果然只有陈一泽一人跟来。 而这恰恰就是她要的,至于王太医,早与那个稳婆一样为她所用,佟佳氏的孩子休想生下来。 陈一泽来后,她先以紫心草破其心防,之后又处处以言语试探,甚至骗其手中握有他谋害福宜的证据。虽然从陈一泽的表情来看,她的猜测十有**为真,却无法套出更多来。 “陈一泽尽管只是个七品太医,但终归是食朝廷俸禄的,纵然我父兄位高权重,要明着对付他,到底也有所不便。但是如果他不是太医了呢?”阴冷可怖的笑意自唇边蔓延,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放过陈一泽;之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哄陈一泽自己辞去太医之位罢了,杀一个普通大夫自然比杀一个太医要简单的多。 迎春恍然,微笑着欠下身,“主子英明。” “他离开京城之日就是丧命之时,我的孩子绝不能白白枉死!”陈一泽在她眼中早已是一个死人,可笑此刻身在耳房的陈一泽还天真地以为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安享余生。 “可惜这一次不能揪出幕后主使者。”年氏不无可惜地道,陈一泽不过是一只小虾米,真正的大鱼依然高坐其位。 “奴婢相信血债终将血偿,不过是让她多活几日罢了。”迎春安慰着她。 此时,原本在熟睡中的福沛突然将粉嫩的小胳膊伸到了外面,嘴里小声哼叽着,年氏忙过来轻拍着他,待他重新安睡后方才收回手,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次利用了福沛,我这个做额娘的实在心中难安啊!” “主子也是迫不得已,沛阿哥就算将来知道了也不会体谅主子的。佟佳氏膝下无子都已经一步步做到了侧福晋之位,若她再生下一儿半女,必然会威胁到主子的地位。” 第三百章 失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佟佳氏,年氏银牙紧咬,那个官女子出身的卑贱女子何德何能可以与她同居侧福晋之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如今便已宠信至此,将来再生下孩子,岂不是要骑到头上来,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都怪奴婢,若是当日在花苑中就除了佟佳氏与她腹中的孩子,就没有如今这许多麻烦。”迎春一脸懊恼。 “这事也怪不得你,谁能想到会突然蹦出一个李卫来。” 年氏自得知佟佳氏怀孕的消息后便一直视其为眼中钉,不止想要除掉她腹中那块肉,更想连她一块儿除掉,而这单靠下药之类的把戏是没用的,因为一来佟佳氏当时怀孕已经逾四月,胎像稳固;二来不论麝香还是红花仅能除掉孩子,对大人来说调养一阵便可恢复了。但如果腹部突然遭到重击,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孩子固然保不住,大人也岌岌可危。 是以,她便想出一计来,买通弘时的奶娘,以雪球引诱弘时,让他每日下课后都在花苑中与猫儿玩耍一阵,五岁大的孩子看到这种小猫小狗必然喜欢,尤其是一直被那拉氏紧紧管束,压抑了童真天性的弘时。 实际上,她暗中命迎春训练雪球,让它可以听得懂指令。如此一直等到佟佳氏八个月的时候,知道佟佳氏每日都会去花苑中散步,所以迎春那一日刻意让雪球从佟佳氏身边窜了过去,引得弘时急追,弘时只是一个小孩,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脚步,又离得那样近,极容易撞上佟佳氏。 想想一个已经怀到八个月的女子突然正面受到猛烈的冲击会怎样,落胎?早产?亦或者……一尸两命。 除此之外,还可以将此事嫁祸于那拉氏,至少也可以问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毕竟弘时名义上可是她的儿子。 原本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在发展,偏生在紧要关头突然冒出一个李卫,生生护住了佟佳氏这个贱人,令她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实在可恨至极。 错失了这样绝好的机会,她只能选择暂时隐忍,一直到今天有万全的准备才再次动手。 烛光昏黄,将她漆黑的影子投在墙上,不曾张牙舞爪,却有令人心惊的狰狞,恍若正从地狱中爬出来! 再说兰馨馆那边,陈一泽离去后没多久,佟佳氏的阵痛就开始加剧,而且频率也加密,是要生产的前兆,稳婆不敢待慢,命人紧赶着将烧开的水端来,又拿烛火烧了银剪子,随时准备接生;王太医则等在帐外,一旦出现问题立刻便可进去,不过是进去救人还是杀人就不得而知了。 佟佳氏痛得浑身冒冷汗,不住问稳婆有没有见到孩子的头,在似乎没有休止的痉挛痛意中,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下用力。 稳婆让她放松一些,说等宫口开得能容下一手时再用力,否则只是平白浪费力气,柳儿和画眉紧张地站在一旁,画眉手中更拿着从百年老参上切下来的参片,以备不时之需。 那拉氏一直坐在外面等消息,这大半夜的未阖眼,纵然一直有在喝提神的茶依然困极,正想闭目养一养神,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抬眼望去,却是胤禛到了,在他后面还跟着凌若。 胤禛阻止那拉氏行礼,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动静,不过稳婆和太医都候着呢,不会有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漫过凌若,关切地道:“这深更半夜的,妹妹不休息怎么也过来了?” 凌若行一行礼,微笑道:“王爷刚到妾身那边就听说佟福晋要生了,紧赶着过来,妾身想想无事,便陪着王爷一道过来了。” 尽管不是第一个孩子,但听着里头凄惨的叫声,胤禛还是颇为忧心,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为何这么许久还不见生下来?” “王爷宽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妹妹又是头一胎,难免慢些。”那拉氏轻声安慰着,接过下人奉来的茶亲手递予胤禛道:“这事急不来,王爷辛劳了一日,还是先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胤禛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逐欠身在椅中坐下,见凌若还在原地站着,拍一拍左边的椅子道:“你也累了,一道坐吧。” 那拉氏脸颊一搐,她此刻就坐在胤禛右侧,左右之中素来以左为尊,眼下胤禛让凌若坐在他左侧,岂不是比她还要尊贵三分?这对于她这位嫡福晋来说,无异于当众扇巴掌。 然而也不过是一瞬罢了,片刻后已经平静如昔,胤禛要抬举,她自不会去扫他的兴,至少此刻不会;不过她倒要看看钮祜禄氏有没有这个胆子。 凌若弯一弯唇角,指了下首的位置道:“妾身坐这里就可以了。” 能让那拉氏刺心她当然乐意之至,但若因此授人予把柄就未免有些不值了,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逞一时之快。 内堂,佟佳氏的呻吟尚在继续,而底下,随着宫口的张合,已经能看到胎头上黑黑的毛发,这种情况,但凡有些经验的稳婆瞧见都会知道这一胎的胎位极正,可以顺利生产。 不过,这个情况对已经收了年氏一大笔银子的何稳婆来说,是绝不愿见的。 她正想琢磨着该的时候,画眉已经忍不住催促道:“何稳婆,到底怎么样了,能生下来吗?” 何稳婆心思一转,故做为难地道:“这宫口倒是开了,可是胎儿的头却迟迟没看到,想是胎位不正。” 画眉和柳儿虽说平日精明,但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一关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那,那可怎么办是好?要不要请太医进来?” 佟佳氏忍着剧痛,努力睁开眼等着何稳婆的回答,只听她道:“这种情况若继续下去,不止孩子生不下来,福晋也会有危险,所以老婆子得设法将胎儿体位拨正才行。” 她自问这话可以骗过屋内的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等她动手,忽地佟佳氏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阵痛,无论怎么忍耐都阻止不了身体自然而然地向下用力,也就是这么一下,胎儿的头骤然露了出来。 第三百零一章 再生一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何稳婆一下子慌了神,这出来的孩子总不能再塞回去吧,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趁着现在整个身子还没全露出来,先把孩子做死? 佟佳氏趁着阵痛的间隙看到了何稳婆脸上的表情,这一眼令她起了疑心,为何会这样慌乱,难道孩子不妥?适才她明明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她忍痛对画眉道:“你们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不等何稳婆阻止,画眉她们已经绕到佟佳氏脚下,在血腥中,她们看到了一个圈圈像是脑袋的东西露在外面,惊喜道:“主子,小世子的头出来了。”见何稳婆还愣在原地,画眉不悦地喝斥道:“你这婆子,怎么呆手呆脚的,孩子都露出头也不快些接生。” 何稳婆明白大势已去,现在想再动手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暗叹一口气道了声遵命后,安份地接生起了孩子。 之后的事便再无悬念,佟佳氏安然生下孩子,在剪断脐带洗去血污后,何稳婆抱了裹好的孩子出去,给一直等候在外的胤禛行了礼,强笑道:“恭喜王爷,是一位小阿哥。” “当真?快给我抱抱。”胤禛大喜过望,接过包在大红襁褓中的孩子,他膝下单薄,至今不过才两儿两女,如今佟佳氏能再为他添一子,自是满心欢喜。 孩子闭着小小的眼睛在那里熟睡,细细黑黑的头发还是湿的,紧贴在额头,发红的皮肤令他瞧起来像一只小猴子。 早在何稳婆将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就有下人抬上铺了红绸的称,将孩子抱到上面一称,六斤三两,倒是不轻。 那拉氏抚着孩子红红发皱的皮肤微笑道:“妹妹怀孕的时候,妾身瞧着就觉得应该是个男孩,现在果然如是。”在无瑕的笑意中她欠下身去,容色盈盈,仿佛不胜欢喜,“恭喜王爷又得一子!” 随着她这句话,兰馨馆所有人包括何稳婆在内都不约而同地齐齐跪下贺喜:“恭喜王爷喜得麟儿,王爷万福!” “罢了,都起来吧。”胤禛高兴之下对周庸道:“每人赏银二十两,苏缎两匹。” 待胤禛去里面看望佟佳氏后,凌若浅笑着对站在原地的那拉氏道:“嫡福晋不进去瞧瞧吗?” 那拉氏笑看了她一眼道:“佟妹妹刚生完孩子,现在最需要静养,改明儿再看也是一样的;与之相比,我倒更盼着妹妹能早日替王爷再添一儿半女,到时候咱们府里可就热闹了。” 凌若定定地望着她,笑意在短暂的淡落后又盛如娇花,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一定会很热闹!” 佟佳氏平安产下一子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天还没亮前传遍整个王府,自然也包括朝云阁。 年氏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羞愧不安的两人,眼中有遏制不住的怒意,“你们两个蠢货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居然让佟佳氏那个贱人安然生下孩子?!” 何稳婆期期艾艾地道:“这……这实在是不晓得啊,哪知道她一个头次生孩子的人,会生的这么快,连调转胎位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年氏凶猛的眼神令何稳婆心惊胆战,不敢再说下去,不过心里依然委屈得紧。 喝斥完了何稳婆,年氏又将目光放在王太医身上,“还有你也是,我已经将陈一泽调开,你竟然还寻不到机会下手,任由那孩子生下来,可是不想你那几个儿子入国子监了?” 依着本朝的制度,在乡试之前还有一种院试,学子们只有通过院试取得童生资格,才可以参加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但有一种人不需要院试,他们可以直接参加乡试,这种人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又被称作监生、太学生。 而且从国子监出来,即使你科举不中,至少也可以外放一个县丞之位,每年不知有多少学子为了能入国子监而争得头破血流。 王太医几个儿子读书算不得好,至今连童生资格都没考取出来,后面那些考试更是不用说,所以国子监就成了最好的一条出路。年氏许诺他,只要能除掉佟佳氏之子,便保他几个儿子入国子监,若非为了这个,王太医也不会心甘情愿替佟佳氏办事。 “福晋息怒!”一提到那几个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儿子,王太医慌张地替自己辩解,“福晋也知道,若非产妇情况危急,太医是不许入内的,何稳婆当时不曾叫微臣,微臣又怎好自己进去。”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间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何稳婆在旁边听得句句入耳,虽暗恨于心,但此事她确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只能硬忍在心头。 “息怒息怒,我不要听这两个字,我要你们告诉我办法!否则……”脸色骤然一冷,连这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冷了下来,“后果如何,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王太医紧张地思索着办法,在年氏等的快不耐烦时,他眼睛蓦然一亮,道:“既然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那咱们就设法在别的地方下手。刚出生的婴儿虽然可以自主呼吸,但尚且很虚弱,稍稍一点刺激都可以令他的呼吸出现问题。” “继续说下去。”年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侧耳倾听。 王太医理了理思绪道:“如今尚只是五月,春末夏初,许多花都还在盛放中,有花的地方就必然有大量花粉,福晋大可以趁着这个季节往兰馨馆附近广移花卉,只要他们开窗,小阿哥就一定会吸进去,吸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得哮喘。”他歇一歇继续道:“一旦得了哮喘,柳絮飞花,会有很多办法令他死的理所当然!” 年氏凤眸微眯,遥遥望着泛白的天空,良久,目光落在一直在等她说话的王太医身上,声音悠悠若自天上垂落,“很好,就按你的办法来,总之,这个孩子一定不能活!” 且说,凌若从兰馨馆出来,未走几步就看到瓜尔佳氏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浅笑示意。 第三百零二章 小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微微一笑,走过去道:“姐姐一大早过来,是给佟福晋道喜的吗?” 瓜尔佳氏很自然地挽过她的手朝不断经过她们身边的人努努嘴道:“佟福晋喜得麟儿,有的是人去道喜,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明明不喜却还要在那里一味子的装高兴,只是想想便觉得腻味无趣。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你说说话来得自在些。”见凌若笑而不语,她又道:“如何,熬了一夜累吗?我瞧你眼底下都有些发青了。” 凌若随手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蓝色小花在手里把玩,待走到人少些的地方方才道:“是有些累,不过还受得住。” “瞧见那个孩子?如何?”瓜尔佳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神色甚是紧张。 抚着花瓣的手指微一用力,柔嫩的花瓣上立时出现一个指甲印,有汁水从中渗出,凌若恬静微笑道:“我想咱们的猜测应该**不离十。” “若果然如此就好了,佟佳氏当真是风光太久了,久到我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将她从头上移开。”瓜尔佳氏松了口气,心情明显瞧着好了许多。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凌若淡淡地说了一句,携手来到蒹葭池边,如今正是夏初,池边杨柳依依,长垂及地的柳条在晨风中轻拂。 望着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凌若突然生出许多感慨来,六年了,她在这雍王府已经度过了整整六年,这六年间她经历过许多,也失去过许多,不过幸好,幸好六年后,她依然可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还记得康熙四十五年的时候,我与你也是这样站在这里,不过那时我想尽办法要除你腹中孩子,你则处处提防于我。”晨风拂过池面,吹动了瓜尔佳氏垂落于颊边的鎏金掐丝点翠双蝶步摇,蝶翅轻动,恍若随时会自簪间飞起。 凌若捋一捋被风吹散的鬓发,赦然道:“是啊,若当初旁人告诉我说,有朝一日我会与姐姐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赏莲,我必会嗤之以鼻。” “我又何尝不是,世事啊,真是很难料,从生死仇敌变成同仇敌忾的好姐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若儿……”她握住凌若的手,颊边露出一抹静好如花的笑容,“能有你这个妹妹,我真的很开心!” 凌若低头一笑,正待要说话,突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啊,你们两个倒是姐妹情深了,那我呢?” 恻目望去,只见温如言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看着她们,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过去拉住温如言道:“自然还有姐姐,咱们三个啊,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能在深宅大院中遇到值得一辈子去信任的姐妹,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幸。 第二日,她们三人结伴一道去了兰馨馆,虽然对佟佳氏极不怠见,但她侧福晋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 到了那里,恰好胤禛和那拉氏还有弘时都在,正抱着孩子逗弄,弘时在一旁踮着脚尖看弟弟。经过两日的休养,佟佳氏的精神好了许多,半躺在床上,不时说上几句话。 看到她们来,胤禛甚是高兴,招手道:“快过来瞧瞧,莲意说这孩子的下巴像我,你们觉着呢?” 瓜尔佳氏凑过去,还没瞧仔细呢就已经扑哧笑了出来,“其实孩子那么小,哪能看得出像谁啊,要妾身说,这孩子谁都不像,就像他自己呢!” 她的打趣令众人为之一笑,唯有佟佳氏的笑容略有些勉强,将这一细微变化收入眼底的凌若笑而不语,只低头抚弄着领襟上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纹。 “妹妹怎么没有将涵烟抱来?”那拉氏好奇地问道。 “那孩子这几天总喜欢大喊大叫,我怕她喝到福晋和小阿哥休息,便让乳娘带着她,改明儿等小阿哥满月了再带她来。“温如言谦卑地回答着。 “也好。”那拉氏也只是随口问一句,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到胤禛和他正抱在怀中的婴儿身上,掩嘴笑道:“瞧王爷的样子,整日抱着都舍不得放手了,以前弘时小的时候也不曾见王爷这样在意。” 胤禛失笑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不过才抱了一会儿罢了。”说着将孩子放到佟佳氏身边睡着,又将弘时抱起坐在膝上,笑问道:“不知如此可否?” 凌若先那拉氏一步道:“其实王爷待哪一位阿哥格格都是一样的,哪有厚薄之分,不过是因为小阿哥刚出生,所以王爷多疼惜一些罢了,嫡福晋又何必在意。” 那拉氏原是与胤禛开玩笑,可从凌若嘴里这么一说,却仿佛真成了小心眼之人。 那拉氏只作未闻,殷殷看着胤禛道:“不知四爷想好小阿哥的名了吗?”此话一出口,佟佳氏目光立刻炽热了起来,赐名的早晚往往决定着在胤禛心中的地位,譬如福宜刚满月便得了名字。 胤禛想一想道:“此事不急,且一时之间我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名,等满月后再议吧。” 听得胤禛这样说,那拉氏也不好再言什么,至于佟佳氏眸中则浮现些许失望之色。 如此又坐了一会后,凌若等人才起身离开,在离开兰馨馆时遇到了正指挥底下人做事的李卫,萧儿也在。瞧见凌若几人过来,李卫和萧儿各自欠身道:“奴才给凌福晋、云福晋、温福晋请安,几位福晋吉祥!” 凌若别过脸不愿理会他,温如言对这个叛主求荣的人也不愿多理会,气氛甚是尴尬,最后还是瓜尔佳氏扬眸看着李卫身后那一盆盆开得花团锦簇的月季花道:“许久不见了呢,如何,在这兰馨馆过得可还舒坦?” “多谢云福晋关心,奴才在这里很好。”李卫神色自若地道。 “那就好,希望你李卫在这兰馨馆里可以永远好下去,否则……”瓜尔佳氏从他身边走过,以极轻的声音道:“就不是断一条腿能了结的了!” 李卫没有接话,直至她们离去后方才神色冷漠地直起身,萧儿朝凌若等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道:“莫理会她们,不过是几个庶福晋罢了,也就能在嘴上逞逞能,将来自有她们好看的时候。” 第三百零三章 哮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放心吧,我没事。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只伺候好主子就行了。”李卫笑一笑道:“还是赶紧让人把这些月季搬好吧,主子窗外要多放几盆,花开锦绣,瞧着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是说呢。”萧儿笑着答了一句,又道:“算那孙大由机灵,知道主子喜得小阿哥,所以送这些花来讨好主子。我看他是嫌屁股下的位置还不够高,想再挪一挪呢!” 李卫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盆开得最艳的月季搬到窗下,殷红的花瓣映在他眼中有妖异的美艳。 且说凌若几人,离了兰馨馆后一道去净思居中暂坐,待得各自落坐后,一个面生的丫头进来奉茶,一问之下方知是高福前几日刚领来的,叫安儿,除却她之外,还有一名小厮;补墨玉与李卫的缺。 “月季花……很是好看呢!”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揭开盏盖轻轻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沫子,“不过也很要命!” “姐姐也发现了吗?”凌若啜了一口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明前龙井。 “你们这打的是什么哑谜?快些说清楚。”温如言一脸不解。 凌若笑一笑,解释道:“凡有花的地方必然有花粉,这些花粉对于咱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刚出生不过几日的婴儿来说,吸入太多却是容易引起哮喘,这个病一旦得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温如言恍然,旋即露出几许冷笑,“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孙大由一心想着讨好佟佳氏,不曾想恰恰是害了他主子。” “姐姐道这花真是天意吗?”凌若举目示意水秀道:“把你上次在花房听到的事告诉二位福晋。” “是。”水秀欠一欠身,在瓜尔佳氏她们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奴婢昨日里经过花房的时候,听得年福晋身边的迎春让孙大由多送几盆月季花到朝云阁,说是月季花香可以凝神静气,对女子颇有好处,尤其是刚生产完的女子。” “月季还有这功效吗?”温如言好奇地问道。 瓜尔佳氏已经明白过来,眉眼森森道:“凝神静气是假,要害佟佳氏的孩子是真。她早知孙大由是佟佳氏的人,眼下佟佳氏刚生了孩子,在府中炙手可热,孙大由必会想方设法要讨好佟佳氏。而花房管事能拿的出手的自然是花了,只要迎春这么一说,信以为真的孙大由一定会将大量月季送到兰馨馆中;一旦兰馨馆中充满了月季的花粉,那孩子便危险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看不到摸不着的花粉会引得婴儿哮喘;我也是以前徐太医替我祛毒时,无意中听他说起的。” “是啊,等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句话在凌若口中落下不过七八日,兰馨馆就传来消息,说是小阿哥出现气急、胸闷、咳嗽等症状,经王太医诊断后说是哮喘,而起病的原因便是兰馨馆无处不在的月季花粉。 佟佳氏知道此事后将孙大由狠狠责罚了一顿,然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小阿哥尚未出月子,便开始日日灌下无数苦药,因是急性发作,不及时压下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佟佳氏即便再不舍也只得硬下心肠来,至于乳母也需服下同样的苦药,借此将药性通过乳汁传到小阿哥体内。 并且为避免加重病情,兰馨馆所有的花全部移走,连附近的几株杨花树也被移走。 如此一直医了十余天,效果甚微,小阿哥的情况时好时坏,有好几次脸都发青了,半天哭不出声。王太医说是因为小阿哥太小,机能不全,很可能救不过来,要有心理准备。 佟佳氏听闻这个噩耗当即晕过去,醒来后以泪洗面,伤心欲绝;胤禛也是心里难过,这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却转眼变成这般模样。 若按着这样下去,孩子必死无疑,然在孩子又一次病发后,李卫忽地提议说是否换一个太医来瞧瞧,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正是这一句话,令孩子逃过了死劫。 事实上,王太医开给小阿哥的药,每一服里至关重要的那一味药都少了许多,所以才令得小阿哥病情不断恶化。 换了另一位太医后,不曾与年氏勾结的他依病下药,这病情自然慢慢好转,只是之前情况太差,婴儿身体又弱,下不得狠药,只能慢慢调理。 直到双满月才堪堪将病情压下,只是得了这病,往后护理就得万分小心,尤其是春天,一任飞花柳絮都接近不得,特别是这么幼小的孩子,每一次发病都可能是致命的,半点不能马虎。 这期间,陈一泽按着年氏的吩咐辞去太医院一职,带妻妾子女离京返乡,刚途经一处荒郊时,遭遇到一伙黑衣人袭击,男女老幼无一生还! 七月二十七,阿意如往常一样入府给凌若请安,在毛氏兄弟的努力下,**斋请到一位不错的制香师傅,经由他手调出的脂粉细腻幼滑,甚是好用,之后又将水月手上那几个残方还原了大半,令得**斋卖的东西渐趋齐全,生意好了许多,渐渐开始营利。 阿意絮絮说着**斋的事,临了掩嘴笑道:“奴婢前几日在店里遇到一个客人,很好笑呢!” “怎么个好笑法?”含着轻浅笑意的目光在阿意脸上掠过,在府外这几个月,阿意脸上的笑容比往常多了许多。 “往常都是女客来店里买东西,那日却是来了一个男客,将店里的香粉全闻了个遍,一边闻一边摇头说什么‘不是这个’,我瞧着奇怪便上去问他是何事, 主子您绝对想不到他告诉我什么。”阿意神秘兮兮地道:“他说有一夜,他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蒙住了双眼,刚想要取下蒙眼布,立刻就有人在耳边警告他不得取下,然后还告诉他,待会儿会有一个女人过来,让他……让他……”说到这里阿意红了脸,吞吐半天方才含糊道:“让他做那羞人的事!” 第三百零四章 借种生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听得哑然失笑,正要说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道灵光,忙追问道:“那之后呢?” 阿意脸红红地道:“之后就那个什么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她的身子很柔软皮肤很滑,身上带着一种幽兰般的香气。被送回家后,他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念念不忘,一直盼着什么那伙人再将自己带走,可惜那些人再没有出现过,他心中惦念,朝思暮想,便寻思着买一盒与那女子身上所擦同样的香粉来闻闻。哪知他寻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十数家香粉店都没找到那种香味的香粉。” 听到这里凌若神色越发凝重,“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阿意摇摇头道:“这倒没说。”见凌若不语她又小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她原是将此事当做笑语说给主子听的,不晓得为何主子的态度会这么奇怪。 “不是。相反,你说的这件事,也许可以帮我解开一个大疑。”凌若神色微微有些兴奋,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阿意,你在这里暂歇一晚,明日再走。” 等到第二日,凌若将一个透着阵阵香气的小纸包交到阿意手里,郑重道:“设法找到那个客人,让他闻闻纸包中的香粉,看不是昔日在那名女子身上闻到的香气。” 阿意一直都觉得这纸包的香气很熟悉,仿佛在哪里闻到过,等到凌若说完,她也恰好想了起来,当即震惊地张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您莫不是说……那个女人就是……” “嘘!”凌若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这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样一等就是十天,阿意再次来到净思居,行过礼后低声道:“主子,奴婢找到那人了。” “结果呢?”凌若紧张地问,自阿意进来后她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 “一模一样!”阿意听说了这么四个字,不过对凌若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之后又问了时间,恰巧能对上。她站起身来激动地道:“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直到此时阿意都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主子,昀阿哥他当真不是王爷的亲骨肉?”佟佳氏的孩子双满月时,胤禛给取了名字叫弘昀。 “应该错不了,佟佳氏为了复起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腹种生子这套把戏都敢耍出来,与她一比,昔日的李氏可就差远了。”凌若冷笑,昀阿哥?很快这世间不会再有这个称呼。 抬头,恰好看到一排鸿雁自天空飞过,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预示着她忍了四年的仇,终于快要报了! “那是否此刻就去告诉王爷?”阿意既激动又紧张。混淆皇室血脉;与人通奸,不论哪一条都是死罪,一旦查证落实,佟佳氏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再像上回那样安然无事。 凌若望着鸿雁远去,收回目光道:“不急,明日就是敦恪公主大婚的日子,不要为此坏了王爷的心情。一切等过了明日再说;何况在此之前我也要亲眼见见那个人。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让佟佳氏永不能翻身的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夜,茫茫无边,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这一夜,靖雪赤足走遍了永寿宫每一个角落,不论明天如何,她都将离开这个住了十七年的地方,真是有些不舍呢! “公主还是穿上鞋子吧,以免寒气入侵。”容远跟在她身后,已经不知劝了多少次,可靖雪回答他的永远是摇头。 长风漫卷,吹起她不曾挽起的长发,纷纷扬扬,迷离若魅,她弯身在汉白玉阶上坐下,见容远还站在那里,拍一拍身旁的位置道:“陪我坐一会儿。” “很晚了,微臣该回去了。”这样说着,然在jie触到她近乎哀求的目光时,心莫名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她身边。 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似乎令靖雪很开心,看着头皎洁的明月轻声问道:“我走后,你会想我吗?” 容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微臣会祝福公主与额驸。” “额驸?”靖雪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在翻飞的衣袂中,她恻目望着容远轻叹道:“你啊,永远不会说我想听的话。” “这都是微臣的肺腑之言。”果真如此吗?望着身边神色黯然的靖雪,他突然有些不确定。 坐了一会儿,靖雪忽地道:“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有些药材的名称我不记得了,你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其实公主根本没必要学这些。”事到如今,容远怎还会不明白,靖雪对医术根本没多大兴趣,之前不过是借此接近自己罢了。 “多学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指不定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你这样的名医呢!”靖雪玩笑地说着,拍拍容远的肩膀,今夜的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容远无奈之下只得带她来到了御药房,守夜的小太监看到他们,连忙打开御药房的门,任由他们进去。 赤足踩在地上,有些微的凉意,靖雪打量着偌大的御药房,这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放着一排排顶格的抽屉,最上面的那几个抽屉需要借助梯子才能打开。里面囊括了大部分已知的药材,只要一踏进御药房,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永远挥之不去。 其实一直以来靖雪都不喜欢这股味道,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身体不好,日日吃下无数苦药的日子;不过是为了容远强自忍耐罢了,但这一刻,她却开始有些留恋了,过了今夜,什么都将不复存在…… 容远并没有留意到靖雪的异常,只是不断地打开一个个厚重的抽屉,与靖雪说着里面的药材,“川贝、当归、白芍,乌头、人参、干姜、大黄……”说到此处他瞥见靖雪手里拿了一株棕红色,长有椭圆形叶子的草药,连忙劈手夺过道:“这个是雷公藤,有大毒,不可乱动。”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写晚了一点 第三百零五章 下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他将雷公藤仔细地放回到抽屉里后,靖雪神色有些怪异地道:“大毒?人吃了会死吗?” “雷公藤在民间又被称做断肠草,人一旦误食,就会中毒身亡。不过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雷公藤也不例外,它有袪风除湿、通络止痛的功效,只要用的得当便是一味良药。”容远在解释雷公藤的功效后,又为靖雪指认起了其他药草;他并不晓得,就在自己转身的时候,放有雷公藤的抽屉被重新打开。 回到静怡轩,靖雪将一柄白玉梳递给容远,轻声道:“我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你帮我梳齐好不好?” 她的目光令容远无法拒绝,默然接过梳子,这个举动似乎让靖雪很开心,微笑着在铜镜前坐下,任由温润的梳齿带着微微的酥痒划过头皮。 借由铜镜她看到身后男人认真替她梳头的模样,眼眶渐渐热了起来,闭目,想要忍住泪意,不想还是有那么一小滴泪滑落脸颊,旋即有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拭去那滴泪,“如今已经过了子时,是初八了,大喜的日子公主不该落泪的。” “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高兴,能有徐太医替我梳头。”靖雪如是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紫檀木桌上,那里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吉服吉冠,正是她天亮后要穿。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 八月初八,康熙四十九年最好的黄道吉日,当朝敦恪公主将在这一日下嫁今科状元张英。 宫门初开,额驸家便依礼备了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胄、诣午门恭纳,燕飨如初定礼。 到了吉时,靖雪在八名宫女的服侍下,换上公主吉服、吉冠至养心殿向康熙、敬妃行礼,同时也是向他们辞行,望着将要出嫁的女儿,敬妃不住抹眼泪,康熙也是颇为不舍,只是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如今选的这个额驸,总算还趁心,也不算辱没了他爱新觉罗?玄烨的女儿。 靖雪向两人磕了个头,平静的神色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孝于皇阿玛和额娘膝下。皇阿玛和额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 “起来吧。”康熙慈祥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女儿,“朕与你额娘身子都好,你不必挂心,而且额驸府就在京城,什么时候想见了随时都可以进宫。朕知道你素来聪慧,心气也高;不过嫁了出去,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一定要恪尽妇德、妇容、妇言、妇功,不可有片刻忘记。”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再一次跪下叩首,“儿臣感谢皇阿玛与额娘赐予儿臣身体发肤,感谢这十七年来的养育之恩!” 敬妃取过代表着吉祥平安的苹果亲手放到靖雪手中,含泪道:“好好与额驸过日子,去吧,别误了吉时。” 在临出养心殿时,靖雪突然对康熙道:“皇阿玛,您说过只要女儿如约出嫁,就饶过徐太医对吗?” “君无戏言!”康熙虽然不喜欢提到这个名字,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还是和颜相向。 靖雪像是放下一桩心事一般,轻笑道:“那么请皇阿玛记住,不论女儿今后如何,您都不可以迁怒于徐太医。” 自养心殿出来,有命妇翊升舆,下帘,内校舁出宫,仪仗具列,灯炬前引。一应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自午门而出,往额驸府第行合卺礼。府邸中早已设宴九十席,只等行礼后便可开席同乐。 太医院中,容远一如往常那样坐在案后看书,许是因为公主出嫁的喜乐吹得太响吵到了他;又许是一夜未睡精神不济;总之整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书上的字一个也映不进脑海里。 公主……她此刻应该已经在去额驸府的路上了吧?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无奈之下,容远将一页都未曾翻过的医书往案上一放,起身走到重檐下遥遥望着午门方向,欢快嘹亮的喜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此刻正在不住远去,越来越轻。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年轻的太医结伴进来,嘴里说着刚才看到的公主大婚仪仗,在瞥见神色恍忽的容远时,当中一人冷笑道:“有些人一天到晚巴结着敦恪公主不放,以为这样就可以平步青云。哼,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额驸?他配吗?!” 此人姓杨,也是一名太医,他一直都嫉妒容远能得靖雪青睐,如今眼见靖雪嫁予他人,自然免不了一番落井下石。 容远不愿与他争执,转身正要入内,却被一名走进来的宫人叫住,容远认得她,是靖雪的贴身宫女柳月。 “公主让我把这幅画交给徐太医。”柳月板着脸道,她对这个令自家主子伤透了心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若非公主吩咐,才不愿走这一趟。 容远接过画卷徐徐展开,画卷之中别无他物,唯一笼子而已。 靖雪,这便是你出嫁时的心境吗?身在笼中不得自由,其实哪个人又不是在无形的笼子中,自由……始终是可望不可及了。 容远抬头,望着已经听不到喜乐声的午门方向怅然叹了口气,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此生对靖雪终是有所亏欠,希望在往后日子里她可以早点将自己忘记,开始新的生活,如此才会有幸福可言。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靖雪身边,默默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泪一婆娑;处得越久就越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不是一时迷恋,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那种眼神无法伪装,就像他对凌若那般。 可是,他能如何?爱早已力不从心,何况他一个小小太医如何配得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既不能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的屋中,还未坐定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走了进来,却是御药房总管太监赵方。 赵方进来后,先拱一拱手笑眯眯地道:“老奴给各位太医请安了。” “可不敢当,赵公公快请起。”邓太医忙客气地道,齐太医不在,他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太医。 第三百零六章 雷公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邓太医取来他用来泡铁观音的紫砂壶给赵方倒了一杯茶。赵方虽只是一个奴才,但他身居御药房总管一职,也是有品有级的,论地位身位不会比他们这些太医低多少。何况能爬到这一步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与后宫那些娘娘主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怠慢不得。 赵方接过同样是用紫砂做成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赞道:“清香雅韵,回味悠长,上次在邓太医这里喝了一次后,老奴可是念念不忘呢。” “公公若喜欢,尽管每日来喝就是。”这般说了一句后,邓太医问道:“公公今日来可是身子哪里有不爽快?” “老奴这副身板还算硬朗,没什么大毛病,也就偶尔天阴起风的时候有点小病小痛。老奴这次来是想问问几位太医,这几日可有取用过雷公藤?” “雷公藤?”邓太医奇怪地重复了一句,身为太医,他当然知道雷公藤是什么东西,只是这味药因毒性过大,平常很少会用到,“赵公公为何突然这么问?” 赵方咂咂嘴道:“今儿个一早,老奴跟平常一样领着那群小崽子点药材的时候,发现雷公藤比册中记载的少了五株。虽说这雷公藤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一年也用不了几株。但邓太医也知道老奴那边的情况,所有药材进多少出多少都要记录的清清楚楚,分毫不能差,若是有一星半点的不对,这内务府就该来找老奴问罪了。不得已之下老奴只好腆着老脸来问问,诸位太医可有取过药却忘了记录的事。” “无事谁去取那雷公藤,能代替的都用旁的药材代替了,否则万一用错了份量,可是要出大事的。赵公公,莫不是你底下的人记岔了吧?”其中一个太医出声道。 赵方摇摇头苦笑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老奴把这一年的记录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出入,就是无缘无故少了那么五株。”说到此处,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对有些心绪不宁的容远道:“徐太医,听说昨夜你与敦恪公主曾去过御药房,不知可曾拿过雷公藤?又或者顺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自赵方说明来意后,容远就一直有种莫名的心慌,此刻再被赵方这么一问,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猛然想起昨夜雷公藤的抽屉是靖雪打开的,当时她还拿了一株在手上,难道……那个时候…… 容远拿在手中的画卷骤然落地,画轴轻滚,展开了画卷,露出画在纸上的那只笼子。 原来,从始至终靖雪都没有放下过,所以原本是想要锁住明媚春光的笼子最终牢牢锁住了她自己,令她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既不能飞上天,又不愿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放弃所有安安份份缚在笼子里;那么只能有一个结果…… 不!不可以!他不允许靖雪这么做,绝对不会允许! 他一把揪住之前那个杨太医急切地道:“公主大婚的仪仗呢?出宫了没?” 杨太医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怎知道公主出宫没出宫,适才过来的时候,是已经快到午门了。” 一听这话,容远顾不得说什么,往外疾奔而去,他一定要赶在靖雪出宫前拦住她,雷公藤,千万千万不要吃! 从太医院到午门,相隔不知多少重宫殿,这样一路狂奔来,纵是习武之人也吃不消,何况是容远这样的太医。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只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开步,是以一直强提着一口气。 在快到午门时,他隐约又听到了喜乐声,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脚下又加快了几分,终于在穿过又一重宫殿后看到了大婚的仪仗,正在缓缓通过午门,靖雪乘坐的彩舆正在其中。 “等等!”容远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唤道,只是他的声音在震耳的锣鼓喜乐声中太过微不足道,根本没有人在意,依旧往宫外缓步行去。 容远急得脸色都变,一边大声呼唤一边追上去,也不管那些捧着公主奁礼的宫女太监,一昧撑着已经在不住打颤的双腿奔到前面,使劲拉住华丽无匹的彩舆,“不要再走了,停下来!快停下来!” “徐太医,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否则误了公主大婚的吉时,你可担待不起。”随彩舆同行的张嬷嬷认出了容远,皱眉言道。 容远不理会她,只是固执地拉住彩舆,因为他的出现,原本井然有序的大婚仪仗有些乱,张嬷嬷见着不对,只得命人停下,看向容远的目光变得极为不悦,凉声道:“徐太医你若再不放手,老身唯有去通知皇上了,到时候皇上问罪下来,你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 原以为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的人,听到这话就一定会让开,哪知这徐太医反而跑到了彩舆面前,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揭开金红色的帘帷钻了进去。 张嬷嬷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竟敢钻入公主出嫁的彩舆中,这……这不是要坏了公主名节吗?若是传到皇上和敬妃娘娘耳中,他固然要被问罪,自己也要受牵连。她又气又急,忙命人将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太医给揪出来。 容远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从刚才开始彩舆内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与张嬷嬷就站在彩舆边上,声音又不小,靖雪不可能听不到,除非已经出事了。 性命倏关,他顾不得可能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毅然掀开帘帷进了彩舆中。 进到里面,只见一身吉服的靖雪头覆红帕坐在椅中,双手轻轻蜷着安然放在膝上;见靖雪好端端地坐在彩舆中,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容远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是他猜错了,靖雪并没有自寻短见。 此时,几个小太监在嬷嬷的示意上,进来抓容远,其中一个在上来时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了一跤,磕倒在彩舆上,引得彩舆一阵轻微的摇晃。 这本没什么,但是原本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靖雪,因为这阵摇晃突兀地往旁边倒去,像一尊木偶一般。 第三百零七章 暂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刚刚放下来的心,因这一幕而再次揪紧,挣开抓着自己的太监爬到靖雪身边,红帕被揭起,露出靖雪那张皎好却毫无生气的脸庞,惨白自脂粉下透出,与唇角那抹艳红形成鲜明对比 “公主!公主!”容远颤抖着伸出手指的探到靖雪鼻下,幸好,幸好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呼吸,勉强静下心来诊脉,脉像薄,数而易变。她应该是才吃下雷公藤不久,也不知她到底吃了几株雷公藤,吃的越多毒性就越大! 不管怎样,此刻还有生机,他一定要救她,太医院,回太医院救她!此时此刻,容远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咬牙,拼尽残余的力气抱起靖雪,见那些小太监还愣在那里挡着彩舆的出口,迫声道:“快给我让开!” 小太监们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靖雪这般模样,都知道是出事了,不敢怠慢,退开两边,任由容远抱了靖雪下彩舆。 “徐太医,你大胆,还不快将公主放下!”张嬷嬷不知道彩舆里的情况,见容远抱着靖雪,顿时急了眼,闪身挡住了容远的去路。 容远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个眼神竟令张嬷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若不想公主死的话,就立刻给我放开!” 张嬷嬷一惊,下意识地往容远怀里瞧去,待得看清靖雪的模样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 虽然容远一直在强行忍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体力已经到了尽头,想这样抱着靖雪到太医院根本不现实,可是依靖雪此刻的状态,片刻也拖延不得。 心思疾转,目光落在拉彩舆的马上时亮了起来,那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疾声道:“赶紧将马套解下来。” 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那些人早已没了主意,只是机械地按照容远的话去做,待他们将马牵到跟前后,容远竭尽全力抱着靖雪蹬上马,然后迅速策马往太医院奔去,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有办法救她! 靖雪,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放弃。 直到马蹄声远去,一众太监宫女才回过神来,神色怪异地盯着张嬷嬷,“嬷嬷,咱们还要去额驸府吗?” “公主都不在了还去什么?你让额附一人拜堂吗?”张嬷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本是好端端的一桩喜事,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她该怎么回去交差啊,额驸府那边可都还等着行礼呢。 在寻思了一阵后,她让大婚仪仗先在此处等着,自己则硬着头皮去养心殿面禀康熙,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已不是她一个小小嬷嬷能收拾的了。 额驸府早已是宾客如云,亲王阿哥、尚书侍郎、朝官皇亲,一个个皆携厚礼来贺,恭喜张廷玉教出一个好儿子,金榜提名不说,还做了皇上的乘龙快婿,不知羡煞多少人。张廷玉虽嘴上不说,心里实高兴不已。 额驸府席开九十,只等公主过门与额驸行过卺礼便可开席,哪知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公主仪驾,眼见着吉时就要到了,若是误了吉时,可就行不得礼了。张家父子着急不已,命人赶紧去外头看看公主来了没有。 凌若也在额驸府,她与那拉氏等人一道随胤禛来此喝敦恪公主的喜酒。见敦恪公主迟迟不出现,心中暗自奇怪,悄声问着旁边的胤禛,“四爷,怎么至今还不见公主仪驾?”今日大婚一应礼仪时辰都是由胤禛与礼部一同定的,他无疑最清楚。 胤禛摇摇头,显然他也很疑惑,按着时辰来算,此刻,靖雪早该到了,难道中途出了什么事? 一众宾客直等到吉时过了也没见仪驾的影子,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坐不住了,暗自揣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令得公主的大婚都不能如期举行。 正当张家父子惴惴不安的时候,李德全到了,带来了康熙的口喻:敦恪公主身子不适,无法行礼,婚期廷后。 众宾客尽皆哗然,公主下嫁是早早昭告天下的,如今骤然廷后,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张家都必然颜面尽失。 在传完康熙的口喻后,李德全走到震惊莫名的张廷玉身边,小声道:“相爷,皇上请您入宫一趟。” “好!公公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张廷玉始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与疑惑。 就在张廷玉换衣裳的时候,李德全对胤禛与凌若道:“皇上也请四阿哥和凌福晋入宫。” “李公公,可是靖雪出事了?”胤禛神色凝重地问,他早上才刚刚见过靖雪,并无异常,即便真有什么不适,也不至于说连礼都无法行,其中必有缘故。还且还特意将自己与凌若召进宫中。 李德全叹了口气道:“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多言,总之四阿哥入宫见了皇上就一切清楚了。” 胤禛心知必是发生了大事,才会令李德全连提都不敢提,忙携了凌若随李德全和张廷玉他们一道入宫。 到了养心殿,康熙正闭目坐在宝座上,听到几人进来的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待他们各自行过礼后,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皇上,敢问敦恪公主身体可还好?”张廷玉拱手问道,今日的事委实太过蹊跷,令人难解。 康熙走下来至张廷玉面前,定定望着他许久,忽地重重叹了口气道:“衡臣,朕对不起你啊!” 这话可是将张廷玉吓了一大跳,古往今来,可从没听说过皇帝向臣子说“对不起”,他当即要跪下请罪,却被康熙阻止,面色郁郁地道:“朕说得都是实话,今日原本是召告天下的公主大嫁之日,可是靖雪却未能过门行礼,传扬出来,必然连累你张家被人笑话。” “公主凤体欠安,微臣岂有不理解之理,待得公主身子好了之后再成婚亦是一样的。” “也只能这样了。”康熙点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又道:“回去告诉你儿子,他是朕选定的额附,绝不会更改,就算靖雪没有这个福气,朕也会另择一位公主下嫁于他,君无戏言!” 【作者题外话】:推荐一本书,还蛮好看的,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看看,这位作者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汗啊 简介:她意外身亡,看了一场逼媳代嫁的好戏,本想救人,却占了人家的身子,重活一回的代价是替这个身子的主人报仇。二嫁入宫她面对的是薄情皇帝、凶残宠妃—你们竟敢欺负我,我是穿来的我怕谁啊?让你们一个个都跪在我脚下,踩死你们……凰女书友群:181348395,期待您的加入。 第三百零八章 垂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康熙对儿子如此看重,张廷玉激动不已,不过他也同样从康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似乎敦恪公主的事并不那么简单。只是既然康熙不说,他自然不会去问,在叩谢过皇恩后退了下去。 “吱呀!”养心殿的门在张廷玉出去后,缓缓关起,隔绝了外面的秋意与暖阳,令养心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皇阿玛,靖雪她……”胤禛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一方狠狠掷在面前的琉璃镇纸打断,康熙满脸怒意地道:“不要提这个逆女!” 胤禛与凌若面面相觑,康熙素来疼爱这个女儿,怎得生这么大的气,还称之为逆女,瞧那模样,比当日靖雪绝食拒婚时还要生气。 “皇上当心身子。”李德全见康熙不住地喘粗气,忙上前替他抚胸,待康熙气息顺畅些后,他睨了康熙一眼后,小声对茫然不解的胤禛两人道:“敦恪公主在出宫时,于彩舆中服下了自御药房中偷来的毒药,如今性命垂危,正在太医院中救治,能否活过来还是未知之数!” 胤禛一路过来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靖雪拒绝出嫁都想过来,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靖雪,她……服毒自尽? 不止胤禛,凌若亦是同样震惊,靖雪明明已经听劝答应下嫁张英,为何突然会这样,难道说,从一开始靖雪就已经打算如此了吗? “大婚的仪仗还没出午门,她就已经在彩舆中服毒,她这是存心要令朕失信于臣子,令朕贻笑天下!”想到适才张嬷嬷的回禀,康熙怒不可遏,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 胤禛见其动了真怒,忙跪在康熙面前道:“皇阿玛息怒,皇妹素来至孝,每次皇阿玛龙体不适,都是她衣不解带侍奉榻前。今日的婚事更是她亲口应允的,怎会无缘无故自尽,其中当另有缘由才是。” “缘由?”原本因胤禛之话而面色稍缓的康熙,在听得后半句时再度 怒上心头,目光狠狠刮过随胤禛一道跪下的凌若,“何曾来的缘由,从头到尾靖雪都不曾放下过那个太医,之所以答应也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个太医的命!好,真是好,养了她十七年,临到头竟还比不上一个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的男人,堂堂公主委曲求全不说,现在还为了他自尽!张家的小子有什么不好,新科状元,文采斐然,哪点不比那个该死的太医强上百倍。她究竟着得是哪门子魔!” 康熙越说越生气,胸口剧lie地起伏,李德全在旁边担心不已,唯恐他有什么意外,毕竟是近六十的人了,骤然受这么大的刺激,谁也不敢保证无事。 胤禛惊讶万分,靖雪一直是聪慧听话的,且懂得审时度势,印象中从不见她惹康熙不悦过,否则也不能在众公主中脱颖而出,甚至有一次康熙还曾感叹过,若靖雪身为男儿身,必不输给她任何一个哥哥。 为何她在这件事上这般固执任性,甚至连命都不要,徐太医当真令她如此痴迷吗? 不等他们说什么,康熙已经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搁在架上的湖笔跳起老高,厉声道:“徐容远!朕当初就不该留着这个祸害!” 见康熙因靖雪之事而迁怒于容远,凌若心中惊慌不已,然此刻当着胤禛的面又不便为其求情,只能暗自着急。 胤禛默然,虽然他对容远印象不错,也认为他医术高超,但此刻的康熙就像一头被撩起了怒火的猛虎,虽老矣,依然凛不可犯! 正此时,李德全的徒弟四喜快步走了进来,细声禀道:“皇上,敬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不见!”康熙想也不想便怒言道:“教出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敢来见朕,让她回宫自己好好反省去!” 四喜被他喝得缩了缩脖子,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李德全见他愣在那里,怕康熙怪罪,忙道:“没听见皇上的话吗,还不快出去!” 四喜想了想,凑到李德全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李德全面露惊色,在他出去后,走到康熙身边小声道:“皇上,公主快不行了,敬妃娘娘求您去见见公主。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她不将朕这个皇阿玛放在眼中,朕为何还要去见她!”在片刻的沉寂后,康熙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临了更恨声道:“从她在彩舆上自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朕的女儿!” 他的声音极大,透过朱红雕花殿门传到尚未离开的敬妃耳中,一直强捺的哭声因这句话而骤然暴发出来,跪在外面,大泣道:“皇上,臣妾求您去见靖雪一面,太医说她很可能就此醒不过来了。靖雪她纵有千错万错,始终都是您的女儿,你当真如此狠心绝情吗?” 康熙转身,背朝殿门,对敬妃的哭泣置之不理,至于李德全,刚才那句话他已经是冒着被康熙责罚的危险说出,此时只能垂头不语。 胤禛想一想正要说话,康熙却似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道:“要见你们去见,朕是绝对不会去见那个逆女的,权当没生过便是。” 见康熙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胤禛只得磕了个头拉了凌若一道起身退出养心殿。 殿门开启的声音惊动了跪在外头的敬妃,惊喜的目光在看到是胤禛两人时又黯淡了下去,涩声问道:“皇上始终不肯见吗?” 胤禛上前意欲扶起她道:“皇阿玛此刻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是等他气消后再说吧。” 敬妃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言道“本宫就怕靖雪等不到皇上气消的那一刻,太医说她吃的雷公藤太多,毒性无法中和,现在只是靠人参暂时吊着一口气罢了,不知吊得了多久……”说到后面,敬妃泣不成声,她入宫二十余年,只得靖雪一个女儿,将她视作命根子,若靖雪真的就这么去了,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第三百零九章 九死一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别太难过了,那么多太医在,也许可以将靖雪救回来也说不定。”胤禛安慰道。 敬妃泪落不止,泣然道:“连身为院正的齐太医也说了,靖雪这次的生机连一成都不到。你们若要去便去吧,本宫在这里跪着,皇上一个时辰不出来本宫就跪一个时辰,一日不出来本宫就跪一日,定要跪到皇上肯去见靖雪为止。” 胤禛知她心意已决,再劝亦无用,只得摇摇头,与凌若一道去了太医院,守在外面的小太监晓得他们为何而来,匆匆行过礼后,快步往东耳房引去,一开门便看到里面站了十余位太医。 看到胤禛来,他们忙上前见礼,在问起靖雪情况时,齐太医的话与之前敬妃所说的相差无已,临了又道:“寻常两三株雷公藤便已致命,何况公主一口气服用了五株,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药石虽有效,却难以清除,若非有九百年年份的人参吊着命,只怕早已……” 齐太医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胤禛与凌若尽皆明白,彼此相视一眼,心头皆如压了块大石一般,难道靖雪当真要香消玉殒? 随着众太医退到一边,他们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靖雪,她依旧穿着那一身吉服,闭目安静地躺在那里,若非眉心那丝青黑之气,她瞧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等睡醒后,又会如以往那样露出恬静温和的微笑。 一人跪坐在床前踏板上,眸中有深重的痛苦,正是容远,自从得知靖雪无救后,他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不言,犹如牵线木偶一般。 尽管知道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但胤禛还是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若非他的出现,靖雪此刻已经欢欢喜喜嫁入张家,哪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齐太医,当真无计可施了吗?”凌若不死心地问道,心中既难过又担心,若靖雪真死了,依刚才康熙的态度,容远只怕很危险。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可是公主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而太猛烈的药又不敢用,公主全靠人参吊住心口一点气,万一药性过猛,冲破人参的药性,公主性命更加堪虞!” 齐太医说完后,邓太医亦道:“雷公藤的药性太过刚猛,寻常药物难以奏效,但要以毒攻毒,又怕公主承受不了,反而连这最后一口气都吊不住。” 凌若默然不语,良久看向一言不发的容远,轻声道:“徐太医,你可还有办法?” 听到凌若的话,容远痛苦地低下了头,若有办法他早就试了,哪会等到现在,事实上从他将靖雪抱来此处后,除了以毒攻毒之外,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效果皆不理想,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容远拼命地想着,用尽一切力气在想,可是他是人,而非神,他做不到人力以外的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靖雪一点点虚弱下去。 此时,有太医为靖雪替换含在舌下的参片,因为靖雪毒行全身,全赖人参吊一口气,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一片参片。 “齐太医,这已经是最后一片九百年的参片了,如果这半个时辰里再想不到办法,只能改用六百年的人参了,不过微臣担心六百年人参的药力无法吊住公主的性命啊!” “那就多切几片含在舌下,以量来补质吧。”齐太医无奈地说道,九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纵是皇宫也只在多年前得到一株罢了,这些年下来,就剩下小小一段,此刻全用在靖雪身上了。 齐太医扫了诸太医一眼道:“各位再想想办法吧,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敦恪公主。”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因为早已试过许多,根本无用,至于以毒攻毒的法子哪个也不敢主动说试,万一公主没救过来,而是死了,那这罪可就全落到自己头上了,是以没人愿意去担这个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转眼就到,胤禛俩人亲眼看到靖雪情况急转直下,青黑之气从眉心扩散而开,转眼已是遍及全身,浑身更是不停抽搐,眼皮下隐隐翻起白色。 六百年的人参药力始终是不足,即便多切了几片也于事无补,可是纵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无人敢提“以毒攻毒”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想到以前刚学会蹒跚走路的靖雪总喜欢跑到长春gong,看他与胤祥练习射箭,每次看到他们射中靶心就会使劲拍手;还有他们带着靖雪一道去放纸鸢踢藤球的时光,不由得心中大痛。抱着抽搐不止的靖雪大声道:“靖雪!撑下去,千万不要死。你若当真不想下嫁,等你醒了,四哥跟你一道去向皇阿玛求情,让他收回圣命,醒来!听四哥的话快点醒来啊!” 他大声地唤着,想要叫醒靖雪,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任凭他怎么摇晃怎么呼唤,靖雪都毫无反应,反倒是身上的黑气在不断加重。 就在这个时候,容远突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齐太医等人见状纷纷皱起了眉头,公主还未咽气,他便已经吓得逃跑,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更何况此乃皇宫禁地,没有皇帝许可,哪个又能走得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胤禛露出难掩的厌恶之色,想不到他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胆匪类,靖雪为他送了性命,当真不值! 众人中唯有凌若不这么认为,她太清楚容远这个人,即然会出现在这里就绝不会离开。 果然,仅仅离去片刻后,容远便又跑了进来,手中还抓着一大把药材,勾吻、乌头、番木虌、半夏…… 众太医越看越心惊,以他们的医术与见识,只一眼便认出之容远抓在手里的是哪些药材,竟然无一不是大毒之物,他莫不是想…… 而容远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只见他将药材交给守在旁边的小太监,以低沉到令人发颤的声音道:“两碗水煎成半碗,煎成后立刻拿来给公主服用。” 第三百一十章 活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慢着。”一直看容远不顺眼的杨太医出声阻止道:“你不能这么做,公主身子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再这样下猛药,会令她承受不住的。” 待那小太监离去后,容远方才回过身,神色发冷地看着他,“除此之外,杨太医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杨太医语塞,但仍强硬道:“即使如此,也不该妄顾公主性命而用凶药。” 容远盯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令杨太医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道:“你笑什么?” “若再不用这些药,才真是妄顾公主性命。”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道:“若公主真毒发身妄,我徐容远自会担这个责任,断不至于连累了任何人。” 生死与否,在这一刻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靖雪,只要靖雪没事,哪怕要夺去他的性命也无所谓了。 这一世,他实负她良多…… 容远的这一番话,倒是令胤禛对他改观,想不到区区一个太医竟有这等傲骨与承担,靖雪这番情义倒也算不得错负。 在药熬好之前,容远以针炙术封了靖雪的奇经八脉,令毒血暂时不能流转,不过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过后就无效了。而这也是容远为靖雪留下的最后一条路。 药很快就熬好了,接过那碗含有大毒的药,容远将之一口口艰难地喂到靖雪嘴里。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一幕,究竟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害命的凶药,很快就可见分晓了。 当容远将所有银针一一拔出后,隐藏在靖雪肌肤下的黑气一下子浓郁起来,尤其是面部,犹如蒙了一层黑纱一般,连容色都有些看不真实;显然雷公藤的毒性在多次压抑后到了最剧lie的时刻,何况后面还喂下去那么多与雷公藤一样含有剧lie毒性的药物。 等了一柱香后,黑气由盛而衰,自面部慢慢退去,正当所有人心中欢喜,认为以毒攻毒的法子奏效的时候,靖雪突然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来,同时黑气再度强盛,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容远赶紧搭脉,发现靖雪体内的脉像凌乱不堪,难道真没救了? 早以想到这个结局,但真到这一刻,容远依然难以接受,怔怔地望着即便在昏迷中依然露出痛苦之色的靖雪,神色一片茫然。 如果靖雪死了,他这一生都会活在内疚痛苦之中,永远不会有心安的那一天。 骤然,黑气从靖雪身上迅速退去,尽数集中到十指上,原本纤细的十指变得粗肿而黑亮。 看到这里,容远目光一亮,带着难言的喜色取过一旁的银针来到靖雪身前,随着银针将十根手指一一扎破,与适才靖雪吐出来一样黑色的血液缓缓自针口流了下来,加一起足足流了小半杯,这血才由黑转红,又流了一会儿,等血液全部变成鲜红后,容远才放开挤压她的双手。 再次诊脉,脉像已经渐趋平和,再没有了中毒的迹像,看来以毒攻毒的法子生效了,之前那些不过是两种毒性在其体内冲撞的结果罢了。 “公主吉人天相,总算是化险为夷了。”凌若抚着胸口,放下了一直高悬不安的心。 胤禛同样高兴不已,抚着依然婚迷不醒的靖雪脸庞道:“公主什么时候会醒?” 容远收回搭在靖雪腕间的手道:“这个要看公主自己,也许一天,也许十天,说不准。” 胤禛点一点头后道:“太医院人多事杂,且又都是男人,不适合公主养病,还是将其送回永寿宫吧。” 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靖雪被送到永寿宫后,得到消息匆匆自养心殿赶来的敬妃喜极而泣,守在失而复得的女儿床边一刻不肯离开。 深夜,敬妃正守在床边打盹,桌上那盏宫灯在纱罩下散发了幽幽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敬妃忽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抬头竟发现靖雪床边站了一个人影,吓得她脸色大变,正要唤人进来,却见人影用来束辫的发带是明黄色的,紫禁城中唯有一人可以无所忌讳的用这种颜色,难道是皇上? 带着这个疑问,敬妃小心翼翼地走到人影旁边,一看那侧脸,敬妃立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忙屈膝请安。 康熙恻目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下去休息吧,后半夜,朕来守着。” “臣妾遵命。”望着那个清癯的身影,敬妃含泪答应,康熙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认这个女儿,但心里始终还是惦念的。 在敬妃走后,康熙在床沿坐下,缓缓抚过靖雪苍白的脸颊,还好,还好手下的这具身子依然是暖的,他并没有失去这个女儿。 日间,敬妃跪在外面,他在里面其实并不好受,那毕竟是他的女儿,养了十七年,又一直颇得他欢喜,父女之情岂是一句“权当没生过便是”就可以彻底抹杀的。 只是他身为帝王,从未被儿女这样忤逆过,再加上又恨她为了一个徐容远舍弃自己的性命,置父母亲人于不顾,这才狠下心肠不去见她,然心中一直惦念不安。好不容易等来靖雪转危为安的消息,才算放下心来,趁着夜间无人特意来瞧上一眼。 康熙一直待到天亮才走,之后又来过好几次,而靖雪终于在五日后醒来,在知道自己未死后,她显得异常沉默。在身子好些后,她去过太医院,发现容远已经不在了,在她昏迷的第二日,李德全将他带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靖雪心中一沉,当即转身去了养心殿,在见到康熙后,她道出了来意,“皇阿玛,徐太医去了哪里?您说过不论女儿如何,您都不会牵怒于他,为何如今不见人影?” 康熙将目光自手中的书卷上移开,原本因为靖雪醒来而高兴的心情在这一刻渐渐冷了下来,“你醒后,不问张家如何;不问你额娘如何担心;不问朕因为你的事如何焦头烂额;只问那个太医,靖雪,你自问应该吗?” 靖雪低头,沉声道:“女儿知道自己不孝至极,无脸要求皇阿玛原谅,只求皇阿玛告诉徐太医的去向。”她从柳月几个近身宫女的口中,知道自己此刻能够活着,全是因为那个男人。 【作者题外话】:今天白天没时间写,晚上才写,到现在才写好,更新的晚了点,请大家见谅。另外关于欠大家章节的事我从来没有忘记,不提是因为我记在心里,只要我能写的出来就一定会还,大家放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父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冷哼一声道:“若朕说已经杀了他,你是否就可以安心嫁给张英了?” 靖雪紧紧抿着唇,眼中有着深切的痛苦,许久,她仰头,眸中有着康熙从未在这个女儿身上见到过的决绝,“不论徐太医生与死,儿臣都不会嫁给张公子,他或许很好,但不是女儿的良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康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冷冷道:“此事由不得你来决定,你的夫君只能是张英,而非那个太医。”说到此次,眸中精光迸现,“不要妄想用死来威胁朕,朕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 靖雪凄然一笑,“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你!”康熙未料到不论自己好说歹说,她都听不进一个字,心头恼怒不已,扬手就欲掴下去,然在中途又生生停住,长吸一口气冷然道:“靖雪,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究竟是嫁还是不嫁?” “儿臣只想知道徐太医的下落!”她没有回答,但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康熙重重吐出一个字来,冰冷的语气难掩眸中痛意,“从此刻起,你再不是朕的女儿,明日朕会召告天下:敦恪公主身患急症,药石无效,于八月十二日病逝永寿宫!” “皇阿玛……”靖雪没想到他会突然这般言语,诧异不已。 “朕不是你皇阿玛!”康熙愤然拂袖,打断了她的话,“在你眼中,皇宫也好,公主的身份也罢,都不过是一个牢笼,锁了你的自由,那么朕现在将这个自由还给你,天下之大,任你去得,朕只当朕的十五皇女已经死了!”靖雪曾给容远的那幅画,辗转传到康熙耳中,以他的才智焉有猜不出的理。 靖雪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伤了皇阿玛的心,眼泪不住落下,痛彻难言,可是她已经做了十七年的敦恪公主,真的……真的很想纯粹的做一次靖雪啊,哪怕最终是粉身碎骨,也无悔! 康熙望着伏地痛哭的靖雪,愤怒被难过所取代,毕竟是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啊怎可能说舍便舍得。伸手,想要扶起靖雪,然在快到触及时,止在了半空中,手慢慢握紧成拳收回身侧。 他转身,背对着靖雪,以淡漠无波的声音道:“徐容远他在采石场。” 终于得知容远的下落,靖雪大喜过望,叩首不止,“多谢皇阿玛恩典!儿臣会永远铭记在心。” “朕说过,朕已经不再是你的皇阿玛了,同样紫禁城也不再是你的家,你走吧。”康熙头也不回地说着,似不愿再看靖雪。 靖雪紧紧咬着下唇,涩声道:“不论皇阿玛认不认,您与额娘,都是靖雪最亲的人,纵不能见,靖雪也会在佛前每日三柱香,企求佛祖保佑皇阿玛与额娘身体安康长健!” 说完又叩了三个响头,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敬妃知道这件事后泪落不止,然她清楚康熙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更改,只能将不舍藏在心里,所幸女儿活着。经过上次的生离死别,敬妃看开了许多,没有什么比女儿活着更重要。 为避人耳目,靖雪当夜就出宫,敬妃一直送到宫门口,至于康熙始终没有出现,想来心中还在怪靖雪。 靖雪与敬妃并不知道,其实康熙一直都在离她们不远的城楼上默默注视着靖雪离开,直至再也看不到靖雪身影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 在下楼的时候,他问侍候了自己几十年的李德全,“朕是不是太狠心了些?那毕竟是朕的亲生女儿。” 若说对康熙最了解的人,非李德全莫属,他跟在后面小声道:“皇上不是狠心,而是慈心,您看似贬了敦恪公主,实际恰恰是为了成全她,否则您也不必告诉公主徐太医的去向。” 说到这个名字,康熙忍不住叹了口气,望着浓重如墨的夜色沉声道:“若不告诉她,靖雪怕是这一辈子都会怪朕。徐容远就是靖雪命中的克星。” “说到底,皇上还是疼公主的。”康熙这些日子的挣扎痛苦,李德全皆一一瞧在眼中,轻声道:“恕奴才说句实话,徐太医这人其实并不差,待人和气医术也好,宫里的人有什么病痛都愿意找他来看。宫里有不少太监宫女都受过他的恩惠,只可惜……” “只可惜他对靖雪无心。”康熙冷冷接了下去,若非怕靖雪伤心,他当时真恨不得杀了徐容远。堂堂公主,且又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居然被人弃如敝屣,实在可恨至极。 “世间最难得一心人。也许公主只所以看重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对凌福晋的那片真心。”容远的事,李德全身为康熙近身内侍不可能毫不知情,只是他嘴巴严,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提起过只字片言。 康熙哼了一声没有言语,下了城楼,秋夜的凉风袭来,带着与夏日迥然不同的冷意,康熙在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玄色锦缎披风后,往养心殿走去。 翌日,有旨意传下:敦恪公主重病,医治无效,骤逝于永寿宫,帝心甚痛,另为抚张家,帝择皇十七公主于明年代敦恪公主下嫁张家。 一切,都在此画上了一个句号,世间再不会有敦恪公主此人,有的只是一个名为靖雪的女子。 京城每年都需要用去大量的石料,而这些石料多数出自京北郊的采石场,这里的人除了夜间睡觉的三个时辰之外,其余的时辰都用来从事采石这项繁重的活计。在里面做事的人都是一些犯事被贬做徭役的罪人,烈日严寒狂风暴雨,日复一日,直至徭役满的那一天。 容远来这里已经有好些天了,他自小生于医药世家,虽说不上大富却也不小康,从不曾受过什么苦,所以初初开始从事这种粗重的活计时极是不习惯,但依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到如今已经有些麻木。 这日,他与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棚中休息,刚坐下没多久,就有监工进来说有人寻他,让他出去一趟。 随监工来到外面,容远借着风灯的光芒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竟然是靖雪,当下惊诧万分,脱口道:“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许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靖雪也看清了容远此时的模样,下巴冒着参差不齐的胡碴,整个人比之前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哪还像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徐太医,而这才仅仅几天功夫。靖雪强忍着心中的不舍道:“我来看你。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因为敦恪公主已经死了,世间再没有这个人。” 待知道事情缘由后,容远默然道:“公主这又是何必,始终皇上与敬妃才是你最亲的人。” “可是我想你。”靖雪微笑,长睫蕴泪,“我不愿嫁予旁人,只愿伴在你身边。若你采石,我便陪你采石;若你行医,我便陪你行医,做一个捣药女子。”见容远沉默她又道:“我知你心中另有所爱,所以我不勉强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便于愿足矣。” 这样的情真意切,纵是铁石心肠亦要为之动容,何况靖雪还为他抛去了天下人羡慕的公主身份,世间虽有许多人说富贵荣华皆为浮云,可是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人? 靖雪紧张地注视着他,唯恐他依然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如今的她,除却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一无所有了啊,甚至连家都没了! “是否我一辈子不爱你都无所谓?”容远突然这么问。 靖雪想一想道:“若我说无所谓,那必是骗你的。不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走下去或许会不好,但中途回头我一定会后悔!” 许久,容远脸上出现无奈地笑容,目光明澈而温和,“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吗?”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靖雪惊喜地问。 容远颔首,第一次主动上前抚着靖雪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道:“我徐容远何德何能,可以得堂堂和硕公主这样垂爱,若再不知好歹,只怕上天都会看不过眼,降下雷来劈我。” 靖雪服雷公藤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尚言不到爱。 原以来自己被贬来采石场,今后两人再不会有交集,岂料好不容易活过来的靖雪为了他甘愿抛弃公主身份离开皇宫。感动之余,自不愿再伤害这个女子。 “靖雪,我不敢保证一定会爱你,但我保证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他郑重说着,对凌若以外的女子许下一生的诺言。 远处,胤禛与凌若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其中当以凌若感触最深,尽管当中经历过许多波折起伏,但总算此刻容远哥哥接受靖雪,若他可以借此将自己彻底放下,那便再好不过。 “四爷,您能否向皇上求个情,让徐太医,呃,徐大夫免了这项徭役,总不成真要靖雪陪着徐大夫在这里采石吧。”这一时之间,凌若还真有些不习惯新的称呼。 看到靖雪带着容远向自己走来,胤禛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早在咱们来之前,皇阿玛就已经下旨免了徐大夫的罪,还特意允他回太医院任职。” “当真吗?”惊讶的不止凌若,还有容远与靖雪,他们也听到了胤禛的话。 胤禛低低叹息,抚过靖雪柔美无瑕的脸庞,温言道:“皇阿玛虽然将你赶出了宫,但其实心里最难过的人就是他。就在你离宫后,皇阿玛特意将我召入宫中,嘱我一定要多照顾你,莫让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始终,你都是皇阿玛的女儿,我的妹妹。” “四哥!”听到最后,靖雪再也忍不住,扑到胤禛怀中低低啜泣了起来,直到此刻,她才深深感受到皇阿玛对自己的疼爱。相比之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皇阿玛的心,实在罪无可恕。 在安抚过靖雪后,胤禛带着他们离开采石场,事先得到宫中旨意的监工自不会有任何阻拦,任其离去。 如此,靖雪便在容远处住了下来,虽引来三姑六婆不少口舌,但连鬼门关都闯过了的靖雪又岂会将这世俗眼光放在心上,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 九月初,容远官复原职,继续入太医院任太医一职。 康熙四十九年,原是三年一度选秀的日子了,但康熙因为敦恪公主的“死”心情抑郁,逐将选秀改在了康熙五十年举行。 这一年,伊兰十四岁。 凌若一直将伊兰的事放在心中,只是之前因佟佳氏还有靖雪的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如今得空便写了封信给凌柱夫妇,在信中提到伊兰的将来,究竟是顺其自然,入宫或者落选;还是她趁早替伊兰求一份恩典,让她摆脱秀女不可知的命运,踏踏实实的寻一户好人家嫁过去。 秀女命运的无常,凌柱夫妇早已在凌若身上看到,如今虽还算风光,但背后多少艰辛,他们一清二楚,尤其是别院那两年,几乎将性命都要搭进去。 有了前例,自然不舍得小女儿入宫去受苦,当即在回信中表示不愿伊兰选秀,只希望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 见父母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凌若开始替伊兰留意起合适的人家来,准备等选定后再向康熙开口。 这一日,趁着府中栽种的各色菊花盛开,凌若邀伊兰一道赏菊,顺便挑几盆开得好的带回去给二老。 看着那一株株形态各异,花色妍丽的菊花,伊兰颇为喜欢,不时停下来驻足赏玩,等回到净思居时已是近午时分。 在水秀命人传膳的时候,凌若将伊兰拉到内堂,取过一幅画轴顺手打开后递给她道:“瞧瞧此人如何?” 伊兰接过一看,只见画中是一个年轻男子,打量了几眼后奇怪地道:“长得还算可以,不过姐姐你无缘无故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凌若抿嘴一笑道:“这是今科的探花,年方二十,才华出众,最难得的是至今未娶亲,与你倒算般配。” 伊兰睁大了眼眸道:“姐姐莫不是想给我说亲事吧,你可莫忘了我是未选的秀女,不可私自婚嫁。” “这个我自然晓得。不过我与阿玛额娘他们商量过,入宫这条路太难走,而且秀女之间也多有勾心斗角,一个不慎很容易着了当,姐姐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所以我想着在你选秀之前,去向皇上求个恩典,让你避过选秀自行婚配。” 【作者题外话】:今天事有点多,无奈只有两更 第三百一十三章 坦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位探花郎姓魏,家中只有一老母,以纺线织布供他读书科举。家世虽贫寒了些,但如今考中探花郎,又蒙皇上看重,前途未可限量。且我也去打听过他的为人,谦恭有礼,有情有义,又与你年纪相当,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听到此处,伊兰目光一动,漫过尽展于自己面前的面卷,不可否认,卷中的男子长得尚算入眼,探花的身份也算过得去;不过那要看与什么人相比,若与胤禛相比,纵是探花也不过是一滩烂泥。论相貌,承袭了康熙与德妃容貌的胤禛比他不知俊美多少倍,论身份,更是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早在十岁那年,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姐姐拥有的东西她统统都要有,而且要比姐姐拥有的更多更好,再不让任何一个人轻瞧了去。 胤禛,此生,她只会嫁这么一个男人! 不过这些话,伊兰此刻是不会说的,她抬起头迎着凌若殷切的目光,掩下一切算计,一派天真地笑道:“姐姐迫不得待想让兰儿出嫁了吗?” 凌若并不晓得伊兰心中诸多盘算,抚着她垂落在鬓边的银线缀粉晶流苏感叹道:“哪是迫不及待啊,姐姐心里不知道有多不舍。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不能因为不舍得而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吧,这样姐姐该要内疚一辈子了。” 她打量着伊兰皎好的面容忽地说出一番令伊兰意外的话来,“兰儿,姐姐知道你心气高,不愿沦为普通人家妻,只是你听姐姐一句劝,后宫之路当真不好走,今日不知明日事,一个不小心便会化为别人脚下的一堆白骨。很多时候,平凡即是幸福,与其跟一堆女人争宠夺爱,生死相向;倒不若寻个好儿郎,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相信姐姐,姐姐绝不会害你,至于将来也不必担心,且不说魏探花是朝廷命官,就是姐姐也断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还有一句话凌若未说出口,伊兰出嫁,她必倾其所有为之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听着凌若意有所指的话语,伊兰暗自心惊,看来姐姐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一无所知,所幸自己心里真正的打算她还不晓得。 想到此处,她眸光一动,扑到凌若怀中,含泪楚楚道:“姐姐一片苦心,兰儿岂有不明白之理;只是兰儿还小,想再多陪陪阿玛额娘,不想这么早就出嫁。” 凌若看着她,轻轻道:“可是明年你就要选秀了……” “那就明年再嫁!”她打断凌若的话,之后又撒娇痴缠了许久,终于令凌若松口,答应她再多留一年。不过凌若也说了,魏探花是一个难得的少年俊才,错过了,想再寻可就难了。 只是伊兰一心想要嫁入雍王府,又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探花郎,随意敷衍几句就作罢。 在留伊兰一道用过午膳后,凌若方命新来的小厮陈陌送她回去,一道送去的还有几盆难得一见的绿菊。 趁着午后没事,凌若小歇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外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打在外头的花叶上沙沙作响。 凌若倚着床头坐了一会儿后,方才将水秀唤进来,问其胤禛可有回府。 水秀将一盏刚炖好的冰糖燕窝羹放到她手里,“奴婢听前院的人说,四爷一下朝就回来了,不过去了兰馨馆看昀阿哥。” 凌若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用白燕炖成的燕窝羹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记得府中才进了一批上等血燕,这么快就用完了?” 一说到这个,水秀就来气,“哪里用完了。原本除却王爷与嫡福晋、年福晋的常例外,还有四五斤剩下,哪知等奴婢去领的时候,恰好碰到兰馨馆的画眉也在,她说佟福晋生完昀阿哥后一直身子虚弱,需常服用燕窝、人参一类的滋补之物。张嘴就将剩下的那几斤血燕全给拿走了,一点都没剩下。奴婢前几日还看到过佟福晋呢,怎么就没瞧出半分虚弱的样子来。” “罢了,只是些许血燕而已,没必要为此生气。”凌若慢慢吃着软糯之中又混了冰糖清甜的燕窝。之前因为靖雪的事她一直不曾抽出时间去看阿意口中的那个人,如今既是告一段落,那自然不该再拖下去,以免凭空生出什么变故来。 只是以她的身份,要出府一趟并不容易,既便是借口回去看望阿玛他们,也得事先胤禛应允才行。而且这一去必然有人跟随保护,自己去**斋的事肯定瞒不过胤禛,与其到时候再解释,还不若现在想想该怎么说才是。 到了夜间,胤禛来看凌若,说了会儿子话,凌若忽地屈膝跪下道:“请四爷恕妾身隐瞒之罪?”在胤禛訝然的目光中她赦然道:“妾身身边的水月,以前曾是制香世家,开了当时在京中颇为有名的**斋;无奈后来家中剧变,家道中落,制香的方子也失传了许多,水月尽管迫不得已卖身为奴,但心里一直想着可以重振家门,再开**斋。”她咬一咬嘴唇,忐忑不安地道:“前些日子,水月用残方做了些香粉出来,妾身觉着不错,又想起她长久以来的心愿,便出了些银子,在京郊以**斋为名,开了间香粉店,又让阿意出府帮着打理一二。为怕四爷怪罪,所以妾身一直不敢明言,只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该瞒着四爷,所以斗胆呈言,请四爷恕罪。” 身为王府福晋,深居简出,于情于理都不该沾染府外事务,更不需说开店从商,虽说眼下瞒着胤禛,但谁能保证可以瞒一辈子?何况,她并不确认,胤禛是否当真对这些一无所知。果然,胤禛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大吃一惊。 却说胤禛在垂目盯了凌若片刻后,凝眸道:“终于肯说了吗?我还以为这事你准备瞒我一辈子呢!” “四爷!”凌若蓦然抬头,眸中有难言的惊意,他……果然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自己不提,他也装着不知道罢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六合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拉起她道:“阿意不在府中这么久,当真以为我不曾有一点疑心吗?你让人传话给高福,说是阿意老母病重,需要出府照料,但是高福恰恰记得阿意入府时曾说过父母双亡的话。他疑心你让阿意出府的目的,便派人暗中追查,发现阿意经常出入一家香粉店,逐将此事回了与我。我猜想着这家店十有**是你开的,交由阿意在打理,至于其中缘由却不晓得许多。”他这般说着,凌若的身上已然冒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来,唯一让她心安的是,胤禛到现在都不曾露出什么责怪之色。 “妾身瞒着四爷,实在罪该万死。”她想要屈身请罪,却被胤禛紧紧拉住了双手,看了她片刻,神色一软,轻言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你也是为了水月,只是下不为例了。王府福晋开店从商,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妾身知道。”凌若赶紧答应,“等**斋盈利稳定下来后,妾身就将它交给水月打理,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听到此处,胤禛突然似笑非笑地道:“如此说来,你身边侍候的人岂非又要少一个?” “只要他们过得好,妾身少几个人侍候又有什么,何况四爷难道真还能眼睁睁看着妾身自己打水浣衣不成?” “我倒是不忍心,可我就怕给你再多的下人,到最后都会被你一个个安排了出路,到时候,雍王府可就没人侍候打理了。”玩笑了一句后,胤禛又拍着她的手感叹道:“能跟着你这样事事为他们着想的主子,真是水月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若低头一笑,忽地伸手揽住胤禛修长的脖子,认真地道:“要妾身说,能得到四爷怜爱,才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句话,令胤禛心头一暖,抚着凌若以青玉竿固定的发髻一字一句道:“若儿,记着你曾说过的话,一辈子都不背叛,不离开。” “妾身矢志不忘!”温暖的唇印上胤禛掌心清晰的纹路,水眸中蕴含的脉脉深情令胤禛动容不已,低下头吻上她嫣红的樱唇,缠绵至深,一路吻下去,气息越来越浓烈,身子亦渐渐热了起来。 在粗重的喘息声中,胤禛将香肩半露的凌若放在床榻上,俯身在那具无瑕的**上洒落细密的吻痕,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具身体依然令他迷恋,根本没有丝毫厌倦之感,甚至比最初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否这一辈子都不会对这具身子感到厌倦,至少六年来如是。 屋外秋雨萧萧,屋内却是红烛高照,春意动人…… 翌日一早起来,在服侍胤禛更衣时,凌若隐晦地提起想去**斋看一看,胤禛想一想答应了她,只嘱她多带几个人跟着,以免出事。 在送胤禛上朝之后,凌若连早膳也不及用,便命人取来一身家常的衣裳换上。她平常少有用香粉的时候,可这一次却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中挑出些许淡粉色散发着幽香的香粉涂抹在手肘与颈间。 待得做完这一切后方才命高福备轿,径直带着水秀水月还有专门挑出来的几个守卫一路往**斋行去。 这个时候,街上做早点的铺子早已开门,羊肉粥、肉包子、牛肉面,什么都有,香气盈满了整条街,连坐在轿中的凌若也闻到了,想起水秀他们跟着自己过来,水米未进,逐让人去买了些肉包子回来垫垫肚子。 凌若因为心中有事,勉强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直至轿子落地,水月掀了轿帘带着难掩的喜色探身进来道:“主子,到了。” 凌若扶着她的手下轿,轿子正好就停在**斋门口,此处因为是在京郊,不像京城那么繁华,不过地段还算可以,人也多。 望着招牌上“**斋”那三个字,水月激动不已,这块摘下多年的招牌终于又挂了上去,若爹娘知道了,不知该有多欢喜。她知道主子虽然现在将**斋交给阿意和傅从之在打理,但最终是要交还给她的,这也令她对主子感激涕零。卖身为奴固然不幸,但能遇到这样的主子,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阿意原本正在铺里做事,见到外面来了这么些人,只道是客人来了,忙迎出来,哪知竟然看到了凌若,又惊又喜,当即就要行礼,凌若摆摆手道:“罢了,在外头没那么多讲究,进去吧。” 阿意答应一声,赶紧扶了凌若进去,傅从之彼时正站在架前将几盒放错了的香粉放回原位。他虽目不能视,但凭着过人的嗅觉,对于各种香粉胭脂了如指掌。听得有脚步声进来,他回过头客气地招呼道:“客倌随意看看,若瞧中了什么尽管告诉我们们。” 凌若微微一笑,“傅相公别来无恙?” 这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令傅从之愣了一下,不过既然她可以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必然是认识的,心念电转,他想到了一个人,当下不确定地道:“凌福晋?” “是我,想不到傅相公还记得我。”傅从之的命虽是她救的,也是她让傅从之留下来的;但他们并不曾有过什么直接的解触,一直都是李卫或阿意在替她出面。唯一一次碰面也不过是在清音阁听戏的时候,想不到他一下子便猜到了自己身份。 “草民的命是福晋所救,又岂会不记得。”他苦笑,摸索着想要去倒茶,阿意见状忙扶了他至椅中坐下,“你行动不便,我来做就好。”说罢,她手脚麻利的沏了茶奉到凌若手中,“主子用茶。” 凌若点头抿了一口后又道:“傅相公在这里还习惯吗?” “一切皆好。多谢福晋照拂,留草民在这里做事,又赏一口饱饭吃。否则草民如今已经饿死街头。”尽管知道凌若救自己是为了对付佟佳氏,但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凌若还在他眼盲不能视物后收留他在这里帮忙。 凌若微微一笑,收留傅从之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傅从之也确实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第三百一十五章 突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睨了阿意一眼道:“上次你说的那人,后来怎么样了?”雍王府的几个守卫被她留在店外,并没有跟进来。 阿意道:“那人自闻过那香粉后就念念不忘,直问奴婢这叫什么香粉,何时才会有整盒进来。”当时凌若只给了她一点点去试那男人,“他还说如果有人买这种香粉,一定要告诉他,指不定便是之前一度**的那名女子,他可是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再见一面呢!” “只怕真见了面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凌若刚落就听见傅从之接过话道:“你们可是在说梨落?” 凌若微微一怔,目光刚转向阿意,就见她连连摇手,又惶恐又奇怪地道:“这件事奴婢从来没有跟傅相公提起过,奴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那日阿意将香粉拿给那人闻时,我无意中闻到的,福晋当知我的鼻子较一般人灵敏,闻过一次的东西就会永远记得,那香粉的味道与梨落身上的一般无二。” 凌若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将佟佳氏借腹生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傅从之听后久久无语,良久才有干涩的声音响起,“梨落她……真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你错了。”凌若起身,静静地望着他,“不是她变了,而是你从未真正认识过她,如今这个才是真正的佟佳梨落!” 傅从之无言以对,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中闪过撕心的痛楚,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爱上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狠心绝情的女子,为了权势地位,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傅相公……”阿意知道佟佳氏是傅从之心中最大的痛楚,所以平常都绝口不提,正想安慰他几句,傅从之已然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犹如刀割般的疼痛道:“放心吧,我没事。倒是凌福晋既然要见那人,你赶紧去将他找来吧,莫让凌福晋久等。” 待阿意出去后,凌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怕我查出这事,会令佟佳氏痛失所有吗?” “就算真如此,也是她自作自受。何况……”傅从之“看”了她一眼道:“福晋既敢当着草民的面说出此事,就绝不会允许草民去通风报信。” “你错了,我不会阻止你。”凌若话令傅从之诧异,不过下一刻已是化为唇边的苦笑,“不过从今往后,世间不会再有傅从之此人。” 果然,这些看起来娇娇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没一个是易与之辈,一旦狠厉起来,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福晋放心,当初那一场火,已经烧尽了我与佟佳氏的所有瓜葛。” 凌若笑而不语,傅从之虽然是一个戏子,但无疑很聪明,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往往会省许多力气。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阿意带着一个与她差不多身高,头带小帽身着一袭色长衫,面貌异常俊秀的男子进来。 阿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凌若已经冲她使了个眼神,随后故意对犹坐在那里的傅从之道:“掌柜的,你说有百悦香的香粉,怎么还不见拿出来?莫不是在存心戏弄?” 阿意心领神会,假意将男子拉到一边悄声道:“瞧见了吗?她就是我与你说过来买百悦香香粉的那位夫人。” 男子悄悄回头打量了正与傅从之说话的凌若一眼后,压低声问道:“她一直在你们这里买百悦香的香粉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清脆悦耳,倒有些像女子声音。 “可不是,这位夫人出手可是阔绰着呢,常一买就是好几盒,要知道百悦香可是要十五两银子一盒,寻常人哪用得起。” 凌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抚一抚鬓边的通花故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十五两银子有何了不起,只要本夫人喜欢,便是一百五十两也是寻常事。” 男子走上几步,悄悄闻了一下,果然闻到凌若身上尽是百悦香的香味,喜色浮上眉梢,又仔细打量了凌若一眼,奉迎道:“夫人气质高贵,国色天香,也唯有这十五两一盒的百悦香才配得起夫人。”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别想着在我这里讨得什么好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凌若故作傲慢地道,目光在漫过某一处时,有些许讶异,双脚微微向后挪了一步,同时附在水秀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赵清则。”他凑上前道:“不过我瞧着夫人有些眼熟,仿佛在何处见过,夫人不觉得吗?” “是吗?”凌若弹一弹指甲漫然道:“我倒是没印象,哪怕真见过,想来也是路上偶然的相遇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灿烂耀目,“是啊,以我这种身份,怎配结识夫人,可是那并不代表夫人在利用完之后就可以随意取他人性命!” 手骤然扬起,一抹银光自袖中闪现,不等看清银光是何物,已经带着破风之声,狠狠朝着凌若戳下来。 赵清则脸上带着痛快狠厉的笑意,等了这么久,终于让他等到这个机会,亲手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干人等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凌若倒是还算镇定,可惜她与赵清则离得太近,根本无从闪躲。 眼见银光就要落下,忽地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牢牢抓住赵清则的手臂,令他无法动弹,借着这个机会,众人也看清了他握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匕首。 “撤手!”抓着赵清则的男子低喝一声,不断加重的力道令得赵清则手腕剧痛不已,勉强忍耐了一会儿,手始终是无力的松开,“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男子先将匕首踢到远处后,方才松开赵清则的手,朝凌若拱手道:“让福晋受惊了,要不要将此人押送到顺天府?”他是跟随来保护凌若的守卫之一。 凌若定了定神,抬手道:“暂时先不必,你做得很好,先退下吧。” “嗻。”男子没有多问,而是依言退到外面,至于匕首,在路过时,被他捡在手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原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击失手,赵清则就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了,对于自己的安危他并不在意,恨得只是能没杀掉眼前这个女人。当即恨恨瞪了凌若一眼道:“这次没能杀你,算你走运,不过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终会有报应的,我做鬼也必来索你的命!” 凌若对她的咒骂并不在意,扶一扶鬓边的绢花微笑道:“你确定要索我的命吗?赵姑娘!” “你!”赵清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鬼一般。 凌若伸手在赵清则小巧的耳垂上抚过,最终停留在帽沿边,纤指微一用力,将那顶小帽挑了下来,果然赵清则前额并没有与其他男子一般剃发,似笑非笑地道:“不必奇怪,你女扮男装虽然扮得不错,但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了的,譬如喉结,譬如耳洞。”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觉得整件事情有所不对劲,她才让水秀传话给外面的守卫,让他们时刻留意赵清则的举动;否则赵清则那一刀,就算要不了她的命,受伤也在所难免。 她一直在奇怪,以佟佳氏狠辣谨慎的性子,若当真借种生子,为何不在事后直接杀了他,而要留下祸患。如今看来,却是明白了,那人,应该早就死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处心积虑要寻出佟佳氏来复仇的人。 阿意从那声“赵姑娘”开始就一直张到了嘴巴,她与赵清则jie触过几次,竟然一直没发现她是女子之身。还好主子及时发现不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见赵清则对自己怒目而视,凌若哑然失笑道:“我并非你心中以为的那人,与你想方设法找出那人一样,我也不过是设法将你找出来罢了。” “你当真不是?”赵清则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若我是,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凌若端起凉了许久的茶,润一润嗓子道:“说吧,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清则咬了咬唇,问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做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还不死心吗?凌若合上盏盖,抬眼,眸光微冷地道:“如今的你,并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若不说,我此刻便将你扭送到顺天府去,到时莫说复仇无望,就是你这一辈子都将在牢中度过。” 见赵清则黯然不语,她语气稍缓,“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无好处,何况就算告诉你,我保证,你也绝对复不了仇,因为那人的身份不是你所能jie触的,更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买香粉。我身上擦的确实是百悦香……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寻遍整个京城,你都不可能在任何一家香粉店中找到这种香粉。” 听得前半句赵清则还不以为然,但在听得后半句时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头一次撇开所有情绪,只是纯粹地打量凌若,越看越觉得心惊,那种高贵凛然的气质,还有不凡的言语谈吐,绝不是一个普通富贵或官宦人家的女子所能拥有的,难道是皇亲国戚?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确如她所言,自己确实不可能找到那人。 凌若也不催促,只安然坐着,等她自己开口。 赵清则衡量了许久,终是缓缓叙述了起来,“我叫赵清云,赵清则是我哥哥,我们们家父母早亡,只剩下我们们两人,是他兄兼父母之职,一手将我带大。哥哥读书很好,十八岁就中了秀才,他常说要在我嫁人之前考中进士,这样就可以为我寻一户体面的人家,再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如此嫁过去才不会受苦。”想起哥哥以往待自己点点滴滴的好,赵清云忍不住落下泪来。 “平常哥哥在家中读书,顺便打理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薄田,我就绣些东西拿去换钱,还有替人绞面画妆,日子还算过得去。哥哥无事时,常会去几个要好的同窗那里研习诗词经史,不过每次都会在天暗前回来。那日他与平常一样过去,可是一直等到我做好晚饭天都黑了始终不见他回来,我担心他出事,就去哥哥的同窗那里找他,可他们说哥哥早就回去了。我在街上找上很久都没有找到他,无奈只有回家去等,一直等到四更时分,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我知道是哥哥回来了,所以赶紧开门……”说到此处,赵清云整个身子战栗起来,脸上更浮现出害怕之色,颤声道:“我看到了哥哥,他整个人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好吓人!” “哥哥倒在地上,腹部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我想替他止血,可是血太多了,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每每想起那一幕,赵清云都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一般,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失去了所有色彩。 “哥哥告诉我,他在回来的时候,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处被人套在麻袋中,直到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才将他放下,但是双眼依然被黑布蒙布,不允许他取下。那里四处都浮动着极好闻的香气,所有的香气都是从一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女子引诱哥哥,想让他做那事,哥哥常读圣人读,自不愿做那苟且之事,可是那个女子淫荡无耻,居然一直在引诱他,哥哥最终没忍住,着了她的当。之后他们又将哥哥原样带了回来,原以为这样便结了,哪知这群人丧心病狂,居然要杀哥哥。哥哥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哪斗得过他们,幸而哥哥聪明,假死避过,等他们走后方才逃回家中,可是他的伤实在太重,强撑着说完这些后便死了。”说到这里,赵清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呜……哥哥死了,他再也不会醒过来!” 凌若默然,想不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待得赵清云哭够后方才再问道:“既然你哥哥回来后就死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百悦香的香味?” 赵清云忍着心中的悲痛,咬牙道:“哥哥与那女子待了半夜,这身上自然也沾了百悦香的香味,在将哥哥下葬前,我牢牢记着这香味,发誓一定要替哥哥报仇。” “所以你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女扮男装,假作是你哥哥,寻遍京城大大小小的香粉店?” 【作者题外话】:四章,还昨天欠的一章。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赵清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只要找到买香粉的人,就一定可以找到那女子!原本寻了这么久,我已经失望了,不曾想第二次无意中路过这里时,会闻到同样的香气,分毫不差。”赵清云眸中掠过一丝狠厉,“这次来之前,我早已想好,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杀掉那个恶毒女人,让她一命偿一命!” 百悦香是贡香,除了宫里头,就只有诸皇子府上有,外头纵然出到千金亦难寻一二。若非那次阿意说起,而凌若又一直对佟佳氏凑巧怀孕有所怀疑,猜测两者之间可能有联系,故让阿意带了一小摄百悦香的香粉给她闻,只怕赵清云现在还徘徊在各香粉店间呢。 “你杀不了她的,回去吧,即刻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并且永远忘记这件事,好生过你的日子。”见赵清云犹有不甘,她蹙一蹙眉尖道:“逝者已矣,生者犹在,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搭上自己一生,若你哥哥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如此。” 赵清云紧紧捏着双手,倏然抬头道:“我固然对付不了她,但你可以。你刻意来寻我,又问了这么许多,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好奇,肯定是要对付她,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凌若好笑地看着她,没有带护甲的小指在她那张娇柔若荷瓣的脸上抚过,“你拿什么来助我,就凭刚才那番话吗?没用的,话在嘴上,可以这样说也可以那样话。赵姑娘,这件事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许多,并不是你所能插手的,一个不甚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她阻止想要说话的赵清云,“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若死的毫无价值呢?你愿意吗?你哥哥在天有灵愿意吗?” 这句话堵得赵清云哑口无言,凌若抚一抚脸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应承你,兴许终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去对付她,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天道无情,欠下的终究要还。” 从见面到现在,不过短短时光,但凌若的话不知为何有一种令赵清云信服的魔力,静望许久,不顾一切到近乎疯狂的光芒在眼中逐渐熄灭了下去,清明如初,“好!我相信你,希望你不会有负这份信任。” 凌若缓缓点头,目送她转身一步步离去,在收回目前时看到外头多了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却是毛氏兄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收到凌若疑惑的目光,阿意忙道:“奴婢去找赵姑娘的时候,恰好遇上他们,他们知道主子在这里,便想着过来请安,主子要不要见见他们?这店能开得成,也亏得他们两人跑东跑西。” 凌若点点头,“难得他们有这份心思,让他们进来吧。” 水秀出去传了她的话,在守卫让开后,毛氏兄弟连忙跑了进来,二话不说跪下给凌若磕了个头,“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起来吧。”凌若含笑打量着他们,两人还跟以前差不多,没太大变化,就是比以前又黑了一些,再加上满面横肉,不说话,光是往那里一站便透着一股子狠劲。谁能想到这样从小混迹于市井,靠拳头吃饭的两个人会对一个小女子言听计从。 毛大摸着脑袋站起来嘿嘿笑道:“自回来之后,奴才们一直盼着能再见主子一面,可是雍王府高墙大院的,奴才们也进不去,只能在家中为主子立长生牌,求主子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阿意在一旁掩嘴笑道:“主子,奴婢可是有见过,他们日日都在长生牌前燃香乞福呢!” 凌若温言道:“立不立长生牌不打紧,你们忠心办事才是最要紧的。我身在王府,许多事不便出面,这外面能信任的也就你们两个还有阿意,好生办差,许你们的东西,我不会忘记。” 毛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正色道:“奴才兄弟的命是主子救的,早在那日,奴才们就发过誓,此命此生皆是主子的。”他们兄弟不算好人,却还分得清好坏是非,受过恩惠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凌若点点头,又问了几句他们所做的事,得知一见已经初上轨道,颇有几分欣然。见天色不早,起身待要回府,在离开时,偶尔瞥见毛二的鞋子破了一个小口子,隐约露出里面白色的布袜,又打量起二人身上的衣着来,虽瞧着干净,但皆是旧衣陈衫,瞧着有些寒碜。按理来说,凌若每月都有想法子在送钱出来,他们的日子应该比以前好过才行,正待说话,忽地记起阿意之前提到过的情况,神色一软道:“今时不同往日,该用的银子还是要用,不必太过节俭,待会儿回去做几身新衣裳,要不然这样出去,也会被人瞧不起。” 毛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口子的鞋,笑道:“这些衣裳鞋子好端端的还可以再穿呢,丢了多可惜。主子放心,奴才们出去见人的时候,都会换上新衣裳,断不至于给主子丢人。” 毛大也跟着道:“是啊,银子该用在刀口上,主子的银子也不是白白得来,奴才们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见凌若犹有不同意之色,他又改口道:“等将来**斋的生意做出来了,能赚多一些银子,没那么紧张了,奴才们再跟着得惠吧。” “罢了,随你们吧。”凌若见劝不动他们也就随得去了,不过这份忠心她是记下了。 在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刚才及时制止赵清云行凶的守卫,和颜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凌福晋的话,属下叫刘虎。”守卫恭敬地回话。 凌若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后道:“你做得很好,回去后高管家问起,你该怎么回答?” 刘虎目光一闪,盯着自已脚尖沉声道:“福晋在六和斋待了半天回去,其中并无异常。”他虽然只是在王府外院做事,但对内院的事也有几分了解,晓得这些做主子的往往有许多事不愿让别人知道,凌福晋又是王府的宠妾,若拂逆了她的意思,她想要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守卫,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百悦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笑一笑,看着刘虎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虽然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是一点都不粗,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不过看到刚才那一幕的可不止刘虎一人,他管得住嘴巴,不代表别人也管得住,何况她本就没打算要隐瞒分毫。 悠悠抬眸,扫过刘虎以及看似垂目实则一个个竖耳倾听的守卫,神色静如一池无波秋水,“事无不可对人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如实回答就是。” 刘虎有些诧异,飞快地看了凌若一眼,不等凌若望过来,已经再次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凌若含了一缕清浅的笑意乘上小轿,沿着与来时一般无二的道路往回走去,这场好戏已经拖得太久了,该是时候上演了。 高福是雍王府的总管,管着偌大一个五府中大大小小事务,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这日好不容易抽空坐下歇会儿,一边啜着不知哪位福晋赏的洞庭碧罗春一边盘算着是否该跟四爷说说,寻个副总管来分担一些活计,虽然让人分了手里的权利不是什么舒心的事,但最近事儿越来越多了,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连吃口热饭的功夫都没有。 正盘算着,有人进来,却是之前派去跟随保护凌福晋出府的数名守卫回来覆命,高福起先还不在意,当听得有人意欲行刺时,惊得当场跳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也没在意,只是瞪着眼问道:“那凌福晋有没有事?” “高管家放心,凌福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并无大碍。”刘虎与其余几个守卫按着凌若之前的吩咐如实回答,无一丝隐瞒。 高福这才放下心来,放下茶盏甩着被烫痛的手道:“知道那人为何要行刺凌福晋吗?”这事儿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一个深居简出的福晋,怎么会惹来寻仇呢! “属下等人守在外面,具体事由并不清楚。”其实刘虎心中也很好奇,不过这种事可轮不到他过问。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至于刘虎你救了凌福晋……”他略一沉吟道:“去帐房支五十两银子,算作奖励。” “多谢高管家。”在走到外面后,几个侍卫皆是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刘虎颇为做人,再加上又是这些人的头儿,当下朗声道:“今晚三元楼,我请大家喝酒。”三元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在那里吃上一顿饭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抵得上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开支了。 那几个侍卫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起来,连声道谢簇拥着刘虎离去。 在他们出去后,高福也赶紧出门往书房走去,这个时候胤禛一般都在书房中处li公务。 傍晚时分,凌若瞧着一道接一道端上来的菜肴,忽地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再去备一副碗筷来。” 还没等水秀问是何人要来时,就见得胤禛大步走进来,他走得很急,衣袖带风,袍角在拂过漫开在院中的千瓣菊时,带起几瓣深红与暗黄交融的细细花瓣飞舞在微寒的秋风中。 胤禛始一进来便紧紧握住凌若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确定她无事后,方才舒了口气,然眉宇依然不曾松开,“高福告诉我说你去**斋的时候碰到有人执刀行凶,我一听说便过来了,还好你无事。”拉着凌若一道坐下后又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凌若委屈地低下头,捻着衣角将早已想好的言辞说了出来,“妾身自己也是糊涂得很,到了**斋,妾身与阿意说了会儿话,她说有一盒制香师新调出来的香粉味道很好闻,就是拉在了家中,妾身想着时间尚早,便让回去拿,回来的时候,有一名客人也跟着她来了。妾身正想避过,哪知他拖着妾身问了许多混帐话,呃……” 胤禛见凌若止了话语,且粉面通红,心中这后面的话必然有所古怪,逐问道:“都是什么话?” 凌若扭捏了许久,方才期期艾艾地道:“那人问我可还记着他,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那yi夜欢好,他一直都记着……”说到此处她已经连耳根子都红了,而胤禛的脸色则瞬间阴沉了下来,看向凌若的目光中多了几许冷光,慌得凌若连连摆手,“妾身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四爷的事,何况他说的日子是九月,那时妾身已经跟四爷离京去杭州,怎么可能与他有任何联系,依妾身看,他定是认错了人。” 听得她这么说,胤禛脸色稍霁,心想也是,若凌若当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怎可能愚蠢到自己泄露出来。 “既然如此,他后来又为何要杀你?” 听到这个“杀”字,凌若脸上透出几分惊惶,抚着“嘭嘭”直跳的胸口道:“妾身也不知道,妾身告诉他说不认得他,更不晓得他说什么,他听了之后就显得很生气,嘴里还说什么记得我身上的气味之类不知所云的话,紧接着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杀妾身,还好守卫及时阻止,否则妾身危矣。”她不着痕迹地睨了若有所思的胤禛一眼,随口道:“记人总是记长相,哪有说记气味的事,可不是胡言乱语吗?” 凌若这句话令得胤禛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以前还在宫中时无意中听几个宫女太监说起皇阿玛以前一个妃子的事。那个妃子不甘失宠,竟然与侍卫行苟且之事,珠胎暗结之后便想以此冒充龙种,最后被人发现,她被废入冷宫终老,她的家族亦被降罪。难道又有同样的事发生了?只是怎会扯上凌若。 想到刚才的气味二字,他凑上前在凌若身上用力闻了几下,发现与她平日用的香粉气味迥然不同,气味浓郁芬芳,訝然道:“你今儿个用了什么香粉?” 凌若有些奇怪地抬起手闻了闻,随即望着水秀道:“今儿个用的是哪个香粉?” 水秀会意地道:“主子素日用的沁宜香用完了,奴婢便问管事要了一盒百悦香来暂时用着。” 听得“百悦香”三字时,胤禛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凌若知其必是想起了佟佳氏最喜欢用百悦香一事,却是不提,只道:“沁宜香也罢,百悦香也罢,皆是贡品,他一个寻常百姓怎可能闻过,必是胡言!” 第三百一十九章 孕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真胡言,就不会动刀子了。”胤禛淡淡地说了一句,执起安儿他们刚摆上桌的筷子道:“这人如今在哪里?” “妾身见出什么大乱子,就让人将他打发走了。四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胤禛笑一笑,挟了一筷鲈鱼肚皮上的肉在她碗中道:“尝尝这个松江鲈鱼,每天秋季都是鲈鱼最肥美鲜嫩的时候。” “当真无事?”凌若不安地问着。 “都说了没事,别多想。”胤禛将筷子放到她手里道:“你今儿个也累了,吃完早些歇息,我还有一些公事没处li完,待会儿还得回去。” “嗯。”凌若乖巧的答应一声,安静地吃着饭,旁边的胤禛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一顿饭吃完,胤禛坐不了一会儿便以公事为由离去。 在他身后,是凌若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撤下用过的晚膳后,水月有些不解地道:“主子既然有心将佟佳氏借种生子的事情告诉王爷,为何不明说,也不让赵清云出面呢?” “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凌若抚裙起身,望着天边半圆的月亮,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王爷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若我直言,他固然会怀疑佟佳鐕,但同样的也会怀疑到我身上,认为整件事皆可能是我设下的局,存心陷害佟佳氏,倒不若像现在这样,说得似是而非,既让王爷起疑,又将自己撇在整件事外。” 夫妻之间,用上诸多心计,实在是她与胤禛的悲哀,只是亲王与福晋,本就不是寻常夫妻,怎能奢想全然的信任与,何况他们当中还隔了那么多别有用心的人。 “何况,若将赵清云推出去,佟佳氏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赵清云一定会死,事关王府声誉,王爷是不会允许她活着的。佟佳氏已经害了她哥哥,我不想再连她也害了。” 水秀奉了茶进来恰好听得这话,嘴快地道:“佟佳氏若有主子一半的慈心,就不会害了一个又一个。” 凌若看了她一眼赦然道:“其实能活在这个王府中的,哪一个手上不染几分鲜血,慈心?那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我只是想替自己积几分阴德罢了。”有些黯然地低下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自从霁月早产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尽管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忍不住担心,终自己这一世几十年岁月,不知能否再拥有一个骨血相连的孩子。 “主子,当时阿意与您说起赵清云的时候,您怎么会一下子联想到佟福晋身上?还拿百悦香给阿意,难道您未卜先知吗?”这一点水秀一直不明白。 凌若微笑,把玩着衣襟上的墨绿色珍珠钮扣道:“我曾看过彤册,王爷是在佟佳氏月事之后第四日宠幸的她,之后她便被禁足,而王爷也与我一道去了杭州对吗?” 水秀奇怪地点点头,但凡看过彤册的人都会知道这一点,为何要特意点出来。 “很少会有人知道,凡女子月事过后的七天之内,是根本不可能怀有子嗣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佟佳氏怀得根本不是王爷的骨肉。”这每一个字落在水秀等人耳中都犹如闷雷滚过,震耳欲聋。 “再加上昀阿哥出生后我有去看过,虽说孩子尚小瞧不出太多,但当云姐姐为试她说出那句‘谁都不像’时,佟佳氏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她若当真心中无鬼,又怎会如此。只是我没想到会那么巧得遇上赵清云处心积虑想将佟佳氏找出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水月朝黑漆漆的院子看了一眼道:“王爷会去查佟佳氏吗?” “一定会。”凌若甚是肯定地说着,以胤禛多疑的性子,一旦起了疑心,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而事情也确实如凌若所料的那般,胤禛回去后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古怪,命周庸暗中追查此事。 然就在事情还没查清楚的时候,府中不知何时开始传起了一个流言,说佟佳氏借种生子,弘昀并非胤禛亲子,而是她与野男人苟合的野种。 流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无中生有,也可以令一件事由假成真,当初凌若就曾吃过流言的暗亏,幸而当时那拉氏替她压了下来。更何况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自流言传出后,佟佳氏整日里惴惴不安。 也是从那时起,胤禛再不曾来过兰馨馆,虽然不过才六七日,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佟佳氏也曾不止一次的去过书房找胤禛,皆以胤禛公事繁忙为由,被周庸拦在外面。即便她身子不舒服,胤禛知道后也只是让人去请太医来,自己一直未曾出现。 这一连串的事令佟佳氏更加不安,那拉氏与她不过是利益驱使下的结盟,根本指望不了她会雪中送炭,举目之下,竟发现自己一旦失去了胤禛的宠信就无从借力,只能被迫等待这场流言的过去。 但是,流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且愈演愈烈,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下人开始冷言冷语,曾经左一句姐姐右一句福晋的那些人,不见了踪影;兰馨馆开始冷落了下来,就像昔日她被禁足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开始逐渐猜不到胤禛在想什么。 日夜不断交替,日落而月升,月满则盈亏,万物都有一个盛极而衰的过程,就像她…… 李卫见她这些日子总闷在屋中郁郁寡欢,便提议出去走走,此时已是深秋,桂花飘香,走在花苑中,随处皆可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桂花香。 见佟佳氏心情似乎好了些,李卫轻声道:“恕奴才多嘴说一句,其实主子根本不必理会那些谣言,清者自清,任小人再作怪,也伤不到主子分毫。” 佟佳氏仰头看着开在枝头的拒霜花叹了口气,略有些落寞地道:“旁的自然不在乎,怕只怕王爷信了那小人之言。” “王爷那么喜欢主子,再加上昀阿哥活泼可爱,长得又像王爷……” “你真觉得弘昀像王爷吗?”佟佳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问,眸中有异常的激动。 李卫愣了一下,旋即道:“昀阿哥是王爷的骨肉,又是小阿哥,自然长得像王爷。” 第三百二十章 嚼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佟佳氏听得是这么个理由,不由得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她不言,身为奴才的李卫又怎敢多嘴,只静静陪她走着。 秋天的花苑虽有人精心打理,但怎么也比不上春时的姹紫嫣红,生机焕发,再加上心中有事,佟佳氏只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回身往兰馨馆走去,在经过密蔽栽种在一起的合欢树时,忽听得树后有人在讲话,透过树缝望去,却是两个丫头,一边扫着落在地上的枯叶一边聊天。 “春儿姐,你说昀阿哥真不是王爷的亲骨肉吗?”其中一个年纪稍小些的满脸好奇问着比她年长些许的丫头。 “依我看啊,十有**,要不然这王爷怎么这么久都不去佟福晋那里呢,换作以前呐,不管王爷多忙,只要有空回府就必然要去佟福晋那里坐坐,这些年来任府里的人来来去去,佟福晋可一直是最得宠的那位。” “是吗?”小丫头低了低头道:“最得宠的不应该是凌福晋吗?王爷可是连出京都带着她呢。” 春儿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你笨啊,那是因为佟福晋犯了错,所以王爷才抬举凌福晋,若王爷真盛宠她,为何如今还只是一个庶福晋。” “这倒也是。”小丫头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又问道:春儿姐,你知不知道当时佟福晋犯了什么错啊?”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日都要做许多活计,又不能随意出府,所以谈论主子间的是非,就成了他们平时最大的乐趣。 春儿将扫成一团的枯叶拨到簸箕中道:“那是在圆明园发生的事儿,佟福晋一回来就被禁足了,我哪能知道那么多。不过若非昀阿哥那么巧的在那个时候怀上了,佟福晋此刻指不定还被关着呢。所以要我说啊……”她压低了声道:“佟福晋借种生子很有可能啊。” “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小丫头张嘴结舌,甚是吃惊。 春儿不以为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咱们这些主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为了王爷的宠爱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她顿一顿又道:“此事风险固然多但利益也同样大得很,若这件事不抖露出来,她被释禁足不说,还可以凭借着昀阿哥坐稳侧福晋之位乃至世子额娘之位,换了我我也愿意。” “可是现在事儿已经被传开了……”小丫头有些担心地说着。 “那又能怪得了谁,必是她自己做事不当心,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官女子罢了,咱们府里哪位主子出身不比她高,不就是仗着一张脸蛋漂亮些,又会哄王爷,一跃登上侧福晋的宝座,其他主子虽明面上不说,客客气气,但心里有哪个会服气?眼睛都盯得紧紧的呢,就盼着她出错,好把她赶将下来。” 说到此处,春儿突然抚了抚自己的脸问道:“小梅,你说我漂亮吗?” 小梅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如实道:“春儿姐长得挺好看的。” 春儿身材高挑,又长着一张鹅蛋脸,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就是皮肤黑了些,不过也称得上是中人之姿。 春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将竹帚往旁边一扔,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长发道:“那你觉得王爷会不会瞧上我?也封我一个格格或福晋什么的?” 小梅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存这心思,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树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王爷会不会瞧上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爷最恨不安本份又乱嚼舌根子的人。” 春儿和小梅皆吓了一大跳,说了这么许久,竟没发现树后有人,而且听那话,似乎将她们刚才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这声音…… 春儿一脸紧张地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人影,待看到扶着李卫手的佟佳氏时,吓得险些晕过去,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关只怕是难过了。她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奴……奴婢给佟福晋……请安!” 小梅也吓傻了,跟着她一道跪下,结巴了半天才总算把请安的话说完。 佟佳氏看也不看她,冷声道:“免了,春儿姑娘这礼我可受不起!” 春儿听着这话不对,晓得佟佳氏动了真怒,连忙磕头如捣蒜,不断地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福晋饶恕。” “该死?”佟佳氏突然笑了起来,娇媚如花,蹲下身托起春儿的下巴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怎么会该死呢,指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看上你了,封你个格格或福晋什么的,我这个失宠的侧福晋又怎敢怪你呢!” “奴婢……”春儿刚说了两个字,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刮子,佟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得能将人活活冻伤的寒意,“还知道自己是奴婢吗?身为奴婢却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哼!麻雀永远都只是麻雀,变不得凤凰!何况就凭你的姿色,说麻雀都是抬举了你!” 看春儿吃痛的表情,佟佳氏眸中闪过一阵快意,恻目唤道:“李卫!” “奴才在。”李卫垂首,神色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去给我狠狠掌这个贱婢的嘴,直到她再也不能勾引男人为止!”佟佳氏将这些日子受的气全撒在春儿身上。 “奴才遵命。”李卫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到又痛又怕的春儿面前,左右开弓,一掌接着一掌,没有丝毫留手,打得春儿面颊高肿,嘴角流血,不知掌了多少下后,李卫自己都有些手痛了,方听到佟佳氏淡淡的声音,“停下吧。” 终于从那剧痛中解脱出来,春儿连忙朝佟佳氏的方向连连叩首,自肿如香肠的嘴里挤出早已变形的声音,“谢福晋饶命!谢福晋饶命!” “我有说要饶你吗?”佟佳氏的话令春儿绝望,不知后面还有怎样的责罚。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流言蜚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佟佳氏蹲下身,饱满如玫瑰花的唇一张一合,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我这人生平有两个忌讳:一是人家瞧不起我出身;二是想要跟我抢王爷;很不巧,这两样你都犯了,你说让我怎么饶你呢?没错,我现在是不比从前了,但要收拾区区一个贱婢相信还不是什么难事。” 不等春儿说话,她已经直起身对李卫道:“将这两人送到刑房去,就说她们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该怎么处置刑房管事自己晓得,别让我再教他。至于这个叫春儿的,不止背后议论还不安本份,妄图勾引王爷,着刑房拔下她的舌头,然后赶出府去。”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虽然王爷有阵子没来兰馨馆了,但她依旧是王府的侧福晋,依旧是主子,没有人可以随意作践她。至于流言,哼,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性子,她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若被她查到是谁在暗中害她,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同情在李卫脸上一闪而逝,下一刻他已经拖了哀嚎不止的春儿与小梅往刑房走去。 佟佳氏处置了两个丫头的事,在天黑之前就已经传到了那拉氏耳边,彼时她正在检查弘时功课,待三福说完后方才道:“她这是借着那两个下人在发心里憋着的火呢,随她去吧。” “主子,佟福晋那事咱们真的不用管吗?”三福小声问着,天色渐暗,翡翠取了火折子在点灯,听得三福的话不屑地道:“管她做甚,佟佳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着她将来只会祸害主子。” “这事我也知道,我就是怕她到时候狗急跳墙,将主子也给咬了进去,借种生子若被查实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使只沾上一点也是麻烦事。”三福也有他的忧心在里面。 “无妨,一只狗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那拉氏在将弘时错误的地方一一圈出后,搁下笔拭一拭手道:“何况彤册上记载的明明白白,我不过是依彤册算日子罢了,何错之有。” 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望着被幕色笼罩的天空静声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放出了这个流言?又是谁要这样对付佟佳氏,会是钮祜禄氏吗?” 同样的疑问亦索绕在胤禛心头,这个流言始一出来的时候,他曾怀疑过凌若,因为当初就是她的那席话,令自己开始疑心佟佳氏。尽管当时不曾提过佟佳氏的名,但凌若那般聪明,焉有想不到之理,何况百悦香一直为佟佳氏所喜。 不过在命周庸追查后,虽然层层绕绕的找不到一个头,但隐约发现这个流言是从兰馨馆流出来的,若果真这样的话,那可信度便要高多了,与凌若亦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很想知道,究竟梨落有没有骗她,究竟弘昀是不是他的亲骨肉,在这一切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见梨落。 “四爷。”外面有人敲门,是周庸的声音,自狗儿改名张成去外地任县丞后,他许多事都交由周庸在打理。 “进来吧。”胤禛将摊开许久的公文合起后,对走进来的周庸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周庸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四爷,奴才查到这段日子确有一名年轻公子在各家香粉店转悠,并且说过四爷之前提到的那番话。只是从前些天起,那名年轻公子就不见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无人认得他是谁,倒有些像凭空消失了。” “这么说来,线索断了?”胤禛皱眉。 “是。”周庸有些惭愧的答应一声,旋即又道:“倒是奴才今儿个在茶楼里面听到了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方鼓起勇气道:“与府中流言一般无二,贩夫走卒、平民百姓之间皆在传言说雍王府的佟福晋为起复博恩宠,不惜借种生子,以野种冒充王府阿哥,且他们连昀阿哥背上有块胎记的事也知道,传得绘声绘影,有如亲见;更有那说书的添油加醋,拿来胡诌。奴才担心,此事早晚会传到其他几位阿哥耳中。” 胤禛越听越吃惊,王府中流言屡禁不止的事他心中有数,但怎会传到外头,雍王府素来规矩极严,府内的事是绝不允许外传的,一旦被发现轻则杖责,重则直接打死;府邸初建时曾处置过几个,后来就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胤禛很清楚,这件事若被老八他们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借题发挥,在皇阿玛跟前中伤自己。 这件事……胤禛闭目屈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着,不知在想什么,而这一想就是整整一夜。 天亮后,胤禛睁开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眸,起身对同样站了一夜的周庸道:“走吧,去含元居。” 同一时间,凌若打量了铜镜中梳装整齐的自己一眼,将手递给水秀,任她替自己套上金银双色绞成的戒指淡淡道:“走吧,咱们去给嫡福晋请安。” 到了那边发现瓜尔佳氏已经到了,逐在行过礼后挨着她坐下,在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后轻声道:“姐姐来得可真早。” 瓜尔佳氏笑一笑道:“准备了这么久的好戏要上演了自不能错过,倒是妹妹,你说王爷今儿个真的会来吗?” “周庸昨日回府,我相信以他对王爷的忠心,一定会将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述予王爷;只要王爷不希望事情再恶化下去,就一定要做出一个决断。咱们尽管看着就是了。”凌若啜了口清香四溢的茶漫然说着。 “你倒是将人心揣摩的透彻。”瓜尔佳氏说着将目光移了开来,就这说话的功夫,温如言也到了,她在对面坐下,朝两人微微一笑,不需言语已明白三人皆是想到了一会儿。 看人来了不少,那拉氏颇为高兴,“难得几位妹妹都在,恰好可以一起帮着商议商议灵汐的婚事,为着这事我都头疼好些天了。” “灵汐格格要出嫁了吗?”陈格格讶然问道。 “倒是还没有,不过灵汐已经及竿,这夫婿人选该是时候挑选起来了,否则若是晚了耽误她出嫁,岂非不好。”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道:“李氏死后,这孩子一直由我在抚养,也可说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品性淳良,敦厚亲善,与她额娘截然相反,这些年我是真心将她当亲女儿看待,如今她年岁渐长,总想着能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能有嫡福晋这位嫡母,真是灵汐格格的福气。”陈格格恭维了一句又道:“不知嫡福晋可有看中的人家?” “倒是有那么几个,你们帮着瞧瞧哪个更好些。”随着那拉氏的话,三福将早就备好的册子一一分发给诸人,却是记录了那拉氏口中那几人的一些情况。 凌若一打开赫然发现第一页就是她曾替伊兰介绍过的探花郎魏源,嫡福晋将他放在第一个,看来也甚是看好。 今科殿试一甲皆是少年才俊,无奈状元已经成了公主额驸,榜眼又有妻室,唯有这探花因之前家境贫困,一直未曾娶妻,成了香饽饽。 再往后翻,好几个都是今科进士,还有几个是世家子弟,瞧着皆还算不错,唯有一个特别些,竟是商家子弟,在本朝商户的地位虽有所提高,但还远远不能与读书人相提并论,然在看到他的姓氏时众人又释然了,钱敏之,姓钱,闻名天下的三大富商之一钱锐也是姓钱。 那拉氏等她们都翻完后方才含笑道:“如何,几位妹妹可有中意的人选?” 年氏将翻了几页的册子随手往小几上一扔,语含不屑地道:“皆不过是平庸之才,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坐在她下首的宋氏闻言諂笑地奉承道:“福晋父兄皆是人中龙凤,自是看不上这些,但对其他人来说已经算很难得了。” 那拉氏听了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面色如常地笑道:“年妹妹的几位兄长都是好的,可惜辈份不当,年岁不当,又全都早已成家,而子息辈又皆比灵汐年幼,这姻亲却是结不成了呢。” 年氏扬一扬唇,并不说话,瓜尔佳氏见状进言道:“依我看,这个魏探花不错,学富五车,且听说为人至孝,凡孝诚之人皆有一颗仁厚之心,将来必会善待灵汐格格。” 在她之后,好几个人也各自说了意见,既有倾向于进士的也有倾向于世家的,唯独没人提钱敏之,在她们看来,这三大富商之一的钱家虽说有钱,但论门第始终是低了一些,配不得亲王格格。总的来说,倾向魏源的人更多些。 正商议着,佟佳氏走了进来,刚进门便忙欠身道:“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 “无妨。”那拉氏指了指年氏对面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这刚挨着垫了织金垫的椅子,就听得宋氏凉凉道:“佟福晋如今也不需要伺候王爷了,怎么反而来得比咱们更晚,难道贪睡过了头?” 佟佳氏睨了一眼宋氏,以前她得宠时,宋氏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而今见她失宠,便迫不及待地出言奚落,真是一个可耻小人。 虽说心里不悦,面上却依然盈盈浅笑道:“姐姐误会了,原本早就该到的,哪知临出门时弘昀有些咳嗽,我怕他出事,便陪了一会儿。姐姐也知道弘昀那身子,虽捡了条命回来,却一直羸弱得很,天气稍有点变化就易犯病,太医几乎是天天往咱府里跑。” “弘昀……”宋氏拭了沾在唇边的茶渍抬眼讥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排这个弘字辈呢。” 这话一出,佟佳氏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府里流言虽闹得沸沸扬扬,但从没一个人当着她的面提过,连年氏也不曾,她宋氏什么东西,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她。 不等她发作,那拉氏已不悦地道:“好了,越说越没谱了,都少说几句。还是继续说灵汐的婚事吧,趁着今儿个人齐,定一定,我到时候也好与王爷说。” 佟佳氏捺了心中的怒意,取过册子看了几眼后,指着最开头那个魏源道:“妾身瞧着此人不错,学识人品皆是上上选,不若就他如何?也不算辱没灵汐格格。” 那拉氏心中原本也是中意魏源的,颔首道:“那就此人吧,若王爷没有意见,便……”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袭宝蓝色长袍的胤禛走了进来,起身见礼,又惊又喜地道:“王爷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倒教妾身一些准备也没有。” 胤禛扶了她起来,沉吟道:“我有几句话要先单独与你说。”此事非同小可,莲意是嫡福晋,该当第一个知道。 那拉氏见他神色凝重,晓得必有什么要紧事,忙随了胤禛转去内堂,留下一干人等在那里暗自猜测,其中最忧心如焚的莫过于佟佳氏,蜷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握紧,会否……会否是在说自己的事? 宋氏兴灾乐祸地看着佟佳氏,至于瓜尔佳氏则借着举茶的机会悄声问旁边的凌若,“你说王爷真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了吗?” “王爷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事关王府与自己名声,断然不会再拖下去。”凌若低头拨弄着指上的金银双色戒轻声回答。 “希望这一次王爷不会再姑息。”瓜尔佳氏轻叹一声,上一次她们皆以为佟佳氏在劫难逃,哪知竟被她轻易逃过,是以此次虽同样做到万全,依然不免有些忧心。 “好运可一不可再,佟佳氏的好运该是时候终结了。”凌若默然一笑,并非因瓜尔佳氏那般担心。因为她很清楚,那张脸固然可以令胤禛容忍佟佳氏许多,但也并非全无底限,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何况还是胤禛那么强势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胤禛与那拉氏并肩自内堂出来,随着他们的出现,屋中一静,再没有任何声音,均巴巴地看着他们。 那拉氏随胤禛一道坐下,神色凝重无比,沉静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最终停在强作镇定的佟佳氏身上,启声道:“最近府中闹得极凶的流言,想必各位妹妹都有所耳闻。” 不怎么说话的戴佳氏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嫡福晋可是说昀阿哥并非王爷亲生一事?” 胤禛眼皮子因这句话而猛地跳了一下,神色亦越发冷暗,那拉氏瞥了他一眼,见他不言,只得叹了口气道:“正是,不过有一件事诸位妹妹尚不知道,此事不止王府在传,外头也在传!原本王爷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是子虚乌有,所以没放在心上,但如今越传越不成样,再放任下去,只怕会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滴血验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众人齐惊,年氏更是皱了细致的双眉道:“难道连府外也有?”若真是这样便麻烦了,不论是与不是,闹出这么一个事来,对王府声誉都会有所损害。 那拉氏睨了胤禛一眼,见他朝自己点头,便叹然道:“咱们深居简出,不晓外头的光景,此次还是王爷身边的小厮得暇去茶坊中听说书的时候,才知道民间早已在传言此事,而且还绘声绘影,连名带姓分毫不差,甚至连昀阿哥身上的胎记都一清二楚。王爷与我说过后,都觉得此事甚为蹊跷,所以想与几位妹妹共同商议商议。” “无风不起浪,空穴亦难来风。”年氏转着指间的玛瑙戒指道:“咱们之前都将此事当成笑话来听,未曾当真,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她话音刚落,佟佳氏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去,含悲带泪地望着胤禛,摇头道:“妾身没有,妾身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求王爷明鉴!” 胤禛静静看着她,始终未曾说话,倒是瓜尔佳氏扬了扬眉淡然道:“既不曾做过,又何必急着求王爷,岂不闻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吗?” 她这话分明是在暗指自己心中有鬼,佟佳氏怨恨地瞥了她一眼,复又哀哀垂泪委屈地道:“姐姐只知清者自清,却不知流言猛于虎,当初岳飞那样精忠报国,皇帝还不是听信流言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纵是身后流芳百世又有什么用,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前例在前,妹妹焉有不怕之理。” 年氏嗤笑一声,冷声道:“拿自己与岳飞比,也不怕贻笑大方。” 佟佳氏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说得尴尬不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有反驳一字;自己此刻已经落了下风,再与她针锋相对逞一时痛快,只会害了自己。 “罢了,你先起来。”胤禛说了他进来后与佟佳氏的第一句话。 “瞧王爷这样子,对佟佳氏借种生子的事似乎还不尽信。”瓜尔佳氏小声与一旁的凌若说着。 凌若笑而不语,只做了一个继续看下去的眼神。越不尽信,结果出来时效果才会越好。 年氏展一展妃红刺金的袖子漫然道:“其实想知道昀阿哥究竟是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很简单,滴血验亲就成!” 这句话与许多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拉氏更是缓缓点头,“不错,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不能验!绝对不能验! 佟佳氏脸上血色尽失,唇间的银牙因为颤抖而咯咯轻响,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要她整个人淹没,没人比她更清楚滴血验亲会是什么结果,弘昀的血与胤禛是绝对不会相融的。 “这……好吗?”戴佳氏有些犹豫地说着,若验下来弘昀确是王爷的亲骨肉,那此事于弘昀而言无疑是一个污点,万一将来他长大了从旁处得知此事,心里免不了也会有疙瘩。 “那总好过眼下这样不明不白。”年氏冷笑,“王爷是龙子凤孙,血统高贵,这王爷的子嗣自然也要清清白白,容不得一点污瑕。” “王爷认为呢?”那拉氏举目相问。 不待胤禛说话,佟佳氏已经跪下垂泪道:“妾身原本是一介卑微之身,蒙王爷不弃收在身边恩宠有加,妾身如今拥有的一切均是王爷所赐,王爷若是开口要收回,妾身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弘昀不同,他与弘时、福宜一样都是王爷骨血的延续,然现在王爷却要疑心于他,你让弘昀长大后如何做人?” “弘昀不会知道这件事。”胤禛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别过脸去对周庸道:“准备清水!另派人去将弘昀抱来。” 见他下定了决心要滴血验亲,佟佳氏心中浮起绝望之感,难道一切真要到头了?不!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一定,一定会有办法! 这样想着,她艰难地爬起身道:“弘昀不喜欢别人抱,还是妾身去吧。” 在胤禛默许之后,佟佳氏扶了李卫的手回到兰馨馆,彼时弘昀已经醒了,被奶娘抱在怀里喂奶,因为哮喘的缘故,使得他比一般四五个月的孩子身量要小,瘦瘦弱弱的,养了这么久,头发还是跟刚出生时差不多。 奶娘一出去,画眉就慌张不已地问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真要将昀阿哥抱去吗?” “不抱去还能跑不成?”佟佳氏紧紧皱着双眉,怀中的弘昀此刻就是一把要命的利剑,随时会让她万劫不复。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一定要在滴血验亲之前想出办法来才行。 李卫在一旁瞧出几分端倪来,艰难地问着旁边的画眉,“昀阿哥他当真不是……” 画眉沉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不用瞒你了,当初主子被王爷禁足,怕会因此失宠,所以命咱们去外头寻了一个男人来,借种生子,事毕之后那男人已被灭口,照理来说此事不该有人知晓。如今王爷要滴血验亲,这不是摆明了要主子和昀阿哥的命吗?”说到这里她焦急道:“李卫你素来胆大心细,脑子也灵活,快帮着主子一道想想法子,好将这劫给化了。” 李卫惊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奴才入王府前,曾听说如果在清水中加入白矾纵是非嫡亲亦可相融。” 佟佳氏目光一亮,复又黯了下去,颓然道:“水是周庸准备的,咱们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 李卫想想也是,在一阵苦思冥想后,骤然抬头,阴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一计可以永绝后计,就看主子是否狠得下这个心!” 佟佳氏精神一振,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忙命他快说,在听到李卫近乎疯狂的计划后,纵然是她也忍不住一惊战栗,死死盯着李卫,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含元居 众人在等了近半个时辰后,已经颇为不耐烦,年氏更是将喝了一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该不会是知道滴血不融,所以怕得不敢来了吧?” “事情还没有明确,妹妹莫要胡说,没的坏了昀阿哥名声。”那拉氏轻斥了一句,年氏轻哼一声,别了脸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后,胤禛也有些不耐了,扬脸对周庸道:“去外头看看,佟福晋过来了没有。” 不等周庸答应,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去了许久的佟佳氏,抱在怀中的可不就是弘昀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病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清水早已经备下,只需用银针在两人身上各刺出一滴鲜血便可见分晓,一时间众人均是摒了呼吸,静待结果。 看到周庸拿了细长尖锐的银针过来,还没等刺,佟佳氏已经轻呼一声,将弘昀又抱紧了几分,面露不忍之色。 周庸见状,知她是心疼孩子,当即道:“佟福晋放心,这针扎着不会很疼的。” “不是扎你身上你当然不疼。”佟佳氏伤心地道:“弘昀自出生后就一直害病,好不容易安生两天,又要被亲阿玛疑心,往他身上扎针,我可怜的孩子,人家是阿哥,你也是阿哥,凭甚就这般命苦。” 她护着不肯放,周庸也不敢用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那拉氏见这样僵着不是个办法,起身走到佟佳氏面前道:“我与妹妹一般都是为人母的,知道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的那种心思。但是妹妹可曾想过,若不过这一关,弘昀纵使长大了也要一直背负着这个流言,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这难道是你愿见的吗?” 见佟佳氏抱着孩子的手松了几分,那拉氏知其被自己说动了心,又将语气放缓了几分道:“把孩子给我吧,只要他是王爷的亲骨肉便绝对不会有事,而且从今往后,你们母子都可以堂堂正正抬起头,王爷与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府里府外,没人可以再议论你们分毫!” “来,把孩子给我吧。”她伸手,殷殷看着佟佳氏。 佟佳氏尽管还是满心不舍,但也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道理,绘着兰花的长指轻轻抚过怀中小小的脸庞,弘晖忽地咧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朝她笑了一下,天真无邪。 那一笑令佟佳氏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眼泪不可自抑地落了下来,手指剧lie颤抖着,近乎痉挛一般。 良久,她终于收回手,将弘昀交到那拉氏手中,就在那拉氏抱着弘昀转身的时候,一直站在佟佳氏身后的画眉眸光微闪,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凌若身后不远处。 不知弘昀是因为离开了亲娘的怀抱,还是因为知道了有人要拿针扎他,刚才还在笑的他突然瘪嘴哭了起来,短短的四肢不断动着,似要挣脱那拉氏的怀抱,一时倒有些难以扎针。 胤禛蹙了蹙眉,招手将周庸唤到近前,取过银针对着左手食指用力一扎,立时有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于清水中。 周庸躬身退开,往正在哄弘昀的那拉氏走去,在经过凌若所坐的位置时,突然听见一声轻呼,还没等看清就被人撞得一个踉跄,往前跌出好几步,倒是没摔着,但是捧在手中的那碗水却是洒了个干净。 “怎么了?”胤禛看着骤然站起的凌若,甚是奇怪。 凌若神色怪异地朝后面看了一下,发现画眉鬼鬼崇崇躲在后面,适才只顾着注意佟佳氏,竟没注意到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来的。 适才她正坐着,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刺痛,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把恰好经过她身前的周庸给撞了个正着,此刻背上还隐隐有些作痛。 见胤禛还等着自己回话,忙如实道:“妾身适才背上突然有些疼痛,所以一时没控制住站了起来。” 年氏嗤笑一声,闲闲道:“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周庸端了滴有王爷鲜血的碗过来时候疼,凌福晋,你这疼痛犯得可真是时候。” 凌若低头,未理睬于她,待得重新在椅中坐下后,手悄悄地往背上一抹,莹白的指尖竟出现一点血迹。 瓜尔佳氏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举袖掩唇轻言道:“刚才从意告诉我,你站起来前,画眉往你这边靠了靠,手里仿佛拿着什么东西。你说刺痛,又有血迹,我猜很可能是拿针一类的东西在刺你。” 凌若又惊又怒,回头狠狠地剜了躲在别人后面探头探脑的画眉一眼,吓得她立时又缩了回去。 这水既然洒了,当中的血自然无用,周庸在又取来一碗水后,惭愧地道:“请王爷再滴血。” 胤禛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又刺了一针滴血在水中,而后周庸又端至那拉氏跟前准备扎针取血。 这一次倒是没意外了,但是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弘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不住喘气,那拉氏亲眼看着那张脸由红转青,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那拉氏吓得脚都软了,总算还有几分清醒,知道这是哮喘发作的症状,找了一圈后朝佟佳氏急切道:“昀阿哥平日带在身上的那个香囊呢?” 当时太医在将弘昀的病情控制住后,为怕他复发时来不及请太医,所以特意用几味可以舒缓哮喘发作症状的药配成一个香囊给弘昀配在身上,香囊里的药七日一换,以保证其疗效,这个香囊是从不离身的。 佟佳氏早已慌了神,手足无措地道:“香囊……不就挂在弘昀身上吗?是不是藏在衣裳里了?” 那拉氏赶紧拉开弘昀的衣裳,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带有药香的红色香囊,立时将之放在弘昀鼻下,可是一点效果都没看到,反倒是那张小脸的脸色越来越不对。 这个突变早已将诸人引了过来,胤禛更是快步走到那拉氏面前,看到弘昀吓人的脸色以及急促到极点的吸呼,心知不好,一边拉开弘昀的领口一边道:“立刻入宫去请太医。” 周庸赶紧答应一声,随手将碗一放,急匆匆就往外奔去,原本凝结的鲜血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晕染开来,直至将整碗清水都染成红色,透着一种妖邪的美。 佟佳氏将弘昀夺过抱在怀中,一直不停地摸着弘昀的脸,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可是事与愿违,弘昀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而周庸又一直未回,急得她直掉泪,实在没办法,抱着弘昀跑到外面跪在地上磕头泣道:“老天爷,求你不要带走弘昀,我就弘昀一个孩子,他又那么小,连路都不会走,求你千万不要那么残忍的带走他,我情愿折寿十年,二十年,只要他平安就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弑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佟佳氏不住磕头,每一下都重重碰在地上,将额头的皮都磕破了,可她恍若未觉,依旧不住地磕头,直至手臂被人牢牢抓住,是胤禛,些许怜惜在眸中流转,“不要再磕了,老天爷听不见的。” 佟佳氏摇头,神色激动地道:“不!只要我心诚,老天爷就一定会听到,王爷,弘昀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有他,不能啊!”她哭,犹如梨花带雨,而这恰恰是胤禛最见不见得的一幕,果然胤禛叹了一声,蹲下身将她揽到怀中,用佟佳氏许久不曾听到的温柔声音道:“梨落,弘昀不会有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 佟佳氏哀哀看着她,眸中水光深深,“王爷,弘昀真的不能有事,否则妾身也不想活了,还有,他……真的是王爷的血脉,妾身没有借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啊!” 看到她这样,胤禛不由得心一软,原本是想证实弘昀是否为他的亲骨肉,想不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看梨落的样子,似乎是自己多疑了。唉,只盼着弘昀能安然无恙。 温如言与凌若还有瓜尔佳氏一道远远落在众人后面,秋风吹过,拂起她垂落在鬓边的孔雀蓝流苏,“佟佳氏的演技当真是好,若非早早清楚她那些事情,连我都要被瞒过去。命根子?”她讽刺的一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哪有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姐姐心里清楚就好。”凌若浅笑着,眸光却是一派冰冷,任秋阳明澈似金也温暖不了分毫。 “昔日武后为昭仪时为了扳倒王皇后,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嫁祸,今日佟佳氏比武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瓜尔佳氏低头抚着缀在裙间的荷包轻轻说着。 “戏总是要曲折一些才好看。”凌若声音刚落下,前面突一阵骚乱,却是弘昀面色开始发黑,呼吸渐渐缓了下来,却不是正常那种好转,而是他开始无力呼吸,小小的眼睛不住往上翻。 “王爷!”佟佳氏已是面无人色,六神无主,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余人等亦是一脸着急,至于当中有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周庸怎么却这么久还不回来?可真是急死人了。”那拉氏急得不住张望院外,胤禛虽未说话,但神情间亦是着急难安。 终于在这紧要关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周庸拖着太医来了,却是容远。 看到他,佟佳氏犹如遇着救星一般,迫声道:“徐太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福晋放心,微臣一定尽力而为!”这一路上容远已经听周庸说了缘由,答了一句后顾不上喘气,立刻查看弘昀的状况,只一眼,神色便凝重起来,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让人抓住弘昀,而后自他的喉咙中缓缓扎了下去,一边扎一边注意弘昀的神情,原以为这金针渡穴之法可以将他急性发作的哮喘给压下来些许,但事实证明还是他过于乐观了,连着扎下四枚银针,弘昀依然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珠子不住地往上翻。 “徐太医,究竟怎么样,弘昀还有没有救。”见容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胤禛心如不妙。 容远叹了口气,拔下那几根银针拱手道:“请王爷和福晋恕微臣医术浅薄,回天无术。” 怔忡半晌,佟佳氏的喉中骤然暴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声,“不!我的弘昀不会死!不会!” 这个消息对胤禛亦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身子微微一晃,勉强站住后,艰难地道:“徐太医,当真,当真无法?” “昀阿哥哮喘时间发作过长,期间又没有得到有效的舒缓,导致他出现窒息的症状,微臣原本想以金针渡穴来使他缓过气来,可惜……请王爷和福晋节哀。”容远惭愧的说着,太医院未必没有比他医术更高的,譬如齐太医,但是,以弘昀的情况绝对是拖不了那么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弘昀停下了微弱的呼吸,原本还在抽动的手脚也停住了,安静的仿佛是睡觉了一般,然这一觉却是再也不会醒来。 “昀儿?昀儿?”佟佳氏愣愣地看着垂头不动的弘昀,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不断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昀儿,你不要吓额娘,快醒醒!” 那拉氏抹一抹渗出眼角的泪,咽声道:“弘昀已经去了,妹妹莫要太难过伤了身子。” “不会的,我的昀儿不会抛下额娘一人离去,不会!”佟佳氏喃喃说着,然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她喉间溢出,震碎了天边浮云。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昀儿才那么小,为什么要带走他,为什么啊?难道我这做额娘的折寿还不够吗?”她仰头大哭,不断滑过的泪水冲掉了她敷在脸上的脂粉,露出苍白若魅的真实脸色。 众人皆是一阵嘘唏,陈格格等人更是陪着一道落泪,劝了好一会儿才令佟佳氏止了哭声,只默默垂泪。 谁都没想到今日会变成这样,既然弘昀已经死了,自然再没有滴血验亲的必要,何况也从来没听说过活人与死人滴血相验的事。 “莫哭了,弘昀那么懂事,若知道你这个额娘因他这般伤心难过,他就算去也去的不安心。”胤禛忍着心里的难过安慰她。 佟佳氏倚在胤禛怀中不住抽泣,见她情绪有所平复,胤禛对候在旁边的周庸道:“将昀阿哥抱下去好生安葬。” 像弘昀这样已过百天并且取名的阿哥死后可以按例葬入皇陵,并且论序排辈,在宗册上留下一笔。 佟佳氏不舍地将已经没有气息的弘昀交给周庸,过了今日,他们母子就是阴阳永别了,再无相见之日。 昀儿,莫要怪额娘心狠,额娘也是被逼无奈! 你放心,额娘一定会查出是谁散播流言害咱们母子,到时候,额娘定要他百倍偿还,以祭你在天之灵! 就在周庸抱了弘昀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人闪出跪在胤禛面前,“王爷,奴才有话要说。” 第三百二十六章 指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要说什么?”胤禛诧异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前的人,他自是认得,正是李卫,原先跟在凌若身边,后来梨落说这个下人看着甚是机灵喜欢,便将他要在了身边服侍,只是这个时候他出来做什么。 同样诧异的还有佟佳氏,所有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而她也顺利逃过这一劫,李卫还要说什么? 李卫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奴才是佟福晋的奴才,本当忠心待主,不言主子是非对错,但是这一件事奴才实在是难以装聋作哑,违背自己的良心;所以哪怕背上叛主的骂名,被指不忠不义,奴才也要将实情说出来。” 胤禛睨了神情有些不自然的佟佳氏一眼,冷然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李卫抬头,目光深若幽潭,在面对胤禛审视的目光时并未有丝毫回避,吐字清晰地说出石破天惊之语,“昀阿哥之所以会哮喘发作,并不是意外,而是佟福晋有意为之,昀阿哥是她亲手所杀!” 此言一出,举目皆惊,所有人皆掩口惊呼,纷纷看向脸色苍白若雪的佟佳氏,而后者已是冷汗涔涔,浑身汗湿,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死死盯着李卫,简直像要噬人一般,“你在胡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何曾害过弘昀,莫不是因为我之前责了你几句,你就在这里陷害我!” “你不曾责过我,我也不曾害你。”李卫的冷静令佟佳氏害怕,唯恐他真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似乎嫌刚才说的还不够,又语出惊人地道:“王爷,昀阿哥并不是您的亲骨肉,是佟佳氏为了复起,保住自己的地位,借种生下的孩子。” 凌若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好戏终于开始了。 胤禛眉心突突直跳,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说清楚!” “嗻!”在答应时,李卫目光掠过面无人色的佟佳氏,那一瞬间,佟佳氏从他眼中看到了厌恶以及深深的不屑,浑身一个激灵,隐约明白了什么,抬头在人群中扫过着什么,在看到遥遥立于秋阳下的凌若时,眸光恨到了极点,想来若非胤禛等人在场,她就要扑过来将凌若生吞活剥了。 对于这个目光,凌若只是浅浅的笑着,恍若无事,是啊,佟佳氏已经是网中之鱼,插翅难飞,这样的恨与怨,实在不足挂齿。 那厢,李卫的话正在缓缓叙说着,一句一句,逐渐将佟佳氏送上无法回头的绝路,“回王爷的话,奴才也是后面才知道的,原来当日王爷将佟福晋禁足后,佟福晋为怕失宠,所以盘算着让长寿他们去头寻了一个男人来,偷偷运到里头,一夜之后又偷运了出去,为怕走露风声,佟福晋让长寿将那男人灭口。” “之后佟福晋顺利怀孕,并且指其为王爷的子嗣,生下昀阿哥,原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后面会被翻出来,王爷更是要滴血验亲。佟福晋心里明白,昀阿哥的血是绝对不会与王爷相融的,为了保住自己,佟福晋想出一条绝计来。” “是什么?”年氏奇怪地问道,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回忆佟佳氏抱了孩子来之后的点点滴滴,实在不明白她是何时下的手,这哮喘又不是说发病就能发的。倒是容远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是太医,什么东西能引致哮喘发病自是再清楚不过,如今是秋天,柳絮自是没了,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四季皆有,莫非就是这个? “弑子!”这两个隐约能闻到血腥味的字眼从李卫薄唇中吐了出来,即使刚才已经听过一次,再听得依然感觉无比震惊,那拉氏等人看向佟佳氏的目光亦充满了恐惧惊慌。 “李卫!”佟佳氏是真的害怕了,顾不得是否会惹来胤禛怀疑,急急打断李卫的话,“你疯了不成,弘昀是我亲儿,我怎会害他!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年氏最见不得她,当下冷笑道:“呵,到现在还在摆侧福晋的威风,真是可笑。”她扬一扬小巧的下巴,对李卫道:“尽管说,有王爷与我在,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打断谁的腿!”这话无意中却是将那拉氏越了过去,又或者她是刻意给那拉氏难看。当日陈一泽虽然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者,但所有能查到的证据都隐隐指向那拉氏。想到很可能就是她害了福宜,年氏自然不愿让她好过。 那拉氏只是看着李卫,仿佛根本没听到年氏的话语,静静道:“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弑的子?弘昀可是在我怀中突然发的病。” 此时,容远插话道:“嫡福晋有所不知,哮喘遇到易敏物时并不会即刻发病,而是有些许的延迟,就是说很可能在抱给嫡福晋之前就已经被诱发了。” “徐太医说的不错。”李卫接过话道:“佟福晋明白,只要昀阿哥死了,那么所有事情都会不了了之。为了避免被怀疑,她并没有在去抱昀阿哥时下手,而是将心思动到了昀阿哥所患的哮喘上。”他环视了四周一眼道:“这秋天虽然没有柳絮,但花粉却处处有之,佟福晋命奴才们替她找来花粉,嵌在指甲当中,这也是为何却这么久才过来的原因。” 宋氏脑海中灵光一现,大声道:“我知道了,就是刚才她不断摸昀阿哥脸的时候,趁机让昀阿哥将花粉吸了进去。” 众人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果然如此,难得宋氏聪明了一次。适才那番举动,她们只道佟佳氏是舍不得昀阿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趁机害命,这番机心当真狠毒又缜密,若非李卫揭穿,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错,昀阿哥就是这样病发。”李卫一脸沉重,“原本有那香囊在,不至于要了昀阿哥的命,但佟福晋在来之前将香囊内的药全取出,随便换了几种不相干的药进去,所以才一点效果也没有。若王爷不信的话,可以请徐太医打开香囊查验。” 第三百二十七章 狠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验!”胤禛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容远点点头,命人取来小剪子,将香囊的封口拆开,如今往仔细了看才发现香囊除却正常的封口外还有一道淡淡的缝印。将药全部倒出后,容远只看一眼便道:“果然如此,这些药对哮喘之症根本毫无帮助。” 李卫继续道:“之后佟福晋为了避免在昀阿哥病发之前验血,故意让画眉走到凌福晋身后,用针刺之,使毫无防备的凌福晋跳起来撞翻了周庸手里的碗,再之后的事,王爷与诸位主子都清楚了,不需要奴才再说一遍。至于让昀阿哥丧命的花粉,奴才相信此刻应该还残留在佟福晋指甲中才是。” 胤禛冷冷瞥了周庸一眼,后者会意,不顾佟佳氏的反抗,抓起她的手伸到胤禛面前,果然在她指缝中尚留有淡黄色的粉末。 “好!真是好!”胤禛额头青筋直跳,良久后自森冷的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来,“佟佳梨落,你这个额娘可真是狠得下心肠,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杀的这般不动声色。还演了那么许久的戏,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当成猴子来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佟佳氏不住摇头,神色慌乱无比,想过去抓住胤禛的袖子。 “不许碰我!”胤禛狠狠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摔倒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那一刻,所有恩爱宠溺都化成了虚无,所剩下的唯有愤与怒。 “王爷,您莫听那狗奴才胡说,他是蓄意陷害妾身,妾身平素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怎会杀弘昀呢!”佟佳氏急着替自己辩解,却不想适得其反,胤禛脸上浮现浓浓的讽刺之色,“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傅从之呢?”见她发愣,胤禛又道:“若没有傅从之的事,我或许还会信你几分,可是现在只觉得你虚伪的让人恶心!” 见胤禛不愿相信自己的话,佟佳氏着急万分,她清楚知道满院这么多人,是不会有人替她求情的,她所能抓住的只能是胤禛,泪如雨下,不断冲落脸上的残脂败粉,转了话语道:“王爷,就算妾身真杀了弘昀也绝对不是出于本心。”说到这里她恨恨一指李卫道:“是这个奴才,他怂恿妾身这么做的,所有一切也都是他想出来的,妾身……妾身是受他蒙敝才会做此糊涂事。”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弘昀并不是我的儿子?!”胤禛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额间布满了密密的红点,皆是过于气恨所致。 佟佳氏感到呼吸一阵困难,但真正令他害怕的是胤禛的眼神,这一刻,她在胤禛眸中的身影是扭曲的,入府四年,她尚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自己,可怕……可怖…… “我……”仅仅一个字,她便颓然闭起了嘴,因为再狡辩只会让胤禛更恼恨自己。下一刻,一个耳刮子重重掴在她左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声音。 “贱人!枉我这样宠幸于你,你居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胤禛是真的怒极了,根本想都不想就一掌挥了下去。 佟佳氏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胤禛脚下,哭嚎哀求,“王爷妾身知错了,求王爷网开一面,再饶妾身一次吧,妾身保证一定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听到这里,温如言突然对凌若道:“你说王爷会心软吗?毕竟那张脸可是像极了八福晋。” 凌若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黑珍珠,曼然道:“我说过,男人可以允许女人许多罪行,甚至于杀人,唯独一个绿帽子是万万不能忍的,只要王爷是男人,这一次就绝对不会饶过佟佳氏。” “不过是否会赐死就不一定了。”瓜尔佳氏在旁边接了一句,眉眼间有所忧心,佟佳氏只要一日不死,她们就一日难以真正放心,这个女子实在是太难对付。 凌若仰头,眯眼看着天边耀眼的秋阳,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氏展一展袖子,冷笑道:“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吗?你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一句洗心革面就想一笔抹杀,真当律法为无物吗?” 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失望的看着佟佳氏道:“自入府后,你对我也算是尊贵有加,我视你为亲妹多有照拂,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懂事谦逊的女子,哪知竟是这般包藏祸心。” “王爷……”佟佳氏不理会她们的言语,只是哀哀地看着胤禛,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再饶自己一次。 许久,胤禛终是说话了,“我一直以为以前的月如和叶秀已经够狠毒了,如今与你一比才知道,真正狠毒的人是你,枉我还幸你宠你那么久,即使知道你与傅从之有旧情,甚至派人杀了傅从之,依然饶过你,只是略施薄惩。可是你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是背叛!是借种生子!是弑子!”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佟佳梨落,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昀阿哥真是可怜,居然摊上这么一个额娘。”宋氏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那拉氏横目而过,淡淡道:“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一个野种,如何有资格称为阿哥!” 宋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身子微微一缩小声道:“是妾身疏忽。” 佟佳氏早已是哭得不能自己,泣声道:“王爷只知妾身狠毒,却又是否知道妾身狠毒为的是什么?妾身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想留在王爷身边罢了,妾身真的舍不得王爷。”她止一止泪又道:“妾身原本只是想说一个谎言,可是等这个谎言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为了不让谎言露馅,就得被迫继续说着一个又一个谎言,并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刚才杀弘昀的时候,妾身的心当真好痛,犹如刀割一般,可是妾身没办法,妾身错了,所以就一定要亲手去纠正这个错误。弘昀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爷难道真的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肯给妾身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下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圣人也说过: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说话的是凌若,这也是她今日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声。 缓步而来,神色肃然,待走到佟佳氏面前时方停下脚步,“佟福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爷才犯下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行,那么换而言知你就是将所有一切的错事皆推到王爷身上,让王爷替你背负这恶行。如此,你还敢说自己爱王爷?还敢说自己悔改?” “钮祜禄凌若!”佟佳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吗?李卫――根本就是她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亏自己还这般信任他,真是此生犯下的一个最愚蠢行! 她发誓,只要自己能逃过这劫,必要钮祜禄凌若不得好死! 年氏难得地赞同凌若的话,唇色微弯地道:“凌福晋说的不错,佟佳氏根本毫无悔改之心,不过是为了活命而说出的违心之语罢了,王爷万不能就此姑息了去。” 瓜尔佳氏亦惶惶说道:“是啊,而且佟佳氏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狠下心,还有什么是她狠不下心的,若她依旧在府中,只怕妾身等人日夜皆不能安心了。” 在她们之后,其余几人亦纷纷要求胤禛严惩佟佳氏,一来自是忌惮她的狠毒狡诈,怕此时不斩草除根将来会祸害到自己;二来亦是因为佟佳氏这些年得尽胤禛恩宠,嫉妒使然。 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所谓的笑语嫣然,和睦相处,皆不过是嫉妒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胤禛目光连闪,不时有厉色闪过,看得佟佳氏一阵阵惊惶,她清楚,自己的命运皆掌握在这个男人的下一句话中。 此时,温如言忽地说了一句,“李卫只在兰馨馆伺候了这么些时日,便知道佟佳氏许多害人的事;那么以前呢,难道佟佳氏就没有害过一个人吗?” 这句话提醒了胤禛,目光骤然转向已经吓得不敢动的画眉身上,“来人,将这个丫头拖下去严刑拷打,直到她肯交待一切为止!” 画眉身子抖若糠筛,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会去听她这些话,周庸命人将她拖下去,亲自监刑,尽管隔着很远,依然能听到画眉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佟佳氏的脸色就在这哭嚎声中渐渐失尽血色。 画眉不禁打,只一会儿功夫就将她侍候在佟佳氏身边这些年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供了出来。 胤禛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再听着这些话更是难以忍受。 唯一可惜的是,画眉是含香之后来的,对于佟佳氏曾陷害凌若,指其推她下水的事并不知晓。 “佟佳梨落!原来我一直都错看了你。”这一刻,胤禛真想剖来佟佳氏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心是不是黑的,否则怎能这样冷血狠毒! “来人!”胤禛没有再给佟佳氏任何辩解的机会,又或者他已经腻烦的不愿再听,在两个守卫快步进来,一左一右将佟佳氏挟住的时候,他瞪着发红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将这个贱妇拖下去,赐――” 看着那张脸,后面那个“死”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明知是替身,可他依然有一种看着湄儿的感觉,仿佛要被赐死的不是佟佳梨落,而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纳兰湄儿。” 年氏见状微微心急,“王爷,佟佳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于情于理都该赐死!” 至于那拉氏等人虽未说什么,但看各自的神色,皆是与年氏一般心思。 是啊,她犯的罪行实在太多了,罄竹难书,不杀她实在难堵悠悠之口。 胤禛闭目,让自己不要去看那张脸,“赐――” 正当那个死字即将脱口而出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清脆如珠的声音,“妾身斗胆,求王爷恕佟佳氏一命!” 她的意外求情,莫说年氏等人睁大了眼,就是佟佳氏也不敢置信,诸人之中,钮祜禄氏应该是最恨她的,为何现在反过来替她求情? 连早已知晓今日这一切的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凌若唱的是哪一出。 “为什么?”胤禛同样奇怪。 凌若不慌不忙地扶一扶髻上即将滑落的杜鹃花道:“论罪,佟佳氏当然是罪无可恕;但是论情,她好歹陪了王爷四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此事又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佟佳氏的下场早晚会传到外面。王爷亲口诛杀,知道的自然说王爷铁面无私,以律法为重;可是不知情的就会以为王爷狠心绝情,不念这四年情份。所以妾身认为,留佟佳氏一命,赶出府去即可。” 胤禛被她说得意动,阻止想要说话的年氏,低头思忖片刻,终是沉沉地点了下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低头,瞧着一脸企盼的佟佳氏,有微不可闻的叹息挟杂在言语中,“罢了,就依凌若所言,褥夺佟佳氏侧福晋名份,赶出王府!” 佟佳氏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竟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赶出府去就意味着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佟佳氏叩首谢恩,手不自觉地抚过完好无损的脸庞,心中的希望并未彻底绝去,只要这张脸在,她一定还会有东山再起之时。一定会! 钮祜禄凌若,别以为你替我求情,我就会感激你,休想!你将我害的这么惨,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随后,佟佳氏被剥除一应锦衣华服,除下所有珠钗首饰,仅一身粗布灰衣,被赶出了雍王府大闹。 在回到净思居后,温如言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妹妹何以会突然心软,佟佳氏是狼子野心,她绝对不会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的。” 凌若把玩着拿在手里的盏盖冷然道:“姐姐以为死是最大的惩罚吗?”不等温如言回答,她已经将盏盖往茶盏上一扔,拍手冷声道:“我却认为,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因为我会让她受尽各种人间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八个字,带着无尽的森然,如一块千年寒冰,连明暖的秋阳都似乎弱了几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快,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就知道凌若并没有夸大此言,在往后的日子里,佟佳氏绝对会后悔为何没有让胤禛赐死自己。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解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净思居外,水月正与平时一样清扫庭院,不过此次因为屡次三番害自家主子的佟佳氏终于被废为庶人赶出府,她心情特别好,一边扫地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在将秋叶落花扫到一处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靴子,沿着靴子往上瞧,水月看到了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庞,喜悦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横眉竖目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见主子。”来者正是李卫,他搓手笑道。 “主子?你的主子不是在兰馨馆吗?”说到这里,水月又故作恍然地道:“我差点忘了,你主子已经被废了侧福晋名位,赶出王府沦为庶人。怎么?佟佳氏倒台了,你就想起原来的主子,想再回来?” “不是,你听我说……”没等李卫把话说完,水月已经拿着竹帚使劲将他往外扫,嘴里不耐烦地道:“主子才不会见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墙头草,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卫被她赶得连连后退,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待见水月要将庭院的大门关上,他连忙扒住门框无奈道:“水月,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不想听!”水月没好气地道:“从你跟佟佳氏离开净思居的那一天起,我跟你就已经无话可说。最后再说一次,滚!” 说罢,扬起竹帚作势欲打,见李卫还是不肯离开,她一咬牙当真打了下去,这一下也将憋在心中许久的怒气给统统发泄了出来,“没良心的小人,一直以来主子是怎么待你,可你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背弃了主子的信任,如今还有胆子回来,李卫,你可真够没脸没皮的!” “住手!”正当李卫挨着竹帚的打,寻思自己是不是改日再来时,院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却是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在里面说话的凌若等人。 趁着水月一个愣神的功夫,李卫赶紧绕过她和那把要命的竹帚,一个箭步来到凌若面前,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个头道:“奴才李卫给主子请安!” 水月一下子就急了,拉着李卫就往外赶,“都说了主子不要见你,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李卫直挺挺地跪着,任凭水月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倒是温如言在一旁笑道:“行了,不碍事的,你家主子自有主张。” 却说凌若,在李卫那一声请安后,眼眶一下子红了,在水月诧异的目光中,弯腰亲自扶起李卫,哽咽之中又有无尽的欢喜,“好,很好,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让主子忧心了。”直到李卫抬起头,才发现他的眼比凌若更红。 “该是我与你说对不起才是,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走吧,咱们去里面再说。” 刚转身,一只平伸的手臂立时出现在凌若身侧,“奴才扶您进去。” 凌若侧目,于欢喜的泪意中搭上了这只阔别以久的手,缓步往正堂走去。 水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回头,却是温如言,只见她努了一下嘴道:“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李卫根本没有背叛你家主子,一切皆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当真吗?”水月还不有些不敢相信,但眸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不信的话,便进去听个明白。”不待水月举步,瓜尔佳氏又补充道:“去将其他人也都唤来吧,相信你家主子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事情交待清楚。” 水月赶紧答应一声,扔了竹帚就跑,不消多时,便将水秀、小路子两人都给叫到了正堂,至于陈陌与安儿,他们刚来没多久,禀性与为人尚不清楚,也不知能否倚靠,是以水月长了个心眼,没有叫他们。待到了正堂,凌若与李卫果然就等在那里。 水月只急着将他们叫来,并未说是什么事,所以当水秀与小路子看到李卫时,神色皆是复杂了起来。净思居的几年令得他们几个早已情同兄妹,可是李卫却生生背叛了这份感情,让他们又气又恨,不知如何是好。 待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相互落座后,凌若眸光一转,扫过水月几人,凝声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与你们说实话,是关于李卫呢,其实――李卫从未背叛过我!” 水月已经知道了些许,倒是还好,水秀与小路子却是惊得几乎要跳起来。颤声道:“主子,这是真的吗?” 惟恐……惟恐是自己耳背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自是千真万确。”在肯定了水秀等人的疑问后,凌若缓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当日,她与胤禛刚从京便得知了佟佳氏怀孕的消息,凌若一直觉得此事过于巧合,前一刻被禁足,下一刻便有了身孕,上天当真如此眷顾佟佳氏吗?还是另有隐情? 为了释解心中疑惑,凌若翻阅了彤册,发现胤禛只在佟佳氏最后一次月事来过之后的第四天宠幸过她;而凌若恰恰就知道,凡女子者,在月事过后七天内都不可能受孕,所以当即便明白,佟仁氏腹中的孩子绝对不会是胤禛骨肉。 之后,她与瓜尔佳氏及温如言一道商议该如何查证此事,佟佳氏为人小心谨慎,想抓她把柄谈何容易。 在商议许久后,温如言提出一策,能否设法在佟佳氏身边安插一枚棋子,在取得她信任后慢慢搜集证据。虽说佟佳氏为人谨慎,不会轻易相信人,但事在人为,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凌若与瓜尔佳氏在仔细斟酌后,认为此计可以一试,然在人选方面却犯了难,这个人不止要忍辱负重,还要胆大心细,心思机敏,唯有如此才可能瞒过佟佳氏。 回去后,凌若将李卫单独叫了进来,问他可愿去当这个细作,论忠心,净思居所有人自是一样的,但若论能力与头脑,李卫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卫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哪怕是在凌若告诉他,可能会被所有人误解,认为他背信弃义,叛主求荣,李卫也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一句话,“只要能替主子、替小格格报仇,要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 第三百三十章 前因后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商定之后,事情便开始一步步朝着计划发展,借由伊兰来设局造成疏离反目的假象,然后将李卫一步步逼到佟佳氏身边。 至于孙大由,是他们一早瞄准的踏脚板,在进行的差不多时,凌若故意借李卫之口告诉佟佳氏她有心加害。 而李卫就顺理成章地向佟佳氏表示忠心,告诉她水中被下了红花。实际上,水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至于佟佳氏尝的那盏茶水之所以有红花的味道,是李卫在倒茶时,故意用袖子沾了茶水所致,去之前,他在袖子上抹了些许红花,瞒天过海。 此事过后,佟佳氏果然对李卫信任有加,认为他是真心投靠自己,之后更在凌若故意让水秀发现李卫“不忠”,扬言要处置李卫并打断他一条腿时,出言救下李卫,并留他在身边侍候。 凌若与瓜尔佳氏她们几番斟酌,均认为想要证明佟佳氏的孩子是否为胤禛亲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滴血验亲,这样就意味着必须要等佟佳氏平安生下孩子。 而这,也恰恰是当时年氏出手加害佟佳氏时,李卫毫不犹豫挡在佟佳氏前面的原因所在。 而这,也让佟佳氏对李卫去了最后一丝疑心,开始如长寿、画眉那般,全然地信任李卫。 恰恰也就是这个时候,赵清云出现了,百悦香还有事情发生的时间,都让凌若愈发确信佟佳氏是借种生子。在她的授意下,李卫开始悄悄地在暗中散播流言,至于府外,则由毛氏兄弟负责散播。 此事本就是真,散播起来自然有眉有眼。 面对愈闹愈大的流言,胤禛果然起了疑心,要滴血验亲。就在佟佳氏六神无主的时候,李卫趁机进言,让佟佳氏以香粉诱发弘昀的哮喘,又换下香囊中的药,只要弘昀一死,所有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凌若对佟佳氏太过了解,知道她是为了极度自私的人,为了自己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亲生骨肉。果然,佟佳氏接受了李卫的提议,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正当她以为可以继续安坐侧福晋的宝座时,隐忍许久的李卫在关键时刻亮出了锋利的宝剑,将她打落万丈深渊。 第一次听说这些的水秀等人皆是一阵目眩神驰,万万想不到,其中竟有这么多事情。李卫没有背叛主子,是他们误解了。 最激动的莫过于小路子,他红着双眼走到李卫面前,用力打了他一拳哑声道:“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李卫咧嘴一笑,同样用力握住他没有收回的手,“那还用说吗?咱们一辈子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有福同享我信,有难同当我才不信。”尽管心里激动得不行,但表面上小路子还是板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兄弟。” 凌若笑笑道:“瞒着你们是我的主意,怕被佟佳氏从中瞧出破绽来,这女人太过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令整件事前功尽弃。唯有在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的失望悲伤才会是真实的,没有一丝破绽。” 小路子也不过是嘴上抱怨一句罢了,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兄弟归来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期期艾艾地道:“李卫,刚才我拿竹帚打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你是假背叛,还以为……” “还以为我真叛主求荣啊!”在一阵轻笑后,李卫正色道:“我李卫虽然自问胆子不小,以前为了填饱肚子,连供奉死人的冥果都抢来吃过,但叛主求荣这种没心没肺的事却是绝对做不出来。既然叫了一声主子,那么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永不背叛!” 水月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你,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同样点头的还有水秀与小路子,经过这一事,令他们彼此感情更加深厚。 “唉,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又是罚跪又是遭人辱骂。”尽管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但凌若回想起来依然满怀歉疚。 李卫赶紧欠身道:“奴才说过,只要能替主子还有小格格报仇,就算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一句怨言。何况这一次若无主子保着,奴才也不能安然站在这里啊!” 佟佳氏被废赶出府后,侍候她的那些人也纷纷倒了霉,长寿、柳儿、萧儿还有之前已经被打的半死的画眉皆被杖杀,其余人则赶去做苦役。唯有李卫,因他揭发佟佳氏有功,而凌若又婉转替他求了求情,胤禛这才免了他的罪,让他重回净思居侍候。 “好了,一切总算是皆大欢喜。除了佟佳氏,往后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瓜尔佳氏拍手说着,颇为欣慰,那厢温如言也是一般想法,唯独凌若黛眉轻皱,并不见有多少展颜,引得瓜尔佳氏好奇地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凌若幽幽叹了口气道:“姐姐可还记得以前我怀霁月时,你替我寻来的子母草?” 此事瓜尔佳氏自然记得,只是不解她何以会在这时提起,直到凌若递来一个四角香囊,“二位姐姐且闻闻这是什么香味。” 瓜尔佳氏刚将香囊放到鼻下便立刻变了颜色,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之递给温如言,在她也露出震惊之色时,方才缓缓道:“麝香对吗?” 凌若默然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二位姐姐对这个香囊可还有印象?” 这个香囊不足巴掌大,四角垂流苏,绣工精巧,温如言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许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仿佛在王爷身上见过,那还是妹妹怀孕的时候。至于香囊是谁所绣便不得而知了。” “姐姐记性真好。”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将目光转向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瓜尔佳氏脸上,沉重地道:“昔日我之所以胎脉不稳,祸根便在这个香囊上。那时若无姐姐千辛万苦替我寻来子母草,霁月根本熬不到七个月就会落胎。” “香囊是何人所绣?”瓜尔佳氏冷声问道,麝香肯定是在胤禛不知情的情况下放进去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报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香囊是佟佳氏所绣,但麝香却不是她所放。”凌若看一看李卫,后者当即将发现这个香囊的始末还有佟佳氏的话细叙了一遍,听得瓜尔佳氏与温如言连连皱眉,敢情当时连那拉氏也动手了。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怕是连那拉氏自己也没想过,此事竟然会在四年后被意外翻出来。 许久,瓜尔佳氏幽幽说出一句话来,“看来,此时远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否则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若望着外面蓬勃洒落的秋阳未语,心中却是明白的,只要这个王府中还有女人存在,争斗就永远不会停下,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在这场永无止境的争斗中保护好自己与身边的人,还有除掉所有曾经害过自己的人! 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生存…… 再说佟佳氏,她被赶出府后,立刻回了佟府娘家,这些年因为她受胤禛宠爱的缘故,原本落魄的佟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生活富裕,还有许多下人侍候。 到了那里发现大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才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佟佳氏认得他,是府里的孙管家,想要入内,却被他拦在前面,当即不悦地喝道:“挡着我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让开,我要进去见阿玛额娘!”当惯了高高在上的福晋,即使此刻已经被废,言语间依然带着一股傲气。 孙管家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有命,谁来了都不见,所以大小姐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佟佳氏觉得荒谬无比,自己家门居然还进不去了?! 她愤然拍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怒道:“这个不见可不包括我在内,狗奴才赶紧滚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孙管家皮笑肉不笑地移步继续挡着她道:“实在对不起,老爷特意交待了,说大小姐来了也一概不见。而且奴才也很好奇,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大小姐要怎么让奴才好看?” 佟佳氏大吃一惊,她被废不过刚刚一天的功夫,姓孙的怎得这么快就晓得了,而且听其言下之意,仿佛阿玛额娘就是为此不肯见自己。 不行,此刻除了佟家她再无处可去,何况这佟家能有如今的家业本全都是靠她才得来了,如今见她落魄了就想一脚将她踹开,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阿玛!额娘!”她一个弱女子摆脱不了孙管家,只能在门口大喊大叫,希望可以让阿玛他们出来见自己一面。 “大小姐,没用的,你是戴罪之身,见你只会连累佟家。何况你不守妇道,与人苟且,又害死自己亲儿,令老爷夫人丢尽了脸,他们早已说过不认你这个女儿,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你的。”孙管家在扔下这句话后,趁佟佳氏没反应过来闪身入内,留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大门外。 她可是阿玛额娘的亲生女儿,往日她得意时也没少帮衬家里,如今她落魄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她不断地在门口大叫,可里面铁了心就是不开门,如此一直到傍晚时分,佟佳氏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才不得不停下,又站了一会儿后方才黯然离去。 佟佳氏并不晓得孙管家一直在里面透过门缝注意她,在她离开后,一路小跑去了正厅,一个粗眉黑脸的男人闭目坐在上首,身为主人又年纪一大把的佟氏夫妇则陪坐在下首。 孙管家在离正厅还有数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怕惊扰到上座的男人。 见他进来,佟老爷忙问道:“那逆女走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孙管家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睨着已经睨开眼的男人脸色。 佟老爷闻言松了口气,对那男人赔笑道:“毛爷您看,她已经走了,我们们可都是按着您老的吩咐所做,没有见她。” 那男人正是毛大,他点点头满yi地道:“很好,我会如实回禀主子。记着,佟佳氏罪犯滔天,虽然王爷恕她一命,并不代表她就无罪;与她相见,只会害了你们佟氏满门,甚至有可能让您二老不得善终。” 佟老爷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不会见这个丢人现眼的逆女,求毛爷替我说几句好话,千万不要让王爷因为那逆女而迁怒于我们们。” “放心吧。”毛大伸了懒腰,坐了大半天,他身子都快僵了,“只要你们记着我刚才的话,保证不会有事。行了,我走了。” 在送他到门口时,佟老爷目光一闪,小声地问道:“敢问一句,毛爷的主子不知究竟是哪位?” 之前这个姓毛的在找上他们时,只说是传雍王府主子的命,若他们敢见佟佳氏又或者收留她,必会让佟氏一门不得安宁。 已经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毛大闻言又收了回来,眸光在渐暗的天色中阴森可怖,看得佟老爷不自觉地低下头,后悔自己不该好奇问那一句。 “不要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这样才能活得长命一些。”森冷的声音在佟老爷耳畔响起,吓得他连连应声,等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时,毛大早已走得不见身影。 至于佟佳氏,被父母拒之门外的她无处可去,不得已只好与一群乞丐一起躲在天桥下过夜。等天亮后,她出城去了圆明园,吴德是圆明园厨房的管事,他一定可以帮自己。 她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到了圆明园,守卫倒是肯替她通传,但吴德在见到她后,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甚至掩着鼻子后退几步,“哟,这是谁啊,怎么这么臭,想薰死人吗?” 佟佳氏以为他不认得自己,赶紧抹了把脸,讨好地道:“表哥,是我,我是梨落啊。” “梨落?”吴德凑近了仔细打量一眼后摇摇头道:“梨落是王爷的侧福晋,她怎么会叫我表哥,休想骗我,赶紧走赶紧走!” “表哥,真的是我,你看清楚一点。” “我都说不认识,你真烦。”吴德不耐烦地扇手挥去使劲往鼻子里钻的臭气,对守卫道:“赶紧把她撵走,别让我再看到这个疯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 落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佟佳氏慌忙道:“表哥,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真的好饿!” “饿?”吴德忽地哈哈大笑,在佟佳氏的窘迫中颔首道:“行,你等着,我去拿啊!” 尽管恼恨吴德对自己的奚落,但为了肚子,佟佳氏不介意暂且忍耐下来,很快,吴德端了一盘香气四溢的八宝烤鸭来。 佟佳氏咽着口气伸手去接,然在她手快要碰到盘子的时候,吴德突然手一抖,将整盘烤鸭尽数倒在地上,他端着油腻的空盘冷笑道:“你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快吃!” “你!”事到如今,佟佳氏怎会看不出他是在戏耍自己,睁目怒道:“吴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若不是我,你能进圆明园,能在这里做管事吗?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吴德也不装了,反讥道:“佟佳梨落,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我可是你表哥,你一朝得势,却要我对你卑躬屈膝,一口一个主子,连声表妹也不让叫。行啊,当时你能耐,可惜现在……哼哼,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已过了你做威作福的时候了。这八宝烤鸭你爱吃不吃。” 佟佳氏气得恨不能转身离去,但肚子却在不住地叫着,饿――像一个魔鬼,控制着她蹲下身,在不住地挣扎中,伸手将烤鸭拿在手里,然后往嘴巴里塞去。 “哈哈哈,佟福晋?”吴德放肆地大笑,“堂堂福晋居然蹲在地上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吃,传出去可不是要让人家笑掉大牙吗?” 佟佳氏羞愧难当,用力抓了一把烤鸭肉在手中后迅速跑开,并不曾看到隐藏在园门内的李卫。 这一切,自然全都是凌若的授意,她说过要让佟佳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偿还她曾经犯下的罪孽,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一夜之间,自天堂落入地狱,又被自己的至亲无情抛弃,孤立无援的佟佳氏流落街头,无处可去。那一盘烤鸭虽然令她暂时填饱了肚子,但明日呢?后日呢?她又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破庙里歇脚,却又被早已占据此地的乞丐给赶了出来,最后只能挨着冰冷的墙根,在萧瑟的秋风中过夜。到了白天,在不断加重的饥饿感中,她被迫拉下脸皮去街让乞讨为的仅仅是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晚上则去与那群该死的乞丐争抢地盘。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回去,回到雍王府,夺回自己拥有的一切;昔日,钮祜禄凌若可以东山再起,她又怎会输给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佟佳氏,蓬头垢面地捧着个破碗向过往的行人乞求,甚至与狗争食,为的只是狗盆中那一小块肉片。 没有人知道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雍王侧福晋,没有人知道,仅仅在不久之前,她还前呼后拥,享尽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 一年……两年……三年…… 佟佳氏开始渐渐绝望,麻木,这三年,她除了努力不让自己饿死之外,过的日子与狗无异,这样的她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当希望被断绝之后,佟佳氏开始生出轻生之念,但是接连两次轻生都会遇到同一个人被救下。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蓄意了,在第二次被救时,她问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着自己? 那人告诉她,从她被赶出王府的那一日起,就一直有人跟在她身后,就的就是不让她死。 “是谁让你这么做?”佟佳氏心里生起一丝希望之火,难道是胤禛,他对自己犹有余情,所以派人保护自己;可惜那人的回答令佟佳氏瞬间明白身在地狱,再回不到天堂的事实。 “这是凌福晋的吩咐,她说要让你好好的活着,去受尽世间一切苦楚,在罪孽还清之前,绝不允许你死。” “钮祜禄氏……”佟佳氏失魂落魄地吐出这四个字,终于,她终于明白当初钮祜禄氏为什么要替她求情留下这条命,不是愚蠢,而是她认为,死罪太轻,非要让她活着受罪。 是啊,死罪岂有活罪来得难熬痛苦,这三年来,每一日皆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正因如此,她才想以死解脱,可原来,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飘然远去,然佟佳氏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只要自己一有寻死之意,他就立刻会出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佟佳氏此刻真实的处境,早在替她求情的那一刻,凌若就已经替她铺好了今后要走的路。活着,活着赎罪,直至罪满的那一天! 人就像一枚枚棋子,而人生就是一场棋局,输与赢,只看掌握棋子的人是自己还是别人。 这一局,佟佳氏无疑是输了,因为她已经被彻底剥夺执棋的资格,被迫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棋子。 她绝望,所以不吃不喝,希望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死去,可是佟佳氏低估了凌若,从第二日起,那人就将一株株百年老参炖成的参汤,强行撬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有参汤补充元气,就算她几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明白了这个事实,佟佳氏无奈地恢复了进食,在麻木中继续着与猪狗一样的日子。 佟佳氏不敢想,因为她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就会痛苦的发疯,曾经何等得意,何等风光,如今一切已成梦幻泡影,不可抓握。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乞讨中,她看到了被她派人害死的傅从之,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的佟佳氏终于疯了,以为是傅从之从阴间来向她索命,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着,留下一连串凌若的脚印,嘴里还不住地大叫,“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错了,我知错了,从之,你不要吃我!” “怎么了?”傅从之目不能视,只能听到前方似有骚乱,当下侧头问紧紧牵着他手的阿意,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他隐约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佟佳氏。”尽管佟佳氏满面脏污,阿意还是认出了她,“她似乎疯了。” 傅从之听了一阵沉默,佟佳氏因为借种生子一事东窗事发被赶出王府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遇。 “你要去看看她吗?我看她那样子似乎疯了。”改做妇人打扮的阿意在沉默片刻后,这般问着,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一切皆以物是人非,她与傅从之更是成婚做了夫妻。但那毕竟是傅从之深爱过的人,再去寻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必了。”思索片刻后,傅从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她心中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何必再去纠缠。至于我与她的情份,早已焚毁在那场大火中。我现在在意的,唯你而已。” 阿意心下感动,仰头轻问道:“你不嫌弃我脸上有疤吗?” “若要说嫌弃,也该是你嫌弃我这个瞎子才是。”傅从之反手握住她略有些发凉的小手道:“走吧,我们们回家去。” “嗯,回家。”阿意重复着这个令她欢喜高兴的词,扶着傅从之一道回他们两个人的家,在漫漫大雪中留下两道不离不弃的脚印。 五年后,疯颠无状的佟佳氏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尸体被人随意扔在乱葬岗上,任野狗啃食。 佟佳氏的一生至此彻底落幕,而凌若还远远没有,她要走的路,要绘制的画卷还有很长很长,一个佟佳氏仅仅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罢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一章,将佟佳氏的事彻底交待清楚,后面新的情节我需要好好想想再动笔,希望可以尽量写的好一些,请大家给我点时间,谢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填完九九消寒图中“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的最后一笔时,终于熬过了严冬,迎来康熙五十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归大地。 在除掉佟佳氏后,凌若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只是不晓得是否春困的原因,在入春之后,她极是容易犯困,经常刚醒来没多久又打起了哈欠。 有一次胤禛来看她,听闻她这样嗜睡,笑称其可是怀了孕,才会这般睡不够。他原是一句玩笑话,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召大夫来把把脉,哪知这一把,竟真的是喜脉。 凌若没有想到,自己盼了许久的孩子,竟来得这么突然和悄无声息,相较昔日怀霁月时,这次除了嗜睡之外,再没有其他症状,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更是半点都无。 而这也是她即使知道自己月事逾期近半月未来,也没有往有孩子这方面想的原因。 在凌若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胤禛已经伸手抚上她平坦的腹部,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若儿,你这里又有了咱们的孩子呢!” 这句话令凌若想到了早夭的霁月,鼻尖一酸,涩然道:“霁月无福,连阿玛都没有看一眼就匆匆去了,如果她活着,如今也有五岁了,都怪妾身这个做额娘的不好,没好生保护她。” 提到霁月,胤禛亦是默然,许久,他在凌若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抵额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像他姐姐那般福薄,定会平安长大,开口唤你我一声阿玛额娘。” “真的吗?”凌若仰头,目光中有挥之不去的害怕,一直盼着能再怀孕,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又忍不住害怕。 “相信我,一定可以!” 他的话令凌若彷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上一次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喜乐地来到这个世上。 在温存了片刻后,胤禛忽地挥手示意水秀等人退下,连胤禛自己从不离身的周庸也被挥退,显然他有话要单独与凌若说。 “若儿,你老实告诉我,李卫……是不是你故意安插在佟佳氏身边的?”这一刻,胤禛的声音仿佛能够滴水成冰,不等凌若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有诧异掠过眼底,却不是很多,从一开始,凌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可以彻底瞒住胤禛,他是那么的精明多疑,又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见多了各宫娘娘主子尔虞我诈,为争宠夺爱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平日无事尚要疑三分,何况此事有迹可寻。 李卫一直是在她身边侍候的,突然有一天就被佟佳氏要走,而佟佳氏之所以会被废为庶人,恰恰就是因为李卫的倒戈相向。更重要的是,在出事后,凌若还替李卫求过情,虽然婉转,但相信已足够胤禛起疑。 只是李卫是为了替她办事而身处险境,要她眼睁睁着着李卫被佟佳氏牵连受害,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做过的事,再去后悔是无用的,何况她并不后悔,在片刻的沉吟后,她抬眸,望着一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胤禛,“是,李卫确是妾身有意放在佟佳氏身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令人揣测不出喜怒如何。然凌若清楚,自己下一句的回答,必将影响胤禛今后待自己的态度。说到底,身边人为了恩宠与地位耍手段使诡计,始终是胤禛最不愿见的情况,凌若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已经到了可以无视这一切的地步,若是那位八福晋倒还有些可能。 在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凌若有了主意,缓缓说道:“四爷可还记得咱们刚回京之时,嫡福晋便与咱们说佟佳氏有了身孕?” 这件事胤禛自然记得,只不知凌若为何要在此时提起,却听得她继续道:“妾身无能,自五年前早产生下霁月后,就一直再没有过身孕,虽四爷不说,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再为四爷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说到此处,她耳根子有些发红,带着几分羞涩道:“所以私下里曾寻机会问太医求过生子的方子,当时太医曾顺口叮嘱过几句,说想要求子,最好是趁月事后七天至十五天这段时间,因为通常情况下,这段时间以外是很难受孕的,尤其是月事过后七天内,基本不可能。”她与容远的关系是万万不能透露与胤禛知的,只能含糊地推到太医身上。 飞快地将这段话讲完,凌若摸了摸自己发烫到不行的脸颊,定一定神后方才继续道:“妾身隐约记得佟佳氏被禁足前一段时间,王爷只宠幸过她一次,难道她当真这么巧就有孕了?所以妾身去翻了彤册,发现王爷是在她月事后第四天宠幸的她,而照太医的话,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所以那时妾身就起了疑心。”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与我说?”胤禛面无表情地问。 凌若不安地绞着手指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妾身私下揣测,根本不知真假。何况此事是嫡福晋亲口所禀,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妾身怎敢妄下断言。还是后来在一次佟佳氏来净思居,觉得李卫机灵聪明,想要收他在身边侍候,妾身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但是在去之前,妾身曾再三叮嘱过李卫,不论是以前还是将来,他要忠心的主子都不是妾身或佟佳氏,而是四爷。这雍王府从来就只有一个主子,不论是妾身这些人,还是李卫他们,自入这王府门口起便应该生生世世忠于四爷一人,以报四爷厚待的恩德。”说及此,她颇有些欣慰,“李卫记住了妾身这句话,所以那日,他才会当着四爷与所有人的面拆穿佟佳氏的真面目;这份忠孝之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正因为如此,妾身才会替他求情。”她顿一顿忽地跪下来道:“当初妾身让李卫去佟佳氏的身边固然动机不纯,但皆是为了皇室与王爷的血脉着想,并无半点私心,而李卫更是对王爷一片赤胆忠肝,求王爷明鉴!”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外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不意凌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想之下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纵然如此,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该一声不吭,万一我没有发现此事,岂非要被佟佳氏瞒骗一辈子?” 听到这话,凌若知道胤禛已有意恕自己,当下心中大定,面上却不敢露了分毫,恳切地道:“四爷教训的是,妾身事后想想也深觉此事有欠深思熟虑,幸而一切勉强还算如人意,不曾酿出什么祸端来。” 胤禛轻哼一声道:“总算你还知轻重,罢了,这次就算了,只是下不为例,但凡有事皆要告诉于我,万不可再有所隐瞒。” “妾身谨记四爷教训。”凌若感激涕零,然叹息却在心底悄然划过,毫无隐瞒吗?此生怕是都不可能了。 “好了,起来吧,你腹中还怀着孩子呢,没的跪在地上着凉了。”说到底,胤禛还是关心凌若与她腹中孩子的。适才之所以这般严厉,也是想看看凌若究竟打算瞒自己到什么,还有藏得是什么心思,所幸她还知道轻重,没有一错再错。 倒是那拉氏,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竟然还丝毫不清楚女人怀孕的时候,一听说佟佳氏有孕就忙不迭地报上来,也不仔细查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糊涂得紧。虽说这次佟佳氏的事怪不到她头上,但府中被人鱼目混珠,假冒皇嗣,她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四爷。”在凌若起身后,胤禛又叮嘱了她几句怀孕该注意的事,这些年他也有了好几个孩子,虽然好几个去了,但终归是经历了不少,知道孕妇很多事情都要避忌,尤其是饮食上。 “明儿个我就让厨房将你的膳食改成清淡的,那么过油过腻的东西都不要吃了,还有针线,也少动动,孩子需要多少衣裳料子尽管将给底下人去办,若他们敢怠慢了去,你尽可告诉我。” “妾身代孩儿谢过王爷。”凌若柔柔地一笑,她能够感觉到胤禛是真心待腹中的孩儿好,尚未成形,便已经替他设想了许多。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凌若小心地试探道:“四爷,妾身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是什么,说来听听?”胤禛一边吹着刚端上来的燕窝粥一边问着,凌若进府这些年,难得开口求自己什么事,如今乍然这么说,还真令他颇有几分好奇。 “是关于李卫的。”凌若一边睨着他的神色一边斟酌道:“这次能够洞悉佟佳氏的阴谋,李卫功不可没。虽说王爷已经恕了她的罪,可是府中不少人都说他背叛主子,是个不忠不义的奴才。” 胤禛舀了一口已经吹凉的燕窝粥到凌若唇边,看着她咽下去后方问道:“这些话都是李卫与你说的? 凌若摇摇头道:“李卫哪肯与妾身说这些,只是这话在府中传得到处都是,稍一留心也就听到了。愚忠不可取,何况李卫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何错之有,只可惜府中那些不知轻重的人却变着法子的欺凌他,给他脸色看。” 这些话半真半假,有人暗地里羞辱谩骂李卫是真,但要说欺凌,呵,李卫从来都不是个任人作践的主。不过这件事正好让凌若拿来做文章,替李卫求一个锦绣前程。 “你想我处置那些无是生非的人?”胤禛其实已经猜到了凌若的心思,只是故意不说罢了。 凌若见他非要自己挑明,只得无可奈何地道:“不是。妾身觉得与其堵众人悠悠之口,倒不若让李卫远离是非之地。”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可胤禛还是不作声,她不禁有些赌气地道:“四爷在京郊不是有很多良田吗?干脆让李卫替四爷去种地得了。” 胤禛被她最后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语给逗笑了,放下凌若已经吃了大半的燕窝粥玩笑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怕你这个当主子的,事后会来找我算帐,说好好的一个人,就拉去管了那几亩田地。” 凌若见他还在那里寻自己开心,撇撇嘴不肯松口,“左右李卫也是四爷的奴才,四爷都舍得了,妾身哪还敢找四爷麻烦,就当李卫他自己命不好呗。” 胤禛哑然失笑,“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酸,罢了,不逗你了。李卫这人我也有过考量,机灵能干,脑子也好使,难得的是他还能识文断字,做个奴才确实有些委屈了,难怪你想抬举她。” “这么说来,四爷是肯给他机会了?”凌若眸光一亮,紧紧盯着胤禛。 胤禛摩挲着刚刚剃得极干净的下巴沉吟道:“他这人,各方面倒是不比张成差,应该可以成些事。也罢,既是你都开口了,那我便给他一个机会,下个月国子监有一场考试,他若考得好,我便给他外放一个与张成一样的八品县丞;若考的不好,那么此事就此揭过,若儿你也永远都不许再提,如何?” 凌若只略一思量便答应了下来,这是李卫出人头地的一个大好机会,胤禛之所以故意要加一场考试,无非是想更全面地考量一下李卫的人品学识,毕竟他不是如张成那般打小就在身边侍候的。 在凌若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卫后,他暗自捏拳发誓,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出来,不辜负主子这番苦心。 之后的一个月,李卫刻苦温书,经常三更时分屋中还透着光,亏得他平时闲瑕无事时会翻翻书,倒也不算完全丢下。 四月,李卫在胤禛的打点下,与那群太学生一道参加了考试,等考卷出来后,胤禛对他在卷中所提到的几条策论颇为满yi,只是经史部分弱了些,不过这也不打紧,外放为官,最主要的还是自身能力,其他地方可以慢慢弥补。 胤禛兑现了他的诺言,在吏部替李卫补了缺,外放为正八品江阴县县丞。这本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可是眼见着离京的日子不断临近,李卫自己却有些犹豫了,趁着一次候侍凌若用膳的机会,他言道想等凌若安然生下孩子再走,这样走的也放心一些。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些日子,因为凌若突然有孕,雍王府没少传闲话,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分别是佟佳氏血淋淋的例子尚在眼前,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随着凌若月份渐渐大起来,那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动手,此时离开,万一主子出点事,李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凌若拨弄着碗里晶莹细长的米饭徐徐道:“你能有这份心思,我很高兴,只是,你真以为孩子生下来就安全了吗?” 李卫一怔,刚想说什么,忽地想到嫡福晋、年福晋她们的孩子,一个个不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可最后依然死了,甚至弘时当时都是大孩子了,依然被人害死。 “只要一日在这王府中,就一日没有真正的平安可言,所有一切,皆不过是险中求生罢了。过得一日是一日,永远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凌若有些感叹的说着,复又对尚低着头的李卫道:“安心去上任吧,我这里有水秀她们在,不会有事的。何况,只要你在外头出息了,我这做主子的才能长脸。若是你往后能做到封疆大吏,那嫡福晋她们再想对付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吗?” 李卫知她说的是实情,自己呆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何况吏部那边王爷都给说好了,若再去给,只怕人家也会不喜。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跪下给凌若磕了个头道:“奴才谨遵主子吩咐,明日就启程去江阴赴任。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绝不给主子丢脸。不过主子也得答应奴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小阿哥,奴才可还等着来喝小阿哥的周岁酒呢。” 凌若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嘴上却笑道:“万一我生个小格格,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喝周岁酒了?” “哪能呢!”李卫嘿嘿笑道:“不管主子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那都是奴才的少主子。不过奴才私心里总盼着主子能生一位小阿哥。” “随缘吧。”凌若淡淡说了一句,她此刻只盼着腹中孩子能平安健康,至于男女倒真是未想太多,何况这种事也强求不得。 旁边水月忽地笑了一声道:“主子,有一件事,您可得叮嘱着李卫上心些。” “什么?”凌若一时不解她的意思,倒是水秀听明白了,笑着解释道:“主子,水月是在说李卫的终身大事呢,这小路子都有心仪的人了,偏李卫还不慌不急,以前有好几个长得挺不错的丫头明示暗示过他,偏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差点就将人给恼了。奴婢担心若他下次回来还是孤身一人,这龙阳癖好的传言,可就算是落实了。” 李卫起先还不在意,听得龙阳二字,不禁有些面红,轻喝道:“胡说什么的,没的溽了主子还有小阿哥的耳朵。” “无妨。”凌若抚着尚不明显的小腹笑道:“不过这终身大事,李卫你可真该上些心了,既然丫头看不上眼,那去了地方,便托媒婆好生寻一户正经人家的闺女,迎娶来做正妻。”见李卫嘴唇一动,似要说什么,她抬手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男人建功立业固然要紧,可终身大事同样重要,说起来你与我一般大,如今也有二十二了,该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否则,你父母泉下有知,可不是要伤心了吗?” 见她连自己亡父亡母都搬出来了,李卫还真没法反驳,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也得奴才喜欢啊!” “是,也不知哪家姑娘能入咱们县丞大人的法眼。”凌若打趣了一句,倒是让李卫闹了个大红脸。 这一夜在笑闹中过去,虽然将离别的忧伤冲淡了许多,但翌日李卫走的时候,包括凌若在内的众人依然忍不住红了眼,离了一个墨玉,离了一个阿意,如今又离了一个李卫,这一去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再见。 “主子,等小阿哥周岁时奴才再来给您请安。”李卫强忍着泪水朝凌若磕了个头后毅然转身离去,他知道主子不喜欢他婆婆妈妈的样子。 尽管知道李卫此去是一件好事,但骤然不见了一直在身边侍候的人,凌若还是忍不住难过,接连几天都不见展颜。胤禛怕她孕中忧思,对胎儿不好,便让她娘家人进府陪伴解闷。 接到胤禛的话,凌柱夫妇可是高兴坏了,自凌若入了雍王府后,他们只去过一回。之后凌若被废入别院,为怕被人发现,他们不敢入内,只能借着二子荣祥的话语,一解思女之苦。 即便是凌若后来重回雍王府,他们也怕冒然求见会令胤禛不喜而一直忍着,只每次在伊兰回来后问她姐姐的情况如何,得知一切安好后就心满yi足。 如今可是好了,不止凌若又有了身孕,王爷还许他们夫妇还有荣祥他们随时入府陪伴,这样的优渥的宠眷可还是头一份啊。 且说二老激动的一夜未睡,天不亮便急着将荣祥、伊兰叫起来,一道入府与凌若相见。 雍王府的门房一早得了高福的吩咐,晓得往后但凡钮祜禄家来人,一律不得阻拦,是以客气地将他们迎了进去,一路领到净思居。 接手的是水秀,她之前见过凌柱夫妻,虽过去有些年,这样貌依然牢牢记在脑海中,脆生生请了个安后请他们都坐了,“凌老爷,凌夫人,您二位来得可真早,我家主子还未起身呢,奴婢这就去请主子起来,想必主子看到凌老爷你们来,定会高兴得很。” 听得凌若还未起身,凌柱连忙拉住水秀,笑呵呵道:“既然凌福晋还未起身,我等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来都不来了,也不急那么一时半刻。” 自凌若怀孕后,日渐嗜睡,听得凌柱这般心疼自家主子,水秀自然乐意,当即道:“那奴婢给您几位去沏壶茶来,还请稍等。” 从马车上下来后,伊兰就一直不住地在掩嘴打哈欠,此刻听得凌柱这般体谅姐姐,不由得有些吃味,小声对坐在一旁的荣祥埋怨道:“同是女儿,阿玛怎么就知道疼姐姐,天未亮便急匆匆地让我们们起来,如今到了这里听得姐姐还在睡,却又不急了。” 荣祥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与伊兰同年,开了春也有十五了,唇边开始冒出细绒的小胡子,倒是蜕了不少稚气;再加上这几年家里吃的不差,长得又高又壮,可比同龄人高上半个头。 “姐姐如今怀着身子,是两个人,你怎么与她比啊。”荣祥兴许只是随口一句话,然听在伊兰嘴里却变了味,仿佛在荣祥眼中,她就是比凌若低一等似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父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叫我不能和姐姐比,我们们不都是钮祜禄家的女儿吗?难道还分三六九等不成?”她心下不喜,说出来的话自是有如连珠炮一般,毫不客气。 荣祥听着不是味,瞪了眼道:“我有那么说吗?不过是提了一句姐姐怀着身孕,需要多体谅罢了,莫名其妙就惹来你这么多想法,真是不知所谓!” “就算是这样,你说话也该客气着些才是,怎么说我都是你姐姐。”伊兰轻哼一声说道。这两人明明一母同胞,还是双生姐弟,偏生弄跟仇人似的,三句里面总有两句是在斗气,凌柱夫妇也拿他们没办法。 荣祥分别打量了她与自己一眼后,站起身示威似地往伊兰身边一站道:“什么姐姐,明明一起出生的,再说,我可比你高多了,就算真比大小,我也是你哥哥。” 伊兰亦毫不示弱地站起来,抬了下巴不服气地道:“谁说长得高就是哥哥的,你比姐姐还高呢,那他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哥哥?” 富察氏看不过眼,又看到水秀端了茶进来,轻喝道:“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着些,让人看见了岂不是笑话。” 见额娘都发话了,两人不敢再闹,哼一声后回到各自位置上坐下,不过却互相别着脸谁都不理谁。 “凌老爷,凌夫人,这是刚采摘上来的雨前龙井,新鲜得很,您二位尝尝。”水秀将两盏青瓷缠枝细瓷盏分别放下后,又将一盏柚子蜂蜜茶放到伊兰面前,摆在荣祥面前的则是一盏马奶与一碟子点心,笑道:“奴婢记得上次二少爷来王府的时候,很喜欢这里的点心,奴婢刚才过去,看到厨房里有就顺手拿了些过来。” “多谢。”荣祥看到一碟子精巧的点心,高兴不已,这早上起来时还有些迷糊,就胡乱用了两口,肚子还真有些饿,也不客气,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了大半盘后方才心满yi足地道:“吃了这么多点心,始终是姐姐这里最好吃,外头卖的能有这里三分味道就不错了。”说到这里他睨了伊兰一眼道:“每次让你来府里的时候给我带些回去,你总是不肯。”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嘴馋吗?”伊兰不屑地回了他一句,让她拿着一包点心回去,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万一让人瞧见了,还当是她自己嘴馋贪吃呢。 “嘴馋才好,至少长得高,哪像你啊,瘦瘦小小,跟没吃饱饭似的。”不论什么话题,他们两个总能找到斗嘴的机会。凌柱夫妇原以为等各自长大懂事后就会好,可眼下看来似乎是他们想的过于美好了。 过了约摸一盏茶光景,凌若终于自熟睡中醒来,听得阿玛他们来了,连忙让安儿她们服侍自己更衣漱洗,因为是见家人的缘故,她打扮的甚是简单,一身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发间插了几朵暗蓝色的珠花,燕尾则别了一枝蝶恋花錾金发簪,垂下细细的碎金流苏。 “好了吗?”凌若已经催过数次了,急着要去见等候在外面的凌柱等人。 “好了好了。”安儿急急将发尾那几缕流苏捋顺后,小心地扶了凌若移步往外走,刚看到两位老人的身影,凌若鼻尖就一阵阵发酸,待到他们屈身向自己行礼时,这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使劲往下落,水秀见状走过去,拿了帕子替凌若拭泪,嘴里劝道:“主子如今怀着身子可是不能哭呢,奴婢听府里的老人说,胎儿与母亲息息相关,哭笑皆是在一起的,您现在落泪,小阿哥可不就是也在腹中落泪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如今孩子连模样都没变出来呢,又怎么会哭。”如此说着,泪却是止住了,上前扶起还弯着身的凌柱夫妇,“此处没有外人,阿玛额娘无需行这么大的礼,女儿受之有愧。” 凌柱亦是激动不已,直起身仔细打量了凌若数眼,哽咽道:“只要你能平安无事,阿玛就算天天行礼也是开心的。” 富察氏在一旁含泪附声,“是啊,对阿玛额娘来说,还有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的。” 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好,但唯有父母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子女好,哪怕倾其一切也心甘情愿。 犹记得康熙四十三年,自己还未选秀时,阿玛额娘虽然年届四十,但望之双双犹如三十许人,可是如今呢,不过才七年而已,不是十七年,他们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额间眼角皱纹从生,发丝亦是灰白掺半,五十不到的人,瞧去倒像是近六十的人一般。 她知道,这一切皆是因替她操心之故,特别是康熙四十五年那次被贬至别院,听荣祥说,额娘一双眼睛都哭得有些坏了。 这是她身为人女最大的不孝。虽然亲王庶福晋的身份注定她永远不能侍孝双亲膝前,但至少……至少不要让他们再替自己操心劳神。 想到这里,凌若拭干眼泪用力点头,犹如许誓一般地道:“女儿知道。女儿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不让阿玛额娘担心。” “那就好。”凌柱与富察氏均是欣慰地点点头,旋即又想起她怀孕的事,富察氏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她可曾有反应或不舒服,随后又叮咛了一些孕时要注意的事,让她这段日子千万要当心,万不能再像昔年的霁月那般。 凌若皆一一听在耳中,待富察氏说完后方转过目光来,伊兰经常见面,自然无需多说,倒是荣祥,有几年没见,已经长成一个少年郎了,英气勃勃。她走过去,伸手比了比,发现自己即便穿了花盆底鞋也只到荣祥耳际线,犹记得荣祥以前被抱在怀里的模样,那么小那么柔软一个小胖娃娃,如今却是比她都高了。 荣祥见她一味看着自已,不由得笑道:“怎么,才别了两年,姐姐就不记得我了吗?” 凌若微笑着摇摇头,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你是姐姐看着长大的,莫说只是相别两年,就是相别二十年,姐姐也会一眼认出你,不过你真的长高长壮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那是自然。”荣祥得意地挺一挺胸膛道:“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两年,朝廷下一科武举选才时,我要去争武状元。”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武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武状元?”凌若微微怔目,她记得荣祥以前不是说要参加科举吗,怎么一会儿又变武举了? 荣祥看出凌若的疑惑,扬一扬头道:“是啊,咱们家已经有大哥一个文官了,我自然要去做一个武官,让咱们家来一个文武双全。何况整日摇头晃脑背书写文,哪有驰聘沙场,与敌厮杀来得畅快!” 伊兰不屑地撇撇嘴,“明明是你自己念不进四书五经,没法参加科举,才被迫准备去考武举。” 见她揭自己老底,荣祥脸庞微微一红,嘴上不服气地道:“那又怎样,不一样是状元。再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明武比文更易分高下。” “这件事阿玛同意了?”凌若问道。武不比文,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一个不甚就会送了小命,若选这条路,荣祥往后怕是免不了会有危险。 “大男人自当建功立业。”荣祥义正辞言的说了一句,不过在瞥见凌柱瞪过来的目光时脖子微微缩了一下,讨好地拉过凌若袖子道:“姐姐,阿玛素来最疼你,你替我跟阿玛说几句好话,让我去参加后年的武举吧。” “我说了不许就不许。”没等凌若开口,凌柱已经拂袖否决道:“此事没的商量,你给我好好在家中温书参加下一届科举。” 富察氏亦朝荣祥嗔怪道:“你这孩子,早几日不就已经跟你说了吗,不许再动这个念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看到这里,凌若哪还会不明白,一切只是荣祥一厢情愿的想法,阿玛根本不曾同意,想想也是,有哪个做父母的舍得儿子去沙场上拼杀,万一弄得不好,也许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荣祥眼巴巴地看着凌若,在家中时他没少求阿玛,可阿玛就是不肯松口,额娘也是一样,如今姐姐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千万千万要帮帮他。 凌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是不忍心看荣祥失望的样子,何况此事对他也不是全无益处,是以在稍想了片刻后婉转道:“阿玛您先别动气,女儿知道您不让荣祥去参加武举完全是出自一片慈爱关怀之心,生怕他将来上战场有危险。可是荣祥念不进四书五经这也是事实,您就算再逼迫也无用,与其次次落第,在家中无所事事,耽误大好时光。倒不若借此机会让他历练一番:玉不琢不成器,也许荣祥可以借此建一番功业也说不定。” 凌柱也知道二子与长子相比,确实缺少读书的天赋,可沙场军营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场景他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见凌柱不语,凌若又道:“其实咱们大清自平定了准噶尔叛乱后,已经多年未曾大动干戈了,局势甚为稳定。荣祥就算真考中了武举,也不过是到边关历练几年,熟悉一下军中事务,不会有什么危险。” 凌柱身为朝廷官员,自然知道凌若此言非虚,只是局势这东西很难说,今日稳定明日说不定就有变了,万一在荣祥去边关的这几年起了战事,岂非徒增危险。可是如果继续反对,荣祥真像凌若说的那样科举不中,一世碌碌无成,那岂非他这个做阿玛的害了儿子? 见他露出犹豫之色,凌若知他被自己说动了心思,又道:“阿玛一直以为只有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官危险,其实高坐庙堂上的文官又岂是真正的安枕无忧;这一点阿玛身在朝堂,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他想了许久,终是抬起头对荣祥道:“也罢,看在你姐姐的面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后年武举,你若能考上我便不管你,否则你必须给我好好温习功课考科举。听到了吗?” 荣祥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凌柱松口,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还是姐姐有办法,三言两语就令阿玛改了口风,连忙答应道:“是,儿子谨遵阿玛吩咐,两年后武举,儿子一定会高中榜首给阿玛长脸。” “行了,等那个时候再说吧。”凌柱说了一句,转头见富察氏眼上犹有忧色,拍一拍她搁在小几上的手道:“别太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咱们以前给荣祥去算生辰八字的时候,那位大师可是说了荣祥是长命之人呢。” 富察氏虽还有些不放心,但既然丈夫都开口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待得静下来后,凌若发现并不见大哥荣禄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按说大哥这都去了六七年了,难道还没回京? 当她将这个疑问问出口时,凌柱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顿时又有些不好看了,富察氏更是叹了口气,埋怨地看了凌柱一眼道:“你哥哥年前就回来了,只是你阿玛不许他进门,逼得他只好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宅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凌若越听越糊涂,他们四个兄弟姐妹中,阿玛对大哥最看重,寄予的希望也最大,怎么这次大哥难得回来,阿玛却生气到连门都不让大哥进。 凌柱冷哼一声不愿解释,显然气得不轻,最后还是富察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荣禄任满回京时,还带了个江姓女子一道回来,长得甚是不错说话也温柔得体,说是心仪的女子,在江西认识,等禀过双亲后就准备成亲,其他的一概不提。 凌柱想想不放心,就传了随荣禄一道回京的下人来问话,这一问之下,可是出了问题。这女子是江西人氏不假,但她竟然是成过亲的,而且还曾被夫家休弃,是在要投河自尽时被荣禄所救,之后就一直跟在荣禄身边,侍候他衣食起居,日久生情,荣禄竟想娶她为妻。 若只是这样凌柱还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可那江氏被夫家休弃的理由竟然是:不守妇道,与人苟且。 他们钮祜禄氏虽然不比从前,但好歹是官宦人家,怎么能够娶这样一名德行败坏的女子,万一被人知道,岂不是有辱家门?! 所以凌柱当即将荣禄及江氏唤来,一通追问后发现果与下人所说一致,不过荣禄言道,江氏并未做任何苟且之事,是那名男子因为模样长得不错又有几分才学,在做西席时被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这人虽有才学心术却是不正,得知小姐心思后,想休妻再娶,攀得高枝,所以他诬陷江氏与人苟且,以此为由休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婚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夫家休弃还是一个这样的罪名,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江氏伤心之下意欲投河,若非荣禄恰好路过,她此刻已经早已成了水中亡魂;这些年也是亏得荣禄开解,江氏才慢慢走出阴影。 纵然听了荣禄的解释,凌柱还是不肯认同他们,无论如何,江氏都是被人休过的女子,而荣禄是官,且他在地方政绩出色,这次任满回京,吏部多半会考虑晋其官职,甚至可能留京任用。 尽管江氏的事情此刻在京城没什么人知道,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被人揭开,到时荣禄必将沦为官场上的笑柄,因为没有一户好人家会去娶这样一个女子,还是正妻。 凌柱原以为荣禄听了自己的话后,必会放弃之前的想法,哪知荣禄这一次竟然坚决不肯,说一定要娶江氏为妻,绝不更改。 富察氏怕他们父子闹僵了,便提议是否可让江氏为妾,世人对妾室的出身过往要宽容得多,即便将来查出来,也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可是荣禄认为如此委屈了江氏,不愿答应富察氏的折中之法。 他这态度可是将凌柱给惹怒了,一直以来这大儿子都是懂事孝顺,不曾想在终身大事上竟这般冥顽不灵,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娶一个弃妇。他当即就将荣禄教训了一下,随后又告诉他,如果要与江氏在一起,那就不要踏进家门一步。 他以为在荣禄会妥协,哪知荣禄竟真的带着江氏离开了家,在外头寻了一处小宅子租下来,把凌柱给气得不轻,把他的东西全扔了出去,还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为着这事富察氏暗中不知流了多少泪,只是这两人都是一个脾气,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她又怎么劝得动。 这也是今日荣禄不曾跟着他们一道来的原因,估摸着他都不知道此事。 凌若听完整件事后亦是暗暗称奇,大哥素来稳重,又孝敬双亲,听伊兰说,大哥在江西任职时,时不时托人带一点江西的特产或小吃给阿玛额娘,怎得在这件事上这般执着,那江氏当真值得他如此倾心吗? 她想一想,见凌柱还寒着脸,笑劝道:“阿玛莫气,气多了对身子可不好。这样罢,我下次寻个机会找大哥入府问问,顺便劝劝他。至于这江氏……我也好奇得很,想见一见呢。” “江氏……”富察氏犹豫了一下道:“倒也不能说她不好,开始住在一道的那几天,瞧着很是知书达理,做事也勤快,只是她的出身……唉,莫说咱们了,就是普通身家清白的人家都要嫌弃。” 凌柱听了板着脸道:“我这张老脸被他丢尽了倒是不打紧,可他自己的名声也不管不顾了吗?” 凌若又安慰了凌柱几句,很快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这次凌若没有事先吩咐厨房,所以是按着她原有例常送的饭菜,不过也有满满一桌。 凌若扶着凌柱夫妇在桌前坐下,正要动筷,不想目光一抬,看到水月进来,只见她屈一屈膝道:“主子,嫡福晋身边的三福来了。“ 他来做什么?在这个疑问中,凌若扬一扬眉,示意水月让他进来。 三福进来后,笑容满面地向凌若打了千儿,“嫡福晋得知凌福晋的家人来了,甚是高兴,想起上次凌大人他们过来时,曾送过一只烤乳猪,所以特意吩咐奴才再送一只过来。”说到这里他拍一拍手,跟着他一道进来的小厮立刻将烤得金黄流油的烤乳猪端了上来。 这一幕像极了康熙四十四年的那回,不过,也只是表面而已,心境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凌若在面对那拉氏的任何赏赐时,再不会有任何感动。 待小厮将烤乳猪放在桌上后,凌若微微一笑道:“嫡福晋真是有心,烦请替我多谢嫡福晋。” “另外嫡福晋让奴才转告凌福晋一声,灵汐格格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五,额驸是魏源魏探花。” “这么快?”对于那拉氏择了魏源给灵汐做夫婿,凌若倒是没什么惊奇,当日还是她们帮着一道定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嫡福晋说,格格年纪渐长,既是寻好了夫婿,而且人品才学皆好,那便该早些下嫁才是,至于嫁妆之类的东西,着内务府加紧置办便了,应能赶得及在大婚前准备妥当。” “只要嫡福晋认为没问题便成了。”凌若心里清楚,昔日那拉氏抚养灵汐,根本不是真心实意,不过借此让胤禛多过去罢了。灵汐之母李氏害死了弘晖,那拉氏对这个仇人之女恨之入骨,也亏得她忍到今日,如今寻到了额驸,自然巴不得灵汐越早出嫁越好,省得她日日面对这个眼中钉。 “若凌福晋没其他吩咐的话,那奴才先行告退了。”三福躬身欲离开。 凌若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什么来,忙道:“且慢,有一件东西我一直想给嫡福晋,却又总忘。你既是来了,就烦请替我带过去吧。” 待三福答应后,凌若对水秀轻声吩咐了一句,水秀欠身离去,不多时拿了一个四角流苏香囊进来,看到这个香囊,三福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在水秀进来后,凌若状似无意地拿帕子掩了口鼻,往后仰一仰身道:“这个香囊是我无意中在某处捡到的,瞧这封口上残留的反手结,似乎是出自嫡福晋之手,应是她不小心掉的,现在正好可以物归原主。另外你替我再转告嫡福晋一句话:钮祜禄凌若多谢她这些年的关照,铭记于心,来日必将加倍报答!” “凌福晋客气了。”三福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接过香囊后匆匆离去,不敢再多呆一刻。 在三福走后,小路子上来问凌若要不要将肉切了,若换了往常,那拉氏送来的东西,自是一概拿下去或扔或锁,但如今家人都在场,凌若却是不方便这么做,以免家人知道她与那拉氏关系恶劣,从而心生担忧。 “切了吧。”随着她的话,小路子将乳猪肉整整齐齐地切成小块,装在细瓷碟中端到诸人面前。 荣祥最是喜欢这道菜,与六年前一样,一人吃了大半吃烤乳猪,凌若则一口未动,虽然料定那拉氏不敢在明面上动手脚,但她送来的东西只是瞧着便恶心,又哪来的胃口吃。 第三百三十九 恩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那盘烤乳猪肉,富察氏忽地叹了口气,凌若问其何以好端端叹气,她嗔怪地看了伊兰一眼道:“这原本定下婚期准备嫁女儿的该是咱们家才对,偏这丫头竟然挑三捡四,看不上人家探花郎。要不是她自己说漏嘴,这事儿我和老爷还不知道呢!”伊兰与灵汐年纪相近,如今眼见着灵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再加上半年后的选秀,她自然有些心急。 伊兰挟了一片春笋在碗中不以为然地道:“额娘忘了,女儿必须得等到选秀未中之后才可以任意婚嫁。” “那不是有你姐姐与王爷吗?只要你答应,他们自会去替你向皇上求这个恩典,哪用得着你在这里瞎操心。”富察氏是绝对不愿伊兰入宫的,有一个凌若在王府中已经够让他们提心吊胆的了,实不愿伊兰再重蹈覆辙,而魏源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偏生伊兰径直拒绝了,让他们连还转的余地都没有,何况眼下他被选为灵汐的额驸。 这话伊兰听着可是不乐意了,咽下含在嘴里的米饭后道:“瞧额娘说的,难道你女儿就这么嫁不出去吗?只是一个探花罢了,有何了不起,女儿要嫁的人必然是人中龙凤,就好像……”她眼珠子微微一转,朝笑看着他们的凌若睨了一眼道:“就像四爷那样!” 凌若未曾多想,只当她是想嫁与胤禛一般的皇子,在分别挟了一块新端上来的糖醋松子鱼到凌柱夫妇碗中后,偏头想了一想道,“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倒是跟你年纪倒是相近,又能文能武,只是都已经有了嫡福晋,就算你此刻嫁过去顶多也只能做一个侧室罢了。”说到此处,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伊兰,“你是姐姐唯一的嫡亲妹妹,姐姐怎么舍得你受这个委屈,要么不嫁,要嫁便嫁为正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伊兰并没有因这话露出什么欢喜之色,反而拿筷子戳着碗里粒粒分明的稻花香米低低道:“正妻就一定好吗?” “你说什么?”伊兰声音太轻,以至于凌若不曾听清楚。 “没什么。”伊兰抬头微笑,将所有心计盘算皆掩在眼底。此时尚不是坦明心迹的时候,一旦明言,依着凌若此刻的态度不仅不会答应,还会不由分说随便指个人将她嫁了,以绝后患。 姐姐这个人,嘴上永远说得那么好心,口口声声替她着想,但私心里,无非是不想她入府分薄了四爷的恩宠,自私至极! 想要入主雍王府,只能靠她自己,她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她要比姐姐更得宠,比姐姐爬得更高! 一顿午膳在各自截然不同的心思中结束,安儿端来茉莉花茶给众人漱过口后又奉上香茗,几人坐在一道絮絮说着话,难得见面一次,自是有许多话要讲,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凌若此刻腹中的孩子。 上次霁月的事,凌柱夫妇此刻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一再叮嘱她这次要小心着些,还有心一定要放宽,不要过于生气,免得与上次一样。 凌若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皆一一应了,之后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渐晚方才送他们离开。如今得了胤禛的话,在凌若怀孕这段时间,家人随时可以出入王府,所以分别时除了些许不舍之外,并未像以前那般难过。 夜里,胤禛来看她,见她脸上比平时多了许多笑容,心里也颇为欢喜,虽然如今凌若不方便侍寝,但他还是留下来过夜。 更衣过后,两人相互依偎在床榻上,胤禛缓缓抚着凌若寝衣下的小腹道:“若儿,徐太医说你的产期预计在九月。” 尽管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但当中关系盘根错节,暗幕众多;除却容远之外,凌若一个都信不过,所以一确定怀孕,便立刻央了胤禛指容远为她安胎请脉。 胤禛的眼睛在黑暗中灿若星辰,认真地道:“若儿,等你生下这孩子,我便晋你为侧福晋。” 凌若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侧福晋啊,仅次于嫡福晋,不知多少女子盼而不得。当初得知自己怀孕后,也曾想过孩子生下后,胤禛会否晋她的位份,不想胤禛这么早便提起。 凌若心下感动,嘴上却道:“那也得是个小阿哥才行,万一是个小格格,四爷不斥妾身就算好了,哪还会晋妾身的位份。” “我有那么过份吗?”他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旋即在凌若额间印下一吻道:“不论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我都一样喜欢,当初如言生涵烟的时候,我不一样晋她为庶福晋了吗?”他歇一歇又道:“其实这个侧福晋的位置,早在你从别院回来的时候就想给你,只是当时莲意已经开口,我也不好驳她的意思,何况在这个位置上多呆两年,于你也无坏处,所以这两年来一直委屈着你……” 他话音未落,凌若已经捂住了他的唇,正色道:“跟在四爷身边的每一天,妾身都没有觉得委屈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胤禛动情地搂紧了她,刚刚冒出些许胡碴的下巴在凌若脸上轻轻蹭着,“就是因为你不在意这些,所以我才想给你更好一些。” “四爷待妾身的好,妾身无以为报,保能永远记在心中,永世不忘。”她如此说着,尽量忽略心里那抹不知何时生出的酸涩。 再多的恩宠,也仅仅只是恩宠而已,不是爱……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又到了四月初夏时,栽种在蒹蔬池的荷花开始长出花苞,露在一片碧绿之上,煞是好看。 这日,闲来无事,凌若与温如言一道漫步于蒹葭池中,此时已经三岁的涵烟在前面欢快地跑着,奶娘和素玉一时跟不上她,只能在后面大声喊着让她小心些。 “算算日子,还有五天,便是灵汐大婚的日子,上次去含元居的时候,看到嫡福晋已经开始命人将灵汐往日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收拾在一起,准备大婚时随嫁妆一道搬过去。”温如言一边走一边与凌若说着话。 第三百四十章 初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自是巴不得越早将灵汐赶出去越好。”凌若漫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之后又叹息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被害死额娘的仇人养在膝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些年,我瞧着灵汐的性子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爱笑了。” 李氏的死是罪有应得,凌若对她没有丝毫同情,但灵汐却不曾做错过任何事,相反她一直都懂事乖巧,只可惜虽贵为王府格格却命途多舛。 “这也没办法,所幸她现在快出嫁了,希望今后那位魏探花对她好。”她们正说着话,涵烟忽地朝她跑来,扯着她裙角兴奋地指着池中荷花道:“额娘,你瞧,那边有个蜻蜓停着呢。” 顺着小手指的方向,温如言果然看到一只翅膀透明的蜻蜓停在刚刚露出尖尖头的小荷上。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将涵烟抱在怀中道:“还记得额娘教你背的那首吗?” 涵烟歪着梳了两个小揪揪的脑袋想了一会儿,脆声吟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头,早有蜻蜓立上头。”背完后,她搂着温如言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涵烟背的对不对?” 温如言怜爱地捏捏她小鼻子道:“一字不差,涵烟真是聪明。” 听到额娘的夸奖,涵烟得意地抬起了小下巴,那娇憨的样子,惹得凌若直发笑,“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才三岁就会背诗了,还背的这样好,将来莫不是要做一个才女吧?” “才女?”涵烟咬着手指,神色有些迷茫,她还不太理解才女是什么意思,待与她解释了一通后,这丫头又高兴了起来,拍着小手道:“好啊,涵烟要做大才女!” “这丫头,听风就是雨。”温如言笑斥了一句后将她放在地上,任她自己玩去,哪知这丫头却跑到凌若跟前,踮起小脚伸手摸着凌若开始微微突起的小腹,好奇地道:“姨娘,这里真的有一个小弟弟吗?” 凌若笑着将她小揪揪上有些歪了的珍珠发圈道:“是啊,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等再过五个月,他就可以出来和涵烟一起玩了。” “五个月?”涵烟伸出一只小手,认真地数了一遍后,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容,“等他出来,我把我的布老虎、小竹马都给他玩,还有好吃的点心,都给他,姨娘,你可要让我和他玩啊。” 凌若弯腰在涵烟红彤彤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咱们小格格说的自是什么都好。”对涵烟,凌若是打从心底里疼爱,与亲女无异。 涵烟笑得眼睛都弯了,又伸手与凌若拉了勾后,方才欢天喜地的与奶娘一道玩去了。 蒹葭池边垂柳依依,在初夏的暖风中轻摇,走了这么一阵凌若有些累了,便在柳树下的石凳上歇息,一枝柳条老是拂到脸上,拨开又晃过来,扰的人有些眼晕。温如言顺势将它折下,又另外再折了几根,拿在手里东缠西绕,不一会儿编成一个小小的竹蓝子,鲜嫩的柳叶碧绿细长,甚是好看。 “姐姐的手很巧呢,教我好不好?”凌若对那个精巧细致的竹篮很是喜欢,央着温如言教她。 温如言见她喜欢,便重新折了几枝,手把手教她,至于原来那个,早被跑过来的涵烟给拿走了,那孩子拿着竹篮蹲在池边打水,虽然每次竹篮刚离开水,里面盛的水就都漏光了,但涵烟还是玩得乐此不疲,咯咯直笑。有奶娘还有素玉亦步亦趋跟着攥着,倒也不怕她落水。 在玩了一会儿之后,涵烟一个不小心,将竹篮掉在了水里,这篮子轻,一时半刻倒是没有沉下去,但是却往池心飘去,莫说涵烟的小胳膊,就是素云也未能够到,只能遗憾地道:“格格,要不咱们不玩这个了,奴婢带您捉蝴蝶去吧。”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涵烟嘟着小嘴不肯罢休,回头看到温如言正在教凌若编竹篮,都已经快成形了。她顿时笑了起来,蹬蹬蹬跑到温如言面前,没等她开口,温如言已然看出了她心思,“是不是还想要?” 涵烟赶紧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温如言,“额娘,涵烟还要玩。” “行了,等额娘教你凌姨娘把篮口收好就给你,等一会儿啊。”说着温如言继续教凌若怎么收篮口。 涵烟百般无聊地站在一边等,忽地看到凌若脚边有一条细细的东西,还在那里游动,她好奇地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好奇怪,怎么瞧着那么像额娘讲过的蛇,可是有这么小的蛇吗? 就在那个东西快游到凌若脚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额娘,你瞧这个是不是蛇啊?” “哪里有蛇?”温如言随口回了一句,复又想到了什么,赶紧顺着涵烟小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可是把她吓得脸都青了,生生止住已经在喉咙里的尖叫,一把拉住还不知情的凌若,颤声道:“你慢慢往我这边挪。不要看也不要问,照我的话做就是。” 凌若刚才一心只顾着编篮子,不曾听清楚涵烟的话,不过温如言颤抖的声音令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对温如言的信任令她忍住了去看的**,努力指挥着发僵的身子一点一滴往温如言身边靠,而温如言则慢慢站起了身,待凌若坐到石凳最边沿时,又道:“慢慢起身,不要太快,尽量慢一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还有涵烟,你也不许动。” 温如言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阻止想要过来的水秀和素玉她们,直至将凌若挪出石凳一段距离,交给水秀扶着后,她方才又缓步过去来到涵烟身后,然后一把抱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回来。 温如言从未想过,自己抱着一个孩子竟可以跑得这么快,而直至停下来,她一直强自冷静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嘭嘭地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凌若才看到,适才自己所坐的地方竟有一条细细黑黑,身上鳞甲在阳光下隐约泛着幽蓝之色的小蛇,粗细长短不过与筷子一般,但就是这么一条小蛇,却令她骤然变了颜色,铁线蛇,她竟然在王府中见到了铁线蛇,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四十一章 铁线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铁线蛇,别名又叫盲蛇,因鳞甲发达遮住了它本就细小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帮有此别名。与一般蛇比起来,它小的可怜,仅三四寸长,犹如蚯蚓一般,却比蚯蚓灵活得多,平常栖息在土中。 铁线蛇一般是无毒的,但有一种身上鳞甲泛幽蓝之色的铁线蛇有剧毒,其牙齿中的毒液只需一点点就可致人死地。此刻出现在凌若眼前的这条,便是这种有毒的铁线蛇。亏得恰好被涵烟看到,温如言又反应及时,临危不乱,否则一旦有大动作,这条铁线蛇窜上来咬一口,那离它最近的凌若及腹中孩儿便危矣。 那条铁线蛇还在那里慢慢游着,似没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又或者它之前已经饱餐一顿,所以并不着急觅食。 这个时候,素玉找来了在附近做事的小厮,温如言忙道:“快,去将那条蛇给弄死了,小心着些,莫要惊扰了它,这蛇有毒。” 小厮答应一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估摸着树枝长度差不多了,便用力捅过去,他倒是有几分眼力,恰好一棍捅在铁线蛇的七寸上,任它怎么挣扎也逃不开。 另一边,素玉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些石块,大着胆子往铁线蛇的头上砸去,虽十个里有七八个扔空,但铁线蛇毕竟小,再加上又不是骨坚皮硬的那种,只被砸了几下便不动了。 确定它死了之后,小厮将它挑了起来,问凌若她们要如何处置,温如言刚要出言让她扔掉,就听得凌若先声道:“放在一旁就可以了,你下去吧。” “额娘,你抱得涵烟好紧,不舒服!”涵烟轻轻地挣扎着,温如言这才想起来还抱着涵烟,赶紧将她放下,心有余悸地叮咛道:“涵烟你记着,往后再遇到蛇,不管大小都一定要离远远的,万一不小心到了近前,你一定要慢慢走,千万不要急,这样蛇才不会咬你。” “涵烟记住了,就像额娘刚才让凌姨娘做的那样。”涵烟甚是聪明,一听就懂。 温如言摸了摸她的小脸道:“乖了,你跟奶娘先回去,额娘与你凌姨娘再说会儿话。” 待涵烟离开后,温如言对正用树枝拨弄着铁线蛇尸体的凌若道:“我在府中多年,从未见有蛇出没,如今却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剧毒的铁线蛇,好生奇怪。” 凌若吃吃一笑,扔下树枝拍一拍手道:“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急了。” 温如言悚然一惊,挑眉道:“妹妹是说……” 凌若森然点头,“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到别的,这几月,我细心防备,又有徐太医替我请脉安胎,令这些人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看我月份渐渐大了,怕将来更不好对付,所以便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来;铁线蛇小而不起眼,很容易忽略过去。我相信,隐藏在府里的铁线蛇绝不止这么一条。” “好恶毒的心思,这蛇不分亲疏,逮到哪个咬哪个,他们这般做,岂非将阖府上下都置身危险之中。”温如言忿忿说道,适才她真是吓得魂都要没了。 凌若抚着滚有银边的袖子思忖道:“能想出这法子,又有那胆量的,纵观整个王府也就区区两三人而已,不过一时间倒是断定不了哪个。” “这个倒是可以慢慢追查,眼下最要紧的是清了藏在王府中的铁线蛇,否则不知何时又来一次,可不是每一回都能有今日的好运。”说到此处温如言又皱紧了双眉,“只是这铁线蛇身形细小,又藏于泥土之中,要如何寻出来呢?” “此事,还得四爷亲自来办才行。”凌若望着绚烂晃眼的夏日,不论太阳怎样耀眼睛好,始终都驱不散笼罩在这王府中的黑暗。 人心,在这座大宅子里被扭曲成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夜间,在书房中看公文的胤禛照例问起今日府中的各项事宜以及凌若的情况。 “府中并无异常,倒是凌福晋那边受了点惊吓。”莫看周庸整日里跟着胤禛,手下自有一堆人替他留意王府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朝事还是家事,胤禛都要求自己身边的人随时掌控,一旦出现异常就立刻向自己禀报。 “她怎么了?”胤禛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湖笔关切地询问。 “奴才听底下的小厮说,凌福晋今日与温福晋母女在蒹蔬池边散步的时候,碰到了一条铁线蛇,虽然没有咬到,但凌福晋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自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屋中不曾下地。”周庸说得及是有条理,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叙述的清清楚楚。 “铁线蛇?府中怎么会有铁线蛇?有没有咬伤什么人?”胤禛的反应与温如言她们刚看到的时候一样,诧异莫名,这府邸每日都有专人打理,他开牙建府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蛇出没,鼠倒是不可避免的有几只。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依奴才猜测,很可能是混在花泥或其他泥土中进来的,而铁线蛇身形又小,不易被发现。至于说咬伤人的事暂时还没听闻。”周庸恭谨的说着。 胤禛想一想吩咐道:“趁着如今还没有闹出什么事来,明日天一亮,你即刻去找一个驱蛇的人来,将所有铁线蛇驱赶干净,省得人心惶惶。” 待周庸答应后,他又扶案起身,大步往外走,周庸知他必是去看凌福晋,忙小步跟在后面。 到了净思居,发现那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上了,连庭院中也不例外,除却设在两旁的路灯之外,还挂上了一盏接一盏的绢红灯笼,将整个净思居照得犹如在白昼一般。 胤禛见了眉宇微拧,他是一个不喜浪费的人,平素有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是能省就省,如今都是快睡觉的时候,何以还要点这么多灯?往常可没见凌若这般浪费。 正想着,恰好看到小路子提着盏点亮的灯笼出来,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胤禛,忙一溜烟跑过来单膝跪地,“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谁让你们点这么多灯笼的?”胤禛心下不高兴,这口气不由得严厉了几分。吓得小路子连忙磕头道:“回王爷的话,是主子的吩咐。主子日间差点被铁线蛇咬中,受了惊吓,怕这夜间天黑,铁线蛇会游进去,所以命奴才们把整个净思居照得亮亮堂堂,仔细盯着,莫要松了神。” 得知是这么一回事,胤禛心中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同时也更担心起她来,越过小路子匆匆往里走去,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水秀等人的声音,皆是在劝凌若宽心,不会有蛇虫鼠进来的话语。 听到此处,胤禛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到发里面,只见凌若面色惨白的半躺在床上,水秀等人们围在床前,见得胤禛进来,连忙起身请安。 “四爷……”凌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几分。 胤禛忙按住她道:“既不舒服好生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随后又倚在床边坐下道:“我听说你今儿个受了惊吓是不?” 凌若默默地点了点头,忽地扑进胤禛怀里,哽咽道:“呜……妾身差点就看不到四爷!” “胡说什么呐。”胤禛轻斥一声,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没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小心吓坏了腹中孩子。再说这铁线蛇大多是无毒的,就算真咬了也不过是皮肉疼一下,不打紧。”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惊惶,咬着发白的下唇没说话,倒是水秀插嘴道:“启禀王爷,那条铁线蛇温福晋也瞧见了,她说剧毒得很,咬一下便会没命,亏得主子和小阿哥福大命大,否则可不就是像主子说得那样。” 胤禛双眉越发紧皱,府中有蛇已经很奇怪了,还是一条少见的剧毒铁线蛇,他略一沉思道:“那蛇还在吗?” 凌若勉强提了精神道:“水秀,你去拿进来给王爷看。” 胤禛原还在想会否是温如言看岔了,但当水秀用棍子挑了一截细细黑黑的蛇尸进来后,便知道温如言所言不虚。尽管这件铁线蛇头部已经被石头砸得稀烂,但从它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尸体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条剧毒的铁线蛇。 在她下去后,胤禛细细问了凌若今日的事,听完之后也是一身冷汗,正像水秀说的那样实在是福大命大才避过这一劫。 看凌若在灯光下惨然失色的脸庞,他心疼地道:“没事了,我已经让周庸明日一早就去寻个驱蛇人来,将王府上下仔细排查一遍,这几日为着安全,你暂时先不要出门。” 凌若温顺地点头,然眼眸中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害怕,“妾身实在不明白,连当初在别院时都没有见到毒蛇的影,怎么会突然在王府中出现?”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你安心养身子,别太担心了。”在安慰了凌若一番后,胤禛命人打水洗漱,准备歇在净思居,今日凌若这个样子,他怎能放心离去。 净过脸后,胤禛套上水秀捧来的寝衣,在水秀退下时,命她将外面点的灯除必要几盏外其它的都熄了。 “睡吧。”胤禛上床,在凌若额上印下一吻了,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入眠,很快怀中便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显是已经睡着了。 胤禛缓缓停下手,替凌若掖好锦被,夜已深他却了无睡意,睁眼定定地望着自床帐顶垂落下的薄银镂空花球,每日水秀他们都会采摘时令的花瓣填充到花球中,躺在床上可以闻到轻幽的香味。 铁线蛇骤然在府中出现,还是剧毒的那种,此事实在是蹊跷得很,究竟从何而来,当真像周庸猜的那样,是意外带进来的吗? 胤禛不敢肯定,然心中已经决定,明日驱蛇人来的时候,他要仔细问问,如果真是有人居心叵测,他绝不轻饶。 直到月上中天,胤禛才感觉到有睡意袭来,闭目睡去。就在他阖眼后不久,怀中本该早已熟睡的凌若睁开了双眼,在透过银绡窗纱照进来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凌若眸中一片清明,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铁线蛇的出现绝对是人为,有人想要害她与孩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今日所谓的惊吓、害怕,皆是为了引胤禛来此,让他对此事起疑,从而追查下去;即便不能追到真凶,震慑一下,让那人不敢轻举妄动也好。 这五个月,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而她能借助的,也只能是胤禛的力量。 她知道这样对胤禛而言并不公平,但她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留在胤禛身边,便唯有这一条路能走。 凌若缓缓搂住胤禛的腰,将脸更加靠近他的胸膛,胤禛,相信我,不论我做什么,最终都只是为了与你更长久的在一起,我待你的心,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夜,渐深,高悬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挡住了原本如水银一般洒落人间的月光,令夜色越发浓重瘆人。 凌若在睡梦中隐隐听到几声哨响,自迷糊中醒来听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心想应是自己在做梦吧。 想要继续睡,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只能睁眼看着安静的从帐顶垂落的银球,金银丝线彩绣的帷帐内尽是自银球中传来的花香。 这个银球,她还是有一回去戴佳氏那边时,无意中看到的,瞧着不错,便让人也做了一个,挂在帐顶,可以闻四时花香。 屋外极是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凌若睁了一会后闭目想要让自己重新进入睡梦中,然眼眸刚闭起不到一刻钟骤然又睁了开来,且这一次眸光中有深深的不安。 夜阑人静自是不错,但此刻未免太安静了些,连往常彻夜鸣叫的夏虫与夏蛙都在这一刻消声灭迹,这不合常理。 这样想着,凌若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趿鞋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胤禛含糊的声音,“若儿,你去哪里?” 第三百四十三章 蛇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睡不着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安抚了胤禛一句后,凌若开门走了出去,今儿个是陈庶守夜,他倒是没躲懒,搬了个凳子坐在檐下,看到凌若出来,神情微变,复又平静如常,起身打了个千儿后关切地道:“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这外头风还有些凉呢!” “不碍事。”凌若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目光扫过看似如常的周遭道:“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陈庶小心地睨了凌若一眼,“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凌若看了许久,发现周遭除了没有声音外,倒是不曾有其他异常,逐道:“我总觉得今夜有些古怪,你瞧仔细一些,莫要出了什么意外,四爷也在里面歇着呢。” “嗻!”陈庶低头,埋在阴影里的神色略有些古怪,只可惜凌若当时已经转过身,并不曾看到。 在确定凌若回屋后,陈庶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后匆匆来到庭院,打开了夜里紧闭的院门,在外头竟然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见陈庶出来,那人影劈头就问,声音干哑难听,就像刀片刮过铁锅一般,刺耳得很;而且他的口音听着极别扭,不像是中原人。 在面对这个人时,陈庶甚是畏惧,赔笑道:“罗老恕罪,适才那女人出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罗老轻哼一声后,抬起右手,此时没有月光,看不清他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不过陈庶在看到这个后,脸上的恐惧更加深了,仿佛那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们进去。”说着,罗老将拿在手里的东西凑到唇边,正要有所动作,陈庶连忙拉住他,惶恐地道:“罗老,今日的事怕是要延期了,它们……不能进去。” “你说什么?”罗老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斥骂道:“说是今夜动手的人是你们,说不能今夜动手的也是你们,如此耍人,莫不是以为我这个老子好欺负不成?” “罗老息怒。”陈庶急急安抚,他可不敢得罪这个怪老人,否则小命随时不保,“奴才怎敢戏耍您,实在是今夜王爷也在里面,万一这些铁线蛇进去,把王爷也给咬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奴才贱命一条,没了也就没了,就怕牵连到罗老您啊!” 罗老虽然不太在意什么朝廷律法,但也不愿去冒着被通缉海捕的威胁谋害一位当朝亲王。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除去一个女人,拿什么钱对付什么人,王爷的命可比那些银两金贵多了。 他正要说话,一道人影急急奔来,因为走得太快,所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得气息平稳些后,他对罗老道:“主子有命,王爷歇在净思居,万不能伤了王爷分毫。” 因为胤禛是临时来净思居,之前不曾通知过任何人,所以那位不晓得胤禛也在此处,刚一得知便立刻派人过来阻止。 “这么说来,今夜是白跑一趟了?”罗老的脸色甚是难看,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却被临时叫停,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何况他还有那么一大堆宝贝要安抚。 来人望着罗老不悦的神情,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虽然原计划不成,不过主子另有吩咐给罗老。不必杀人,银子照给。如何,罗老有兴趣吗?” 罗老紧紧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来人凑到他耳边轻语几句,随着他的话罗老露出阴森的笑意,捻了捻下巴没剩几根的胡子对等着他回答的人道:“得,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们临时改变计划与规矩不符,银子我要再加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在黑夜中依稀可辩。 贪得无厌的老狐狸,明明不用他杀人了,却还要再加五百两,真是可恨。 来人在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容满面,“罗老放心,只要事情办妥,您要多少银子都好说!”旋即又对陈庶道:“好生配合罗老,主子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才知道。”陈庶赶紧答应,在他的垂首中来人迅速离去,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赶紧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进去。”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罗老动作快了几分。 陈庶在依言将门打开些许后,为免被人发现他不在起疑心,连忙跑回了原来的地方。至于罗老那边,既然都说不杀人,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月亮从遮天的乌云中探出半个脸来,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罗老拿在右手上的似乎是一只竹哨子。只见罗老将竹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他脚下立刻响起一阵悉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 罗老阴阴一笑,竹哨又连着吹了两声后,那阵悉嗦声穿过院门往里面而去,至于他自己则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素来是以声音指挥那群宝贝,人在与否并不重要。 凌若回到床上,刚躺了没一会儿,又听到几声哨响,这一次她很肯定不是做梦,因为根本不曾睡着,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现这种声音? 换了往常凌若兴许还没这么在意,但今夜她总觉得有事发生,不安得很,连带着腹中那个也不安稳,不时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像一条游个不停的小鱼一般。 还没等她唤人,忽地响起几声敲门声,连带着将胤禛也给吵醒了,他翻一翻身,甚是不悦地道:“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陈庶发颤的声音,“启禀王爷,外头……外头出事了,有……有好多蛇!” 蛇?!听到这个字,胤禛神色一凛,立时睁开眼,翻身落地,也不披衣,趿了鞋大步过去拉开门,凌若紧紧跟在后头。 外头,陈庶的脸色犹如死了人一般,看到胤禛他们出来,忙引着往外走,到了正堂,尽管已经听陈庶说过蛇,但真看到时两人依然被狠狠吓了一跳。 正堂因为要守夜的缘故,所以灯笼还有蜡烛都点着,一眼便能看清,四棱雕花长门如刚才凌若所见的那般半敞着。但是此刻,地上多了许多细细黑黑的铁线蛇,密密麻麻正在不断游过半膝高到的朱红门槛往里面来,每一条都是黑中泛蓝,显然与白天一样,有剧毒。 这一片铁线蛇,少说也有数百条,看过去极为渗人,凌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胤禛虽然站在原地不动,但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铁线蛇游过门槛后就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停在那里抬起细小的蛇头吞吐鲜红的蛇信。 第三百四十四章 蹊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明是小的跟筷子一样的蛇,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一条便已经令人惶恐不安,何况是上百条,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陈庶早已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胤禛想过叫周庸来,但一则怕惊动了这些蛇,二则即便周庸来了也无济于事,如果铁线蛇群起而攻之,他们根本等不到周庸请来驱蛇人。 “四爷,我们们现在怎么办?”凌若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颤声问,手紧紧捂着小腹,终于明白为何今夜一直没听到虫鸣蛙叫,皆是因为这群毒蛇吓得它们不敢出声。 “别怕,躲在我身后,咱们慢慢往回退,到了内堂将门关上,再将门缝封死,可以阻止这些铁线蛇进来。”胤禛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暂时挡住这些铁线蛇的办法,至于为何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的铁线蛇,他此刻根本没时间去追究。 胤禛带着凌若慢慢往回退,但是很奇怪,不论他们退多少步,铁线蛇都会跟进,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仿佛就是故意跟着他们一样。 尽管心里奇怪,胤禛还是不敢停下,带着凌若慢慢退回到内堂,随后以极缓的动作将门关起。他已经想好,只要暂时阻挡阻挡一会儿,他就带着凌若自窗子离开,摆脱这些可怖的铁线蛇。 可惜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明明是一群畜生,却仿佛有智慧一般,在胤禛关门之前,突然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一下子过了门槛来到里面,令得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庸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无奈被铁线蛇阻着不敢过来,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正当胤禛无计可施之时,跟着他们过来的陈庶不甚撞倒了旁边的花梨木架子,发出“嘭”的一声重响,将几人吓了一大跳。架子倒地的时候,凌若好像又听到了与刚才一样的哨响,但之后又没有了。 就在胤禛担心会否击怒铁线蛇时,这些蛇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隐入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可是它们带给胤禛几人的惊吓却不可能那么快退去,足足等了一盏茶时间,确定那些蛇真的离开后,胤禛方才长出一口气,扶着双腿发软的凌若在椅中坐下,手不断地抚着她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凌若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依然紧紧护在小腹上,一边哭泣一边道:“妾身刚才真是以为自己会死,妾身一人死不要紧,可是孩子……孩子不能死!” 听到这个死字,胤禛心里极是不舒服,不知是安慰凌若还是安慰自己,“不会的,你与孩子都好好的,断然不会出事。” “四爷,您与凌福晋还好吗?”周庸惊魂甫定地跑过来。 “没什么大碍。”胤禛看了一眼外头微亮的天色道:“你即刻出府去寻驱蛇人,一定要设法将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铁线蛇驱出府去。” 周庸答应一声赶紧离去,随后那拉氏等人纷纷得到消息赶来,一个个听闻详情后皆是花容失色,迭声问胤禛与凌若可有受伤,在确定铁线蛇没有攻击他们后方才安下心来。 只是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戴佳氏抚着胸口道:“真是奇怪,妾身来了这么多年,连一条蛇都没见过,怎么昨夜里有这么多铁线蛇,真是想想都可怕。” 宋氏惊慌地朝四周看了一眼,骇然道:“你们说,这些铁线蛇去了哪里,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攻击咱们?” 那拉氏听得一阵皱眉,轻斥道:“胡说什么,没听王爷说已经派人去请驱蛇人吗?你要是真害怕的话,在驱蛇人来之前就安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有这么多人在,想那铁线蛇也没胆来。” “嫡福晋这话就错了。”年氏冷不丁地道:“就是因为人多才会招来蛇虫鼠蚁。不过奇怪的是,今日连着两次都是凌福晋遇到铁线蛇,仿佛这蛇就是专门为她而来。” 胤禛原本听着她们说,然在听得年氏后面这句话时,出言替凌若辩解道:“哪有这等事,不过是巧合罢了。” 见胤禛帮着凌若说话,年氏心中愈发不高兴,“这一次尚可说是巧合,可今日却是接着两次,第二次还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妾身怎么瞧着都不像巧合。” 温如言柳眉一抬,道:“照年福晋的意思,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蓄意了,难道有什么人要害妹妹吗?” 年氏冷冷睨了她一眼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说此事不像巧合罢了。” “会不会……”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胤禛最见不得这个样子,不悦地斥了她一句。 宋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会不会是凌福晋身子不祥,所以引来这么多毒蛇?”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身子不祥?”瓜尔佳氏听到这话第一个不依,指了宋氏喝问。 宋氏见她这般态度,心下微怒,冷笑道:“你是没读过书还是耳朵不好使,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自钮祜禄氏来了之后,王爷屡遭危险,先是去江西筹银时被人袭击受了重伤,去了杭州也屡屡出事,如今更是引来这么一堆要命的东西,置王爷于险境,她不是不详之人是什么?” 听着她在那里颠倒黑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头上扣,凌若不禁心中愠怒,瓜尔佳氏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与她争辩,胤禛已道:“行了,一个个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下去。” 宋氏被他喝了一句,悄悄看了一眼年氏不敢言声,随着众人行过礼后一道离去。 待她们都走后,胤禛捏一捏凌若发凉的手道:“她们就是这样,莫往心里去,昨夜闹了大半夜,你一直没合过眼,趁着现在无事,赶紧再睡会儿。” “嗯。”凌若推一推胤禛道:“天色不早,王爷该去上早朝了,若因妾身的事而耽误了,妾身罪过可就大了。” 胤禛见她脸色好了许多,再加上又有一堆人守着,在叮咛几句带着人走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一离开,凌若立刻找来陈庶,问他昨儿个夜里,可曾听到哨子声,陈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自己在外头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听到。 这可是奇怪了,凌若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为何陈庶没听到呢?至于水秀他们,早早就睡了,更不可能听到。 幻听?不,凌若第一个否定了这个可能,昨儿个夜里她听到的不止一次,绝不可能是幻听,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坐在椅中,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扶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安儿不确定地道:“昨夜奴婢起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声音,至于是不是哨声奴婢不敢肯定。” 陈庶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安儿这么说,怕凌若疑心到他头上来,忙扯谎道:“奴才前几日耳朵进了水,偶尔会出现耳鸣,一旦耳鸣起来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昨夜也有过几次,可能主子听到哨声出现的时候,恰好奴才耳鸣,所以才没听到。” 凌若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这么个病,何以适才不说?” 陈庶扯了扯耳朵,故作镇定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要不是主子一再问起这哨声的事,奴才自己都快忘了。”为怕凌若还揪着这一点不放,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主子问这哨声做什么?” 凌若抚着还穿在身上的素罗锦衣,凝声道:“铁线蛇出现的这么怪异,又成群结队,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另外……适才宋氏说的那句话,令人感觉很不好。” “主子是指她那句不详?”见凌若点头,水秀宽慰道:“主子何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宋福晋这人说话向来不中听,听过也就算了,若是回去思量,可不是令自己难受吗?” “怕就怕……”凌若话说到一半,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水月过去应了回来禀道:“主子,王爷让周庸请的驱蛇人来了,问主子您要不要见见?”铁线蛇出没在净思居,这里自然成了第一个要看的地方。 “也好。”凌若咽下了后面的话,起身让水秀他们替自己更衣,总不能穿着寝衣见外人,陈庶早已知机退下。 更衣梳洗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来到外堂,那里站了一个圆脸的中年人,瞧着倒是老实,手足无措的站在中间,看到凌若出来还傻呼呼的站着,直到周庸小声提醒了一句,方才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嘴里说着刚才周庸教给他的话,“小的刘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起来吧。”在椅中坐下后,凌若抿了一口温热的马奶垫垫因为一夜闹腾而发饿的肚子,“你会驱蛇?” 刘福赶紧道:“会,小的祖上就是驱蛇,传到小的这里已经第五代了,在这一行里也算小有名气。” 凌若点头,着他动手,刘福爬起来后,从身上掏出不少旁人看不懂的东西,有几样带着浓重的药味,最惊奇的是,他竟然随身带了一条竹叶青。女人向来怕蛇,何况还是一条剧毒蛇,水秀等人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往后退。 刘福见状忙道:“各位姑娘不用怕,小青是我自小养到大的,最是听话不过,没我的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带条毒蛇进来,蛇性无常,万一伤了福晋可怎么办?快将它扔出去。”尽管他一再保证,水秀还是不敢放心。 刘福苦着脸道:“姑娘,这可不行,我虽有一手驱蛇有艺,但铁线蛇藏在土中,单凭这双眼可看不到,得靠小青才行。” “行了,水秀,让他做事吧。”凌若抬手阻止还要说话的水秀,示意刘福可以开始。 刘福答应一声,驱赶着那条竹叶青将整个院子仔细排查了一遍,发现院中并无铁线蛇踪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腥臭证明铁线蛇曾出现过。 之后,周庸又带着他用大半日的时间查遍了整个王府,同样没找到蛇,倒是在花苑中发现一条铁线蛇蜕下的皮。 刘福走了,但这事儿在凌若看来却是越发诡异,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铁线蛇,可仅仅在半日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也没留下,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哨声,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事实证明,凌若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仅仅在几天后,一个流言在府中不胫而走,说凌若腹中的胎儿大为不祥,还未出生便引来一大群毒蛇,这种孩子如果生下来,必然是妖孽。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不祥的流言,戴佳氏在一次散步时不甚扭伤了脚,数日不能下地;紧接着又有小厮在厨房做事的时候,被不知为何从灶台落下的刀砍伤了脚背,又有…… 总之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所有予头皆指向了凌若与她腹中的孩儿,尽管尚不敢当着她面大放厥词,但背后却不断有人指了脊梁骨骂她是害人精,骂她的孩子是妖孽;说在腹中已经害了这么多人,若真生下来,不知要将整个雍王府祸害成什么样子。 深宫后院,向来是流言滋生的温床,一个歇了一个又盛起,从来不会有真正清净太平的时候。 至此,凌若已经清楚猜到了那晚铁线蛇成群出现却不攻击的用意,是有人要借此引出不祥之言,害她腹中的孩子。其用心,比直接让铁线蛇攻击她更歹毒。 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替凌若着急,虽然胤禛此刻对凌若信任有加,甚至还让她莫理会这些无稽的谣言。但谣言之所以猛于虎,是因为说的人会越来越多,直至多到让某一个人从之前的不信到信。 若任流言放纵下去,难保不像会当初的佟佳氏一样,但区别在于,佟佳氏是罪有应得,凌若则是无辜的。 可惜,她们只是庶福晋,人微言轻,在胤禛面也不是最得宠,话语起不得什么大用。那拉氏起先也不信的,但后面见府中频频出事,心里动摇,一次,趁着胤禛歇于含元居时,她向胤禛进言,是否让凌若暂时待在净思居中不要出来,以免闹得府里人心惶惶,何况灵汐不日之内就要出嫁了,万一出嫁当日因此出点什么意外,岂非失了皇家颜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另一条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说这是无稽之谈,让她莫要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丫头下人一般胡思乱想,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详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岂可尽信。 其实,胤禛心里对当日铁线蛇成群结队出现,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也有过疑心,只是他既然答应过凌若,不会疑她,自当遵守承诺,何况他的孩子又岂会是不祥之人。 五月十五,灵汐大婚的日子,虽然因为凌若的事闹得人心不安,但这一日雍亲王府的喜意还是被那拉氏营造的十分出色,张灯结彩、铺呈纷叠,设宴五十桌,尽显皇家气派。 这一日,灵汐被正式册封为庄静和硕郡君,下嫁探花郎魏源。 一身郡君吉服的灵汐在侍女搀扶下,含泪拜别胤禛与那拉氏,那拉氏似乎很是不舍,不住地抹眼泪。 灵汐格格大婚这么大的事,凌若自不能缺席,已经开始显怀的她与瓜尔佳氏还有温如言坐在一起,至于其他人,皆是离得远远的,深恐染了不祥。 在那拉氏将苹果放到灵汐手中后,侍女替她蒙上缀有金色流苏的大红盖头,由喜娘背着坐上花轿,魏源早乘了挂有红绸的高头大马等在外头。 “起轿!”随着小厮的言语,八名训练有素的轿夫整齐划一地抬起了花轿,然后紧接着的事情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前面其中一个轿夫刚要起步,突然感觉肩上一轻,紧接着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足有常人手臂粗的轿竿居然毫无症兆的断裂了。 失去支撑的花轿,自然猛地落了地,里面毫无防备的灵汐被摔得东倒西歪,头更是磕在轿梁上破皮流血。 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事来,大家皆是慌了神,好半天才想起去看新娘的状况,倒是没什么大碍,唯独额头流了点血,然而大婚之日,最忌不吉利,何况是见血,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在高福派人去准备新轿竿的时候,不知谁在后面说了一句,“不祥之人就该好好呆在屋里,没事出来做什么,无故冲了格格的喜事,真是秽气!” 胤禛神色不豫地扫了一眼传来声音的地方,冷然道:“轿竿断了换一根就是了,意外而已,何来什么不祥一说,若是有人闲得发慌在这里嚼舌根子,就去给我将抄上十遍。好好想一想‘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这句话的道理。” 说话的是宋氏,这些日子见着胤禛对不祥之言不闻不问,依旧常去净思居探望凌若一事心有不忿,如今见到花轿出事,心中暗喜,趁人不注意故意这般说;哪想胤禛这般维护凌若,不禁气得牙根痒痒,但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否则真惹怒了胤禛,被罚去抄,可是丢脸。 那拉氏略微一想道:“王爷,凌妹妹是有身子的人最易疲累,何况今日太阳又这么毒,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息吧。”她的意思其实与宋氏一般无二,不过从她嘴里却变成了关心之语,处处占理。 “也好。”胤禛同意了那拉氏的话,对凌若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些我再去看你。” “妾身遵命。”既是连胤禛都开口了,凌若自不会再执意要留在这里,行礼离开,临走前,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扫过断裂成两截的轿竿。 一路上,凌若都没说过一个字,直至回到净思居坐在椅中方才长出一口气,水秀接过安儿递来的刚炖好的燕窝奉给她,口中劝道:“主子莫要不高兴了,只是意外而已,并不关主子的事。” “不关我的事?”凌若嗤笑一声,舀着浇了蜂蜜后粘稠透亮的燕窝道:“你错了,这事与我有莫大的关联。”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水月也在一旁,听了她的话满心不解。 “适才你们都在,难道没瞧出端倪来吗?”凌若眸光微冷,一字一句道:“那轿竿,断口看似毛糙,但……有一小截却是光滑无毛糙;很明显是被人事先锯断的,这人算准了空花轿与灵汐上花轿后分别不同的重量,然后在轿竿上做手脚。因为空花轿较轻,而他又只锯了一小段,所以在抬过来时没有任何异常,可是等灵汐上轿后,重量增加,原本已经被锯开的轿竿承受不了这个重量,自然刚一抬起便断了。” 水秀脑筋飞快的转着,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做的用意,“他们是将此事嫁祸到主子头上来,让您坐实那不祥的事?”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其他。”凌若恨恨地将那盏未曾动过的燕窝往桌上一放道:“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整件事里最可疑的莫过于那拉氏与年氏,她们都有能力布下这个局,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凌若一时半会儿还判断不出。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胤禛还愿意相信自己,但凌若不敢确定这份相信可以维持多久,胤禛……始终是一个多疑的人。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着他们将脏水往身上沷吧?” 凌若摇摇头,叹然道:“这个局布置的这般精妙,且又步步算在咱们前面,想要破局谈何容易。” 事情的恶化远远超过凌若预料之外,盛传她为不祥之人的流言,竟然传到了宫中,被那些后妃娘娘所知,德妃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有这种事?”德妃一脸凝重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怜儿。 “奴婢怎敢骗主子,话都是这么在传,说自从凌福晋怀孕后,雍王府就上下不宁,先是群蛇出没,接着府里接二连三出事,甚至灵汐格格大婚那日,轿竿都断了。”怜儿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德妃沉吟片刻后,命怜儿传那拉氏入宫觐见,她要亲自问问,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午后,那拉氏入宫拜见,听德妃问起凌若不祥一事,她本不想说,但德妃一再追问,只得如实讲述。 言末,她勉强笑道:“这些小事额娘不必放在心上,也许只是凑巧,未必当真是凌妹妹有关。”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凑巧,那三次四次呢?”不待那拉氏回答,德妃已经面色不豫地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那拉氏不敢多言,欠身退下,就在她走到门外时,隐约听得里面德妃在吩咐怜儿传钦天监来见。 红唇微微一勾,若有似无的笑意攀上唇角…… 既然胤禛那条路走不通,那她就从德妃这里的走,总之,一定要除掉钮祜禄氏与她腹中的孽种!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下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钦天监与德妃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是德妃的旨意在数日后下达雍王府:钮祜禄氏孕育皇嗣,劳苦辛勤,应当好生休息,自即日起,钮祜禄氏待在净思居中安心养胎,直至皇嗣平安出生为止。i^ 与这道旨意一起送来的,还有许多滋养安胎的上等补品药材。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奴婢感激不尽!”尽管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凌若始终维持着平静之色,对着前来传德妃旨意的怜儿欠身。 怜儿微微一笑,命随她同来的宫人将东西交给净思居的人后,对凌若道:“主子对凌福晋一直颇为关怀,前些日子知道凌福晋怀孕的消息后不知多欢喜。只是宫中事忙,宜妃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主子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抽不出空来。这不,眼下刚得了些空闲,便立刻命奴婢过来看凌福晋,又怕凌福晋辛苦,特意交待奴婢让您在此处安心静养,直到皇嗣出生。”见凌若不语,她又道:“主子之所以这么吩咐,可都是为了凌福晋好,您可千万莫要误会。” “误会?”凌若睨了一眼从远处飘来的乌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怜儿姑娘所谓的误会是什么?” “这……”怜儿一时语塞,总不好直说是让她莫误会德妃这是要禁她的足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误会,而是德妃本意。 凌若并没有要让她为难的意思,很快便笑道:“德妃对奴婢的关切爱护,奴婢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误会;而且这几日,奴婢自己也觉得身子不太爽利,正想歇息几天呢。i^” “那就好。”怜儿暗自松一口气,在得了水月拿来的二十两银子后,满yi地离开了净思居;她并不曾看到,凌若在她转身后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 “主子,德妃好端端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往好听了说是关心主子,可要是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软禁。”水秀忿忿地说着。 密布的乌云挡住了刚刚还明亮的天色,阴沉闷热,随时会有一场大雨下来,一群蜻蜓在低空中飞着,有几只还飞进了正堂,环绕在众人身边。 凌若幽幽只说了一句话,“嫡福晋前几日曾入宫请安,而我孕有不祥之胎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宫闱。” 小路子神色一动,低声道:“照主子这么说,嫡福晋便是这一切的背后主谋者?” “**不离十。”其实凌若怀疑的一直只有两个人,年氏亦或是那拉氏,眼下看来,那拉氏的嫌弃更大一些,“她在王爷面前诋毁不了我,便将目标转向了德妃。德妃是王爷亲额娘,即使感情不算顶好,但总是母子;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弄的家宅不宁?” 小路子一听这话立时急了眼,“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为了对付主子而故意闹腾出来的。” 雨,自云中坠落,初时尚是两三滴,片刻后在惊雷声中化成一片倾盆暴雨,挟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卷起众人轻薄的衣角。水秀想去关门,却被凌若阻止,她抬步跨出门槛,尽管外面有滴水檐挡着淋不到雨,但是落在台阶下继而飞起的雨水却是不断溅进来,很快便湿了凌若今日新换上的鞋袜,双足有一种湿冷的感觉。 “此事你们知晓,德妃却不知晓,何况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毕竟咱们没有证据在手。”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这趟禁足,看来是逃不了了。” “主子也别太过担心,依奴婢所见,王爷只怕还不晓得这桩事呢,他要是晓得了,一定会替主子在德妃面前求情,说不定明儿个就释了主子的禁足呢。”水秀只能捡着宽心的话来说。 “但愿吧。”凌若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在里面,倒不是怕胤禛不替自己求情,而是晓得,这个情即便求了也没什么大用,在德妃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庶福晋,一个奴婢,怎能与胤禛安危、王府安宁,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果然,就像凌若猜测的那样,胤禛一得知此事便当即入宫面见德妃,可惜情没求成,反被德妃训斥了一顿,说明知钮祜禄氏怀的是一个不祥之胎,上天一再预警还要听之任之,妄顾她所带来的危害,难道非要等出大事时再来四处寻后悔药吗? 胤禛说凌若怀的并非什么不祥之胎,可德妃同样说她已经问过钦天监,钦天监说最近观天相,发现东北方有凶星出没,而胤禛的府邸就在皇城东北面,正应了星相;若不及时趋灾避难,只怕会有大祸临头。 最后德妃更让他最近少与钮祜禄氏相见,以免真会像钦天监说的那么出现大祸。 见德妃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胤禛知道自己即便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一切只能等凌若生下孩子再说。 当胤禛将这个消息告诉凌若时,她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反而安慰开解胤禛,说德妃如此也是关心他,让他万不可起任何怨怼之意。这样的她令胤禛更加心疼,搂了她道:“若儿,暂时忍耐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后,额娘就会明白一切都是她多心,这世间根本没有不详一说。” 凌若乖巧地点头,旋即神色一黯,低声问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妾身都见不到王爷了?” “傻丫头。”胤禛揉着她的长发温言道:“我怎么会置你于不顾,我答应你,只要一有空便来看你好不好?” “嗯!”凌若欢喜的点头,只要胤禛不忘记她,那一切尚不算太坏。 从铁线蛇到府中的流言,再到宫中的流言,甚至于钦天监,那拉氏这个局布得极是完美,在不动声色间便占尽了上风;相比之下,自己则落了下风。 凌若不是没想过惊动康熙,但是一来此处不是畅春园,她身为庶福晋,未应召是不得入宫;二来她越过德妃将此事禀告康熙,即便是被释了足,德妃心里也会有一个疙瘩,她若想让自己不好过,那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她怀疑,那拉氏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在等着她跳下去。 所幸只是被禁足限了自由而已,其余一切还是比照侧福晋用度在供应,容远亦每日来给她请脉安胎,孩子一直很好,容远甚至私下里告诉她,这一胎从脉像上看,很可能是男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时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五月、六月、七月,凌若的行动范围一直被限制在净思居内,一步不得出。i^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腹部渐渐大了起来,到夏秋交接时,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虽然是禁足中,但她的生活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规律,除了按时饮食服药之外,每日都会在院中散半个时辰的步,从不例外。 那拉氏原是想让凌若因为禁足以及胎儿不祥一事,郁郁寡欢,从而自己令得胎像不稳,引发小产或早产。何曾想,凌若在禁足时依然能保持心情开朗,丝毫不影响腹中胎儿发育,颇有些失算。 凌若虽被禁足,但看她的人却不受限制,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经常过来陪她聊天解闷,还有伊兰也是,也许是人长大了吧,凌若感觉伊兰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七月夏末,京中突然爆发了时疫,这种疫病经由口鼻传入,有极强的传染性,症状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若一人得病,往往染及一室、染及一镇一邑。药石于此病虽有效,但仅限于初发时,一旦病情加重,则无药可救,只能眼睁睁看其病死,且此病发展迅速,才过了十余日,便已经足有几百人,且还在不断增加,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京城是天子脚下,时疫爆发的事,很快被报了上去,朝廷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召集所有太医,赶紧找到消灭时疫的法子,避免时疫继续爆发下去,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这次的时疫来势汹汹,好几个大夫在救治病人的时候被传染,最后丢了性命。 为求慎重,康熙将此事交给胤禛与胤禟一道负责,不过胤禟怕染上时疫,从不去那些患病百姓所在的地方,至多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问负责治病的大夫几句就作罢。i^ 胤禛与他恰恰相反,担着随时会被传染的危险,诸事亲力亲为,不管是那些得病的患者,还是失去亲人的家属,他都一一探视,凡是他能解决的事也都尽量去解决。 老百姓是很纯朴却不傻,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看得一清二楚,逢人便说四阿哥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疾苦,犹其是在面对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庶民时,毫无架子。 从这个时候起,在谈及胤禛时开始出现两种对立的说法,朝中说他是冷面阿哥,刻薄寡恩,喜怒无常;民间说他是仁德阿哥,心系百姓疾苦。 天气渐渐转凉,马上就要入秋了,可是太医院迟迟没有研究出治时疫的药方,彼此心中都清楚,一旦真正入秋,失去炎热这个大敌的时疫暴发起来会比之前可怕百倍千倍。 胤禛连着几日忙得没时间歇息,两眼熬得通红;好不得空可以歇会儿时他又睡不着。 因为经常出入时疫患者的原因,胤禛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凌若了,怕会不小心将病传染给她,只是每日吩咐人去净思居看一下,确定她与孩子安好。 凌若日日在佛前乞求佛祖保佑胤禛平安无事,可惜很多事情,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越会发生。 八月的某一日,胤禛开始出现头痛症状,起先只当是最近劳累所致,没往心里去。哪知第二日突然发热不止,根本起不得身,与那些患了时疫的人症状相近。 那拉氏知道此事后,连忙命人去请太医,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浑身发热的胤禛身边,年氏是第二个到的,一直来便问,“太医还没到吗?” 那拉氏黯然摇头,取下贴在胤禛额头的帕子放到冷水中绞过后,再次将它放到胤禛的额头。 年氏皱一皱眉,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三福领了院正齐太医进来。 “老臣给嫡福晋请安,给年福晋请安。”齐太医扶着腰欠身行礼,三福在去之前特意带了一乘轿子过去,以便上了年纪的齐太医乘坐。虽然不必自己走,但三福着急上火的,不住催轿夫快些,那四名轿夫几乎是小跑着来的,颠得他一把老骨头快散架了;然事关四阿哥安危,莫说只是差点颠散架,就是真散了他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年氏抢在那拉氏前头心急火燎地道:“齐太医不必多礼,快替王爷看看,他这是得了什么病?” 对于年氏的僭越,那拉氏自然心中不喜,只是现在胤禛病情不明,她懒得与年氏计较,径直让开身子,好让齐太医诊治。 齐太医刚一摸到胤禛身上犹如着火似的温度,眉头就立刻皱成了一个山字,待诊完脉后,这眉头皱得更紧了,最不愿见的情况始终还是发生了。 “齐太医,王爷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你倒是快说啊!”年氏等了半晌不见齐太医说话,忍不住出声催促。 齐太医摇一摇头,放下胤禛的手回身道:“回二位福晋的话,王爷他……染上了时疫!” 在那五个字之前,那拉氏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胤禛只是得了普通风寒,喝几服药就好了,可是齐太医后面的话,残忍无情地打碎了这最后的饶幸,令她一下子失了支撑的力气,身子往地上倒去,亏得三福,在倒地前扶住了她。 那厢,年氏也好不了多少,脸色惨白,噔噔往后退了数步,紧紧抓着窗棂撑住身子勉力道:“齐太医,你会不会诊错了,王爷向来注意防护,何况与那些患者jie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要得病早就得了,怎会拖到现在。” 齐太医摇摇头道:“这时疫传染也是因人而异,身子虚的易得,身子强壮的则不易得。之前王爷身子健壮又有防护,这时疫自然奈何不了王爷,但是这些日子王爷劳心劳力,为患病百姓四处奔走,劳心劳力,又没什么时间歇息,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身子一弱,体内阴阳失衡,自然就被时疫给趁虚而入了。” 双目无神的那拉氏突然眸光一亮,紧紧抓住齐太医的手满怀希望地道:“齐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你告诉我,王爷的病一定能病的对不对?” 齐太医忍着手上的疼痛,艰难道:“请嫡福晋恕老臣无能,治时疫的药方,直到现在都未能研究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迁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太医这句话仿佛激怒了那拉氏,声音尖锐地喝道:“既然知道自己无能,那便赶紧想法子救王爷,如果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干系!” “嫡福晋息怒!”齐太医晓得她是因为担心胤禛安危,所以才会这样激动,涩声道:“如果有法子,老臣早就使出来了,实在是……唉。%&*”;”他叹一叹气又道:“如果是昨日发现这病,或者汤药还有效,今日却是晚了些,如今只能看治时疫的药方能否在这段时间里研究出来,这样的话王爷尚且有救,否则……” “住嘴!”那拉氏瞥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令齐太医犹如置身冰窖之中,“没有否则,一定要在王爷出事前研究出药方;要不然我必定入宫面禀皇阿玛,将你革职查办!” “微臣定当尽力而为。”齐太医无奈地躬身说了一句,旋即又道:“时疫有很强的传染性,王爷如今患了时疫,为免传染给二位福晋,待会儿微臣会开一剂防治的方子,二位福晋还有阖府上下都要每日服用才行,否则一旦让这时疫传染开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行了,你先下去!”那拉氏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在齐太医依言退下后,她不顾年氏尚在屋中,望着高烧不醒的胤禛落泪喃喃道:“王爷,您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留下妾身一个人在世上,妾身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爷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年氏在后面斩钉截铁地说着,她眼中亦有波光在闪烁,却强忍着不愿凝成泪落下。 那拉氏拭了脸上的泪,哽咽道:“我自嫁给王爷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四年,之前一直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可自从钮祜禄氏入府后,府中就没有过过几天太平日子,尤其是她怀了那个孩子后更是不安稳。%&*”;可我总想着额娘已经禁了她的足,应该害不了人,哪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到后面,她已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道:“若王爷真有个不测,我也不愿独活在世。” 虽然年氏一直不怠见那拉氏,但此刻听着亦是悲从中来,与悲同生的还有恨,对钮祜禄氏的恨意,那拉氏说的没错,一切都是钮祜禄氏这个不祥人带来的灾难,若非她,王爷绝不会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这个女人该死!该死! 在服过齐太医命人端来的汤药后,年氏一言不发的出了镂云开月馆,在年氏身后,是那拉氏诡异的笑容…… 胤禛得病,她很伤心,所以她更不要见到钮祜禄氏好过! 且说年氏一路疾行,衣袖带风,很快便到了净思居,不等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凌若正在院中修剪残败的花枝,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刚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人进来,脸上已经被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痛得耳朵嗡嗡作响。 “年福晋,你这是做什么?”水秀见自家主子无缘无故被打,气得她出声质问,可惜换来的是另一个巴掌。 “凭你一个贱丫头,也有资格来质问本福晋?!”年氏冷言相向,眉宇间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戾气。 凌若捂着肿痛的脸颊凝声道:“年福晋要教训妾身与丫头,妾身无话可说,但凡是皆有个皆由,不知妾身何时得罪了年福晋,还请年福晋示下,否则妾身虽身在禁足中,也必设法向王爷与嫡福晋问个明白。” 她虽被德妃禁了足,但位份犹在,皇嗣犹在,容不得他人随意作践。岂料此话刚一出口,另一边脸颊紧跟着也挨了一巴掌。 “你不要太过份了!”这一次凌若是真的怒了,年氏进来后,不分情由,对她随意责打,实在欺人太甚。 “我过份?”年氏冷笑,眸中有细如针芒的寒意掠过,一把攥住她光洁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莫说现在只是打你两巴掌,就算我将你一刀杀了,与你的罪行相比,也还是太轻!” “主子息怒。”绿意在一旁轻声劝着,她自不是同情凌若,而是怕年氏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毕竟,眼下王爷还没有死,一旦他病好了,追究起来,纵是主子身份尊贵也担待不起王爷的怒火。 “息怒?就是因为她,王爷此刻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要我怎么息怒!”年氏咬牙切齿地说出令凌若大惊失色的话。 “王爷出什么事了?”听到胤禛出事,凌若不顾脸上的疼痛,紧张地追问她。 “现在知道关心王爷了吗?”年氏冷笑,捏着凌若下巴的手紧了紧,森然道:“明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连怀的孩子也不祥,就不要再缠着王爷,现在好了,王爷染了时疫,很可能救不过来,你高兴了?钮祜禄凌若,我发誓,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胤禛染上了时疫?这个消息令凌若如遭雷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胤禛他…… “太医怎么说?”她问,急切而慌张, “时疫凶险,太医还能怎么说,如今只能盼着能及时研究出治时疫法子,救王爷一命!”想到胤禛,年氏心里又何尝好受过,但这一切只会令她更憎恨眼前这个女人,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不祥人。 “我要去见王爷!我要去见王爷!”听到胤禛危在旦夕的消息,凌若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去看他,然她忘了自己此刻怀孕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根本奔跑不了,没走几步就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水秀及时扶住了她,“主子小心。” “水秀,快扶我去见王爷,他病了,我要去见他……”话未说完,泪已潸然而落,湿了衣襟。 水秀也跟着落泪,劝道:“主子,您如今被德妃娘娘禁足着,不能出去。” 年氏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怒容满面地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喝骂道:“亏得你还有脸去见王爷,若不是因为你和这个孽种,王爷怎会感染时疫?!” 凌若一忍再忍,但年氏却是越说越过份,如今更出言污辱她腹中的孩子,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请年福晋谨言慎行,我腹中的孩子是王爷骨血,皇家子嗣,并非你嘴里的什么孽种。再而言之,王爷患时疫是天灾,与我和孩子又有何干。” 第三百五十章 挑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哼,不祥就是不祥,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有的事都是由你这个不祥之人所引发。i^”年氏冷声说着,看凌若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钮祜禄氏,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王爷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你陪葬。” 胤禛……一想到胤禛可能会死,凌若就心痛如绞,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去看他一眼也不行。 年氏在出了一通气后,转身想要离开,哪知衣角被人死死拉住,回头望去,却见钮祜禄氏跪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衣裳不放,哀声道:“求求你,让我去见王爷,我很担心他!” 她怕……怕现在不去,万一胤禛真的无救,她就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去求年氏,只要能见胤禛一面便好。 年氏气急反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已经害得王爷染了时疫,还要去见他,难道真要害死王爷才肯罢休吗?” “我从来没有害过王爷!”凌若大声反驳,顿一顿,她忽地道:“福晋口口声声说我害了王爷,可有证据?” 年氏冷哼不语,如有证据,她岂会还容钮祜禄氏在这里碍眼,早已处置了她。 见年氏挣扎了她的拉扯准备离开,凌若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起身冲已经快走到院门的年氏大声喊道:“年福晋,你今日会来这里,是自己所想还是受人挑唆?” 年氏本不打算再理会,但凌若这句话还是令她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回过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水秀的手走过去凝声道:“如果我告诉年福晋,所谓的不祥其实全部都是某个人一手策划而成,你相信吗?” 年氏本就是个一点即透的人,凌若此刻都将话说到这份上,她岂有不明白之理,何况她会在这里出现,根本就是受那拉氏挑唆,只是当时忧心胤禛安危,不曾多想,如今再回想起来,不禁悚然变色,“那拉氏?” “不错,所有不祥的流言,皆是出自她的筹谋,蒙蔽了府里所有人的耳目,包括德妃娘娘。%&*”;”凌若忍着嘴角的疼痛继续道:“其实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祥一说,那拉氏想要对付我,所以一步步做到现在。王爷的时疫确实是意外,但她心思歹毒,将此事栽赃到我头上不说,还挑拨年福晋,想要让你在盛怒之下做出难以挽回的事,如此,她便可一举双赢。” 年氏仔细将事情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凌若所言,那拉氏嫌疑极大,对于那拉氏算计自己的事,心中暗恨,不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一切皆是你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凌若笑一笑道:“年福晋在府中多年,当知很多时候,证据不过是人使出来害别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并不能尽信。是与非,更多的是存在于心中。” 年氏眸光一转,落在凌若身上,阴晴不定地道:“既然存在于心中,你又为何告诉我,就算我相信你的话,同样也不会帮你,最多不过是在你替王爷陪葬的时候赐你一杯鸠酒,让你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在这王府中,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很多时候,哪怕明知这件是错,明知有人手上染了鲜血,亦不会多嘴半句。明哲保身,方是生存之道,何况,钮祜禄凌若与那拉氏一样都是她的敌人,从未改变。 “我知道。”凌若的回答令年氏细眉微皱,一时间猜不出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犹豫再三出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凌若整衣再次下跪,慎重道:“王爷身患时疫,病情严重,妾身别无所求,只想这段时间能够侍候在王爷身边,煎汤熬药,直至王爷病愈。若王爷当真药石无效,英年早逝……”她艰难的忍着椎心之痛说出这几个字,“妾身愿意以死相殉,随王爷一道去阴曹地府。” 说出这句话,凌若亦是被逼无奈,她可以预见,如果胤禛死了,不管是那拉氏还和年氏,都绝不会允许她与孩子继续活下去。自愿、被迫,始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局。 年氏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所谓的要求竟然是这样,更没想到,她会自愿陪葬,试问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试探地问。 凌若正色道:“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求福晋成全。”她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能帮她的唯有年氏一人。 为怕年氏不同意,她又抛出一枚诱饵,“若王爷躲过这一劫,那妾身与孩子不祥之说自然不攻而破,待到那时,再设法揪出嫡福晋陷害妾身的证据,身为嫡妻却嫉妒妾室,蓄意陷害;凭这一条罪名,纵然她身为嫡福晋也免不了受责难。再言之,妾身此时出现在镂云开月馆,坏了嫡福晋原来的打算必会大吃一惊,福晋当知人在吃惊下是最易露出马脚的。而我,也会全力襄助福晋,以报福晋大恩大德。此事于福晋,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一句话令年氏颇为心动,诚然如今府中是她当权,但是那拉氏始终是王府的嫡福晋,身份摆在那里,令她行事时多有制肘;何况当年福宜的死,十有**是那拉氏指使陈一泽所做,这个仇,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才生生忍着罢了。 与之相比,钮祜禄氏就变得微不足道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她与钮祜禄氏并没有深仇大恨。 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就看要不要把握了。 年氏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一抬弧度优美的下巴对还跪在地上的凌若道:“你,随我来。“ 绿意见自家主子真要带钮祜禄氏离开净思居,心下一急,忙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凌福晋是德娘娘下旨禁足在这里的,您现在带她离开,万一德娘娘降罪下来,该怎么办?” “德娘娘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王爷的病,若王爷好了,我相信一切皆不再重要。” 年氏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轻易更改,领了凌若一路往镂云开月馆而去,在离开前,凌若唤过小路子,悄悄吩咐了一句。 一路上,所有下人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凌若都露出诧异之色,却没人都上来问一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命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镂云开月馆,正好碰到那拉氏出来,她看到年氏这么快回转,眸光微微一动,迎上去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年氏后面的人影,脸色登时为之一变,骇然道:“妹妹你怎得将她给带了出来?” 年氏施施然上前,待得行过礼后,方才像想起了什么道:“嫡福晋是说钮祜禄氏?” 那拉氏寒声道:“不错,妹妹当知她与腹中孩子皆是不祥之人,王爷患时疫也是为她所害,你此刻再带她来,是想害王爷病情加重吗?” 年氏抿一抿被秋风吹乱的散发漫声道:“嫡福晋此言差矣,一直以来关于钮祜禄氏与孩子不祥的事,都只是传言,并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是德娘娘那边,钦天监也只说东北方有凶星出没,究竟钮祜禄氏是不是那颗凶星还有待斟酌;何况王爷患病前一直都对此事不太相信。%&*”;” 那拉氏针锋不让地反驳道:“若她不是,咱们府中何以会一再出事,王爷更身患时疫,危在旦夕?” 年氏瞥了她一眼,闲闲道:“怕就怕这件事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言语,那拉氏沉了脸。 “我能有什么意思。”年氏抿一抿嘴,指了低头不语的凌若一眼道:“既然嫡福晋说是她害了王爷,那么我就让她来服侍王爷,将功补过。” 那拉氏的脸色极不好看,冷声道:“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用得着她挺着个大肚子去侍候吗?再说,你现在将她带出来,眼中可还有额娘?”她口中的额娘自然是指德妃娘娘。i^ 年氏早已在路上想好了说辞,不急不徐地道:“额娘之所以下那道旨意,也是因为紧张王爷安危,结果呢?王爷还不是一样患了时疫,可见钮祜禄氏禁足不禁足都是一样的。” 那拉氏被她气得一阵哆嗦,拂袖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这件事我一定会照实禀告额娘,你那些话留着去跟额娘解释吧。” 年氏对她的话语不置一词,转头对凌若道:“行了,你可以进去了。” “多谢年福晋。”尽管年氏不是真心帮她,但这一刻凌若却是真心感谢,没有什么事比让她见胤禛一面更重要。 到了里面,只见周庸正站在一旁暗自垂泪,看到凌若进来,忙迎上去打了个千儿,诧异道:“福晋怎么过来了?” 凌若顾不得答话,快步走到床前,看到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的胤禛,眼泪一下子迷糊眼,颤抖着抚上胤禛发烫的脸颊,涩声道:“王爷,他怎么样了?” 周庸抹了抹发红的眼道:“齐太医来看过,已确诊是时疫。” 尽管早已从年氏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但再一次确认,依然心中刀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药方开了吗?” “开了,但是齐太医也说了,这些药效果不大,始终要等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才行。”周庸神色黯然的说了一句,旋即又道:“福晋身怀六甲,还是赶紧走吧,否则若同染了时疫便麻烦了。”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这一刻,凌若的神色无比坚定,“王爷病着一日我便在这里陪他一日,直至王爷痊愈或……”最后那几个字像根刺一样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庸虽只是一个下人,却也能感觉到凌若对胤禛深重无比的情意,感动地道:“王爷如果知道福晋这番心意,一定会很开心。” 凌若摇头未语,坐了一会儿后道:“药在煎了吗?这样一直烧着也不是个事儿,否则就算将来时疫治好了,这人也烧糊涂了。” “奴才去看看。”周庸离去后不久,端了一个红漆描金托盘来,其中一碗自是齐太医开给胤祥的药,另一碗却是防治时疫的药。 在胤禛半吐半咽的喝完药后,周庸有些犹豫地将另一碗药端给凌若,“福晋,这药可以防治时疫,只是……是药三分毒,奴才刚才问过齐太医,他也不知道孕妇服用后对腹中胎儿会否有伤害。” 防治时疫……这几个字令凌若心中一动,在替胤禛拭净残留在嘴角的药渍后问道:“王爷之前有在服用此汤药吗?” 周庸如实道:“王爷每日出入时疫患者中,为免传染,每日都会服用一碗,从不间断。” “既如此,王爷怎还会感染时疫?”凌若之前只顾着难过,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疑虑重重。 “齐太医说可能是因为王爷连日操劳,体质渐虚,不慎为时疫侵袭所致。”周庸想了想,将之前从齐太医那里听到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与王爷一道的人呢,有没有也患时疫?”胤禛每次出入外头,都有人跟随,要说劳累也都差不多。 周庸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这倒还没听说,眼下患时疫的只有王爷一人,奴才与其他几人都安然无事。” 凌若暗自点头,见她不再多问,周庸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药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福晋,这药您喝吗?” 浓重的药味从碗中散发出来,令怀孕后一直没有过呕吐反应的凌若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将脸别过去,同时孩子亦在里面用力踢了一下,似乎在抗议。 她抚一抚胸,待感觉没那么难受后摆手道:“你拿下去吧,这药我不会喝的。”等了片刻,见周庸还杵在那里,她勉强一笑道:“怎么,怕我有危险?” 周庸其实心里也很犹豫,这药喝了也许会伤害尚在腹中的胎儿,但若不喝,感染时疫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斟酌再三后他劝道:“依奴才愚见,此药利大于敝。” 凌若伸手拭一拭胤禛身上的温度,发现服药后稍有下降,心中微微一宽,取下敷在他额上的帕子正要去重新绞一遍冷水,周庸已经接过去,在他绞好冷水重新敷好后,凌若方幽幽道:“你是王爷的亲信,对我也素来敬重,有些话我也没必要瞒你。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这一次,王爷没能熬过来,你觉得我与孩子会怎么样?”不待周庸回答,她已然说道:“失去王爷的庇护,就算我没有染上时疫活下来,这个王府也不会再有我们们的立足之地,这里有太多人容不下我们们。”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五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庸未言,心中却明白凌若说的皆是实话,王府后院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在这方天地中,步步之间皆是人命。i^ 那厢,凌若的话还在继续,“相反,如果太医院能赶在王爷无救前将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那我就算得病也有救;所以这药,于我实在没什么大用。” 在周庸退下后,凌若执起胤禛的手放在腹部,哽咽道:“四爷,我与孩子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之后,凌若履行了她的诺言,以怀孕之身,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胤禛床榻前,端汤送药,无不周到,累了就在贵妃榻上合衣眯一会儿。期间胤禛曾醒来过几次,尽管病得迷迷糊糊,但偶尔会有几分清醒,看到守在身边的凌若又感动又担心,恐她也会感染时疫,凌若为了可以继续留下来照顾他,骗说每日都有在服用防治时疫的汤药,让他不必担心。 这样的辛劳,令凌若瘦了一圈,所幸孩子一切都好,他仿佛知道额娘是为了照顾阿玛才这么辛苦,在腹中很是安稳,极少有乱踢的时候;而且凌若很幸运,与胤禛同处一室这么久,她都没有被传染。 胤禛得了时疫的事,早已传到了宫里,圣心忧切,命太医院全力救治,一定要赶在病发不可医之前,研治出治时疫的良方。 为了便于就近照料,齐太医与容远几名太医就住在雍王府,每每研究出什么法子,便命周庸拿去给外头患时疫的病人服用,看效果如何。i^ 这段时间,伊兰曾去净思居找过凌若,却被告之她去镂云开月馆照顾身患时疫的胤禛的消息。 她在犹豫片刻后,转身去了镂云开月馆,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药味,外头滴水檐下更是放了一个大壶,里面盛着煎好的防治时疫的汤药,所有人在进去前都可以喝一碗,以免感染。 这药效果甚是不错,至少雍王府这么多人都没有感染到时疫;京城的时疫亦因这药而得到了有效控制,虽天气已经转凉,但一直没有出现过大爆发,甚至患病人数的增加也放缓了许多。 然即便如此,也有几千人得病,且大多数都到了末期,如果太医院再研究不出治时疫的法子,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死,到时候处li他们成堆的尸体将会变成一个极麻烦的事,一旦有什么纰漏,这些体内尽是时疫病毒的死尸必会成为另一场灾难的起源。 这件事中,太医院所承受的压力最大,齐太医等人已经连着数夜没有合眼,一个个眼睛熬得通红,不断试验着一个又一个方子,希望可以找到对付时疫的方法。 且说伊兰在服过药后进去,发现凌若正坐在床边发愣,小心翼翼地过去唤了声“姐姐”,出声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躺在床上的胤禛,发现他真病得很重,脸色腊黄,呼吸粗重,即便是在睡梦中依然不停地咳嗽。 凌若自沉思中惊醒,看到近在咫尺的伊兰,强笑道:“你怎么来了?服过药了吗?” “姐姐放心,已经服了,倒是王爷他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伊兰一脸关切地问道,然人始终不曾靠近,即便与凌若说话也隔着数步距离。 尽管已经服用过汤药,但她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就算是来这里,她也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的。这个世上什么东西失去了都可以设法夺回来,唯有命没了就没了,任你想尽办法也休想从阎罗王手中夺回来。 将所有心思都放了胤禛身上的凌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黯然道:“王爷的情况并不好,时冷时热,身子越来越虚弱,太医说,依这样情况最多还能撑五天,如果到时候仍寻不到法了,王爷只怕……”说到此处,这些天一直强撑着没落过泪的凌若再也忍不住,掩面悲泣,她很怕胤禛会英年早逝,真的很怕…… “姐姐莫哭了,这不是还有五天吗?说不定这几天间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伊兰如是安慰着,脚步却没有挪近半分。 她的安慰不但没止住凌若的泪,反而令她悲从中来。这些天凌若一直在安慰自己,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胤禛不会丢下她们。可随着胤禛的情况不断恶化,她越来越没信心,甚至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在不断逼近胤禛。她好怕,真的好怕,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她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看胤禛是否还活着,唯恐他在自己睡着时突然离去。 五天,这五天间真的还有机会吗? 雍王府因这一场时疫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那拉氏与年氏每日都会来看胤禛。戴佳氏及宋氏等人也常来,只是她们帮不上忙就知道哭哭啼啼,若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胤禛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那拉氏被扰的心烦不已,将她们好一顿喝斥,并严令她们不许哭啼,否则便滚回自己屋去,不许出来。 两日后,府里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竟是康熙与德妃,他们在几名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微服来此。 他们来的时候,胤禛正在昏迷中,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昏睡一整天,身子时冷时热,面如金纸。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德妃娘娘。”凌若忍了心中的酸楚难过,向进来的二人起身行礼。 见到凌若,德妃美眸微眯,她已经从那拉氏口中知道了年氏将钮祜禄氏带出净思居,在这里侍候胤禛的事。乍一听闻此事,她气愤万分,认为年氏置胤禛安危于不顾,当即就将年氏召进了宫里,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不得而之,只知德妃最后默许了这件事,并没有下旨将钮祜禄氏赶回净思居去。 “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老四?”在看过胤禛后,康熙转首去问凌若,见其点头,微微颔首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老四若知道必然很高兴,不过你如今怀着孩子,始终要当心一些,时疫可不比寻常小病。 凌若面色哀戚地道:“妾身现在别无所求,只盼王爷能快些好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放手一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沉重地点点头,又待了一会儿后,与德妃一道出去,齐太医等人早得了康熙到来的消息,毕恭毕敬地候在外面。%&*”; “还是没有研究出来吗?”康熙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他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儿女,圈禁的圈禁,离宫的离宫,如今连老四都得了病,唉,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将此事将给胤禛去做。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齐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跪下去,面如死灰,四阿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着急时刻,然他们还是毫无头绪,没有寻到救人的法子。 “几位太医,真的没办法了吗?”德妃心情异常沉重的问,声音微微发颤。 齐太医不语,到是容远在后面道:“回德妃娘娘的话,臣等昨日又研究出一个药方,已经找患者去试验,现在正在等结果。” 此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因为之前已经试过好几个方子,都没什么效果,甚至有一次有起了反效果,几个患者在吃下药后反而病情加重,紧接着一命呜呼。 正自愁眉不展时,周庸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没有留意到寻常打扮的康熙与德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齐太医等人面前,兴奋得满脸通红,“几位太医,有效果了!有效果了!” 康熙精神一振,抢在齐太医等人之前追问道:“什么有效果了?” 周庸这才看到康熙二人,吓了他一大跳,不等他见礼,康熙已再次催促,“快说,是不是药方有效?”德妃亦是一脸紧张地注视着他,胤禛虽不是她心尖上的那块肉,但始终是儿子,身为额娘,她怎么也不希望儿子有事。i^ 周庸兴奋地点头,“回皇上的话,是,昨日徐太医开给奴才的药方见效了,服下药的八名患者,有五人病情出现不同程度的好转。”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激动而攥得紧紧,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第一个好消息。 “好,做得好,看来天不绝老四!”康熙虽然不怠见容远,但对于他能够研究出治时疫的法子还是很高兴的,德妃听了这个消息亦是欢喜得直落泪。 “还有三人呢?”容远听他只提到五人好转,心里略有些不安。 周庸脸色微黯地道:“还有三人病情恶化,一早已经死了。” 齐太医微一沉思对神色凝重的容远道:“看来你的药确实有效,只是效用不稳,有人服了无事,有人服了却会加重病情。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令人欣喜的一大步,只要再给些时间调整方子上的药物,必可稳定药效,救治患了时疫的病人。” “那么依齐太医你所见,要多长时间才可以?”康熙迫不及待地问道,胤禛可是只剩下两天的命了,耽搁不起。 齐太医估摸了一下后道:“调整药方需要在病人身上试验,依微臣所见,起码得四五日才行。”这其实已经是齐太医考虑到康熙等人心情把时限往紧了说,否则纵是十天半月也不算多。 “不行,老四等不了这么久。”康熙断然否决,灰白相间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心里正在进行ji烈的天人挣扎,胤禛救治有望,可是这个希望有生死不定,也许会平安无事,也许会加速他的死亡;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在面对自己儿子的生死时,同样觉得难以决断。 “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老四,臣妾就他和老十四两个儿子。”德妃紧紧抓着康熙的手臂垂泪道。 “放心,老四是朕的儿子,没那么容易死。”在安慰了德妃一句后,康熙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扬声道:“齐太医,徐太医!” “微臣在。”齐太医与容远上前一步,等待康熙示下。 康熙暗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给你们半日的时间,你们尽量调整药方,将危险降到最低,半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将药煎给四阿哥喝下。”他终归是一代英主,很快做出了对胤禛来说最好的决断。 “微臣遵旨。”齐太医与容远暗自对视了一眼,从这句话中他们皆听出了康熙的决心,他这是想放手一搏,确实,这是胤禛唯一的生路了,服药也许会死,但不服药就一定会死。 在他们退下后,康熙也与德妃回宫,临走前告诉那拉氏,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入宫通知他们。 半天很快就过去,夜幕刚落之时,齐太医端了一碗煎得浓黑的药汁进来,看他们将这碗药强行灌到胤禛口中,凌若还有那拉氏等人皆在一旁捏着冷汗。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药服下去后,胤禛出现呕吐以及高烧,据周庸的禀报,那些死去的患者,在病情恶化前皆出现过呕吐高烧的症状。 这件事令得原本抱着一丝侥幸的凌若等人心不断往下沉,难道上天真的不容胤禛再活下去吗? 凌若紧紧抿着唇,没有让已经爬到咽喉的哭声逸出来,不断告诉自己,胤禛还活着,她不能哭,不能去触这个晦气,不能哭。 半夜的时候,胤禛又服了一次药,然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呕吐不止,因为这些时日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吃下去过,所以他吐出来的除了药汁便是胆汁,折腾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为免有所不测,齐太医与容远几名太医轮流守在外间,只要凌若一唤他们就可以立刻入内。 一晚上,凌若都担惊受怕,直至天蒙蒙亮时,方才合衣靠在床边眯了一会儿,心情的紧张还有身子的劳累,似乎影响到了腹中孩子,在里面不停地动着,令凌若这个盹打得极不安稳。 天亮后,齐太医进来替胤禛把完脉后,瞥见凌若难看的脸色,劝道:“凌福晋劳累这些天,不如先回去歇歇吧。” 凌若抬首,疲惫的脸上凝起几丝精神道:“齐太医,你老实告诉我,王爷的病究竟有几分把握,五分还是六分?” 尽管凌若已经尽量往坏了想,但在齐太医看来,依然是过于乐观了,在几番犹豫后,齐太医告诉她,胤禛活过来的希望只有四成,而且还得看他什么时候会醒,醒来的越晚活过来的希望就越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好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成……难道胤禛真的要离她们而去吗?凌若面若死灰,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心神恍惚的她连齐太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四爷……”她倚着床沿跪坐在床榻上,一连多日衣不宽带的照顾,就是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她,早已被耗干了的心血,现在支撑她的全凭一股执念,一股胤禛会活过来的执念。 “四爷,我求求您,不要离开妾身,妾身只与您做了七年的夫妻,远远不够,妾身好想与王爷一起看着孩儿出生,一起白首偕老,即便您心里永远有一个纳兰湄儿也不要紧,只要您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她努力的想让自己笑出来,可结果笑变成了泪,无法控制的泪水一滴接一滴,不断滴落在胤禛温热的手背。她好怕,好怕胤禛就这么抛下她们母子走了。 “若您走了,妾身也不想独活,只是可怜了孩子,他还没有来这世间看一眼,便要再次离开,就像当年的霁月一样。”凌若越想越伤心,伏在胤禛手背上低低抽泣,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压在下面的手臂动了一下,她忙抬起头来,在朦胧如雾的泪眼中,她看到了一双朝思暮想的眼眸,下一刻,立刻惊喜地唤道:“四爷?” 胤禛虚弱地点点头,旋即努力抬起手覆上凌若泪痕满面的脸颊,艰难地道:“不要哭……” “嗯,妾身不哭。”凌若胡乱地抹了把脸,忍着眼眶里的泪紧紧抓住胤禛的手,仿佛那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胤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同样艰难的笑容,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的,其实从刚才起他就有听到凌若的声音,只是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睁不开,直到刚才感觉到滴在手背的灼热,担心凌若出事,才勉强睁开眼。i^ “我……不会有事,放心。”胤禛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几个字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不过此刻凌若的心安定了许多,药并非尽是反效,至少胤禛又一次清醒过来,尽管只那么一块儿功夫,但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在凌若将此事告诉齐太医后,他也是精神一振,再次把脉,发现相较于清晨,此刻的脉像要更平稳一些,而胤禛又曾醒转,显然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白天又服了两次药,虽然胤禛依然在昏睡中,不过在灌药时大半都喝了进去,比前几次都要好。 这日,伊兰过来,听得胤禛情况有所好转,甚是高兴,她也告诉凌若,再有几日,她就要与今年应届的秀女一道入宫待选,重复七年前凌若曾走过的路。 在说起此事时,伊兰清秀的面容中有挥之不去的担心,凌若见状安慰她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等王爷病好之后,我就求他向皇上要一个恩典,替你寻一户好人家。” “谢谢姐姐。”伊兰弯眉浅笑,似有无尽的感激在其中,“你待我真好。” 凌若抚着她光滑细嫩的脸颊道:“傻丫头,自家姐妹何须言谢,姐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阿玛额娘还有你们几个能过得好。” 说话间,有小厮端了晚膳进来,凌若逐道:“既是来了,就陪我一起吃顿饭吧,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吃,可是无聊呢。” “姐姐有命,我怎敢不从呢?”伊兰玩笑着说了一句,扶凌若坐下来一道用饭,期间她挟了一块黄鱼背上无刺的肉放到凌若碗里,“姐姐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王爷,辛苦了,多吃一些啊。” 凌若望着她柔柔一笑道:“兰儿长大了呢,懂得关心人了。” 伊兰侧一侧头,神色真诚地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其实与别人相比,我已经幸福太多,有阿玛额娘的疼爱不说,还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好姐姐,姐姐,对不起,以前我任性不懂事,让你太多的心。” “好了,都说让你不要再讲这些见外的话,没的生份了。”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挟了一块珍珠鸡到她碗中,“好了,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莫要让阿玛他们担心了。” “嗯。”伊兰乖巧的答应一声,借着低头吃饭的动作掩饰不时闪过眼眸的异色。 在吃饭的时候,凌若不住地掩嘴打哈欠,说话亦有气无力,显然是累到了极点,在命小厮进来收拾过碗筷后,伊兰又陪着凌若说了会儿话。凌若见外头夜色深沉,催促道:“快回去吧,不然额娘该着急了,我让小路子送你回去。” “不用了,就算我不回去,额娘也会猜到我是歇在了王府中,不会担心的。”伊兰心疼地看了凌若憔悴的面容一眼道:“倒是姐姐你啊,每天这样熬着,身体怎么受得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呢。” “不碍事的。”凌若温柔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胤禛,婉声道:“我还撑得住,太医说王爷的情况有所好转,只要今夜顺利的话,明日便差不多会醒转。” “你啊,总喜欢强撑。”伊兰嘟着嘴轻斥了一句道:“我瞧你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人都快睡着了呢!看你这样子,我真怕王爷平安无事醒来后,你就该生病了。”她顿一顿又道:“这样罢,这里我帮姐姐你看着,你赶紧去偏房睡一觉,养养精神。” 不等凌若反对,伊兰又道:“我保证,如果王爷一有什么事,我立刻叫醒你。” “可是……”凌若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恐伊兰累着,正要反对,伊兰已经推了她往外头,嘴里道:“不要再可是,难道连自己亲妹妹还信不过吗?赶紧回去睡一觉,我保证明天一定还姐姐一个好端端的四爷,绝对不会少了他一根头发丝儿。” 凌若被她说的直发笑,嗔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小丫头,居然拿王爷来开玩笑,改明儿个小心我告诉王爷,让他治你的罪。” 伊兰吐吐粉嫩的舌头娇声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姐姐你真的不能再硬撑下去了,快去休息。”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又感动又好笑,摇摇头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去睡觉,至于王爷这里,你就帮忙看一夜,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叫我知道吗?” 凌若在伊兰的一再保证下离开了屋子,她确实是累了,这些天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每时每刻脑子里都紧崩着一根弦,如今胤禛病愈有望,脑子里的弦一松下来,立刻就感觉到无尽的疲惫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其中,连走一步都觉得极累。i^ 这一夜,是凌若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记挂着胤禛,匆匆梳洗了一下,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走了过去,哪知刚要开门,就看到伊兰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外头的凌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垂下头,低声道:“我先回净思居了。” 就在看到伊兰的一瞬间,她明显发现伊兰的眼圈有些发红,可是伊兰走得太快,令她根本没时间问,只能让水月跟去看看,自己则暂时捺下疑问去瞧胤禛。 经过一夜的休养,胤禛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呼吸亦渐趋平稳,看来真的是在恢复当中。 “水秀,去端盆水来,我替王爷擦一下身子。”在水秀端水进来后,凌若掀开了盖在胤禛身上的被子,在看到胤禛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月白色寝衣时,轻咦了一声,随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连水秀递过来的面巾也忘了去接。 水秀等了半晌。见她一直保持着掀被子的动作,不由得奇道:“主子,怎么了?” 凌若心神一震,迟疑地转向水秀道:“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发现四爷今日的寝衣特别整齐。%&*”;” 水秀凑过头仔细看了一眼,别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往常主子虽然每日擦完身子后都会替王爷整一下衣衫,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齐整过,连一丝折痕也没有,每一个衣衫角落,都整整齐齐。很明显是有人替王爷整过,可是昨夜守在这里的只有二小姐一人,她没事替王爷整衣衫做什么? 水秀还在那里迟疑要不要将这话说出来,凌若已经伸手自胤禛胸口捻起一根细长的头发,很像是女人留下。 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凌若很想问个究竟,但是胤禛尚在昏睡中,伊兰又走了,根本无从问起,只能强抑了心中的疑惑,先替胤禛解衣擦身。 擦过身子正在替胤禛系衣带的时候,齐太医与容远进来了,各自见礼后,两人分别替胤禛把脉,容远倒是还好,齐太医却是一边把脉一边颔首,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齐太医,王爷可是有所起色?”见她松开手,凌若连忙切声追问。 齐太医眉飞色摆的道:“何止是有起色,简直是大有好转。之前服下去的药,在昨夜里已经全部在王爷体内化开,此刻王爷体内已经没有了时疫,之所以还昏睡不醒,乃是因为王爷元气损耗过大,身体亏损,等身体恢复后自然会醒。” 等齐太医说完后,凌若下意识地看向容远,她最信任的人自是容远无疑,待见容远亦同样点下了头后,凌若心情激荡不已,长长出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来好消息,胤禛他熬过来了。 激动过后,凌若郑重地朝齐太医二人行礼,“多谢二位太医对王爷全心全力的救治,凌若感激不尽!” 齐太医连忙摆手道:“福晋过于客气了,这是微臣身为医者该尽的本份,实无须言谢。不过话说回来,徐太医能研究出这张方子,救回王爷还有城中无数患病百姓的命,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容远闻言,垂身拱手道:“院正过誉了,那张方子乃是全院上下齐心合力所成,并非我一人之功。” 见他不居功自傲,齐太医甚是高兴,这年头,年轻人大多心浮气燥,像容远这样谦虚的已经很少见了。 既然胤禛体内已经没有了时疫,这方子上的药自然要变更,改用平正温和的药来调养。 就在他们研究用哪些药物的时候,水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附在凌若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凌若神色大变,顾不得交待什么,扶了水秀和水月的手急急离去,留下一脸奇怪的齐太医两人。 “主子走慢些,小心脚下。”水秀跟水月这一路跟得心惊肉跳,因为凌若实在走的太快了,哪怕遇上鹅卵小路也丝毫没有放慢脚步,花盆底鞋本就不便行走,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更是危险,以凌若现在这样子,若是不甚摔一跤,可是要出大事的,是以水秀两人紧紧扶住她的同时,不断劝她小心些。 好不容易到了净思居,凌若一步不停地来到偏房,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安儿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一问之下,方知是被伊兰赶出来的。 水秀下上前推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根本打不开,凌若见状越发心急,举手拍门大声道:“兰儿,我是姐姐,你快开门。” 屋里的哭泣声出现片刻停顿,旋即传来伊兰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走啊!” “兰儿,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越不开门,凌若心里就越着急,哪肯离开,不住地拍着门。 她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了伊兰,在里面情绪激动地大叫,“我说了不要见人,你不要逼我,走啊!走啊!” 水月拉住凌若袖子,低声道:“主子,刚才救下二小姐的时候,她情绪已经很激动了,奴婢怕如果再刺激到她,她会再做傻事。” 听她这么说,凌若心里也害怕,定一定神隔了门道:“好,姐姐不逼你,但是兰儿也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伤害自己啊!”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始终没有声音,只能无奈的离开,在扶凌若到正堂中坐下后,水秀终于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疑问,“水月,二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将自己反锁在屋内,连主子也不肯见?” 水月先是睨了凌若一眼,见她没说什么,方道:“适才我陪二小姐回来,她说自己渴了,让我去倒杯茶来。哪知等我一回来就看到二小姐站在凳子上将白绫往梁上抛,竟是准备上吊,吓得我赶紧抱住她。二小姐显得很激动,一直不停地让我离开,我怕她再做傻事,就让安儿看着二小姐,自己赶过去禀报主子。” 【作者题外话】:呼,五更我,憋了几天,终于一口气把这件事写完了。 对于那些骂我的人我不想说什么,只想对那些一起默默关心支持着的读者们说一声谢谢,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熹妃,很感谢你们! 第三百五十六章 肌肤之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番解释反而令水秀更加糊涂,“二小姐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自尽?” “我也不知道,感觉今天二小姐整个人都怪异得很。i^”水月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凌若一言不发地听她们说着,伊兰今日确实有些奇怪,之前在胤禛门口遇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眼圈儿还有些发红,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不经意间浮上心间,令她脸庞一下子失了血色,再也呆不住,疾步来到伊兰门前,此刻里面已经没了抽泣声。但这反而令凌若更加心慌,用力拍门,“兰儿,姐姐有话与你说,开门!” 见伊兰不答应,唯恐她在里面做了傻事,命安儿唤来小路子与陈庶,让他们准备撞门。 “一二三!”陈庶跟小路子点点头,两人同时憋足力气往门上撞去,哪知伊兰恰好在这个时候开门,两人惊叫一声,收势不住,一道跌在地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凌若顾不得旁的,一把拉住伊兰的手,仔细打量后发现她除了双眼红肿得像核桃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 伊兰看了一眼摔成滚地葫芦的小路子两人,哪有不明白之理,当下仰起头带着几分气愤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需要让人撞门吗?若是姐姐嫌我在这里碍眼,我回去就是了。” “哪有这事,姐姐也是担心你会做傻事。i^”在拉了伊兰到屋内后,凌若朝刚爬起来的小路子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地将门轻轻掩上。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几人,凌若方正色道:“兰儿,告诉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自尽?” 伊兰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甩开凌若的手背过身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兰儿,你是我亲妹妹,有事没事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凌若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眸光轻颤,艰难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与王爷有关?”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伊兰,她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捧着头痛苦地尖声大叫,“我都说了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剧lie的反应,吓了一跳,想要安慰她,可伊兰就像一只刺猬一样,谁也不让靠近,泪流满面地蜷着身子缩在墙角,极是可怜。 “好,姐姐不逼你。”凌若怕刺激到伊兰,只得放缓了声音,慢慢走近她柔声道:“兰儿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冷,坐久了要生病的。” 伊兰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站了起来,但抱着自己的双手一直没放开,似在害怕什么。 看到她这样子,凌若心疼不已,吩咐水秀去倒了杯热茶来,递到她面前,“来,喝口茶。” 伊兰迟疑了许久方才接过,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后,她的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这一次凌若不敢再紧逼,小心地试探道:“兰儿,现在能告诉姐姐出什么事了吗?我们们是亲姐妹,不管什么事,姐姐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听到这句话,伊兰已经止住的泪又漱漱落下,犹如凉冷的秋雨,凄然唯美,不待凌若再说什么,她扑上来将头埋在凌若的肩颈处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凌若轻拍她的背安慰,待哭声渐渐止住后方才道:“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不论做错了什么都无需说对不起,知道吗?” 伊兰感动地点点头,凌若在替她拭净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后轻声道:“现在可以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兰身子微微一颤,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抿了抿唇,终是低低讲述了起来,“昨夜,我留在镂云开月馆照顾王爷,前半夜还好,但是后半夜王爷突然发起热来,浑身烫得吓人,我很害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见屋中有水,又想到姐姐说用水擦身可以降温,就拿水来替王爷擦身。” “我不是说过王爷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吗?为什么没告诉我?”若非伊兰说起,凌若根本不知昨夜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伊兰听到凌若质问,含在眸中的泪水立时又掉了下来,泣声道:“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乱了方寸,根本不能思考。” “那后来呢?”凌若追问,若仅仅只是这样,伊兰绝不至于要哭闹上吊,后面必然还有事发生。 “后来……”伊兰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声如蚊呐地道:“后来擦过身王爷似乎感觉好些了,我以为没事了,正要离开,突然王爷在昏睡中又打起了冷颤,还一把抱住我,不停地喊着好冷,身子亦从滚烫变成了冰冷,冷意隔着衣裳渗进来。”她看到凌若面色不对,忙道:“我,我想过要推开王爷,可是王爷不停地喊冷,浑身发抖,我看到他连牙齿都冷得咯咯作响,于心不忍,何况……我知道姐姐一直都很爱王爷,对姐姐来说,王爷就等同于你的命,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姐姐怕是也不愿独活下去。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让王爷抱着我取暖,直到他体温平复下来后方才扶他重新躺下。” 凌若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伊兰更与胤禛有了肌肤之亲,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胤禛一直都神智不清,但伊兰是清醒的,并不能将此事一笔抹去当作不存在。 伊兰凄然笑道:“额娘一直教导我们们:身为女子,当洁身自好,非夫婿不得碰触。虽然当时是救人心切,可我的身子终归是不洁了,这样的我如何有资格在三日后入宫选秀?” 凌若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几个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她想让伊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毕竟只是肌肤上的碰触,并没有其他逾越礼制的事,可这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伊兰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住摇头,泪水因她这个动作纷然而落,犹如四溅的雨珠,“我做不到,姐姐,我真的做不到,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件事,想起自己被夫婿之外的人那样抱着,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所以……你想到了死?”直到这时,凌若才终于明白伊兰为何要寻死。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二择其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伊兰痛苦地闭一闭眼道:“是,除了这个,我真的想不出还能怎么做,就算别人不知道,我始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说及此,她想要去抓凌若的手,不想凌若往后缩了一下,令她抓了个空,脸上顿时浮现失落之色,旋即又露出自嘲的笑容,“姐姐果然是怪我的,呵……不过已经不要紧了,什么都不要紧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神色古怪得很,待她的手触到门闩时,内心一直在进行天人交战的凌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伊兰仰头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道:“姐姐还记不记得以前我问你要那枚翡翠戒指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不等凌若回答,她已然道:“我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姐姐说:兰儿若喜欢,姐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拿去也没关系,何况区区一枚戒指。”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再响起时,已带着明显的嘶哑,“姐姐待兰儿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兰儿也不想姐姐不开心;兰儿其实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姐姐的东西。” 凌若没想到她会将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鼻子一酸,有晶莹在眼里闪烁,此时伊兰已经打开门准备走出去,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连忙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伊兰寒冷如冰的双手,哽咽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次的事怪不得你。” 是啊,伊兰被迫与人有了肌肤之亲心里已经够难过了,她身为亲姐,又怎么能将这件事完全推在她身上。 她不是有心,一切皆只是意外而已。 “能听到姐姐这句话我很开心,真的。%&*”;”伊兰脸上突然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同时缓慢但却坚定地拨开凌若的手,“放手吧,姐姐,我真的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凌若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回家,也许……”她摇摇头未说下去,但是那怆然悲凉的神色令凌若无比担心,唯恐她离开后又去做什么傻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如此僵持了许久后,凌若终是开口道:“罢了,你先住着吧,这事儿,我会想办法。” 伊兰凄然道:“还能想什么办法,姐姐,我真的不想让你难做,我走了,对你对王爷都好。” 她越这样说,凌若越不肯放她离去,那毕竟是亲妹妹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忍心真的不管不问由着她一人自生自灭,万一伊兰有什么不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伊兰还想再说,她抬手阻止道:“若你还当我是姐姐的话,就听我的话好生呆在这里,何况这事已经出了,不是你一走了之就可以解决的。” 伊兰犹豫了很久,终还是听从了凌若的话,留了下来,凌若为怕她会再想不开,除了安儿之外,将陈庶也留下来照看她。 从伊兰屋中出来,已是近午时分,秋阳明澈似金,照在开得正好的菊花上,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然凌若却无心欣赏,回到正堂后就闭目一言不发的坐在椅中,底下水秀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惊扰,直至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结伴同来,两人均是满面喜色。 瓜尔佳氏一进来便道:“妹妹果然在这时在,告诉你一件喜事,适才我与温姐姐去看王爷的时候,发现王爷已经醒过来了呢,而且齐太医和徐太医分别替王爷诊过脉,都说已经安然无恙了。” 凌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吗?王爷没事就好,咱们也可以放心了。” 她这个模样令瓜尔佳氏心生奇怪,一直以来,凌若都是所有人中最担心胤禛的一个,怀着孕还没日没夜的照顾胤禛,现在胤禛醒了,她怎么感觉不是很开心似的?而且她们一早过去的时候,发现凌若竟然没有在那里,这可是这些天从未有过的事。 “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温如言也留意到凌若笑意背后的勉强,直觉告诉她,怕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令得凌若态度有所反常。 见凌若不开口,她与瓜尔佳氏互望了一眼轻声道:“难道连我们们也不能说吗?” “不是。”凌若心里很乱,想找人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很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是关于伊兰的。” 当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从凌若嘴里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后,均是诧异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胤禛病快好的时候,出这么一档子事,眼下看来还真是有些棘手。 瓜尔佳氏把玩着手里的盏盖,轻轻道:“那你现在准备将伊兰怎么办?” 凌若抚一抚额,头痛地道:“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二位姐姐的意见。” 温如言屈指在茶几上轻轻一敲道:“其实很简单,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你说伊兰接受不了;那么换而言之只剩下一条路了,不过在走这条路之前,我劝你好生想清楚。这个宅子究竟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我心中都清楚,你不害人,人却会来害你,每一步落地都会伴随着危险。这样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好归宿。”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你觉得除此之外,并没有别路可走了是吗?”瓜尔佳氏淡淡的接了一句,随手将盏盖覆在冒着热气的白瓷描金茶盏上,“路其实有很多,只是你怕伊兰不肯接受罢了。若儿,不论我与温姐姐与你多么亲厚,但在这件事上,始终是外人。该做什么,怎么做对你和对伊兰才是最好,始终要你自己去设法衡量才行,我与温姐姐最多只能给你一些建议。” 这句话后,她与温如言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某方面达成了一个无言的共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始终,外面的世界才是好的,如果可以,你再劝劝伊兰,让她忘了这件事,回头再给她指个人家风风光光出嫁,左右她如今还是清白之躯,嫁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我知道了,回头寻了机会我再劝劝伊兰,多谢二位姐姐。”凌若感激地道。 又坐了一会儿后,凌若要去看胤禛,温如言她们因为已经看过,所以就不再去了,三人在院外分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局者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涵烟这几日说想学画画,我记得妹妹擅画花鸟,不知能否教教涵烟?”携手走了一阵,在岔道将要分开时,温如言忽地这般问道。%&*”; “涵烟想学,这个做姨母的自当尽心教授。”瓜尔佳氏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转而与温如言一道往拢翠居行去。 拢翠居,地如其名,遍种竹树,不论四时不论雨雪,均可见翠绿葱笼之景,清静优雅,颇有身在世外的感觉,当时胤禛在温如言晋为庶福晋的时候,将这处院子赐给了她。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中,两边皆是郁郁挺拔的竹树,触手可及,瓜尔佳氏摘了一片细长的竹叶在指尖把玩,脚步有意无意的慢了下来。 “妹妹在想什么?”温如言瞅了她一眼道。 “还不是在想刚才那件事,我担心她会不听劝。”瓜尔佳氏遥望竹林的目光里透着几许忧色,“若儿这人太过重情,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温如言其实也一直在思索此事,闻言叹了口气,抚着光滑如璧的竹身道:“唉,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该说的咱们已经都说了,最终能做决定的始终是若儿她自己。”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对伊兰,若儿始终是留情了。这性子,早晚会吃大亏。”说到这里,瓜尔佳氏手指骤然一紧,将竹叶紧紧攥在掌中,“与之相比,伊兰这丫头的鬼心思可是多多了,只是肌肤之亲罢了,需要寻死觅活这么严重吗?何况此事是真是假还有待商确。%&*”;” 温如言悚然一惊,凝眸盯了她片刻,道:“妹妹是说,这件事是伊兰刻意为之?这不可能吧,她才多大,怎有这样的心思?” 瓜尔佳氏启唇冷笑道:“十五岁,不小了,何况她常出入王府,心智比一般人成熟些也不奇怪。姐姐你想想,王爷病重的那会儿,伊兰都是呆一会儿就走,为何偏偏在王爷病快好的时候,她就主动留下来照看。其实外头那么多人在,王爷发病,她只要叫一声,自然会有人接手,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只以一句‘乱了分寸’搪塞过去。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温如方沉吟片刻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伊兰这份机心可是不小,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入王府吗?可她都是要参选的秀女了,若说贪慕荣华,入宫不是更好吗?” 瓜尔佳氏摊开手,恰时一阵秋风袭来,吹起她掌中皱折的竹叶,在漫卷的长风中沉浮片刻后落在泥土中,其实不论花叶还是人,最终都将归于大地,在轮回中死去,又在轮回中重生。 “姐姐,皇上今年已经五十余岁了吧?”瓜尔佳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待温如言点头后她又徐徐道:“五十余岁的人,再怎么说也算不得春秋鼎盛,说句不敬的话,这样一个渐衰的老人又怎么比得上正值壮年的王爷更有吸引力呢!” “伊兰喜欢王爷?”温如言眉心猛地一跳,这六个字脱口而出。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勉强也算合情合理。”瓜尔佳氏眼眸微眯,迎着艳艳秋阳道:“王爷是人中龙凤,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若换了我,我也希望嫁一个这样的夫婿。否则当初若儿替她选了魏探花这样好的青年才俊,她何以要百般推却?” 温如言抚着竹杆的手微微一滑,不想底下竹节间长着一根竹刺,一下子刺进食指之中,痛得她一下子收回手,刺已在肉中,只露出一小截在外面,无法用力,得拿针来挑掉才行。 “既是这样,适才你为何不提醒若儿?”无端多了根在肉中,纵是再微小亦觉得无比难受。 瓜尔佳氏沉沉叹了口气道:“姐姐,若儿那样聪明,我能想到的事她未必想不到,只是她不愿去想罢了,我说过,她为人太重情义,伊兰利用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难道就这样听任发展下去?”温如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伊兰这般处心积虑,连亲姐姐也拿来利用,这种人若让她入府,难保不会是第二个佟佳梨落。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若儿,盼她能硬下心肠来堪破此关;若不能,往后只怕后患无穷。”瓜尔佳氏无可奈何地说着,她们看的再明白也是妄然,始终要凌若自己堪破才行。 换句话说,若能过得了这一关,在这王府中,凌若将不输给任何一人。 且说凌若一路来到镂云开月馆,守在外面的是张成走后才调到胤禛身边的小厮来福。他与凌若jie触虽然不多,但这些日子,凌若是如何守着胤禛照顾的,都一五一十看在眼中,对这位不惧时疫,待王爷一往情深的女子甚是佩服,远远打个千儿道:“凌福晋吉祥。” 凌若点点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道:“还有谁在里面?” “就王爷一人在,嫡福晋她们都回去了,不过王爷刚刚服过药,已经歇下了,可是有些不凑巧,要不凌福晋晚些再来?”胤禛久病初愈,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非万不得已,实不敢惊扰。 凌若颔首正要离开,屋里传出胤禛尚有些虚弱的声音,“是若儿吗?让她进来。” “嗻!”来福赶紧躬身答应,开门请凌若进去。 屋里开了小半扇窗透气,令得里面的药味没有像前几日浓烈,再加上窗外开了一树银桂,花色乳白,花朵茂密,香气甜郁,令人心情愉悦的香气不时随风飘进屋中,令人心情愉悦。 胤禛半倚在床上,看到凌若进来,笑意攀上眼眸,令他的五官瞬间柔和了许多,在这样的笑意中,他伸出手。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凌若却泪盈于睫,快走几步,紧紧握住那只依然温热的手,同时泪落如珠。 唇色微弯,望着凌若的眸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水光,口中却是笑道:“你啊,总是这么爱哭,上次醒转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掉眼泪;你可知道每次看你掉泪,我都会觉得很心疼。”他抬手,以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怜惜道:“不要再哭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是看到王爷安然无恙,太过欢喜,所以才掉泪呢。%&*”;”凌若抽泣着道,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担了这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在今日之前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害怕,害怕突然一下子,胤禛的手就冷了下去,再也不会温暖,再也看不到他与自己说话。 胤禛努力撑起虚弱的身子,将凌若揽在怀中,任由她在胸前放纵的哭泣着,直至她哭声小了一些后,方才低低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与孩子了。” “只要王爷可以平安无事,妾身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孩子……”凌若抚着高耸的腹部含泪笑道:“他很乖,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妾身说的话他都能听懂,一直乖乖待在里面,没有闹别扭。” 朴实简单的言语,却令胤禛心里犹如暖流流过,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昏昏沉沉,但偶尔清醒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凌若在身边,从不曾离开。 她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胤禛心里骤然浮起一句话: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在他病重的那段时间,她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这句话,与之份情意相比,那拉氏也好,年氏也罢,实差良多,不足以相提并论。 十指相扣,他动情地吻去凌若脸上未尽的泪水,“若儿,从今往后,我必不负你。” 一直以来,胤禛即便待她再好,这心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疏远,令人难心真正走进他的心里。这一刻,凌若感觉到了,感觉到胤禛的心向她敞开,任她一步步走进去,也许依然不能与早早占据在那里的纳兰湄儿相提并论,但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这本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可一想到伊兰,心就无端地沉了下来,她究竟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看胤禛的模样,分明是不知情,她真要提及吗? 胤禛见她一直没说话,眉宇间似还有几分愁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凌若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说出口,摇摇头道:“没什么。i^”怕胤禛再追问下去,她忙岔开话题道:“王爷大病未愈,不宜劳累,还是躺下睡一会儿吧。” “好。”胤禛答应一声,交缠的手却未松开,“不过你却不许走,留下来陪我一起躺着。” 凌若拗不过他,只能合衣在他身边躺下,如今她肚子渐大,为免不小心撞到,胤禛自觉地缩到了床里头,将大半个床都让给了凌若。 看他一个大男人紧缩在一小块地方,凌若又感动又好笑,“妾身一个人哪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四爷再睡出来些罢。” “不必了。”胤禛笑一笑,将手放在她腹上,“现在可不是你一个,还有孩子呢。”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道:“适才醒来时,看不到你在旁边,我还担心你是被累病了,幸好他们说你临时离开,可是有什么事?” 凌若摇摇头强笑道:“妾身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些天一直照顾王爷,没时间好好洗漱,身上味道有些不好闻,怕到时候醒了冲到四爷,所以才去沐浴换了身衣裳。” “这有什么打紧的。”胤禛将她的手凑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道:“我的若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香幽如兰,无人可及。” 胤禛素来都是冷硬刚强的人,绝少有像现在这样温柔缠绵的时候,即使是胤禛自己也很清楚,除却湄儿,凌若是第一个令他如此对待的女子,别无他人。 凌若心中感动不已,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嘴上却道:“四爷从哪里学来这些哄人的花言巧语。” “只要你喜欢听就好。”胤禛搂住她,言语间透着一种难言的满足。曾经他怨上天将守候了十余年的湄儿从身边生生夺走;如今却又感谢上天将如此一个聪慧动人,深情似海的女子送到身边。世间事真的很奇妙,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份吧。 既然上天将这份缘降在身边,那他定会好生珍惜! 他这一句话,险些令凌若又落下泪来,赶紧吸一吸鼻子嗔道:“四爷是否非要弄得妾身哭才高兴啊,刚才还说不愿看到妾身落泪呢。” 胤禛笑一笑,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道:“好了,不说了,睡吧。” 他原本就是强撑了精神在说话,如今放松下来自是很快便沉沉睡去,然凌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伊兰的事像根尖针一样,始终插在她心间,她究竟该拿伊兰怎么办?真要让她入府吗?还是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凌若想了许久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很艰难,但她坚信,这是对伊兰,也是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夜,悄然落下,等凌若回到净思居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凌若连正屋也没回,径直去了伊兰那里,看到她进来,伊兰连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殷殷道:“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担心你。” 伊兰的声音很好听,犹如黄鹂婉转,清脆空灵,看着她关切的模样,凌若心里不由得一痛,为怕动摇决心,她暗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推开伊兰的手,“姐姐刚才去看了王爷,他已经醒了,看样子再休养几天就会没事了。” “那就好。”伊兰欣慰地拍拍胸口,随即又小心地觑了凌若一眼道:“那昨夜的事,王爷……” 凌若晓得她要问什么,既是已经决定了,那倒不如趁早说出来的好,当下她吸一吸气,尽量语气平静地道:“王爷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犯过病,也不记得你在旁边。” “姐姐想说什么?”伊兰的脸色有些怪,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伤心,令人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凌若逼着自己冷下心肠道:“既然无人知晓,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哪怕再艰难也要将它忘的一干二净。王爷他不是你的良配,王府更不是你的好归宿。明日姐姐会派人送你回家,你好生呆在家中,等入宫选秀后,姐姐自会去求皇上,让他给你指户好人家,安安生生地过完下半辈子。” “姐姐……”伊兰瞠目结舌,原以为自己入府的事已经十拿九稳,怎知凌若刚一回来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觉难以置信。 凌若怕自己会心软,不给伊兰再说下去的机会,抢先道:“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很晚了,早些睡吧。” 伊兰愣愣地看着凌若离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得她浑身发抖,银牙紧咬,明明一切都算好了,为何临到头却出了这么样的岔子?实在可恨! 她气急败坏之下,抄起一只白玉花插用力掼在地上,只听得“呯”的一声,价值数百两银子的花插瞬间化为乌有;与此同时,伊兰清秀可人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怕。 钮祜禄凌若,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乖乖就范了吗?休想! 同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我绝不会输给你,绝不会! 第三百六十章 内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一早,早已得了凌若吩咐的陈庶来到偏房,对尚穿着昨日那身衣裳端坐在椅中的伊兰打了个千儿恭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送二小姐回家。” 伊兰站起身来,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外走去,倒是让原本以为此事会很难办的陈庶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他送伊兰回去的时候,凌若想起自己那日对小路子的吩咐,忙召他来一问,得知就在自己随年氏前往镂云开月馆后,陈庶曾鬼鬼祟祟的离开过。 “这么说来,陈庶可能就是那个内贼?”自铁线蛇一事后,凌若一直隐隐觉得身边有人出卖自己,小路子与水秀他们均是一直伺候自己的,若要出卖也不会等到现在,如此一来,便只有新来的陈庶与安儿两人。 当日,她说服年氏带自己离开净思居,若净思居果有内奸,必会赶去通风报信,所以她让小路子暗中留意这两人。 “应该就是了。”小路子想一想,在微亮的眸光中道:“主子可还记得铁线蛇出现那晚,是何人负责守夜?” “陈庶!”凌若冷冷从齿缝中蹦出这两个字,当晚自己曾问过他可曾听到哨声,他那时说自己耳朵不好,不曾听闻,眼下再回想,却是推拖之词。 “奴才让毛氏兄弟查过,陈庶在外面有处宅子,里头养着一个从青楼里赎出来的清倌,当时花了两百两。凑巧的是,他赎那名清倌的日子恰恰就是咱们院里出现铁线蛇的第三日。”凭着毛氏兄弟手上如今的人脉关系,查这么点事自是轻而易举。 “不用问了,肯定是这个家伙,吃里爬外,帮着嫡福晋害主子,否则凭他做下人的那些钱,就算不吃不喝也攒不齐两百两银子。”水月一脸鄙夷地说道。 “为了利益出卖我这个做主子的不稀奇,不过这个价钱却是低了些,只为了一处宅子和一个妓女,便搭上一条命,呵,还真是舍得。”凌若嗤笑一声,眉眼间透着森冷的寒意。 “主子,那您想怎么处置他?”小路子问道,陈庶做出这等事,要再留他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事了。 凌若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此事既然已经知道了,往后尽可防着他,倒不急着处置,说不定他还能帮我一个大忙。”说完她扫了一眼诸人道:“记着,待会儿陈庶回来,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来。” 如此,一切皆被瞒了下来,陈庶只当自己身份未曾曝光,依旧在净思居中做事,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人临视下。 在满府的桂花香中,胤禛身子日渐好转,偶尔已经可以下地走一会儿,齐太医估计说再休养几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另外,在确认那张药方有效后,康熙当即命人按着方子大量采买药物,煎成汤药后免费分发给患了时疫的百姓,一应费用均由朝廷负责,不需百姓支付一分一厘。康熙这一举动,令百姓感恩戴德,纷纷称赞他是圣德仁君。 尽管这药不是百分之一百有效,依然有因个体差异而死去的人,但与救回来的人数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场令朝廷头疼了月余的时疫终于被消灭,康熙为了进一步安抚人心,颁下圣旨,除却免费赠药之外,凡在时疫中失去亲人的,都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抚恤。 这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镂云开月馆回来,虽然打着伞凌若的裙角依然湿了一小片,更衣之后,安儿端来安胎药,这药是一日两回,每回服过之后都会觉得有些小困,凌若与往常一样准备小憩片刻,不曾想刚躺下一会儿,小路子就在外面敲门说富察氏来了。 凌若虽然奇怪富察氏怎么挑了个下雨的时候过来,但还是很高兴,赶紧披衣起身命人请她进来。 “臣妇给凌福晋请安!”富察氏进来后依礼欠身。 “额娘不必多礼。”凌若连忙扶她起来,入手处一片湿冷,再仔细一看,发现富察氏身上多有被淋湿的痕迹,忙对站在一旁的水秀道:“快去拿块干净的帕子来给夫人擦拭。” “不必麻烦了。”富察氏拉住她,神色复杂地道:“额娘今日来有些话要与你说,你让他们都出去。” 凌若亦感觉到富察氏今日有所不对,当下答应一声,挥退所有人后方才切声道:“额娘,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富察氏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凌若道:“是关于你妹妹的……” “伊兰?她怎么了?”自那次将伊兰送回家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倒是一直在打听朝中哪些人青年才俊尚未娶亲。 富察氏听到这话,眼圈一红,唯恐落下泪来,赶紧拿绢子压一压眼角,随后才道:“这孩子从前几日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肯说,一直到昨日,我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入宫参选;她竟告诉我,说自己失洁,纵死亦不会入宫。我追问了许久,她才告诉我,原来上次在王府过夜时,她与雍王爷有了肌肤之亲,这件事,若儿你是知道的对吗?” 凌若垂眸平静地道:“是,不过我已经让伊兰忘记这件事,何况严格来说,她并不曾失节,此事也没有别人知道。” 富察氏含泪点头,“对,你说的没错,从咱们的角度来看,兰儿确实没失节,可是她自己不这么认识。若儿,你也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她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从那之后,她就未与我再说过一个字,也未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怎么劝都不肯听。” 凌若没想到伊兰会如此执拗,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会儿方才握住富察氏因慌乱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安慰道:“额娘,要不您回去再劝劝兰儿。” “能劝的额娘都劝了,可她就是不肯听,若儿……”富察氏为难地看着她,“额娘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额娘但说无妨。”她道,内心却隐隐有些抗拒富察氏接下来的话。 第三百六十一章 母命难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雨渐渐下大,打在院中两株樱花树上,此时已经看不到樱花纷飞的美景了,只有一些树叶尚挂在枝头,被雨水冲刷成黯淡枯黄的颜色。 富察氏同样很犹豫,挣扎半晌后终还是道:“额娘心想,你能不能与王爷说说,让伊兰入王府。”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真听到时,依然吃惊不小,眉眼间尽是重重惊意,好半晌才道:“这是额娘的意思还是依兰的意思?” “兰儿什么也没说,是额娘自己不忍心。”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若儿,你听额娘说,你与伊兰皆是额娘的女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额娘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下去,万一有个好歹,难道真要让额娘和你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事阿玛知道了吗?”凌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伊兰嫁出去,所以那日才这么急的送伊兰回家,不曾想,今日额娘会专程来找自己说起此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阿玛只知伊兰心结,并不晓得我今日来找你。”富察氏等了半天不见凌若说话,且感觉到原本握着自己的手正在不住抽离,顿时急了起来,反握住凌若比秋雨更冷的手道:“若儿,额娘知道这件事令你很为难,可是眼下能帮伊兰的就只有你了,权当额娘求你好不好?何况伊兰是你亲妹妹,她入府,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可以相互扶持。” “额娘,不是女儿不肯,而是王府……”凌若被她说的心意烦乱,好半晌才理了思绪道:“你应该知道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说吃人不吐骨头,却也差不多了,女儿一人在这里已经够了,何苦再将伊兰拉进去,这不是反害了她吗?” “可现在只那么一条路能走。”富察氏眼眸含光,“伊兰虽然没有明说,可额娘看得出,她当真是心存死念。若儿,你就帮帮你妹妹吧,额娘实在不愿看着她出事。”说到这里,她忽地从椅中滑落,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若儿,额娘求你,求你帮帮你妹妹!” “额娘你快起来。”凌若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富察氏,可是富察氏说什么也不肯,只一昧求她答应,凌若又气又急,跺脚道:“额娘啊,您这不是在帮兰儿,而是在害她啊。” 富察氏见自己都跪下来求她了,她竟还推脱不肯,甚至反过来怪她,不由得怒上心头,道:“你一直说额娘不对,那你呢,你又对吗?伊兰可是你的嫡亲妹妹,你却见死不救?”见凌若始终不肯松口,她气极反笑,撑着椅子起身一字一句道:“好!你不肯是吧?那我求王爷去,看看他是否也跟你一样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额娘啊!”凌若连忙拉住富察氏,她知道额娘这是在逼着自己表态,无奈之下,只得闭目说出违心之话,“好,我答应额娘,让伊兰入王府。” 在凌若的一再保证下,富察氏终于消了怒火,只是经过这么一闹,原本亲密无间的母女间竟变得无话可说,勉强坐了一会儿后,富察氏辞别离去。 看着富察氏没入雨中的身影,凌若心里五味呈杂,原以为伊兰的事已经解决,没想到反而是令事情越发复杂;此刻,她真的很后悔让伊兰替自己守那一夜,要不然何需如此烦恼。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停下,凌若去看胤禛的时候,那拉氏也在,正替他穿衣,看到凌若进来,胤禛甚是高兴地道:“来得正好,待会儿陪我一道去外头走走,在屋中关了一天,可是闷得很!” 那拉氏闻言一笑道:“之前王爷不是一直呆在屋中吗,也没见得说闷。” “那是病着起不得身没办法,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再整日呆着,没病也要憋出病来。”胤禛一边套上袖子一边说道。 那拉氏笑而不语,在替胤禛扣上最后一个纽扣后,极为自然地挽了他的手往外走,不想胤禛却意外抽手,淡淡道:“有若儿陪着就行了。” 那拉氏目光一滞,转头深深看了自进来后一言不语的凌若一眼,若无其事地微笑道:“那妾身去厨房瞧瞧晚膳做好了没有,再让他们添几道妹妹爱吃的菜,妹妹今晚就留在这里一道用晚膳吧,人多吃着也更香些。” 胤禛对她这番安排颇为满yi,点点头,携了凌若的手出去,此时秋雨初歇,空气犹为清新,胤禛深深吸了口气,颔首道:“始终是外头的空气闻着舒坦,若儿你说呢,若儿?若儿?” “啊?四爷您叫妾身?”凌若只顾着想心事,压根没听到到胤禛叫自己,直至他连唤了数声后方才如梦初醒。 胤禛眉心一拧,关切地抚着凌若即便在怀孕中也不曾有丝毫变形的脸庞,“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妾身……”凌若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眸中有少见的温柔,心骤然酸涩起来,清泪无声落下,划过脸庞滴落在地。 “有事尽管说就是了,不要哭。”这般说着,胤禛自边上折下一枝秋杜鹃轻轻簪在凌若墨云似的发间,旋即又抚了凌若高高隆起的腹部,玩笑道:“孩儿你将来可不能学你额娘那样爱掉眼泪,否则阿玛一个人可是哄不过来。” 他不知,自己这番举动反而令凌若更加难过,胤禛待她一日比一日好,可是她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接进来分享这一切。 人,始终是自私的,即使她早已清楚胤禛不可能为她一人拥有,可依然不想有更多的女人来分薄这份恩爱。 只是,该说的始终要说,她已经答应过额娘,不可以反悔,即便心里百般不愿。 凌若暗吸一口气,低头垂声道:“妾身有事隐瞒四爷,求四爷恕罪。” “哦?”胤禛打量着她,眸光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从凌若刚才一进来,他便瞧出她心事重重,猜到可能是有话要与自己说,所以适才才未让那拉氏同来。 凌若尽量以平静的语调,将那夜的事重述了一遍,当听得自己与伊兰有了肌肤之亲时,胤禛一脸讶异,那夜的事他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与之相比,他更好奇凌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的用意,若他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选秀的日子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误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妾身……”凌若吸了吸鼻子,努力咽下不断涌上来的酸意,断断续续地道:“妾身想请四爷……” “想请我做什么?”胤禛眸光微沉,紧紧盯着凌若。 “想请四爷纳伊兰为福晋。”凌若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出这句在喉咙里梗了许久的话。 胤禛的神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为什么?” 凌若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虚弱地道:“伊兰她……” “我不是问伊兰,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件事是你来提,为什么是你要我纳伊兰为福晋?”胤禛语气冰冷地打断她的话。 “因为妾身是伊兰的姐姐。”凌若紧紧攥着袖中的双手,唯恐一松开,就会忍不住想要收回刚才那番话。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要我纳你妹妹为福晋?”胤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从未认识过,“虽然那夜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既有了肌肤之亲,负责也是应当的;但是你为什么可以说的这样平静,仿佛在你眼中,我纳再多的妾室与福晋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不是。”凌若摇头,鬓边那朵杜鹃花簌簌而动,花瓣上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至颊边,有刺骨的寒意。 胤禛轻笑,却是满脸讽刺,“凌若,我一直以为你爱我在意我,所以我患时疫的时候,你才会连时疫都不在乎,日夜守在我身边,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呢。你确实在意我,可不是因为情爱,而是怕我死后无人庇护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四爷你听我说……”胤禛的误会令凌若害怕,她想解释,告诉胤禛是伊兰以死相逼;是额娘跪地相求;她迫不得以才答应来提此事。 可是胤禛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径直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你敢说你没有担心过吗?” 凌若哑口无言,想否认,迎着胤禛的目光,“没有”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确实担心过这一点。 私心里,胤禛是希望凌若否认的,可是她没有,她默认了这件事,这个结果令胤禛格外受打击,胸口不住隐隐作痛。他一直以为凌若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病好后,他对凌若格外宠爱怜惜,视她为宝,结果呢?结果她却像垃圾一样将他往别人身上推,根本没有丝毫留恋。 “钮祜禄凌若,你好残忍!”他愤然说出这句话,眸中怒火灼烧,既悲又痛,除却湄儿,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想真心去守护的人,可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令他明白一切皆不过是自作多情;在她心中,自己根本及不上一个妹妹来得重要。 好不容易敞开的心门,在这一刻,再次重重关闭,不留一丝缝隙。 “四爷!”看到他渐趋冷漠的眸光,凌若感到一阵阵害怕,连忙拉住拂袖想要离开的他,急切道:“您听妾身说几句好不好?” “你我还有何话好说!”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在看到身怀六甲的凌若因自己过于用力而不慎跌出去几步时,下意识地想去扶,然手刚抬起就已被他生生收了回来,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怜惜。 凌若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解释清楚的话,只怕再没有机会了,“是,妾身承认当时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更多的是担心四爷,只要能换得四爷安然,要妾身做什么都愿意。至于伊兰……妾身不是不在乎四爷,而是……” “而是与伊兰相比,你更在乎这个妹妹罢了,我说的没错吧?”胤禛满脸讽刺地打断她的话,“你要效妨娥皇女英,行,我成全你。不过伊兰是秀女,皇阿玛那边你自己去说。” 扔下这句话,他走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凌若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胤禛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屋中,彼时晚膳已经做好,那拉氏正命人将几个适宜孕妇吃的菜放在一起,看到胤禛一人进来,不由得有些奇怪,“妹妹人呢?怎么没和王爷一道进来?” 胤禛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是没好气地道:“由得她去,别管她!” 那拉氏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立时猜到凌若必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胤禛,惹得他发这么一通火。不过这种事,她乐得见,自不会去劝说分毫,反而顺势道:“既如此,那妾身服侍王爷用膳吧。” 胤禛随意答应一声,待他在花梨木椅中坐下后,那拉氏舀了一碗瓦罐鸡汤递到他面前,“王爷如今病体未愈,吃不得太过滑腻的东西,可是总吃清淡的对身子又没好处,所以妾身让厨房在炖这鸡汤前,先将母鸡皮剥去,然后亲自看着用文火煨煮两个时辰,虽汤汁稠浓、味道鲜美,却只有少量油腥,王爷您尝尝看。” “难为你这么用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禛心里更多的是失落,若如此用心的人是凌若该有多好。可惜,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同姓钮祜禄的家人,而不是自己。 明明心里气极了她,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转向院中,待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时,微微有些失望。 那拉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笑意盈盈地替胤禛挟菜盛汤,不住劝他多喝一些。 对那拉氏,胤禛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来说不上喜欢,更多的倒有些像亲情,不过此刻她这般贴心关切,倒也有几分感动,挟了一个鱼丸到她碗里,“别光顾着我了,你自己也吃。” 胤禛上一次挟菜给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半年前还是一年前?那拉氏已经不记得,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 八月初十,后宫选秀之日,共有一百三十九名秀女入宫参选,不过负责此次秀选的大太监富海在清点秀女时,发现少了一名,查过名册后,得知少的秀女是从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伊兰。 秀女少了一名可是大事,而且事先没有报备登记,就是说若非突然染上急病,来不及报备,就是有意逃选,若是后一种的话,这罪名可是严重了。 出了这等事,富海不敢怠慢,拿了名册匆匆来到养心殿,不想到了那里却意外看到一名女子,富海悄悄看了一眼,倒是认得,是四阿哥府上的凌福晋,呃,他记得好像也是姓钮祜禄氏。 第三百六十三章 请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富海禀报完出去后,康熙自奏折中抬起眼,打量着凌若道:“你说伊兰突患急病?” “是。i^”凌若知道自己此刻正犯着一项名为“欺君”的罪名,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否则无法解释伊兰无故缺选。 康熙合起一本刚刚折好的奏折交给站在一旁的李德全,后者立刻将折子整齐叠好放在案上足足摞了两尺高的奏折上,这都是康熙今天刚批好的。 “即使如此,也该是由旗主将此事上报户部,再由户部备案留待三年后再选,何以由你亲自来与朕说?”今儿个得知凌若突然在宫外求见时,他还奇怪了好一阵子,召进来一问,方知是为着其亲妹不能入宫参选一事。 养心殿南窗外树木扶疏,金色的秋阳在穿过树枝后变得细碎而零落,犹如凌若此刻的心情,昨夜她一夜未阖眼,一直在想今日见康熙后该说的话,一旦在这里开口,那么就是呈君之言,再不能更改。 那日胤禛已经生了自己这么大的气,这几天一直未曾来看望过她,若她再求康熙赐旨将伊兰纳入王府,只怕胤禛真的不愿再理会她了。 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一边是至亲之人,一边是至爱之人,她真的难以抉择。 康熙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凌若开口,逐放下刚在另一本奏折中批了几个字的朱笔,起身走下来道:“怎么,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是。i^”凌若下意识地回答,目光一凝,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眼前多了一双石青色的靴,顺势抬眼,却见康熙站在了离自己数步远的地方,那双睿智的眸子正若有所思的落在自己身上。 “奴婢……”睫毛轻颤,犹如一只受惊的蝴蝶,振翅想要飞离,然越是心急就越不易飞起,挣扎在尘埃间。 康熙看出她的为难,抬手道:“不必着急,想好了再回答,先陪朕去外头走走,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再不动动,身子都要锈住了。” 凌若虽心中有事,但听得康熙这话却也是一阵莞尔,正要上去扶他,康熙已道:“不必,朕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你顾着自己就行,孩子该有八个多月了吧?” “回皇上的话,正是,徐太医说产期应该就在下个月。”凌若垂首回答。 尽管靖雪的事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但听得容远的名字,康熙心里还是一阵不舒坦,不过这小子倒是有真才实学,要不是他那张方子,胤禛不能捡回一条命来,朝廷也不能这么快扑灭时疫。 御花园天天有人打理,一批花谢了,立刻会有另一批花补上,所以虽是秋天却不见丝毫残败之景,月季、木芙蓉、黄蜀葵、帝皇菊等等,争相怒放,极是好看。若是一个不知四季花卉的人来了,怕是会当成尚在春天呢! 然这样的美景看在凌若眼中却是另有一番感悟。只见花开不见花谢,岂不就像后宫中的诸多女子一样,从来只闻新人笑,何曾听见过旧人哭,甚至于有些人到死都不曾见过皇帝一面,只能在铜镜中眼睁睁看着曾经如花娇嫩的容颜慢慢老去,皱纹一道道的增加,到最后整张脸就像一大块风干了的桔皮,苍老不堪,最终在孤苦无依中死去。 想必在那些女子心里会无比羡慕宫外那些普通民妇,嫁人生子,虽没有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人生,但至少会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完整的家庭。 许多人嫌弃平凡的幸福,认为那不值一顾,反而用尽一生去追求所谓的富贵锦绣后,直至年老时再回首,方才发现原来什么富贵锦绣皆是虚妄,唯有平凡的幸福才是最真实的,只是那时已经太晚,回不了头了。 她不希望伊兰也有这样后悔的一天,更不希望有朝一日会与伊兰为敌,生死相向,所以哪怕伊兰怪她,额娘怪她,她都要这么做。 困扰了她许久的事,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不再因亲情而迷茫无措。 御花园边上有一座亭子,是为千秋亭,站在里面,能将御花园美景尽收眼底,康熙信步走进去后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凌若道:“如何,想好答案了吗?” “是。”凌若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亭柱艰难跪下道:“奴婢的妹妹伊兰这次患病不能入选,依照大清律例,秀女但凡因身体有病不能参选的,必须要等三年后再选不中,方可婚嫁。伊兰今年已经十五岁,再三年,便是十八,如此年纪若是选秀不中,只怕难以婚嫁,所以奴婢斗胆,求皇上赐伊兰一份恩典。” “你想让朕给伊兰赐婚?”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拂过亭子的秋风吹起他玄色金线滚边的袍角,不等凌若回答,他又道:“姐姐这般貌美,妹妹想来也不差,你要朕失去一位倾国佳人,朕岂不是很遗憾?” 凌若听出他这是在与自己玩笑,不由得心头大定,仰头微笑道:“皇上英明仁武,又岂会是贪好女色之人。何况宫中佳丽三千,又岂会少得了倾国倾城的佳丽。” 康熙浓眉一挑,含笑道:“照你这么说,朕要是不成全了伊兰,岂非就成了好色的昏君?”见凌若笑而不答,康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转头对守在亭外的李德全道:“扶凌福晋起来。” “嗻!”李德全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扶了凌若起身,恰巧这个时候,孩子在里面用力踢了一脚,震得李德全都有感觉,笑言道:“老奴猜福晋这胎应是男孩才对,所以踢起来才会这般用力。” 康熙听到这话颇是高兴,朗笑道:“男孩儿好,等他出生后,朕亲自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 康熙有一百多个皇孙,但得他亲自教导的至今却是一个没有,以前最亲近的就是废太胤礽的嫡长子,每个月都会过问一下他的功课,但也仅止于此。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 “多谢皇上。”凌若赶紧谢恩,满怀欣喜,尽管这是将来的事,但康熙言出必行,他说会亲自教导就一定会亲自教导。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随意在亭中的石凳中坐下后拍一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凌若一道坐下,随即面露赞许的道:“那日在雍王府中看到你不顾危险照料老四,朕很是高兴。%&*”;”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如何敢当皇上如此厚赞。妾身相信换了府中任何一位姐妹,都会这般做。”凌若谦虚地道。 康熙摇头未语,神色间却是大不以为然,若那些人要做早就做了,何以会让凌若一个孕妇去做。始终,知道与做到是两码事,不过也正因此,才令他更看中凌若。 “话说回来,你既想让朕赐婚,那可有中意的人选?”康熙接过宫女递来的洞庭碧罗春,一边拨着浮在茶汤上的叶子一边问道。 凌若同样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盏,不过盛在里面的却是一品羊奶,轻抿了一口后笑道:“奴婢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好人选,所以此事只怕还要皇上费心了,替伊兰择一个如意郎君。” “你这丫头,夺了朕的佳人不说,还要朕替她选如意郎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康熙笑骂了一句后,始终还是替她斟酌了起来,今科进士之中,最出色的又未曾婚配的,莫过于状元与探花,可惜都已经赐婚,这么一来只能在二甲中挑一个合适的来。 见康熙在那边拧眉不语,李德全小声道:“皇上,奴才记得上次殿试时,您曾夸过其中一位进士策论做得好,说光凭这篇策论便足以名列一甲。” 经他这么一提,康熙顿时有了印象,脱口道:“你是说与你同宗的李耀光?” 李德全一听这话连连摆手道:“皇上又开奴才玩笑了,李撰修是进士老爷朝廷命官,奴才只是区区一个太监罢了,怎敢与李撰修相提并论。i^” 康熙闻言,抬脚虚虚踢了他一下,笑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太监怎么了,你可是正五品的大内总管,真要论起官职品级来,那李耀光还没你高呢。不过这人倒确实不错,若非其中有一个字犯了忌讳,探花之位非他莫属。” 能得康熙如此夸赞之人,想来差不到哪里去,不等她开口求请,康熙已然道:“罢了,就他吧,待会儿朕拟一道旨让李德全去传。”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叩谢隆恩,去了这桩心事,她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始终,这条路才是对伊兰最好的,至于额娘那边,她会亲自去解释。 正自说话间,有一名小太监在远处张望了一下,李德全立时走过去,说了几句后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宝蓝色锦盒。 “什么东西?”康熙放下喝了几口的碧罗春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郝大人派人送来的丹药,是说从一则古书上看来的,服用后有助于延年益寿,郝大人制成后特拿来孝敬皇上。”李德全恭敬地回答,同时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十二颗朱红色的丹药。 康熙失笑道:“这个郝逸文,估摸着他那本又是哪个炼丹道士留下的古书,朕早就与他说过这些丹药信不得,偏他就是不信,自己吃也就算了,还每次都拿来予朕,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凌若对这位郝大人也略有耳闻,听闻他对长寿一事颇为着迷,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在这件事上,当下笑笑道:“郝大人也是一片心意,盼着皇上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康熙一边笑一边摇头,“活这么久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吗?朕才就说过,人命几数,上天早就注定了,靠人力又岂夺得了天,真要想长命养身,倒不若寡虑、寡嗜欲、寡言;只要杂念不起,心就能清察明审,感情和顺,疾病就不会侵害,自然身健长寿。至于他那些药……收到库房去吧,朕还想多活几年呢。” “嗻!”李德全陪笑答应,这些年郝大人送来的药不少,不过皇上从来没有服过,偏是郝大人乐此不疲,每次寻到什么古方偏方,都不忘孝敬皇上一份。 “皇上如此圣明仁德,实乃大清之福。”身为君主,集天下生杀予夺大权于一身,于富贵权势已经无所追求,那么唯一追求的便只有长寿;观历朝历代,不乏有皇帝信道服丹的记载,能像康熙这般清明者,实属难得。 “圣明……”康熙重复着这两个字,神色突然显得有些落寞,亦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说一声乏了之后在李德全的陪同下离去。 望着康熙笔挺但削瘦的身影,凌若突然明白了康熙适才的落寞因何而生,是子嗣,他有二十多个儿子,但是后继的储君却迟迟没有定下,立了四十几年的太子,更被他亲手废除,圈禁一生。这一刻,他或许是在迷茫,当自己百年之后,庞大的帝国该教给谁来继承,而他又是否能够延续大清的辉煌,让它稳稳地走下去,不腐朽不坠落。 凌若同情这位老人,却也无可奈何,胤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但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想来康熙也在决择当中。摇头离开千秋亭,在经过咸福宫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石秋瓷自两年前晋为静嫔后就迁出了承乾宫,入主咸福宫,掌一宫之事。 “主子又想起静嫔了?”水秀看到凌若这个模样,哪有不知之理。 静嫔……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她都觉得无比讽刺,她最好的姐姐啊,亲手将她推落地狱,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 她知道所有一切,却不得不隐忍,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她相争,继续隐忍下去吧,直至机会来临的那一天。 “走吧。”凌若在深深看了一眼后,转身意欲离去,不想德妃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撞了个正着。 看到凌若,德妃颇为惊讶,待得知她此行的来意后,微一点头,语气温和地道:“你倒是关心妹妹,自己怀着孕,还特意来跟皇上求这个恩典。”顿一顿又道:“回去后看看你妹妹病怎么样,若是严重的话,就让太医去替她看看。” 【作者题外话】:白天写了两千来字,不过是按照伊兰入府的思路来写,哪知回到家发现u盘里居然没拷进这个文件,也许是天意吧,老天也希望我顺应大家的意思,所以我决定改思路,不写伊兰进府,不过我依然会写一段凌若与伊兰的对手戏,希望可以尽量写得精彩一些2c前面铺垫了很多,现在一下子转折,实在有点难,我想尽量写的不那么突兀,所以今天只更了两章,请见谅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再见怜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凌若垂首谢恩 德妃扶一扶鬓边的珠花,语气温和地道:“有没有兴趣陪本宫走一会儿?” “能陪娘娘是妾身的荣幸。”凌若应一应声,接过怜儿的手扶着德妃漫步走在去长春gong的路上。 在走了一阵后,德妃突然问道:“当日本宫下令将你禁足,你心里可曾怪过本宫?” 凌若低头想一想后认真道:“奴婢若说毫无怨怪,那么就是在欺骗娘娘了。不过奴婢能理解娘娘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四阿哥的一片慈爱之心,设身处地,若换了奴婢站在娘娘这个位置,只怕也会做出与娘娘一样的选择。” “你倒是实诚。”德妃点点头,言语间不仅未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流露出几丝赞许之意,入宫几十年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孰为真话孰为假言,她自是分得一清二楚,钮祜禄氏能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实属难得。 “这一次,老四病愈,你与腹中孩子也证明了并非不祥之人,本宫这颗心啊,总算可以放下了。”德妃如此感慨了一句后又问了几句凌若腹中孩子的情况,待得知一切皆好后,欣慰道:“老四膝下子嗣不多,你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更好了。对了,本宫上次让怜儿送过去的那些补品药才还有吗?不够的话本宫叫内务府再置办一些让人送去。” 凌若忙推辞道:“娘娘上次送去的东西还剩下许多,怕是到临盆都吃不完,实不必再浪费。” 德妃也不勉强她,只道往后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尽可派人来告诉她,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长春gong,凌若进去又陪着德妃说了一阵话后,方才辞别离去。 “主子您还要去哪里?”水秀在扶了凌若出来后,发现她走的方向并不是宫门,心下不由得奇怪。 凌若笑一笑道:“突然想起一位故人来,若无意外,她此刻应在钟粹宫。难得入宫一趟,自是要去见见。”见水秀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她又道:“你忘了我与你说过在杭州的事了?” 经她这么一提,水秀顿时想了起来,恍然道:“主子您是说方姑娘?” 凌若抬头看一眼明暖耀眼的秋阳,道:“是啊,一别两年,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既是来了宫里,便顺道去瞧瞧。” 水秀歪一歪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奴婢记得主子说过方姑娘的闺名叫怜儿,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叫怜儿,那将来方姑娘若是入了宫,又与怜儿姑姑在一起时,岂非要叫混了?” “傻丫头。”凌若失笑,抬手将水秀垂在颊边的淡青色流苏捋齐后道:“方姑娘若是入了宫,那就是皇上的人,有封号有名位,除了皇上哪个又会叫她的闺名。就像德娘娘一样,我听闻德娘娘闺名叫端容,但是你会去叫吗?” “奴婢可不敢。”水秀吐一吐舌头,德娘娘那可是四妃之一,她若敢这样叫,下一刻便该被人拖下去论罪了。 到了钟粹宫,发现这里的管事姑姑依然是七年前凌若选秀时的姑姑红菱,时隔多年,她竟然还认得凌若,一番见礼后,得知凌若要见其中一名秀女,当即便答应下来,翻过册子,得知方怜儿今早入宫后,被安排在东院其中一间厢房中,当即命宫女带她过去。 彼时方怜儿正在屋中收拾随身所带衣物小件,听得有人寻自己,好生奇怪,自己在这紫禁城中可没什么相识之人。 这样的疑惑在看到凌若时化为了重重喜悦,其实在杭州时她与凌若算不得亲近,可此刻相见,却觉得格外亲切,快步上前福一福道:“见过凌福晋。” “不必多礼。”凌若伸手扶起她微笑道:“我今日入宫,想起你应该在钟粹宫,所以过来瞧瞧。如何,一切可都还好吗?” 方怜儿侧头,露出一抹慧狤的笑容,“好与不好,都要努力把这条路走下去,不要让家人担心对吗?那日凌福晋说的话,我可一直都有记在心上。” 凌若含笑点头,如今的方怜儿已经没有了两年前的锋芒毕露,变得内敛沉静,也明白了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这是一个好的转变。 “我原想着到了京城后,去雍王府拜会一下了你和王爷,回想起来,上次若不是你和王爷,只怕我还会继续错下去,害了家人都不知道。”说到这里,方怜儿摆一摆手无奈地道:“哪知中途马车坏了,耽搁了好些天,昨日傍晚才赶到京城,之后就赶着入宫了,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拜会。” “无妨。”凌若摇摇头,安慰她道:“何况咱们不也一样见着了吗?” “嗯,真得很意外。”说到这里她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凌若隆起的腹部,轻笑道:“而且见到的还不止一人呢,福晋,我可以碰碰他吗?” “自然可以。”在她的期待中,凌若抓起她的手放在坚实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成形,正在努力吸取母体的营养长大。 明明隔着肚皮,但方怜儿好像感觉到里面那个小小人儿的心跳声,一跳一跳,有莫名的感动在其中,她记起,自己也是这样从母亲腹中长大,然后出生。 从那么小的一个,一直长到会跑会跳,会说话会思考,爹娘在她身上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她以前竟这样不懂事,以为爹娘不疼她,甚至以她换取荣华宝贵,实在该死。 等她收回手时,眸中已是泪光隐现,“以前的我实在太过自私,凡事只顾自己,令父母操碎了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切都还来得及;倒是你自己的将来想过吗?如果皇上选了你入宫为妃,该当如何?”凌若轻拍着她的肩膀问道,虽然方怜儿今日已经站在这里,但选秀与入选是两回事,她怕方怜儿依然心有介怀。 方怜儿迎着拂落彼此的秋阳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若这是我的命,那么我会坦然去接受。” “你能这样想就好。”听到她这么说,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今日的方怜儿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担心。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凌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了,福晋,你是见过皇上的,不如与我说说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也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方怜儿突然这样说道,神色间微有期待。 “好。”凌若答应一声,同时也有意提醒她一二,当下拉了她的手在晒得微暖的石凳中坐下后道:“皇上是一个很随和宽厚的长者,断不会太过为难于你,所以在这一点你并不用担心,只要守着自己该有的规矩就行。” “那就好。”方怜儿拍拍胸口,适才她虽说得坦然,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骤然要面对一个陌生人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君,且这个人还是拥有天下的皇帝,始终还是有所担心。 凌若敛一敛绣有寓意多子多福晋的石榴图案的袖子徐徐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旦入宫,你面对其他妃嫔娘娘的时间远比面对皇上时要多许多,而她们不是人人都那么好相与,背后插刀的事并不在少数,若想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就必得小心谨慎,一步也不能踏错。”方怜儿是一个不错的姑娘,重情重意,在某方面与她有些相像,所以她不愿看方怜儿将来因一时大意做错或说错了什么,使得自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我知道。”方怜儿知道凌若是有意在提醒自己,这番话远比金银珠宝更为贵重,当下起身行礼,正色道:“多谢福晋怜惜,怜儿一定时刻谨记于心。” 凌若起身扶起她后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往后若有机会,我们们再见吧。”说到此处,她忽儿玩笑道:“说不定下次再见时,就该我向你行礼了。”一旦方怜儿入选,即使只是封一个最低等的更衣,那也是主子。 方怜儿低头一笑,道:“不论身份怎么变,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姐姐。” 她一直送到宫门口才与凌若依依挥手惜别,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识之人,可惜转眼又要分别,只盼下次还能再见吧。 水秀扶了凌若上轿,在放下轿帘时,凌若在里面吩咐了一句,“先不回王府,去凌府。” “是。”水秀在答应后,命等候了半天的轿夫抬轿往凌府行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消息经由某些隐秘的渠道传回了雍王府,周庸在听完小厮的禀报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胤禛正在里面批阅公文,他病的这些天,刑部积下了许多事情,都要赶着批阅出来。 周庸进来后也不说话,垂手站在一旁,直至胤禛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方才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四爷,宫里的消息来了。” 胤禛握笔的手一紧,湖州进贡来的上好狼毫笔被他捏得咯咯作响,随时会断成两截,冷声道:“怎么说?” 周庸听出他隐藏在冷漠背后的在意,低头恭敬地道:“凌福晋已向皇上请旨,替二小姐赐婚,嫁予二甲进士,现在翰林院任撰修的李耀光。” 听到凌若没有请旨将伊兰纳入王府,胤禛心情骤然一松,搁下笔,似漫不经意地道:“总算这女人还有点脑子,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周庸微微一笑轻言道:“其实凌福晋一直都很在意王爷的。” “哼,她若真在意,那日就不会说出让伊兰入府的话了。”话虽如此,唇角还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他身为皇子、王爷,生命中注定会有许多女人,但真正在意的,除却湄儿之外,却只有一个凌若,那份在意,即使是年氏也不能相提并论。 正因为在意,所以他才不希望是由凌若来将别的女人塞到他身边,那样会让他觉得深受伤害,仿佛在凌若心中,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远不及亲人来得重要。 “恕奴才多嘴说一句,在这件事上,最为难的是凌福晋,一来二小姐是她的亲妹妹,二来,奴才听闻为着这事,凌夫人也曾找过凌福晋。” 胤禛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是在替她说话吗?” “奴才不敢。”周庸在胤禛身边侍候十余年,自然听得出他并非真生气,不过还是适时收住了声音。 果然,胤禛移开目光,挥手道:“行了,你先退下。”就在周庸快退到门口时,他又补充道:“若凌福晋回到府中,记得告诉我。”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后,胤禛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积了数天的郁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心情出奇的畅快。他已决定等凌若回来后便去看她,冷落了这些天,也该够了,而且……他也有些想她了。 且说凌若那边,虽然已经离家七年,但回家的路是不会忘的,指了轿夫一路前行,终于在大半个时辰后看到了她住了十五年的院子,小小一个院落,承载了她无数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 院门是关着的,凌若示意水秀上前敲一敲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圆脸的布衣女子,头上插着一枝木簪,约摸二十余岁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凌若等人后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乍见这个面生的女子,凌若只道是自己寻错了地方,过了一会儿才想上次阿玛曾说起过家中请了两个粗使仆妇,想来这便是其中一个。 如今家中情况比以前好了许多,特别是在石厚德倒台后,除却俸禄外,凌柱又拿到了冰炭敬,且凌若也常有接济家中,凌柱不忍富察氏终日操持家务太过辛苦,特意请了两个仆妇负责一些粗重的活计。 “我找凌老爷,他在吗?”凌若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和颜相问。 “回这位贵人的话,我家老爷出去拜访同年了,尚未回家,夫人倒是在家中。”仆妇虽不认识凌若,但看她衣着华贵,气度雍容,身后又有轿夫丫头相随,心知身份必是不凡,是以言语间犹为客气,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贵人姓甚名谁,奴妇也好进去向夫人通禀。” 水秀在看了凌若一眼后,上前道:“我家主子乃是雍王府福晋,也是凌老爷的嫡长女。” 仆妇早就知道东家有一位长女嫁入雍王府为福晋,颇得雍王爷喜爱,却不想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慌得她连连欠身道:“奴妇不知是福晋驾到,未曾远迎,请福晋恕罪。”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者不怪。”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里走,仆妇赶紧让到一边,之后又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到了正屋,发现富察氏并不在里面,召过仆妇一问,得知是在伊兰房中。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挑帘进去,果见富察氏正坐在床边与卧床不起的伊兰说着话,旁边还放着半碗红枣小米粥。看到凌若进来,富察氏又惊又喜,忙起身问道:“若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王爷陪你一道来的吗?” 看到她进来,伊兰目光眼底掠过一丝喜色,面上则是若无其事地唤了声“姐姐”。 “不是,女儿刚从宫里回来,想起阿玛额娘便过来看看。”凌若一边与富察氏说话,一边打量着伊兰,气色尚好,应是没什么事。 “你见过皇上了?他怎么说,可有怪罪伊兰的意思?”富察氏赶紧问道,为着这事,她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唯恐皇上因此而怪罪凌家。 凌若握一握她的手道:“额娘放心,皇上人很好,他知道伊兰是因为急病而不能参选,并未曾有丝毫怪罪。” “那就好。”富察氏抚一抚胸口,旋即又有些迟疑地道:“那伊兰的事……” 凌若微微一笑,轻声道:“额娘,这事我想自己与伊兰说,你让我们们单独待一会儿好吗?” 富察氏虽然不知道凌若何以要单独与伊兰说,但看她这个样子,伊兰的事应是没什么问题了,便道:“那好,你难得回来一趟,额娘去做你最喜欢吃的千丝银雪糕来。” “嗯。”凌若点点头,待富察氏出去后,她在富察氏原先坐过的地方坐下,那里尚有余温。 “姐姐有什么话要与兰儿说?”伊兰撑一撑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凌若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许久,她叹了一口气,开口说出一句令伊兰大吃一惊的话来,“兰儿,你如实告诉姐姐,那晚在镂云开月馆,王爷究竟有没有犯过病?” 伊兰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凌若探究的目光,生生忍住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疑心我骗你?” 凌若摇头,然接下来的话却令伊兰更加惊心,“不是怀疑,而是几乎可以肯定。兰儿,你一直都是有心骗我的,只是在今日之前,我从来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我的妹妹竟然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伊兰纵然心机再深,听到这话也不禁脸色微变,别过头不自在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什么都知道。”胸口是不断加深的痛楚,许多事情,她一直不愿去碰触,唯恐坏了那份姐妹亲情,可是始终,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中,“如果我猜的没错,王爷那夜根本没有犯过病,一切皆是你撒的谎言。” “你别胡乱冤枉我!”伊兰激动地攥着弹花被大叫道:“这件事我根本没有想与你说,是你自己非逼着我说不可,如今却又在这里冤枉说我骗你!” “那夜是你自己主动说要留下来照顾王爷,而那时王爷的病已经快好了,不像是会犯病的样子,你说他突然犯病,然后抱住你,而你又因为过于慌乱忘了叫人进来;这一切的一切,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凌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错,你是没有直说这一切,但是你离开时的样子;特意替王爷抚平的衣裳;还有留在王爷衣上的长发以及在净思居的上吊,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起疑心吗?” 伊兰被她这一连番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掩饰了心里的慌乱冷笑道:“好啊!既然我的好姐姐认为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那你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指责我吗?” “兰儿。”凌若重重叹了口气后,握住伊兰冰凉的手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管你做过什么,你始终都是我妹妹,我盼着你好都来不及又怎会指责你?我只是很痛心,为何你要这样骗我?是因为王爷吗?” 伊兰目光闪烁,强行抽回手扭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若是一个何等聪慧的女子,看到伊兰这般,终于连最后一丝疑惑也没有了,沉沉问出她最不愿说的一句话,“你喜欢王爷,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入王府对不对?” 见她连这一点都猜到了,伊兰知道再隐瞒也无用,干脆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我是喜欢王爷,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也没有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你不该为了喜欢而不择手段,甚至连额娘也拿来得利用。”凌若痛心疾首地斥道,“还有今日,居然当真胆大到不入宫参选,若我不走这一趟,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够了!”伊兰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论自私谁又比得了你。若我一早告诉你我喜欢王爷,你会答应让我入府吗?不会,你只会想方设法地将我嫁出去,以免我碍着你的眼。” 凌若见她这样说自己,不禁又气又急,“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碍眼,让你出嫁那也是为你好,魏源是今科探花,少年有为,前途无量,你还有什么不满yi?” “他就算再好,还能好过王爷吗?”伊兰厉声说道,清秀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狰狞可怕,“姐姐,王爷是人中之龙,而魏源又是什么,他配与王爷比吗?你可以成为王爷的福晋,享尽王爷恩宠与荣华富贵,同样是姓钮祜禄氏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凌若望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一瞬间,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个人真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是!”这一刻,伊兰已经没必要再否认了,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在冷硬的青砖地上,每一步都带起曾经的回忆,“我喜欢王爷,从十岁那一年起就很喜欢,我发过誓一定要做他的妻,可是你……”倏然回首,压抑了许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暴发出来,眸光狠厉地道:“你一直说什么要让我嫁为他人做正妻,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你有问过我愿意吗?” “这些事我并不知道。”确实,凌若从不知原来伊兰心里藏了这么多事,而且整整藏了五年。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当然不懂!”伊兰眼中戾气不仅未消,反而渐长,“以前在净思居时,李卫那些个下人,表面上唤我一声二小姐,实则心里没一个看得起我,都在暗地里说我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才能出入王府。他们这样对我,可姐姐你呢?”她笑,眸底一片冰冷,“你却为了区区一个下人打我!” 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我那时打你,是因为你明明犯了错却无丝毫悔改之意,根本与人无关。” 伊兰冷哼一声道:“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总之在你心中,我这个嫡亲妹妹根本就没有几个下人来得重要;同样的,你也怕我入府后会抢去王爷的宠爱,所以你千方百计要将我嫁出去。” 凌若满脸失望地道:“兰儿,为什么直到你都不明白,我不入王府完全是为了你好。不错,王府里确实是拥有着寻常人家没有的锦衣玉食,但那又怎样,我在王府七年,这七年间每一日都过的艰辛无比,被人陷害设计,失去了自己的亲骨肉,甚至被赶出王府,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样的日子你当真想过吗?” “是!”伊兰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径直肯定地回答道:“这本就是一个害人与被害的世界,你过的痛苦只能说明你自己不够小心不够本事。我不会,姐姐,与你相比,我才是适合生存在王府里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明白,不论自己再说什么,伊兰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半晌,她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地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最适合王府的那个人,因为在你心中,只有自己,根本没有别人。我也好,额娘也好,都可以被你拿来利用,成为你的踏脚石。” 见伊兰不语,她苦笑道:“如何,无话可说了?” 到如今,什么事都清楚了,不论是净思居中的上吊,还是家中的绝食,都不过是她使的手段罢了,这样的伊兰真的很可怕,可怕到令她心寒战栗。甚至怀疑若有一天,同处王府之中,为了恩宠地位,她会毫不犹豫地对付自己这个姐姐。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总之我没有叫额娘做过任何事。” 见到了此刻,伊兰还在试图诡辩,凌若黯然无言,伊兰……真的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伊兰,一切皆已物是人非。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当初让年幼的伊兰出入王府之中,若没有见识到王府的繁华,也许伊兰不会变,依然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儿。 只是,一切已成事实,再后悔也无用…… 凌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绪后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一切到此为止。” 伊兰冷笑,心里并不以为然,她就快要入王府了,到时候与凌若抬头见低头见,怎可能到此为止,应该说刚刚开始才对。她会向所有人证明,她才是最值得阿玛额娘骄傲的女儿,至于姐姐……什么都不是!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为你与二甲进士,现任翰林院的撰修李耀光赐婚,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圣旨就会下来。” 这句话令伊兰脸上的冷笑骤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凌若,半晌方从森白的牙齿中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为你与李撰修赐婚。”凌若强迫自己冷下心肠,冷声重复适才说过的话。 伊兰双目通红地瞪着凌若,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额娘会让我入王府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李耀光,我要嫁的人根本不是他。” 凌若默默看着她,良久才道:“李撰修会好好待你的……” “我不要听这些,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不是王爷,为什么?”伊兰尖声质问着,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在最后关头出现变故,莫明其妙将她赐婚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让她如何不气恨。 凌若静静地看着她,“王爷不是你的良人,王府也不是你的良宿,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与李撰修过日子。” “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伊兰猛然捂住双耳,神色颠狂地摇头尖叫。 凌若上前拉下她的手,神色复杂地道:“兰儿,听姐姐一次好不好,姐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你好!” 伊兰赤目瞪着她接话道:“你若真为我好,就去让皇上改旨意,让我入府,我要嫁给王爷,我要成为他的福晋。” “君无戏言。”见伊兰到现在都执迷不语,凌若言语间难掩失望之意,“皇上金口已开,岂有再更改之理,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福晋,只因得皇上眼缘才能在他面前说几句话……” “你不必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伊兰厉声打断她的话,“说到底,你始终怕我挡你的路,阻你的荣华,钮禄祜凌若,你是我见过最虚伪最无耻的人;从来只顾自己,根本不曾为我这个妹妹设身处地的想过……”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响起,随即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静极无声,听到说话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啊!”许久,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伊兰捂着半边通红的脸颊怨恨地瞪着凌若,厉声道:“你打我?!” 活到现在十五年,她只挨过两次打,而两次都是凌若,那种伴随着强烈羞辱的痛楚令她恨极了这个同胞姐姐。 凌若缓缓收回有些发麻的手掌,赦声道:“如果这一巴掌可以令你清醒一些的话,我不介意再多打几下!”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伊兰气得几乎要发狂,不假思索扬手就要打回去,然未曾她落下已经被凌若牢牢抓住,“凭我是你长姐,这个理由够了吗?” “不够!”伊兰大叫不止,脸色狰狞到了极点,似要吃人一般,“你身为长姐,却置妹妹终身幸福于不顾,算什么姐姐?!” 伊兰的执拗与蛮不讲理,令凌若心寒不已,缓缓放开手肃然道:“不管你怎么想都好,总之圣旨如山,无可更改,好好准备不久之后的婚事吧。” “我都说了不嫁!”伊兰尖叫不止,同时凌若透露出来的决心令她心寒,害怕凌若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逼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费功夫。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必杀了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不可以!她绝对不会让姐姐趁了心。这样想着,伊兰突然用力抓起一个茶盏掼在地上,好端端一个瞬间崩离成一片片雪白瓷片,伊兰从中捡起一块有着锋利边缘的碎瓷片,抵在她雪白无瑕的脖子,神色颠狂地道:“你想我嫁给姓李的?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说什么都不会嫁!” 凌若的神色从头到晚都很平静,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嫡亲妹妹而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她令伊兰恐惧,握着瓷片的手开始颤抖,不小心在脖子上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痛得她直皱眉。 “你不会死的。”许久,她终于等到凌若开口,可是凌若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因为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动过死念,上吊也好,绝食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逼我就范所使的一种手段罢了。十余年姐妹,你以为我真的看不透你吗?” 血色自伊兰脸上抽离,苍白若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论心计论智谋,姐姐都远不及她,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尽如此。 就像凌若说的那样,寻死只是她的一种手段,而非本心,人只有活着才能实现心中所想的一切,死了就一无所有,她又岂会笨到去寻死。 “你不是说想死吗?为何不割下去?只要稍微用些力,就可以如你所愿,再不会难过,也不会看到令你痛恨的我。”凌若一步一步上前,花盆底鞋踏过一地碎瓷片,极慢但却沉稳无比,她每走一步伊兰都会下意识后退一步,恐惧无法控制地传遍全身,她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当后背抵到与脚下同样冰凉的墙壁,无路可退时,漫天席卷而来的恐惧终于令她崩溃,扔掉手里的瓷片大叫道:“魔鬼!你是从地狱来的魔鬼!” 凌若冷冷盯着她扔到自己脚边的瓷片,雪白而锋利,眸光平静若秋阳下的池水,泛不起一丝涟漪,“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弯唇,勾起一丝轻浅的笑意,“你始终是太稚嫩了一些,若你真能狠心割下去,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她越过惊骇欲死的伊兰,走到紧闭的长窗前,轻轻一推,窗子应手而开,微凉的风从窗外而来,吹起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与孔雀蓝的流苏,飘飘飞舞在空中。 “这样的你若是进王府相争,只会害人害已。”她言,冷漠无情,感觉不到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如仙似鬼。 至此,伊兰才终于见识到凌若真正狠厉的一面,从格格到福晋;从别院到王府,七年磨砺,早已双手染血,狠心绝情;只是她心中依然保有着一份善良与情义,从未在家人面前展露过而已。 后悔…… 伊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后悔与姐姐做对,在她心中姐姐一直都是温柔可欺的,可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然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在这个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件都快忘记了的事猛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是了,只要她说出那件事,姐姐一定会妥协。想到这里,她脸上又出现一丝笑容,被恰好回过头来的凌若看在眼中,柳眉微微一阵,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王爷知道你与容远哥哥的关系吗?”伊兰抚一抚脸,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她有信心,只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姐姐一定会害怕。 “你想说什么?”凌若心里一紧。 看到凌若露出紧张之色,伊兰便知自己这招奏效了,弹一弹涂有丹蔻的长甲轻笑道:“你说我知道将此事告诉嫡福晋,你说会怎么样?嫡福晋可是一直寻着机会想抓姐姐的痛处呢,知道此事还不大做文章?到时候,姐姐的境况可就堪虞了,你说王爷会不会一怒之下废了姐姐,又或者甚至怀疑你与容远哥哥有染,连这个孩子……”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再说下去,因为凌若已经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逐字逐句道:“伊兰,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必杀了你!” 伊兰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用力想要掰开那只手,可是凌若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她两只手一起竟然还掰不开那只手,直至她感觉到自己快晕厥过去的时候,那只手才离开自己的脖子。 手一松开,伊兰立刻软软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掐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尚活着。 彼时,正好富察氏走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盘尚在冒着热气的点心,正是凌若爱吃的千丝银雪糕。她看到满地的狼籍还有伊兰战栗颤抖的模样,慌得赶紧放下点心,走到伊兰身边,蹲下身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是好端端在说话吗?何以坐在地上?” 看到富察氏,伊兰立时抱住她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脖子上的指印道:“额娘,姐姐不愿我入府,她要杀我!” “胡说什么,你姐姐最疼你,怎么可能杀你!”富察氏下意识地否认了她的话。 “那这个指印呢,难道是我自己掐出来的?”伊兰满面泪痕地哭诉道:“额娘您不知道,姐姐出尔反尔,她明明答应您说让我入王府,可是去向皇上请旨时,却将我赐婚给一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进士,更不知人品好坏与否。我不肯,她就打我,还说若再不听话便杀了我。额娘啊,差一点你就再也看不到女儿了。” 富察氏对她的话并不尽信,但伊兰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指痕断然不会是假的,这俩姐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扶伊兰起来到床上坐好后,她转向一言不发的凌若,皱眉道:“兰儿说的是真的吗?你果真向皇上请旨将她嫁给旁人?” 凌若冷冷扫过缩在床上的伊兰,后者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显然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是真心害怕了,从不知凌若狠厉起来可以如此可怕。 富察氏亦感觉到伊兰对凌若的恐惧,心里对她刚才的话不由得信了几分,神色愉发不悦地盯着凌若,“究竟是不是?” “是。”凌若没有否认,尽管所有的事情都伊兰嘴里说出来时都变了味。 第三百七十章 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富察氏望着这个素来孝顺听话的女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她道:“你……你不是答应过额娘会让你妹妹入府吗,为何又出尔反尔,甚至还要杀你妹妹,你疯了不成?!” “额娘,不论您与不信,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伊兰好,为了这个家好;您若再由着伊兰胡闹下去,这个家迟早会被她败坏!” “你这是在教训额娘吗?”富察氏强捺了怒气问道。 “不是教训,是事实。”凌若暗叹一口气道:“一直以来,我们们对伊兰都太过纵容了,使得她分不出轻重好坏,该是让她收收脾气的时候了。另外,圣旨不日之内就会下达,李撰修是一个不错的人,伊兰嫁过去断然不会吃亏,这一点额娘尽可放心。” 伊兰掩面哭诉道:“额娘,你听到了,她亲口承认说让女儿嫁给别人,明明就是雍王爷坏了女儿的清白,而她也答应了额娘,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她眼中根本没有额娘的存在,呜……” “兰儿乖,莫哭了。”富察氏被她说的心乱如麻,哄伊兰止住了泪后,她看向一脸平静的凌若,怒斥道:“李撰修好与不好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为何言而无信?额娘以往都是怎么教你的。” “我说过,我是为了兰儿与这个家好。”凌若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额娘,我是您所生所养,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兰儿变了,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兰儿……” “变得人是你!”伊兰一脸愤慨地指了凌若道:“连亲妹妹都想杀,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现在想起刚才那一幕,她还心有余悸,当时她真以为自己会死。 富察氏痛心疾首地看着凌若,“额娘知道你在王府里这几年不容易,为了活命,为了求生,性子变了许多,但伊兰是你亲妹妹,你怎能不念亲情,不让她入府也就算了,还想置她于死地,你于心何忍?” 凌若没想到富察氏竟真偏听了伊兰的一面之词,又痛又怒,脱口道:“我若真想她死,额娘以为她还能活到今日吗?” “既是这样,你何以连额娘的话也不肯听,你就如此容不下你妹妹吗?”富察氏顿一顿又语带指责地道:“原本什么都已经说好了,你只需要向皇上请个旨便可,现在却弄得这般复杂,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收场?” 凌若知道此时自己再说什么富察氏也不会信,逐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好收场的,额娘只需替伊兰准备出嫁的事,让她风风光光出嫁做李夫人即可,我也会添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给伊兰。” “我不嫁,额娘,我说什么也不会嫁,我听说那些进士当中有不少人自命风流,整日寻花问柳,谁晓得那个李撰修是不是也这般。”纵使到了这个地步,伊兰还不曾死心,想要利用富察氏逼凌若改主意。五年,她足足准备了五年之久,实不甘心一朝失败,更不甘心输给她一直看不起的姐姐! “这……”听到这里,富察氏也不禁犹豫了,虽然她对凌若阴奉阳违的作法颇有不满,但也不曾想过要更改,毕竟君无戏言,可是伊兰的话令她进退两难。当娘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幸福美满,虽然凌若口口声声说李撰修很好,可毕竟不曾见过,万一真要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岂非害了伊兰。 “若儿……”富察氏刚开口,凌若已经摇头道:“额娘不必再说,这件事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至于李撰修为人,女儿相信皇上不会看错,他说好便必然是真好。” “额娘,我不嫁啊。”见富察氏被凌若说动了心,伊兰赶紧道:“您若一定要逼女儿出嫁,那女儿就死给您看。” 凌若摸透了伊兰的心思,并且可以狠得下心,却不代表富察氏同样可以,她一听到这话,立时慌了神,赶紧劝了伊兰几句后,一脸为难地对凌若道:“若儿,额娘知道这事儿让你很为难,可她始终是你妹妹,你就再替她担一回事好不好?” “不可能!”凌若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的话,“额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伊兰根本不会寻死,她不过是在利用您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她要入王府,要与我做对,难道您想看我们们姐妹相残吗?” 听得凌若如此“抵毁”伊兰,富察不禁怒从中来,根本没有将她后面那句话听在耳中,语气冷硬地道:“休要胡说,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肯不肯?” 见富察氏如此是非不分,一昧坦护伊兰,凌若失望不已,涩声道:“女儿不能奉额娘之命,请额娘恕罪。” “你这是想将你妹妹往绝路上逼。”怒上心头的富察氏口不择言,等后悔时话已出口,难以收回。 凌若没想到自己做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伤人之话,心中刺痛难过,冷声道:“那等伊兰真的踏上绝路后额娘再来与女儿说吧,现在女儿什么也不愿听。” 话,永远是越说越伤,直至难以挽回…… 凌若一而再再而三的顶嘴拒绝,终于令富察氏克制不住怒气,狠狠一巴掌甩在凌若脸上,“住嘴!” 看到凌若因突然挨了一巴掌而愣在那里的模样,伊兰觉得无比痛快,真是一报还一报,心里舒服,脸上亦不觉得痛。 凌若缓缓抬起手,抚着多了五个指印的脸颊,努力想要牵起唇角,终是徒劳,她笑不出啊,不管怎么让自己不要再意都笑不出。 记忆中的额娘一直都是温婉慈爱的,小时候哪怕她做错事,也只是训斥几句,而今却打她,为了一个自私至极的伊兰打她…… 笑不出,但她也不允许自己哭,死命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缓缓欠下身去,朝暗自后悔的富察氏一字一句道:“女儿还有事,先回王府,伊兰的婚事就劳烦额娘多费心了,添的嫁妆女儿备好后会着人送来,若有什么缺的额娘也尽可派人告诉我,女儿一定尽力为之。女儿告退!” 她转身,努力挺直了腰杆,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软弱之态,就在她快要迈出屋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钮祜禄凌若!” 凌若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等她回头,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令毫无防备的她骤然往前跌去,当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的时候,她听到了伊兰绝望发狂的声音,“钮祜禄凌若,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作者题外话】:这三章虽然算不上颠峰对决,但也算是一个小对决吧,嘻嘻,希望大家看的满yi,我个人感觉还可以。 另外我申请了新浪微博珲有建了熹妃的qq群,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加一下。 新浪微博名:解语xf qq群:275338530 第三百七十一章旧事重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尽管在摔倒的一刹那,凌若已经用手紧紧护住腹部,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撞击,下一刻,令人窒息的剧痛以腹部为中心向全身蔓廷,凌若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无根无萍的小舟,被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淹没。 同一时刻,候在院中的水秀看到事情的全部经过,主子出来后,二小姐赤着双足紧随而出,脸上的表情甚是可怕,口中还大叫着什么,再后来就看到二小用力推了毫无防备的主子背后,紧接着已怀孕九个月的主子就摔倒在地上。 “主子!”看到凌若倒地,水秀一下子慌了神,顾不得指责伊兰,赶紧奔过来扶住摔倒在地的凌若,惊叫道:“主子您怎么样了?!” “好痛!水秀,肚子好痛啊!”凌若勉强自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额间尽是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不住滑落。 水秀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凌若肚子,随后她看到了刺目的红色,凌若今日穿的是一袭浅紫绣折枝玉兰花的旗装,是以当腥红的鲜血从下腹流出浸染了衣裳时,极为明显。 “主子,您在流血……”水秀快哭出来了,这一幕令她想到了五年前主子生霁月格格时的场景,也是这样因为外来的原因而被迫早产,那次孩子一生出来就没了呼吸,难道这次也要这般? 鲜血流出时的那股热意,凌若并非没有感觉,但她一直依然抱着一丝饶幸,希望是自己的错觉,然水秀的话就像一支利箭一般,刺破了那丝饶幸。 孩子……想到腹中孩儿,凌若自铺天盖地的剧痛中寻回一丝理智,上次她没有保护好霁月,已经遗憾终身,这一次她绝不想悲剧再次重演,她要保护她的孩儿,哪怕拼却性命。 想到这里,她咬牙忍住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剧痛,对早已乱了方寸的水秀道:“快,去将那几名轿夫唤进来,抬我上轿,然后立刻回府!” 胤禛如今虽病体渐愈,但为了谨慎起见,府中还是时刻留有太医,只有赶回雍王府,她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哦!”水秀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中途不小心被门槛跘了一跤,手掌磕破了一大块皮,水秀连看都没看一眼,紧赶着去叫那几名轿夫。 凌若痛苦地蜷曲着身子躺在地上,富察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至于伊兰早已被吓坏了,她适才那番举动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更没有细思过会引发的后果,只是气不过凌若这样对自己,一时冲动罢了。 “若儿,若儿你要不要紧,不要吓额娘。”富察氏蹲在她身边,脸上尽是紧张忧心之色。 凌若虚弱地摇头不愿说话,眸中有难言的痛楚,这个孩子从在她腹中成长开始一直到适才,九个月都安安稳稳,没受过一丝伤害,如今却伤在至亲之人的手里,让她情何以堪! 很快,水秀领了四名轿夫匆匆赶来,事关性命,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抬了流血不止的凌若就往外走,也亏得有他们在,否则皆是一众女子,可不知要怎么办了。 等他们将凌若抬到轿子中后,水秀催促道:“快,寻最近的路,赶紧回府。”富察氏在犹豫片刻后,拉了伊兰亦跟了上去,此事因她们而起,若凌若母子平安还好,否则只怕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随得了胤禛的怒火。 轿夫们皆知事态紧急,轻喝一声同时抬起轿杆后,快步往雍王府赶去,一路上水秀不住地催促他们快些再快些。直把那四名轿夫催得满头大汗,快固是不错,但是轿中抬的是受伤的孕妇,受不得颠簸,既要快又要稳。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看到了雍王府的影子,众人均是精神一振,一直小步快跑紧随在轿侧的水秀掀了轿帘,对半躺在里面呻吟不止的凌若道:“主子,就快到了,您再忍忍。” “水秀……”凌若勉强睁开眼,对跑得满头是汗的水秀唤了一声。 “主子有什么吩咐。”水秀抹了把流到眼里的汗问道。 凌若努力凝起声音道:“待会儿……回到府里,若有人问起,就说……就说我是自己不小心摔到,所以引至早产……记住了吗?”短短一句话,她却说得断断续续,中途停顿了三次才说完。 “主子……”虽然水秀一直没说过什么,但并不代表她不生气,以前的事便不提了,主子为二小姐做了多少事,换来的是什么,是恩将仇报,以怨报恩。就这样子,主子竟然还要坦护她。 “听话。”刚开口凌若就感觉一波巨痛袭来,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她还是努力说完这两个字。 想到要替二小姐掩饰过错,水秀就一阵反感,可是主子的话令她无法拒绝,只能被迫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轿子已经抬到了王府门口,水秀跑上去让他们打开大门让轿子抬进去之余,还叫他们赶紧派人去请稳婆。 得知凌福晋早产,守卫不敢怠慢,除去请京中有名的稳婆之外,还派人去书房通知胤禛。 胤禛这一日都在书房中度过,连用膳也是小厮端来饭菜随意用上几口应付了事,好不容易才在天色渐晚时将积压下来的公文批阅了一大半,正要放下笔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腕,就听得周庸在外头求见的声音。 “什么?!”当胤禛从周庸口中得知凌若意外早产的消息,当即大惊,猛地自椅中站起来道:“那她现在人呢?” “凌福晋已经被回到净思居,齐太医正赶过去,稳婆也派人去请了。”周庸话音刚落,就感到眼前一花,紧接着一道劲风扫过,等他再看时,屋中已经没了胤禛的身影。 等胤禛一路不停赶到净思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在门口与同样赶来的齐太医撞了个正着,至于净思居已是乱成了一团。 “若儿!”当胤禛看到脸色惨白闭着双眼的凌若,心中一痛,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她泛白的双手,可是不论他怎么叫,凌若都不曾睁开眼,只是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三百七十二章难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太医,情况如何,还有若儿为何一直不醒?”看到齐太医收回隔着生丝帕搭在凌若腕间的手,胤禛忙问道。 齐太医拱一拱手如实道:“凌福晋胎气已动且有流血之兆,早产已是必然之事,所幸此刻胎儿已经有九个月,而且胎脉一直以来都比较稳固,应该可以平安产下,现在只等稳婆来了。至于凌福晋现在应是阵痛过于剧lie,所以才陷入半昏迷之中,这并不打紧。” “你不是陪着福晋入宫了吗?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早产?”听到齐太医的话,胤禛微微松一口气,旋即又盯着水秀问道,眼中冷意森然。 水秀连忙跪下道:“王爷恕罪,主子从宫里出来后又去了一趟凌府,哪知在临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胤禛点点头,凌若请旨将伊兰赐婚予李撰修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可以猜到凌若此去应是要告诉伊兰此事,不曾想祸从天降。 “四爷……”正在这个时候,凌若吃力地睁开双目,看到了坐在床沿的胤禛。 胤禛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低头抚着凌若满是冷汗的额头道:“没事的,若儿,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凌若抓紧他握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让自已再陷入昏昧中,“四爷,您是不是……不怪妾身了。” “不怪了!”胤禛看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亦是难受得很,又怎忍让她心里再添难过,“那日我不过是气极了才说你几句,又怎会真的见怪,你瞧,一听得你出事,我不是立刻就过来了吗?!” 阵痛如潮水一样涌来,一波接一接,凌若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起了白色,好不容易熬过这阵子痛楚后,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就好,妾身真怕四爷再也不理会妾身。” 胤禛见她在这个时候,还担心自己生气与否,感动不已,最后一丝芥蒂亦彻底消去,轻吻着她冰凉的手轻声道:“终这一辈子,胤禛都不会不理凌若。答应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做我的侧福晋。” 那拉氏进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眼皮微微一跳,脸上则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模样,进来后疾步来到凌若床前,关切地问道:“王爷,妹妹她怎么样了,情况可还好?” 待听说尚好这后,那拉氏拍一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正待说话,忽然看到站在角落中的富察氏与伊兰,愣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直到这个时候,胤禛才发现屋中还有这么两人,不过想着水秀刚才的话倒也没什么意外。 富察氏忙拉了伊兰欠身,顺着水秀适才的话道:“回嫡福晋的话,适才……凌福晋在臣妇家中不慎摔倒,臣妇担心她安危,所以与小女一道跟来看看。”她低头,避过水秀鄙夷的眼光,如此言语,她也是满心无奈。 “王爷,稳婆来了。”周庸快步跑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妇人。 “民……民妇周二娘给……给王爷请……请安。”周二娘喘了口气跪下请安,虽然这一路跑得她去了半条命,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胤禛精神一振,忙对她道:“不必多礼,赶紧起来替凌福晋接生。” “民妇领命。”周二娘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见胤禛还杵在那里,忙赔了笑脸道:“产房乃是血腥污秽之地,还请王爷与各位贵人暂且回避。” 那拉氏亦跟着道:“是啊,王爷,咱们先出去罢,否则稳婆也不好替妹妹接生。” 胤禛点一点头,在放开凌若手时,附在她耳边道:“我等着见咱们的孩子。” 在他们退出去后,周二娘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命人备热水与消毒过的银剪子,随后开始替凌若接生,让她不断吸气用力。 夜一点点过去,明月由西向东偏移,胤禛在外头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稳婆出来,心急如焚,几次想要进去都被那拉氏等人拦了下来,这会子功夫,年氏等人亦来了净思居,一个个嘴里都说是担心凌若,至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齐太医,你不是说一切皆好吗?为何稳婆进去了这么久都还没生?”胤禛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待听得三更梆子响的时候,忍不住问起了样等在这里的齐太医。 “这个……”齐太医苦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从脉像上推断凌福晋情况尚好,但临盆时的情况却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那拉氏安慰道:“女子临盆时这样的,急不得,妾身生弘晖时也是生了整整一夜呢,王爷不如先回去歇会儿养养精神,这里有妾身等人在足够了,待妹妹生了之后妾身派人通知您。” 胤禛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道:“凌若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离去。” 见他都这样说了,那拉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继续等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半天没动的帘子终于被人掀开,周二娘从中走了出来,手上动是空空如也,并没有抱着孩子,且里面也没有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难道…… 一直等在外头的温如言心中一紧,抢在胤禛前头问道:“如何,生了没有?”她旁边的瓜尔佳氏亦是一脸焦心,除去胤禛之外,她们也许是所有这些人中仅有真正关心凌若的人。 周二娘摇头道:“民妇一直没有看到孩子露头,而且凌福晋的力气越来越小,恐怕是胎位不正……会难产!” 难产?听到这两个字,胤禛脸色骤变,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周二娘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低吼道:“知道会难产你还不赶紧去想办法,出来做什么!” 周二娘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道:“王爷……王爷恕罪,民妇试过替福晋正胎位,可是不起作用,民妇听说这里有太医在,所以出来问问看太医是否有办法。” 那厢,齐太医早已皱起了八字眉,不等胤禛发问已然道:“若真是胎位不正,除却手法之外,药石是无效的,你在替凌福晋正胎位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赶紧细细说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用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完周二娘所言后,齐太医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适才把脉的情况,对焦灼不安的胤禛道:“王爷,依微臣所见,凌福晋只怕不是胎位不正,而是因某些原因,胎头迟迟不肯下降,所以稳婆才一直没见到胎儿露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胤禛从未试有过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候,恨不能守在凌若身边。 “是啊,齐太医,你倒是赶紧给个章程啊。”年氏亦在一旁催促着问话, 齐太医微一沉吟道:“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催产,逼胎头下降。只是这与普通催产不一样,其中有一定风险,还是再请几位太医来斟酌一道用药为好……” 不等齐太医说完,年氏已反对道:“王府离宫中颇有些距离,这一来一要回耽搁许多时间,万一妹妹这里再出状况该如何是好?何况齐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如果连你都用不了药,其他太医纵使来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自然不会是真心替凌若着想,心里更巴不得凌若这胎生不下来,母子难产俱亡才好。 既然这催产药,齐太医用着没把握,那就最好,否则让其他太医来一道斟酌用药,万一当真将钮祜禄氏救回来,岂非给自己添堵。 与年氏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那拉氏就是其中之一,只见她附声道:“王爷,年妹妹此言不无道理,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啊!” 不待胤禛出声,齐太医已然苦笑道:“只怕还真得入宫一趟才行。” “这是为何?”那拉氏蹙眉问道,同样疑惑的还有胤禛等人。 “微臣所拟的催产药中有一味药,因平常甚少有人使用,所以寻常药铺是不进的,据微臣所知,只得御药房才有。” “既然如此,齐太医速将所需的药材写在纸中,我这就让周庸入宫一趟。”胤禛阻止那拉氏等人再说什么,当机立断地让齐太医将所有药材一并写出,然后着周庸持他令牌入宫,除却药材外,凡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请过来,一道斟酌用药。 看到胤禛对凌若及孩子这般上心,宋氏心里吃味不已,小声对旁边的戴佳氏道:“不过是一名庶福晋罢了,用得着这么劳师动重吗?” “不管怎么说,她怀的都是王爷骨肉,王爷着紧一些也是正常的,倒是妹妹这话若是王爷听到了,可是不好。”戴佳氏常年吃斋念佛,对凌若倒是没什么的敌意。 宋氏轻哼一声,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但到底是闭上了嘴,她妒嫉凌若,却更怕惹怒胤禛。 且说周庸在拿了齐太医刚写的方子后,立刻骑马往紫禁城方向赶,有胤禛令牌在,宫门守卫稍加验看后便放他入内。 太医院中,杨太医与刚因救治时疫有功刚刚被升为从五品左院判的容远都在,听周庸说完后,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背上药箱随取了药来的周庸一道出宫。 出了宫门,杨太医看到外头就停了一匹马时不禁犯起了难,别人来请太医都是备了轿子或马车来的,而今周庸只乘了一匹马来,此处却有三人,要如何过去,难道走着去? 见杨太医停在那里不动,周庸一下子回过神来,拍着脑袋道:“奴才刚才尽顾着过来,倒是忘了备轿,二位太医稍等,奴才这就去雇轿子来。” “不必了!我与杨太医先行过去,你慢慢来。”容远突然说道,紧接着一手拿过周庸拎在手里的药包,一拉攥了杨太医往停在那里的马儿走过去。 “你要做什么,我可不会骑马。”杨太医被他一路拉到马儿面前,看他似想上马,赶紧说道。 “无妨,我会骑。”不等杨太医再说,容远已经攥着他胳膊跨上马,双脚悬空的那一刻吓得杨太医险些惊叫出声,脸色刷白地道:“徐院判你赶紧放我下来,这玩笑开不得。” “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说完这句,容远不再理会杨太医,一拉疆绳,策马往雍王府飞奔而去,伴随马蹄声一道远去的还有杨太医再也无法忍耐的惊叫声。 直到马儿载着两人跑得没了影子,周庸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这徐太医可真是个急性子,动作比谁都快。 且说容远一路急赶,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赶到了雍王府,第一次乘马的杨太医已经被颠得浑身发麻,费力下了马一瘸一拐跟着容远入王府,此时天刚蒙蒙亮。 到了净思居后,容远匆匆向胤禛行了个礼后便转向齐太医问起了凌若此时的情况,得知胎头至今还是没有下降时,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隔了一会儿方将拿了在手里的药包递过去道:“我看过院正的方子,其中有几味药似乎下的重了些。” 齐太医沉沉道:“凌福晋已经生了一夜,虽有人参补充元气,但气力还是消耗了许多,我怕再拖下去,她会无力生产,如果决定用催产药,那么一定要一次成功,否则凶多吉少。” 此时杨太医才走了进来,他两腿内侧骑马是被磨破了一大片,每走一步都感觉疼痛不已,是以较容远晚了许多。 “可是这样做始终太冒险了,万一药性太烈,恐怕凌福晋身子会受不了。”容远强忍了心里的焦灼道。 “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才让人叫你们来一道商量。”事关两人性命,齐太医也不敢大意,“对了,凌福晋的胎脉一直是你在负责,你应该是最清楚其中情况的。” 此时,杨太医也看了齐太医那张方子,他倒不觉得药性太重,毕竟用催产药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既用了就必然要一次必成功。退一步讲,即使产妇真出了什么事,孩子至少可以平安生下。始终,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杨太医并没有什么意见。 容远则恰恰相反,孩子哪怕再重要,在他心中都是不能与凌若相提并论的,是以对齐太医的方子上那几味可能会伤到凌若的药坚决反对,“凌福晋之前曾早产过一次,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但始终还有暗患留下,若再强行催产,即使这个孩子生下来,凌福晋身子也会大伤,甚至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齐太医在听了他的话后,斟酌着将其中几味药减轻了一些份量,但对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却不肯减,按他的话说,此药一减,这催产药用与不用皆成了一个样。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 保哪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院判,我们们都知道你是想两者皆全,但若不用药,再拖延下去,只怕反而对两者皆不利。”杨太医虽然对容远曾得敦恪公主青睐一事耿耿于怀,却也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论医术,自已不及他之处良多,所以此言并非针对容远,而是纯粹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出发。 容远态度坚决地道:“这药太过伤身,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胤禛一直有在听他们说话,在听得这句时,连忙正色道:“小孩要保,大人也要保,两个都不能出事;既然徐太医认为此药过烈,那么有没有其他药可以代替?” 齐太医与杨太医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容远也是一声不吭,齐太医的药虽然凶险,但不可否认,身为院正的齐太医所开的药无可替代,只能从药量上着手。 此时一直在里间替凌若接生的周二娘跑了出来,急匆匆地道:“几位太医可有了法子,凌福晋的情况不太妙,快要坚持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胤禛急忧不已,若非年氏等人一味拦着,说产房乃血腥之地,男子入内不止帮不上忙还会惹来不祥,他早已冲了进去,即使如此,脸色料难看得紧。 “徐院判,再不用药可就来不了。”齐太医肃容对挡在身前的容远说道。 容远咬一咬舌尖,剧痛之下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迅速思量一番后道:“减三分之一,相信三分之二的余量已经足够催产,而且对凌福晋身子也没有大伤。齐太医适才说过我对凌福晋的这一胎最是清楚,那么就应该相信我的话。” 齐太医见他始终坚持已见,心中甚是不悦,冷下脸道:“既然你坚持,那么就减三分之一,不过若最后出了什么意外,这责任可是得由你来担起。” “是。”在回答这个字时,容远没有一丝犹豫,迅速改了方子交由下人去煎药,同时命人再多切些参片来,等催产药灌下去后,就让凌若一道含在舌下,务求尽最大的可能将孩子生下来。 等下人将药煎好端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在周二娘将药端进去后,不论那拉氏等人怎么好言安慰,胤禛都坐不下来,不断在屋中来回踱步,借以减轻心中的焦灼。 并非第一次有女人替他生孩子,他却是第一次如此坐立不安,唯恐催产药无效;唯恐凌若会有什么意外;唯恐像上次一样生出一个死胎来;唯恐…… 他忧心不已,恨不能陪在凌若身边,但那一扇根本经不起他用力的门却生生将他与凌若隔在了两个世界。他只能被动地听着里面不时传来凌若痛苦难耐的呻吟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二娘又一次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没等她站稳,胤禛已经冲上前急声道:“怎么样?生下来了吗?” 周二娘哭丧着脸摇头,不等胤禛发火,她已经跪下惶恐地道:“催产药灌下去后,凌福晋阵痛虽然加剧,但胎头还是未露,现在凌福晋已经快力竭了,民妇担心再这样拖延下去,孩子会……” 见她言语吞吐,那拉氏忙催促道:“会怎么样,快说。” 周二娘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会胎死腹中。” 齐太医一听到这话,立时转过头瞪了脸色发青的容远一眼怒道:“现在你高兴了?!” 容远一言不发,侧脸在清晨的天光下青如霜灰,他很清楚药量是绝对够了,胎头迟迟不肯下降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周二娘眼巴巴地看着胤禛道:“王爷,福晋情况越来越差,再拖下去,只怕母子两人都会有危险,还请王爷示下,是保大人还是孩子。” “混帐,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大人小孩都要平安,否则你就提头来见本王!”胤禛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目光狠厉如要噬人一般,吓得周二娘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那拉氏见状叹了口气,上前劝道:“王爷莫要怪她,此事连太医都没办法,何况她一个小小的稳婆。唉,妹妹当真是一个命苦的人,之前霁月是这样,现在又……难道这当真是命吗?” 她拭了拭不慎流出眼角的泪小声道:“王爷,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无用,还是赶紧做个决断吧,是妹妹还是孩子。” 胤禛死死攥着双手,突起的指节上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血色,一边是他喜欢的女人,一边是他的亲骨肉,这样的选择要他如何去做? 见胤禛迟迟不开口,那拉氏握住他冰冷的双手,一字一顿道:“妾身知道王爷心里有多舍不得妹妹,可那是王爷的亲骨肉,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难道您要眼睁睁看他屈死在娘胎中吗?妾身相信,如果让妹妹来选,她一定会让孩子活下去。” 听到这话,温如言与瓜尔佳氏皆是大惊失色,那拉氏这分明是在劝胤禛弃凌若而保孩子,好生恶毒。为怕胤禛被她说动,两人连忙跪下呈言道:“王爷,孩子固然重要,可是凌福晋陪了您七年,难道您真忍心眼睁睁看她去死?” 年氏睨了两人一眼,道:“现在不是王爷想让凌福晋死,而是迫不得以要二择其一,难道你们想让王爷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她与那拉氏皆视凌若为眼中钉,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自不愿错失。 “可是孩子将来还可以再有,凌福晋的命却只有一条,若是就这么没了,王爷于心何忍?”温如言含泪说道,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把握,一直以来,后宫深宅,都是以子嗣为重,至于女人,不过是延续香火的工具罢了,所以往往当产妇难产需要在大人与孩子当中择一存活时,大多数都选了孩子,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却……无可奈何,除非命好的遇到一个重视她胜过子嗣的男人。 年氏冷冷睇视了她一眼道:“这么说来,如果涵烟即使死在温福晋面前,温福晋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都是孩子。”年氏根本不给温如言把话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道:“上天将福沛带走的时候,我恨不能替他死,可惜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活着,可是日日都会受椎心之痛,生不如死。” 那拉氏亦跟着道:“不错,不论是王爷还是咱们,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妹妹去死,实在是被逼无奈,始终是皇嗣更重要一些。” 她的话,残酷却现实,子嗣永远被排在第一位,何况还是皇嗣,更何况胤禛不膝下单薄,至今不过两个儿子。 正在这个时候,胤禛突然艰难地问道:“如果……我选了孩子,结果会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五章 生与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面容一搐,涩声道:“微臣等人会剖开凌福晋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不过如此一来,凌福晋必死无疑。” 胤禛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正从东方升起的太阳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乌云遮蔽,紧接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昏暗莫明,同时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 “王爷,温福晋适才所言不错,孩子可以再有,凌福晋的命却只有一条,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容远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实不该说这些,但要他眼睁睁看凌若丧命,却是万万做不到,哪怕会惹人怀疑,他也必须要劝胤禛保下大人。 天边有银蛇在飞舞,不时划破阴暗的天际,惊雷滚过重重乌云,在众人耳边炸响,惊得一众福晋格格花容失色,紧紧捂了耳朵缩在一边。 胤禛却像没听到一般,开门走了出去,就在天暗下来的那一刻,外头开始起风,呜呜作响,卷起来不及扫去的落叶盘旋在半空中,在又一声雷响之后,有雨滴落下,继而变成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雷声、闪电、风雨,这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以至周庸根本来不及拿伞,只能脱下衣裳举在胤禛头顶,可惜只一会儿功夫,他那件薄薄的衣裳就被雨浇了个通透,雨水不断渗透衣裳滴在胤禛额间,破肤而入的冰凉令胤禛寒毛直竖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他回身,对还跪在地上的周二娘一字一句道:“保住凌福晋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民妇遵命。”跪了老半天的周二娘答应一声,赶紧爬进来,不待她进去,水秀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对胤禛道:“主子让奴婢来告诉王爷,说如果要在她与孩子之间要保一个的话,请王爷一定要保住孩子的命。” 这句话令已经一只脚跨过门槛的周二娘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看向胤禛,后者只是摇摇头道:“按我刚才说的话去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保证凌福晋安然无恙,至于孩子……”他痛苦地闭一闭目,“随缘吧。” 这个决定,令年氏微微变色,原本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除去钮祜禄氏这个心腹大患,至于活下来的那个孩子,没有额娘庇护根本不足为虑。不曾想在最后关头胤禛竟然心软,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子嗣都放弃。究竟她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将胤禛迷惑到这个地步,实在可恨至极! 那拉氏同样不甘心,而除了不甘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忧心,从胤禛眼下的态度上可以看出,钮祜禄氏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想要除她,怕是不易。 周二娘进去约摸一盏茶功夫后,屋中突然传一声婴儿啼哭声,显然孩子降生了,这本是一件喜事,胤禛脸色却是骤变,孩子出生了,那么凌若……她难道…… 想到这里,胤禛心神剧痛,不顾旁人的阻拦,也不顾之前产房血腥污秽的劝谏,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他看到周二娘拿着银剪子正在替一个小小的身上还沾着血的婴儿剪断脐带;他看到凌若闭目静静地躺在床上,锦被下的身子看不到起伏的痕迹。 眼前的这一幕,令胤禛脑袋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下般,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怔怔望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 若儿……你当真离我远去了吗? 为什么?我已经舍弃孩子救你,为何你还要离我而去?是怪我刚才犹豫了,所以要惩罚我吗? 七年间,他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自动闪现,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清晰如昨日。连胤禛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与她的每一次jie触、每一次相见,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从不曾遗忘。 他拖着近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步来到弥漫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床边,手颤抖着伸出,却迟迟不敢落在凌若鼻下,唯恐真的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好怕,真的好怕,这一刻,胤禛仿佛回到了康熙二十八年,孝懿仁皇后过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失去了一直庇护爱惜自己的人而害怕得彻夜失眠,直至去了长春gong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若儿……”随着这个哽咽的声音,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落在凌若脸上。 在这样的伤心中,他突然看到凌若的睫毛颤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胤禛愣了一下,虚弱地说道:“四爷你怎么进来了?” “若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发现了这个事实的胤禛悲喜交集,一把抱起疲软无力的凌若紧紧搂在怀中,心中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凌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正好落到唇间,是咸涩的味道,仿佛是眼泪。而她从刚才到现在并没有流过泪,联想到适才昏睡中感觉到的那滴灼热还有胤禛刚才的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抬手,努力环住胤禛,动情地道:“妾身说过,要一辈子陪着王爷,怎么会舍得死,纵使被阎王拉去了鬼门关,妾身也会努力找路回来。” “答应我,不要死,若儿,不要死!”闷闷的声音自凌若颈间传来。 “好,若儿答应四爷,只要四爷不让若儿死,若儿就努力地活下去。”她笑,眸中有着深深的感动。 这个时候,周二娘已经给孩子洗过澡包裹在大红挑着不断头福字的大红襁褓中,她不敢打搅,只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还是凌若招手道:“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 听到她这话,胤禛才想起孩子来,连忙将凌若平放在床上,自己则小心地接过孩子抱到她面前。因是九月早产的孩子,身量略有些小,皮肤红红的有些发皱,头上并不像一般刚出生的孩子那样没什么毛发,而是长了一头浓密的黑发,湿湿的贴在额上。 “若儿你瞧,他正在看你呢。”刚才抱过来的时候,胤禛就发现这个刚刚离开母体的孩子竟然没有在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在看他们,小小的舌头还不住舔着裹身的襁褓。 第三百七十六章 小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可爱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然对于凌若来说,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活着,好端端地活着,没有像霁月那般生而即死。 她的孩子……她亲生的孩子…… 凌若伸出发颤的双手抱过这个柔软的身子,脸颊轻轻地贴在他额上,心里盈满了无尽为人母的欢喜。 “不许哭。”胤禛轻斥着拭去她刚刚滚落眼角的泪水,“徐太医说过,昔日你生霁月后哭得太多,已是伤了眼睛,这一胎若是再哭,这双眼睛可是保不住了。” 凌若哽咽地道:“妾身是欢喜呢,适才妾身真以为见不到这孩子出生。” “不会的,你那么心善,一定会有好报。何况我没得到我的允许,就连上天也不敢收你。”胤禛如是说道,玩笑却也认真。 “对了,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欢喜过后,凌若这才想起至今尚不知孩子性别。 胤禛适才只顾着担心凌若,根本不曾问过孩子只言片语,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周二娘,后者欢欢喜喜地作了个揖道:“回王爷和福晋的话,是位小阿哥呢!” 胤禛原本就颇为高兴的心情因她这句话又添几分欢喜,反倒是凌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与小格格相较,小阿哥更易惹来无穷祸患。只是……心底冷笑不止,她原本就已经是一身祸患,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王爷,妹妹与孩子可都还安好?”那拉氏在外头唤了声,想是迟迟不见胤禛出来,心中担忧。 胤禛这才想起那拉氏等人还等在外面,自凌若有些力不从心的手中接过孩子交由周二娘抱着后扬声道:“都进来吧。” 脚步声响起,第一个进来的是那拉氏,当目光触及尽管虚弱不堪,但明显没有大碍的凌若以及她看到凌若与孩子尽皆平安时,神色微微一僵,旋即笑逐颜开地拍着胸口道:“真是上天庇佑,这样凶险的难关都被妹妹闯过了,将来必然后福无穷。” 年氏是第二个进来的,银牙微咬,脸上却是同样的笑靥如花,抚了刺金飞花的袖子接话道:“可不是嘛,适才整整等了一夜,就是不见生下来,咱们可都急得团团转,尤其是王爷,脸色都变了。” 凌若勉力撑起身子,在床上欠一欠身道:“令王爷与诸位姐姐这般担心,都是妾身的不是。” “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得紧,赶紧躺下。”胤禛扶她睡下后又道:“担不担心的都已是过去的事,总之现在母子平安就好。” 听闻“母子”二字,那拉氏眼皮微微一跳,走到周二娘身边,手指在婴儿生着细细胎毛的脸上抚过,婉言道:“不知妹妹生得是个格格还是阿哥?” 这句话将不少人的心都给提了起来,若是个格格便罢,若是阿哥……依胤禛对她的宠爱,只怕侧福晋之位就要落在她的头上了。 但是越不愿来什么往往就越来什么,当听得是个男孩时,那拉氏手顿时一紧,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在婴儿脸上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下一刻她已经收回手笑意深深地朝胤禛欠了个身,“恭喜王爷,咱们府里又添了一位小阿哥。” 若非一早知道那拉氏真面目,凌若也会被她这番举动给骗过,以为她是真心为之欢喜。那拉氏,真是一个天生的戏子,每一时每一刻皆在演戏。 富察氏与伊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不过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已足令她们知道凌若母子平安,富察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时嗔怪地看了伊兰一眼小声斥道:“幸好你姐姐福大命大,安然无恙,否则我看你怎么收场!” 伊兰委屈地撅了嘴道:“女儿也是一时犯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事情起因皆在姐姐身上,如果她不自作主张将女儿许配给别人,根本不会惹出事端来。” “你还说!”富察氏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她终归是你姐姐,就算再不对,你也不能动手推她,何况她腹中还怀着王爷的骨肉,那是皇嗣,谋害皇嗣是杀头大罪。若非你姐姐顾念着亲情,替你隐瞒,你以为咱们此刻还能站在这里?” “都说了是无心之过嘛。”伊兰绞着手指嘟囔了一句,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看得富察氏一阵摇头,开始认真思索起凌若之前所说的那番话来。也许,真是的她以前太过纵容伊兰,令得她做事不分轻重,犯下这般险些牵连家人的大错,还无丝毫悔意,只以“无心之过”来搪塞。 见富察氏不说话,伊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额娘,待会儿我去向姐姐认错,你再帮我求求姐姐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什么李撰修。” “你还想嫁给王爷?”富察氏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直到现在,伊兰还不曾死心。 她毕竟不是普通民妇,虽疼爱这个小女儿,却也知道轻重,何况伊兰还惹出这么一桩大祸来,实在不适合再入王府,即便退一万步讲,凌若之前态度已然如此坚决,如今又被伊兰害得早产,险些生不下这个孩子,不怪罪已是万般开恩,又怎肯松口。是以她在沉吟片刻后对一脸期待的伊兰道:“兰儿,额娘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你还是听你姐姐的安排,好生嫁给李撰修,入王府的事,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提,权当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伊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额娘向来是最疼她的,何以这次竟帮着姐姐说话,她哪里肯依,撒娇道:“额娘……” “没有可是,你若再不听话,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你阿玛。”这一次富察氏态度出奇的坚决,甚至将凌柱都给搬了出来。 “额娘!”伊兰又气又急,但终是不敢再多言,对凌柱这个阿玛,她还是有着深深的敬畏,阿玛可不像额娘那么好说话,且阿玛更多的还是偏向姐姐,若让他知道此事,自己免不了要受罚。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异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屋内胤禛看那拉氏等人一脸疲惫,便让她们回去歇息,转脸对水秀道:“外头正下着大雨,你去取几把伞来给诸位福晋。” 不等水秀有所动作,周庸已凑上来道:“四爷,外头风雨皆已经停了,天也开始放亮了呢!” “哦,什么时候的事儿?”胤禛讶然不已,适才风雨来得这般急,又电闪雷鸣,怎得这么快就停了?不过仔细回想起来,他进来后,仿佛真的没有再听到雷声。 周庸如实回道:“回四爷的话,就刚刚小阿哥出生的时候,风雨骤停,惊雷闪电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外头连一滴雨都没有。”说到此处,他忽地陪笑道:“看来小阿哥能够平安出生,连老天爷都欢喜呢,要不然这风雨雷电怎么说止就止了呢!” “你倒是会说话。”胤禛笑骂了一句,不过心中确实受用,在赏了他二十两银子之余,又命他传令王府上下,所有下人一律多发一个月的例钱,净思居的下人则加赏绸缎两匹,珠花一对。 他们并不晓得,就在刚才天色骤暗,风雨交加的时候,整个钦天监都被惊动了,纷纷外出观天相,时任钦天监监正的东方闵更是望着正北方那一道道划破阴暗天空的闪电喃喃道:“雷鸣电闪,风雨交加,又是在这个时辰,难道有真龙天子问世不成?”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好,立时紧紧闭住了嘴巴,因为真龙天子是代表皇上的,如今皇上还好端端的在养心殿,他此刻这样说,岂非是指有人要夺皇上的大位? 风雷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就相继散去,天亮如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指了正北方道:“你们看,紫薇星!” 东方闵心头一震,顺抬头看去,发现果然如此,原本白天理应看不到的紫薇星此刻大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紫薇星的周围隐隐可见北斗七星正围绕着它旋转,这分明是真龙天子问世的征兆,难道这天下真要大乱? 想到这里,东方闵心头像被压了块大石一般,透不过气来。 待紫薇星异相消失后,他立刻回到房中一人细细推算,发现命盘中赫然显示除却紫禁城中盘桓着一条真龙之外,紫禁之外还有一条真龙。 东方闵不死心,再三推演,但每一次结果都相同,在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后,他拿着命盘匆匆往养心殿行去,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立即禀告皇上才行。 待看到东方闵当着自己的面推演了一遍命盘后,康熙亦是一脸阴沉,负手在殿中徐徐踱着步,一山尚且容不下二虎,何况是二龙,他绝对不容许有**乱好不容易才安稳了没几年的江山;即便是要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你还能推演到什么?”康熙停下脚步问跪在殿中的东方闵,想要得到更明确的信息,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东方闵知汗颜道:“天机混沌,非微臣所能洞悉,不过很奇怪,根据这一次命盘的显示,那位……似乎并不会祸乱大清江山。” 康熙颇感意外,因为最后这句话适才并没有听东方闵提及,不等他发问,东方闵已经磕了个头道:“微臣之前在钦天监推演数次,命盘并没有演化这一点,直至这一次在皇上面前推演方才显示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却是李德全,他进来后满面喜色地朝康熙打个千儿道:“奴才给皇上请安,雍王府派人入宫报喜说凌福晋于今晨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李德全的话令康熙心中一动,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命盘上,钦天监刚推演出有真龙问世,钮祜禄氏就生下一子,而且东方闵刚才也说了,这条真龙不会祸害大清江山,真是巧合还是…… 康熙略一思索,心下已有了主意,对李德全道:“去将上次跤趾国进贡来的那柄翡翠三镶如意还有金镂空嵌珍珠如意拿来,另外叫上德妃,随朕一道去老四那里。” 在李德全退下后,康熙睨了东方闵一眼淡淡道:“今日之事,不许说与任何人知,若让朕从别人嘴里听到只言片语,这个钦天监监正就去西北养马吧。” 东方闵心中一凛,忙道:“微臣遵命!”说罢他收起命盘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德妃得知此事后也是好一阵欢喜,同时心下又有些奇怪,昨日钮祜禄氏才入过宫,当时根本没有要生产的迹象,而且她自己也说九月才是临盆之期,怎么今日突然就生了? 带着这个疑问,她随康熙一道去了雍王府,胤禛彼时还在净思居陪着凌若与孩子,听得康熙与德妃驾到甚是吃惊,喜讯是他派人去报的,却没想到皇阿玛和额娘会亲自过来,连忙迎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康熙与德妃联袂朝自己走来,连忙跪下道:“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康熙随意摆一摆手道:“走,带朕去瞧瞧刚出生的小皇孙。” “嗻!”胤禛起身,恭敬地迎了两人进去,此时凌若已在水秀和水月的搀扶下起身,不等她行礼,德妃已然心疼地道:“你这孩子,刚生完孩子起来做什么,快些躺下。这两个月你可都得好好将养呢,如此身子才会恢复得好些。” 康熙亦是一个意思,待凌若谢过恩回床上躺好后,他转向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孩子,这孩子也是奇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睁着眼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见他睡觉。 “来,给朕抱抱。”当康熙从奶娘手中接过那个柔软脆弱的身子时,惊奇的发现他竟然咧了没牙的小嘴在朝自己笑,忙唤道:“德妃,你快过来看看,这孩子正朝朕笑呢。” 德妃正在与凌若说话,听到这话忙走过来一看,发现果如康熙说得那般,当下亦是一阵惊奇,“臣妾也见了不少孩子,但生而即笑的,他却是头一个,看来这孩子与皇上很是投缘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弘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德妃无意的一句话却令康熙再次想起东方闵所说的话来,真龙天子……难道当真应在这个孩子身上?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仔细打量了孩子一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倒是生了一副好面相。 “这孩子取名了吗?”康熙摸着孩子浓密的头发问道。 胤禛心中一动,忙道:“尚不曾取名,儿子斗胆,请皇阿玛替孩子赐名。” 康熙没有拒绝,在问过孩子的生辰八字后,发现以五行而论,这孩子是少见的五行俱全之命,即金木水火土,皆在命中,无需以名相补,逐在斟酌一番后道:“他是弘字辈的,就叫弘历吧。” 在胤禛与凌若相继替孩子谢恩后,康熙又道:“好生抚养着,等这孩子大一些后,朕亲自教他读书习字。” 面对这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恩典,胤禛大喜过望,激动地垂首道:“能得皇阿玛亲自授受,是弘历几世修来的福份,儿子先替弘历谢过皇阿玛恩典。”抬头见康熙尚抱着弘历,又道:“皇阿玛抱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交由儿子来抱吧。” 康熙怜爱地看了弘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抱这么会儿功夫能累到哪里去,再说朕又不是七老八十。” 德妃掩嘴微微一笑对胤禛道:“适才来的时候,皇上可是一路念叨着呢,现在哪里会肯放。” 康熙笑一笑,逗弄着怀里的弘历道:“朕原以为要等下个月才能见到他,哪晓得这小子调皮得很,这么快就跑了出来。” 被康熙这么一提,德妃猛然想起弘历早产一事,忙问道:“昨日入宫时,本宫见你还好端端的,也没听说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听到德妃的话,凌若心里一痛,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轻声道:“回德妃娘娘的话,都怪妾身自己不好,昨日出宫后因想着要将皇上赐婚一事告之妹妹,所以回了一趟凌府,哪知临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有身子的人万事都要当心,幸好这一次没什么事,否则可不是要后悔了。”如此说了一句后,德妃取过忴儿一直拿在手里的锦盒,笑道:“你生的匆忙,本宫来的也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唯独这个长命锁是早早备下的。其余的等本宫回宫之后再让人慢慢置办。” 随着锦盒的打开,凌若看到安静摆放在里面的长命锁,令人惊奇的是,这个长命锁竟不是以常见的金银所制,而是由一块块白玉雕琢为圈,节节相扣而成,底下则是一个做成莲花形状的锁,通体由羊脂白玉雕成,触手生温,锁下垂翡翠九鎏,鎏各九珠,以玳瑁为坠脚,长可至婴孩脐部。 “谢娘娘厚赐。”在接过德妃的礼物后,李德全亦是康熙示意下奉上两把同样是珍品的如意。 小弘历在瞅了一阵后,似乎觉得有些累了,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后闭上了眼睛,即便在睡梦中这小家伙都不时咧开小嘴露出甜甜的笑容,直把康熙看得舍不得放手,直至抱得双手委实有些发酸,方才交给奶娘抱下去。 康熙拍一拍手起身道:“行了,出来这么会儿功夫,朕也该回宫了,往后得空多抱弘历入宫来陪陪朕。” 胤禛答应一声后忽地道:“皇阿玛,额娘,钮祜禄氏为生这个孩子受了不少苦,儿子有意立她为侧福晋,不知可否?” 侧福晋不同于庶福晋,是正儿八经记名入宗册的,且需宫中下旨方可,胤禛原是想过几日入宫去请旨的,如今见康熙心情颇为不错,故提前相求。 凌若没想到胤禛会在这个时候提及,倒是吓了一跳,不等她拒绝康熙已欣然开口道:“既是你喜欢,自然可以,过几天朕就下旨晋钮祜禄氏为你的侧福晋。” “多谢皇阿玛!”胤禛欣然叩首,凌若亦在床榻间磕头谢恩。 在送康熙他们离去后,守了整整一夜的胤禛亦回去休息,凌若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路子走进来小声道:“主子,凌夫人与二小姐一直在外头等着,想见您一面。” 凌若睁开眼,看了一眼悬在帐上的镂银花球,轻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在小路子退下后不久,富察氏领了伊兰进来,在离床榻一丈远的地方跪下,“臣妇与小女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 凌若侧头看了朝自己行跪拜礼的富察氏还有伊兰一眼,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险些她与孩子就死在至亲之人的手上。虽然她替伊兰隐瞒了罪行,但并不代表心中不怪。 见凌若不语,富察氏心中更加惶恐,磕头道:“都怪臣妇教导不善,令伊兰做出如此胡作妄为之举,求福晋看在臣妇的薄面上,再饶伊兰一次。” “我若要怪,之前就不会替她隐瞒了。”凌若轻轻叹了口气道:“额娘你先起来,水秀,给凌夫人看座。” “多谢福晋。”富察氏暗松一口气,就在她起来后,伊兰也想跟着起来,却被凌若冷声喝斥道:“我没有让你起来!” 伊兰心中一颤,腿弯子一软,站一半的双腿又跪了下去,不知是否心虚的缘故,她竟有些不敢与凌若对视。 “福晋……”富察氏神色一紧,想要替伊兰求情,然凌若已是摇头道:“额娘,我答应了你会放伊兰一马就必然会做到,只是我现在还有几句话要问她。” 听到这话,富察氏稍稍放了心,就着水秀端来的绣墩坐下。 凌若目光冰冷的扫过伊兰,心里对这个妹妹是无尽的失望,“伊兰,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嫁予李撰修?” 伊兰没有立即回答,低着头目光不住闪烁,显然心里正在进行着ji烈的斗争,良久,她涩声道:“如果我不愿,姐姐会如何?” “不会如何,你愿意怎样便怎样,只是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妹妹,我亦不会再对你容情。”凌若虽然不愿意姐妹相残,但若真被逼走到那一步,刚刚死过一次的她绝不会再手软。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写的晚了,这章到现在才写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伊兰很想拒绝,但是她不敢,凌若言语间透出的决绝冷意令她恐惧,直到这一刻,伊兰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姐姐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距,不在心计不在手段,而在那份不动声色的狠厉。 先前她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姐姐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不予追究,而今,自己却是彻底将她惹怒了。伊兰甚至怀疑,自己若现在说个“不”字,凌若会在不动声色间将她撕成一片片,而这一次,连额娘都不会帮她。 良久,伊兰颓然低头道:“多谢姐姐垂怜,伊兰愿意嫁予李撰修为妻。” “好!”凌若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稍缓,能避免手足相残自是最好不过。总算伊兰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之前的事已经耗尽了她与伊兰最后一点姐妹情份,现在还肯与伊兰说几句话,不过是看在凌柱与富察氏的份上。 “既是决定出嫁,许多事都要趁早准备起来,尤其此事是皇上赐婚,马虎不得。”不等伊兰接话,她又道:“至于我这里,弘历刚出生,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恐无瑕再顾其他,是以在大婚之前,你不必再入王府请安;至于添嫁的嫁妆,我自会派人送去。” 凌若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分明是不想见她,伊兰何曾受过这等羞侮,一张粉面涨得通红,犹如鸽子血一般,只是现在势不如人,再不甘也只能咬牙暗忍,然在她心中已是将凌若恨到了极处。 说完这句,凌若也不等伊兰答应,径直对富察氏道:“额娘陪了这么久也乏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那你好生歇着,额娘过几天再来看你。”虽然凌若没有说什么,但因为伊兰闹出来的那摊子事,在面对凌若时,富察氏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此刻听得凌若这般说,连忙起身离开。 望着富察氏离去的身影,凌若微微叹了口气,富察氏的心情她岂会感觉不到,母女之间,始终有了隔阂…… 在她们走后,凌若也陷入了沉睡中,她真的很累了,持续了整整一夜的生产,早已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这一觉,凌若直睡了很久才醒,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屋里掌着灯,一丝朦胧的天光从窗纸外透进来,不知是晚间还是清晨。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转头看去,只见水秀正趴在床边打盹,她撑起恢复了几丝力气的身子,取过搁在紫檀木架上的衣裳披在水秀身上,尽管动作很轻,但还是将水秀给惊醒了,她揉一揉惺松的睡眼问道:“主子您醒了,好些了吗?” 凌若摇摇头道:“我没事了,倒是你,既然困了怎么不回房去睡,这样趴着睡觉可是难受。” “奴婢不打紧,太医说这几天是主子身子最虚弱的时候,片刻也离不得人照顾。”水秀掩嘴打了个哈欠将衣裳披在凌若身上,此刻已是深秋,虽关了门窗,依然能感觉到寒凉之意,顺势又在她身后弹了一只弹花软枕。 “现在什么时辰?”凌若往后靠了靠问道。 她初次怀孕时,康熙赏了一台自鸣钟,就放在外屋,水秀已经习惯了那两格代表一个时辰的概念,去看了一眼后道:“主子,才刚卯时呢,您要不要再歇会儿?” “不了。”凌若抚一抚脸笑道:“去看看弘历醒着没有,若是醒着就抱过来让我瞧瞧。” “哎。”水秀答应一声,没多久,抱了弘历进来,“主子,小阿哥刚吃过奶,正醒着呢。” 凌若忙不迭接过,待得将那个小小身子抱在怀里,无法言语的喜悦与满足弥漫上心间,一日不见,感觉这孩子仿佛又大了一些,模样也更可爱,怎么瞧都瞧不够。 水秀凑过来道:“小阿哥眉眼间长得与主子很像呢,特别是那双眼睛,好看得紧。适才奴婢去抱的时候,乳母说小阿哥从抱过去到现在一声都没有哭过呢,就算饿了或是尿了不舒服也只会哼哼几声,可是好带得很;那么小就像懂事了一般,她还说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必然不凡。” 凌若轻拍着弘历道:“那不过是乳母奉迎的话,指不定每一个带过的孩子,她都这般说过呢!”话说如此,唇角却不自觉溢上了一缕笑意。 待弘历在怀中熟睡后,凌若小心翼翼地将他交给水秀抱下去交给乳母,水秀进来时端了一盆子热水进来,绞好面巾后递给凌若拭脸,做月子的这两个月,既不能下地也不能碰凉水,尤其是像她这样曾经伤过一次身子的人,更要趁这个机会将身子养回来。 这日不断有人过来请安,许多皆是平常不太走动的,除却推不过的几个外,其余凌若皆以身子困乏不支为由推却了。 不少人碰了一鼻子灰,在回去的路上低声抱怨着,瓜尔佳氏一路过来,听了不少在耳中。 小路子在门口站了大半日,笑得脸都快抽搐了,趁着没人过来,赶紧低头揉一揉发僵的脸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镶着珍珠的朱缎缂丝绣鞋出现在小路子视线里,他抬起头没等看清眼前站的是何人,便已经赔了笑脸重复着同样的话,“我家主子身子困乏暂时不能见客,还请改日再来。” “连我也不见吗?” 听到这个声音,小路子赶紧抬起头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映入眼睑,却是瓜尔佳氏,赶紧拍袖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云福晋请安。” 瓜尔佳氏扶一扶簪在鬓边的蝴蝶长簪挑眉道:“这样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进去了?” 小路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奴才不知道是云福晋,还道是哪位格格呢,主子一早吩咐了您与温福晋随时可以进去。” “你啊,倒是不结巴了,不过这眼神又不太好使,往后可得看清了人再说话。”瓜尔佳氏摇摇头,扶了从祥的手进去,到了里屋发现温如言已经在了,正与凌若说着话,看到她进来,笑着招手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可真是经不起念叨。” 第三百八十章 福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解下披风,就着水月端来的绣墩坐下,笑吟吟道:“适才去拢翠居,下人说姐姐出去了,我就猜到是来这里,怎么不见涵烟?” “她跑去看弘历了,嚷嚷着要跟弘历玩,这丫头好动得很,我也管不了,随她去吧,左右有素玉看着,出不了事。”说起这个三岁的女儿,温如言满是无奈。 瓜尔佳氏接过透着重重暖意的描金茶盏道:“孩子还是活泼一些得好,像弘时那样整日里死气沉沉的,哪还有孩子的样。” 说到弘时,凌若与温如言皆是摇头不已,那拉氏对弘时一言一行皆有着极严的要求,才五岁的人儿就已经规规矩矩,老气横秋,完全看不到这个年纪应有的童真。 “听闻嫡福晋现在已经让弘时在背了,每日都窝在书房中不见出来,想当初弘晖八岁时也不过堪堪背这个罢了。”温如言心有不忍地说道。 “终不是自己亲生的,又岂能一样。”凌若抚着身上的暗红锦被徐徐道:“只是嫡福晋这样拔苗助长,结果未必能如她预期的那般。” 瓜尔佳氏笑一笑道:“你这话她可是听不进耳,世子之位至今悬而未决,你又生下弘历,令得弘时被立为世子的可能性又减弱了一分,可不得使劲让他有所表现才行。” 温如言接过话道:“她怎样待弘时是她的事,咱们插不上手也不会去插这个手,我现在反倒更担心若儿,你如今有子嗣在膝下,这是福也是祸,嫡福晋为了世子之位,只怕会对弘历下手,你可千万要当心才是。” “她早已下过手,只是未能如愿罢了。”在温如言与瓜尔佳氏诧异的目光中,凌若道:“姐姐可还记得铁线蛇一事,便是她指使人所为,之后更在德妃面前搬弄是非,令德妃认为我不祥,禁足于净思居中。若非后来王爷得了时疫,我又趁机说动年福晋,只怕至今尚在禁足中。” “她恨你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怨恨日积月累自是越来越深了。”之前瓜尔佳氏就曾猜测铁线蛇一事是有人在背后主使,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 温如言忧心忡忡地道:“以她的狠毒,只要一日不除了你就一日不会肯罢休,留着这样一个人始终是心腹大患,可惜她行事小心,咱们始终抓不到真凭实据。” “慢慢来吧,只要她一日不肯放手,咱们就有一日的机会抓她,这也是我留着陈庶的原因。” “罢了,不说她了,再说下去,可是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瓜尔佳氏这般说了一句,转过话题道:“适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得不少人因为吃个闭门羹回去而在背后使劲抱怨你呢!” 凌若眨一眨眼浅笑道:“姐姐莫不是以为我让她们进来就不会有抱怨了吧?” 温如言亦是为之一笑,抚一抚裙间的绣花又道:“对了,我听闻王爷有意晋你为侧福晋,可是真的?” 在她们面前,凌若自不会有什么隐瞒,点一点头道:“昨日皇上来的时候,王爷已经请旨,应是不会再改了。” 温如言闻言好一阵感叹,拉着凌若的手道:“那就好,虽说位愈高人愈险,但凡事皆有利弊两面,身居其位,至少那些人不敢再轻易动你。”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正说话间,忽见涵烟迈着小腿“噔噔”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块化的满手都是的栗子糖,扑到温如言怀里好一阵撒娇后方才道:“额娘,我刚才把这个给弟弟吃,可是弟弟不吃呢!” “傻丫头,弟弟还小,不会吃这些,涵烟自己吃吧。”温如言笑抚着她的头,待涵烟将那块吃糖完后又让素玉领了她下去洗手。在收回目光时瞥见瓜尔佳氏眼中流露出来的羡慕与失落,心知她这些年是伤怀自己一直无所出的事,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温如言拉过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妹妹,这些年我真的很感谢有你,所以涵烟才可以长到这么大,所以涵烟不止是我的女儿,同样亦是你的女儿。” “不止涵烟,还有弘历。”凌若伸过手与她们交叠在一起,“他们两人都是姐姐你的孩子。” 瓜尔佳氏没想到自己偶尔的感伤,会被她们看在眼中,更想不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自己,当下眼圈微红地道:“上天很公平,它虽然没给我子嗣,却将你们两个好姐妹带到了我身边,如今更有了涵烟与弘历,此生,真的没有什么好遗憾了。至于涵烟和弘历,我会视他们如已出。” 王府中的日子,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每一日都过的不易,但幸好,幸好她们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才有勇气,一直地走下去,不畏一切。 “妹妹,我问你一句话,你必须得如实回答我。”又说了一阵话后,瓜尔佳氏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凌若。 “姐姐尽管问就是。”凌若一边喝着刚煮好的红糖姜茶一边说着。 “弘历早产,究竟当真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还是与伊兰有关?”不等凌若说话,她又补充道:“我要听实话。” 见凌若沉默不语,温如言焉有不明白之理,悚然道:“当真与伊兰有关?” 凌若不理会她,看着瓜尔佳氏道:“姐姐何以会知晓?”她这样问就等于承认了此事与伊兰之间的关系。 “果然如此。”瓜尔佳氏叹了一口气道:“之前你生下弘历母子平安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伊兰与凌夫人的对话,虽然她们很小声,但还是被我听到了几句。” “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快说啊!”见她迟迟不语,满心急切的温如言忍不住出言催促。 凌若重重叹了口气道:“伊兰……一直想要入王府,为此不惜使计骗我说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被我识破后,她不甘心嫁给李撰修,一时激愤之下,就推了我一把。” “这丫头,当真是疯魔了,竟连亲姐姐也害,她还有没有人性!”温如言听得一阵来气,反倒是瓜尔佳氏神色要平静许多,将不再温热的茶盏递给水秀重新去续了一杯来后道:“在许多人心中,权势、金钱、自己,都要远远凌驾于亲情之上,这并不奇怪;倒是若儿你准备怎么处置伊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月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若换了是姐姐会怎么做?” “既然她不将你当姐姐,你又何必将她当成妹妹看待。若依我心思,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最好。”瓜尔佳氏也许是三人中最心狠果断的那一个,要不然昔日那拉氏也不会看中她,拉拢来替自己办事。温如言虽觉得这话有些过于不留情面,但想到伊兰所为,又觉得没错。 凌若也知道瓜尔佳氏的做法是最正确的,但到底狠不下这个心,“伊兰已经同意嫁李撰修为妻,过去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也告诉她大婚之前不要再入王府。” 瓜尔佳氏知道凌若是个重情意的人,早在说出适才那番话前就已经猜到她不会做到那个地步,带着几许忧心道:“妹妹,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纵然这七年磨难重重,也没有磨去你心里的善良,但愿这份善良将来不会害了你。” “姐姐放心吧,伊兰的事已经过去了。至于王府之中,我晓得该怎么做,何况现在除却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弘历需要我去保护。” “那就好。”有了凌若的保证,瓜尔佳氏略松了一口气,话题又回到凌若昨日临盆的事上,抿了嘴道:“昨日你难产,可是把王爷给急得脸都青了,尤其是稳婆来问王爷究竟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你猜王爷最后选了哪个?” “自是孩子。”尽管她自己当时也是做了同样的选择,但在回答这句话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夫君心中所占据的是最重要最不可取代的位置,只是在许多男人眼中,女人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生育工具,如何及得上子嗣来得重要。 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相互看了一眼,笑道:“这一次你可是猜错了,王爷保得是大人,即使你让水秀出来传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初衷。要不是当时弘历那么乖巧的把头降了下来,只怕此刻已经没有他了。” “当真如此?姐姐莫不是哄我吧?”凌若先是一阵喜悦,旋即又有些不自信,她知道胤禛是在意自己的,却不知胤禛会在意她到舍弃孩子的地步,何况这些事胤禛从来没有提过。 “难道我们们两个一起哄你吗?”温如言拍着她的手感叹道:“是真的,你不知道听到王爷说保大人的时候,嫡福晋她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总算你这几年的苦没有白受,王爷是真心待你好。” 一直到她们离开,凌若心里都不曾平静,无语的哽咽一直在喉间徘徊,从不知道她在胤禛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夜间,胤禛来看凌若,看到她眼眶红红的,忙道:“怎么了,又哭过了?” “没有!”凌若摇头,在胤禛还没反应过来前用力抱紧他,哽咽道:“妾身只是很感动,四爷从没有说过,当时在妾身与孩子之间选择了妾身。” “就为了这事?”胤禛心情一松,抚着凌若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温言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应该保护你。至于孩子,虽然不舍得,但只要你在,总还是会有的,幸好最终事如人意,你与弘历尽皆平安。” “四爷待妾身这样好,妾身不知该如何报答。”凌若吸一吸鼻子,动情地说道。 烛光摇曳,令胤禛的眸光染上一层朦胧,“陪在我身边,一世不背叛不离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凌若轻轻吻上胤禛的薄唇,这便是最好的回答,终她一世都不会离胤禛而去,除非胤禛不要她。 月子中的两个月,便在这样的温默平静中度过,宫中册凌若为侧福晋的旨意在几日后就下来了,不过要等到行过册嘉礼才算名正言顺。 九月二十九,伊兰奉圣旨嫁予撰修李耀光为妻,凌若那份添嫁令她送嫁的队伍足有一里长,大至用上等花梨木制成的桌、椅、文房诸器,小至珍珠金银头面,无一不全。 凌若虽是王府福晋,但要置办这样一份近乎等同于王府格格出嫁的添嫁亦不易,可说是倾其所有,当中还有一部份银子是**斋这几个月来的赢利,毛氏兄弟得知凌若要用,二话不说全拿了出来。 有了专门请来的制香师还原水月家中传下来的那几张方子,**斋的生意比从前好许多,经常有客人慕名而来,在京城也算稍有些名气,毛氏兄弟正打算着将店开到京城去,只是京城地价贵,一时还有些棘手盘不下来,准备等明年开春了再说。 给伊兰这份丰厚的添嫁,是凌若尽身为姐姐的最后一点心意,往后她与伊兰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除了伊兰的婚事之外,宫里的选秀亦已经结束,方怜儿入选,被封为贵人,赐号熙。 兜兜转转,她始终还是走上了这条最残酷不过的后宫之路…… 另外,一道参选的还有凌若远房一个族妹,同姓钮祜禄氏,她比方怜儿要幸运许多,被赐给十七阿哥胤礼为嫡福晋,婚期定在十月十九。 胤礼大婚,雍王府自要备礼送去,这几天,身为管家的高福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在将礼单着盘的差不多,只等拿银子采。他拿着礼单来到朝云阁,王府中的大小事务一直是年氏在打理,这礼单当然第一个要给她过目,再说银子也得从她手里拨下来。 年氏在接过朱红烫金的礼单打开,刚看了一眼便皱眉不悦地道:“怎么只得这几样?若照着这单子拿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年氏说是几样,但实际上列在礼单上的足足有二十八样,除却胤禛之前说好的一处庄子与五百亩良田外,还有上等云锦、勾彩缕金沉水香篝、荷花莲子镂金手串、玉浮雕荷花鳜鱼佩、羊脂白玉观音送子雕像,文房四宝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高福精挑细选之后写在上面的,不止东西要合适,意头也要好,不过这样的礼在年氏看来还是有些轻了。 听得年氏的话,高福连忙赔笑道:“福晋瞧着还缺了什么,奴才这就去加上,也好一道置办。” 第三百八十二章 侧福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将礼单放在桌上,戴着错银缠丝嵌红宝石护甲的手指在礼单上轻轻敲了几下后道:“这样罢,再加一套北海孔雀绿珍珠步摇、银白点珠流霞花盏与九柄齐套的三色玉如意。” 高福踌躇了一下,面有难色,年氏添的虽只有三样东西,但每一样均是价值千金,尤其是最后一样三色玉如意,每一柄少说也值百余两银子,九柄加在一起就是两千余两,再加上前面那两件,就是四五千两银子,而之前礼单中除却庄子田地之外,所有东西列在一起也不过七千余两罢了,骤然加上这么大的数目…… 年氏眸光一瞥,将高福的为难瞧在眼里,抚一抚脸淡淡道:“怎么着,嫌我这礼太重了?得,你若愿意给王爷丢脸,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还按着原来的礼单送去。” “福晋这话可是冤杀奴才了。”高福听出年氏言语间的不悦,哭丧着脸道:“奴才对王爷和福晋忠心耿耿,哪有不盼着王爷长脸的理,实在是这银子……” “银子怎么了?”年氏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各处庄子的收成可都陆续上来了,还有王爷的俸银,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两三万两。除去府中正常开支外,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余两的结余,用来置办这些个东西绰绰有余。”她打理王府这么久,对王府的各项收支都心中有数,晓得府中银子有多少结余,否则也不会指名加这三样礼。 高福苦笑道:“原本确实是有这么多,但是福晋您忘了,凌福晋生下历阿哥,母子平安,王爷心下高兴,说所有下人一律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王府上下再加各庄各院及圆明园,统共是五百余人,即使每个人五两银子也是将近三千两。另外过几日时阿哥双满月,府中要摆宴设席,还有凌福晋的嘉册礼,也需要……” “行了!”年氏骤然打断高福的话,随即深吸了几口气,抑下汹涌在胸口的后道:“究竟还缺多少银子。”这几日天气转凉,福沛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她忙着照顾他,无瑕看及帐册与这几日的支用。 高福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能动用的大约只有一万两左右,其实……若不算那套三色玉如意倒也差不多了。” “滴答滴答”的铜漏声在高福耳边滑过,一下一下带走时间的痕迹,许久,他终于等到年氏强抑愤怒的声音,“去掉那套三色玉如意,置办好后你亲自送到十七阿哥府,莫要出什么岔子。” 高福暗松一口气,赶紧打了个千儿道:“福晋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待高福拿了礼单下去后,年氏狠狠将一口未动过的茶盏掼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与碎瓷片,恨声道:“无非就是生了一个儿子而已,有何了不起,偏生要矫情,弄出如此多事来。王爷也是,开口就是所有下人加赏一个月的例钱,几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她越说越气,尤其是想到福沛出生时,胤禛也不过是加赏了王府上下而已,哪有说连庄园里的下人也赏的理。 “主子息怒。”绿意命人将地上的狼籍收拾后小声劝道:“王爷也不过是一时高兴抬举她几分罢了,真要说起来,历阿哥如何能与福阿哥相提并论,放在一起简直就是抬举了历阿哥。” “现在不能,但是很快就行了,侧福晋――只要册嘉礼一过,钮祜禄氏就是名正言顺的侧福晋了,与我平起平坐。”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年氏已是咬牙切齿,冷意涌动。 好不容易去了一个佟佳氏,如今又来一个钮祜禄氏,还真是不消停。 绿意走到年氏身后,轻轻替她揉着发僵的肩膀宽慰道:“主子无需这般动气,就算她真册了侧福晋,却也说不得与您就平起平坐,论资历论家世,她皆输您不止一筹,何况您手里还握着府中大权,就是含元居那位见了也得让您三分。” 说到那拉氏,年氏眉心倏然一动,“含元居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在这王府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线,用以查探别处的一举一动;知已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哪一天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暂时还没有。”听到绿意的回答,年氏黛眉微皱,这些年她与那拉氏暗斗,早已晓得这女人是一个什么人,不声不响,却暗下狠手,最是阴险不过。如今钮祜禄氏生下孩子又即将册为侧福晋,她竟无动于衷,这显然不合常理。 与此同时,她亦想起一事来,当日她带钮祜禄氏出净思居的时候,她曾告诉自己,所有不祥的流言皆出自那拉氏布置。 既然早在钮祜禄氏还怀孕的时候,那拉氏就处心积虑要除去她,如今又怎可能听任她一步步爬上高位,兴许,早有了动作,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至于钮祜禄氏……她当日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想来也不肯轻易罢休,早晚要与那拉氏斗个你死我活。 如此想着,年氏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与其自己去费心费力,倒不如坐山观虎斗,不论她们哪个败了,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 私心里,她更希望败的那个人是那拉氏,因为只有她被废了,自己才有机会摆脱这束缚了七年的侧福晋之位,登上更高一层。 凌若册嘉礼的日子定在弘历双满月的那一天,因同时有两件喜事,是以雍王府中少有的大摆筵席,皇室宗亲皆来相贺,凌若更在宗人府左宗正的见证下,正式册立为雍王府侧福晋,记名入宗册玉碟。 这一日的凌若是风光的,从最初卑微到耻辱的格格到庶福晋,再到今日的侧福晋,苦熬七年,终是一朝扬眉吐气。 然凌若清楚,这一切并不是结束,恰恰相反,是开始,往后她要走的路,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今日的她,不会再惧怕任何人,为了胤禛,为了弘历,她会努力走好每一步,直至这世间无人敢再欺。 第两百八十三章 七年别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里不断有礼送来,从康熙到德妃,再到静嫔以及新入宫的熙贵人,皆派人来恭喜凌若晋侧福晋及弘历双满月之喜;这也令宾客之间,对这位新侧福晋揣测纷芸,究竟为何许人,竟与宫中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蒙一位位贵人看重。 凌柱一家人除却伊兰之外都来了,在宴席未开之时,凌若终于见到了分别七年之久的荣禄,为官七年,又是在地方上磨练,荣禄比以前少了一分书卷气多了一分精明,目光亦更加坚毅。 “恭喜大哥。”凌若望着朝自己稳步走来的荣禄露出璀璨耀眼的的笑容,她已经从胤禛口中得知,荣禄这次回京述职会将会升任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这虽然是一个从六品的职位,比按察司经历只高了一品。但文选司主掌官员的政绩考核、升迁,是个极大的肥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钻,能任此职,实是对荣禄这些年最好的肯定。 荣禄望着一身绯红盘锦宝相花纹旗装的凌若,七年别离,再见时,他那个温柔清雅的妹妹已经成了雍王府侧福晋,端庄高贵,纵然是笑意嫣然,也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在其中。 “按察使经历也好,文选司员外郎也好,都是为朝廷办事,有何可恭喜。”荣禄淡淡一笑,不论眼前这个女子怎么变,都是他妹妹。 “旁人可不这样认为。”凌若柳眉轻扬,以芙蓉晶打造而成的步摇在鬓边轻晃不止,为她清丽绝美的容颜更添一分妩媚。 “于我来说,最高兴的便是可以一家团聚。”说到这里,荣禄看着凌若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化为一声轻叹。 凌若猜到他是想说伊兰的事,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破裂的东西即使重新粘起也会有裂痕伴其一世,抹之不去。 “对了,大哥你自己的事又怎么样了?”温和的目光拂过荣禄面上,她轻声问道。 “你适才也恭喜我了,自然是好的。”荣禄与她一道慢步走着,避过喧嚣的宾客。 见荣禄故做不知,凌若笑着摇头,镶嵌在衣领的柔软风毛拂在脸上,犹如小儿呵痒的手,“大哥在外几年,旁的我不知道,这顾左右而言它的本事倒是见着了,你明知道我说的是江氏。”适才大哥虽然是随阿玛他们一道来,但神色间颇有些不自然,可想而知,这事儿还没闹完。 “还能如何,阿玛额娘始终是不喜欢她。”说到江氏,荣禄脸上的笑意变的无奈,眸光落在盛开于秋开冬初的夹竹桃上,花似桃,叶像竹,一年三季,常青不败,不论春风、暴雨、烈日,都在吐艳争芳,无畏无惧,人倒是不及花许多。 凌若侧一侧头,任冰凉的芙蓉晶贴在脸颊,“江氏当真有如此之好吗?值得大哥你这般倾心以待?” “我在江西这几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起居住行,我答应过以后会好好待她,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荣禄言语间透着少有的坚决,江氏是他在去江西赴任的途中所救,得知她凄惨的遭遇以及无处可去的现状后就一直留在身边,两人日久生情,暗许终身。 凌若点点头,“大哥的话虽不错,但阿玛额娘也是为你好,毕竟江氏的出身实在容易遭人诟病。”话虽如此,但终归不忍大哥难过,想一想道:“这样可好,我替她在京中寻一户清白人家,让她认为亲人,以那户人家女儿的身份嫁予你为妻,以前的事再也不要提及。只要她不是以前那个被以不守妇德为由休弃的江氏,我想阿玛他们是不会反对的。” 凌若的话令荣禄眸光一亮,继而爆发出阵阵喜色,击掌自言道:“对啊,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妹妹心思活络。” “你啊,是关心则乱。”凌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道:“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阿玛那边我替你去说。”这俩父子都是一个脾气,要是再闹起来可不好收场。 荣禄讪笑一声,没有接话,隔了一会儿问道:“对了,弘历在哪里,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个小侄子。” “适才还在,想是奶娘抱下去喂奶了。”说话间,来福走过来说是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只等他们过去就可以开席。 凌若答应一声,与荣禄一道回到厅中,正要落座,外头有人唱喏,“廉郡王到!敦郡王到!” 胤禛微微一怔,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自席间起身,迎向一前一后走进来的胤禩与胤禟。 胤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朝胤禛拱手道:“恭喜四哥喜得贵子。”随他一道进来的胤禟神情略有些不自在,随便拱拱手含糊了一句就作罢。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难道八弟和九弟肯赏脸,快请入席。”胤禛拉了两人在同席中坐下,早有知机的官员换了另一桌,“对了,怎么不见十弟一道来?” 胤禩落坐后道:“他前些日子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的,刚才我和九弟去看他的时候,还下不了床呢,否则定要拉着他一道来给四哥道喜。”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转向凌若,笑意不减地道:“也要恭喜凌福晋。” “多谢八阿哥。”凌若在席间欠一欠身,以示做谢,之后各自举杯起宴,一时间倒也热闹。宴过一半,坐在胤禛身边的那拉氏感叹道:“府里除却年节之外,已是许久不曾像现在这么热闹过了。对了,王爷,妾身明日想去万寿寺一趟,不知可否?” “好端端的去寺里做什么?”胤禛抿了一口酒问道。 “之前王爷身染时疫,妹妹腹中胎儿又被指为不祥,妾身当时就像拂祖乞求,保佑王爷平安,妹妹与孩子无恙,如今这愿望都实现了,若是不去还愿,佛祖可是要怪妾身心不诚了。” 胤禛稍一想也就同意了,“既是这样,那就去一趟,多带几个侍卫同去。” “是。”那拉氏长睫微垂,含笑答应,凌若不知道是否自己多心,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怪异,具体却又说不出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再见铁线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了,四哥,怎么一直没见弘历侄儿,莫不是怕咱们吓着他,所以给藏了起来吧?”胤禟的话语惹来众人一阵轻笑,不过那些来得稍晚的人确实自进来后一直没见到弘历。 “瞧老九说的,哪有这回事。”胤禛笑答了一句,却也意识到弘历被抱下去喂奶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正要派人去看看,凌若已是起身道:“王爷,妾身去将弘历抱来见见几位叔叔。” “也好。”随着胤禛的答应,凌若朝众人浅施一礼后离开了厅堂去了旁边的耳房,奶娘便是抱了在这里喂奶。 可是凌若推门进去后,并没有看到奶娘的身影,反倒是看到陈庶在里面,手中正抱着闭目不动的弘历,凌若心头顿时为之一紧,不等她问话,陈庶已是低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不是让你留在净思居吗,怎么来这里了?奶娘呢?”凌若看似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接过弘历,感觉到他依旧温软的身子与平缓的呼吸后,方才缓缓定下心来。 “奴才在净思居中闲着无事,记着主子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主子是否有要差遣的地主,哪想恰好碰到奶娘内急,便让奴才帮着抱一会儿历阿哥。” 凌若深深看了陈庶一眼后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嗻!”陈庶目光一闪,躬身退下,在他出门口的时候,奶娘恰好回来,两人擦身而过。 奶娘看到凌若在,吓了一跳,快步进来小心地请了个安,伸手想要接过弘历,凌若却不松手,而是举目示意水月关门。 她折身在一张红木长椅中坐下后,睨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乳母一眼徐声道:“林娘,我记得请你来王府照料小阿哥的时候,已经将话说的清清楚楚,不可以随意将历阿哥交给别人带。怎么,才两个月你就不记得了?还是根本不将我的话当一回事?” “奴婢不敢!”林娘连连摆手,慌张地道:“奴婢刚才喂完奶后,突然腹痛如绞,实在难以忍耐,又见陈哥儿过来,所以就让他带那么一小会儿。” “这么说来,你还认为自己没错了?”不等林娘再说,凌若已经点头道:“很好,水月,带她去帐房支银子,从明日开始,不用再来王府了。” 林娘一听这话立时傻眼了,待回过神来后赶紧跪地乞求道:“福晋开恩,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王府里奶娘的月钱是外面的三倍,她好不容易才进来,如何肯轻易离走。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凌若冷冷看着她。 林娘感觉到头顶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道:“奴婢不该将历阿哥将给陈哥儿带,奴婢知错了,求福晋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记着,历阿哥是我的命,我既将他将给你,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只要是交到你怀里了,那么一刻一时都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否则他若有什么闪失,你和你的家人都担待不起。”凌若也不是真想打发她走,不过是借机敲打她一下,以免下次再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林娘连连叩首,表示绝不会再犯,待命其下去后,凌若并没有急着去厅堂,而是若有所思地抚着弘历有些长开了的小脸,良久方吐了口气道:“看来……她准备动手了。” 水月神色一震,道:“这样一来,历阿哥岂不是很危险。” “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没有用的,何况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凌若语音一顿,又道:“从此刻起,一天十二个时辰,给我好好盯着陈庶,我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还有,传话给毛氏兄弟,让他们盯牢陈庶外头的那处宅子和女人,别让她跑了。” ,凌若正在屋中看书,小路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凌若还是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蓦然扔掉那卷根本没看进几个字的书起身道:“那弘历有没有事?” “主子放心,陈庶那小子前脚放了蛇,奴才后脚就叫人借故将他支走,然后趁机打死了那几条铁线蛇,历阿哥连醒都没醒。至于奶娘那边,奴才已经警告过她,料想不会胡说。”小路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筒,里面正是那几条铁线蛇的尸体。 水月凑过头看了一眼,气愤道:“陈庶这个小人,真应该让他自己尝尝被蛇咬的滋味。” “主子,奴才不明白,他们已经用过一次铁线蛇,何以这次还要再用?”说话的是小路子,在王府中,一般同样的招数是不会用第二次的,因为重复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以那拉氏的精明,不可能漏掉这一点。 “她用,是因为此招若是成功,便可以一石二鸟!”知道弘历没事后,凌若静下心来,掸一掸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轻言道:“铁线蛇的出现必然令他人再次想起曾经那个盛传许久的不祥谣言。” “可是王爷身染时疫而痊愈时,这个谣言早已不攻自破。”水月插嘴道。 凌若轻轻摇头,带了一抹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所有人心中都会记着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一旦出现些许星星之火,就会被再次点燃,且会烧得比以前更旺。而弘历被曾经出现过的铁线蛇咬死,便是最好的燎原星火。” “她是想将历阿哥的死推到主子头上,以坐实主子不祥之名?” “十有**便是这样,我若没了子嗣,又成不祥之人,纵然顶着一个侧福晋的名头也无用,她要对付我会容易得许多。” 凌若的话听得水月与小路子心惊肉跳,若非他们对陈庶早有防备,那么这个猜测很可能就会变成事实。 凌若重新坐回到椅中,取过一个柑橘淡淡道:“去将陈庶带来吧。” 陈庶今天一天都在不安中度过,尤其是在将铁线蛇暗自放到历阿哥房中后,就更坐立不安了。 适才他刚将铁线蛇放进去,就被水秀叫来修剪花草,也不知这铁线蛇咬了历阿哥没有,更不晓得那几条铁线蛇有没有被人发现。 正当他心神不停,神思恍惚的时候,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猝然回头,却是小路子,只听他道:“主子唤你进去呢!” 陈庶心里一跳,暗道莫不是历阿哥死了吧?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道:“你可知主子唤我什么事?” 小路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以为然地道:“这我哪晓得,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陈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庶到的时候,凌若正好将柑橘剥好,她剥的极是干净,将橘肉上每一条白色的经都剔去,青葱似的指甲因此而染了一层淡黄色的痕迹。 “主子。”陈庶小心地唤了一声,等着凌若吩咐。 凌若打量了陈庶一眼后,将手里的柑橘肉递给他,“喏,这是福建刚送上来的蜜橘,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主子赏赐。”陈庶受宠若惊地接过柑橘,掰了一瓣放到嘴里,蜜橘汁多而甘甜,且里面没有一般柑橘所有的核,甚是好吃,放在外面,蜜橘本身的价格再加上千里迢迢而来的运费,一只就能卖到好几十文钱,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只是陈庶此刻心里有事,又一直揣测着凌若将自己叫来的目的,哪有心思细品,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后,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主子赏的蜜橘,味道再好不过。”他顿了顿见凌若不说话,又道:“小路子说主子有事吩咐奴才,不知是何事?” “不急。”凌若取过水秀递来的湿巾细细将手上的橘子汁拭净后漫然道:“陈庶,自李卫他们走后,你就与安儿来了净思居,也算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我待你们如何?” 她问的轻描淡写,令得陈庶一时揣测不到用意,只得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笑意在凌若唇边蔓延,但也仅止于此,在陈庶看不到的眼底,只有冷意而非笑容,“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不过我却不太喜欢听。”她睨了一眼额间微见汗意的陈庶一眼又道:“恩重如山倒是不至于,但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们;没有人愿意生而为奴才,都是被生活所迫,所以我自入王府以来,一直不曾苛待过身边人,甚至尽量待你们好一点,而我所要求的并不多,仅仅只是你们的忠心罢了,陈庶,你忠于过我吗?” 陈庶眼皮剧跳,隐约听出了些许不对来,赶紧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道:“奴才对主子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凌若笑笑未语,倒是水秀语带讽意地道:“你这话可是要让日月也跟着蒙羞了。” “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说我对主子不忠吗?”陈庶涨红着脸道,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忠与不忠我心里有数,陈庶。”凌若目光一转,落在陈庶身上,未曾直视,陈庶却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正在一点一滴冷下来,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好似被什么给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若真忠心耿耿,就不会三番两次背叛于我!”她言,不带一丝火气,然却令陈庶惊惶欲死,难道,自己放的铁线蛇被她发现了? “奴才……奴才冤枉!”他强做镇定地磕头叫屈,“奴才发誓……”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厌弃,从紫檀抽屉中取出适才小路子拿来的圆筒扔在陈庶面前,打断了他未完的话,“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陈庶是真的害怕了,颤抖着双手捡起圆筒打开来,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逐将圆筒翻转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就在看清的那一刻,脸色剧变,铁线蛇?!怎么会在这里?! “你做过什么,相信不用我再重复一遍,陈庶,你真有胆量啊,为了一处宅子和一个妓女就将我这个主子给卖了!”这一刻,自陈庶进来后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退去,剩下的只是刺骨冷意。 “奴才……”陈庶想要辩解,但看着地上的铁线蛇尸体,他就无言以对,只能瘫软在地上。 “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凌若问道。 陈庶整个都透着一种青灰色的惨白,他犹豫了许久,咬牙道:“没人主使奴才,是奴才自己不满yi主子凡事只信小路子和水秀他们,重要的事更是从不曾交给奴才去办,一时鬼迷心窍所以做出此等事来,求主子开恩,留奴才一条贱命。”他倒也干脆,既然赖不掉,干脆便承认,不求别的,只求活命。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引来凌若好一阵嗤笑,“陈庶,你将我当成三岁孩童来哄吗?凭你一人能驱动那么多铁线蛇?能有胆子谋害历阿哥?又或许凭你那点月钱可以养得起宅子与女人?” 陈庶不言,他知道凌若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当真不敢,就算凌若饶过他,那位也不会放过,自己定然会死的很惨。 凌若等了半晌,始终不见陈庶说话,点一点头,拍手道:“很好,还真是有点骨气,看样子,你连那位映红姑娘的死活也不管了。”在陈庶惊恐的目光中,她对水秀道:“告诉咱们的人,先将映红姑娘的耳朵割下来,然后再是鼻子、舌头,一样样地割;若是她问起为什么,就说是赎她出青楼的那位恩客的意思。” 陈庶被她残忍的语吓得魂不附体,爬到凌若脚下涕泪横流地哀求道:“不要!主子,求您不要这样对映红,她是无辜的……” “无辜?”听到这两个字,凌若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弯下腰看着陈庶那张被眼泪鼻涕占据了全部的脸庞,一字一句道:“那弘历呢?他又犯了什么错,你们连他都不放过?” 面对敢于伤害她孩子的人,她不会存有丝毫悲悯之心。 她直起身,眼中有难掩的厌恶,“陈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指证背后主使你的那个人,或者眼睁睁看着映红姑娘死无全尸,二则其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不等陈庶开口,她又补充道:“你也不必求我,你在这里做事这么些日子,该当知道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在这盏茶凉之前,想清楚。” 她的目标从来不在陈庶,而在那拉氏! 说完这句凌若就再不开口,只徐徐饮着茶,待得茶凉不能入口时方才移目至从刚才起就一直怔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陈庶身上,闲闲道:“如何,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可是快到头了。” 陈庶既怕凌若真将映红杀了,又怕自己小命不保,左右为难,他是真的很在乎映红,当初若不是迷上了她,也不会为了替她赎身而投靠那拉氏。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上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凌若将拿在手里的盏盖往茶盏上一扔,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就要吩咐水秀下去传话。 “不要!求主子不要,奴才……奴才……”陈庶面无人色,在死命揪了一下自己大腿后,终是艰难地有了决定,颤声道:“是否奴才指出要害历阿哥的那人,主子就饶过奴才与映红?” “我可以饶过映红,但是你……”凌若眸中看不到一丝感情,“也许会活也许会死,我不保证。” 陈庶惨然一笑,在问出之前那句话前,他就已经知道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很难,因为这事若捅出去,自己的生死已不是凌福晋一人所能决定的,但是若不说,他与映红都不会有好下场;凌福晋可以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自己与映红消失在这个世间。 不过也好,至少凌福晋没有打算骗自己,与这样的人交易,总算有些安慰,至少她不会背信弃义。 这一刻,陈庶真的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那些银子出卖凌福晋,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映红……唉,可是若真可以重来一遍,他又真能舍得下映红吗?答案是不能。 在这样的无奈下,陈庶将事情从头到尾将述了一遍,凌若怀孕时那群突然出现的铁线蛇,而主使指并没有丝毫意外,正是那拉氏。 但事情还是有令凌若诧异的地方,直至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拉氏一开始打的并不是诬陷她与弘历不祥的主意,而是真真切切要除她的命,为此不惜血本请来驱师蛇。只是没想到那夜胤禛会那么凑巧歇在净思居,她投鼠忌器,怕伤了胤禛,才临时改变主意。 那厢,陈庶的话还在继续,“嫡福晋昨日派人告诉奴才,说她今日会去万寿寺上香还愿,不在府中,让奴才趁此机会用铁线蛇咬历阿哥,如此一来,历阿哥必死无疑,而铁线蛇的再度出现,也可以令旁人再想起主子从前不祥的传言,将历阿哥的死栽到主子头上,到时候即便王爷再坦护主子,也难免会受影响,只要主子恩宠一失,而子嗣又夭折,自然不足为虑,她尽可设法对付。” 凌若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粘腻的冷汗,伸手,汗水在透过天青色窗纱照进来的冬日下无比刺目;原来自己早已在鬼门关绕过数次,只是不知罢了。 那拉氏!不除此人,她如何安心坐这个侧福晋之位! “主子,既然陈庶已经召了,不若等王爷回来,让他如实再说一遍,人证物证皆全,纵是嫡福晋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罪责。” 凌若点点头同意了水透的话,胤禛上完早朝后会去刑部处li公务,偶尔会在那里用过午膳再回来,算算时辰,差不多就是那拉氏从寺里上完香回来的时候。 就在她命水秀将陈庶带下去看管的时候,远在万寿寺的那拉氏也已经上完了香,又添了五百两的香油钱。 “阿弥陀佛,雍福晋向佛之心多年如一日,实在是难得!”那拉氏每年都会来万寿寺上香祈愿,住持方丈早已认得她,是以今日她一来便特意从禅房里过来陪同。 那拉氏还礼,嘴礼含了一缕得体的笑容道:“方丈过誉了,佛佑世人,世人自当敬佛。” “雍福晋心诚,佛祖定会保佑雍福晋诸事如愿,无灾无难。”住持方丈双手合什道。 “若真这样就好了。”在说这话的时候,那拉氏目光始终落在高高在上的佛像上,佛容慈悲,怜世间一切悲苦;但是不论怎么烧香拜佛,世间依旧有无数苦难,无人能救,挣扎苦海,渡不得彼岸。 而她,亦根本不曾想渡,只要能报弘晖的仇,纵然要她永坠十八层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那拉氏敛一敛衣袖,忽地抬起头笑道:“若佛祖能佑我愿成真,我便替佛祖重塑金身。” “阿弥陀佛。”住持方丈在念了一声佛号后道:“寺里已经备下素斋,雍福晋若是不急的话,不若用过再走?” 那拉氏本就是出来避疑的,自然是晚一些回去更好,当下笑道:“早就听闻万寿寺素斋足以以假乱真,多少人一掷千金却求而不得,连皇上亦赞不绝口,之前我一直寻不到机会,这一次可是万不能再错过了。” 住持方丈颇有些自得的一笑,引了那拉氏至后院用斋饭,万寿寺的素斋确实名不虚传,鱼有鱼味,肉有肉味,若不说,谁又能做到这实际上是全是素菜。纵是尝惯府里珍馐美味的那拉氏也是赞叹不止,连连称奇。 用到一半,还有一道素菜因较耗费功夫还未曾上来,但这却是万寿寺素斋中最出名的一道菜。 那拉氏也不急,慢慢品着菜,不时与住持方丈探讨上几句佛理,闲淡适意。 “主子。”三福走了过来,附耳在那拉氏耳边说了句什么,那拉氏脸上的笑意顿时为之一敛,皱眉问道:“确定吗?” 待听到三福肯定的回答后,那拉氏眸光一闪,起身朝住持方丈歉意地笑笑道:“突然有些事赶着要回去,那道素菜只能留待下次再品尝了,倒是扫了方丈一片美意,万望见谅。” “无妨,雍福晋尽请自便。”佛家凡事皆讲究一个缘字,缘来缘散本就是寻常事,住持方丈又是有德高僧,自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在快步出了万寿寺山门后,那拉氏已是彻底冷静下来,她并没有急着让人起轿,而是坐在轿中沉思对策,片刻后她将三福叫到身前,小声吩咐了几句,待三福离去后又叫过另一个小厮二元,着他先回府按计行事。 待所有事都吩咐完后她方才命人起轿,却也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去了刑部衙门外一个寻常人注意不到的转角处静候,待得看到胤禛出来,又等了半个时辰,盘算着他差不多到府里后,这才命人起轿回府。 坐在微晃的轿中,那拉氏缓缓闭起了双目。,早在被择用之时,就已经想好了抛弃的方法,所以她得知事情败露后并没有太过惊慌。 不过,还是要趁着现在有空好好想一想,待会儿回到府里后的说辞。钮祜禄氏能识破此局,还真是让她小小吃了一惊,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她是不会输的,永远永远不会输! 第三百八十七章 指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刚回到王府,正在问周庸事情,就听得凌若求见,忙命其进来,还没等他问什么事,凌若已经屈膝跪在地上,于九曲金环嵌宝步摇叮铃触地的声响中垂泪道:“四爷,妾身求您给妾身与弘历做主。” “怎么了?”胤禛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忙走下来扶起她道:“出什么事了?” 凌若一边抹泪一边将陈庶意图用铁线蛇谋害弘历的事了一遍,待得她说完后,胤禛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受,在屋中踱了一圈后方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这一切都是莲意主使陈庶所为?” “妾身也不知。”凌若满面惊惶地道:“不过陈庶一再言其所言句句为实,未有半句慌言。” 莲意她当真如何狠毒?!胤禛实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莲意都是端庄大度,温良贤恭的,从未在他面前编派过任何人的不是,即便他明知有人对其不敬,可每每说起,她也是笑意盈盈,从未有丝毫妒意。 所以,他虽不爱她不宠她,但却敬她几分,每个总有那么一两日去含元居过夜。 至于凌若生产时,那拉氏劝他保孩子,这并不能说她嫉妒,毕竟那种情况下,若当时躺在里面的不是凌若,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皇嗣的重要性非女人可及,尤其他这样膝下单薄的阿哥。 所以,当听到凌若的话时,他实在有些发懵,不过却也晓得凌若的性子,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拿弘历来开玩笑,在定了定神后道:“陈庶呢,将他带来,我要亲自听他说。” 凌若在来之前已猜到胤禛必然要见陈庶,是以来的时候将陈庶一并带来,等在外头。 看到缩手缩脚走进来的人影,胤禛拂袖回到书案后坐下,冷声道:“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若让我发现有半句虚言,必重责不怠!” 陈庶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但是事已至此,焉有回头之路,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包括之前铁线蛇闹出的不祥一事。 胤禛仔细听来,发现与凌若之前说的话全部能吻合,但是这并不表示此事就是真的。 “周庸,去看看嫡福晋上香回来没有。” 随着周庸的离去,书房中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陈庶能感觉到冷汗从自己额头滑过脸颊一直落到衣领中,嘴里又干又涩。 凌若站在一旁安静地低头盯着自己缀在绯红鞋面上的南明玉,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此刻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连一丝涟漪也不曾泛起。 因为她相信,此次,那拉氏一定逃不出这张网,纠缠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了结了,了结这个因为弘晖的死而变得极度疯狂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叩门声,周庸进来恭敬地道:“四爷,嫡福晋刚刚回来,是否要奴才去请她过来?” 胤禛仰头看着绘有彩画的梁壁想了片刻起身道:“不必了,咱们过去。” 在重重脚步声中,他们出现在含元居,那拉氏听得下人通禀,赶忙迎了出来,极为自然地替胤禛解下披风,“王爷怎么与妹妹一道过来了?” 自她出现开始,胤禛就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发现她在看到凌若与陈庶时并没有任何慌乱,哪怕是一丝不自然也没有,究竟是她隐藏的功夫好到连自己也看不窗,还是此事另有隐情? 在凌若朝那拉氏行过礼后,胤禛搓一搓因这一路过来而有些发凉的手道:“记得你今日说去还愿,便过来看看你是否已经回来了,最近这段日子京里出了几股流贼,不甚太平,如何,没遇到什么事吧?” 那拉氏感动地道:“劳王爷挂心了,妾身没事。” “没事就好。”胤禛目光一闪,似不经意地道:“适才凌若来请安,随她一道来的小厮陈庶说起一件事来,我听着甚是有趣,福晋有没有兴趣听着乐一乐?” “能让王爷觉着有趣的事,妾身可一定得听听。”那拉氏说着将透着几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一直缩在后面的陈庶身上。 那拉氏……凌若微微心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那拉氏一眼,发现她脸上除却少许惊讶之外便只有淡淡的笑意,全然看不出一丝惊意。这似乎不太合常理,以那拉氏的精明,看到胤禛特意将陈庶点出来,没可能不起疑心,何以竟像没事人一般。 那厢,陈庶在那拉氏的催促下,再一次重复着已经说过的事实,这一次,因为是当着那拉氏的面指证她,陈庶害怕的连声音都变了,低着头停顿了好几次才勉强将事情说清楚。 “福晋,这个奴才说你指使他害凌若与弘历,你以为呢?”胤禛问道,眸光幽深如潭,看不出起伏。 那拉氏敛了袖子,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委屈而恳切地道:“妾身与王爷成婚十余年,妾身为人如何,王爷当最清楚,妾身如何会做这等恶毒之事。” 如果,那拉氏露出哪怕一丝慌乱,胤禛对她的疑心都会大增,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拉氏仰头,看向胤禛的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之色,“妾身知道王爷爱重妹妹,怜惜弘历,若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出了事,王爷都会痛不欲生,王爷是妾身夫君,妾身又怎忍心让王爷伤心难过。”她垂泪,复又道:“妾身不知道陈庶是受了何人指使又怀了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来陷害妾身,但妾身确实没有。” 胤禛犹豫了,而陈庶惶恐了,如果这一次那拉氏不死,那他也好,映红也好,都会遭到她疯狂的报复,这个女人,比凌福晋狠毒许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爷!”想到这里,他忙不迭道:“奴才对天发誓,所有的话皆是句句属实,所有的事都是嫡福晋主使,铁线蛇也是她交给奴才的,当初她为了对付凌福晋,甚至还请来一个驱蛇人。” “对天发誓?”那拉氏轻轻一笑道:“这话谁都会说,毕竟天可不会指证你说的是谎言,妹妹你说是吗?” 凌若冷冷看着她,没有随意接话,那拉氏成竹在胸的样子,令她心里颇有些没底,事情正在慢慢脱出她的掌控。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施计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么这个呢,你可认识?”胤禛举目示意周庸,后者立刻会意的取出之前陈庶交上来的圆筒,将几条僵硬的铁线蛇尸倒在那拉氏面前。 那拉氏认真辨认了一下后道:“妾身认得,这是铁线蛇,想必就是袭击历阿哥那几条,不过陈庶从哪里寻来这些东西,妾身就不得而知了。” “王爷。”陈庶叩了个头迭声道:“这些东西全部是嫡福晋交给奴才的,奴才还记得上次净思居闹蛇的时候,就是三福带着那个驱蛇人来的,他管那人叫罗老。” 陈庶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然对于罗老住在哪里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现在是否还在京城都不知道,这样的说辞实难令胤禛尽信。 凌若的心在胤禛的将信将疑中渐渐下沉,她之所以敢将陈庶推出来,就是料准以胤禛多疑的性子,只要那拉氏哪怕露出一丝慌张来,都会令胤禛起疑,可是她没有,一些也没有,当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想不明白,而那拉氏已经将予头转向了她,气愤地道:“妹妹,你入府七年,我一直待你不薄,即便是别院一事,我也是因为不知内情才会将你贬斥过去,事后王爷告诉我别院损毁不成样子后,我也曾派人去修缮过,究竟你还有何不满,要这样主使人冤枉我?” 那拉氏还真是不简单,三言两语就将脏水引到她身上来,不过也真亏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来。 凌若心念电转,片刻间已经有了主意,跪下呈言道:“嫡福晋既说妾身入府七年,便当知道妾身的性子,从不会去搬弄是非,更不会拿弘历的性命开玩笑。今日若不是小路子意外发现,弘历已然丢了性命;若设身处地,换做是嫡福晋,弘历换做是弘晖,嫡福晋可会拿亲儿的命来害人?” 那拉氏目光骤然一冷,却是什么也没说,反倒是胤禛对凌若伸出手道:“起来,我并没有怀疑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凌若心里一暖,胤禛是什么样的人?平常没事都会捕风捉影,疑心重重;可眼下却当着那拉氏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其心中对自己当真是万般的信任。 一世不疑,也许,这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相较于凌若的喜悦,那拉氏却是浑身一阵发寒,骤然意识到一件她原先不曾想到的事:今日钮祜禄氏或许奈何她不得,但她同样也奈何钮祜禄氏不得,甚至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 胤禛对钮祜禄氏的信任,远非她或者府中任何一个女人可比拟。 她厌恶,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在拉起凌若后,胤禛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若不是莲意所为,那又会是谁呢? 他相信凌若不会拿弘历的性命来开玩笑,也相信不可能是陈庶一人所为,若是背后无人,他何来的钱置宅子养女人,呃,慢着,既然那个叫什么映红的青楼女子是陈庶的枕边人,那么或许可以从她那边入手,来印证陈庶话语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他命周庸即刻去将映红带来,周庸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已经将因为初次乘马而颠得脸色发白的映红给带了来。 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不知道为何会有人不由分说,强行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偷偷打量着胤禛几人缩站在门口不敢进前,直至看到陈庶方才大了几分胆子,往他站的地方挪了几步。 “你就是映红?”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前面那个俊美冷漠的男子突然开口,将映红吓了一大跳,她不晓得胤禛身份,不敢随意称呼,只绞着手指低头道:“是。” “你是陈庶从青楼里赎回来的,可知陈庶是什么身份?”胤禛面无表情地问道。 映红身子微微一缩,低声道:“我……我知道一点,他是雍王府的下人,负责侍候凌福晋!”她并不晓得自己口中的凌福晋就站在跟前。 “那他可有与你说过为何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替你赎身,还置了宅子让你住?” 映红没有即刻回答,凌若发现她在一个不经意地抬头间看了那拉氏一眼,旋即才听她害怕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收回宅子?”见没人说话,她愈加认定是这个可能,连连摆手道:“求求你们不要,除了那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栖身。若是……若是你们要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与陈庶!” 她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从绣有芙蓉花的荷包中取出几张叠地整整齐齐的纸打开来,正是每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周庸正自暗笑这个女人可笑的举动,却在无意中看到银票上的银号名称后再也移不开目光。 六通银号――广西分号,说明这个银票是从六通银号设在广西的分号发出来的,一般哪地发出的银票流通在哪地,若是异地,银票虽然一样可以兑换,但银号是要收取一定费用,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很少会有人拿到异地去使用。 周庸越想越觉得奇怪,逐从映红手中接过这几张银票递到胤禛面前,他能想到的事情,胤禛自然可以想到,而且他还想到另外一件事。胤禛轻轻捻了其中一张银票的一角看着忐忑不安的映红道:“这银票你是哪里来的?” “回这位爷的话,是……是陈庶给的。”映红小声回答,“他说王府里的有位贵人要他做事,所以给了这些银票,他给我之后,我只兑了一张,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全部都是六通银号广西分号的银票?”胤禛的话令跪在那里的陈庶大吃一惊,他确实给过映红银票,但绝对都是京城本地的银票,何来广西一说?但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映红小心翼翼地看胤禛一眼后点头道:“是,当时我还问过他为何是广西分号的银票,如此去兑换岂不是很亏。但他说那位贵人出身广西,这银票是从其家中而来。” 广西?凌若微微一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一直又抓不住。 “不对,奴才没有说过这话,映红,你是不是记岔了?”陈庶满脸奇怪地看着映红。 映红很肯定地道:“你明明就是这样说的,我绝对不会记错。”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宋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沉吟片刻后,胤禛扬眉对站在一旁的周庸道:“去将宋氏带来。” 一直苦思的答案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跃然而出,是宋氏,凌若想起来,她便是出身广西。可是事情还是不对,她相信陈庶没有撒谎,而且那拉氏亦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可为何银票还有映红的话,句句都指向宋氏呢? 宋氏为人凌若很清楚,嫉妒自己得宠又生下弘历不假,但宋氏生性胆小,心计也算不得深,这些年来早已失宠,总算她攀着年氏,在府中勉强还有一席之地。 凭她,绝对做不出这么缜密狠辣的布置。 这般想着,凌若仔细打量了映红一眼,发现她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害怕,但其眼底又似有些笃定,再联想到刚才映红看那拉氏的的目光,心中疑窦从生。 宋氏在得知胤禛召唤时,高兴了好一阵子,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了身崭新的衣裳才过来,没想到却是被领去含元居,更没想到始一踏进,便看到里面站着跪着好些个人,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之前的欢喜劲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踮着脚尖走进去,朝脸色不善的胤禛行了个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在胤禛叫起之后,她又分别给那拉氏与凌若行礼,在面对凌若时,她神色勉强,动作更是磨磨蹭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宋氏对凌若一直不满,尤其是她现在还爬到了自己头上,早憋了一肚子气,这礼自然行得不情不愿,却不晓得自己这番置气的举动,看在胤禛眼中却是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宋氏面前,胤禛淡然道:“鸢律,认识这些银票吗?”鸢律是宋氏的闺名。 宋氏奇怪地捡起银票看了几眼后道:“这是宝顺银号设在广西分号所出的银票,妾身手里也有,不知王爷想知道什么?”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有人用这些银票买通陈庶,几次加害凌若,我很想知道,这人是不是你。” 听到这话,宋氏顿时花容失色,她或许不聪明,但什么话要命还是知道的,赶紧跪下道:“王爷明鉴,妾身没有,这等恶毒之事妾身万万不敢,至于银票,银票,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许是因为过于害怕,宋氏有些语无伦次,那张惨白的俏脸上尽是惶恐害怕之色,连脂粉也遮掩不住。 “银票是从广西分号发出来的,我记得咱们府中只有宋妹妹你一人是出身广西。”那拉氏缓缓说着。 “是……可是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宋氏急得掉下了眼泪,不一会儿便将精心描绘过的妆容冲得惨不忍睹 胤禛见问不出什么来,干脆让来福去宋氏所住的地方搜查,这一点宋氏并不怕,因为她确实没做过,相信来福搜不出什么来。 可惜,宋氏忘了,这世间还有栽赃嫁祸一说,有人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要她做那个替死鬼。 来福回来时,手里捧着几样东西,皆是奉命从宋氏院中搜到的,其中包括一包未吃完的蛇食以及一只哨子,一件件皆指向宋氏与铁线蛇一事有关,而来福更是说自己在宋氏院中看到铁线蛇的踪迹。 宋氏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明白为何这些根本连都没见过的东西会出现在自己院中。 凌若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些东西,脸色有些难看,到了此时,她焉有不明白之理,那拉氏只怕早在第一次动手之前就已经找好了宋氏做自己的替死鬼。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为何映红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根本与王府里的争斗扯不上半分关系。 而且那拉氏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不声不响却将一切掌控其中,就算是早有布置,也不该如此细密无漏才对。难道她一早已经知道自己今日会揭发她?可是陈庶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眼皮子,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凌若尚在不解之际,胤禛已经一脸铁青的将东西掷在宋氏面前,“是否到现在,你还准备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宋氏眼泪使劲地往下掉,她是真的吓坏了,若这罪名坐实,自己必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使劲否认,却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否认都是无用的,除非她能自证自己清白。 只是……那拉氏又怎会允许她有这个机会,早在布下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唯一的错漏,也许就是胤禛对凌若的信任,否则她大可以借此机会将凌若也给一并收拾掉。 “这位爷,她姓宋吗?”映红指着跪在旁边的宋氏怯怯地问道,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道:“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曾听陈庶说给他钱的那位贵人就是姓宋。” “映红,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等话?”陈庶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质问。 映红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你确实是说过,难道我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妓女的话本是无足轻重,但在这种瞧不见利益牵扯的情况下,反而成了最可取信的话,因为你根本寻不到她撒谎的理由。 “宋鸢律,你好狠的心肠!”胤禛咬牙吐出这几个字来,他本不愿相信,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不信。 宋氏整个人都懵了,只知道哭,却不晓得这样的哭嚎并不能让胤禛生出半分怜惜来,反而是更加的心烦气燥。 凌若虽然不耻宋氏为人,却也不愿见她替那拉氏背起这个黑窝,想了想道:“王爷,妾身觉得宋姐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 宋氏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凌若会替自己说话,不由得生出几许感激来,爬到胤禛脚下,攥了他宝蓝色绣有祥云纹的衣角哀求道:“王爷,妾身当真什么都没有做过,求您相信妾身!” 胤禛低头,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如冬日的冰雪,“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惜不知该如何去相信。鸢律,是否你没了孩子,所以也不希望别人有孩子?” 第三百九十章 轻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氏赶紧摇头,胤禛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失了孩子,心里难过,所以有时你说了不该的话我也未与你计较。可惜,换来的却是你的得寸进尺,胡作妄为,害凌若与弘历还不够,甚至将罪名加诸在莲意身上,陷她于不仁不义。鸢律,你说我要如何恕你?” 宋氏不断地磕头,口中爆发出尖锐的哭喊叫冤声,希望胤禛可以相信一二,可惜她不是凌若,对她,胤禛也永远不会有太多信任。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胤禛说出令宋氏绝望的话,“传令下去,宋氏怀执怨怼,因妒生恨,蓄意谋害侧福晋与历阿哥之余还要陷害嫡福晋,这等行径实不配再为庶福晋;着,自今日起,废宋氏庶福晋之位,幽禁无华阁,有生之年不得踏出一步!” “不要!王爷,妾身是冤枉的,王爷!”宋氏被带了下去,一直到看不见人影,耳边依然隐隐可听到她喊冤的声音,凄厉绝望,彼时夜色渐渐笼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夜枭,令人心惊肉跳。 又一个人丧失了在王府中争斗下去的资格,而做为始作俑者的那拉氏,没有丝毫在意或是不忍,从头到尾,她的表情都表现的那么恰到好处。 胤禛放过了映红,而陈庶,罪无可恕,被带下去杖毕,梃杖带着死亡的气息一下接一下落在陈庶的背上,在他生命终止之前,绝对不会停止。 映红从屋中出来后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来到被打得后背血肉模糊的陈庶面前,华灯下,神色出奇地平静,若非那张脸陈庶再熟悉不过,甚至会忍不住怀疑,究竟她是否自己认识的那个映红。 “为什么?”陈庶不甘心,咬着已经出血的牙齿问出这三个字。 映红知道他在问什么,蹲下身用手绢轻轻拭去陈庶脸上的汗与泪,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声音道:“陈庶,你以为我真的会看上你吗?不是,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从一开始我就是嫡福晋布下的,用来勾引你个蠢才,不过你真的很蠢,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不说,居然还打算出卖嫡福晋,要你这条命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陈庶死死盯着她,这一刻背上的疼痛已经完全不重要,他整个人全部被欺骗的痛楚所淹没。他会背叛凌若,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全部是为了这个女人,可现在她告诉自己,从头到尾,只是利用,根本没有半分真心在,他恨,他好恨! 就在映红带着得意的笑容准备起身时,距今趴在凳子上的陈庶突然向前一冲,张嘴用尽所有力气用力咬在映红圆润小巧的鼻头上,下一刻凄利无比的惨叫声破入夜空。 在满嘴的腥味中,陈庶狠狠合拢牙齿,咬下了这个欺骗他感情又毁了他一辈子的女人鼻子,看着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在地上哀嚎打滚的映红,他大笑不止,半个鼻头从他的嘴里滚落在地,在满地尘埃中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许久,笑声嘎然而止,陈庶歪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地上的哀嚎声则还在继续。映红不会死,但是失去半个鼻子她,往后想来不会太好过。 远处,华灯下,凌若与那拉氏并肩而立,之前的一幕尽皆落入两人眼中,夜风拂过,即便衣领上镶了风毛,依然有那么一丝半缕钻进去,带着冬日独有的寒凉。 “若我没猜错的话,映红是嫡福晋的人?”凌若收回目光,望着身边这个令她忌惮不已的女人。她虽然听不到映红的话,但陈庶突然像发狂一样的举动,以及那阵大笑,已然令她明白。 那拉氏弯一弯唇,漫然道:“陈庶是,宋氏是,映红自然同样是。”她回头,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道:“你以为区区一个陈庶就可以指证于我吗?呵,钮祜禄凌若,你太心急也太天真了。” 凌若不语,这一次她确实是过于轻敌了,又或许不是轻敌,只是太过急切地想要扳倒那拉氏,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结果她输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这样轻举妄动。”她笑,明明周围华灯无数,她的笑意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若非王爷这般信你,今日遭难的兴许就不是宋氏而是你了。” 说到这里她拢一拢合在袖中的双手,仰头看着隐隐出现在天边的星星,“钮祜禄氏,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得到王爷这般对待,除却已经嫁作人妇的纳兰湄儿与被赶出府的佟佳氏之外,你是唯一一个。” “可惜你容不下我,哪怕我并无意与你为敌。”凌若的声音带着几许飘渺之意。 那拉氏低头一笑,“早已知道答案的事何需再问,不过……钮祜禄凌若,我永远不会给你扳倒我的机会,永远不会!” 她要算无遗策的走好每一步,如此才可以替弘晖报仇,才可以牢牢坐稳这个嫡福晋的位置,不容他人染指。 “没有人可以永远赢下去,你也一样。”凌若看了她许久,方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那咱们便慢慢走着吧,希望你有命看到那一天。”在轻笑声中,那拉氏渐渐远去,宋氏、陈庶、映红,皆可说是为她所害,可是她根本不在意,因为旁人的生死本就是不必在意的事。 凌若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带着往常没有的沉重。 她以为自己可以对付那拉氏,但真到了对决时,才发现自己依然远远不及那拉氏,正如那拉氏所言,若非胤禛对自己异乎寻常的信任,此刻在无华阁的人或许就是自己。映红是那拉氏的人,她大可以让映红指称银子是自己给陈庶的,让陈庶故意陷害。 那拉氏在走每一步之前,都想好了结局,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抛弃,与她相斗,自己最不足也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不及她心狠手辣。 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到办法对付那拉氏。 茫然间,她回到了净思居,小路子见她脸色不对,暂忍了到嘴边的话语,扶她至掌起明灯的屋中坐下,水秀亦知沏来一盏热茶,“主子喝口茶暖暖身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平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凌若喝过茶脸色好些后,小路子才问道:“主子,嫡……嫡福晋怎么样了?”因为过于急切,许久不犯的结巴又冒了出来,水秀也是相同,眼巴巴地盯着凌若,那拉氏是一个心腹大患,不除她,主子难有心安之日。 凌若没有答话,而是徐徐转着手中温热的茶盏,直至灯罩中的烛火因为长时间燃烧而有些发暗后,方才沉声道:“咱们失败了,那拉氏毫发无损,反倒是宋氏替她背了这个黑锅,此刻已被废入无华阁。” “怎么会这样?”小路子听得一阵发懵,明明一切都是针对那拉氏做下的布置,怎么最后扯到全不相干的宋氏头上去。 凌若叹了口气,“嫡福晋比我以为的还要可怕得多,陈庶的背叛从头到尾皆是嫡福晋一手策划而成,映红并非一个普通青楼女子。映红也好,陈庶也好,宋氏也好,皆是她手里的。” 映红?水秀怔了一怔,下意识地顺道:“她与嫡福晋有关?”在此之前她甚至不曾太过注意这个青楼女子。 “何止有关。”凌若冷笑一声,理了理思路后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嫡福晋一早就注意陈庶,之后利用映红去引诱陈庶入套,人一旦被感情冲昏了头,什么事都敢做出来,背弃主子自然不在话下。” 水秀与小路子均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嫡福晋这份心机实在令人心寒,小路子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明白,“就算如此,又与宋福晋有何瓜葛?” 凌若将今日在含元居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包括陈庶最后发狂咬掉映红鼻头的事,临了感慨道:“我虽然恨那拉氏,却不得不承认,她每一步都走得比我更稳,更决绝,凡事皆备下后路,且该狠时绝不拖泥带水。相较起来,我确实不如她良多,这一次也算输得不冤。” “可是这一次,嫡福晋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必定会想办法对付主子,咱们该如何是好?”水秀忧心忡忡地道。 “不会的。”凌若放下茶盏,拢一拢袖子起身走到透着沉沉夜色的珊瑚长窗前,窗子没有关严,冷风从缝中吹了进来,拂动她衣领上的风毛,“这一次,我固然奈何不得嫡福晋,但同样她也耐何不得我,彼此都有顾忌,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动我。” 水秀怕冻到凌若,上前将窗子关紧,咬唇道:“话虽如此,但奴婢一想到嫡福晋害了那么多人,却至今安然无恙,就觉得上天不公。” 小指上尖利的护甲尖在窗棂上划过,留下一道细长的印子,“你没听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吗?上天充其量只是一个旁观者,世间的悲喜皆与之无关,又怎可能去指望上天来替你主持公道。” 小路子拿剪子将蜷曲发黑的烛心剪去后,拿过绘有福禄寿三星报喜图案的纱罩重新罩好明亮如初的蜡烛后,道:“奴才始终相信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像那个映红,她害得陈庶这么惨,最终不也被咬掉了半个鼻头吗?嫡福晋身上缠了那么多冤孽,终有一日要一一偿还。” “是啊,时辰未到,且慢慢瞧着吧。”凌若扶一扶鬓角珠花徐声道,烛光明媚,却不能照见她眼底最深处的幽暗。 康熙五十年十月的这场暗斗,令那拉氏与凌若皆深有忌惮,晓得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对方,犹如两头猛兽一般暗自蛰伏了下来,静静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致命! 君子报仇,十年犹不晚,何况是女子。 不止她们,年氏也有不小的忌惮,正是这样的忌惮使得王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显得风平浪静,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凌若的精心抚育下,弘历渐渐长大,这个孩子不论走路或是说话都比一般孩子早,半岁开口,待到一岁多时已经可以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两岁开始识字,识字千余,三岁已经可以通篇背诵,弘历过人的聪慧令康熙龙心大悦,初满三岁就接到宫中开始教其读书习字,康熙百余个皇孙,能得此殊荣的唯弘历一人。 弘历的备受重视,令凌若在府中的地位越发稳当,与之相对的是弘时,不论那拉氏怎么悉心教导,又请来博学大儒,始终改变不了这位名义上的嫡长子资质平庸的事实。 反倒是福沛有几分聪明,虽不能与弘历相提并论,却也不错了,不过年氏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她生的孩子凭什么比钮祜禄氏生的孩子差?再这样下去,岂非连世子之位都要落在他头上? 这么些年来,世子之位胤禛依然不曾立下,为着这事,她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胤禛只道如今三个孩子尚且年幼,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八岁,立世子尚且为时过早,等几个孩子都大一些后再议此事。 胤禛这些话听起来并没有问题,但年氏明白,这不过是推脱之词,当初弘晖出生未多久,就被立为世子,年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真相只有一个,胤禛想立的那个人如今尚不能令府中众人心服,他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行议立。 不论是弘晖还是福沛,立世子都不会有太多人反对,唯有一个弘历,年纪最幼,序齿最小,母家出身也最低。 弘历……他就像挡在福沛面前的一块绊脚石,一日不搬开福沛就一日难出头! 不是没动过心思,可是不论胤禛还是康熙表露出来对弘历的偏爱,都令她不敢轻举妄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府中大权始终被她牢牢握在手中,不论胤禛怎么厚待钮祜禄氏都没有开口将此权分予她。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若真到了那一步,就算再危险她也会去做,侧福晋始终只是侧福晋而已,一旦将来胤禛过世就什么都不是,怎及世子额娘来得可靠。 她不喜欢输,更不喜欢输给钮祜禄氏,所以一定要赢! 【作者题外话】:今天塔读后台貌似有点问题,一直进不去,问了编辑说到时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今天早点更新,先更一章,剩下的我继续写,如果到时候后台没问题就再更新,否则只能等明天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五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熙五十五年初秋,明澈似金的秋阳漫天撒落,带着夏末的最后一丝炎热,凌若坐在四人抬乘的小轿中往紫禁城行去。 弘历自满三岁后,就被康熙接入宫中亲自教授课业,每三日方才回来一次,凌若尽管不忍心与幼子分别,却晓得这个机会对幼子而言意味着什么,是以从来不曾说什么,更叮咛弘历在宫中一定要悉心听课,莫要贪玩。 不过,两年来每次弘历入宫或回府,她都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左右康熙已在弘历开始入宫读书那年给了她随时出入宫禁的权力。 凌若到南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康熙在手把手教五岁的弘历习字,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凌若,李德全要进去通禀,也被凌若给拉住了。 “皇爷爷,孙儿的手好酸,剩下的能不能明日再写?”在写满一张纸后,弘历甩着发酸的手腕皱着笔挺的小鼻子脆声道。 康熙轻咳了几声,气息微微有些不畅地说道:“待会儿你额娘就要来接你了,明日可不在皇爷爷这里,皇爷爷也没法看着你习字啊。” 弘历灵动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一边替康熙抚背顺气一边道:“就算皇爷爷不在,孙儿也会好好习字的,保证不偷懒,等下次入宫的时候,一定将练好的字带给皇爷爷看。今天就让孙儿歇会儿好不好,真的手很酸啊。” “这样啊……”康熙满眼笑容的看着一脸希翼的弘历,故作为难地道:“好吧,剩下的留到明日再做,只是不许忘记。”平常那些皇子皇孙,看到自己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之不及,唯有这个经常带在身边的孙儿对自己最是亲近,虽也有规矩,却不死板。 “多谢皇爷爷!”弘历欢呼一声,搁下狼毫笔自麻利地从椅中爬了下来,刚一站定就看到站在外头的凌若,那张小脸顿时被喜悦所包围,欢欢喜喜地唤了声额娘。 凌若笑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先走到康熙面前,屈膝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自她晋为侧福晋后,就有资格自称一声儿臣。 “起来吧。”康熙微微一笑,晓得她来意,指了弘历道:“朕这里没什么事了,将他带走吧,后日再送来就是了。” “是。”凌若轻巧的答应一声后,从随她一道入宫的水秀手中取过食盒,取出一蛊用薄棉套子包着的瓷蛊道:“儿臣上次来的时候,听到皇上有几声咳嗽,猜测着应是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自作主张炖了汤来,希望对皇上的咳嗽有所帮助。” 康熙晓得她带来的必是数年前在畅春园是喝到过专治咳嗽的偏方,原本前几年咳嗽已经不怎么犯了,但今年不知怎么一回事,自入秋后又开始频频咳嗽,实在难受;这两天正念着凌若那个偏方,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她已经炖好了送过来,也算有心了。 在康熙颔首后,?若将瓷盅递给弘历,吩咐道:“快给皇爷爷拿过去。” “嗯。”弘历乖巧地答应一声,捧了瓷盅过去,在迈着小腿蹬上台阶后,并没有直接将瓷盅往书案上放去,而是对李德全客气地道:“李公公,替我拿只碗与勺子来可好?” 康熙猜到了他的心思,眼中笑意点点,抚着弘历的头道:“皇爷爷自己会喝,赶紧随你额娘回去吧。” “弘历怕皇爷爷忘了。”弘历不肯,执意让李德全去拿碗,康熙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在李德全拿了一只绘有锦鲤戏水图的彩碗过来后,弘历从瓷盅中仔细舀出一碗颜色透明的汤水来,正要递给康熙忽地想起什么,自己舀了一口试过温度后方才恭谨地递到康熙面前,脆声道:“皇爷爷喝汤。” 弘历的乖巧懂事令康熙欣慰不已,含笑接过温热的汤水当着弘历面徐徐喝着。 看到康熙拿碗的是左手,凌若微觉奇怪,康熙并不是左撇子,往常拿东西都习惯用右手,怎么这一次改用左手,再仔细一瞧,发现他右手一直垂在身侧,瞧起来不太自然。 待得康熙将汤水喝尽后,凌若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的右手没什么事吧?” 康熙放下已经空了的碗,右手动了一下,似想抬起来,但终还是放弃了,涩笑道:“有几日了,这右手一直使不上劲,连字也写不了,只能用左手代替。” “太医怎么说?”凌若关切地问道。 “太医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针炙了几日倒是好些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使不上力气。”说到这里康熙重重叹了口气道:“年纪大了总是这样的,时不时会有些莫明其妙的毛病出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此时的康熙与凌若第一次见面时,确是苍老了许多,身形也更渐清瘦,十二年的岁月流逝,终是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情的痕迹。 何况这些年来,皇子之间各种倾轧斗争从未停止过,大皇子、二皇子、十三皇子,先后被废被圈禁,康熙虽然事后从来不提,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去想,那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二皇子胤礽更曾寄予他厚望。 他还活着,可是那些亲生儿子却一个个只盯着他座下那张龙椅。亲情,在天家变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凌若与弘历没有矫揉造作的关切才显得弥足珍贵。 康熙握有整个天下,是九五至尊,但他依然可悲…… 凌若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许久方才道:“皇阿玛当要放开怀抱,如此病痛才不会久缠于皇阿玛之身。” “放开怀抱……”康熙的神色有些发怔,然下一刻已失笑摇头,“此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你快些带弘历回去吧。” “妾身告退。”见熙不愿再说下去,凌若只得牵过走到她身边的弘历叩首离开南书房。 在回府的路上,弘历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桂花酥糖,他献宝似地递到凌若嘴边,弯眼道:“额娘吃糖。” 弘历是懂事的,才五岁就知道关心康熙的身体,将好东西留着给额娘吃。凌若含了一颗在嘴里,感觉甜意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间,她此生最大的成就或许就是生了这么一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 “哪里来的糖?”凌若随口问道。 等凌若吃了之后,弘历才捡了一颗放在嘴里,细细品了一下他最喜欢的甜味后道:“昨日在御花园玩耍的时候碰到静嫔娘娘,是她给儿子吃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聪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静嫔――听得这两字凌若微微一惊,复问道:“她与你还说了什么?” 弘历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只是问了儿子几句额娘的情况,还说额娘这些日子都没去她那里坐坐,甚是想念。” “那弘历是怎么回答的?”石秋瓷的背叛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凌若心里,日复一日,被迫接受却永远都不会习惯这种感觉。所以,这两年她虽常出入宫禁,去石秋瓷的地方却不多,反倒是常去方怜儿处。可是眼下弘历的话却提醒了她,自己这样下意识的疏远迟早会令石秋瓷感觉到异样,也许这一次,她就是借着弘历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康熙五十二年时,石秋瓷生下皇二十三子,取名胤祁,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再得到更高的晋封,不论是德妃还是宜妃,都不愿再有人与她们平起平坐。 在康熙五十五年初时,方怜儿与生下皇子的知县王氏之女一道晋升为嫔,如今也是一宫之主了。杭州的那番经历令她一夜之间成熟,再加上选透前凌若的劝告,这五年来,方怜儿在宫中小心谨慎,虽说不上步步为营,却也不曾吃过大亏,再加上她以一片赤子之心待康熙,没有太多算计经营,康熙凡有病痛,皆侍奉榻前,使得康熙格外怜惜于她,即便没有子嗣也给了她与有皇子的妃嫔并列的荣耀,令无数女子望而不及。 弘历舔了舔嘴角的糖渍后仰头道:“儿子说额娘心里一直记着娘娘,只是这些天舅母要生孩子,额娘忙着要给她备礼,所以无瑕来看望娘娘。额娘,弘历说的对不对?” “弘历真乖。”弘历的回答令凌若心中一定,她虽然不曾在弘历面前透露过对石秋瓷的厌恶,但还是怕弘历年幼无知,说出什么不该的话来,所幸弘历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已经晓得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昔年荣禄因为江氏一事与家人闹翻,后来凌若给他做主,在京中寻了一户身家清白的,让江氏认做父母,说来也巧,那户人家竟也姓江,倒是不用改姓了。那户人家只得三个儿子,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侍奉膝下,如今江氏的出现令得他们老怀安慰,待江氏犹如亲女一般。 凌柱原本是怕江氏出身不正会影响儿子仕途才迟迟不肯答应,其实对江氏并没有太大恶感,如今江氏犹如重生,又有凌若在一旁劝解,也就默许了,在康熙五十一年时,荣禄郑重其事娶其为正妻。 江氏入门后,对夫君关怀体贴,对公婆孝顺恭敬,几年下来,凌柱夫妇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由衷地接纳了她。 夫妻恩爱四年后,江氏终于有了身孕,合家欢喜不已,盼着她能生一个大胖小子,如此凌家也好有后。 凌若得知后也是替大哥大嫂高兴,估摸着江氏临盆就在这几天后,她便着手置礼准备到时候送去。 “额娘,你不喜欢静嫔娘娘吗?”弘历将油纸重新包好后,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倒令凌若不知道怎么回答,抚着脸道:“弘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每次说起静嫔娘娘,额娘都会犹豫一下,而且您去咸福宫时,比去翊坤宫要拘谨许多。”翊坤宫是方怜儿晋为熙嫔后居住的宫殿,弘历虽然只有五岁,但心智却比一般同龄孩子成熟许多,又有敏锐的观察力,连这一点细微的区别都能够留意到,甚至胜过大人。 凌若抚着弘历梳得整整齐齐的辫子沉吟不语,她并不准备将自己与石秋瓷的恩怨告诉弘历,他还太小,哪怕再聪明依然改变不了是一个孩子的事实,虽然身为王府阿哥往后必定少不了勾心斗角,兄弟争权的时候,但那是往后的事,如今她想尽量让弘历过得开心些。 许久,她想好了说辞,婉转道:“额娘不是不喜欢静嫔,只是她是你皇爷爷的妃子,又是二十三阿哥的亲额娘,在她面前不可太过随便。不止额娘如此,往后弘历见了静嫔娘娘也要规规矩矩的知道吗?” “嗯。”弘历乖巧地点头,旋即又疑惑地道:“可是额娘在熙嫔娘娘面前,并不见太过拘谨啊,她不也是皇爷爷的妃子吗?” 对于弘历这种追根究底的问法,凌若一阵头疼,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应付道:“熙嫔娘娘性子活泼好动,所以与她处着相对自在些,弘历不也更喜欢去翊坤宫吗?” 对于这一点,弘历倒是深以为然,每次去熙嫔都会拿出很多好吃的给他,还会带他玩,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娘娘。 凌若想了想,在轻晃的轿子中道:“既然静嫔娘娘这般说了,那改明儿额娘送弘历入宫的时候,一道去看望一下静嫔娘娘可好?” “好!”弘历答应一声,想想又有些不放心,道:“静嫔娘娘说喜欢荷花,可如今荷花都谢了,儿子明日给静嫔娘娘画幅荷花送去,让她也高兴高兴,这样娘娘就不会怪额娘这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凌若笑抚着弘历没有说话,这个儿子聪慧近妖,却又极其孝顺,从出生那一日起,就没有让自己操过半点心。拥有弘历,实在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 坐得久了,又兼轿子摇摇晃晃催眠一般,天未亮就起来的弘历不由得有些犯困,倚在凌若身上打盹,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感觉轿子停下了,揉了揉眼睛直起身道:“额娘,到家了吗?” 凌若捡起没落的桃红色披风重新覆在他身上,轻言道:“嗯,到了,弘历若是觉得困就再睡一会儿,额娘抱你下去。” “不用。”弘历用力在自己脸颊上拍了几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不等凌若再说什么,先一步从轿凳上跳下,借着水秀掀开的帘子跑了出去。 凌若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抱他,五岁的弘历已经有近四十斤,上次也是这样睡着,偏生中途抬轿的轿夫又扭伤了脚,抬不了轿子,她与水秀两人就换手抱着弘历一路走回雍王府,接着两日里,她与水秀都酸得抬不起手,从那以后,弘历就再没有让自己抱过,不管怎么打盹,等轿子落地时必定会醒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李卫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早早等候在府外的水月走上来扶凌若下轿,仔细看了会发现她双唇抿在一起微微上翘,带着掩之不住的笑意,一旁打轿帘的水秀也是相同的表情,至于一早跑到外面的弘历则不知为何发出一声欢呼。 细致若柳叶的双眉轻轻一蹙,奇道:“怎么了?” “主子您看了就知道。”水月刻意卖了个关子。 “你这丫头。”凌若轻斥一声,扶着她的手下了轿子,刚站稳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的情况,就见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衣的男人大步走到自己跟前,拍袖跪地朗声道:“奴才李卫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李卫?凌若倏然一惊旋即化为重重喜悦,定睛看去,果然是一年未见的李卫,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那副含笑的样子,连忙亲自扶起他道:“快起来,何时回来的?” 李卫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奴才刚到京城没多久,想着给主子来请安,哪知王府的人说主子去接历阿哥了,奴才便在这里等主子回来。” 凌若点点头,朝四周看一眼,并不见轿子或马车,倒是有一个女人牵着男孩儿站在不远处,神色有些局促,弘历正好奇地打量着比他还小一些的男孩儿,料想应该是李卫信中提到的妻儿,李卫在江阴县上任后没多久在凌若的催促下讨了房媳妇,第二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你们怎么过来的,轿子呢?” 李卫嘿嘿一笑没有答话,倒是水秀在一旁抿嘴道:“回主子的话,李卫原本是雇了轿子来的,不过他说自己是是王府出去的下人,若是大摇大摆地乘着轿子到王府门口,岂非对王爷和主子的不敬,是以在前街就下了轿,一路走到这里。” 凌若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以前倒没看出你这人这么迂腐来,从前街到这里少说也得走上大半个时辰,你一人倒是算了,可你妻子与孩子呢,可不是要累到他们吗?” “主子放心,小翠做惯了农活家务,这些路累不着她,虎子有奴才和小翠抱着更是不打紧。”他一边说着一边催促女人与孩子上来见礼。 不等他们跪倒,凌若已扶住含笑道:“李卫名义上是我奴才,但在我心里却是拿他当家人看待,自家人不必行这些个虚礼。” 小翠见跪不下去,只得拉着虎子福了一福道:“多谢福晋。” 弘历悄悄走到李卫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小声而兴奋地道:“李叔,待会儿给我讲讲你判的案子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李卫至至多一年来王府一次,往常更多的是书信来往,但弘历与李卫就是极为亲近投缘,这一点甚至胜过整日见面的小路子。尤其是自弘历懂事后,每次见到李卫都让他给自己讲任县丞乃至县令时遇到的各种奇难案件,每一次都听得津津有味,而那时他才不过三岁而已,当时李卫还怕自己说的案子他听不懂,尽量捡了简单的话语来讲,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多余了,弘历的理解能力很好,即便偶尔有听不懂的也会立刻问他。 对他的称呼,李卫受宠若惊,“奴才说过许多次了,历阿哥唤奴才名字就是,李叔二字奴才实在担当不起。” “无妨,他喜欢叫就让他叫着吧,你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没什么担不担得起。”凌若笑言了一句又道:“好了,都别杵在外头了,进去再说。” 凌若刚要迈步,李卫已经过来扶住她的手,自然的像还在王府里当差一样,“奴才扶主子进去。” 他的这份心意与忠诚令凌若很是感动,手却是收了回来,“都说了你是朝廷命官,就得有朝官的样子;哪还能像以前一样侍候我这个旧主,可是没个样子。” “莫说奴才现在只是个县令,就算将来做了知府、巡抚乃至总督,那也是主子的奴才,没有主子,就没有奴才今日,能侍候主子那是奴才几世修来福份。”李卫很坚决,手一直伸在半空中不曾收回。 小翠是第一次见凌若,难免有些紧张拘谨,但在这一刻也忍不住插话道:“启禀主子,奴婢自从跟了李卫之后,他就一直在奴婢面前念主子的好,总盼着能够有机会侍候主子。” 凌若眼眶微红,无奈地摇摇头,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的手轻轻搭上了李卫的手背,就像以前在王府中一样。 李卫很激动,身子微颤着扶着凌若进去,一直到净思居方才放下,凌若转身坐下后,看到李卫一家还站在那里,示意水秀去端了绣墩来,摆手道:“走了一路也累了,都坐下吧。” “奴才们没事,站着就是了。”李卫这般说道。 不等凌若开口,弘历已笑嘻嘻地道:“李叔,既然额娘是你主子,那你就该听额娘的话才对,否则可就是不敬了哦。” 李卫没想到弘历会给自己扣这么一顶大帽子,只得斜签了身子坐下,小翠也是一般,至于还有些懵懂的虎子,早被弘历拉到身边一道坐,不时将摆上紫檀几的点心递给虎子让他尝尝。 李卫接过一个面生侍女递来的茶好奇地问水秀道:“这些是新来的下人吗?” “嗯,你们走后,陈庶又背叛主子被打死了,净思居缺人手,便让高管家抽调了几个过来,留意了一阵子,倒还老实。”有了陈庶的前车之鉴,他们择起人来自然更加小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在这王府中,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不声不响在背后捅刀子。 凌若啜了一口清香四泽的茶对李卫道:“这次来准备待几日再走?” “奴才这次是回京述职的,怕是要多呆些时日,也不晓得吏部考绩之后会让奴才留任还是怎么的。”吏部考绩李卫倒是不太担心,这些年他在江阴县的政绩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江阴县原本有流盗作乱,抢粮食夺女人,令百姓苦不堪言,但他们每次做完之后就躲到深山之中,极难抓捕,反而折了不少人手,于是此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只是此患不除,江阴县就永无宁日。李卫任县丞后就曾向当时的县令献计再行抓捕,但时任县令的孙大人是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再加上任期又快要满了,他怕再闹出事来会影响自己仕途,是以拒绝了李卫的提议,左右这些流盗早几任县令在的时候就有了,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请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一直拖到他离任,李卫出任县令一职,在经过周密的计较后,一鼓作气将那么做乱多年的流盗剿灭,使得百姓额手称庆,担惊受怕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安心睡个觉了,不必再担心半夜会有人提刀冲进来。之后,李卫深入了解民情体会百姓疾苦,断案公正清廉,从不刮民脂民膏,三年下来,百姓皆传其青天美名。 “那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心思?” “奴才倒想着留在京城,也好经常来给王爷和主子请安,只是这事儿不是奴才能说了算的,朝廷委派到哪里奴才便得去哪里,纵然是蛮荒之地也得去啊。”最后一句,李卫带了些玩笑的意味,不过倒也是真实,君令不可违,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得遵照朝廷的命令办差,违逆不得。 凌若想一想道:“等王爷回府后,你过去给王爷请个安,若是王爷问起,就提一提此事,若王爷肯帮你打声招呼,事儿会好办许多。” “请安是自然,只是奴才这点小事不敢劳烦王爷。”李卫如是说道。 彼时,有侍女端了时令的水果进来,是龙眼与葡萄,堆成尖塔形,旁边各放了几枝银签子。 虎子还是小孩子,看到有水果吃,黑亮的大眼睛顿时放光,不过他也晓得这里不是自己家中,不好随意去拿,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小翠。 小翠犹豫了一下朝他摇摇头,虎子失望不已,低下头把玩着自己刚剪干净指甲的小指。 凌若看到他这模样哪有不晓得的理,拿银签子签了一个葡萄递到虎子手里,“来,多吃些,在姨娘这里不用客气。” 虎子虽然很想吃,但看到李卫的目光,小手紧紧缩在衣袖中不敢接,李卫跟着道:“主子,您自个儿吃就行,这些水果奴才在江阴时常买来吃。” 凌若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出去几年别的本事没长进,这撒谎的本事倒是渐长,你俸禄多少我会不晓得吗?衙门要开支,师爷要请,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去买这些东西,除非学那些心黑的,昧着良心去搜刮民脂民膏。” 李卫一张脸被说得通红,低了头不敢回嘴,凌若看了他一眼,话语一顿,继而带上了几分怜惜:“还有,你离开不过五六年,不是五六十年,我眼可没花,瞧瞧你们身上的衣服,哪一件件不是洗的发旧褪色,虎子裤腿上甚至都打着补子呢,若是不说,没人会相信你是朝廷委派的七品县官。” 小翠见李卫被斥得不敢吭声,有些心疼他,鼓了勇气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其实银子每月还有剩下那么些,不过李卫和奴婢都觉得衣裳干净整洁能穿就行,又不丢人现眼,没必要去浪费那银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凌若摇摇头,看李卫夫妇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去花那个钱的,干脆转头道:“水月,明儿个将缝衣的师傅请来,再将上次熙嫔送来的料子挑几匹适用的出来,不够的再从库房拿,让师傅给他们三人量身制衣。”说完怕水月不清楚又补充道:“四季的衣裳各做几套,虎子的要留点宽松,备着他长高。” 李卫听得连连摆手,“主子当真不用,奴才们又不是没衣裳穿,那些个料子还是主子穿着自己穿吧。” “我一个人能穿得了多少。行了,就这么办吧。”凌若挥手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至于虎子,在看到李卫点头后,高兴地从凌若手中葡萄,正要凑到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开牙齿已经长齐了的小嘴脆生生道:“谢谢姨娘。” “什么姨娘,得叫主子!”李卫赶紧纠正他的话。 “无妨,是我让他叫的,姨娘听着更亲切些。”凌若不以为然地道,虎子就像他名字一样长得虎头虎脑,让人一瞧就喜欢,看着他将葡萄塞进嘴里后,凌若摸了他的头笑问道:“甜吗?” “嗯,好甜!”虎子嘴里塞着葡萄,腮帮子鼓鼓的有些说不清楚,只是用力点头,生怕凌若不知道。 “喜欢就多吃一些。”她话音刚落,旁边弘历已经剥好了一个龙眼递到虎子面前,“给你。” 相对于凌若,虎子更容易接受年纪相仿的弘历,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接过他递来的龙眼,“谢谢历阿哥。” 说话间,安儿进来福了一福道:“主子,王爷已经回府了,此刻正在书房。” 不等凌若开口,李卫已起身道:“那奴才这就去给王爷请安。” 凌若颔首道:“去吧,该提的就提,不必太过拘束,你能有出息王爷也高兴;待请过安之后再来我这里一道用膳,我让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 李卫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到了书房外,来福进去通禀后,示意他进来。李卫整一整衣衫,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方才举步入内,一路低头盯着自己前后交替的脚尖,待到了书房正中后一拍袖子,朝端坐在桌案后的胤禛叩头,“奴才李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书,抬眼打量了李卫一眼后淡淡道:“何时回的京?” “回王爷的话,今日刚刚到,一回京就来给王爷与主子请安了。”李卫说的都是实话,刚到京城仅仅来得及寻客栈放下行李,连歇都没歇一下。 李卫这番话令胤禛冷峻的面色缓和不少,“去过你主子那里了?” “是,之前王爷不在,所以奴才先去给主子请安。”李卫如实答道。 “嗯,我看过你的案卷,这些年在江阴做的不错,很给你主子长脸,不妄她对你这般看重。” 李卫赶紧回道:“奴才能有今日全赖王爷与主子的悉心栽培,奴才纵万死亦难报其一。” “我与你主子给你的只是一个机会,能否把握住是你自己的本事。”胤禛随手合上摊在桌上的书,却是一本,“这么说来,吏部那边还没去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报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李卫走后没多久,安儿满面喜色地走了进来,朝凌若福一福道:“主子,凌府派人来,说要见主子。” 凌若眉目一抬,颇有几分意外,没等她说话,正在掌灯的水秀突然轻呼一声,却是插在纯铜鎏金雕双鹤的烛台上的红烛在点燃时,突然“哔剥”“哔剥”爆出好几朵灯花来。 小翠在一旁笑道:“在奴婢家乡那里,爆灯花可就意味着喜事要到了,不晓得主子这里会是什么喜事。” “这种事不过是说说罢了,哪能当真。”凌若随口说了一句后对安儿道:“去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底碎花衣裙,肤色黝黑的中年妇人挎着一篮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她倒也晓得规矩,一进来便放下篮子磕了个头,嘴里道:“奴妇白珠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 安儿见她人长的那么黑,偏偏还叫白珠,一点也不相衬,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直到凌若回头睨了她一眼,方才勉强忍住笑意,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 凌若收回目光,示意白珠起身后道:“是谁让你过来的,又有何事?” 白珠一听这话,忙道:“回福晋的话,奴妇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来给福晋报喜的。昨儿个夜里,大少夫人开始腹痛不止,到了今儿个末时,生下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哥儿来,母子尽皆平安。” “嫂嫂生了?”凌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因为按着之前的日子算,江氏至少还要十来天才到临盆之期。 “是啊,谁也没想到大少夫人会突然提前生产,不过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哥儿一切都好,并没有因提前出世而有什么影响。”回答了一句后,白珠掀开覆在竹篮上的布,露出里面一篮的红蛋来,“夫人着奴妇将这些红蛋拿来给主子。” 这是流传下来的老习俗了,凡是生子的家中,都是煮一锅子鸡蛋,然后涂成红色,分送给各处亲戚近邻,讨个吉利。 在着安儿接过那篮子红蛋后,凌若对水秀道:“去将我给嫂嫂与侄儿备下的礼拿来。” 水秀答应一声,携了水月一道离去,再进来时,她们手中已经各捧了几个锦盒,凌若指了指那些个锦盒对白珠道:“你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今儿个天色已晚,明日待我回了王爷后,再去府中看望。” 白珠答应一声,接过这一个个或重或轻的锦盒,在离开前,水秀还往她袖中塞了一锭十两重的小元宝,喜得她眉开眼笑,连连答谢。 “主子待家人真好。”看着白珠离去的身影,小翠突然有些羡慕的道,以凌若今时今日的身份,能让她拿出手的东西,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能成为一家人,不知是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缘份,好一些是应该的。”凌若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忽又有些好奇地道:“对了,小翠,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奴婢母亲几年前就因病过世了,如今只有老父与一个弟弟,弟弟如今也有十五岁了,随父亲一道学着打铁,父亲说再过个两年,就给弟弟寻一房媳妇。”说到家人,小翠话比刚才多了一些,絮絮地又说了一些以前在家中的趣事。 凌若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待她停下后方道:“我听你说话,仿佛读过书?” 小翠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以前看到别人读书识字很羡慕,便跑到私塾外面偷听,所以勉强认得几个字。” 凌若点点头,像小翠这样寻常人家的女子,能识字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虽说读书应试方可出人头地,但那是对男子而言。在世人眼中女子识不识字根本不打紧,左右是要嫁人的,上私塾还得花钱;所以即使是富户人家,也多有不识字的姑娘。 “额娘,以后让虎子跟着我读书吧。”弘历忽然插嘴,眼里带着几分渴求,他虽然有两个哥哥,但彼此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亲近,这几年来,弘历一直比较孤单,虽然他很懂事,从来不提这些,但心里总盼着能有年纪相同的小伙伴,而虎子只比他小了两岁,又是李卫的儿子,自然格外亲切。 凌若闻言还真是颇有几分意动,不过旋即又道:“那得看你李叔是留京与否,若是不留京,那虎子可得跟着爹娘回去,哪能待在这里陪你读书,何况你自己也是要入宫随你皇爷爷读书,这宫里虎子可跟不进去。” 弘历想想也是,逐不再多言,但私心里还是盼着李卫这一次能留在京城,即使不能一起读书,好歹也能经常与虎子见面。 “主子,菜已经做好了,厨房来问说是现在就上桌吗?”小路子进来问道。 凌若闻言道:“都端上来吧,先拿银盖子覆着,等李卫来了再一道用膳。” 听到这话,小翠忙摆手道:“主子,不必等李卫,您先用着就是了。” 看着鱼贯而入的人影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桌,凌若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这顿饭是为替你们接风洗尘而设,哪有说我一人先用的理,再说我此刻也不饿。” 在凌若的坚持下,所有菜肴都被覆上了银盖子,等李卫从胤禛那里回来再开席。为怕他们等的无聊,水秀端了瓜子上来,好让她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虎子,这是什么?”弘历对瓜子不感兴趣,倒是对虎子无意中拿出来的一根长方形的竹片和一根竹棍好奇地紧,在那竹片中央还钻了一个小洞,大小倒与那竹棍粗细相同。 见他感兴趣,虎子连忙献宝一样地解释道:“这个转起来会飞的。” 能飞?弘历虽然没说话,但虎子明显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之意,这下子可是急了,连葡萄也不吃了,拿着那两件东西就从椅中跳下来道:“历阿哥要是不相信,我转给你看。” “好啊,咱们到外面去。”弘历始终还是小孩子心性,在征求了凌若同意事,拉着虎子跑到院中,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所幸院中已经四处升灯,倒也明亮。 虎子站在院中,将竹片插在竹棍上,然后双掌用力一搓,在竹棍的快速旋转,打磨得极为轻薄的竹片一下子飞了起来,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 弘历没想到这样简单的一转,真的可以令竹片飞起来,兴奋地接过虎子手里的竹棍,又捡起竹片放在上面,然后学着虎子的样用力一搓,果然竹片再一次飞起,在空中盘旋了好一阵子才落下。 “真好玩。”弘历开心地拍着手,不断重复着捡起再飞起的动作,每次竹片飞到空中时,都会惹来他欢悦的笑声。 凌若默然看着院中的弘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五岁的孩童,笑闹无忌。 【作者题外话】:晚上暂时先更一章,有一部分内容拉在办公室电脑上忘记拷回来的,只能等我去上班了再更,大概九点左右,最近睡眠严重不足,记忆力下降,唉,刚刚还记着的东西一转眼就忘了,真崩溃。 最近这几章都有些过渡性质,毕竟胤禛快登基了,嘿嘿。 第三百九十七章 留京与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吏部明日旬休,奴才打算后日再过去。”面对胤禛的问题,李卫想起凌若的话,抬头小心睨了胤禛一眼,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他这番举止被胤禛瞧在眼中,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李卫一眼道:“以你在江阴县的政绩,吏部考绩不成问题,还想说什么?” 见胤禛发问,李卫咬了咬道:“奴才想留在京城任职,不知可否?” “为何?”胤禛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令李卫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向自己压来,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胤禛出身天家贵为皇子,又在亲王之位上多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压得李卫撑地的双手微微发颤,强自定了神方才道:“奴才自黄河水患后就被王爷收留在府中,又得幸侍候福晋,在奴才心里,王爷和福晋既是奴才的主子也是奴才的亲人,原想着要一辈子服侍您二位,以报大恩大德,可王爷厚待,放奴才出任为官,这六年间,奴才无一日不惦念着能再回来侍候王爷与主子。” “如今,你已是朝廷命官,不再是王府的奴才。”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卫用力磕了个头,沉声道:“奴才绝不敢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房中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像是随时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许久,胤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听说,你在江阴时得罪了常州知府的小舅子,令得那位知府大人对你很不满是吗?” 李卫倏然一惊,他没想到胤禛连这事都知道,此事他甚至连在凌若面前都没有提及只言片语,以免她担心。适才之所以在胤禛面前说出要留京的话,一来确是像解释的那样,二来近一年知府因他小舅子的事,认为李卫不卖他这个上官的面子,处处寻他麻烦,令他制肘重重,难以再像从前那样如鱼得水。若再这样下去,他难有出头之日,而回京则是一条极好的出路,毕竟这里有胤禛这位亲王在。 “奴才该死!”他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皆被胤禛穿了,而胤禛又是最讨厌别人撒谎蒙混的,是以他也不否认,径直认罪。 胤禛知道那个知府,是老九的门人,也算有些能力,就是心眼小再加上极其护短,这些年闹出的事不在少数,不过他背后有胤禟,寻常没人敢动。 手指在那本春秋上轻轻敲着,一下一下,皆像擂鼓一般叩在李卫心头,他忐忑地等待着自己下一步的命运。 倏然,“叩叩”的声音为之一停,正当李卫紧张如崩弦时,胤禛的声音徐徐自头顶传来,“你若要留京也非不可,最近刑部员外郎有一个缺,不过我更属意你再历练个几年。至于常州知府,我翻过他的档案,在任上也有七八年了,也该是时候挪一挪了。” 虽然胤禛不管着吏部,但他是什么身份,说出来的话即便是张廷玉也要掂量掂量,何况只是平调一个人,实不算什么大事。 “奴才遵命。”尽管没有达成目的,但移掉头上一座大山还是令李卫心里一松,赶紧磕头答应,然胤禛的话还没完,“好生做事,如果三年后吏部考核还是优异的话,那你就回京来吧。” “多谢王爷。”这一次李卫是彻底放心了,他就是再笨也听得出胤禛这是在为他打算,京中虽好,但六七品官员在京中一抓一大把,可说是过江之鲫;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多补一个六品官职,想一步步晋上去太难,也许熬到六七十岁也不过一个四五品官员,但是若在外面多加历练,有了一定的功绩,再调到京里,那机会就大上许多。 胤禛不是不肯提拔他,而是希望他能够走得更稳,将来拓展的余地也更大。 从房出来,已是近午时分,李卫赶到净思居时,桌上已满满摆了一桌用银盖子盖起来的菜肴,而凌若正在与小翠闲聊,旁边弘历不时将一颗葡萄或龙眼剥好了递给虎子,宛然一个哥哥的样子。 到李卫进来,凌若起身笑道:“好了,人都齐了,开席吧。” 随着她的话,立时有下人进来揭起覆在菜肴上用来保温的银盖子,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令人食欲大动,年幼的虎子都是按捺不住,在那里不住地咽着口水。 等所有人都落坐后,凌若执起倒满的酒杯,对李卫夫妇道:“你们成婚时,我这个主子远在京城不能前来恭贺,如今便借此酒祝你们夫妻鹣蝶情深,白头到老。” “多谢主子。”在与凌若执杯相碰饮尽后,李卫拿过酒壶替凌若及自己、小翠三人倒满后亦道:“奴才也祝主子与历阿哥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好。”随着这个字,凌若将重新续满的酒一饮而尽,弘历亦是端了倒有新鲜葡萄榨出来的汁朗声道:“谢谢李叔。” 如此相互敬过之后,才开始举起筷箸挟菜,弘历挟过一只从中剖开后烤得金黄的大虾放到虎子碗里,宛如一个小大人般道:“给你,这虾很好吃的,虾皮记得要吐出来。” 两人都是孩子,年纪也相近,再加上弘历又懂得照顾人,虎子对他已经颇为亲近,没有了初见时的生疏,开心的答应一声后就挟了大虾大口地咬着,甘甜富有嚼劲的虾肉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饭用到一半,凌若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在京城的这几日你们就住在王府里吧。”李卫如今已经不再是下人,自不能住在净思居后院的下人房,不过王府中又岂会没有住客的厢房,着人收拾一下便可以了。 李卫知道凌若是一片好意,但府中不止凌若一位福晋,自己一家人住进来,被其他福晋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阵闲言碎语,为免给凌若带来麻烦,他拒绝道:“奴才到京城时,已经寻好了客栈,行李什么的都放在那里,就不叨扰主子了。” 凌若不以为意地道:“王府这么大,多你们几个能叨扰到哪里去,怎么着也好过住客栈,依我说,待会儿你就去把客栈退了,把行李拿过来。” 李卫这一次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论凌若怎么说就是不肯答应,最后凌若无法只得由了他去,只嘱他无事多带小翠他们来府中坐坐。 等到这顿饭吃完时,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凌若着小路子备马车送他们回客栈。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一早,在回过胤禛后,凌若带了弘历乘马车前往凌府,如今的凌府已经从京郊搬了回来,在城内置了一座两进院的宅子,从雍王府过去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k"; “主子到了。”马车停下后,小路子搬了一把木杌子放在下面,让凌若与弘历踩着下来。 弘历尚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宅子,早在他们下马车的时候,就有下人上前应门,守门的老仆听得雍王侧福晋驾到,忙不迭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后在凌若的示意下带着他们去了荣禄夫妇的居处。 彼时,富察氏正在屋中陪江氏说话,见到凌若过来,又惊又喜,正要起身见礼,凌若的手已经按在她肩上,柔声道:“这是家中,额娘不必多礼,嫂嫂也是一样。” 她的话令江氏停下了起身动作,不过还是坐上床上行了个礼,眼中隐有感激之色,江氏很清楚,自己能以江家义女的身份顺利嫁凌家,与荣禄成就百年之好,全赖这位少有谋面的小姑子从中周旋。 “姥姥!舅母!”跟在凌若后面进来的弘历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即盯着江氏身边那个被裹在襁褓中小婴儿问道:“这便是弟弟吗?他好小。” 富察氏听了在一边笑道:“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历阿哥那会儿可是比他还小一些呢。” 自己比他还小?弘历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相信,伸出小手轻轻地在婴儿脸上碰了碰,比自己肌肤还要幼滑柔嫩的触感令他很是惊奇;至于熟睡中的小婴儿仿佛感觉有人在碰他,还没有长出睫毛的眼睑动了一下。|i^ 凌若看到孩子颈上挂着长命富贵锁,正是她昨日命白珠带回来的,“孩子取名了吗?” 富察氏怜爱的看了一眼孩子道:“取了,是你父亲给取的,叫子宁。” “子宁。”凌若轻轻念了几遍微笑道:“是个好名字。对了,额娘,阿玛和大哥他们人呢?”荣祥在康熙五十二年的时候去参加武举,虽说没夺成武状元,但也名列二甲前列,已在武举之后被招入军中,走上了他一直渴望的武官之路。这些年一直在外,少有回来的时候,所以凌若并未问他。 富察氏刚要回来,帘子突然被人挑开,一抹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额娘,枸杞乌骨鸡汤炖好了呢。” 凌若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一张娇艳如桃花的脸庞随着她的转身映入眼睑,正是足足五年不曾见的伊兰。 看到凌若,伊兰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一僵,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刻遇上,一时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富察氏见状忙对凌若解释道:“忘了与你说,兰儿也来看她嫂子与侄儿。” 凌若颔首,随即垂下眼睑唤过弘历,“叫姨娘。” “姨娘。”弘历的声音令伊兰回过神来,扯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头上前几步,朝凌若欠下身去,“钮祜禄氏伊兰见过凌福晋,福晋万福。” “起来吧。”凌若淡淡说着,并没有姐妹相逢的喜悦;事实上,康熙五十年发生的那些事,早已磨尽的那些个姐妹情谊,再相见只会令彼此不自在,相信这一点伊兰也明白,所以这些年都刻意避着她,更不曾来过王府。 伊兰起身,示意跟着她进来的丫头将鸡汤放在桌上,随即对富察氏道:“额娘,嫂嫂,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走了,改明儿再来。” “不是说吃了饭再走吗?”见她要走,富察氏忙唤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伊兰脚步一滞,但也仅仅是一滞罢了,旋即以更快的速度离去,仅余下一道声音,“不了,我吃不下。” 富察氏无奈地看她的身影越离越远,继而对还站在原地的凌若嗔怪道:“你们俩始终是嫡亲姐妹,难道还真要一辈子不睬吗?” 凌若默然,许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睬总好过为敌。”是啊,即便一辈子形同陌路,也要好过姐妹相残。 富察氏晓得这个道理,可看着凌若与伊兰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生难过,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两个女儿能重修旧好。 看到富察氏这个样子,凌若始终是不忍心,取下绢子拭去富察氏不小心滑落脸颊的泪水,轻声道:“一切随缘吧,也许会有那一天。对了,额娘,伊兰在李府还好吗?” 听得凌若这么说,富察氏心中好过了许多,点一点头道:“耀光待她甚好,婆婆也是一个性子温和的,这几年倒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那便好,看来当年我替伊兰选的路并没有错。”她言,心中有几分欣慰,虽然回不到从前,但也不希望伊兰过得不好,所幸一切尚如人意。 “若儿,你有没有怪过额娘?”富察氏突然这般问,当年她为了伊兰,厚着脸皮去求凌若,甚至在一时激愤下,打了她一巴掌,虽然数年过去了,但每每想起,始终有所不安。 凌若不语,要说心中全无芥蒂,那必是骗人,可若说怪岂非伤了额娘的心。在这样的犹豫不决中,凌若突然感觉到有人牵了她的手,低头看去,却是弘历,他正仰头看着自己,目光是那样依恋,儿子对母亲无丝毫防备的依恋。 罢了,她始终是生养自己,赐自己血肉生命的额娘,该过去时就让它过去吧。 想通了这一点,凌若突然觉得无比轻松,目光亦柔和了许多,在富察氏略有些紧张的注视下说道:“怪与不怪都已经过去了,您始终是我额娘。” 凌若的话令富察氏放下了提在喉咙的心,虽然这些年凌若一直待他们极好,就连这处宅子也是凌若出银子置下的,但始终有阴影挥之不去,直至今日方才算是真正的雨过天晴。 从凌府出来已是午后,不知何时外头开始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纷纷扬扬,在登上马车后,憋了许久的弘历终于忍不住问道:“额娘,为何儿子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姨娘?” 第三百九十九章 母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晓得他是在问伊兰,不过她与伊兰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让弘历一个孩子知道,逐道:“姨娘是额娘的妹妹,只是在弘历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出嫁了,这些年不常回来,你没见过也不稀奇。|i^” 弘历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待要再问,一抬头却发现凌若已经闭上眼睛,只得咽下那份好奇,倚在凌若身边把玩起了昨日虎子离去前送给他的竹片与竹棍,听虎子说这东西叫竹蜻蜓。 回到净思居后,李卫一家都在,专门给王府中制衣的师傅正在给他们各自量身,桌上除了摆着水秀她们从库房中挑出来的料子外,还有几筐子干货,奇道:“这是哪里来的?” 李卫忙道:“主子,这是奴才特意从江阴带来的土特产,给主子尝个鲜。”昨日他们急着过来,不方便带,今日记着要来量身做衣,便顺道给拿来了。 “从江阴到这里,本就千里迢迢,再带着这么些个东西岂不是更难走,往后可是不要再带了。” “哎。”李卫答应的倒快,不过凌若却晓得他这是口应心不应,每次过来自己都要说上他一番,可来年他还是照样大包小包地带来,实在令人无奈。 等他们都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放晴,夕阳的余光将天边映染得一片通红,五彩斑谰的晚霞,似如一匹天女织就的彩锦,闪耀着万道霞光,积在地上不曾褪去的水渍也在这片霞光的斑斓生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i^”静静看着美仑美奂的霞光,凌若无端生出几许感慨来,这样的美景无疑令人心醉沉迷,只可惜,美景过后,这片天地便要限入无尽的黑暗中;再想见如此美景,便要等到明日黄昏了。 如日中天的太阳都有落下之时,那么人呢?人可以永远屹立不倒吗? 凌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唯有用力握紧现在拥有的一切,才可以活下去,保护她的孩子,保护所有她在意的人。 “主子在想什么?”水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凌若身后,将一袭天水碧色的披风覆在她身上。自从墨玉与李卫离府后,她与水月还有小路子就成了凌若身边最值得依赖的人。 凌若曾想过要放她与水月出去嫁人,但两人说什么都不肯,水月更言道,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重振**斋,如今**斋虽还不能与以前相提并论,但却在一步步靠近,这个愿望也算达成,她此生再无所求,只盼能一世服侍凌若,以报这份恩德。 “没什么,只觉今日的夕阳特别美。”凌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回到屋中,里面水月与安儿正在收拾桌子,弘历已然不在里面,一问之下方知在凌若送李卫他们出去的时候,弘历就离席去了书房。 自弘历开始识字读书之后,凌若便将西厢的库房收拾出来给弘历当书房,至于那些个东西皆锁到净思居后院平常不用的空房中去了。 弘历寻常没事便喜欢去书房里,凌若原是不在意,可一直等到戌时都不见弘历出来,往常这个时候,已是该洗漱准备睡觉了,逐端了一盏刚热好的马奶过去。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弘历正坐在书案后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因为太过认真,以至于凌若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凌若在他写字的纸上投下一片阴影,方才惊觉过来,仰头,在看清是凌若时,笑意在弘历稚嫩的脸上浮现,“额娘”。 “在练字吗?”凌若看到弘历手边放了一叠已经写满了字的宣纸。 “嗯,谢谢额娘。”弘历动了动发酸的手腕接过凌若递来的马奶,满足地啜了一口后道:“昨日答应皇爷爷会将剩下的字写完,明日就要入宫了,儿子得趁着现在有空,赶紧写完才行。”他趁着下午得空的时候已经将要给静嫔的荷花图给画出来了。 “还差多少?”凌若翻了翻弘历写好的那叠宣纸,总共有四张,上面的字虽然过于稚嫩,笔势不足,但每一笔都写得极为认真,并没有因夜色渐深而有凌乱草率之意。 弘历舔了舔嘴角的马奶渍道:“加上手里这张已经写了五张了,还差三张。” 只是这几张已经写了一个时辰,若要全写完,岂不是要到亥时?而明日是要一早就入宫的,晚不得。 “你这孩子,既然要写这么多,今儿个就不该跟我去你舅舅那里。”凌若嗔怪地道,若不是去了这一上午的时间,弘历这些字早就写好了。 “儿子想多陪额娘一会儿。”弘历的话令凌若一阵心酸,能得康熙养在身边亲自授课固然是好,可代价却是他们母子聚少离多。 想到这里,凌若心疼地道:“傻孩子,要陪额娘往后有的是机会,自是课业要紧。”她想一想道:“如今天色已晚,剩下几张不若明日再写,与你皇爷爷说一说,想来也不会怪你。” “不行,儿子已经答应皇爷爷会在今日写完,就一定要做到。皇爷爷一直教导儿子要做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弘历的表情极为认真,旋即又道:“额娘劳累一天了早些去歇息吧,儿子写完这些就去睡。” 凌若晓得这儿子虽然年纪幼小,却甚有主见,一旦他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只得摇头离去。 正当弘历喝完马奶,提笔准备写字的时候,意外看到凌若又走了进来,在她手里还拿了个绣棚,面对弘历的诧异,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额娘陪你。” 夜色,凉落如水,圆月在无声无息中攀爬到夜空正如,在群星的拱卫下洒落一地如水银辉。 虽然此刻已是入秋,不像夏时那般火热,但绣得久了,手里还是有些粘粘的,她将连着墨绿色丝线的绣花针插在绣了一半的缎子上,取下随身的帕子拭去手心粘腻的汗水。 抬眼,看到弘历在烛光下的侧脸,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三年前那个春意盎然的午后,那时弘历才两岁,因为康熙的吩咐,所以她经常会抱着弘历入宫去给康熙请安。 第四百章 偷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日,也是与平常一般去了养心殿,不想康熙正在召见方苞,此人被称为布衣宰相,虽不参政,却有议政之权,且因为他与朝中各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所以深得康熙信任。|i^ 凌若不便进去,便在李德全的引领下抱着在路上睡着的弘历至东暖阁中暂歇。凌若将弘历放到一张大椅之中后,闲着无事便看起挂在墙上的字画来,东暖阁与正殿仅一墙之隔,竟让凌若隐隐听得正殿有声音传来,不由得贴近了墙凝下神来静听。 “朕如今已经年届六十,登基也有五十余年,世祖将祖宗基业交到朕手里时,朕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守住这份基业,不让任何意图不轨的人有机会颠覆,这些年下来,总算勉强守住了这份誓言。”这是康熙的声音,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会自称朕。 “皇上冲龄即位,能有今日之功绩,实属不易,历朝历代无数帝王,能与皇上相提并论者却是不过一手之数。”这个声音凌若不认识,想来便是李德全口中那位布衣宰相。 康熙似乎笑了一声,随后道:“一手之数?你倒是实在,没像其他人那样将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停了片刻后,在重重散开的叹息声中康熙又道:“可惜人终有老去的那一天,朕也一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面对国事时,已然力不从心。” “皇上的有众多皇子,一个个皆是能吏,皇上大可将政事分交给诸皇子去做。”方苞如是说道。 “恰恰这才是最令朕难决之事,方先生,依你看来,朕该当传位于哪位皇子才好?”从墙另一头传来的这句话令凌若心骤然一紧,想不到康熙召方苞觐见竟是为了这事,虽说只是询问,但既然会问出来,就意味着他想听方苞的意见。|i^ 凌若将耳朵又贴近了墙壁几分,想将要正殿内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一些。 等了许久,才有声音传来,“此事当由皇上乾纲独断,草民不敢妄言。”此事关系到大清江山未来继承者,就是方苞也不敢妄言,一个不好便会惹来杀头大祸。 “无妨,既然让你说,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说,不管是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康熙是铁了心要听他的意见。 正殿中一直没有声音传来,凌若心中清楚,方苞的下一句话必将影响到康熙心中的储君人选,是以越发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会漏掉一个字。 “若皇上无法在几位皇子中决择,不妨观圣孙,大清一朝,若能接连有三位明君,至少可保大清百年安宁。”方苞没有具体指哪位皇子,但无疑他的话给康熙指了一条可行之路。 凌若不知道康熙心中怎么想的,因为这句话后,再没有听到康熙说话,只隐约闻得有开门的声音,想是方苞退了出去;过不多时,李德全便来告之自己可以入内。 凌若无疑是希望胤禛登基的,因为只有胤禛登基,她才有资格向石秋瓷报仇。 圣孙……她将复杂的目光转向还在熟睡中的弘历,这个孩子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资本,康熙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孙子,若他能真正入了康熙的眼缘,那么胤禛继位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 “额娘!额娘!”耳边突然传来弘历的声音,将凌若自沉思中惊醒,定晴一看,只见弘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跟前,忙抚一抚脸道:“怎么了,可有事?” “不是,是儿子的字已经都写完了,想叫额娘一道去歇息。”随即弘历又好奇地道:“额娘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儿子连着唤了好几声都没听到。” “没什么。”凌若随口答了一句后,外头传来打更的时间,“梆梆梆”连着三声,竟是已到了子时,忙打发了弘历去歇息。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弘历就已经洗漱干净,踩着鹿皮小靴来到膳厅,一进门便看到凌若坐在桌前,忙上前垂首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坐吧。”凌若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亲手盛了碗小米粥放到他面前,“这么早起来,可觉得困?” “有些困,不过还好。”弘历一边吃着小米粥一边回答。 从昨夜到现在,统共不过三个时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些时间肯定是不够睡的,难为弘历还能自己起来,凌若心疼地道:“待会儿去了你皇爷爷那里后,若是午后无事,便睡一觉知道吗?” “嗯,儿子会的,额娘不用担心。”弘历乖巧地答应着。 用过早膳后,凌若陪了弘历一道入宫,因为之前静嫔的事,所以他们先去的咸福宫,之后才到养心殿。 康熙仔细检查过弘历写的那几张纸,颇为满意,正要说话,李德全突然急急奔了进来,打了千儿道:“皇上,太后在慈仁宫晕倒了。” 李德全口中的太后,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康熙在即位后尊其为皇太后,她也是后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不过这位太后一直深居简出,甚少过问后宫之事,凌若亦从来不曾见过。 康熙大惊失色,忙问道:“太医呢,都去了吗?” “慈仁宫的宫人已经去请了,此刻应已经到了。” 李德全的话并不能令康熙安心,只见他从御案后起身,疾步往外走去,口中道:“去慈安宫。” “皇爷爷,弘历也想去看皇曾祖母。”弘历跟在康熙身后道。他在宫中三年,曾数次见过这位太后,对这位慈祥温如的曾祖母很有好感。 康熙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收回时,掠过凌若不知所措的脸庞,眸光微闪,沉声道:“你们两个都跟着来吧。” “儿臣遵命。”凌若连忙答应一声,牵了弘历的手疾步随康熙一道赶去慈仁宫,刚进宫门,便看到一群太医站在那里,个个神色凝重,不知在议论什么,容远亦在其中。 “皇上驾到!”随着李德全尖细的声音,那群太医连忙过来,不等他们行礼,康熙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后凤体如何?因何晕倒?可是得了什么急症?” 这句话问得众太医面面相觑,不敢答话,最后还是身为太医院院正的齐太医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并不曾得病,晕倒是因太后本身的气血开始衰败不足,使得凤体开始渐渐出现违和。” 【作者题外话】:胤禛登基,应该这个就会写到了。 第四百零一章 太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可有救治之法?”这才是康熙最关心的问题。 这下子连齐太医也不说话了,一众太医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个出声。 “朕在问你们话,一个个耳朵都聋了吗?”康熙喝斥,隐含了一丝怒意的目光众人头上扫过。 殿内,是死一般的静默,唯有秋风卷入,吹起帘蔓时的细微声响,怒意在康熙眸中凝聚,随之而来的还有害怕,他很清楚,若非事态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们绝不敢对自己的问话视若无睹。 许久,终有一人启声道:“回皇上的话,太后病倒是因为体内生机衰败,非疾病之累,生机一事,盛极而衰,乃自然之道,非药石人力所能干涉。纵有天才地宝,人间灵药,也只能延缓生机而不能逆转。” 说话的正是容远,他也是几位太医中较为镇定的一个。 他的话虽然委婉,但康熙怎有听不出来之理,太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虽然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必经的过程,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康熙死死盯着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太医,艰涩地道:“太后还能撑多久?” 容远咬一咬牙,如实道:“若以灵药再辅以微臣等人的医术,大约还能保太后三月的命,三月之后,回天乏术。” “饭桶!皆是一群饭桶!”他这句话让康熙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支离崩溃,急怒之下不由得指了容远等太医怒斥道:“枉朝廷养你们这么久,竟然全是一群饭桶,连太后都救治不了,养你们还有何用?” “请皇上恕罪!”以齐太医为首的一众太医均伏地请罪,战战兢兢,唯恐康熙迁怒太医院,这样的事在历朝历代并不少见,甚至先帝时亦有过一次,便是端敬皇后死之时。 康熙鼻翼微张,呼吸不断加重,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可见其内心极不平静。弘历担心地看着康熙,想要走上去,却被凌若紧紧拉住,这种时候,任谁掺合上去都可能会受到牵连,弘历也不例外。 正在这个时候,重重落地的帷帘深处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皇帝。” 这个并不响亮的声音,却令康熙浑身一震,眸中的怒意迅速散去,只剩下深深的关切,低呼一声“皇额娘”,疾步走了进去。 他脚步刚一动,守在帷帘后的宫女便一个接一个打起帷帘,露出最里面那张硬木千工床,一名发丝银白的老妇人神色恹恹的躺在上面,干瘦的手伸在半空。 “皇额娘。”康熙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那只手,声音里带着几许哽咽。 “莫难过,能活这么多年哀家已经很满足了,七十余岁啊,已经胜过许多人两世乃至三世,又得皇帝诚孝侍奉于膝下,哀家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们适才的话都被太后听在耳中,她倒甚是看得开。 “不够呢,皇额娘要长命百岁,让儿臣一直侍奉下去才好。”康熙乃天下英主,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然在生老病死面前依然无能为力。 太后赦然一笑,眼中宁静如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上天待哀家已经很厚赐了,可以一直看着皇上建功立业,时至今日,哀家死后也可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李德全已经悄悄遣了太医与一众宫人下去,除他之外便只剩下凌若与弘历还站在殿内。 康熙并不能如太后一般看开,眼里有深深的悲恸与依恋,“额娘走了,皇阿玛走了,姨娘走了,皇祖母也走了,朕只剩下皇额娘您了。” “你姨娘……”太后喃喃地说着,眸中泛起回忆之色,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但她依然清晰记得那名清丽绝美的女子,她的一生是传奇亦是一曲悲歌。 生前费尽无数心思去追逐那颗高高在上的帝王心,可先帝的心始终挂在端敬皇后身上,令她苦求不得,等她追得浑身是伤,放弃一切的时候;先帝才幡然醒悟过来,只是那时已经太晚了,佳人已经香消玉殒,只能在回忆中追寻曾经的美好;面对这个自己一手造下的孽果,先帝悲痛难忍,将皇位传给当时才八岁的玄烨,出家五台山。 在沉沉的叹息声后,太后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那个小小身影上,却是弘历,对于这个聪明伶俐的重孙,她还是很喜欢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略有些无力地招手道:“过来。” “皇曾祖母。”弘历“噔噔噔”跑到床榻前,黑白分明的眼里噙着晶亮的液体,他虽然还小,却已经知道死是恒久的离开,再不能相见。 “好孩子。”太后颔首正要说话,无意中看到跟在弘历身后的人影,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她呆若木鸡,恍恍惚惚,仿佛回到先帝还在的时候。 她……她……怎么可能…… 康熙知道她何以会如此失态,解释道:“皇额娘,她是老四的侧福晋,也是弘历的额娘,钮祜禄氏凌若。” 老四的侧福晋…… 这几个字令太后回过神来,是啊,妹妹早已不在了,如何会再出现,何况都过了五十多年,她已经这般老了,妹妹又怎可能还像从前一样青春妍丽。 “除却芳儿,她是我见过最像她的人。”这句话凌若曾从康熙口中听到,如今又从太后口中听到,却始终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那个姨娘那个她,究竟是何人;终顺治一朝,并无赫舍里氏的妃子。 “孙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吉祥。”凌若行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一直深居在后宫的太后,敬畏之中带了一丝好奇。 “平身。”太后态度异常和蔼,又仔细打量了凌若一会儿,发现她不止容貌,便是那气质亦与妹妹有几分相似,温婉清秀之下又带着几许傲骨。 太后说了几句后便精神不支,歇下时叮嘱凌若常带弘历来慈仁宫。 凌若答应,在往后的几个月里,常带弘历到慈仁宫给卧病在床的皇太后请安,每次看到她皇太后都显得很高兴,太后是一个很慈祥的人,从不曾有过半句苛责,待凌若如是,待宫人亦如是。 第四百零二章 数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每次看到凌若时,太后的心情都会特别好,凌若便趁着这个机会哄她多吃一些,若遇上天气晴朗的时候,就让人抬了太后到外头晒晒太阳,整日躺在屋内于病情并无帮助。 有太医的精心照料,有康熙与弘历等人的宽慰,太后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偶尔甚至可以下地走上几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后情况好转,可以多活数月乃至数年时,情况突然恶化,十一月,皇太后情况急转直下,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之中,少有清醒时。 康熙省疾于慈仁宫,然不论他如此殷勤细心的照顾,皇太后的病都没有丝毫起色,身子反而愈加衰败。 同月,康熙发布诏书,回顾一生,阐述为君之难;并言自今春开始有头晕之症,形渐赢瘦;特召诸子诸卿详议立储大事。 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因为立储一事,再次暗潮汹涌,且远胜之前的任何一次。 十二月,缠绵病榻数月的皇太后终于病逝,大殓之后,悲恸万分的康熙大病七十余日,脚面浮肿;病愈之后,身体愈加不堪。 其后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康熙帝于行宫训斥之,以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命诛之。 这一雷霆手段,亦令被储君之位冲昏了头脑的诸皇子心头一冷,意识到太子之位并不这么易得,稍一不甚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四阿哥胤祯,十七阿哥胤礼,除却八阿哥被康熙当众斥其不配为君者,其他这几位都有可能,其中又以十四阿哥胤祯呼声最高,颇有些像第一次废太子时的胤禩。 之后,策旺阿达布坦遣将侵扰**,杀达藏汗,囚其所立**,朝廷欲发兵剿之。废太子以矾水作书,嘱大臣普奇举己为大将军,事发,普奇获罪,胤礽亦被加重看守,不得再与外人接触。 大行皇后谥号为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翊圣章皇后,葬孝惠章皇后于孝东陵,升袝太庙,位于孝康章皇后之左,颁诏天下。 康熙五十七年,七月,修《省方盛典》。十月,命皇十四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 康熙五十八年四月,命抚远大将军胤祯驻师西宁。 康熙五十九年二月册封新胡毕勒罕为六世**喇嘛,结束了五世**喇嘛之后的**宗教领袖不宗的局面。 同月,诏抚远大将军胤祯会议明年师期,皇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为世子。 三月,年已六十七的康熙定于四月初九狞猎于木兰围场,众皇子皇孙及大内侍卫随行,包括已经九岁的弘历。 弘历自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十分兴奋,他长到现在,还从未去过木兰围场,只是听皇爷爷与阿玛说起过,如今有机会亲自去那里并且捕猎野兽,怎会不高兴。 “历阿哥,到王府了。”随着马车的停顿,弘历随身小厮青河打起了帘子道。 弘历答应一声,轻巧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摆好的木杌子根本连踩都没踩,自他年满八岁后,就坚持不再让凌若往返宫中王府接送。 弘历一路小跑到净思居,彼时春光明媚,草长莺飞,净思居里的两棵樱花树如往年一样,开出了满枝或粉或白的樱花,风拂过树梢,无数花瓣在风中旋转飘零,不时落在坐在树下秋千上的女子衣上,仿佛映在上面一般。 还有几瓣花瓣调皮地落在女子端在手中的茶盏上,在碧绿清透的茶水上激起一丝浅浅的涟漪。 “额娘!”随着弘历的声音,秋千上的女子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比樱花更娇艳的脸庞,打量着弘历,那双秋水明眸慢慢弯起,露出令百花失色的绝美笑容,柔声道:“回来了。” “嗯,儿子给额娘请安。”弘历单膝跪地行过礼后,方才走到凌若身边,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细细询问这些天来的事。 “你皇爷爷最近身子好些了吗?”凌若有些忧心地问道,上次她去宫里的时候,康熙精神并不太好,常说身子乏力得很;实际上自从太后过世时大病一场后,康熙的身子便再没有大好过。 “这些日子皇爷爷一直在吃太医开的药,倒是好些了,皇爷爷还说初九去木兰围场狩猎呢,孩儿也能去。”一说起这个来,弘历整张脸都是笑意。 知子莫若母,凌若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捏了捏他的鼻子道:“是啊是啊,你最开心了,学了这么些年的弓箭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笑语了一会儿,弘历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前日皇爷爷赐给儿子几套文房四宝,儿子想着一人也用不了这么许多,所以准备送给兄长与幼弟,额娘说可说?” “弘历有这份心,自然是好,待明天分别送去就是。”笑意浅浅浮在凌若脸上,温软如池中的春水。 这些年又有不少新人入府,春花秋兰,各有千秋,当中有两人较为受宠,一个是耿氏,乃管领耿德金之女,另一个则是武氏,为知州武国柱之女;入府之初皆为格格,不过后来耿氏生下一子,取名弘昼,排在弘历之后,耿氏亦因此被晋为庶福晋。 不过任无数青春貌美的女子来来去去,凌若始终是最受宠的那一个,胤禛待她的那种宠爱与给予年氏的盛宠不同,不炽烈但却真实。 不是没有人觊觎过凌若的位置,认为她家世不过尔尔,只是运气好生下一个儿子才能添居此位,莫不想着将她赶下此位,后来居上。 只是……连那拉氏与年氏都耐她不得,那些痴心妄想的女子又怎可能做到,临到头不过是害了自己。 夜间,胤禛来看他们母子,一道用过膳后又检查了弘历的功课,虽然这些年弘历一直在紫禁城随康熙读书,但胤禛对他的课业从没有放松过,每次回来,总要检查一遍,看他是否有所松懈。 面对他的问题,弘历尽皆对答如流,令胤禛甚为满意,论资质,弘历确实是他所有儿子中最高的那一个,弘时也好,福沛也罢,不及他良多。 第四百零三章 储君之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还有事要忙,所以胤禛不曾留下过夜,凌若坐铜镜前任由水秀将她发间的步摇珠钗一枝枝尽皆取下来。 水月打了水进来准备替她梳洗,凌若顺口问起弘历,得知他屋内尚且灯火通明,不由得奇怪,这课业是早早做完的,这么晚了怎的还不休息? 凌若心下好奇,便暂缓了梳洗,移步来到弘历房门口,轻敲了几下后,门被人打开,却是弘历,他看到凌若微微一惊,脱口道:“额娘怎得还没休息?” “你不也一样吗?”凌若笑一笑,与小时候一样牵了他的手进到屋内,只见桌上放着一张弓与一摞箭,皆比寻常的小一些,倒是适合弘历这样半大不小的孩子用,在弓旁边还有一块软巾,想是用来擦拭弓箭之用。 凌若随手拿起一枝尾上镶羽的箭,箭尖是用黑铁打造而成,锋利无比,只是手指轻轻抚过,便能感觉到一种破肤而入的利意,“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 “后日就是初九了,儿子想再检查一遍弓箭,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说到这里弘历眼里闪着希翼的光芒,“皇爷爷说了,皇孙之中得猎最多者赏黄马卦一件,儿子定要将黄马卦给赢过来。” 弘历待人素来谦和有礼,从没有仗势欺人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他内心就没有傲气。恰恰相反,九岁的弘历是最骄傲的,这份骄傲令他不愿输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比他年长许多的也同样。 箭被她轻轻放到桌上,揽过弘历的肩膀,凌若认真地道:“弘历,后日的狩猎,你可以去,但不许狩围场里的任何一只动物。” “这是为何?”弘历满面不解的看着凌若,问道:“额娘若是担心儿子会被虎豹等动物所伤,大可放心,自有大内侍卫会保护,再说儿子自己也会万分小心,绝不让额娘担心。” 凌若抚着弘历的脑袋徐徐道:“额娘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弘历越发疑惑,难道是怕自己抢了兄长们的风头,令他们脸上无光? “弘历,你与皇爷爷也学了这么久了,许多事都懂得,那额娘就考考你,四维八德是什么?” 四维八德,弘历早就学过,当下想也不想便道:“四维为:礼、义、廉、耻;八德为:忠、孝、仁、爱、礼、义、和、平。”虽然回答出了问题,但弘历还不是明白,这些与后日的狩猎有何关系。 凌若点一点头道:“人生在世,首重的便是一个德字,若德行不端,纵这人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也为人所不耻。德有各样,无处不在。就说后日之狞猎,你想想,此时正值春季,是兽类交生育下一代的时候,若你在此时大量猎杀它们,固然是随了性子,得了奖赏,可兽类却因此而不能繁衍,岂非有伤天和,也损了自己身上的德。” 弘历之前只顾想着围猎时该如何去捕杀野兽,对于这些根本是连想都没想过,如今听得凌若提及,心知确是有理。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要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看别人在那里出尽风头,心里始终有些不甘,正是这份不甘,令他迟迟没有回应凌若的话。 凌若也不催促,只静静站在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烛光前等待着弘历的答案,她相信弘历不会让她失望。 许久,弘历终是道:“儿子知道了,额娘放心,后日围场之上,儿子绝不捕杀任何一只兽类。”他是一个极孝顺的人,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听从了凌若的话。 凌若颔首,她听出了弘历心中的不甘,但这样做才是对弘历最好的,也是最能令他得康熙眼缘的。 是的,所谓的兽类交,肆意捕杀有伤天和,不过是用来应付弘历之语罢了,她真正的用意并非在此,而在于迎合圣心。 康熙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皇帝了,他老了,失去了从前的杀伐果决,那颗帝王心逐渐变得仁慈起来,特别是太后死后,这个感觉更加明显。 这样的康熙更希望他的下一任会是一个与他一般的仁慈英主,胤禛性子过于冷漠强硬,明显不是,所以凌若便在弘历身上着手。 以弘历的年纪,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在围场上得第一,与其如此,倒不若趁此机会,让弘历在康熙跟前一跃而出。 一切,就像凌若预料的那样,狩猎那日,康熙不止没有因为弘历未曾打得一只猎物而责怪于他,反而赐了他一柄青玉如意,那柄玉如意是摆在南书房中的,三阿哥曾问康熙讨要过,但康熙未曾松口,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赐给弘历。 这个究竟代表着什么,除却康熙之外没人知道,连凌若都只是暗自揣测,等待着迷底揭晓的那一日。 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三月,大学士王琰先密疏复储,后御史陶彝等十三人疏请建储,康熙不许,王琰、陶彝等人被治罪,遣往军中效力。 帝心越发难测,众皇子盯着那位皇位之余也更加小心,将一切都放到了暗地里。而随着康熙身体的衰败,帝位更替,不可置疑地被放到了第一位。 九月,康熙制定平西碑文。 十月,召抚远大将军胤祯来京。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举行千叟宴,康熙赋诗,诸臣属合,题曰《千叟宴诗》。 在千叟宴过程中,诸皇子各呈贺礼,在轮到十四阿哥胤祯时却出了意外,他原是送一只在外平乱时驯服的隼,可是在呈上殿时,活生生的隼却变成了死隼,令得千叟宴大为扫兴。胤祯亦被康熙好一阵喝骂。 千叟宴后,康熙再次患病,难以起身,对弘历的教导亦有心无力。 康熙的病缠绵许久,时好时坏,难见起色;此事令后宫前朝均是人心惶惶,皆在猜测康熙是否能熬过此次大病。 如果他一旦驾崩,而储君人选又悬而未决的话,只怕会有一场波及整个大清朝的灾难。 十月,康熙命胤禛等视察仓储。 十二月,康熙帝移驻畅春园,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此旨下达之时,在皇子百官中引起轩然大波,任谁都知道,有资格祀天的除却皇帝之外便只有未来储君,康熙此刻让胤禛恭代祀天,难道是准备将皇位传给他? 第四百零四章 病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十二月初九,畅春园 春晖堂内的厨房这些日子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挥之不去,而药味的来源便是此刻炖在炉火上的罐子,李德全的徒弟四喜一直守在药边上,任旁边人来来去去,他都没有动过半分,手里还拿着一把莆扇,在炉火不够旺的时候便煽上几下。|i^ “小春子,再添点柴火。”四喜瞅了一眼炉内正在燃烧的柴火道。 “哎。”随着这个声音,炉灶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五官瞧起来还有些稚嫩,想是年纪不大;他在扔了几块劈好的木柴后讨好地道:“喜公公,可以了吗?” 四喜点点头,再次将全副精神放到药罐上,这里面煎的药可是要给皇上喝的,容不得有一点疏忽。又守了一会儿后,估摸着差不多了,用软布裹了药罐的把手,将浓黑的药汁缓缓从药罐的嘴里倒了出来,恰巧七分满。 四喜放下药罐正要去端那只盛了药的白瓷描海棠花碗时,有一双手比他先一步端了起来,訝然抬头,却是弘历,不等他打千请安,弘历已是道:“喜公公,这药我给皇爷爷送去就是了。” 四喜连忙摆手道:“怎么敢劳烦历阿哥,还是奴才自己端去吧。”他是李德全的徒弟,自然知道康熙异常钟爱这个孙子,且四阿哥之前还恭代祀天,此刻宫里宫外都在暗传皇上是不是有意将皇位传给四阿哥,若真如此,那弘历可是未来的皇子,他巴结都来不及。 “不碍事,正巧我也要去看皇爷爷。”弘历一边说一边将药碗放在小太监端着的红漆托盘上,随后端了就往外走去,不给四喜再说下去的机会。|i^ 从厨房到春晖堂后堂并不远,不过是半柱香的路程,李德全远远看到弘历过来,忙打了个千儿道:“怎么是弘阿哥端药来,可是四喜那小崽子躲懒?”只要弘历说一个是字,他待会儿必定要狠狠教训四喜一顿。 “与喜公公无关,是我自己要端药过来,李公公,皇爷爷可在里面?”弘历不无忧心地问道。 李德全神色一黯,复又强颜道:“在里面呢,历阿哥快进去吧。” 弘历点一点头,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这里弥漫着与厨房相似的药味,一个身着明黄缂丝龙袍的老人闭目静静躺在长榻上。 尽管弘历的动作很轻,老人还是有所察觉,鼻子动了动,疲声道:“把药放下吧,朕待会儿喝。” “药要趁热喝,放凉了效果便差许多。”弘历取过长绒毯轻轻覆在康熙身上,“最近天凉,皇爷爷这样睡着不盖毯子,很容易被风寒所侵。” “怎么是你过来?”听得是弘历的声音,康熙睁开了双眼,“此刻不是应该还在太傅那里上课吗?” “太傅今日交的功课孙儿都会了,所以太傅允许孙儿早些下课。”弘历取过药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后道:“皇爷爷,孙儿服侍您喝药吧。” 康熙那双略微有些发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厌恶,摇头道:“喝了这么久都不见起色,再喝也是一样的,放下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要慢慢治才会好,急不得。”弘历将勺子又往前递了一分道:“良药苦口,孙儿相信皇爷爷的病一定会好的。” “是吗?”康熙苦笑,摇头道:“朕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弘历低头不语,肩头却在微微耸动,康熙瞥了他一眼赦然道:“怎么不说话了?” 弘历抬头,那双犹如星子的眼眸中泛着水光,哽咽道:“皇爷爷是万乘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许多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些许小病怎么可能难得倒皇爷爷,皇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弘历发自内心的关心令康熙欣慰,伸手覆在他头顶,“万乘之尊也是人,只要身在这个红尘轮回中,就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过程。” “不会的,皇爷爷一定会没事的。皇爷爷还要教孙儿读书,怎么可以有事!”这样说着,眼中的水光却凝聚成泪,滴落在药碗中,并本来就极苦的药带上了一丝涩味。 “傻孩子。”康熙能感觉到弘历的一片赤子之心,微微一笑,打量了弘历许久后,将目光转向了他在手里端了许久的药碗轻言道:“喂朕喝药吧。” 听得康熙肯喝药,弘历连忙点头,抹了眼里的泪后,一勺一勺地喂给康熙喝,他不知道这药对康熙有没有帮助,只希望康熙可以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在喝过药后,康熙问了几句弘历这些日子所学的课业,自他身子不济后,便让太傅来教弘历读书,不至于拉下了课业。 正说着话,李德全捧着一叠子奏折走了进来,“皇上,这是刚送来的折子,要不要奴才念给您听。” 入冬以后,康熙精神越发不支,一日中有半日是在昏睡,醒着的时候,也是看一会儿奏折就会觉得头晕,是以在畅春园的这些日子都是由李德全将奏折一本本念给康熙听,然后康熙再行批注。 康熙摆摆手道:“让弘历念吧。” “嗻!”李德全垂身答应,走到弘历跟前小声道:“历阿哥,将每本折子的内容捡重要的念给皇上听,那些虚的就不必念了。” 弘历答应一声,拿过放在最上面的折子,他自三岁以后就一直跟在康熙身边,对于这些以黄绫封面的奏折并不陌生,略略看了一遍以后就已经心里有数,以最简便的言语将其中所述的内容讲了出来。 饶是如此,一大堆折子亦是念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念完,康熙又在后面以朱笔加注了批复的内容。久病之中的康熙在执笔时,双手微微发颤,写出来的字迹虚浮无力,看得弘历难过不已,他不会忘记以前皇爷爷手把手教自己写字时,那双手是多么的沉稳有力。 批注完所有折子,康熙已是浑身脱力,用力喘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正替他抚胸的弘历道:“往后每日都来替皇爷爷念会儿折子。” “孙儿领命。”尽管不愿承认,弘历心中却是知道,皇爷爷这回怕是真的好不了了,每一刻的相处都弥足珍贵。 就在弘历退下后没多久,原本已经闭上双眼的康熙突然又睁了开来,对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李德全道:“去,将四阿哥召来。” 第四百零六章 利害关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迂腐!”胤祥狠声吐出这两个字来,微眯的眼睛中闪烁着令胤禛吃惊的光芒,“皇阿玛有那么多皇子,但论能力论功绩,哪个又及得上四哥你,别人不知道我却是一直看在眼中,虽说这十几年我与外界隔绝,但相信四哥会一如从前,你做了这么多,皇位却落入他人之手,试问四哥你会甘心吗?”不跳字。 胤禛被他说的心潮澎湃,确实,他从不甘心,可是若真要与他们斗,兄弟相残不说,自己在朝中几十年,因为办事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为免被人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这些年从不曾拉拢示好过哪位大臣,争夺起来,只怕赢面不大。k”; 那厢,胤祥的话还在继续,“再者言,有能力争夺皇位的就那几个人,大哥二哥就不说了,三哥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虽整日装作酷爱诗书,但那不过是用来掩饰他野心的手段罢了;老八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那是一伙的,他们与四哥斗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会放过四哥吗?特别是老十四,他好勇斗狠却又心胸狭窄,龇牙必报。”胤礼是在胤祥被圈禁后开始逐渐展露锋芒,所以胤祥对此并不清楚,也没有提及他。 胤禛万万没想到,被圈禁十余年胤祥竟然对形势还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与自己的看法不谋而合。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当下道:“十三弟,不瞒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谋逆造反是万万不行的,何况以我在朝中的势力也做不到这一步。” 胤祥摇头,“我没让四哥去走这一步,只是提醒你,皇权路上万不可有妇人之仁,该争就争,哪怕闹他个天翻地覆也不打紧。|i^”除却谋反之外,还有很多相对更简便好使的方法,譬如矫诏,这一点相信四哥也明白,不需要他说得太过直白。 “另外皇阿玛那边也该多争取才行,毕竟皇阿玛的传位才是正统。”说到此处,胤祥突然奔回屋中,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出来,展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 “这是我这些年无事时写的,都是我以前在军中使过的,有三四十个人,不过当中有些人重利,有些人是墙头草,哪边来风就往哪边倒,还有一些性子过于阴沉,皆信不得,能信的只有十几个,适才我已经拿笔圈出来了,到时候四哥尽可找这些人办事。”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可惜我被困在这里,否则能用的人会更多一些,有几个除了我之外哪个都叫不动。” 胤禛接过这张名单,肃然道:“有这些就够了,多谢十三弟,不论成败,四哥我皆会尽全力去拼搏。” 胤祥一笑道:“四哥难得来一次,陪我喝阵子酒再走。” “好。”胤禛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随胤祥一道走到里面,屋子还是从前的样子,不过因为多年不曾缮修,看起来有些陈旧,窗纸发黄,有些地方都破了,寒冬腊月的冷风不住从漏洞中吹进来,几个下人尽管穿了厚厚的棉袄在屋中,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曾生炭火。 胤禛刚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内务府是做什么吃的,窗纸破了也不来换,皇阿玛只是将你圈禁,并未削减你的用度。” “随他们去了。”胤祥不在意地挥挥手,“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内务府那帮子东西都是跟红顶白的,与他们置气不值得,” 胤禛冷哼一声不言语,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后要好好训斥那个内务府总管。 “十三爷在与谁说话,奴婢怎么好像听到了雍王爷的声音?”随着这个清脆如落珠的声音传来,一道纤秀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当她看到胤禛时,顿时呆若木鸡,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跪下泣声道:“奴婢墨玉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十余年岁月,足以令一个人的容貌改变许多,胤禛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墨玉来,直至她自报姓名方才省悟过来,对于这个待胤祥一往情深,在胤祥被圈禁后甚至甘愿抛弃一切来这里陪胤祥的女子,胤禛向来颇为喜欢,当即命她起来。在仔细打量了墨玉一眼后,发现她挽起长发改做妇人打扮,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却也更加欢喜,墨玉的出身虽说低了些,但患难见真情,她待胤祥的这份真情,足以替自己挣一个名份。 “墨玉,你去替我们炒几个菜来,再拿壶好酒来,我要与四哥把酒言欢。”胤祥笑道,胤禛的到来令他一扫心中的阴霾。 墨玉的动作很快,不消一会儿就端了三个菜上来,一盘青椒炒蛋、一盘麻婆豆腐,还有什锦一品锅。 在端酒上来的时候,墨玉不放心地叮咛道:“十三爷,你身子不好,这酒可是不能多喝了。” “我知道,小饮而已。”在墨玉退下后,胤祥给胤禛与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胤禛摩娑着圆润的杯口道:“墨玉出身是低了些,不过你既然要了她,往后就好好待她吧,否则你小嫂子也饶不了你。” “四哥放心。”胤祥沉沉叹了口气,道:“若无墨玉,只怕四哥已经看不到我了。” 即使明知道胤祥就好好在自己面前,但听到这话,胤禛心里还是极其难受,这么多兄弟,他最要好的却只有一个胤祥而已,“凡事都要看开一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胤祥苦笑一声道:“四哥你没尝过那滋味是不会明白的,坐在这里看来看去就只有这一片天空,明知道外面天大地大,可就是走不出去,憋屈的我都快发疯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兆佳氏和孩子又都没了,我感觉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全是灰白的,没有一丝色彩。那时候的我很绝望,整日都是借酒消愁,将自己不分日夜的泡在酒缸中,借此忘记蚀骨的痛若,身子就是那时候喝坏的。”他抚抚自己的脸自嘲道:“有时候照着镜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很老了。” “后来墨玉来了,她就像一道清泉,将我从深重的痛苦中慢慢解脱出来。当时我戒不掉酒,她陪着我一起熬,我都不记得自己被酒瘾逼疯时咬了她多少口,还好最终是戒掉了。”在说这句话时,胤祥很庆幸,若没有墨玉,他的人生想必到现在都是灰暗的。 第四百零六章利害关系 第四百零七章 大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就好。|i^”胤禛欣慰地点点头,失之得失,上天总是公平的,不会太过亏待了谁去。 “我现在只是担心委屈了墨玉,陪着我一起吃了十几年的苦,也不知有否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她若觉得委屈,当日就不会求了你小嫂子来。”胤禛如是说道,不过一想到胤祥至今仍要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心里仍觉极是难过。 胤祥拍拍胤禛的肩膀道:“无事的,四哥,我已经看开了,你不必为我忧心难过。”说到此处,他犹豫一道:“不过我真的很想见皇阿玛,若四哥觉得有何适的机会,便替我求一求皇阿玛。” “放心吧,我一定会求皇阿玛放你出去。”这话不止是说给胤祥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胤祥点头,在啜了一口杯里的酒后道:“不过我的事始终是次要,大位传承才是最要紧的,四哥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有我给你的那份名单也可以早早运用起来,以免到时失了先机。” 待胤禛答应后,他又问起了自己被禁这十几年所发生的事,两人一直聊到天色渐晚,才依依惜别。栓在外面的裂风看到主人出来,高兴地打了个响鼻,胤禛跨鞍上马,在无尽的夜色中回头看向灯火幽然的十三阿哥府,天很暗,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在灯光下有些扭曲的人影孤零零站在院中。 胤禛默默收回目光,双腿用力一挟,裂风如它名字一般飞驰出去,奔跑在一条条街道上,夜风不断在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胤禛盘据心头的郁结。 前路会怎样,他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对待自己,同样不知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令他厌烦至极。|i^ 十二月初十,就在胤禛回过康熙后不久,畅春园下旨召昭见隆科多,他本是孝懿仁皇后的胞弟,佟国维之子,却一直未得到重用,然在这一日却传出康熙晋其为步军统领的消息。 不论是胤禛还是胤禩,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敏锐的察觉到康熙这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胤禩已经失去皇储的资格,康熙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皇位传给他,但胤祯尚有机会,所以,以胤禩为首的八阿哥,开始积极奔走,联络朝中各大臣,为将来的大位传承做准备。 胤禛也是一样,他虽没有胤禩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但胤祥当日给他的那份名单当中有不少是丰台大营,步军衙门的人,万一真要相争起来,作用不可估量。 不止他们,许多阿哥都动了起来,争不一定会有,但不争就必然没有。 日子在严寒中一天一天逝去,很快便到了十二月二十。这些日子弘历一直在康熙跟前尽孝,少有回府之时,凌若也经常入园请安,看着康熙身子一日差过一日,暗自难过不已。 夜里,胤禛难得抽空与凌若下棋,黑白子交错的棋盘同样亦是人生纵横的轨迹,或明显或诡异,难测下一步。 “四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凌若执棋轻语,脸庞在流金般的烛光下莹然如玉,垂落鬓边的翡翠滴珠步摇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胤禛不语,与其说心不焉,倒不如说是心神不宁,康熙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许过不了几日就要到大限了,准备了这么久,也不知到时会有多少胜算。至于老十三,皇阿玛一直说时机未到,不肯释老十三出府,否则有一个可信之人商量,也不至于这般心绪不宁,他门下虽养了不少门客,可以帮着出谋划策,但又哪能与胤祥相提并论。 一步之间,赢了是天堂,输了便是地狱,万劫不复! 胤禛越想越心烦,连下棋的兴致也没了,随手将棋子往棋盘上一丢,道:“最近有太多事心烦,实难静心。” “可是因为皇阿玛的事?”在命人撤下棋盘后,凌若小心地问道。 胤禛负手起身,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哑声道:“也不晓得还有几天安生日子好过,将起,也许明日,也许后日。” 凌若走到他身后,默默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不论天堂地狱,妾身都会与四爷在一起。” 胤禛眼中有些微动容,正待转身,突然一点冰凉落在脸上,訝然抬头,借着烛光发现不知何时,夜空开始飘起茫茫细雪,康熙六十一年的雪终于开始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周庸在外面叩门道:“四爷,步军衙门来人。” 胤禛骤然一惊,不待他说话,凌若已经打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带头那位武官看到胤禛出来,跪地朗声道:“奉上喻,保护雍王爷进畅春园!” “皇上是只召见我一个还是所有阿哥?”胤禛沉声问道。 “奴才们只负责护从雍王爷,其他一概不知。”在这句话后,武官又道:“皇上有命,请王爷即刻动身。” 胤禛颔首不再言语,在回看了凌若一眼后随其大步离开,在他身后,是紧张不安的凌若,皇上突然召见,谁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胤禛回来,然后兑现自己的诺言:不论天堂地狱,都在一起! 在胤禛将要走出雍王府的时候,那拉氏等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皆走到院中,难掩忧心之意。 “王爷……”那拉氏与年氏皆是出身大家,一看到那群身着铠甲腰配长刀的兵士,就知道必是出了大事,眼里是深深的担忧与关切。不管她们彼此间有着怎么样的恩怨仇恨,待胤禛却是一样的,她们所有的一切皆寄脱于这个男人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胤禛也看到溢于言表的关切,安慰道:“没事,我去去就回。” 那拉氏晓得朝廷上的事自己插不上手,只得道:“那王爷一切小心,妾身在这里等着王爷归来。” 年氏不愿让那拉氏专美于前,亦道:“妾身也是,王爷一定要平安回来。” 胤禛点头不语,径直随着那群兵士出了王府,在去畅春园的路上,胤禛惊奇的发现,日间还一切太平的京师,此刻竟已全城戒严,整座城池看不到一个普通百姓,只有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兵士,看来皇城真的是要变天了。 第四百零八章 传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入畅春园后,立刻有扈从康熙的侍卫领了胤禛往春晖堂走,今日的畅春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比平常不知严密了多少倍,尤其是康熙居住的春晖堂,其戒备程度怕是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过。k"; 一路下来,胤禛不记得自己究竟过了多少个岗哨才到春晖堂正堂,守在里面的赫然是时任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张廷玉。他朝胤禛欠一欠身后,沉声道:“皇上就在里面,四爷赶紧进去吧。” 胤禛答应一声,转身进了内堂,里面烧了炭火,却不是很暖和,因为窗子有半扇是打开的,从窗子外面可以看到飘雪重重的夜空,雪比他来时又大了几分,如柳絮一般纷纷扬扬的从空中坠落,偶尔有那么几片飘到屋中,旋即化为雪水。 康熙静静地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看着窗外的雪夜,锦被下的身子难以看到起伏的痕迹,李德全就守在他旁边,还有弘历,红着双眼站在一旁。 尽管心中有着许多对未来的担忧,但看到康熙的这一刻,胤禛依然忍不住悲从中来,四十余年来,皇阿玛的双眼永远都是睿智清明的,在云淡风清间看清一切,容不一丝浑浊,而现在…… 再英伟的人也敌不过岁月这把利刃,胤禛越想越伤心,忍不住一声悲呼扑到床榻前,流泪道:“皇阿玛,儿臣来了,您龙体可还好?” 康熙慢慢转过头来,一丝浅淡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旋即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对弘历道:“历阿哥,皇上有话要与四阿哥说,咱们先出去罢。” 弘历亦是个晓事的,当下红着双眼点点头,随李德全一起走到外头。|i^ 待得屋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时,康熙方才轻叹了一声,虚弱地道:“老四,可知朕连夜召你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胤禛跪伏在床前,泪流不止。 康熙轻斥了一声道:“忘了朕是怎么教你们的,男儿流血不流泪,有什么好哭的,何况朕还没死呢!”不待胤禛答话,他又道:“朕在位至今六十有一年,膝下有二十多位皇子,众皇子当中朕原寄希望于胤礽,可惜他位居太子之位四十余年,却依然担不起朕的期望;老大粗鄙,老三能力不足,老八倒是有能力,可他母家出身过低,而且老八这么些年来处处学朕,却处处过犹不及,朕宽容,他比朕还要宽容,朕是以宽容治国,他却是以宽容拢络人心,第一次废胤礽时,满朝文武竟有十之**站到了他那边。”在说到这里时,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宽容,只会令吏治越加**,最终走向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他不是朕要的那个人。” 胤禛静静地听着,不敢接话,康熙在歇了一会儿又道:“老九老十便不说了,至于老十三,他是一个真性情,想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加掩饰,这样的人同样不适合为君,还剩下一个老十四与老十七,老十四犯的是与老九一样的毛病,至于老十七,他还太年轻,许多事都缺乏历练。至于你……能力有,手段也有,朕观你多年,所作所为,皆是以朝廷为先,这很好。不过同样的你也有缺点,喜怒不定,待人不够宽容,有时候易被情绪左右了判断,朝中说你是冷面王爷,也不算冤枉。” 胤禛闻言忙道:“儿臣知道自己尚且有很多不足,往后儿臣必定改掉这个缺点,请皇阿玛放心。” “那就好。”康熙欣慰地点点头,从旁边费力地摸出一幅字来,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忍字,待胤禛接过后道:“把它挂在南书房,每日都看一看,别忘了朕今日的一番话。” “皇阿玛……”胤禛愣愣地看着康熙,挂在南书房中日日相看,这代表着什么他太清楚了,皇阿玛当真要将大位传给他? “朕晚年宽容过甚,使得朝廷这些年来吏治败坏,这是朕的过,只是朕老了,无力再去纠正,只能替大清择一位铁腕皇帝,将吏治带回正道。胤禛,你千万别辜负了朕的期望!” 胤禛又是激动又是难过,用力磕了个头,泣声道:“皇阿玛放心,儿臣就算拼却这条命,也必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那就好。”康熙仿佛放下了一桩大心事,眉目松开些许,望着不断飘进屋中的雪花道:“原以为,朕已经看不到今年的雪景了,没想到上天垂怜,让朕在大限到来前再看一看冬雪纷飞的美景,此生再无遗憾。” 康熙喜欢雪,因为每次下雪都会让他想起很多事,尤其是那位抚育了自己数年的女子,她死的时候,正好也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皇阿玛不会死,不会的。”胤禛忍不住心中悲痛,大泣不止。 “痴儿,世人皆有一死,皇帝也不例外,何况朕若不死,又如何将这个皇位腾出来给你。”康熙轻笑着,并没有太多的悲恸。 “只要皇阿玛龙体康健,长命百岁,儿臣宁愿不要这个皇位。”胤禛声泪俱下,这一刻,他是真的伤心万分。 康熙摇摇头,又道:“朕已经留下遗诏,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这个张廷玉与隆科多都知道,一旦朕驾崩,他们自会去取出遗诏。至于隆科多,你也尽可信任他,虽佟国维与老八他们走的近,但隆科多倒不曾与老八有过太多牵连,他会好好辅佐你做一个英主。” “儿臣记下了。”胤禛心中感动,他知道,康熙为了这一天,必然在暗中做了很多准备,一切都只是为了保自己可以顺便继位登基。 “还有一件事。”康熙缓了缓气,突然用力抓住胤禛的肩膀,干枯的手指像要透过衣服抓进肉里去一般,“不论你那些兄弟做过什么,他们始终是你的手足至亲,答应朕,你登基后一定不可以伤他们性命,除非你希望朕死不瞑目。” 胤禛忍着肩膀的痛苦,郑重道:“儿臣答应皇阿玛,一定善待各位兄弟,绝不伤兄弟性命。” “那就好。”康熙知道这个儿子,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相反,若是老八或老十四,他们固然会答应,但一旦登上大位,还会不会守住承诺就是未知之数了,这也是他决意传位给胤禛的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弘历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好好抚育他,万不要亏待了。”康熙不放心地又叮咛了一句,说了这么久的话,康熙很累了,眸中那点光芒也愈发黯淡,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 第四百零九章 夺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李德全在外面叩门道:“皇上,诸位阿哥都到了,是否现在就让他们进来?” “都进来吧。|i^”康熙强振了精神道。 李德全答应一声,走到外头,对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胤禩等人打了个千儿道:“几位阿哥,皇上召你们进去。” 康熙的二十几个儿子,除却被圈禁的几个,还有带兵在外的胤祯及年纪太小的以外,余下的全在这里了,其中就有石秋瓷所生的皇二十三子胤祈。 “哼,终于轮到咱们了吗?”说话的是十阿哥胤?,他也同样接到康熙旨意,由步军衙门护送来畅春园,哪晓得一进来后,却得知康熙正在见胤禛,让他们一众阿哥都在外面等着。 众皇子中胤?是最瞧不惯胤禛的那一个,且又性子火爆,当年追讨欠银一事中就敢和奉了钦命皇差的胤禛对着干。当下哪里肯依,何况谁都晓得康熙这么晚召众阿哥前来,又出动了步军衙门的人,不可能是游园听戏,必然是康熙自觉大限将至,召众阿哥来议言传位一事。此等大事却独召胤禛一人,立时就嚷嚷着进去,李德全好说歹说,再加上胤禩的喝斥才让这位爷安静下来。 “行了,老十,咱们进去吧。”胤禩睨了胤?一眼,第一个走了进去,他心里同样担心,唯恐康熙将大位传予胤禛,不过较之胤?,他更沉得住气。 看到躺床上面色蜡黄的康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尽皆伏在地上,泣声唤着皇阿玛,随他们一道进来的还有弘历、张廷玉及李德全。 康熙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屋子的人,摆手让众人进来,此刻的他精神看起来似乎比刚才好一些了,但胤禛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皇阿玛他是真的走到最后一步了…… 跪在地上的胤禩不着痕迹地抬头扫过跪在最前面的胤禛,眼中有深深的忌惮与忧虑。|i^ 康熙默默扫过跪在自己面前的诸多儿子,不论好的不好的,那都是流着他血脉的儿子,这一刻,唯有深深的不舍,死别之后,可就永远都看不到了啊。 “皇爷爷!”弘历第一个忍不住,扑到康熙身上大哭不止,论感情,他与康熙是最深的,三岁之后,就几乎一直抚育在宫中,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都是康熙亲手所教,除却凌若之外,康熙就是他最亲的人,甚至还胜过胤禛三分。 康熙抚着他的头微笑道:“没什么好伤心的,皇爷爷只是去该去的地方,那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谁也不能例外。” “弘历不要皇爷爷走,弘历要皇爷爷一直活着,呜!”弘历泪流满面,悲痛万分。 “历阿哥,皇上还有话要与众阿哥说,你先别哭了啊。”李德全小声说着拉过弘历站到一边。 此时的康熙已近油尽灯枯,连眼皮子抬着都费力,但面对一众心思各异的皇子,他还是强撑了精神道:“朕已经替你们择好了一位英主,你们往后必得好生扶持于他,不得生出二心。” “儿臣们谨遵皇阿玛旨意。”在说这句话时,所有皇子的心都提了起来,究竟是谁,大清江山究竟会落在谁的手里? 胤?最是按捺不住,问道:“不知皇阿玛替儿臣们择的英主是哪位兄弟?” 康熙看了跪在榻前的胤禛,眼中有询问之意,胤禛会意,忍着心中的悲意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谨记皇阿玛的话,一刻不忘。” 康熙点头,重新看着众人,虚弱地道:“朕大行之后,由……由四阿哥……胤禛继承皇位……”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康熙缓缓闭上了眼睛,六十九年了,从呱呱坠地的婴孩到现在整整走过了六十九年的春夏秋冬。 终其一生,生母早逝,生父出家,八岁登基,一直由孝庄太皇太后抚育他成人,他在回忆幼年时曾说“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实乃人生一大憾”。 十四岁亲政后,擒鳌拜,定三蕃,复台湾,亲手奠下了大清朝兴盛的根基。论功绩,一生不输任何人。 康熙――取自万民康宁,天下熙盛。 爱新觉罗?玄烨,终其一生都在为这八个字努力,而他做到了,六十余年的统治,换来如今的天下太平。 “皇阿玛!皇阿玛!”春晖堂内响起一片哭恸之声,一个个尽皆痛哭流涕,哀恸康熙的逝去。 就在这个时候,跪在众人当中的胤?突然拨开众人膝行上前,扶在康熙的榻前流泪道:“皇阿玛,您安心地去吧,儿臣们一定会好生辅佐十四弟做一位英主。” 胤禛心中一沉,晓得胤?一伙人开始发难,当下抹了泪冷声道:“老十,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皇阿玛清清楚楚说传位给我,怎得到你嘴里就成了十四弟?” 胤?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胤禩跪的地方,旋即梗着脖子先声夺人,“该是我问四哥什么意思才对,皇阿玛尸骨未寒,你就要在这里争夺皇位,甚至不惜纂改皇阿玛遣诏,明明就是传位于十四阿哥胤祯,何时变成了四阿哥胤禛了?!” 说到这里,他还不肯罢休,起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众人道:“你们倒是说说,皇阿玛究竟是传位给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 康熙临终声,气息将竭,声音很是微弱,除却最前头的几个,后面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是以一下子众皇子间竟没人答话,倒是张廷玉道:“十阿哥,微臣听得很清楚,皇上是说传位给四阿哥……” “闭嘴!”胤?牛眼一瞪,道:“你算老几,爱新觉罗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汉人来指手画脚。” 他这番话将李德全到嘴边的话给吓了回去,连位高权重的张相都被喝斥,自己一个奴才,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只能紧紧拉了弘历在一旁。 胤禛怒目而视,未料到胤?如此颠倒黑白,生生将四阿哥改成了十四阿哥,偏生自己与胤祯名字又相近,给了他可趁之机。不过胤禛也晓得,以胤?的头脑绝对不可能在须臾之间想到这等点子,必是得自素来以心思缜密著称的老八授意。 【作者题外话】:读者qq群:27533530 第四百一十章 遗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跪在后面的胤禩趁机道:“不错,我等都听到了皇阿玛临终遗言,确实是传给十四弟。|i^” 他一出声,与他交好的九阿哥自然也跟着帮衬,言词振振,一时间倒像他们占着理一样,令那些不曾听清的阿哥摇摆不定,不晓得该听那边才是。 胤禛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同时也是暗自心寒,皇阿玛刚咽气,尸骨未寒,这群兄弟已经盘算着要夺皇位,好,真是好! 胤禩看到了胤禛掠过眼底的锋芒厉意,不过那又怎样,只要坐实了胤祯的皇位,区区一个胤禛又算得了什么,自有无数办法收拾他。 想到这里,胤禩爬到康熙跟前,用力磕了个头垂泪道:“皇阿玛放心去吧,儿臣等人必会好生辅佐十四弟,成为咱们大清的又一位英主,以慰皇阿玛在天之灵。” 胤禟在一旁假模假样劝道:“八哥莫伤心了,既然皇位已定,那咱们就赶紧迎十四皇弟回京继承皇位;同时也得赶紧将皇阿玛的遗体移入大内发丧才行。” “九弟说得对。”胤禩露出恍然之色,抹泪收了那抹哀色起身待要往外走,胤禛一下挡在他跟前冷声警告道:“八弟,为人做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胤禩微一皱眉,讽意在眼底一掠而过,口中则悲声道:“四哥这是何意,难道到了现在还想说皇阿玛传位于你吗?咱们兄弟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是传给十四弟胤祯。”说罢,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四哥,咱们都是兄弟,哪个做皇帝不是做,何必要这样腼了脸面来争抢,你这样让皇阿玛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胤禛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那样冰冷无情的眸光纵是胤禩也忍不住心头微微发颤,但无一丝后退之意,此刻一步退却,失去的不止是皇位,还有自己这群人往后的一切,只要坐实胤祯的皇位,区区一个胤禛根本不足为虑。 “我听到了!”正自僵持不下时,一个清脆的童音倏然响起,却是二十三阿哥胤礼,只见他一脸认真地道:“我刚才听到皇阿玛说了,传位给四哥,根本就不是十四哥。” 胤?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喝斥道:“你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知道什么,一边去。” 胤礼抬着头倔强地道:“我明明都听到了,就是传位给四哥。” “你再胡说!”胤?被他嚷嚷的心烦,扬了薄扇大的手,作势欲打,胤礼年纪虽小却是机灵,一个闪身躲到胤禛身后,大声道:“四哥救我!” 胤禛与胤礼并不亲近,不过这个时候胤礼能站出来替他说话,心中颇为感动,护着胤礼道:“放心,有四哥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与此同时,胤禩拉住胤?道:“老十,莫闹了,办正经事要紧。k";” 彼时,刚才被胤?喝斥过的张廷玉又道:“几位阿哥不必争执,皇上临终前已经写下遗诏,就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只要将遗诏取来自然就知道是传位于哪位阿哥,此时隆科多大人已去乾清宫取传位遗诏,还请众位阿哥稍候片刻。” 听得遗诏二字,胤禩脸色大变,若只是口头传位,那还可以指鹿为马,但若是白纸黑色写在诏书上面的,想纂改几乎是不可能,除非动用最后的手段,如此尚可能为自己几人挣上一挣。只是这手段一旦动用就不能再回头了,非生即死,他还没有做好这个决心。 胤?还在那里梗着脖子道:“皇阿玛有遗诏留下,我等怎么丝毫不知?” 张廷玉涵养功夫极佳,刚才被胤?那一阵抢白喝斥也没有动气,此刻更是淡淡睨了他一眼道:“皇上遗诏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十阿哥若有疑问,尽可等遗诏取来后辩明究竟是否皇上亲笔所书。” 一句话就将胤?给堵死在那里,憋着气胸口不住起伏,要不是旁边九哥拉着他,他非要上去揍这个老东西一顿,不过一个汉人罢了,蒙皇阿玛宠信当了大学士,就真当自己了不得了,还敢给他这个黄带子的阿哥脸色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胤禛双眉皱了又皱,看老八这帮子人怕是不肯善罢干休,卫戍京城的军队主要是步军衙门及驻扎在京城西南的丰台大营,那里有最精锐的八旗军队,驻军更多达四万余人,几乎是步军衙门的一倍还有余。 隆科多是皇阿玛指定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京师内的治安短时间可以放心,至于丰台大营,虽说老十三上次给了他一份名单,其中有几人就是丰台大营的将领,可丰台大营的提督喀什却扎扎实实是老八的人,这是一个硬茬;万一老八不顾一切指使丰台大营的人入京,单靠步军衙门是万万挡不住的,至于驻扎在各地的军队,同样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廷玉看出胤禛的忧心,将之拉到一边轻声道:“四爷不必担心,皇上生前料到会有如今的局面,是以早在四爷入园之前便让马齐带了金牌令箭去放十三爷出来。丰台大营的人大多是十三爷早前带过的将领,有他在,京城绝对乱不起来,咱们只管安心在这里等遗诏就是。” 胤禛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皇阿玛果有先见之明,晓得他驾崩之后,那些个兄弟不会甘心皇位旁落,所以在重病之中依然将一切安排妥当,好让他可以顺便登上皇位。 皇阿玛……皇阿玛……想到康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再看到静静躺在床榻上的老人,胤禛忍不住悲从中来,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皇阿玛临终前要让他一再保证不得伤害众兄弟性命,就是预见到了这一幕啊! 看到张廷玉与胤禛在那里窃窃私语,胤禩等人脸上均是不太好看,虽然有丰台大营做后盾,隆科多也与自己有所交往,来之前更是已经布下一切后手,但他们同样担心康熙会有后手布下,虎死威犹在,不到生死存亡关头,谁也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 第四百一十一章丰台大营 “八哥,他们鬼鬼祟祟在说什么呐?”胤?最是沉不住气,扯了胤禩的袖子问道。 胤禩同样好奇,不过张廷玉刻意回避,他也无法,只是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时间在铜漏声中一点一滴逝去,炭盆里的银炭已经烧得看不到一点火星,没有了用来取暖的炭,十二月的夜格寒。 “这鬼老天!”胤?嘀咕一句,将冰冷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待看到有窗子没关严,立时倒竖了眉毛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开的窗子,想把爷冻死不成?” “奴才这就去关上。”李德全惶恐地应了声,顶着不住吹进来的寒风与冷雪将窗子给关上。这窗子是康熙吩咐他开的,如今康熙刚死,这些个皇子阿哥就为了皇位闹得不可开交,真是看着都心寒。 这样想着,李德全的眼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红意,不想被胤?看到,当头就是一阵喝骂,“怎么着,爷说你几句还不行了,居然还敢给爷脸色看,不过一个奴才,还反了天了!” 胤?在胤禛和张廷玉那里受了气,正无处撒呢,现在逮着机会可是使劲的发挥,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撒在李德全头上,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够,还伸出大脚丫子用力踢在李德全身上,把已经一把年纪的李德全给狠狠踹倒在地,犹不解恨,还待要踹,一直没吭声的三阿哥胤祉道:“老十你发的是哪门子疯,又骂又踢的这是给谁看呐?” 胤?素来是个牛脾气,除了胤禩哪个人的帐都不买,当下梗了脖子顶过去道:“我就教训这个奴才了,怎么着,三哥要是不喜欢尽可不看,没人逼着你。” 胤祉被他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得拂袖不理他;这个浑老十,跟他说道理,那简单就是对牛弹琴,能把人活活气死。 又等了一会儿,连胤禩都开始不耐烦时,外头终于有脚步声传进来,这个声音令得众皇子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尽皆望着门口。不消一会儿,一身从一品武官朝服的中年男子携一身风雪寒意大步进来,正是刚刚被封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的隆科多,他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明黄色匣子,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这个匣子时均是微微一缩,或贪婪或凝重。 与此同时,同为保和殿大学士的马齐在一众步门衙门将士护卫下来到十三阿哥府,他有康熙所赐金牌令箭,无人敢挡,直入阿哥府,在看到尚未反应过来的胤祥时,高举金牌令箭大声道:“奉皇上旨意,释十三阿哥胤祥出阿哥府!” 盼了十余年,可真等于这一刻的时候,胤祥却犹在梦中,不敢相信圈禁了自己整整十余的禁足已经消弥不再;直至马齐将金牌令箭双手奉到他面前,方才惊声道:“是否皇阿玛出了什么事?” “皇上病重,已决定将大位传予四阿哥,又担心四阿哥一人势单力薄,不足以应付大位传承,所以特命老臣释十三阿哥,以助四阿哥继位登基。” 康熙病重的事胤祥早已从胤禛口中得知,虽极为惦念康熙,却还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想也不想便接过金牌令箭,对随马齐同来的那些将士肃然道:“你们,且随我去丰台大营!” 马齐既能带着步军衙门的人来,可想而知步军衙门必然是在掌控之中,如此一来,真正会威胁到四哥继位的就只有丰台大营,上次四哥便说过丰台大营如今的提督喀什是胤禩的心腹,他必须要在胤禩发难之前控制丰台大营。 这么多年,府中头一次来人,且还是这么一队将士,早有人将消息告诉后院的墨玉,她匆匆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胤祥拿了金牌令箭上马。 墨玉望着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十三爷万事小心,奴婢在这里等十三爷归来。” 胤祥点头,一挟马腹,当先从紧闭了十余年的王府大门中冲了出去,直奔驻守京城西南的丰台大营。 此时,丰台大营内亦是戒备森严,一众将士正肃容集结在里面,整装待发,这一幕令刚刚赶到的胤祥暗自心惊,老八果然是备着随时动手。 “什么人?!”胤祥刚下马就听得头上有人喝问,却是炮台上值夜的兵卒,胤祥懒得理会,把马绳一甩径直走了进去。值夜的兵卒见来人不答理自己,又问一次,还是没回音,当机立断吹响了号角,这是有敌袭进攻时的讯号,丰台大营为军防重地,凡无上令擅闯丰台大营者一律视做敌袭,杀无赦。 里面一干整装待发的将士,听得号角声均是神色一变,连正在对一众副将、参将、都司训话的喀什亦停下了声音,将目光投将大营入口处,难道有人先一步动手了? 数百名士兵手持利刃如潮水一般涌向大营入口,然片刻之后又如潮水一般退开,而且身子躬垂,带着深深的敬畏,自动让开一条路供来人进入。 “何人敢闯我丰台大营?”喀什话音刚落,脸色就蓦然一僵,虽然带头走进来的那个人模样变了许多,但就算化成灰他也照样认得出来,十三阿哥,是十三阿哥,旋即另一个疑问出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在他发愣的当口,底下那些将领已经齐齐跪地朝缓步进来的胤祥行礼,“末将等人参见十三阿哥!” 胤祥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唯一一个站在自己对面的喀什道:“喀什,好本事啊,爷管着丰台大营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小参将,如今竟然爬到了提督总军的位置,真是能耐啊。” 此时,喀什也回过神来,晓得这位爷不是个善茬,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想不到十三爷还记得末将,说来末将能有今日也是托了十三爷的洪福,却不知十三爷深夜来我丰台大营所为何事?还有,若末将没记错的话,十三爷该是被禁足在阿哥府中才是。”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丰台大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八哥,他们鬼鬼祟祟在说什么呐?”胤?最是沉不住气,扯了胤禩的袖子问道。 胤禩同样好奇,不过张廷玉刻意回避,他也无法,只是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时间在铜漏声中一点一滴逝去,炭盆里的银炭已经烧得看不到一点火星,没有了用来取暖的炭,十二月的夜格**寒。 “这鬼老天!”胤?嘀咕一句,将冰冷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待看到有窗子没关严,立时倒竖了眉毛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开的窗子,想把爷冻死不成?” “奴才这就去关上。”李德全惶恐地应了声,顶着不住吹进来的寒风与冷雪将窗子给关上。这窗子是康熙吩咐他开的,如今康熙刚死,这些个皇子阿哥就为了皇位闹得不可开交,真是看着都心寒。 这样想着,李德全的眼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红意,不想被胤?看到,当头就是一阵喝骂,“怎么着,爷说你几句还不行了,居然还敢给爷脸色看,不过一个奴才,还反了天了!” 胤?在胤禛和张廷玉那里受了气,正无处撒呢,现在逮着机会可是使劲的发挥,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撒在李德全头上,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够,还伸出大脚丫子用力踢在李德全身上,把已经一把年纪的李德全给狠狠踹倒在地,犹不解恨,还待要踹,一直没吭声的三阿哥胤祉道:“老十你发的是哪门子疯,又骂又踢的这是给谁看呐?” 胤?素来是个牛脾气,除了胤禩哪个人的帐都不买,当下梗了脖子顶过去道:“我就教训这个奴才了,怎么着,三哥要是不喜欢尽可不看,没人逼着你。” 胤祉被他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得拂袖不理他;这个浑老十,跟他说道理,那简单就是对牛弹琴,能把人活活气死。 又等了一会儿,连胤禩都开始不耐烦时,外头终于有脚步声传进来,这个声音令得众皇子皆是精神一振,目光尽皆望着门口。不消一会儿,一身从一品武官朝服的中年男子携一身风雪寒意大步进来,正是刚刚被封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的隆科多,他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明黄色匣子,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这个匣子时均是微微一缩,或贪婪或凝重。 与此同时,同为保和殿大学士的马齐在一众步门衙门将士护卫下来到十三阿哥府,他有康熙所赐金牌令箭,无人敢挡,直入阿哥府,在看到尚未反应过来的胤祥时,高举金牌令箭大声道:“奉皇上旨意,释十三阿哥胤祥出阿哥府!” 盼了十余年,可真等于这一刻的时候,胤祥却犹在梦中,不敢相信圈禁了自己整整十余的禁足已经消弥不再;直至马齐将金牌令箭双手奉到他面前,方才惊声道:“是否皇阿玛出了什么事?” “皇上病重,已决定将大位传予四阿哥,又担心四阿哥一人势单力薄,不足以应付大位传承,所以特命老臣释十三阿哥,以助四阿哥继位登基。” 康熙病重的事胤祥早已从胤禛口中得知,虽极为惦念康熙,却还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想也不想便接过金牌令箭,对随马齐同来的那些将士肃然道:“你们,且随我去丰台大营!” 马齐既能带着步军衙门的人来,可想而知步军衙门必然是在掌控之中,如此一来,真正会威胁到四哥继位的就只有丰台大营,上次四哥便说过丰台大营如今的提督喀什是胤禩的心腹,他必须要在胤禩发难之前控制丰台大营。 这么多年,府中头一次来人,且还是这么一队将士,早有人将消息告诉后院的墨玉,她匆匆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胤祥拿了金牌令箭上马。 墨玉望着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十三爷万事小心,奴婢在这里等十三爷归来。” 胤祥点头,一挟马腹,当先从紧闭了十余年的王府大门中冲了出去,直奔驻守京城西南的丰台大营。 此时,丰台大营内亦是戒备森严,一众将士正肃容集结在里面,整装待发,这一幕令刚刚赶到的胤祥暗自心惊,老八果然是备着随时动手。 “什么人?!”胤祥刚下马就听得头上有人喝问,却是炮台上值夜的兵卒,胤祥懒得理会,把马绳一甩径直走了进去。值夜的兵卒见来人不答理自己,又问一次,还是没回音,当机立断吹响了号角,这是有敌袭进攻时的讯号,丰台大营为军防重地,凡无上令擅闯丰台大营者一律视做敌袭,杀无赦。 里面一干整装待发的将士,听得号角声均是神色一变,连正在对一众副将、参将、都司训话的喀什亦停下了声音,将目光投将大营入口处,难道有人先一步动手了? 数百名士兵手持利刃如潮水一般涌向大营入口,然片刻之后又如潮水一般退开,而且身子躬垂,带着深深的敬畏,自动让开一条路供来人进入。 “何人敢闯我丰台大营?”喀什话音刚落,脸色就蓦然一僵,虽然带头走进来的那个人模样变了许多,但就算化成灰他也照样认得出来,十三阿哥,是十三阿哥,旋即另一个疑问出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在他发愣的当口,底下那些将领已经齐齐跪地朝缓步进来的胤祥行礼,“末将等人参见十三阿哥!” 胤祥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唯一一个站在自己对面的喀什道:“喀什,好本事啊,爷管着丰台大营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小参将,如今竟然爬到了提督总军的位置,真是能耐啊。” 此时,喀什也回过神来,晓得这位爷不是个善茬,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想不到十三爷还记得末将,说来末将能有今日也是托了十三爷的洪福,却不知十三爷深夜来我丰台大营所为何事?还有,若末将没记错的话,十三爷该是被禁足在阿哥府中才是。”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最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慢然道:“提督总军,呵,好生威风啊,还置问起爷来,咯什,爷就算养条狗看到主人来也会摆头叫几声,你却是比狗还不如!” 喀什自坐上这个位置后,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当下气得满面通红,粗声道:“十三爷愿意怎么说末将无权干涉,不过今日之事,末将一定会如实上报朝廷。” “无所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请你这位提督总军看样东西。”胤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旋即目光骤然一冷,取出在大营门口已经展现过一次的金牌令箭。 在看清的下一刻,喀什脸色大变,其他人则再次跪地,口称“皇上”,金牌令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所到之处犹如皇帝亲临,可以先斩后奏。 胤祥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极点,压得喀什喘不过气来,“我奉皇上之命,接管丰台大营,所有将军听令,随我入畅春园勤王护驾!” 不等众将答应,喀什先一步道:“慢着,我才是皇上亲封的丰台大营统帅,哪个敢动,我扒了他的皮!” “哟,还学会耍横了,喀什,你这本事可是见长啊!”胤祥在笑,然火光下那双眸子却冷若冰霜。 在他的逼视下,喀什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脚步刚要动便停住了,他是八爷的人,若就这么放胤祥带了丰台大营的人离去,不说别的,就是八爷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想活命他就必须一步不退地守住丰台大营。 “很好!”胤祥突然拍手,在满面笑意中唤道:“王莽!” “末将在!”一个腰跨金刀,满脸络腮胡子的将领上前,他以前是跟着胤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胤祥最是忠心不过,胤祥被禁足前他是游击参将,如今却还是个参将,想来这些年被压制的极狠。 “从现在起,由你暂代提督一职!”胤祥的话很简单,却令喀什满面惊惶,脱口道:“十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胤祥冷笑道:“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丰台大营的提督,等爷护驾回来后再好生处置你!” 说完这句,胤祥不再看他一眼,着王莽带齐人马随他前去畅春园,四哥还在园子里等着他。 “慢着!”就在王莽点兵的这会子功夫,喀什也回过神来,急急道:“丰台提督总兵一职岂是十三爷说撤就撤的,即便你有金牌令箭再手也不行。你,还有你,全部都给我回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这个门!” “喀什。”胤祥终于连浅显的笑容也不愿挂了,阴声道:“别在这里敬酒不吃吃罚酒!” 喀什是清楚这位十三爷的,以前被叫做拼命十三郎,发起狠来可是谁都惹不起的主,只是他还有退路吗?没有!正富贵险中求,无论如何他都要拼这一把! “我们走!”胤祥一挥手,示意王莽与他带的人随自己走,还没出丰台大营门口,就听得背后一声惨叫。转头看去,只见随胤祥来的其他一个士兵正将染血的长刀收回鞘中,而喀什两眼圆睁,缓缓倒在地上,在他胸口有一个被捅空的窟窿,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鲜血。 “你……”喀什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就彻底断了气倒在地上,他的右手正按在已经抽出一半的刀柄上。 胤祥冷冷扫了已经尸体的喀什一眼,大步离去,他本不愿在此刻要喀什的命,可惜他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 此时,畅春园内,众阿哥都死死盯着隆科多手上那个匣子,胤禟悄悄碰了碰神色复杂的胤禩手肘轻声道:“八哥,皇阿玛准备了这么一手,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还有隆科多这老家伙,眼下看来似乎已经跟老四一伙了,这遗诏可是不能让他读,否则真让老四坐实了大位,咱们再动手于情于理可都是处在下风了。”见胤禩不言声,他有些焦急地劝道:“八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那你有什么法子不让他宣读遗昭?”胤禩也是心乱如麻,此时的情况就如上了弦的箭,不是他想不发就能不发的。 胤禟点子不少,就在隆科多刚走到前头,准备从匣子里取出遗诏宣读的时候,他突然捂了肚子在地上打滚,大声叫道:“唉哎,痛死人了,怎么突然这么痛啊,要命了!” 胤禩在一旁假意关切道:“老九,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晓得,就知道突然一下子肚子痛得像抽筋一下,哎哟,八哥,好痛啊,赶紧替我找太医!”胤禟痛苦万分地道。 胤禩点一点头,对旁边的胤?急急道:“赶紧去找太医,快些!” 在说话的同时,他隐蔽地使了个眼色,胤?会意,哎了一声后爬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胤禛眼疾手快挡在门口,“你要去哪里?” 胤?横声道:“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没瞧见八哥疼成那个样子了吗?我自然是去替他传太医了!” “是传太医还是讨救兵啊?”胤禛张口就戳穿了胤?心里的打算,瞥了还躺在地上打滚地胤禟,对身后战战兢兢的宫人道:“去传太医来此处。” 不等宫人答应,胤?已经冷眉道:“不敢劳烦四哥的人,我自己去传。” 胤禛手臂一伸,阻止了他的去路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不许去!” 胤?终于怒了,梗着脖子恶狠狠道:“你我同样的皇阿玛的儿子,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去,滚开!”他用力一推,身形粗壮的他凭着一身怪力生生将胤禛推到一边,不过胤禛是铁了心不让他出去,大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声音,立刻有数名精干的大内侍卫进来,胤禛冷冷扫过胤?以及一直坐在椅中的胤禩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守住园子,哪个不长眼的敢踏出园门一步,即刻锁拿!” “放屁!”胤禛这句话可是彻底将胤?这串炮仗给点着了,瞪了眼大声质问道:“谁给你的这个权力,拿我?”他冷冷逼视着胤禛,指了自己一步步逼近那几个侍卫,“拿啊,现在就把爷给拿下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登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侍卫们也很为难,一边是四爷一边是十爷,哪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遗诏又还没读,否则君命一出,他们照办就是了,哪还需要顾忌这么多。 “还请十爷不要让奴才们为难……”其中一个侍卫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当头挨了一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跟爷说为难二字,信不信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胤?性子火爆,发起火来天王老子也敢惹,为此以前没少冲撞康熙,不过康熙念在他一片真性情,不予计较。 在揍完那个守卫后,胤?冷冷盯着胤禛道:“听清楚,爷现在就要出去,我看哪个敢阻我!” 他毕竟是阿哥,若真发起狠来,只是奉着胤禛之命的侍卫是绝对不敢下狠手拦截的,而这也是胤禩选他来做这个出头人的原因。 眼见胤?大摇大摆地准备走出大门,胤禛心焦不已,此刻胤祥那边还没有消息,他是万不能放胤?出去的,否则真让他联络了丰台大营欺上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咬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其中一位侍卫腰上抽出明晃晃的钢刀,指着已经一步跨出门槛的胤?道:“老十,你若敢再走出一步,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胤?轻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个阴险小人,皇阿玛刚死,就忙着对兄弟下手!行啊,有本事你就下手,左右你惦念我的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着他在那里颠倒黑白,胤禛又气又怒,一口气梗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来,如果胤?一伙人当真在意皇阿玛,在意这份兄弟情的话,就不会这么急着夺位。 胤禛手里的钢刀始终不曾放下,随着胤?落在后面的那一只脚抬起,握着刀柄的手悄然握紧,一抹深重而无奈的狠厉在眼底掠过,只要胤?这一脚踏出,他必会动手。 我不杀人,人却会杀我;帝路之上容不下仁慈二字!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重重脚步声,同时传来胤祥的声音,“给我把春晖堂团团围住,没我的命令,哪个都不许放出去。” 听到这个声音,胤禛心情骤然一松,张廷玉与隆科多更是彻底放松下来,来了,终于赶来了,能来这里,十三爷必然是控制了丰台大营。 与他们相反的是胤禩一伙人,一个个面色大变,在看到随胤祥进来的将令后更是如丧妣考,他们连最后的杀手锏也没有了。 “皇阿玛!”胤祥一进来后就直奔床榻前,待看到静静躺在那里的康熙,他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害怕,颤声问着旁边默然不语的胤禛,“四哥,皇阿玛……皇阿玛他睡着了是不是?” 胤禛被他这一句话给再度勾起了哀思,落泪哽咽道:“十三弟,皇阿玛他……他已经龙驭宾天了!” “不!”胤祥从喉咙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扑到康熙身上泣声道:“皇阿玛,皇阿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老十三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皇阿玛!皇阿玛啊!” “五岁那年,你说儿子拉弓的姿势不对,臂力不够,儿子就天天练,一直练到十个手指头全部起了血泡,可以将弓弦全部拉开为止,可是您再没有看过儿子练习拉弓射箭。同样是您的儿子,二哥是天边的月亮,儿子就是地上的烂泥,可以任人作贱,皇阿玛,你告诉儿子,究竟儿子错在哪里啊,让您这样不怠见儿子!” 胤祥痛哭不止,将几十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被圈禁十余年,好不容易出来,康熙却已经过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无疑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遗憾。 胤祥的痛哭也将几位阿哥的悲意给重新勾了起来,一时间春晖堂内哀声泣泣。张廷玉抹了把泪扶住胤祥道:“十三阿哥节哀,众位阿哥节哀,现在还是宣读先帝遗诏要紧。” 数度劝说后,胤祥方才勉强止了泪,随胤禛一道跪下,其他阿哥也依次跪好。隆科多晓得这次应该是闹不起来了,暗松一口气,取出遗诏,展开后朗声念道:“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听得遗诏果然是传位给胤禛,胤禩等人皆是面如土色,深晓这一局他们彻底输了,输给胤禛。 随着隆科多声音的落下,胤禛流泪磕头,泣声道:“皇阿玛,儿臣如何担得起您如此重托!” 张廷玉与隆科多一人一边扶住胤禛道:“先帝已经龙驭宾天,皇上还请节哀。”随着遗诏的宣读,两人不约而同的改了称呼,同时也意味着,从这一刻起,胤禛不再是皇四子或是雍亲王,而是大清继康熙之后的又一位皇帝。 在扶胤禛至椅中坐下后,张廷玉朝尚跪在地上的一众阿哥道:“大位已定,请诸位阿哥朝拜新君!”随着这话,他自己拍袖跪地,李德全紧跟着拉了弘历跪下。至于隆科多因捧有先帝遗旨,故无需下跪,肃容站在胤禛身边。 胤祥是阿哥中第一个跪拜行礼的,其他几位阿哥面面相觑,晓得事已成定局,当下也是干脆,三三两两走到胤禛跟前跪下,“臣等参见皇上!” 这些阿哥当中包括三阿哥与十七阿哥,到最后,只剩下胤禩等三人尚跪在原地,隆科多肃声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为何不跪拜新君,可是对先帝遗旨有所怀疑?” 胤禩暗叹一声,没有什么说,只是起身走到胤禛面前,沉声道:“臣胤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他之后,胤禟与胤?两人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二月二十日,康熙帝病逝于畅春园,皇四子胤禛即位,是为雍正皇帝。 【作者题外话】:终于一口气把胤禛登基这段写完了,四更,好开心啊,多么希望天天有这么好的状态,嘿嘿 第四百一十四章 潜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雍王府内,自胤禛离去后,凌若就一直静坐椅中,神色平静如水,但若往仔细了看就会发现她眼眸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灼,手边的茶水已不知换过几次,然每次等凌若记得去喝的时候,都已经凉却。k"; “主子!主子!”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安儿急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有掩饰不住地喜色,“畅春园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驾崩,并传位于咱们王爷。主子,王爷他做皇帝了!” “当真?!”凌若豁然起身,眸光死死锁定在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安儿身上。 “嗯!”安儿用力点头,语无伦次地道:“皇帝,传位皇四子,王爷他真的做了皇帝!”喘了口气她又道:“这是从畅春园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还有,王爷,哦不,应该是皇上才对,他现在已经动身从畅春园过来了。” 成功了,四爷他真的成功了!凌若用力蜷紧双手,借此平复心里重重叠起的激动,十余年的努力与辛勤,终于换来今夜丰厚的回报!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包括安儿在内的一众下人全部跪地道喜,任谁都晓得,胤禛继位之后,他所有妻妾的身份都会有一个彻底转变,从此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封妃封嫔指日可待。 水秀跪在那里激动的忍不住落泪,忽地,有一只柔软的手接住她刚刚滴落的泪水,“傻丫头,这样大的喜事,为何要哭?” 水秀抬头,望着那双深邃若星空的眼眸哽咽道:“奴婢是替主子高兴,主子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旁人不明白,凌若却是晓得的,她在说石秋瓷,隐忍十九年,今日的她终于拥有了与石秋瓷对决的资格。|i^ 她颔首扶起水秀,随后对还跪在那里的众人道:“都起来吧。” 这个时候,一名小厮快步奔了进去,凌若认得他,是那拉氏身边的小厮三福,手里还捧着一大叠孝衣,看到这些,凌若心中猛地一沉,想起安儿初进来的那句话,皇上驾崩!那位慈祥的老人终于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撒手离去…… “奴才给凌福晋请安。”三福磕了个头后道:“大行皇帝驾崩,奉嫡福晋之命,请凌福晋与净思居上下换上孝衣,为大行皇帝守孝。” 这孝衣是胤禛被急召去畅春园后,那拉氏连夜命人赶制的,为的就是防着这一刻,所以消息一传到传中,她即刻命人将赶制好的孝衣送到各院各处,务求在胤禛回府之前,府里所有人都换上孝衣。 “谨遵嫡福晋之命。”凌若一边说着一边命人从三福手中接过那一大摞孝衣。 “奴才告退。”三福见话已带到,也不多留,快步离去,他还要去别的地方传话。 凌若等人刚将那身孝衣换上,便听得尖细的声音一重接一重传来,“皇上驾返潜邸,所有人跪迎!” 因为胤禛不是以太子身份继位,而是属于自籓邸承大统者,其原来的居所便改称为潜邸。 等凌若快步赶到前院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那拉氏、年氏等人皆在其中,一个个亦都换上了白色的孝衣,神色激动莫名。 府门洞开,在无数侍卫的拱卫下,同样身披重孝的胤禛走了进来,不过孝衣下的服饰已从亲王制式换成了帝王制式。 在漫天大雪中,所有人尽皆跪了下去,齐声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胤禛拢着手走进来,在他旁边周庸小心地打着一盏气死风灯。 “谢皇上!”如此叩谢皇恩后,众人才敢起身,明明是同一个人,此刻却有无上的威严,压得众人不敢直视,一个个都垂目盯着自己脚尖。 这里面,那拉氏还算镇定,毕竟她与胤禛多年夫妻,又是嫡妻,当下用手绢压了压眼角的泪上前一步道:“皇上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在园里为皇阿玛守灵的吗?” 胤禛看到众人身上的孝衣,猜到是那拉氏所备,对她的细心与善解人意颇为满意,当下叹了口气道:“皇阿玛遗体正在运回紫禁城途中,经过此处,我……朕便来看看你们可都还好。”初登大宝,胤禛尚不习惯自称于朕。 “皇上放心,妾身等人尽皆无事,皇上还是赶紧回宫替皇上守灵要紧,妾身等人便在府里为皇阿玛守孝,以慰皇阿玛在天之灵。” “也好,过几日,朕再派人来接你们。”其实胤禛自己也是千头万绪忙的不得了,只是心里惦念凌若,想亲口告诉她一句,自己平安无事。所以趁着送康熙遗体回宫的机会回来瞧瞧,无奈眼下的情况根本说不得体已的话,只能以目光示意凌若安心。 看着胤禛望过来的目光,凌若浅浅一笑,虽然不曾有过一句话,但胤禛的心意她已明了于胸,此时无声胜有声。 “起驾吧。”随着胤禛的这句话,随行的太监大声道:“皇上起驾!” 大行皇帝康熙的遗体被连夜运回大内,而胤禛也在步军衙门与丰台大营将士的护回下赶回紫禁城,哭临大行皇帝梓宫,随后发丧天下,是为国丧。 康熙的离去,令天下同悲,大雪纷飞,连下三日,这三日,胤禛与诸皇子皆守在灵前,寸步不离,渴了饿了,便在偏殿中胡乱吃一点;累了,就在偏殿用木板搭成的简床将就一晚。诸皇子哪一个不是养尊处优,如今却在这里挨冻受饿,连一个睡安生觉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个皆是憋了一肚子怨气,只是胤禛身为皇帝都这样了,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暗忍。 就在回宫后不久,东西十二宫的妃子先后得到了消息,哀痛之余,不少人开始彷徨,康熙在时,她们是主子是娘娘,如今康熙去了,她们就成了大行皇帝留下的嫔妃,再没有了昔日的风光无限,连东西十二宫都不得再居住,那些有子嗣依靠的还好些,可以随子嗣移居藩府颐养天年,没有子嗣的就只能统一去永康宫,从此过着孤独无依的生活,康熙的离去,将她们生命中最后一丝企盼也给夺走了,在永康宫的日子除了等死还是等死。 第四百一十五章 熹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做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德妃跪在最前面,她并没有因儿子的登基而欢喜,只是扶柩哀哭,不能自己;胤禛劝了好几次,皆劝不住她,只得由着去。k"; “宜妃娘娘到!”太监的一声高呼,将众人目光引向门口,宜妃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倒是没想到她会顶着风雪过来。 四名小太监抬着一乘肩舆进来,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适才一路过来冻得,宜妃的脸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血色,她在宫人的挽扶下颤颤巍巍地下了肩舆。 望着摆在正中的梓棺,宜妃嘴唇不住发抖,一步步上前,越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乃至德妃,来到最前头,抚着冰冷的棺木,宜妃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悉数落下,双膝缓缓滑倒跪在地上,口中一声声地唤着皇上,脸上尽皆是悲蹙之色。 胤禛一直都站在旁边,在看到宜妃越过德妃而跪在灵柩最前面时,浓浓的不悦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已经继位为帝,那么登基大典过后,德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宜妃至多不过是一名太妃,焉有太妃跪在太后前面的道理,这宜妃也太不识相了些。 康熙六十一年在一片哀声素服中走到了终点,而属于康熙的统治也走到了终点,翌年元月十七,在持服二十七日后,胤禛正式即皇帝位,这一年亦被称为雍正元年。 正式即位后,胤禛本应搬到乾清宫住,但他没有,而是解释道:“朕持服二十七日后,本该居乾清宫,但朕思乾清宫为皇考六十余年所御,朕即居住,心实不忍。朕意欲居于月华门外养心殿,守孝二十七个月,以尽孝心。|i^” 雍正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原康熙帝遗妃,除却随儿子去蕃府的,其余一概移居寿康宫,至于德妃,则移居慈宁宫。 二月初十,胤禛下旨:册封那拉氏为皇后,居坤宁宫; 册封年氏为正二品贵妃,居翊坤宫; 册封钮祜禄氏正三品为熹妃,居承乾宫; 册瓜尔佳氏为正四品谨嫔,居咸福宫; 册温氏为正四品惠嫔,居廷禧宫; 册耿氏为正四品裕嫔,居永和宫; 册戴佳氏为正四品成嫔,居景仁宫; 册武氏为正五品宁贵人。随成嫔居景仁宫踏雪轩; 余下,便是一些平日不太受宠的格格,或封为常在,或封为更衣。 是夜,一身正三品后妃服饰的凌若在水秀与水月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承乾宫。 东六宫之一的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南向,名承乾门。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 门窗皆是双交四菱花扇。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殿前为宽敞的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 承乾宫的制式在东西十二宫中仅次于坤宁宫,连年氏被封为贵妃后所住的翊坤宫都要略有不及,可见胤禛对她的宠爱。 “奴才们给禧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凌若踏入正殿,原本垂手站在那里的一众宫人皆跪下叩首,在这响遏浮云的请安声中,凌若在正当中的紫檀木椅中坐下,手用力握住冰冷坚硬的扶手,从这一刻起,承乾宫的一切都将属于她,她亦不再是雍王府的侧福晋,而是这大清后宫的熹妃。 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跪在跟前的众人,静默片刻后凌若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熹妃娘娘!”如此谢恩后,一众宫人才各自站起,最前头一个面貌精干的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赔笑道:“奴才承乾宫正八品首领太监杨海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有一个鹅蛋脸的宫女上前行礼,“奴婢承乾宫正八品管事姑姑南秋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在听到南秋的名字时,站在凌若旁边的水月轻咦了一声道:“咱们大清还有姓南的人家吗?” 凌若微微一笑,带着一套錾金翡翠护甲的手指在刚端上来的青花缠枝茶盏上轻轻抚过,“商王时盘庚的妃子姜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南赤龙,他的后代就以南为姓。只是这个姓氏很少见,仅在河南一地有人以此为姓,我说的对吗,南秋?” “娘娘博学,奴婢正是河南郑州人氏。”南秋对于凌若能一言道破自己姓氏的由来,颇有些惊訝,看向凌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好奇。 凌若笑而未语,之后杨海又一一将身后一众宫人的名字指了一遍,凌若点一点头示意知晓。她初来承乾宫,对于杨海、南秋等人的心性一概不知,需往后慢慢观察,眼下要紧的事依旧只能交给水秀她们去做。也亏得将她们几个带进了宫,否则身边没几个可信之人,还真是难以安枕,只可惜小路子是男人,想要入宫便得净身为太监,她不忍心小路子挨这一刀变得不男不女,是以便在入宫前夕将他放了出去,去**斋帮着毛氏兄弟做事。 待得一盅茶喝过后,凌若遣了杨海等人下去,只留下水秀与水月两人在身边,水秀挟了一块银炭放到正在燃烧的炭盆中后道:“主子,夜色渐深,要不要奴婢们服侍您安寝?”今日是册立后的第一日,胤禛当在坤宁宫陪皇后过夜,不会来这乾承宫。 凌若缓步走到双交四棱花扇前,这里的窗纸都是新糊过的,牢牢贴着窗框,尽管外面夜风呼啸,却没有一丝风能从窗间吹进来,令得屋中始终笼罩在银炭焚烧所带来的温暖中。 “静太嫔,她如今可是在寿康宫?”凌若突然这样问道。 水秀与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是,静太嫔虽育有二十三阿哥,但阿哥年幼,尚不到开牙建府的年纪,是以她此刻暂居寿康宫。” 凌若微微点头,如此最好,她可以慢慢寻机会。时移世易,虽然如今占据上风的是自己,但石秋瓷始终还是先帝留下的太嫔,若自己明目张胆地去对付石秋瓷,坤宁宫那位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她可是等着自己犯错已经等了许久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的更新是我疏忽,一时没注意把两章内容发在一章里面,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第四百一十六章 慈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飞速中文网创建于2012年,我们以“让每个人都享受阅读的乐趣”为使命,为广大书友提供最快最新的全文字小说阅读。在未来的日子中,飞速中文网将汇聚各个领域、不同创作题材的中文优秀作品,深刻与通俗在此并行不悖,群峰竞秀;飞速中文网将适应趋势,随和潮流,亦会笃行“平行向上”的文字价值,自成一格。 为了以后能为您提供更加优质的阅读服务,请尽可能多的将本站推荐给您的朋友,您的支持就是我们发展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八章 间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飞速中文网创建于2012年,我们以“让每个人都享受阅读的乐趣”为使命,为广大书友提供最快最新的全文字小说阅读。在未来的日子中,飞速中文网将汇聚各个领域、不同创作题材的中文优秀作品,深刻与通俗在此并行不悖,群峰竞秀;飞速中文网将适应趋势,随和潮流,亦会笃行“平行向上”的文字价值,自成一格。 为了以后能为您提供更加优质的阅读服务,请尽可能多的将本站推荐给您的朋友,您的支持就是我们发展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其心不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德全抬起磕的有些红肿的头苦涩地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确实是奴才疏忽,在此前没收到任何风声;而且奴才也万万没想到,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会在宫里流传,还令皇上与太后有所隔阂,奴才实在罪该万死。” 其实李德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此事涉及胤禛,而那些个宫女太监哪一个不晓得李德全是胤禛身边的人,这些话哪敢让他听到。 “若太后相信朕,又岂会听信这些谣言。”胤禛轻叹一声,随即又道:“你给朕好好查,到底宫中还有多少人在散播这个谣言,查到后一律严惩不怠。还有,往后对宫里的事多上点心,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晓得胤禛这是放过自己了,又磕了个头后方才站了起来。见胤禛疲惫地捏着眉心,小心地道:“皇上累了,不如让奴才服侍您就寝?” “不用了,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胤禛的心始终很乱,尽管身子已经极为疲倦,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睁眼到眼亮罢了。 胤禛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深沉,宫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昏暗的灯光在夜中的摇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有守夜的宫人看到胤禛过来,皆无声地跪下行礼,直至他走出极远方敢起身。 在经过承乾宫时,胤禛脚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在守夜的宫人行礼之前便抬手制止,悄无声息地来到凌若寝宫。在掀了鲛纱垂幔进去后,只见凌若正裹着朱红锦被酣睡,望着那张恬静素雅的睡颜,胤禛纷烦了一夜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凌若睡得有些热了,在翻身时惺忪的睡眼睁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也未在意,侧过身便要继续睡,然却在将要睡着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对,这寝宫里只得自己一人,水秀她们是睡在耳房的,非自己召唤不会过来,何以会有第二个人? 想到这里,她连忙抓了被子坐起身来,待看清是胤禛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抚了胸口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倒让臣妾吓了好大一跳。” 胤禛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凌若与他相伴多年,一见他般模样便知定是有心事,忙下地趿了鞋道:“出什么事了?” “这样起身也不怕冻着。”胤禛自架子上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后,方将今夜在慈宁宫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始终后宫之中他最信任的人还是凌若。 凌若听完之后也是无语,嫡亲额娘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儿子,实在教人心寒,只是这事她却不好劝,正犹豫着该怎么宽慰胤禛,却听得胤禛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正让朕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凌若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可是忧心这谣言的由头?” 胤禛颔首,静声道:“不错,当日在畅春园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李德全嘴巴牢靠断然不会胡说八道,而隆科多和张廷玉是朝中重臣,当初又奉皇阿玛遗命,一力支持自己登基,也不会说,那由头必然就出在自己几位兄弟身上。” “其实皇上登基后已经晋了他们几个为亲王,又不计前嫌将朝中诸事交托给他们,总算是仁至义尽,怎得他们还这般痴心妄想,不知进退!”胤禛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凌若都一一瞧在眼中,那些个兄弟不帮衬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人在宫中四处散播这等谣言,离间胤禛母子。 “朕一直都记着皇阿玛临终前的吩咐,善待兄弟,切莫手足相残;可惜,他们并不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望着窗纸外沉沉的夜色,他又道:“一个个尽只盯着朕坐下的那张位置,连皇额娘也被他们拿来利用。”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用,皇上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凌若上前握住胤禛一夜不曾温暖的手道:“皇上还有臣妾在,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胤禛侧目看着她,唇角一弯,浮起几缕笑意,“你与年氏同为侧福晋,如今朕继承大位,年氏封了贵妃,你却只封一个熹妃,可有怪朕厚此薄彼?” “贵妃也好,熹妃也罢,都是皇上的妃子,争来做什么,何况臣妾心里明白,皇上待臣妾是极好的。”凌若柔声说着,她自然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晓得自己在意也无用。前朝后宫素来牵扯甚深,年氏的兄长年羹尧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十四阿哥奉命回京,年羹尧受命执掌军务,有这样的兄长在,年氏不封一个贵妃又如何说得过去。至于自家的家世,却是差了太多,就是大哥如今也不过一个正四品官吏,怕是连自己熹妃这个位份都有许多人不服。 “若人人都能与你这般识大体就好了。”胤禛心中感慨不已,册封的旨意虽然是初十才下,但事情是早早定的,何人晋什么位份也都晓得。武氏为着自己只晋一个贵人,在胤禛面前哭诉过好几回了,胤禛被她弄得不胜其烦。 凌若瞧了一眼外面依旧黑沉沉的天色婉言道:“天还没亮,皇上不如在臣妾这里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不了,左右也歇不了多少时候。”说到此处,胤禛声音一顿,忽地道:“若儿,有没有兴趣陪朕去一个地方?” “皇上有命,臣妾自当遵从。”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随胤禛出了承乾宫,夜色在两人的行走中逐渐褪去,蒙蒙天色自东方亮起,正是黎明到来的预兆。 胤禛的脚步停在奉先殿,凌若是第一次来这里,奉先殿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呈工字形,周围缭以高垣。檐下以彩绘绘就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进去之后,一色的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前殿陈设有木雕罩金漆的宝座,粗粗看去,约有十余把;凌若晓得这奉先殿前殿有多少把宝座,后殿便有多少牌位。 第四百二十章 熹妃金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有在前殿停留,径直转去了后殿,后殿被隔成许多间,每间供奉一代帝后的神龕,神龛内各有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就安置在上面。 从踏足奉先殿的那一刻,凌若便晓得胤禛是来看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果然,胤禛在奉有孝懿仁皇后的神龛前停下,旁边早有小太监点好了三柱清香递来,想是胤禛常来此处,所以负责守候奉先殿的太监已经知道了脾ing。 在持香躬身三拜后,胤禛将香a在香柱之中,向来冰冷严肃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温和,如归家的游子,带着淡淡的孺慕之色,“额娘,儿臣来看您了,儿臣如今已经继位为帝,之前忙于国事,所以才一直未能抽空来看额娘,往后儿臣一定常来陪额娘。” 凌若明白,胤禛只有在孝懿仁皇后这里才能感受到母子之间的那种亲情,而这,在太后身上是永远感受不到的;兴许,在先帝将胤禛抱到孝懿仁皇后宫里的那一刻起,他与太后的母子情份便淡了,即使之后胤禛重新回到长ngng也于事无补。 凌若问小太监要了三柱香后,与胤禛一样躬身三拜,随后a在香炉之后,“儿臣钮祜禄氏给额娘请安,谢谢额娘生前待皇上的种种好,请额娘放心,皇上一定会好生治理大清江山,绝不辜负先帝与额娘的期望。” 胤禛一直在里面逗留到天色畅亮方才离开,走到外面,天边云霞灿若云锦,朝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样温暖拂落的晨光,令得两人身上的寒意顿减。 “皇上。”李德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躬身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胤禛颔一颔首,对凌若道:“朕去上朝,你陪了朕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日就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了。” 凌若笑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与胤禛分别之后,凌若徐步往承乾宫行去,水秀等人正候在里面,她随胤禛离去的事,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是以阖宫上下并未因她的不见而惊慌。 进了承乾宫,在铜镜前坐下后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振了几分精神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赶紧替本宫梳妆更衣,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胤禛可以不在意那拉氏,凌若却不行,而且为着请安这等小事落人口舌实不值得,这点困意她还忍得住。 水秀轻快地答应一声,灵巧的双手在凌若发间穿梭不止,不一会儿发髻便梳好了,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南秋一边替凌若择了一枝白玉嵌红再现珠双结如意钗插上一边赞道:“水秀姑娘好灵巧的双手,一些也不比宫里梳了多年的嬷嬷差。” 水秀抿着唇一笑道:“奴婢这算什么啊,姑姑没见到过以前给主子梳头的墨玉,那才叫好呢。” 听到墨玉的名字,凌若心中一动,十三爷放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她却还一直没有见过墨玉,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当下问道:“南秋,这本宫身边的人要出宫该怎么做?”宫里的规矩比王府中何止大了一星半点,自不可能像在王府中那样随便。 南秋不解其意,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主子若有事差遣奴婢们出宫,需写得一张条子,盖上娘娘金印,奴婢们便凭着这张条子去敬事房换领腰牌,不过按例腰牌必须当日当日还,也即不能在外过夜。” 凌若微一颔首,当即命南秋取来文房四宝,亲写了一张条子,随后又从贴身处取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打开收在紫檀顶柜中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郝然是凌若受封时颁下来的金册与金印,象征着她熹妃的身份,这个钥匙一直是她自己贴身收藏。 这枚金印三寸见方,高约一寸,由纯金打造,上为龟钮,但头尾似头。 凌若取过金印后沾一沾朱红色印泥,然后用力压在那张条子上,金印抬起时,上面已经清晰映出“熹妃之印”四个大字,左清篆右汉篆。她将条子递给水秀道:“你去敬事房领好腰牌出宫一趟,告诉墨玉,十几年未见,本宫很想她,让她若有空就随你一道入宫来见一见本宫。” “奴婢遵命。”水秀拿了条子欢喜地出去,十余年没见,她也很想墨玉,如今有机会重逢自是高兴不已。 “墨玉是以前在潜邸时伺候主子的吗?”南秋一边替凌若换上一袭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换上一边问道。 凌若抚一抚身上光滑如婴儿肌肤的缎子感慨道:“是啊,不过当年十三爷出事的时候,她自愿去跟了十三爷,本宫与她相别十数年,直到现在才能得见。” 南秋在宫里当差多年,对于当年康熙二废太子的事有所耳闻,也晓得十三阿哥胤祥被此事牵连,足足圈禁了十余年,直至当今皇上登基,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女人甘愿放弃一切去跟一个被圈禁且今夕不知明朝的人,无疑需要过人的勇气,如此想着,她赞道:“墨玉姑娘这份勇气,可是让不少男子都自叹弗如了。”说到这里,她又抿一抿唇,含了一缕笑意道:“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墨玉姑娘可是喜欢十三爷?” “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再问本宫。”凌若展一展袖子曼然道:“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南秋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往坤宁宫走去,此时云霞皆已散开,朝阳当空,撒下一片片锦绣阳光。到了坤宁宫外头,发现耿氏她们也在,皆等在坤宁宫外,看到凌若过来,一个个俯身行礼,这后宫之中,除却那拉氏与年氏之外,便属凌若位份最尊,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满,这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诸位妹妹怎么都站在外头,皇后娘娘还没起来吗?”在示意众人起来后凌若问道。 “妾身们也不晓得,往常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早早就已经起来了,今日不晓得怎么回事,至今没见动静。”回话的是宁贵人,她脸庞微微有些发红,想是晒了晒久的太阳的缘故,亏得如今是冬末春初,日头并不列,若换了夏日里,这些个娘娘主子怕是都要中暑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风波渐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说着话,翡翠从坤宁宫里走了出来,朝凌若等人欠一欠身道:“奴婢给各位娘娘贵人请安。” “我等可是能进去了?”裕嫔问道,声音婉转如黄鹂出谷,让人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站在她旁边的宁贵人却是一脸鄙夷。 翡翠再次欠身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娘娘主子,皇后娘娘今日一醒来就觉得头疼难忍,实在无法起身,所以特意嘱了奴婢来告诉各位主子,这几日暂时都不用过来请安了,等皇后娘娘身子好些后再来吧。” 翡翠传完话就回去了,既是皇后病体不支,见不了她们,自是不再久候,各自散去,凌若在回去的途中,看到温如言与瓜尔佳氏结伴同来,不由得笑道:“二位姐姐可是躲懒,到现在才来请安,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瓜尔佳氏拿绢子掩了掩嘴笑道:“就算我们来得再早,皇后心里也早已把咱们怪罪上了,既如此,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偏一偏头不解地道:“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皇后没见你?” 凌若上前挽了温如言的手道:“可是让姐姐说中了,不过皇后是所有人都没见,说是头疼病又犯了,起不了身。” 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眯眸迎着蓬勃洒落的浅金色阳光道:“却不知是当真头疼病犯了,还是被气得下不了床。”昨日是那拉氏正式册封为后的日子,皇上却没歇在坤宁宫,若只是去了慈宁宫倒也罢,毕竟那是太后,又生着病,皇上去尽孝心无可厚非。可是却有宫人看到胤禛后来又去了承乾宫,这无异于落了那拉氏这位皇后的面子,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温如言睨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道:“她气与不气与我们何干,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们三人早已被那拉氏视作眼中钉,既如此,那钉子再多几个也不打紧了。 凌若与她是一样的想法,笑一笑转而道:“二位姐姐若无事,不如去我那承乾宫坐坐,我也正好有些事要与姐姐们说。” 温如言点点头道:“也好,早听闻承乾宫是东西十二宫中最精巧华美的,我正想去开开眼界呢,听说以前孝献皇后也是住在那里呢。”孝献皇后董鄂氏是顺治朝最受宠爱的妃子,在她死后,顺治帝更破例追封她为皇后。 “姐姐都去了,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瓜尔佳氏笑言了一句,同往那承乾宫走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温如言她们在看到承乾宫的奢华时依然为之惊叹,一一看过后,三人方才在正殿落坐,待殿里所有侍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后,凌若肃容道:“二位姐姐最近可曾听闻到宫中有什么传言?” “什么?”温如言一脸茫然,她平日忙着照顾涵烟,对其他事少有过问。 坐在她旁边的瓜尔佳氏却是捧着茶盏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道:“你可是指关于皇上继位的谣言?” 凌若精神一振,忙道:“姐姐宫里也有这等谣言散播吗?” “有那么一个小太监口无遮拦,被我听到后命人教训了一顿,之后我那宫里倒是消停了。妹妹突然这么问,这是有事发生?” 凌若略一斟酌道:“昨夜就是为着这事,使得皇上与太后不欢而散,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个谣言,背后怕是有人居心不良。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二位姐姐对底下的宫人多加留意,让他们不要人云亦云,胡乱嚼舌,否则怕会连累姐姐们。” 凌若晓得以胤禛的ing子,宫里出现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暗中追查,所以才特意给她们提个醒,以免不小心着了当。 两人暗自点头,皆是对此事留上了心;另一边,李德全正如凌若所料的那样暗中追查,这一查之下,竟让他发现宫里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这个谣言,那些个宫女太监一个个闲来无聊便搬弄这些是非,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掌握了大概情况后,李德全将此事禀报给下朝回来的胤禛,事情该怎么处置,始终要由他来决定。 养心殿里,胤禛闭目轻轻敲着桌案,临床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错银博山炉,一缕缕飘渺似云雾的轻烟袅袅升起,飘散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终于开口,阴森森道:“将传得最凶的那几个抓起来当众杖毙。让那起子奴才都看看管不住自己嘴的下场!” “奴才遵命。”李德全心中一凛,晓得胤禛这是要杀鸡儆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有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才会真正晓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李德全偷瞧了胤禛沉肃的面容小声道。 “李德全,你知道朕最不喜欢在朕面前耍心眼的人,该说不该说你自己斟酌着办吧。”胤禛这看似不着火气的一句话说的李德全额头冒汗,忙叩了个头道:“奴才该死。”随后咬一咬牙低声道:“经过奴才彻夜调查,发现此事似乎暗中与几位阿哥有所牵连。” 他说这话,也是想试一试胤禛态度罢了,究竟还要不要就此事再追查下去,无风不起浪,这次的事分明是有人借机生事,那几个宫女太监不过是拿来使的枪杆子罢了,真正的主指使远未露面。 敲桌案的声音骤然一停,李德全偷偷抬起眼,发现胤禛正冷冷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又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直到李德全汗流浃背,湿了贴身的衣裳,方才听到胤禛再次开口,“这些话朕不想再听到,下去吧。” 李德全赶紧答应一声,小心地退出了养心殿,直至高大的殿门在“吱呀”声中关起,胤禛方才长长出了口气,李德全说的事他早已猜到,但此刻朝局刚稳定下来,那些人是万万动不得的。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那拉氏正面容苍白地半躺在床上,翡翠端着一碗药近前道:“主子,药已经煎好了。” 那拉氏睁开眼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汤药一眼,接在手里也不用舀子直接一口饮尽。翡翠将空了的药碗交由小女宫女拿下去,自己则替那拉氏轻轻按着双额。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翡翠按摩的作用,那拉氏感觉头疼没那么利害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李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查过了,在熹妃入宫之前,确实认识过一个男人,青梅竹马,听闻那男人还是开药铺的,只是在熹妃入府后就不知所踪了。|i^奴婢曾试过去问住在凌家附近的人,可是很奇怪,那些人竟然都搬离了,如今住着的都是近些年才搬来的,对喜妃以前的事一无所知。”翡翠回答道。 听到翡翠后面的话,那拉氏神色一震,止了翡翠的动作道:“都搬走了?没一户留下?” “是,奴婢问过周围所有住户,皆是这十年间陆续搬来的,至于之前那些人搬去了哪里,只怕很难追查。” 那拉氏将手伸出杏黄色的被外,虽是大白天,但因为窗门皆关着的原因,殿内燃着蜡烛取亮,烛光下,她的手白皙若透明,连肤下的经脉都看得一清二楚,犹如一条条游离在身体里的小蛇,她冷冷道:“迁走了所有人来保守这个秘密,看来钮祜禄氏与这个男人关系非同寻常。” “请主子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定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来,到时候,主子便可以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钮祜禄氏既然将他们迁走,就有把握不让咱们让到,何况人海茫茫,你又去哪里找?”那拉氏这一句话顿时就将翡翠给问倒了,是啊,之前追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她又凭什么保证? “主子的意思难道是要放弃追查此事?”翡翠有些不甘心,这些年,主子受着年氏的气不说,还要受钮祜禄氏的气,尤其是在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后,皇上对她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丝毫没有因她年岁的增长而淡去。_!~; “本宫可没说过。”那拉氏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同时纤长的十指在锦被上交叉而握,每一只手指都留有寸长的指甲,净白无瑕,极是好看,右手食指上带着一只绞丝金镶嵌红宝石戒指,烛光轻曳下闪耀着深邃惑人的光芒。 “熹妃只顾着防外人,却忘了防自家人,殊不知自家人的背叛才是最可怕最要命的。” 翡翠眼皮一跳,隐约明白了那拉氏的意思,然又有些担忧地道:“主子所言甚是,只是他们肯说出真像吗?毕竟熹妃在宫里荣宠与他们息息相关。” 熹妃的父兄都是朝廷命官,对付他们可不像对付普通百姓那样简单方便,而且万一被熹妃知道闹到皇上那里,即使主子身为皇后,怕也要担不起此事。 “放心。”那拉氏露出一个笃定的笑意,“别人或许不会,但有一个人一定会。” 翡翠稍一想便明白了那拉氏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同浮了一缕笑意道:“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就去找她。” 那拉氏褪下食指的红宝石戒指带在翡翠手上,翡翠虽然是下人,但她素来得那拉氏信任倚为心腹,从不需做洗衣扫地的粗活,是以这双手保养得极好,粉嫩白暂,“翡翠,你记着,心慈手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让她当了本宫这么多年的对手,也该是时候了结了。” “是,奴婢记下了。”翡翠答应一声又讨好地道:“主子神机妙算,熹妃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她能让本宫容她十几二十年,也是她的本事。”那拉氏眸光一动又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不宜亲自去办此事,你去寻一个面生又可靠机灵的小太监去办,该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仔细交待清楚,莫要出了纰漏。” “奴婢省得。”翡翠答应一声,在服侍那拉氏歇下后退出了,坤宁宫再次恢复了宁静。 城北李府 “熹妃!”伊兰从齿缝中蹦出这两个字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极是难看,旁边侍候的丫环看到她这个样子皆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唯恐她一个看不顺眼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当宫中晋封的消息传到伊兰耳中时,她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熹妃!正三品的妃子,钮祜禄凌若她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这个位置,还住着东西十二宫中最奢华的承乾宫,凭什么?凭什么?! 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恨钮祜禄凌若心胸狭窄,不论她怎么哀求都不许她入府,甚至为了绝她的念头,逼迫她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恶至极! 钮祜禄凌若!伊兰越想越气,垂在袖中的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嫉妒就像一条毒蛇,狠狠噬咬着她的心,一口接一口,越痛,她心里的恨意就越深重。 “夫人!”一个老仆走了进来,躬身唤道,神色甚是恭敬。 伊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几欲发狂的恨意凝声问道:“什么事?” “外面有个人说要见夫人。”老仆如实回道。 伊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李耀光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在乾林院任职,偶尔还去国子监讲课,是以常会有人来寻他,还有他以前在老家时的亲戚,知道他在京城做了官之后,经常过来投奔。往常伊兰还会耐着ing子见一见,此刻却哪有心情,挥手道:“去将他打发走了,就说老爷不在府里,让他改日再来。” 若换了以常老仆早就听命下去了,但此刻他手里正攥着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正是刚才那人给了,可足抵他几个月的月钱,当下大着胆子道:“夫人,您误会了,那人指名说要见夫人。而且老奴看他穿着不凡,不像往常那些穷酸学子。” 伊兰仔细描绘过的柳眉轻轻一跳,浮起些许讶异之色,除却家人之外,指名要见她的人倒还是第一次遇到,当下略略一想道:“去把他叫进来。” “哎。”老仆高兴地答应一声,只要夫人肯见那人,这银子就彻底进了他口袋,再也不用掏出来了。 伊兰回身在红木雕花椅中坐下,有机灵的下人递上刚沏好的茶来,不消多时,只见刚刚出去的老仆领一个年青俊秀的少年进来,瞧其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左右,肤色白暂,下颔光滑,手上捧着一个精巧的竹盒子。他穿了一身墨绿圆领长袍,那料子是上好的暗花缎,只这身衣裳便要好几两银子才置办得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宫里来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人进来后微微一笑,躬身道:“小人孙墨见过李夫人。|i^”他的声音较一般男子来得尖细些。 “你认得我?”伊兰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有位贵人惦念夫人许久,只是一直抽不出空来,所以托小人来探望,不知夫人近日可好?贵人还特意让小人带了一盒芒果来给夫人尝尝鲜。”孙墨尽管口口声声自称小人,但他在面对伊兰时并没有表现任何的局促或不安,好像对伊兰这位官夫人并不在意。 站在伊兰旁边的丫环杜鹃接过他递来的盒子,里面只放了两只芒果,但每一只都比寻常两三只芒果并在一起还大,足有手掌长,且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样大的芒果伊兰只是听人说过,似乎产自暹罗国,只做为贡品送到京城,寻常人想吃就得去暹罗国买才行,两国互通的贸易还较少。 孙墨的主子能弄到这两个芒果还拿来送礼,身份想必不凡,伊兰笑一笑,示意杜鹃将盒子还给他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我连你口的那位贵人是谁都不知道,怎好随意收礼?” 伊兰在京中倒有几位知交好友,也都是官夫人,不过任她怎么想,都猜不到谁会送来这么两只价值不菲的芒果。 孙墨也不接那盒子,只是道:“贵人身份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能否请夫人将不相干的人遣出去?” 伊兰眸光微冷,她有些猜不透孙墨打得是什么主意,犹豫了一会儿后,示意伺候的下人退下,随后才看着未曾关起的门淡淡道:“可以说了吗?又或者还要我把门都关起来才可以?” “夫人说笑了。|i^”孙墨对伊兰暗带讽刺的言语浑不在意,凑上几步拱手道:“皇后娘娘让奴才问夫人好!” 皇后?!伊兰大惊失色,皇后是什么人,后宫之主,身份尊贵至极,她会特意派人来看自己?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伊兰刚想否认这个可笑的想法,忽而意识到孙墨那明显异于其他男子的尖细嗓音以及异常光滑的下颔,太监,只有宫里的太监会这样,这么说来,他果真是皇后身边的人?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皇后还是雍王府嫡福晋的时候,她曾见过,只是并不熟稔,自己嫁人后更是从未再见,可说毫无来往,她突然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何事? 既然已经表露出了身份,孙墨也不客气,随意在一张椅中坐下,他是皇后身边的人,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夫人实在不看在眼中。 伊兰静一静神,带了几分小心道:“不知皇后让孙公公来找我是为何事?” “皇后娘娘一直都记着夫人,经常与奴才们说起,说像夫人这样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实在是少见,可惜自从夫人出嫁后就再无缘得见,皇后娘娘一直引以为憾。”孙墨摇一摇头,带了深深的惋惜道。 “蒙皇后娘娘惦念多年,伊兰受之有愧。可惜伊兰不便入宫,否则定去拜谢皇后娘娘。”伊兰在椅中稍稍欠身,神色极其恭敬。 听到这里,孙墨无端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常说夫人若是她妹妹该有多好,必一辈子不相离,更不舍得你嫁给一个区区七品官为妻。不瞒夫人说,其实当年皇后娘娘对熹妃娘娘做主将你嫁给李大人一事颇有微词,只是这毕竟是熹妃娘娘的家事,皇后娘娘却是不好a手。” 伊兰诧异不已,万没想到皇后娘娘对自己竟还有这番心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同时她心中对凌若的不满也愈加深重,一切的一切皆起源于这个该死的女人,若非她,自己早已是宫中的娘娘,享尽人间富贵。 为何,为何她要是自己姐姐;为何她要从别院回来害自己,若就这么老死在别院又或者疯死在那里该有多好。 孙墨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留意伊兰的神情,看到她眼中遮掩不住的那抹戾气,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得。 伊兰懊恼万分,只是,一切已经太晚了,自己嫁为李家妇十余年,再回不到从前青春妍丽时,良久方道:“皇后娘娘的垂怜实在令伊兰受宠若惊,只是这些事都过去了,伊兰已是李家妇,再回不到从前。” “唉,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若熹妃娘娘能有夫人一半的宽容就好了。”孙墨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道:“对了,夫人,奴才听说熹妃娘娘在入府之前,曾与人有过婚约,可有其事?” 伊兰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如此问话岂非就等于承认了这件事,心思一转,掩饰的笑道道:“孙公公说的这些话可是好生奇怪,姐姐之前有婚约吗,我竟是半点也不晓得。” 孙墨掸一掸墨绿色的长袍,轻笑道:“李夫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都已经承认了又何必改口,再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道:“熹妃娘娘这样害夫人,难道夫人就不想报仇吗?” 其实他只知道熹妃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婚约与否却是半点不知,不过是拿话来试伊兰罢了,结果倒是试了个正着;不过如此正好,熹妃与那男人的关系越深,皇后要致她于死地的可能ing就越大。 直到这一刻,伊兰才总算明白皇后特意遣孙墨来此的用意,以前曾听姐姐说起过,她与皇后多有不合,眼下看来还真是如此。皇后不知从何处查到容远这个人的存在,却又不晓得具体情况,所以才让孙墨走这一趟,想从自己嘴里套出话来。 伊兰心里固然恨毒了凌若,但还有几分理智在,不管她怎么不怠见凌若,但始终是同一个姓氏,如果凌若被人扳倒,阿玛他们会被牵连不说,自己这个出嫁了的姑娘怕也难以幸免。 想到这里,她脸上浮了一缕笑意道:“我想孙公公误会了,姐姐从来没有害过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报仇,何况姐姐确实不曾与任何人定过婚约,没有的事,你要我如何与你说?若是孙公公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我家那些个亲戚或是邻居,问问他们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李耀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恨凌若,但她没必要去帮皇后,昔日佟佳氏的事让她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皆不过是存心利用罢了。|i^ 她之所以让孙墨去问那些人,是因为她晓得孙墨绝对不会找到,因为连她都不知道那些人搬去了哪里。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尚且年幼,有一回在门口玩耍,看到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几户邻居都在往外搬东西,觉得很好奇,便过去问他们为何要突然搬走。那些人神色躲闪不肯回答,她便回去问额娘,结果额娘告诉她,这些人知道姐姐曾与容远定过婚约的事,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被人查到,便会给姐姐带来麻烦,所以他们家给了这些人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们搬到远处去。 后来伊兰还发现,搬走的不止邻居,还有一些平时常有走动的亲戚,那一阵子,除了家人,她几乎找到一个相识的人。如今再回想起来,想必有就是在防今日之祸。 伊兰的话令孙墨脸颊微微一搐,颇有些难看,他能问的早就去问过,那些人一个个皆不知去向,无从追查,否则也不会问到她这里来。伊兰是唯一一根可以置熹妃于此地的稻草,他必须要牢牢抓住。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四周一眼,啧啧道:“夫人心中当真毫无恨意吗?您看看您这住的,三进的小院子,这里说是正厅,却小的可怜,也就能放几把椅子,多一些东西都放不下;再看看这摆设,唉,不是奴才多嘴,就是宫里最低等的更衣用的都比您好些,更不消说熹妃了,皇上对她真是宠到骨子里了,住着承乾宫不说,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有时候连皇后都比不上。_!~;您二位说是亲姐妹,可这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奴才看着都可怜。” “是吗?”伊兰强压了怒火冷笑道:“我这里虽小,但好歹是一个能待人的地方,若是帮着皇后出卖熹妃,我怕自己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孙墨闻言连忙正色道:“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说罢又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奴才没把话说明白,像皇后娘娘这么仁慈的人,夫人若是帮了忙,皇后娘娘又怎么会亏待夫人。虽说以夫人的身份入宫是不可能了,但却有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您想置多大的宅子,寻多少个丫头侍候都行,再不用窝在这小小的宅子里。” 面对孙墨的游说,要说毫不动心,那无疑是骗人的,伊兰自嫁到李家后,虽说衣食无忧,但也只是无忧而已,实在说不上多宽裕,就说身上这件桃红银绣裙装,还是去年春天时制的,袖口都有些抽丝了,却还在穿,因为置新衣的银子还不曾多出来。 可是,这件事干系委实太大,纵是她也不敢擅言,敛一敛袖对等着她回答的孙墨道:“皇后娘娘好意伊兰心领了,只是这件事伊兰确实不晓得,劳孙公公白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孙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还在那里嘴硬,微微有些动怒,但下一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满面笑容地道:“这不是什么急事,夫人也不必急得回答奴才,这样罢,奴才三日后再来,希望到时候,夫人可以彻底想清楚。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夫人在这里处处为熹妃着想,熹妃在宫中却是早已忘了夫人这个嫡亲妹妹。” 不等伊兰接话,他起身欠一欠道:“好了,奴才该告退了,今日这席话,奴才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皇后娘娘发起怒来,会有什么后果,想来夫人也清楚。” 待得孙墨离走得不见人影后,伊兰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伸手自桌几上拿起已经冰凉的茶盏,没等凑到嘴边,茶水就已经溅出不少在裙上,直到这个时候,伊兰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不可抑制。 皇后只是派了一个小太监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若她亲自来此,只怕自己已经不堪的伏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双手的颤抖才慢慢消失,她刚要起身,眼角余光忽地扫外外面有一个人影正慢慢踱进来,不是李耀光又是谁。 对于这个相伴十余年的枕边人,伊兰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一切都很平淡,平淡的过着日子,平淡的拿着年年相差不多的月俸。自己嫁给他时,他是一个正七品翰林院撰修,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在翰林院,不过从正七品撰修变成了正五品侍读。 五品官,看似不错,但在京中什么都不是,何况翰林院又没什么油水,只能靠那些俸银度日,这样的日子,怕是连一个稍微富裕些地方的知县都不如,而他又不愿托人外放任职,宁愿在翰林院这么苦熬着,气得伊兰好几次都骂他死脑筋。 虽说他相貌堂堂,ing子也温如,这么些年来待自己也不曾有过一句重话,但那又有什么用,不一样吃苦挨穷;所以刚才听得孙墨的话时,她真的很想答应,摆脱现在这样饿不死却也撑不死的日子。 “夫人。”伊兰一时想出了神,没注意到李耀光走进了厅里,直至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夫人在想什么,这样专注?”李耀光神色关切地道。 “没什么。”伊兰随意应付了一句,打起精神道:“倒是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要去国子监授课吗?” “国子监那边临时有些事,授课改在了明日。”回答了伊兰的话后,他又道:“对了,我刚才看到一个面生的人从咱们院里出去,夫人可认识他?” “是一个远房亲戚,想过来借些银子,已经打发走了,夫君不必理他。”伊兰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他身上的玄色披风,“夫君一路过来累了吧,先坐下歇会,我叫人去打盆热水来给夫君擦把脸。” “不必了,夫人你也坐,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李耀光拉了伊兰的手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第四百二十五章 纳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瞧夫君这般郑重的样子,难不成有大事发生?”伊兰心里隐约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_!~; “我……”李耀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很久方才道:“你觉得秋菊怎么样?” 伊兰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夫君好端端地问这丫头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李耀光这一次竟出奇的坚持,一定要伊兰先回答。 伊兰只得仔细想了一下如实道:“秋菊这丫头做事还算勤快,人也挺机灵,勉强能帮得上几分。” 李耀光神色一松,不住打量着伊兰的神色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纳她为妾,夫人以为如何?” “什么?!”伊兰倒吸一口凉气,当即站了起来,神色渐趋冰冷地道:“李耀光,你再说一遍!” 李耀光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伊兰挥手打开,他无奈地道:“我都说了是如果,夫人不要这么激动。” “你都准备纳妾了,我能不激动吗?”伊兰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李耀光,对着我这张脸十年,你终于是感到厌烦了吗?” 李耀光脸上的无奈之色又加深了几分,“哪有这回事,是因为……” “是因为我嫁入你们李家十年,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对吗?”伊兰一脸讽刺地打断他的话。|i^这一次李耀光没有吭声,显然是默认了伊兰的话。 “李耀光!”伊兰用力点着李耀光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还记着成亲当日,你与我说过什么?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纳妾,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结果呢?才十年而已,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纳妾了,而且连人都选好了,是不是只要我一点头,秋菊那丫头就正式成为咱们府里的姨太太了?” “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娘她已经催问过好几次了,而且她老人家身子越来越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前能看到孙儿出生,我也是迫不得以才答应下来的。”面对伊兰的质问,李耀光亦是一脸羞愧,他一向诩为君子,而君子一言既出,应该是驷马难追,可是他食言了。 “啪啪啪!”拍掌声在这间正厅中响起,只见伊兰正一脸讽刺地看着他,“好一句迫不得已,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李耀光,夫妻十年,我却是到今日才看清你这无耻的嘴脸。” “夫人……”李耀光没想到自己越解释她越误会,不禁急了起来,待要再说,伊兰已经愤然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夫人!” “夫人!”李耀光不顾她的冷言冷语,执意拉了她的手言语道:“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若要纳妾早就纳了,实在是……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见着我都已经三十多了,成亲也有十年之久,可膝下一直荒凉无后,为着这件事我在翰林院没少被人说闲话。我向你保证,只纳秋菊一人好不好?而且以后我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待你好。” “待我好?”伊兰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不止,状若疯颠,许久之后方才一敛笑声,用力甩开他的手,任刚刚有些温暖的双手重归冰凉,“李耀光,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很虚伪吗?以前你是我一人的夫君,往后却要多一个女人叫你夫君,与你同床共枕,请问你要如何像从前一样待我?” 见李耀光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她又愤然道:“还有,成亲十年,不是几十年,谁说我们不会有孩子,说不定明年就会有;可是你却急着要纳妾,分明就是喜新厌旧,嫌弃我这个嫡妻。” “夫人你相信我,我当真没有。”李耀光一再替自己辩解,甚至对天发誓,无奈伊兰根本不信,情绪反而越加激动,令他深感无奈,只得道:“夫人,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伊兰鄙夷地看着他道:“你现在与我来说真心,不觉得恶心吗?李耀光,我告诉你,纳妾的事,我绝对不会答应,还有秋菊,明日我就将她打发出府去,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说到最后,她也是发了狠,虽然对李耀光说不上爱或喜欢,但是她的东西就是她的,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看着伊兰绝决的样子,李耀光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本是来试试伊兰态度,没想到伊兰对此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 罢了罢了,伊兰始终是自己结发妻子,自己不能做一个负心薄ing之人,而且就像伊兰说的,成亲十年,不是几十年,想要一个孩子还是有机会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耀光叹了口气道:“既然夫人不喜欢,那我不纳妾就是了,至于秋菊……”他刚想说没必要送出府去,伊兰已经一眼望了过来,目光甚是冷凛,李耀光明白,自己若是不依着她的ing子来,只怕这日子休想太平,只得改口道:“就按着你的想法办吧,不过秋菊好歹跟了咱们几年,多赏她几两银子吧。” “嗯。”伊兰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不过神色还是冷冰冰的。 李耀光扳过她的肩膀劲轻声劝道:“好了,刚才的事都是为夫不好,我的好夫人,不要再生为夫的气了。”伊兰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却也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将自己揽在怀中。 午膳过后,李耀光去,伊兰则命人将秋菊唤到跟前,这丫头论模样论身材都是府里众下人中最出挑的一个,原来是侍候她的,后来老太太那边缺人照顾就调了过去。 “秋菊,知道我唤你过来是为何事吗?”伊兰押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秋菊脸蛋微微发红,绞着手指低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咚”的一声重响,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偷眼看去,只见伊兰脸色发青地按着茶盏,刚才那声响动,正是茶盏被按到小几上时发出的。 “我看你不止明白还清楚得很。”每一个字都如刀子一样狠狠刮过秋菊细嫩的脸庞,把她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在地上,慌乱地道:“奴婢……”秋菊想说什么,但乱了神的她根本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李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无话可说了?”伊兰冷笑一声,将一早准备好的钱袋子扔到秋菊面前,“拿着这些银子立刻给我滚出府,这里不需要你这种不守本份、水性杨花的jian婢!” 秋菊被吓坏了,她本以为叫自己来是为了老爷纳自己为妾的事,老夫人之前已经与她提过,而她也答应了,虽说是妾室,但老爷那是什么身份,纵是妾那也是官家妾,比寻常富户嫡妻还要荣耀三分,何况老爷ing子又好,待人也温和,从不见他责罚自己这些下人。|i^可是万没想到,夫人竟然突然说要将自己赶出府去,家里老父上次帮人家修缮扇子的时候不甚摔断了腿,至今还躺在床上,靠她每月拿银子回去看病抓药,还有娘亲和弟弟都要等着吃饭,若一下子没了这份差事,全家都要等着饿死。 她越想越害怕,爬过去紧紧攥了伊兰的裙角哀求道:“奴婢冤枉,奴婢什么也没有做过,求夫人不要把奴婢赶走,奴婢没有不守本份,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伊兰冷笑,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是否要等你爬上老爷的床以后,才不算冤枉?”她顿一顿再次道:“秋菊,念在主仆一场我才多给你两个月的工钱,若是再赖着不走,休怪本夫人连一分钱都不给你。” 秋菊没想到伊兰会如此不留情面,又气又急,脸色涨得通红,她虽然很需要钱,但地上那袋银子却令她感到无比羞辱,若自己拿了,岂非等于承认自己不守本份、水性杨花?甘愿为妾,并不代表她没有羞耻心,自己始终是好人家的姑娘。 秋菊伏在地上越想越伤心,嘤嘤的哭了起来,珠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背上,灼热而挣扎。|i^ 伊兰并没有因她的泪而有所不忍,反而愈加不耐,敛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秋菊森然道:“哭够了没有,再不滚的话我,我就叫人赶你出去。” 秋菊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敢再哭出声,咬着嘴唇爬起来,至于那袋子钱,她挣扎了很久终是没去拿,只是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伊兰冷笑一声,在弯腰捡起那袋子钱随手扔在桌几上后,她也离开了正厅回房,趁着无事便合衣在床上小憩,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吵得她无法入睡,烦燥地拍一拍床榻喝问道:“谁在外面?” 杜鹃急急挑了帘子进来道:“夫人,是老夫人来了,嚷嚷着说要见你。” “老夫人?”伊兰奇怪地重复了一句,撑着床沿起身,杜鹃见状赶紧上前扶住道:“是啊,奴婢不晓得老夫人今儿个是怎么了,奴婢已经告诉她夫人在歇息了,可老夫人还是不肯走,非要见夫人不可。” 伊兰虽然有些不耐,但老夫人毕竟是她婆婆,不好太过驳了面子,当下正一正发间有些松垮的珠花道:“扶我出去。” “是。”杜鹃答应一声,在蹲下替她将衣衫皱折的地方一一抚平后,扶了她去前厅,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铁锈红绣千叶菊纹的老妇人坐在上首,一只绞丝银簪将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固定在脑后,一丝不乱,站在她旁边的正是适才被伊兰赶出去的秋菊。 看到这一幕,伊兰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肯定是秋菊这丫头不甘心被赶出府去,所以跑到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怂恿老夫人来此替她出头。 伊兰也不点破,笑吟吟地欠了个身迎上去道:“媳妇给娘亲请安,娘亲今儿个怎么有兴致来媳妇这里?” 李母是晚年得子,如今已经六十余岁,身子不比从前,腿脚也不方便,平常少有出自己房间的时候,都是伊兰夫妇过去请安。 “你坐下。”李母平时对伊兰都是和颜悦色,进门十余年,从没给伊兰摆过婆婆脸色,可是这一回却异常严肃,也不说什么,只让伊兰坐着等。 过了一会儿李耀光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同样先请了个安后方才道:“娘急着叫儿子过来,可有什么事?” 李母微微点头“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老太婆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与你们说。”她拉过一直低着头的秋菊对伊兰道:“刚才秋菊来跟我辞行,说是伊兰你要打发她出府去是吗?” “是。”老夫人摆明了是来问她话的,伊兰自不会否认,当下道:“媳妇认为秋菊做事不太稳当,所以准备另外再寻人来伺候娘亲。” 李母盯了伊兰半晌,叹道:“将秋菊给耀光做妾的事,是我老太婆的主意,你要是有气,朝我老太婆撒就是。” “娘。”李耀光插嘴道:“既是伊兰不喜欢,这纳妾的事就莫再提了,左右儿子与伊兰还年轻,这孩子早晚会有的。” “早晚早晚,这话我已经听了十年了,不想再听。”李母脸色愠怒地道:“我已经是大半載身子进土的人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李家有后,可你们就是迟迟不见动静,我能不急吗?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真忍心看延绵百年的李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伊兰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到李母最后一个字说完,方才欠身道:“娘教训的是,媳妇入门十余年,却一直不能为李家诞下子嗣,确是媳妇的不是。” 听得她主动认错,李母脸色顿时缓和了不放,转而开解她道:“这事也不能全懒你,孩子毕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我也是女人,也是从媳妇过来,所以这十来年,我不曾埋怨过你半句。可是……伊兰,你也要体谅我,不能让我死后无脸去见李家列祖列宗。” “媳妇不敢。”伊兰嘴角微勾,带着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讽刺笑意。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李母眼中掠过一抹喜色,就连秋菊也飞快地抬了下头,唯有李耀光忧心地看着伊兰,他太了解这个结发妻子了,一旦她决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更改的,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果然,伊兰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李耀光的猜想,“娘亲误会了,媳妇可以体谅却不代表就可以接受夫君纳妾。当日成亲时,夫君说过,会一世待我好,媳妇不想夫君变成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母不高兴了,自己剖心剖肺地说了这么许多,她不领情不说,还当众驳了自己的话,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婆婆。|i^ “秋菊既然入府做了丫头,那么就应该好生做丫头的事,主家的事岂是她能插足的,何况夫君好歹是朝廷堂堂五品命官,纳一个丫头为妾,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这番话不留丝毫情面,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令得秋菊脸色惨白如纸,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难堪而尴尬,今日之后,她若是被纳为妾室还好,否则这李府是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了,即使老夫人护着,这上上下下的口水也能把她活活淹死。 “照你这么说,你是准备给耀儿去正正经经纳一房妾室了?好啊,那老婆子就等着,看看你寻一个什么样的人家过来。”李母心里不高兴,这说话的口气自是不像刚才那么温和,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娘,儿子不想纳妾,儿子有伊兰就够了。”李耀光见气氛不对,怕两人当真会闹起来,忙出来打圆场,可惜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伊兰都不领他的情,李母更喝道:“我在问你媳妇,你少给我插嘴,再说这纳不纳妾的事也不是你说了算。” 伊兰低头拨弄着袖口细小的米珠淡淡道:“看来娘亲还不明白,媳妇与夫君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实没必要纳妾。” “不行!”李母当下就怒了,关乎李家子嗣问题,她丝毫不肯让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身为妻子百般阻挠,不肯让夫君纳妾这是何道理,难道你爹娘没教你何谓三从四德吗?”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更不必牵扯到我爹娘身上,总之我绝对不会答允,有我钮祜禄伊兰在一日,秋菊这丫头就休想踏进李家门一步!”伊兰同样寸步不让,自嫁进李家门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一向是她说了算,李母说得好听些是府里的老夫人,说得难听些那不过是供在屋里一座泥菩萨罢,什么时候人世间事轮到一尊泥菩萨来过问?! “大胆!”老夫人见伊兰如此冥顽不灵,不禁为之大怒,一掌拍在小几上,震得小几上一口未动的茶水跳起老高,“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既入我李家门,便当守李家的规矩,别在这里撒泼丢脸。_!~;” “伊兰有什么不对,娘亲尽管教训就是,千万莫要动气伤了身子。”李耀光见李母面色不对,说话也开始气喘,连忙替她抚着背劝言,同时喝斥伊兰道:“你也是,少说几句不成吗?” “我撒泼?”伊兰不理会他,只是一脸好笑地看着李母道:“我嫁入你们李家十来年,除了没有生下孩子之外,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过李家,每年拿着那几百两银子战战兢兢的当家,从不敢乱花一分银子,就是衣裳也不敢多置办几件,比我在娘家时还要不如。眼下你强逼着我夫君纳妾,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我难道还要对你笑脸相向吗?” “没有子嗣就是大错,难道你还真想让我李家绝后不成。”李母根本听不进李耀光的劝说,气息不匀地指了伊兰道:“因为你是熹妃娘娘的嫡妹,所以我也好,耀光也罢,一直对你多有忍让,没想到却令你气焰如此嚣张,不将夫君放在眼里不说,连我这个婆婆也全不当一回事,实在太过份了。” 李母只知道熹妃是伊兰的亲姐姐,却不晓得她同样是伊兰心里最深最痛的一根刺,每每提及皆是恨之欲狂,如今也是一样。 伊兰一直克守的冷静因这句话而化为虚有,尖声反击道:“是,我就是气焰嚣张,那又如何,总之秋菊这丫头休想进李府大门。” “夫人!”李耀光急得直跺脚,扯了神色有些扭曲的伊兰到一旁压低了声道:“娘亲年纪大了,受不得气,你就先顺一下她的意,等过了今日我再与她慢慢说,总之我答应你绝不会纳妾就是了。” 伊兰冷眼看着他,冰冷的笑意在唇边一点一滴成形,“李耀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如此之多,我现在若是松口答应了,你娘还不趁机抓住这个机会,让你今夜就纳了秋菊?哼,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与秋菊那死丫头经常眉来眼去,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李耀光尽管脾气极好,听得这话也不禁有些愠怒,低喝道:“什么眉来眼去,勾搭,我与秋菊清清白白,绝没有像你说的这么不堪。” “是不是你心里最明白。”伊兰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最后那几句她也是口不择言了,刚说完就觉后悔,但话已经出口,断无再更改的道理。 李耀光无奈地摇摇头,想不到十数年夫妻,伊兰对他竟还如此不信任,实在让他心寒。 李母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道:“你们说得如何了,若是答应了,我立刻就派人去采买要用的东西,今夜耀儿就将秋菊给纳为妾室。” 李母这么说也是怕夜长梦多,却不想她这句话恰好踩到了伊兰的痛处,令她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厉声道:“休想!我告诉你们两个,我绝不同意!” “你!”李母气得浑身发抖,起身指了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李耀光担心不已的时候,她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道:“这是李府,还轮不到你钮祜禄氏说了算,耀儿!” “儿子在。”李耀光扶着她无奈地答应了一声。 “我命你立刻纳秋菊为妾,今夜就拜天地入洞房,至于纳妾礼改日再送到秋菊家里去。”李母这下子是铁了心要给李耀光纳妾,不止是因为子嗣问题,也是因为今日的事,令她对伊兰万分失望,根本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温良贤淑,相反,嫉心深重,若早知今日,即使当初是雍王府出面,她也绝不会答应伊兰嫁入李家。 “娘!”李耀光夹在两人女人中间,筋疲力尽,不论站在那一边都不对。 “你敢!”伊兰狠狠瞪着老夫人厉声喝道,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丝慌乱,事情似乎脱出了她的掌控。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休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母对她的反应只是笑了一笑,旋即便命人沏了两杯茶上来,对李耀光和秋菊温言道:“秋菊是府里的人,一直在我跟前侍候,心ing如何,我最清楚,绝不会像有些人那般无理取闹。今日事出仓促,那些个繁文缛节就免了,你们两个向我斟过茶磕过头,这秋菊便算咱们李家人了。” 李耀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今日这事简直就是一团乱,纳妾不纳妾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唉。 秋菊却没有他那么多烦恼,老夫人的开口令她本已绝望的心再次升起一丝希望,看着端到面前的茶盏,她只是少少的犹豫了一下便端起茶盏朝李母跪了下去。 “耀儿,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跪下!”李母见李耀光迟迟不动,晓得他是顾忌伊兰,因为秋菊的事原本就是说好了,他也同意了,这般犹豫必是因为伊兰之故,见李耀光还是不动,她越发不悦,重重地咳嗽几声怒道:“是不是连你也不听为娘的话了?” 李耀光父亲早逝,是他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又日以继夜的做事,用赚来的银子供他读书供他上京赶考,所以李耀光一考中进士就将他娘接到了京城,平日里极是孝顺,是众所周知的孝子。 “儿子不敢。”这般说着,李耀光深深看了一脸寒霜的伊兰一眼,抬手接过已经奉了许久的茶盏,与秋菊并肩跪在老夫人面前。 “娘喝茶。”随着李耀光的这句话,秋菊也赶紧奉茶给李母,红着脸道:“娘喝茶。” “好!”李母脸上终于拨云见日,含笑点头,伸手正要接过他们奉上的茶,斜次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一下子将他们捧在手里的茶盏打翻了,令李母手接了个空。 会这样做的,除却伊兰之外还会有谁,对这个以下犯上,无理取闹的媳妇,李母忍无可忍,一巴掌用力煽在伊兰脸上,这一掌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五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印在伊兰白皙的脸上。 伊兰没想到的老夫人会动手打她,当下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后,所有积累的怒气全数涌了上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扬手反打过去,在手与脸相触的那一瞬间,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这个小小的前厅中,随后是绞丝银钗落地的声音…… 她的举动令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婆婆打媳妇那是再正常不过,这件事上,李母脾气已经算好了,一直忍到现在;可是媳妇掌掴婆婆,这……这……这种事就是当今公主都不敢做啊。 “你疯了吗?!”李耀光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伊兰的手大声质问,他的声音中第一次蕴含了怒意,娘亲为了他有出息吃尽了苦头,这些年好不容易可以享享清福,可伊兰居然动手打人。 伊兰毫不示弱地瞪着他,“是,我是疯了,那又怎么样,谁叫她逼着给你纳妾的,我说过,有我一日,你李耀光就休想纳妾。” 其实连伊兰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抗拒秋菊亦或是其他女人进门,她对李耀光并没有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有的只是平淡,十来年都是这样平淡的过下来的,可她就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这份平淡,连他亲娘也不行。 秋菊等人回过神来后,一个个都围着李母看她脸上的伤,发现她脸上有发肿的迹象,秋菊慌声道:“老夫人,奴婢去给你煮个鸡蛋敷脸。”其实敷冰是最好的,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能找得到冰。 “不必了。”李母将因簪子被打落而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一捋到耳后,随即死死盯着伊兰,冷笑道:“很好,想不到我老太婆生平第一个巴掌是拜我儿媳妇所赐;想当年耀儿他爹在时候,也没动过我一根手指,钮祜禄伊兰,你真是好胆。” 见伊兰无丝毫悔意,她脸上的冷意愈发深重,一字一句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你一日,我家耀儿就休想纳妾吗?好,我如你所愿!” 不等伊兰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已经转头对脸色铁青的李耀光道:“耀儿,写休书,这样的泼妇我们李家要不起。休妻的理由就是:不顺父母、无子、妒、口多言。” 李母所言的这四条均出自七出之中,寻常一条就可休妻,如今伊兰一下子占了四条,只要休书写下,她即刻就要被赶出李府。 李耀光虽然对伊兰掌掴李母的事恨极,但毕竟是结发妻子,听得休妻二字,不禁替她求情道:“娘,伊兰虽然有所不对,但是也不至于休妻那么严重,不如让她给娘赔个错,然后儿子再慢慢管教她。” “她若肯服你管教,就不会现在这样狂妄无形。耀儿,你若还称我一声娘亲的话,就立即去写休书,然后娘再替你娶一个更好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提醒着李母今日所受到的耻辱,态度坚决无还转余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李耀光始料未及的,他恨恨地瞥了伊兰一眼,若非她太过固执,又不肯吃亏退让,岂会惹出这种祸端来。休妻,唉,一旦被休,伊兰就算能回娘家,这日子怕也是难过了,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再度劝道:“娘,伊兰怎么说是熹妃娘娘的嫡妹,若这样休弃了去,只怕熹妃娘娘面子上也不好看,万一她怪罪下来,咱们家不好担待。” “哼,我相信熹妃娘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胡乱怪罪于人。再说,她若真要怪,自有我老婆子一力承担。总之,这个女人今日是休定了;你若不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说着作势就要撞,李母也是发了狠心,她一大把年纪受这等耻辱,若不处置了伊兰,这张老脸往后要往哪里搁。 这话将李耀光吓得不轻,忙将她拉住,面对李母的以死相bi,他痛苦而无奈地答应休妻。 休妻…… 伊兰死死盯着李耀光母子,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即使嘴里已经尝到腥咸的味道也不肯松开,任由那丝腥咸穿过喉咙流到腹中。 笔墨被拿了上来,李耀光颤抖着拿起那枝如有千钧重的笔,在纸上写下“休书”二字。 第四百二十九章 恩断义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写完了,直至李母拿着这张休书掷在伊兰脸上方才回过神来,笔杆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连手上沾了墨迹也不在意。 “拿着这张休书即刻给我滚出这里,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李母对伊兰深恶痛觉,一刻也不愿多看。 伊兰麻木地捡起那张轻飘飘却决定了她今后命运的纸片,上面“休书”两个字是如此的刺眼,令她有一种要将狠狠撕碎的冲动,但是她忍了下来,只是慢慢攥紧,同时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李耀光,你有种!” 她离开,李耀光随之跟了上去,在大门前拦住她道:“夫人,你……” 伊兰死死忍着眼里的泪,扬一扬手上那张纸片冷笑道:“李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吗,我已经不是你李耀光的夫人。” 李耀光心里同样难受得紧,“你知道我不想休妻的,只是娘此刻在气头上,我也劝不了她,总不能当真眼睁睁看着她一时气愤而去撞墙。” “所以你就一纸休书,置我于不顾?”这句话伊兰以近乎咆哮的语气置问出声。 “自然不是,夫人你暂且回岳父母家住几天,休书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等我劝妥了娘亲就去将你接回来,你依然是我李耀光名媒正娶的妻子。”这是李耀光在写休书时就已经想好的计策。 “不必了!”伊兰冷冰冰拒绝了他的好意,“你我夫妻情份在你写下这纸休书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李耀光,我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会要你们李家每一个人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 她离去,决绝不留一点余地,不止是对李耀光,也是对她自己! 今日,是她钮祜禄伊兰一辈子抹之不去的耻辱,十年岁月,换来的却是一纸休书,她若不报此仇,怎对得起自己! 出了李府后,伊兰雇了一乘小轿前往凌府,一路之上,她皆死死忍住泪,不肯落下一滴,既然李耀光如此无情无义,她何必再为这种人落泪。 “这位娘子,凌府到了。”轿子稳稳落地,轿夫的声音随之传来。伊兰深吸一口气顺着轿夫挑起的帘子下了轿,正要准备进府,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轿夫拦在她面前赔笑提醒道:“娘子还未给银子呢。” 伊兰这才想起自己坐的不是平日府中的轿子,当下往袖中摸去,却是刚才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身边一些银子也没有,略有些尴尬地对那两轿夫道:“我现在身上没银子,等我进去后再叫人送出来给你们。” 一听这话,两名轿夫登时没了笑容,口气生硬地道:“真不好意思,咱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向来没有賖帐的例子,都是现雇现结的。” 伊兰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这么说,脸也拉了下来,“我何时说过賖帐,此处是我娘家,只要我进去便立时可以拿银子给你,保证一分不少。” 两名轿夫都是在市井中讨生活的,多少有些眼力劲,看凌府那样子便知道应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甚至可能是做官的,若眼前这个女子进去后不遣人将银子送出来,他们可不敢上门催讨,否则讨不到银子是小,搞不好还会被人打一顿,这种事以前也曾遇到过,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放伊兰进去。 伊兰见说了半天他们都不肯听,不禁怒道:“你们这眼底的,不就一钱银子吗,难道我还会赖帐不成?我还有事,赶紧给我让开!” 黑脸的那个轿夫仔细打量了伊兰一眼道:“这样罢,我看娘子发上那只鎏金簪子不错,不若就拿这个来抵轿资如何?” 伊兰下意识地抬手摸着簪在发上的蝴蝶穿花金枝,指尖的冰凉令她神思一阵恍惚,这只簪子还是成亲当日,李耀光亲自a在她发上的,说这是李家的传家宝,素来只传嫡子嫡媳,言犹在耳,袖间却已多了一张休书,世事……真是可笑至极! 在回过神后,她冷笑地盯着那两个轿夫道:“你们两个可真是好盘算,居然想讹我的东西?什么鎏金,这可是纯金的簪子,足有五两重,莫说是轿资,就算包下你们轿子一年都绰绰有余。哼,簪子你们就别想了,想要银子就放我进去。” 双方各执一词,哪个也不肯让,正自僵持不下时,凌府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着一身灰蓝袍子的男人,一边开门一边嚷嚷着,“吵什么呢?吵什么呢?要吵去别过吵,凌大人府前也敢喧扰,小心送你们……”他抬头,恰好看到被轿夫挡着的伊兰,微微一惊,忙迎上来赔笑道:二小姐您来了,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伊兰淡淡应了一声,道:“拿一钱银子给这两人。”说罢,径直越过他们进府,富察与凌柱正在屋中说话,看到伊兰进来,又惊又喜,富察氏招手道:“怎么突然回来了,耀光呢,他没陪你回来?”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伊兰忍了许久的泪登时落了下来,委屈地扑到富察氏怀里大哭不止,这一举动可是把凌柱夫妇给惊住了,富察氏忙抚着她的背道:“怎么了?好端端何以哭得这般伤心,可是耀光欺负你了?快别哭了,好生说给阿玛与额娘听。” “是啊,伊兰你这样一味哭也不是个事儿,快与阿玛说说啊,若真是耀光做的不对,阿玛去李家替你说道。”看伊兰哭得不气不接下气,凌柱也是心疼不已,帮着一起劝说。 伊兰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足足哭了近半个时辰才慢慢收住眼泪,抽噎着道:“李耀光没有欺负女儿。”没等凌柱夫妇歇口气,她又说出惊天之语,“因为他已经将女儿休了!” “什么?!”凌柱夫妇大惊失色,骇然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伊兰道:“你……你说真的?这种事可玩笑不得。” 上次他们夫妻来时还好端端的,且这十年来一直恩恩爱爱的,耀光更是连妾室都没纳过一个,怎么几日功夫就说休妻了,而且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这实在让他们难以置信。 第四百三十章 哭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女儿怎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伊兰眼圈通红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凌柱,“他连休书都写好了,哪还会有假。” 听到休书二字,凌柱神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一手接过她递来的纸,展开来一看果然是休书,上面列了伊兰四大罪,分别是:不顺父母、无子、妒、口多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凌柱惊怒不已,被人休弃回家可是大事,李家若对伊兰有什么不满也应该先行知会自己一声,何以会突然休弃,还罗列了这么几条大罪,无子也就罢了,其余几条可都是很严重的指责,尤其是不顺父母这一条,简直就是逆德败坏。 伊兰哭哭涕涕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随后更是哭诉道:“阿玛,此事明明是李耀光喜新厌旧,花心好色,可他们一家却将事情全推在女儿身上,骂女儿是妒妇,还以此为借口将女儿休弃回娘家。阿玛额娘,他们这样羞辱女儿,可见根本没有将您二老放在眼中,你们可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富察氏听她说完后,叹了口气道:“伊兰,耀光十年未纳妾,已经算是不错了,既然你婆婆以无子为由提出纳妾,那你何必强拦着呢,就算那个什么秋菊进了门,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妻,她再怎么样也爬不到你头上去。” “额娘!”伊兰气结道:“你怎么也帮着他们说话,女儿才二十六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他们凭什么说女儿命中就无子。” 富察氏摇摇头未语,她晓得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家还是出嫁后,一直都较为顺坦,不曾遇到过真正的挫折,即便凌若bi她嫁人那一次,从根本上说也是为她好。嫁到李家后,耀光对她又百依百顺,造成了她说一不二,不肯受一点委屈的ing子。 “伊兰,阿玛问你,他们仅仅是因为如此就休你吗?”他凌柱官职虽然不高,但好歹有一个在宫中贵为皇帝宠妃的女儿,李家应该不至于为了纳妾一事,就不惜与他们凌家反目为仇。 凌柱的问话令伊兰心头一震,骤然想起自己甩李母的一巴掌,这才是李母逼迫李耀光休妻的真正原因,只是这话要告诉阿玛吗?如果说了,阿玛一定会责骂自己;可是若不说,阿玛一旦去李府就会知道。 伊兰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道:“在争执的时候,李母动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女儿一时气不过,就……就……”她已被休弃出门,自然不会再称李母为婆婆。 “就怎么样?”凌柱隐约感觉到伊兰后面要说的才是被休的真正关键理由。 伊兰小心地看着他咬牙如实道:“女儿气不过,就反打了她一巴掌。” “什么?你打了自己婆婆?你……你……”凌柱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被这话吓了一大跳,指着伊兰半天说不出话来,富察氏亦在一旁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婆婆是你长辈,你既然嫁过去了,就该好生侍候,怎么反而动手打人?” “是她动手在先。”伊兰委屈地替自己辩解,哪想她不说还好,一说顿时令凌柱强压下的怒气悉数暴发出来,指着她大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往日里在家时我与你额娘是怎么教你的,既嫁为rnqi,首要孝敬父母,尊重丈夫,凡事皆要忍让三分;不肯让耀光纳妾也就算了,居然还以下犯上,掌掴自己婆婆,就算是她先动手的也不行!你这不止是丢了自己的脸,也是丢我与你额娘的脸,你让我们两个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伊兰愣愣地望着凌柱,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阿玛发过这么大的火,在惊愕逐渐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制的怒气,在地上撑了一把爬起来道:“阿玛,现在是他们欺负女儿,还把女儿赶出家门,为何您反而帮着他们说话,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凌柱瞪了眼睛没好气地喝道:“若不是你不顾上下尊卑,动手打自己的婆婆,他们敢休你?!” 伊兰一听这话立时又委屈地掉下泪来,富察氏见状忙劝道:“事已至此,老爷你再生气也无用,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吧,要不你去与亲家母说说,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怎么揭过去,换了是你,你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凌柱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立时连富察氏也骂上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眼下可是好了,直接被夫家赶出来,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富察眼圈一红,哑声道:“这也不能全怪伊兰,亲家母也有不对的地方。”见凌柱不说话,她又低声道:“老爷,伊兰终是你亲女儿,难道就这么不管了?”被夫家休弃对女子来说是很严重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四大条罪状,伊兰往后就是想再嫁人也难了。 “管?怎么管?就算我肯拉下这张老脸去,人家也不会肯见我,何必去自取其辱。”凌柱又气极了伊兰的胆大妄为,但心里也同样难受。 “要不……让熹妃娘娘替伊兰出个面,李家就算再气不过,也该会卖熹妃娘娘一个面子才是。”凌若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富察氏身为额娘也能再直呼其名。 “不行!”凌柱断然拒绝了她这个提议,“熹妃娘娘深居后宫,冒然因此事出面并不妥当,一个不好甚至还会连累娘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这事咱们就当真不管了吗?”富察氏始终是心疼女儿,不忍伊兰就这么被休弃回家孤苦一生。 凌柱狠狠瞪了一眼伊兰道:“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休了也好,省得她以后闹出更大的事来。李府你就别在想着回去了,安安份份住着,我会找媒婆替你留意合适的人家,让你嫁远一些。” 伊兰回来,本是想让娘家人替自己出这口恶气,哪晓得从进门开始,阿玛就使劲责骂自己,仿佛一切错事皆源自于她,如今更是说要替她再找婆家,仿佛自己多呆一日就多丢他一日脸似的;还有在提到姐姐时,阿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其实以姐姐的身份,就算替她出面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能连累到哪里去。 她不甘,追上准备离去的凌柱大声问道:“阿玛,姐姐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何你竟如此偏心姐姐?” 第四百三十一章 罗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柱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一次涌了上来,喝骂道:“若是我当真偏心,就不会让你住在这里,早把你赶将出去。_!~;还有,你扪心自问,你姐姐嫁进给皇上近二十年,她什么时候让我与你额娘a过心,反倒是你,一次次惹麻烦,难道你真以为康熙五十年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吗?” 在伊兰骤然变色的面容中,他冷声道:“安生待在府里,不要再惹出任何事来,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唉,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不懂事。”富察氏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追着凌柱离开,屋里顿时只剩下伊兰一人。 许久,伊兰脸庞变得扭曲可怕,她的亲人,这便是她的亲人,亏得之前孙墨来找她时,她还顾忌家人而不敢将实话而告,如今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在他们心中,自己根本无足轻重,更不会有人替她去李家讨回一个公道。 好!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自己无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伊兰脑中浮现,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大家就都不要好过! 话说孙墨回宫之后,先去敬事房交了腰牌,随后就回了坤宁宫,那拉氏正在逗弄一只内务府刚送过来的虎皮鹦鹉,他跪在地上将伊兰的答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 那拉氏往鹦鹉吃的小碗中添了一勺子玉米后方才淡淡道:“不是还有三日时间吗?急什么。” 孙墨苦着脸答道:“奴才就怕那钮祜禄氏不识实务,白白浪费了这三日功夫。”他之前已经竭尽口舌之能,可伊兰就是不肯松口,他实在怕三日后得到的回答也是与刚才一样。 “皇后吉祥!皇后吉祥!”鹦鹉在啄了几粒玉米后,突然拍着翅膀大叫起来,引得那拉氏微微一笑,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她拍拍手对旁边的小太监道:“带下去好好,等它什么时候会叫太后吉祥的时候,再拿给本宫。|i^” 小太监依言提了鹦鹉下去,因为那拉氏没有叫起,孙墨依旧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直至翡翠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别跪在那里挡道,赶紧起来。” 孙墨虽然才在坤宁宫当差不久,却也晓得翡翠是皇后最倚重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后的意思,是以他忙小声问道:“姑姑,皇后是否不怪奴才?” “皇后若要怪你,你以为自己还能跪在这里吗?”翡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不赶紧下去。” “嗻!”听到这话孙墨心中一宽,打了千儿后小声退下,在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一同当差的三福。孙墨曾听人说,在皇后还是雍王福晋的时候,三福就在王府里伺候皇后了,后来皇后入主坤宁宫,三福侍主心切,甘愿入宫为太监,皇后念其忠心,所以让他当了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那可是正五品的衔。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面对着迎面走来的三福,孙墨停下脚步,讨好地唤了声,“福公公。” 三福随意点点头,越过一脸讨好加羡慕的孙墨来到正拿帕子净手的那拉氏面前,拍袖屈膝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拉氏轻嗯一声,待孙墨出去并将宫门掩好后,方慢悠悠道:“你回来,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宫?” “幸不负主子所托,奴才已经找到以前侍候过熹妃的小路子,他在一家名为**斋的香粉店里做事,除了小路子之外,奴才还在里面发现了阿意以及……”在说到这里时他语语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异光,沉声道:“毛氏兄弟!” “毛氏兄弟?”纵然是那拉氏,在听到这四个字时也不禁攥紧了正在拭手的手巾,脱口问道:“他们不是死了吗?” 三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主子,看来咱们都被熹妃摆了一道,毛氏兄弟没死,当初所发现的尸体根本不是他们。” “你把今日的事给我仔细说一遍。”那拉氏神色凝重地道。 三福答应一声,道:“奴才这几日一直奉主子之命在追查小路子行踪,因之前有人看到小路子在一家名为**斋的香粉店出现,所以奴才便问清地址寻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阿意,**斋似乎是由她在主事,另外还有一人,因为隔得较远,奴才没认出来,小路子则在里面做事。查到小路子行踪后,奴才本想立刻回来向主子覆命,岂知看到两个男人一道来到店中,且表现得与阿意和小路子很熟悉。奴才当时只是觉得他们眼熟,一下子没想起来,直至回到宫中,方才记起,他们两个就是当初负责看守别院的毛氏兄弟。” 那拉氏冷哼一声,将皱成一团的手巾扔给水秀,水秀趁机道:“主子,既然知道毛氏兄弟还活着,要不要奴婢通知外头的人取他们性命?” 那拉氏阴恻恻地道:“性命自是要取,不过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小路子。三福,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如无意外,小路子此刻应已在咱们的控制之中。” “那就好,除却宫里那几个,跟着钮祜禄氏最久的就是他和李卫,李卫是官,不好轻易动他,所以咱们只能在小路子身上动手脚。你记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到钮祜禄氏所有的事,包括她跟那男人的事。”那拉氏郑重交待道。 她做事,从来不会只走一步,伊兰是一步棋,小路子同样是一步棋,双管其下,就算一边出了意外,另一边也会有收获。 “三福。”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在漆金的宝座上坐下后,突然语气温和的唤道。 三福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在。”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不必紧张,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本宫很满意。”说着她褪下手里的白玉雕凤镯子道:“拿着,这个是本宫赏你的。” “谢主子赏赐。”三福无比恭敬地双手接过那只通体r白无一丝瑕疵的手镯。 “本宫最看中忠心之人,你能从府里一直跟到宫中,足证你对本宫的忠心,不像那个二元,只是些许小事便退缩着不敢进宫了。” 那拉氏的声音很温和,可三福的头却垂得更低了,同时胯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令他下意识地挟紧了大腿,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正常男人,可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子孙根,刀口早已愈合,可是他依然时不时会感觉到疼痛。 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净身为太监,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否则二元就是自己的下场。他永远不会忘记,就在二元告诉主子不愿入宫为太监的第二日,主子就命人杀了他,同时命人斩断他的子孙根烧成灰烬,让他做了鬼都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所以,当主子来问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净身为太监,如此才有命活到现在。 他很清楚,主子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与二元都知道了太多事,主子是不会放心让他们离开身边的,或死或净身为太监,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他怕死,所以他净身做了太监;用子孙根换了一顶五品太监的顶戴。 那拉氏并不知道三福心里的这些念头,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奴才只分有用或无用,有用的留下,无用的除去,如此才不会有祸患留下。 钮祜禄氏在这一点上无疑是不合格的,不过也亏得如此,才能让她寻到小路子这个漏洞。 网,已经织就,时机一到便可罩下,钮祜禄凌若,这一次你就算a翅也难飞。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凌若全然不知,更不知道自己嫁给胤禛以后,最大的一次危机已经悄然临近。 第四百三十二章 重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月十二这日凌若早早就起了身,梳洗过后由水秀替她换上一袭绿色牡丹暗花缀珠旗装,领袖边皆镶嵌织金缎边,领口更缀了一枚精巧的鎏金錾花扣。_!~; “水秀,你说墨玉进宫了吗?”凌若问着蹲在地上替自己理裙裾的水秀,恰好水月倒了铜盆里水进来,听到这话抿嘴笑道:“瞧把主子给急着,怡亲王府离宫里可有段距离呢,墨玉就算天刚亮出来,也要辰时以后才能到,现在可才卯时三刻呢。”胤禛登基后就封了胤祥为和硕怡亲王,总理户部。 凌若闻言叹了口气道:“唉,十几年没见了,也不知墨玉怎么样了,实在想念得紧。” 水秀起身宽慰道:“主子放心吧,墨玉很好,昨日奴婢去的时候,还见到她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双胞胎,长得跟十三爷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很是活泼可爱。” “那就好。”凌若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感慨道:“当年虽说是她自己要求去陪十三爷的,可毕竟受了十几年的圈禁之苦,每每想起始终不忍心。” “主子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奴婢听墨玉说,十三爷已经请旨封她为侧福晋,她生的男孩也一并请封为世子,可谓是苦尽甘来了呢。”水秀扶了凌若到膳厅,南秋已经领着几个小宫女摆好了早膳,一品莲子百合粥,配四色新鲜炒起的小菜并一盘枣泥糕与一盘芝麻卷。 凌若接过南秋递来的粥碗道:“四阿哥呢,可是还睡着?” “四阿哥天未亮就已经起来了,当时御膳房里点心还没做好,四阿哥用了一碗莲子百合粥就去上了,说是不可以让师傅久等。_!~;”弘历序齿第四,所以胤禛登基后宫里皆称其为四阿哥,弘时为二阿哥,福沛为三阿哥,弘昼为五阿哥。 得知弘历并没有因为天冷躲懒睡觉,凌若欣慰地点一点头转而吩咐道:“这两盘点心给四阿哥留着回来吃。” 南秋答应一声,取了银盖盖好后端到一旁放着,等手里那碗粥喝得差不多时,凌若看到杨海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凌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赦然道:“可是怡亲王福晋入宫了?” 杨海打了个千儿道:“正是,怡亲王福晋已经入了宫门,正往这里走,奴才怕主子等急了,所以先一步回来给主子报个信。” 凌若心里一阵激动,命南秋赶紧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自己则扶着水秀的手走到承乾宫门口,在等了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里,随着距离的拉近,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墨玉,正是分别了十几年的墨玉;终于,终于再见了…… 下一刻,泪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令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在这样的模糊中,她看到同样激动不已的墨玉屈膝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奴婢墨玉给熹妃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好!好!”凌若连连点头,双手扶起墨玉道:“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样说着,忍了许久的泪已是止不住地落下,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了。她仔细打量着墨玉,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袭簇新的暗蓝葫芦花四合如意祥云旗装,发间簪了几朵同样暗蓝色的珠花,素雅干净。 手指心疼地抚过墨玉眼角,那里已有了不少细纹,密密的犹如养在临渊池中的锦鲤尾巴,“这些年委屈你了。” 墨玉含泪摇头道:“奴婢不委屈,只是这些年不能在主子身上侍候,实在对不起主子,主子您还好吗?” “本宫很好。”凌若含泪点头,她被指入王府后,墨玉是第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这感情自是比旁人更深厚一些。 水秀也是满心激动,抹了抹眼角的泪道:“主子,外面风大,站久了容易冻伤身子,还是进去后再说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凌若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拭了泪道:“对对,本宫一高兴可是给忘了,快进来。”她拉着墨玉的手到来正殿,早有知机的宫女沏好了茶等着,看她们进来,立时将茶水奉上。 “对了,墨玉,你怎么没将那一对儿女带来?”水月看到墨玉也是一阵欢喜,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随后突然想起水秀说过墨玉有一对双胞胎儿女,不禁好奇地问道。 “他们两人调皮得很,稍微看得松一点就会惹出祸事来,我怕惊扰了主子,所以没将他们一道带进宫。”尽管言语间有所嗔怪,但眼中却是满满的慈爱,可想而知,她对这两个儿女是打从心眼里疼爱。 “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下回来得时候记得将他们带上,再说这承乾宫里这么多宫人难道还会看不住两个孩子吗?”在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又看向水月,扬唇轻道:“墨玉如今已是怡亲王的侧福晋,你怎能这样直呼其名?叫人听见了又该说你没规矩了。” 水月闻言吐吐舌头轻笑道:“奴婢一时高兴给忘了。”说罢,她带着几分玩笑对墨玉欠身道:“奴婢无状,请怡亲王福晋恕罪。” 墨玉被她吓了一跳,忙自站起扶住她道:“做什么这样,快起来。福晋不福晋的都是一个称呼罢了,在主子还有你们这些个姐妹面前,我永远都是原来的那个我。” 见她说得这般认真,水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握住她的手道:“行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是哪样子人,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还会不知道吗?不过主子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便了。” 墨玉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去,正像她自己所说的,改变的仅仅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彼此的情义一如从前,不曾因这十几年光阴流逝而有所改变。 她打量了四周一眼忽地对凌若道:“恭喜主子,终于可以去做您想做的事了。” 凌若晓得她是在暗指石秋瓷的事,低头弹一弹指甲轻声道:“哪有这么容易,一切还得慢慢来。”说到这里,她抬头一笑道:“倒是你,快与我说说这十几年来的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情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墨玉点一点头,细细地叙述起来,这十几年间,有过痛苦有过悲伤甚至有过绝望,但她都一一咬牙熬了下来,一直等到拨云见雾的这一天。_!~; 不管是凌若还是水秀她们,甚至包括南秋与杨海都静静听她叙说,直到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十几年,一个女人竟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放弃自由陪他苦熬十几年,而且无怨无悔,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啊。 “唉,就凭你这十几年来所吃的苦,莫说是侧福晋,就是封你一个嫡福晋也不为过。”凌若心疼地说道。 墨玉轻轻一笑道:“以奴婢的身份,能封一个侧福晋其实已经是十三爷垂怜皇上开恩了,哪敢奢想什么嫡福晋之位。何况对奴婢来说,陪在十三爷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如此,但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总盼着你们一个个能好些再好些。”凌若晓得墨玉说得都是实情,但还是忍不住替她心疼。 “什么好些再好些?”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胤禛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步入大殿,慌得在殿内的一干人等连忙跪迎。 “都起来。”胤禛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冷着一张脸,在扶起凌若后温言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凌若就着他的手直起身玩笑道:“臣妾在说十三爷呢,墨玉跟了他这么久,又替他生儿育女,他却只肯替墨玉请封侧福晋之位。|i^墨玉怎么说都是从臣妾身边出去的,受这样的委屈,臣妾可是替她抱不平呢。” 墨玉一时没听出凌若言语间的玩味,怕胤禛当真会怪罪胤祥,忙跪地道:“启禀皇上,奴婢身份低微,蒙十三爷不弃收在身边还册为侧福晋,奴婢已是受宠若惊,万不敢觊觎嫡福晋之位。” 胤禛赦然一笑,瞥着凌若道:“你听听,人家自己都不委屈,你却在那里瞎操心。”不等凌若答话,他已经将目光转向尚跪在地上的墨玉身上,和颜道:“其实老十三最初向朕请旨的时候,确实是打算册你为嫡福晋来着。” 墨玉訝然抬头,眉眼间难掩惊讶之色,就是凌若也是一脸愕然,她原是玩笑之语,不曾想竟引出胤禛这句话来。 “老十三说他能熬过这十几年,一直撑到现在,亏得有你,所以这嫡福晋之位,你完全当得起。可是朕驳回了他的请封,你知道为什么吗?”胤禛低头拨弄着茶蛊盖子淡淡问道。 墨玉在压下心中的惊讶与感动后,咬着嘴唇道:“奴婢出身低微,十三爷身为亲王,怎么能娶一个丫头出身的女子为嫡福晋,让人知道了非得笑话十三爷不可。” 胤禛徐徐饮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所以朕才让老十三改册你为侧福晋,不过你也该满足了。”在墨玉的不解中他续道:“老十三当着朕的面说了,终身都不会再立嫡福晋,你虽名为侧福晋,但在怡亲王府中,就相当于嫡福晋;还有你的儿子,朕也已经准了老十三的请求,立为世子。” “十三爷……”听到这里,墨玉已经泣不成声,胸口盈满了深深的感动,这些话胤祥从未与她说过,她更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如何,现在不再替墨玉觉得委屈了?”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凌若。 凌若拿绢子悄悄拭了拭泪嗔道:“皇上明知道臣妾是玩笑话,作什么还故意来问臣妾。”说罢又欣慰地道:“何况十三爷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又怎会真的让墨玉受委屈。” 胤禛笑着掸一掸袍子起身道:“好了,你们难得见面,多聊聊,朕先走了。” “皇上刚来就要走吗?”凌若诧异地问道。 胤禛睨了她一眼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凌若乖巧地点点头,屈膝朝转身离开的胤禛道:“臣妾恭送皇上。”在她身后,墨玉等人也纷纷跪地相送,直到胤禛走得不见人影后方才起身。 在各自重新落坐后,凌若命水秀将一个比手掌宽不了多少的玉匣子拿给墨玉,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粒与小指甲一般大小的丸子,看着像药丸,不过并没有什么药味,相反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是徐太医替本宫调制的用以美容驻颜的百香丸,这些年用着效果确实不错。本宫瞧你这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来必是不曾好生保养,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这些百香丸你先拿回去,记着一日一粒,改日等徐太医新的做好了本宫让人多送一些到怡亲王府去。” 墨玉连忙推辞道:“奴婢用不着这么名贵的养颜圣品,主子自己留着就是。” “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女子以悦已者容,虽说十三爷不在意,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凌若有些不悦地说道。 墨玉无奈,只得接下,随后又说了一阵子话,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有宫人进来问话说午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传上来。 说了这么久,凌若也饿了,何况墨玉又是一大早就进宫来的,当下命人传膳。当墨玉看到一道道摆上桌的精巧御膳时,眼圈微微发红,因为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吃的,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主子依然清楚记得她喜欢吃的菜。 在用膳的时候,凌若不时往墨玉碗里丘挟菜,让她多吃一些,墨玉吃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她挟菜的速度,不一会儿碗里的菜已经堆得跟一座小山一样,连下面的米饭都看不到,墨玉无奈地笑言道:“主子,您再挟下去,奴婢可不知该如何下口了。” 凌若盛了一碗乌鸡汤放到她面前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全部都吃了,这碗汤也是;你啊,真应该多吃一些,人也不至于这般瘦。”适才她握墨玉手腕的时候,发现竟比以前还要瘦。 “胖瘦不要紧,身子好就行了。”墨玉这样说着,不过还是听凌若的话将碗里的菜全部吃了个一干二净,半点也没剩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寿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明明感觉才用过午膳,幕色却已经悄然降临,日落西下,万道霞光将天边渲染得一片通红,绽放出夜色之前最后一抹绚烂。 凌若亲自将墨玉送到宫门口,又拿了两个赤金嵌珍珠的项圈给她,着她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并嘱她得空多进宫来。 目送墨玉离去,水秀扶了落有些失落的凌若回去,然在快到承乾宫的时候,她忽地道:“本宫想去寿康宫走走。” 水秀细细的眉毛往上轻轻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径直扶了她往寿康宫走去,一路上,不断遇到正在燃点路灯的宫人,看到凌若过来尽皆跪下行礼。 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位熹妃不是后宫之主,也没有像年贵妃那样握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她却有着当今皇上最深的宠爱,无数人嫉妒眼红,却没有人可以夺去分毫。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西侧,黄琉璃瓦在夕阳的照耀下流淌着金子般耀眼夺目的光泽,遮掩了些许寿康宫的暮气。 院墙外东、西、北均有夹道,西夹道有房十数间,住在里面的皆是寿康宫中侍候的宫人。 凌若刚一进去就看到方怜儿带着几个宫女在院中踢毽子,忽前忽后,花样百出,旁边还有小太监在数着数,却是已经踢到一百多下了。 看到凌若进来,方怜儿脚尖一勾,a着四支彩色鹅翎的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后稳稳落在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上。 “你们继续踢吧。”方怜儿随手将毽子扔给其中一名宫女,自己则朝凌若走来。看着走近的方怜儿,凌若微微一笑,欠身道:“见过熙太嫔。”方怜儿身为先帝遗妃,虽说如今无权无势,但在辈份上却实实在在是凌若的长辈, “免礼。”方怜儿抬手,神色看似淡然,但若往仔细了瞧,就会发现她眼底有着一抹深深的笑意。 寿康宫因为是用来安置先帝遗妃的,所以殿阁颇多,方怜儿如今住在西侧的复月轩。 在将侍候的宫人遣下去后,方怜儿倒了杯茶给凌若,笑言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虽然彼此身份有别,但私下里她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十余年来从未改变过。 凌若捧着微温的茶盏,打量着四周,此处布置倒也雅致,只是稍嫌狭小了些,与启祥宫不可同日而语,“自你迁入寿康宫后,我一直不曾得空过来,今日突然想起,便过来看看,如何,住得可还习惯?” “难道我说不习惯还能搬回启祥宫吗?”方怜儿神色微微一黯,不过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道:“左右是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哪里都一样,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凌若嗯了一声又道:“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派人来告诉我,我让内务府替你置办。” 方怜儿能感觉到凌若发自内心的那份关切,感动地道:“这里虽说不如启祥宫,却也没什么缺的,姐姐尽管放心就是。” 凌若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能不放心吧,你都有心情踢毽子。” 听她说到这个,方怜儿不禁笑道:“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做了个毽子踢着玩,姐姐总不能指望着我跟着那些个太妃太嫔一样整日去佛堂礼佛吧,我可是静不下那个心来。”虽被称一声太嫔,可说到底,她今年连三十岁也没有。 不等凌若接话,她又叹了口气道:“就是这几下毽子也不是踢得那样随意,眼下指不定有多少人正在暗地里编派我的不是了。” 宫嫔踢毽子是很正常的是,但是方怜儿此刻的身份是太嫔,在这寿康宫中,只有诵经声与木鱼声才是合理存在的。 凌若不在意地拂一拂衣裳道:“她们喜欢编派就去编派好了,悠悠之口从来就是堵不住的,只要自己不曾做错就好。”话语一顿她又道:“往后若是无事就多去我宫里坐坐,弘历也常念起你。” 说到弘历,方怜儿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姐姐,宜妃的十七阿哥不是早就成年且已经开牙建府了吗,怎么她也住在寿康宫中?” “是宜太妃。”在纠正了方怜儿的语误后,她云淡风轻地道:“宜太妃与太后情同姐妹,又一起侍候先帝多年,感情最是要好不过,如今太后因为追思先帝过度病倒在床上,有宜太妃陪伴开解,太后的病也会好得快些。” 方怜儿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太后病好之后,宜太妃就会去十七阿哥府上颐养天年了?” “也许吧。”凌若含糊地答应了一句,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终宜太妃一生怕都是出不了宫门了。陪伴太后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胤禛不许她离开寿康宫。即使太后病愈了,也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理由让宜太妃留在宫里 当年先帝殡天时,宜太妃跪在太后前面,虽然胤禛当时未说什么,心里却是极不痛快。现在的一切皆是为治宜太妃当时僭越犯上之罪。 自复月轩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宫灯取代了天光,照亮着这一重重宫殿院落。 “主子,咱们回去了吗?”看到她出来,水秀轻声问道。 凌若抬手扶一扶鬓边松垮的珠花,抬头看着暮色中的天空轻声道:“本宫还想去见一位故人。” “是。”水秀答应一声,扶了凌若的手缓缓往纳祥居走去,住在那里的正是石秋瓷,远远在看到纳祥居时水秀忽地轻声道:“主子已经想到怎么对付静太嫔了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静太嫔此刻最在乎的是什么?” “最在乎?”水秀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一时竟想不出答案来,以前先帝在时,静太嫔最在乎的自然是先帝恩宠,而今她已经是太嫔,纵然将来被尊为太妃,也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与身为帝妃时不可同日而语。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云淡风清的声音,“是二十三阿哥,静太嫔此刻最在乎的就是二十三阿哥,因为她自身早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出路,一切荣华富贵皆只能靠这唯一的儿子。” 随着这句话,厉色在凌若眼中一闪而逝。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积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石秋瓷正在厅中与胤祁一道用晚膳,听得宫人来禀报说熹妃来了,既惊又喜,忙命人请其进来。 凌若入内后,尚未来得及行礼,双手已被石秋瓷拉住,只见她欢喜地道:“熹妃来得好突然,倒教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一道用一些?” 说罢就要吩咐宫人再去准备一副碗筷来,凌若制止道:“谢静太嫔好意,不过午膳用得太多,到现在都不觉得饥饿,实在吃不下呢。” 一旁胤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二十三阿哥不必见外。”在扶胤祁起来后,凌若仔细打量了已经到她肩膀高的胤祁一眼含笑道:“二十三阿哥好高呢,弘历比他还大两岁,也只这样高。” “长得高有什么用,弘历的学识可是比胤祁好多了,连王师傅都夸赞不止呢。”话虽如此,但石秋瓷脸上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笑意,“倒是你,突然过来可是有事与我说?” “没事就不能来看太嫔吗?”凌若抬头,嘴角含着一丝看似明艳的笑容。 石秋瓷笑而未语,倒是胤祁道:“儿子已经吃饱了,先行告退,额娘与熹妃娘娘慢聊。” 石秋瓷颔首,叮咛了一句,“记得将王师傅今日教的功课都熟读背下后再睡觉。” “儿子晓得。”胤祁向两人分别行过礼后方才退下,待宫人收拾了桌子后,石秋瓷方才拉着凌若在椅中坐下后赦然道:“说起来,先帝殡天之后,这还是咱们姐妹俩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呢。” 凌若微微一笑,忽地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咱们相识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石秋瓷抿嘴笑道:“你这是在考我吗?虽然我比你大了一岁,却还不至于老糊涂。我还记得与你相识那年,我八岁你七岁,算起来可是有近二十七年了。”说到这里,她好一阵感叹,“二十七年啊,沧海桑田,当真是变了好多,如果二十七年前有人与我说,有朝一日我会变成太嫔,而你会变成熹妃,我必会当那人在说疯话。” “是吗?”凌若忽地起身,走到半敞的锦格方窗前,站在这里能看到刚刚升起的月亮,今日是十二,月亮由亏转盈,正在无限接近满月,“我还以为什么事都在姐姐的预料之中呢。” 石秋瓷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哪会晓得。” 凌若低头一笑,转过身道:“也是,姐姐若能未卜先知的话,当初就不会在太子妃面前搬弄是非了。” 自凌若进来后,石秋瓷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直至这一刻,惊慌骇意爬上了她的眼底,虽然笑意不改,但已经变得极为勉强,“妹妹这是何意,怎得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懂吗?”凌若摇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从她知道这个秘密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八年,终于到了可以坦然相言的时候了。 “姐姐自己做过的事又怎会不懂。昔日我一直很好奇,荣贵妃久居深宫,已有数十年不曾踏出过宫门一步,她怎会知晓我与容远之间的事。”她言,目光一直紧紧盯在石秋瓷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石秋瓷心里的惶恐进一步扩大,下意识地想回避凌若渐趋冰冷的目光,“也许,也许是太子妃告诉她的呢,你也晓得当年太子妃之父与你阿玛有过节,她不愿你入宫想方设法的作jian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何好奇怪的。” “太子妃同样是深宫之人,即使有石厚德这个父亲,她也不见得会事事知晓,何况我与容远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太子妃又从何处打听得来?” 凌若每一句话皆像鼓捶一样狠狠打在石秋瓷心里,令她慌乱难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竟然会有被揭破的这一天,“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说是我害你的,你我二十几年姐妹,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所以才会着了你的当。”这一刻凌若终于拭去了最后一丝笑颜的伪装,冷然道:“若非荣贵妃亲口相告,只怕我至今仍蒙在鼓里,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待我可真是好。” 这一次,石秋瓷终于哑口无言,良久才涩声道:“这么说来,早在十几年前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是!”凌若一字一句道:“从那一日起,我就发誓,一定,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石秋瓷面如死灰,她以为那件事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已然被人知晓了十几年,反是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受其蒙骗至今。 “说起来,我能成为熹妃,还全拜姐姐所赐,否则如今我已然与姐姐一般,成为了太嫔,又或者已经死在姐姐的手里。”她言,眸底是无尽的冷意,犹如积了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等这一日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两人相互盯了许久,石秋瓷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血色,惊惶的神色亦渐渐平复下来,“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杀我吗?你敢杀我吗?说到底,我始终是先帝遗妃,纵然你今日贵为熹妃也不能轻易动我。至于当年的事……哼,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个又能说得清楚,何况你也不愿皇上晓得你与徐太医那一段过往吧?” 之前因为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揭穿,过于惊慌以至失了方寸,等到冷静下来后,立时想到了这些,料定凌若不敢动手对付自己,心中顿时笃定了下来。 凌若的眸中掠过重重失望,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有那么一丝悔意,眼下看来却是我高估了你。石秋瓷,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那么相信……” “够了!”石秋瓷骤然打断她的话,眼眸中浮现出深切的恨意:“你以为我很愿意认识你吗?钮祜禄凌若,你错了,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因为你长得比我更漂亮更好看。为了能超过你能弥补容貌上的不足,我很努力的学习仪态举止,让自己一言一行皆完美无瑕;可没用,还是没用,那次我在钟粹宫等你,我看到李德全送你回来,然后你告诉我你遇到了先帝,先帝甚至将随身的箫都赏了你。钮祜禄凌若,你可知我知道的那一刻有多少嫉妒;而我也明白,不管我多努力多用心,只要你在宫里一日,我就永远赢不过你。” “所以你就将我与容远的事告诉荣贵妃,让她以此为契机废黜我?”清冷的月光照在凌若身上,令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无言的清冷。 “是!”这一次石秋瓷没有再否认,干脆道:“只有你被废黜,我才有出头之日;何况你与容远确实有私情,又怎能赖我冤枉你。” 第四百三十六章 算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有的虚伪假装,在这一刻都彻底撕破,没有面具,没有虚情假意,有的,只是最直接的嫉妒与怨恨,在这些面前,所谓的姐妹情谊不过是一场无可比拟的笑话。_!~; 这一切早已知晓,可是真真切切从石秋瓷嘴中听到时,凌若仍感觉心寒得紧。低头,指尖白皙的近乎透明,良久,有飘渺的声音在纳祥居响起,“姐姐,我想我们以后不适合再相见。” 石秋瓷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如今我是太妃,你是新帝的宠妃,各居一处,你不来这寿康宫,我自然也不会去你的承乾宫。”若换了康熙在时,她知道凌若得悉了当年的真相,必会想方设法铲除,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皇帝的宠妃,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嫔,她没有那个能力与凌若斗。 眉眼轻抬,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缕淡漠的笑意,“我想姐姐误会了,先帝生前那般宠爱姐姐,如今先帝真龙归天,想必十分惦念姐姐,姐姐不该去陪伴先帝吗?” 石秋瓷脸色骤变,她早已猜到得悉当年事件的凌若会容不下自己,所以她先一步退让,想要安居在康寿宫中,然万万没想到凌若竟会这般心狠手辣,不禁骇然失声道:“你想杀我?!” “不敢,本宫只是怕先帝在天上寂寞,所以想让姐姐去陪伴先帝罢了。”笑意如初,只是越发的冷漠,似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旁边水秀安静地低头站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钮祜禄凌若!”她的声音因害怕而变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尖厉刺耳,“本宫是太嫔,是你长辈,你无权杀我!” 她一激动,不自觉又用回了以前的自称,却惹来凌若一阵轻笑,“本宫?不知姐姐是哪宫的主子,寿康宫吗?宜太妃还在,怎么着也轮不到姐姐来做这寿康宫的主子;要不要本宫将这话告诉宜太妃知晓,让她好好来教姐姐规矩二字该怎么写?”从她将自称改为本宫的那一刻起,她与石秋瓷最后残余的那一点情份也彻底耗尽。_!~; 石秋瓷脸色一白,没料到自己一个无心之失都会被她拿来大做文章,当真是好生阴险,隔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气怒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本宫想怎样,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眸光一转,微侧了头道:“水秀,静太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给静太嫔听。” “是。”水秀答应一声,上前一步肃然道:“先帝恩宠静太嫔多年,如今先帝殡天,静太嫔理当去陪伴先帝。” 石秋瓷眉心狠狠一跳,倏地抬起手来就要往水秀脸上掴去,一边还喝骂道:“好你个毒辣的jian婢,居然想害我!”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再自称本宫,否则真闹到宜太妃面前,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秀看到朝自己掴下的掌影,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她还来不及挪步,石秋瓷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挣脱不开,耳边更传来凌若的声音,“水秀不过是重复本宫的话罢了,本宫才是姐姐口中那个毒辣的jian婢,姐姐若要打,打本宫就是。” 凌若平静的望着她,并没有什么戾气,然石秋瓷却在这样的平静目光下退却,她到底不敢掌掴当今皇帝的宠妃,所以才会借着水秀说话的机会将气撒到她头上。 僵持半晌,她恨恨甩开凌若的手厉声道:“我绝不会听凭你这么几句话就殉葬的,想要我死,除非皇帝下旨!”旋即一指门口道:“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纳祥居!” “啪啪啪”凌若一脸讽刺的拍着手道:“姐姐还当本宫是当年的钮祜禄凌若,任你哄骗不成;只怕本宫刚一踏出纳祥居,你就已经想着法子要置本宫于死地了。” 石秋瓷眼中精光一闪,道:“放心,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也绝不为难于你,你与徐太医的过往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何况如今的我也没有能力对付你,你大可安心。” 凌若嗤笑一声道:“姐姐最擅长的不是假手他人吗?何需自己动手。本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正三品的嫔妃,上面还有皇后、贵妃,乃至于皇上,只要姐姐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想来本宫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她既然来了,就必然要收走石秋瓷的命,她晓得自己与容远的事,留着这个人,始终是个隐患,何况当年的帐也该算个清楚明白了。 石秋瓷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些个盘算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没错,既然已经知道凌若对自己心怀不善,自然要想尽办法除去,眼下的示好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不过,她倒也不怕,太嫔的身份于她是一重极好的保护,她奈何不了凌若,凌若又何尝奈何得了她。 她这些心思如何能逃过凌若的眼睛,当下微微一笑,轻抚着袖间一朵栩栩如生的绣花漫然道:“二十三阿哥很是聪慧长进呢!” 石秋瓷一愣,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警惕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轻轻一笑,橘红灯光下,犹如百花齐放一般,“本宫以前常陪弘历入宫,先帝在时,对二十三阿哥颇为喜欢,可惜年岁太小,否则未偿没有位传的可能。” 听到这里,石秋瓷已是面无人色,她能在宫中生存这么久,焉能听不懂凌若的话,其实当年先帝虽喜欢二十三阿哥,但也仅限于晚年得子的欢喜,并不曾太过。至于帝位,她确实觊觎过,但一来就像凌若说的那样,胤祁年岁太小不足以服众;二来,就算胤祁登基,自己娘家势力不大,光凭他们母子二人根本压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阿哥,所以这个念头只是闪现过,却不曾真正动过,如今更是安安心心做她的太妃,盼着胤祁成年后开牙建府,自己搬去他府中颐养天年。 如今被凌若提及,顿时浑身发凉,看着她的眼神亦像看鬼魅一般,色厉内荏地道:“皇上大位已定,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求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里最多的不就是胡说八道吗?”凌若漫然一笑,红唇轻启,清越动人的声音响彻在石秋瓷耳边,“姐姐陪伴先帝十余年,当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二十三阿哥会长大,会封王封贝勒,会在朝中做事;他越能干展露的风头就越甚,一旦出现些许流言并且那么凑巧地传到皇上耳中,你说会怎么样?” “皇上乃是天纵英资,岂会听信这些无稽的流言。|i^何况当日先帝传位,其余阿哥皆听不清先帝所传为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唯独胤祁清晰的说是四阿哥,胤祁待皇上一片诚挚赤子之心,皇上又怎会疑心胤祁。”她嗤之以鼻,然不论她声音怎样的镇定,眼里都透着一种慌乱。 凌若瞥了一眼,从容道:“十岁孩儿自然是诚挚无邪,但是二十岁呢,三十岁呢,你能保证皇上一辈子不疑心吗?当今皇上确实是天纵英纵,不过同样疑心深重。胤祁是皇子,只凭这一点,本宫就有无数种办法令皇上起疑。圈禁?流放?废黜?姐姐认为哪一种更适合二十三阿哥?” 她的轻描淡写却令石秋瓷如遭雷击,双手不住颤抖,她紧紧交错着抓住手,却发现根本停不下来,因为颤抖的不止是双手,而是她整个人。许久,她颓然跌坐在椅中,双目无神地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子?” 石秋瓷很清楚,凌若不是无的放矢,她是胤禛枕边人,又深得其信任,想要抹黑对付一个人,实非难事。 凌若屈指打量着葱管似的指甲,“本宫此来只想问姐姐一句,姐姐当年造下的孽是想要自己还,还是让胤祁替你还?”石秋瓷或许狠辣,但胤祁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相信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愿意看到亲儿受苦,这也是她今夜敢走这一趟的原因。|i^ 果然,石秋瓷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咬牙道:“熹妃娘娘说个章程出来,我照办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来这应该是她此刻最深的感受。 “章程?”凌若赦然一笑,眸底深处有森森的寒意在涌动,“姐姐以为你此刻除了这条命以外,还有什么是本宫要的?” 月华如水,照见一室静寂阴冷,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月华之中,带上了点点雨珠,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偶尔有那么一阵风吹进来,带着冬末最深的寒意,如要把人冻僵一般。 石秋瓷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寒冷而咯咯作响的声音,她有一种将窗子关起来的冲动,可是她心里又清楚,自己的冷并不是因为那些雨滴,而是因为凌若那番明摆着要置她于死地的话。 “扑通!”在渐大的夜雨中,石秋瓷突然跪在凌若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道:“若儿,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份上,放过我一回,我可以保证往后绝不与你为敌,也不踏出寿康宫一步,你放过我好不好?” 凌若低头看着她,眸光一片平静,“如果当年我这样求你,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石秋瓷一怔,随即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痛哭流涕地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了,当年鬼迷心窍害了妹妹,这十几年来,我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整日受着良心的遣责。幸好妹妹你福泽深厚,四阿哥登基为帝,你又深得皇上垂怜,封为熹妃。妹妹,求你看在你我那么多年的姐妹情份上,饶过我与胤祁;往后我必日日在佛祖面前替妹妹祈福,保佑妹妹一辈子安康富贵。” 她顾不得凌若是否会相信自己这些话,只迫不及待的想寻一条生路出来,她还没有看到胤祁成家立室,还没有享受够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她不要死,绝对不要! 凌若眸光微转,落在右手背上,那里有一滴雨水正缓缓顺着光滑如脂的肌肤滑落,“嘀嗒”一声落在金砖上,破碎无形。 “佛祖若听到姐姐这番话,怕是要汗颜至死了。”她垂眸,并无丝毫动容之色,除了冰冷就只有森寒,“很晚了,姐姐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你或是胤祁,没有第三条路!” 石秋瓷没想到凌若竟然全不理会自己的苦苦哀求,心中悲苦万分,难道今日之劫当真无可避免? 如此想着,心里对凌若恨意亦越发深了,既然苦求无用,她索性起了身,指着凌若的鼻子喝骂道:“钮祜禄凌若,你这般恶毒,不与人留余地,小心将来遭报应。” 凌若微微一笑,淡然清风,“放心,即便真有报应,姐姐也看不到了。”说完这句话,她举目示意水秀,后者会意地将窗子掩了起来,令得纳祥居在这一刻,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姐姐已经耽搁很久了,想来先帝在天上也等急了,还是早点上路吧。”她言,眉眼间始终带着笑意。 石秋瓷死死咬着嘴唇,目光如能杀人的话,凌若已经死上千回百回,可惜不能,所以她才是要死的那个人。 “我……我想再见一见胤祁!”她晓得若想保住胤祁的前程性命,自己今夜就难逃一死,是以临死前想再见一见亲儿。 凌若犹豫了一下后微微点头,示意水秀去将胤祁唤来。彼时,胤祁已经温习完功课,正准备洗漱歇息,听得额娘要见自己,只道是有事,没有多问就随水秀过来。 进屋之后,看到凌若尚在,略有些奇怪,依规矩见礼之后走到石秋瓷面前,发现她两眼红肿,似乎哭过了,忙问道:“额娘,你哭了吗?” “没有。”石秋瓷连忙摇头,忍住鼻尖的酸意蹲下身用力抱住胤祁,“功课都做完了吗?” 胤祁当即点头道:“嗯,儿子没有躲懒,王师傅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连《论语》的《孟子》篇也默写了一遍。” 石秋瓷既欣慰又难过的抚着胤祁垂在身后的辫子,“真乖,记着,往后一定要好生读书,万不要怠慢了课业,如此将来才会有所成就。” “儿子会记住额娘的话。”说完这句胤祁又有些疑惑地抚着石秋瓷有些发涩的脸庞道:“额娘真的没哭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 花开人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的没有。|i^”石秋瓷死命忍了眼泪不让它浮现在眼眶中,然心中却悲苦无限,儿子,她的儿子,乖巧懂事,可是如今凌若却要硬逼着他们母子分离,好恨,她真的好恨啊! 她一遍又一遍抚着胤祁的脸,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灵魂里,就算死了也不要忘记,“往后额娘不能在……” 凌若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不过这些话却是不能让她说出口,当下轻咳一声,眸带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石秋瓷也意识到自己语间的不妥,生生转了口气道:“往后就算额娘不能时时在你耳边提点,你也要牢牢记着,万不能生出懈怠之心。” “儿子省得。”胤祁觉得今晚的额娘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只能顺着额娘的话去说,以免惹额娘不悦。 随后石秋瓷又叮咛了好些话,直至胤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眸亦随之浮上了几许倦意后方才恋恋不舍地道:“累了就下去歇息吧。” 胤祁一早起来上课,又不曾午睡,此时真是有些犯困了,当下揉一揉眼睛道:“嗯,那额娘也早些睡,明天儿子再来给额娘请安。” 明天……只怕你就见不到额娘了…… 石秋瓷心痛如绞,却苦于不能将之说出口,只能强撑了笑颜目送胤祁离去,直至六棱交花门关起,隔绝了胤祁的身影,亦久久不肯收回目光;胤祁不知,她却知晓,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凌若展一展袖子,望了绘有彩凤合鸣图案的梁顶淡淡道:“好了,儿子也见过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可别逼着本宫改变主意。” 石秋瓷映在墙上的影子轻晃了一下,顺着凌若的目光望去,当瞥见那横在屋顶的梁柱时,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着;面对死亡,始终是恐惧的…… 就在凌若等得快要不耐烦时,她抚着略有些松散的云鬓涩声道:“既然要去见先帝,怎么着也得梳妆打扮换身衣服。_!~;让娟儿进来替我梳洗更衣,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 “好。”凌若扬眉,命娟儿进来,扶石秋瓷去后堂梳洗更衣,在等待中,水秀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静太嫔显然不愿死,她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奴婢怕她耍花样。” 凌若打量着摆在窗前精致的小屏风,漫不经心地道:“那就看看她耍得是什么花样。”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见重新妆扮过的石秋瓷在娟儿的搀扶下出来,她容貌本就出色,精心打扮之后自是愈加动人,只是再好的脂粉也掩饰不了她苍白如纸的面色。 不等石秋瓷说什么,凌若已经浅浅施了一礼,“叨扰多时,本宫也该告辞了,静太嫔好生歇息,明日本宫再来向静太嫔请安。” 见凌若竟要离去,石秋瓷不由得一怔,旋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若继续留在这里,一旦自己死去,她免不了要扯上干系;但若自己是在她离开后出事的,那么死活皆与她无关,大可将一切敝得干干净净。 可是,她这一举动却令石秋瓷心思再度活络了起来,只要凌若离开,自己便可以设法将死局做活。 钮祜禄凌若与徐太医之间的关系,想必皇后她们会很感兴趣,只要能扳倒钮祜禄凌若,或者令她自顾不暇,那自己自然就可以死里逃生。 生的喜悦令石秋瓷激动不已,不过她很好的将这一切隐藏在心里,以免被凌若瞧出破绽,从而改变主意。 只是她忘了,凌若既然做足了准备而来,又怎么会在这一点上留下破绽…… 水秀刚一打开门,原本淅沥的雨声立时放大了数倍,清楚的传入耳中,更有氤氲水气弥漫而来。 守在外面的宫人并不晓得里面发生的事,看到他们出来,连忙递上双环油纸伞,伞柄是上好的竹木,底下缀着与伞面一样的淡黄色流苏,在夜风中不断地聚拢散开。 就在准备踏出门槛的时候,凌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笑道:“对了,天色已晚,外头又下着雨,太嫔和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否则万一遇到什么事或是淋了雨生病,可是会很麻烦的呢!” 说完这些,她再不停留,就着水秀撑开的伞离开了纳祥居,身后是面无人色的石秋瓷…… 雨,整整下了一夜,无数雨滴顺着紫禁城大大小小的宫殿檐角瓦铛飞溅下来,然后顺着铺在地上的青石砖流到暗沟中…… 这一夜,有许多人彻夜未眠,凌若便是其中之一,回到承乾宫后,她并不曾睡下,而是彻夜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雨势由大转小,最后稀稀拉拉地停住。 下了一夜的雨之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水汽,带着草木的清新,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朝阳初升,浅金色的阳光拂落身上带着几许暖意,亦将凌若站在一夜的倦意悉数驱散。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打开,却是安儿喜孜孜地抱着一盆茶花进来,看到凌若站在窗前似乎吓了一跳,忙要屈膝行礼,却是抱着茶花不方便,待要放下,凌若已免了她的礼。 “主子今日起的好早。”安儿如是说了一句,近前将茶花凑到凌若跟前,读好地道:“主子您看,前几日花房送来的十八学士开了呢!” 安儿不说,凌若倒还真没注意,如今仔细看去,发现其中一个花骨朵果然开了,浓绿的叶子上由数十上百片的朱红花瓣组成的一朵六角塔形花朵,极是好看;其他几朵花骨朵也隐隐有绽放之意。 凌若瞧了也是心生喜爱,抚着细腻娇嫩的花瓣道:“倒是比往年开得早了一些。” “恩,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奴婢怕这已经开了的花骨朵会被雨水打落,所以一醒来便去看,哪知花骨朵一个不少,其中一个还开了花,煞是好看,所以便想着端来给主子看。” 正说着话,水月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洒了玫瑰干花瓣的铜盆,隐约还能看到冒着几许热气。 她看到凌若衣着整齐的站在屋中与安儿说话,好一阵惊讶,之后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凌若穿在身上的赫然是昨日的衣裳,当即瞪大了眼问道:“主子,您莫不是一夜未睡吧?” 凌若笑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水月见状摇摇头,嘀咕了几句方才替凌若匀面净手,然后重新梳妆打扮。 安儿在满是衣裳的紫檀柜中挑出一袭墨绿以暗银线绣出海棠花式的旗装问着坐在铜镜前的凌若道:“主子,今日穿这一身可好?” “好……”凌若刚答了一个字,就看到水秀快步走了进来,神色间暗含了一丝喜色,见礼过后,她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主子,寿康宫传来消息,静太嫔薨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死不足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个消息,凌若没有太过吃惊,倒是水月手一抖,金海棠珠花步摇的簪尖不小心划过凌若头皮,令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抬手自水月手中接过步摇,对着镜中的自己稳稳将之a在发髻上,口中问道:“怎么死的?” “听说是悬梁自尽,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直了。|^” “宜太妃那边又怎么说?”人是在康寿宫死的,发现的人自然会第一时间禀告予宜太妃知晓。 “静太嫔无缘无故自尽,宜太妃也想不出原因来,最后推说是静太嫔思念先帝过度,追随先帝而去;已经派人去告之皇上,至于慈宁宫那边,因为太后尚病着,怕会加重了太后病情,所以宜太妃未让人去通报。”这些话都是水秀从寿康宫的小宫女嘴里打探得来的。 素手缓缓抚过梳得齐整不乱的鬓发,一丝一缕,铜镜中眉目嫣然的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十几二十年的隐忍,终于换来这一刻的大仇得报。 欢喜、悲苦、畅快、难过;无数种情绪交织在心底,一时竟是百味呈杂,分不清究竟是何滋味;只是耳边隐约响起小时候,与石秋瓷一道在院中玩耍时的欢声笑语,那时的她,真的很开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想要入宫,也许现在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吧。 只是,如果究竟只是如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再没有石秋瓷这个人,而她也不会再想起。 想到这里,眼眸里的复杂渐渐褪去,恢复成惯有的平静,起身由安儿与水月一道替自己换上衣裳。|^ 正当安儿蹲在地上替她抚平裙裾时,外头响起叩门声,却是杨海,安儿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他这么一大早的来做什么?” 凌若晨起漱洗一事,向来由她们几个从王府中跟入宫的人在负责,杨海与南秋也晓得,所以一般都是在用早膳时过来请安,少有这样一清早就过来的时候。 水秀却是隐约明白了什么,昨夜她扶主子从寿康宫回来后,主子曾命她传召杨海,随后又见到杨海领着几个小太监冒雨离开承乾宫,今儿个一早经过杨海房间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很可能一夜未归。 她也不说破,只是推一推安儿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哎。”安儿答应一声,碎步过去开门,两棱雕花朱门刚一打开就听得她轻呼一声,继而道:“杨公公,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得浑身上下**的,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由于门只开了一小扇,她人又挡在那里,旁人都看不清,直至她侧了身让杨海进来,方才看到杨海此时的样子,当真是凄惨无比,浑身湿透不说,帽沿边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他走过的地方一路皆是水迹。 面对水秀等人瞠目结舌的情情,杨海微微苦笑,走到凌若面前打个千儿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如何?”凌若问道,她是殿内唯一一个没有对杨海这副模样露出任何惊异之色的人。 杨海连忙提了精神仔细回道:“主子神机妙算,奴才等人连夜守在寿康宫外,果然在天亮后发现静太嫔身边的娟儿鬼鬼祟祟的从里面出来,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坤宁宫。奴才沿路跟随,在经过一个无人的巷道时抓住了她,并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书信来。” 杨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由于用油纸包裹着,是以书信半点没有弄湿。凌若接过打开,下一刻,讽刺的笑容立时攀上嘴角,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 除了揭发她与容远以前的事之外,还言词凿凿的说即便是在嫁予胤禛之后,自己与容远依然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最后更在信中指称自己怕此事泄露,所以逼迫她自尽。 若这封信落在皇后手中,只怕真的会很麻烦,与太医有私情,逼迫太嫔自尽,任何一件事都足以令自己万劫不复。石秋瓷晓得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在临死前写下这封信,其心不可谓不恶毒。 至死,她都没有过一丝悔意。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去端火盆来。”凌若冷然说道。 水秀等人皆不知信上是何内容,但看凌若面色不善,便晓得不会是什么好事,赶紧答应一声去端了火盆来,火焰在铜盆中灼灼燃烧,不时冒出一点火星来。 信纸连带着那个信封一齐被凌若扔在火盆中,纸张即刻被火舌吞卷的一干二净,化为灰烬,不论信纸上有什么惊天大秘,在这一刻皆化为乌有。 在安儿将火盆端下去后,凌若拍拍手对尚跪在地上的杨海和颜道:“这一次你们做得很好,都下去换身衣裳,天寒地冻的别着了凉。至于今夜之事……” 杨海心中一凛,忙低头道:“主子放心,奴才等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了半个字出去。” “如此最好,只要你们好生做事又有一颗忠主之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她如今身在宫中,遇到的事只会比以前在王府时更多更杂,水秀几人固然忠心,但仅靠她们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更多可用之人。 “奴才定然不会让主子失望。”在这样说了一句后,杨海又道:“敢问主子,要如何处置娟儿?” 凌若沉吟着未立刻答话,按着宫里惯常的做法,自是灭口最稳当,然娟儿只是听命办事,与自己并无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尽管手里早已沾染了洗多血腥,但她仍有所坚持,不愿造下太多杀孽。 想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你看着办吧,若此人还算老实就留她一条活路,;反之若心心念念要替她主子报仇,或有什么旁的心思,就交给慎刑司,就说她偷了静太嫔的东西想跑被你抓住了,慎刑司自会处置。” “奴才明白。”杨海躬身退下,望着一路远去的水迹,水秀小声道:“主子当真信他吗?” 凌若轻轻一笑,道:“适才那封信你看到了吗?”待水秀点头后又道:“杨海若有二心,那么信到手之后他一定会设法折开看过,左右那封信只是用油纸包了一下又不曾封蜡。杨海在寿康宫外守了一夜,为掩人耳目,他们几个都没有打伞,浑身无一处不湿,若信被打开过,那么肯定会有些许痕迹留在上面,但是没有,那封信干干净净,可见杨海没有看过信;至于信不信他,现在还言之过早,慢慢看着吧。” 第四百四十章 讨价还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午后,有消息传来,石秋瓷为先帝殉葬,情意可嘉,特追封为静太妃,葬入妃陵,二十三阿哥胤祁交由宜太妃抚养。 翌日,三阿哥胤祉上书,拟将众阿哥名字中的“胤”字改为“允”字,以避皇帝尊讳,胤禛准奏;同日,正式下旨尊封乌雅氏为皇太后,并以凤体欠佳为由,免百官朝拜之礼。 三日后,孙墨如约来到李府,却得知伊兰回了娘家,正站在门口寻思着该怎么过去时,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将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看去,发现一脸冷意伊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讶然道:“夫人不是回娘家去了吗?怎得在此处?” 伊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若想知道熹妃之事就不要问这么多。” 孙墨闻言,眼中立时掠过一丝浓浓的喜色,“如此说来,夫人是肯合作了?” 伊兰不言,算是默认了孙墨的话,孙墨大喜之下立时去酒楼中包了一间幽静的雅间,在等着上菜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道:“熹妃究竟与何人有私情?”只要问出此事,他可就是大功一件,主子定会对他更加倚重。 伊兰斜睨了他一眼,忍着心里的厌恶道:“急什么,我既然过来了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做为交换,你们是否也该拿些诚意出来,单凭你一句所谓的‘荣华富贵’就想让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这未免太儿戏了些。” 孙墨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拍着脑袋赦声道:“夫人说得极是,也怪我心急。” 这个时候,有小二端了菜上来,他噤口不语,待得小二离开后,方才挟了一只从背上剖开,撒着各种调料的油暴虾道:“夫人尝尝看,这座酒楼做虾乃是一绝,听说光是各种虾的做法就有三十六种,其中又以这此道虾最为出名。” “孙公公对这里很是了解,看样子常来了?”伊兰此刻哪有心情吃东西,何况看着这只油腻腻的虾便觉得胸口恶心得紧,像是要吐出来一般。 见她不举筷,孙墨也不在意,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推到伊兰手边,“夫人看看,这里共计二十张银票,每张一千两,凡有宝顺银号的地方都可以任意支取。另外……”他又拿出另外几张纸与银票放在一起道:“这是位于苏州的一间宅子房契与五百亩良田的田契,其价约值一万两;若是夫人不喜欢,尽可将此出售另置宅子。” 寻常人家一月用度不过数两白银,如今孙墨一下子拿出来三万两,确实可说是大手笔,就是寻常富户倾尽家财也凑不得这个数。不过伊兰却不满意,嘴角一弯,勾起淡漠的笑意道:“孙公公,你家主子可是当今皇后,这三万两银子,以皇后的身份来说,会否少了一点?” 一旦说出姐姐与容远的关系,她就是家族罪人,何况皇后对付姐姐,少不得会牵连整个家族,所以她必须要立刻离开京城。三万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她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只有这些银子,自是越多越好。 孙墨扯了扯嘴角道:“那夫人的意思是多少?” 伊兰伸出一只手,冷然道:“五万两,记着,要现银银票,另外再加一件事。”她这么说,是怕那拉氏拿宫中珍宝充做银两,宫里的东西虽说值钱,却不好出手,一个弄不好甚至可能会被官府以盗卖宫中珍宝之罪给抓起来,她可不愿冒这个险。 五万两?你怎么不说五十万两,贪得无厌的臭娘们,早晚有你好看的时候。 孙墨在心里暗骂不止,脸上却是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五万两……夫人可实在难为我了,皇后娘娘为了夫人,可是将所有能动的现银都拿出来了,就是这宅子与田地还是以前置下的。” 伊兰对他的话浑不在意,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是皇后扳倒姐姐的唯一契机,她绝不舍得就这么放弃;何况她如今是背弃整个家族亲人,五万两绝不算多。 孙墨叽哩咕说了一堆,却始终不见伊兰答理他,晓得伊兰这是下了决心了,有些丧气地道:“这样罢,夫人先将你要求办的事告诉我,随后我再进宫一道请示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伊兰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戾色,一字一句道:“事情很简单,我要翰林院侍读李耀光被罢官,永不复起” “李大人?”孙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李耀光可是伊兰的夫君,不是应该求着皇后让其夫加官进爵吗,怎么反过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李耀光死活与他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主子交待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当下让伊兰在这里等着,自己则快马加鞭回到宫中;不过在回宫之前,他又去李家附近拐了一趟,打听一些事。 坤宁宫正殿中,那拉氏正不悦地瞪着跪在面前的三福,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连一件小事也办不妥当。” 三福惶恐地磕头道:“主子恕罪奴才等人已经用尽了法子,但是那小路子就是死都不肯说,奴才等人实在无法。” 那拉氏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道:“他纵是再强硬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难道当真不怕痛不怕死?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撬开小路子的嘴,问到本宫想知道的东西” 三福晓得自家主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敢再争辩,低头答应,只是心里实在苦涩得紧,若是再问不出,只怕主子不会饶了自己。 此时翡翠走了进来,恭声道:“主子,孙墨有要事求见。” 那拉氏此刻心烦气燥,本不想见,但想起孙墨今儿个一早就带着她交付的钱物出宫去见钮祜禄伊兰了,此刻求见,必是为着此事来的,当下压了心中的怒气道:“让他进来吧。” 孙墨满心欢喜地走了进来,待看到低头跪在地上的三福以及明显面色不对的那拉氏时,原本轻快的脚步顿时放缓了许多,上前小心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那拉氏懒得与他多话,直接问道:“伊兰那边如何?” 听到这个,孙墨顿时又兴奋了起来,抬眼道:“回主子的话,钮祜禄伊兰改主意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出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那拉氏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牢牢攫住孙墨,动容道:“果真改了?” “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主子分毫,钮祜禄伊兰确实改主意,她愿意说出熹妃与那男人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拉氏自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 孙墨咽了口唾沫道:“她嫌两万两银子加那处宅子田地太少,开口说要五万两,外加一个条件,她要李耀光李大人被罢官且永不复起。”见那拉氏面露疑色,他忙又解释道:“奴才起先也很奇怪何以钮祜禄伊兰要害自己丈夫,里面会否有什么问题;所以在回宫之前,奴才特意又去了一趟李宅附近,向住在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听说就在奴才前次离开后没多久,李宅传来争执吵闹声,后来又有人看到钮祜禄伊兰一人出了李宅,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想必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拉氏眸光因他的话而渐渐亮了起来,不管伊兰与李家有了什么过节,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翡翠在旁边啐了一口不悦地道:“废黜李大人的事也就算了,可是五万两,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把自己撑死!再说主子手中能周转的现银都给她了,又从哪里再去弄两万两来。” 孙墨虽也觉得这个数额太大,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当即小声道:“主子,奴才答应今日给钮祜禄伊兰答覆,她如今还在酒楼中等奴才,您看要不要依了她的要求?” “依!当然要依!”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后对孙墨道:“本宫立刻写一封亲笔书信给你,你拿到本宫阿玛府上,他会想办法将剩下的银两筹给你,你带着这些银两去找钮祜禄伊兰,另外李耀光的事就说本宫答应了,只要她合作,本宫自会当李耀光翻身不能!”钮祜禄凌若是她心头一根硬刺,剔掉这根刺比什么都重要。 那拉氏当即修书一封交给孙墨,当中并未提及因由,只说自己有所急用,借之周转。其父为内大臣费扬古,这笔银子虽然庞大,但还是能筹得出来的。 孙墨激动地双手接过书信,叩头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 那拉氏微微颔首,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将此事办妥,本宫就升你为八品首领太监。” 听得这话,孙墨顿时大喜过望,他如今虽在坤宁宫侍候,却是无品无级不入流,一直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升入品秩,当下连连磕头道:“主子放心,奴才就是拼了这条an命不要,也必然替主子办成此事。” 待孙墨屁颠颠地下去后,那拉氏将目光转向了尚跪在原地的三福,淡淡道:“本宫刚才对孙墨说的话,你听了是不是不甚乐意啊?” 三福身子一颤,忙低下头抵着地上冰凉光滑的金砖,诚惶诚恐地道:“奴才不敢,是奴才无能,不能替主子分忧解难,奴才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吧。”待三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那拉氏缓了语气道:“放心,不论孙墨做什么,本宫最相信的始终是你与翡翠。既然钮祜禄伊兰那边能套出话来,那么此事就让孙墨去办,本宫后面还有重要的事要交待你去办。” 那拉氏的话令三福心头微定,只要那拉氏不怪罪于他就好,小声问道:“那小路子那边是否要了结了他?” 那拉氏冷冷一笑,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既然那么忠心,那么就让他去阴间侍候钮祜禄氏得了,不过这一切要等孙墨回来之后再说。” “奴才明白。”三福躬身答应,其实小路子从被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过他相信小路子自己也盼着能早些解脱,没有一个人能受得那些变a的刑罚,特别是其中还还包括一种许多男人宁死也不愿受的刑罚。 且说孙墨匆匆出宫,他有敬事房领的腰牌,宫门守卫自不会阻拦,任其出宫。孙墨为怕伊兰等得着急,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是这来回实在耗时间,何况到了费大人府上,还要去银号取银子,等他赶回酒楼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所幸伊兰尚坐在里面,不曾离去。 孙墨大大松了口气,掩上雅间的门将怀里厚厚的银票放到桌上,喘息道:“夫人,这里你要的两万两,包括原来那些银票房契、地契,共计五万两,一个铜子不少,如今你可以说了吧?” 伊兰验过银票之后,抬头道:“那件事呢,皇后答应了吗?” “自然,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让我带这些银子出来。”孙墨按住伊兰将要将银子收起的手,沉声道:“皇后娘娘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了,那么夫人的诚意呢?若没有诚意,这银子可是没那么好拿走的。” 伊兰想起孙墨太监的身份,心下厌恶,用力从他掌下抽出了手冷冷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做这笔交易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伊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在充斥于喉的辛辣中缓缓道:“与熹妃有私情的那个男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徐太医!他们自小相识,在选秀之前,徐太医更是已经向熹妃求亲,我阿玛他们也是答允了,只待熹妃落选之后便替他们成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天我大哥明明是庶吉士之才却被外放为官,姐姐怕石厚德与太子妃一脉不肯放过咱们家,所以决意入宫,只要能够雀屏中选就会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为。可惜她最终阴差阳错没能侍候先帝,反而被指给了当今圣上,不过她与徐太医却是被生生拆散了。” 孙墨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天才回过味来,徐太医,主子辛苦寻了许久的男人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是始料未及,始料未及…… “徐太医……”伊兰重新又倒了一杯酒,不过这一次没有再一口饮尽,而是慢慢地啜着,同时眼里透出一抹带着羡慕的追忆之色,“他原有一家祖传的药铺,后来为了熹妃卖掉药铺入宫为太医,说是要守护熹妃一辈子。” 对姐姐,她有着太多太多的羡慕与嫉妒,高高在上的地位、皇帝的盛宠,还有徐太医的一往情深……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待她? 李耀光,她结发十年的夫君,却因为他母亲的一句话而休了自己,她好恨啊…… 还有阿玛额娘,竟然都不帮自己去李家讨回一个公道,还骂她处处不如姐姐。 既然没有人去讨还这个公道,那她就自己动手,让所有害过她的人皆受到应有的报应! 这一刻,伊兰的偏激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地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孙墨将伊兰所述的一切细细说予那拉氏听时,纵是以她的心计也不禁面露喜色,抚掌道:“好,很好!真是天助本宫!” 若与钮祜禄氏与私情的是其他男子,这茫茫人海还要去寻,而且都已经是康熙四十三前之前的旧事了,重提之下,未必有足够的把握让胤禛相信,但是徐太医就不一样了,他身为太医,与钮祜禄氏几次三番有所接触,而且往仔细了想便会发现,每次钮祜禄氏出事时,这位徐太医都显得特别紧张,当时她只道是医者父母心未曾往心里去,如今却是一切都明白了,两人竟是有私情! 翡翠亦在一旁满脸笑意地道:“恭喜主子,终于抓到熹妃的把柄,这一次她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全身而退。” 那拉氏笑而不语,熹妃……真是听着就刺耳,不过快了,很快她就再也听不到这两个字。她与胤禛夫妻多年,自然晓得胤禛疑心极重,只要将他这一弱点好好掌握,除掉钮祜禄氏绝非难事。 孙墨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双手,心里同样是难言的喜悦,八品啊,很快他帽上的顶珠就要由白色换成蓝色了,再也不是无品无级了,而这只是开始而已,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爬得比任何人都高。 “伊兰此刻在哪里?”那拉氏压下心里的喜意问道,钮祜禄氏与徐太医的关系一旦被揭发,必要寻一个可靠的证人来证明此事,否则光凭自己一人,胤禛不见得肯信,而伊兰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回主子的话,伊兰已经回了凌府,不过这一次,凌府周围有咱们的人监视着,她绝对跑不了。”孙墨信誓旦旦地说着,五万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钱买的不止是熹妃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份,正是熹妃的命,如今熹妃未倒,他怎么可能让伊兰离开,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急着离开京城。 “主子,您看什么时候让孙墨将伊兰带入宫中为好?奴婢怕此事拖久了,万一让熹妃反应过来,只怕会有变故。”翡翠小声说着。 “不急。”那拉氏走上紫檀桌前,桌上摆着一尊错金螭首香炉,细白轻烟正轻轻从香炉中飘出来,她俯下身,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幽香的轻烟,轻描淡写地道:“监视住伊兰即可,虽说夜长易梦多,但同样夜长亦可令本宫更好的布下此局,这一次,本宫绝不许钮祜禄氏再有翻身的可能。对了,为弘时选嫡福晋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翡翠闻言赶紧道:“内务府已经选了好几位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只待主子和二阿哥择选。” “嗯,寻个日子让她们入宫,本宫要好好为弘时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嫡福晋。”她这般说着,然翡翠心中却是清楚,主子与其说是中意德才兼备,倒不如说更中意家族势力,二阿哥虽然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也是名义上的嫡子,但皇上对二阿哥并不甚满意,倒是时常赞四阿哥书读得好,这一点令主子颇为不安,惟恐太子之位旁落,所以一心要寻一个势力显赫的家庭连姻,以巩固二阿哥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那拉氏突然感觉脚下晃动,身子顿时不稳地向前倾去,翡翠想要去扶,可是她自己也是东摇西晃,感觉地面像起伏的波浪一般,整个坤宁宫都在摇晃,哪里还扶得住。如此一来倒是跪在地上的孙墨最是稳当,然要去扶却是来不及了,当下他急中生智,伏身在地,生生做了那拉氏的垫子,至于翡翠就没那么好运了,结结实实摔在硬实的金砖上,痛得她“哎哟”一声,梁上的灰尘扑扑落在她们几人身上,外头更传来琉璃瓦落地摔碎的声音,而屋中也有桌椅倾倒,一时乱成一团。 亏得这番波动持续时间不是很长,约摸一柱香后就消失不见,只是整座宫殿已是狼籍一片。 待不再有震感后,翡翠爬起来后不及察看摔痛的地方,赶紧去扶那拉氏,紧张地问道:“主子您怎么样,有没有摔疼了哪里?” “本宫尚好。”那拉氏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亏得孙墨垫在下面,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伤到哪里,她低头瞥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孙墨道:“如何,还好吗?” 孙墨刚才被骤然摔倒的那拉氏压得差点窒息,正趴在地上喘气,听得那拉氏问他情况,连忙爬起来受宠若惊地道:“奴才没事,多谢主子关心。” 那拉氏点点头,扶一扶髻上松垮的红翡滴珠步摇,娥眉微微皱起,地面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摇晃起来,难道是地震?可是京城近百年间都不曾发生过任何地震。如此想着,她命孙墨赶紧去外面打听一下,看其他各宫情况如何。 就在坤宁宫天摇地动的时候,其他各宫各院也发生了相似的情况,一个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吃了些亏,所幸没有大碍,六宫主要宫殿尽管摇晃不止,但没有发生大规模坍塌,只有一些边边角角,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有一个小太监在地震时正好爬上树替福沛抓鸟,不小心摔下来磕破脑袋死了。 但是紫禁城并非每一处都安然无事,一些小的配殿,还有冷宫等不常缮修的地方在这番短暂的地震中倒塌,将里面没出来的人压在里面,具体伤亡情况尚且不知。 与此同时,一个官员匆匆入宫求见胤禛,他乃是负责监察地动仪的官员,就在适才,地动仪剧震,八个龙头中有数个龙头口中所衔龙珠落入底下蟾蜍的口中。 地动仪是用来监测地震的,如今地动仪有异动,再加上适才明显的震感,可知京城附近必然是发生了大地震,并且波及皇宫,只是具体在哪个地方尚且不知,要等地方上报。 地震乃是大害,比一些洪灾旱灾更可怕,因为那些灾害人力尚可干预,但地震却是全然奈何不得,只能等地震发生后再去想办法救治,死伤尚且不论,最可怕的地震之后发生的事,譬如天气骤变;譬如疫情。 胤禛顾不得刚才地震时,自己手上不小心划开的伤痕,命李德全传旨,即刻派兵搜寻何处地震,只要一查到立刻上奏,片刻不得耽搁。 旨意刚下,立刻就有四喜奔进来禀报说适才地动时,整个紫禁城有不少地方坍塌,伤亡人数暂且不明。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灾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紫禁城殿宇众多,虽然每年内务府都派人在修缮,但不可能所有宫殿都修缮到位,只是一些重要地方罢了。 胤禛一一问了慈宁宫、承乾宫的情况,待得知均安然无事时方松了口气,命四喜着紫禁城内所有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将所有塌坍的地方挖开,以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四喜答应一声,却没有即刻退下,而是拿眼小心地瞅着胤禛,他是李德全一手带出来的,后者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瞪了一眼小声喝斥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说了前句憋着后句。” 四喜闻言赶紧磕了个头小声道:“启禀皇上,奉先殿东半边……塌了。” “什么?”闻得奉先殿坍塌,胤禛的心立时为之一揪,面色也阴沉了下来,四喜赶紧又补充道:“奴才来之前已经命众人尽全力将奉先殿内供奉的牌位移出来,此刻……” 不等他话说完,身边已是一阵急风掠过,眼前哪还有胤禛的影子,李德全赶紧跟上,在经过四喜的时候,见他还愣愣跪在地上,喝道:“还不快跟上。” 四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两人出了养心殿,其实养心殿边角也有小范围的坍塌,但是胤禛此时根本顾不上,一门心思只奔着奉先殿而去,那里供着额娘的牌位,他不希望额娘在天之灵受到打扰。 奉先殿在紫禁城东侧,胤禛一路疾奔,李德全起初还能跟得上,后面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追不及,只能由四喜搀扶着上气不接下去的吊在后面。 一路之上,看到的每一个都是神色不定,带着无尽的惶恐,就在已经看到奉先殿的时候,地面再次晃动起来,而且这一次比前次更加利害。 “皇上小心!”看到胤禛在前面摇摇晃晃,李德全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四喜的手,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扶住胤禛,另一只手死死拉住旁边的树木,借以稳住身形。 但是灾难才刚刚开始,强烈的震感,令原本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木也变得松泛起来,甚至连地面都隆起开裂,一条巨大的缝隙延绵而来,瞬间到了几人脚下,李德全吓得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裂缝袭来,竟连避让都忘了,还是胤禛反应快,大声喝道:“快放手!” 李德全下意识地放开抓着树干的手,下一刻,他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被胤禛用力拉到一边,堪堪避过那道足以将他吞噬的缝隙,后面的四喜也是一个打滚避了开去,但是再后面几个太监宫女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惨嚎声中摔下了巨缝之中,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死路一条。 地面的抖动还没有停止,必然在起伏不定,随之而来的还有不远处宫殿倒塌的声响,哗啦啦的只是听着便觉得恐怖。胤禛一直都趴在地上,此刻再跑无疑于自寻死路,亏得他们此刻是在外面,且此处正是空旷之地,不需要担心会被倒塌的宫殿压在下面,只需要避让倒下的树木即可。 震波持续很久,地面那条裂缝在震波中停止扩大,随后又被压得闭合乃至拱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 待得地震停止时,胤禛抹了把脸爬起来,放眼望去,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宫殿,此刻倒塌了大半,满目疮痍。 李德全也是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他趴倒时额头不小心磕到地上的尖石,破了个口子,不住地往下流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李德全根本顾不上自己,只紧张地打量胤禛,皇上若是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大内总管就是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够赔的。 “朕没事。”胤禛随口答应一句,心里记挂着奉先殿,再次快步跑过去,当远远看到奉先殿的情况时,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整个奉先殿都塌了,断垣残壁,寻不到一处完好之地,废墙残瓦中更传来一片求救哀嚎声,想是不少人被压在了下面,那些饶幸躲过的宫人正在用力挖着,想要将人救上来。 跟在胤禛后面奔至的四喜看到这副情况亦是一阵傻眼,唯恐胤禛以为他胡乱报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皇……皇上,之前奴才看到的时候,奉先殿还……还不是这个样子……” 胤禛根本没有理他,连看一眼都不曾,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座不复原样的奉先殿上,浑身僵硬地往奉先殿走去,所有……所有的神龛牌位全部被压在下面,包括皇阿玛与额娘的…… 宫人看到胤禛过来,就着废墟跪下行礼,胤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双目渐渐凝起一丝焦距,紧接着大声叫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抹了把脸上的血跑到胤禛身边等候他吩咐。 胤禛指着那堆废墟一字一句道:“叫人来挖开这里,务必要将祖宗所有牌位完好无损的请出来,若是毁了一个,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唤过几个宫人命他们赶紧将人手调过来,先把这奉先殿挖开。 “四喜!”说完这句后胤禛又将目光转向四喜,“赶紧去查清楚宫中损毁伤亡的情况,特别是慈宁宫与东西六宫那边,半点不许遗漏。” 四喜知道情况紧急,不敢怠慢,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清丽的身影急急往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却是凌若。 早在第一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凌若就惦念着胤禛安危,让水秀扶了她去养心殿,哪知到了那边却得知胤禛去了奉先殿,转而又来了此处。第二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恰好走一处亭子附近,水秀慌得要去亭子中躲避,却被凌若拉住去了空旷的地方,她记得以前看到的一本书中说过,地震时最忌躲藏在屋楼之中,容易被压在下面,远不及空旷处来得安全。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的那样,亭子在地震中倒塌了,相反是站在空旷地的她们安然无恙。 第二次地震刚停下,凌若就迫不及待的再次赶往奉先殿,京城已经百余年未遇地震,何况是这样强烈的震感,她实在很担心胤禛会出事。 第四百四十四章 坍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远远看到胤禛除了身上的宝蓝色龙袍有些脏以外,瞧起来并无大碍时,凌若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强忍了眼底的泪意上前行礼。 胤禛默然扶起她,隔着不算太厚的衣衫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胤禛晓得她必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紧张,也才会来到这奉先殿,心下微微感动,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朕没事。倒是你怎么晓得朕在这里?” 凌若刚要答话,低头却是看到胤禛手上已经凝固的伤口,赦然道:“皇上受伤了?” “小伤罢了,碍不了什么事。”胤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目光始终望着已成废墟的奉先殿,焦灼而不安。 凌若岂会不知他心意,当下安慰道:“皇上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将祖宗的牌位起出来,不会有事的。”如此说着,她唤过一个宫女,命她去打盆清水来,将胤禛的伤口细细洗净,这原是一道不大的伤口且已经不再流血,但刚才过来时遇到地震,人摔在地上,这伤口沾了许多灰尘与细石子,若不洗净很容易污染伤口,之后又用手绢细细包扎好,让伤口不至于再受污染。 她做这一切时,胤禛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紧紧盯着一干宫人的挖掘,此时大内侍卫也受命过来,帮着一起挖开废砖残瓦,只是这偌大的奉先殿,一朝倒塌,岂是轻易可以挖开的,忙活半天也不过堪堪挖开一小角;李德全晓得胤禛心急孝懿仁皇后的牌位,所以也在上面帮着挖,他倒是记着供奉那些个牌位的位置,让人照着那个方位一路挖下去。 “皇上!”正自这个时候,四喜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向胤禛回禀各宫各院的情况,尽管早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损毁伤亡情况时,还是心中一沉。 在第二次地震中,三大殿还有东西十二宫皆有不同程序的损坏,其中尤以保和殿、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最为严重,共计三十一处宫殿毁坏,具体伤亡人数尚且不清,需时间统计,想来人数不会少。 保和殿、乾清宫倒也罢了,如今这个时候,里面没有什么人,但慈宁、坤宁二宫却不同,乌雅氏与那拉氏就在里面,胤禛忙追问情况如何,幸而四喜说太g后只是受了惊吓,而皇后那边不小心被掉落的琉璃瓦砸伤了脚背,眼下太医已经过去看了。 “皇上!”李德全一脸惊喜地捧着一个乌黑的牌位激动地奔到胤禛面前,“皇上您看,孝懿仁皇后的牌位被挖出来了,好端端的,一点都没有坏。” 李德全晓得,奉先殿坍塌,胤禛最在意的就是孝懿仁皇后,九年的养育之恩,令胤禛铭记到现在,甚至比当今太后还要母子情深。 “额娘!”胤禛自他手中接过孝懿仁皇后的牌位,心中激荡不已,手轻轻地抚着刻在牌位上的那一行字,幸好……幸好额娘安然无恙,否则扰了额娘在天之灵,他一世也难心安。 “皇上,想要将祖先的牌位全挖出来,少不得还要好些时候,您还是先回养心殿歇息吧。”李德全劝道,适才四喜回话的时候,说养心殿损毁不大,尚可住人。 “不可。”凌若闻言立刻制止道:“如今震源不明,哪个也不晓得之后是否还会有地震,皇上此刻回养心殿,万一再震,岂不危险?” 胤禛对她这话颇为赞同,只是这宫殿住不了,该要怎么办才好,最后思议下,在养心殿前暂时搭一毡棚以做歇息之用,这样的毡棚就算被震倒也伤不到人。 至于其他各宫各院,凡损毁严重不能住人的,或担心再震不愿住在宫殿内的,皆住到临时搭起的毡棚之中,此事交由内务府即刻筹办,不得延误。 一时间宫里出现大大小小的毡棚,也算是紫禁城中的第一遭,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做工精细,质量坚实的紫禁城已经这样了,京城其他地方又该如何?且紫禁城甚至还不是震源地,仅是被波及而已,否则绝不可能仅仅是倒塌些许房屋而已。 每每想到这一处,胤禛的心情就极为沉重,然他再急也只能等,等着奏报上来,而此时暮色已经甚是深重,几只乌鸦在皇宫上空盘旋飞舞,发出“呱呱”的鸣叫声。 按例,宫门在夜间落锁后是不许打开的,但胤禛记挂地震受灾一事,特意交待李德全传令侍卫,若有人在宫门外求奏地震一事,立即开宫门,不得延误。 这一夜的紫禁城混乱不堪,随处可闻呼喊求救声,凡能动用的人皆被派去挖掘被埋在底下的人,凌若陪着胤禛匆匆用了几口晚膳后移步去了慈宁宫给乌雅氏请安,为怕再有地震,乌雅氏同样住到了毡棚之中,她人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被这么一吓,原就虚弱的身子愈加不堪。 胤禛虽然担心却也无法,只能嘱宫人好生照料着,一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于他,随后又去了坤宁宫,这里比慈宁宫还要严重,东西偏殿、配殿、耳房尽皆倒塌,就是正殿也塌了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拉氏仅仅只是砸伤了脚背,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拉氏的脚伤已经着太医看过,并不严重,敷药包扎就没事了,只是近几日不宜多行走,静养为好。 从坤宁宫出来时,恰好碰到年氏,她掌着协理后宫之权,如今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自然责无旁怠,不像那拉氏伤了脚还可以推脱。年氏自地震之后就一直奔走在各宫庭之间,察看损毁伤亡情况,并且尽力调派人手挖掘被埋在下面的人。 “皇上。”看到胤禛,年氏眼眶顿时为之一红,将后宫现今的情况仔细禀了一遍。今日这次地震,实在是始料未及,尤其是第二次,伤亡不少,翊坤宫也有不少宫人被压在下面尚未救出来,更有甚者,宁贵人所在的踏雪轩,地震时正在烧炭取暖,这地震将踏雪轩给震的瓦木破裂,掉落的梁木砸到炭盆中引得景仁宫走水。尽管人是救出来了,但被吓得不轻,哭啼不止。 第四百四十五章 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她说完后,胤禛叹了口气道:“皇后脚伤不宜走动,太后又病着无瑕他顾,后宫的事你多担着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压着的人救出来,并且妥善安置,至于损毁宫殿的缮修……明日朕会着工部负责此事。” 年氏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站在胤禛身后的凌若,欠身道:“臣妾明白,臣妾定会处理好此事;只是后宫这么大,仅臣妾一人,纵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周全,能否让熹妃妹妹帮着臣妾一道打理一二?”她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么肯见凌若好过,而且还是跟着胤禛进进出出。 胤禛知她说的是实情,当下道:“也好,若儿,你便帮着素言一道处置此事。” “臣妾适才也正想着该怎么替皇上分忧呢,如今可是正好。”凌若低眉说道,神色温顺轻婉。 在胤禛离开后,年氏瞥了凌若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妹妹可真会说话,想来妹妹就是靠着这张嘴坐到了熹妃的位置吧?” 面对她刻意的讥讽,凌若也不动气,只是淡淡道:“贵妃是想要与臣妾在这里闲聊,还是去各宫救人呢?”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年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悄然握紧,一封书信此刻正安然躺在她袖中,信封上写着五个娟秀的字体:年贵妃亲启。 且说胤禛回到养心殿前的毡棚后,刚坐下洗了把脸,就见到李德全步履匆忙地奔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奏折,跪启道:“皇上,通州八百里急报!” 胤禛心中一凛,知这必是关于地震的奏报,连忙接过打开,奏折上写着,就在日间,三河、平谷一带突发地震,从通州到三河,所在城墙全部倒塌,躲避不及的平民全部被压在下面,尸体堆成山丘,幸存者寥寥无几,两次大震后,未倒的房间仅剩下很少的几十间,余者皆成废墟,县府衙门也不例外。地面开裂,黑水带沙通出,柳河屯、潘各庄一带地面下沉数尺至丈余不等。至于平谷,更加严重,房屋、塔庙荡然一空,地裂丈余,田禾皆毁,并且东山出现山崩,水井变形,整个县十之六七的人皆被压毙或因地裂陷皆,生者极少,至于具体损毁、伤亡还有待统计,但是从奏折上所写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容乐观,而这还仅仅是京城附近,谁也不敢肯定其他地方就没有地震。 “报信人现在何在?”胤禛合起折子问道。 “回皇上的话,就在外头等候。”李德全闻言赶紧答道。 “着他进来,朕有些话要亲自问他。”通州的情况单凭一封奏报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沿路交通如何,也要仔细询问。 “奴才这就传他进来。”李德全回了一句后就要起身,哪知腿脚不听使唤,没站起来反而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自地震发生后李德全一直受命奔波,东来西去,一刻不曾停歇过,他本就年老体衰,再加上之前额头又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精神萎靡,早已疲累不堪,全赖一口气撑着而已。 四喜看到李德全摔倒爬不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搀扶,但转而又想起这是在胤禛面前,生生忍住了想要迈出去的脚,然下一刻,耳边已传来胤禛的声音,“扶你师父起来。” 四喜赶紧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搀扶了李德全起来,岂料后者还没站稳就又要跪下去,惶恐地道:“奴才君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胤禛轻叹一声,他虽严厉却不刻薄,当下挥手道:“不怪你,下去歇着吧,朕这里有四喜侍候着就行了。” 四喜扶着千恩万谢的李德全下去了,再度进来时,他身后跟了一个满面尘灰的瘦小男子,靠着他身上的衣服,胤禛勉强辩认出应该是一个驿卒,果然他战战兢兢禀道:“小人通州驿卒马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胤禛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问道:“折子是你送来的?” 马三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天子,惶恐地连头也不敢抬,盯着自己撑在地上黑黑的指尖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小人所送。” “通州此刻情况如何,道路可还通顺?还有县府衙门的人可还活着?”奏折是通州府知府所书,想来他是活着,但其余人就无从知晓了。 说起通州此刻的状态,马三身子颤抖不止,有大滴大滴浑浊的泪水从两颊滚落,滴在石砖上,呜咽道:“皇上,通州大难,死伤无数,小人的家人也全死了,只有小人一人当时正好在外头躲过一劫,小rnq子当时还正怀着孕,之前来看过的大夫说,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儿,呜……他们死得好惨,小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四喜见他只顾着说自己,忙提醒道:“皇上是问你通州的路况还有县府衙门的人,你尽说自己家人做什么,还不快……” “无妨。”胤禛阻止了四喜的话,他从马三身上看到了整个通州的缩影,而且他能忍着家人尽丧的大悲,将折子送到宫中,也算尽忠职守了。 马三也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妥,连忙擦了眼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骑着驿站中唯一一匹没有被砸死的马赶来京城的,出来的时候,路勉强还能通过,但随后有大石从山边滚落,堵了官道,如今想再去怕是不容易了。至于府衙县衙那边……”刚抹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差不多都死了,唯有知府大人饶幸活了下来,但也被砸伤了一条脚。。” “另外知府大人还说,这次震感如此强烈,只怕其他地方也有地震。”马三满是伤心与绝望。 胤禛闭目深吸一口气,这次的地震,不知要死多少人,一个通州并不是灾难的全部,“四喜,即刻宣各亲王贝勒、内阁、九卿、詹事、科、道各官员入宫商议救灾一事。” 救灾最忌拖延,越早越好,如此被压在里面的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如今道路阻塞,里面的人出不来,若不赶紧打通交通,里面的人就算还活着最终也会死。 旨意一下,凡接到旨意的各官员均以最快的速度连夜入宫,共同商议地震救灾一事,而他们自己也在本次地震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其中一名大理寺卿,甚至在地震中不慎身亡。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隆科多掌管京城军机安危,又兼任九门提督,他入宫同时也奏禀了京城此时的情况,京中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房屋倒塌,幸而当时地震时不是夜深时,百姓都还醒着,一感觉地震立刻跑到屋外,而京城离通州尚有一段距离,没有像通州、三河、平谷那一带那么严重,死亡人数初步估计应在百余人左右。 就在商议途中,又有一次明显的震感,不过此次时间极短,没有造成什么破坏。一个时辰后,商议有了结果,自步军统领衙门、键锐营、丰台大营中抽调军士五千,前往通州抢灾救人,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此事交由怡亲王允祥与廉亲王允禩一道负责。另,发内帑银十万两,赈恤灾民,再号召官绅富民捐资助赈。 在接下来几日,陆续又有消息传来,受灾的果然不止京城一带,范围波及九省,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陕西、盛京、江南、甘肃、广东共计一百六十五个州县均遭到地震破坏,不过论情况,是通州一带最为严重。 五千兵士在行到离通州还有十里时被阻拦在道上,一条唯一的官道就像马三说的那样,被从山上滚下的巨石挡在那里,非人力所能抬动,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允祥想出了法子,用**将巨石炸开,然后再分别清理。 同时凌若与年氏一道也将宫中的受灾情况统计完全,房屋倒塌损毁两千余间,死亡七十余人,除了一位老太嫔之外,其余的都是宫人;受伤则有一百二十余人。内务府与工部已经着手在修整塌毁的殿宇,不过这无疑是一项极耗时间的工程,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整。 雍正元年的二月因这一场地震而笼罩着浓浓的死亡阴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至于通州在地震过后,天气变得极为恶劣,暴雨不止,而且仿佛回到了寒冬时,酷寒无比,全然看不见阳春三月的暖意。 胤禛变得极为忙碌,废寝忘食,根本没时间踏足后宫,有时候凌若去看他,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打断。 地震,赈灾,成了这段时日里最要紧,也是唯一的话题。 凌若看到胤禛每日熬夜,又常常顾不上吃东西,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每日变着花样做好膳食送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将做好的饭菜吃下去便可。 有一次晚间,胤禛好不容易得了些空,用过凌若送来的晚膳后,与她坐着说几句话,哪知凌若在说完一句后迟迟不见胤禛出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胤禛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椅中睡着了。 她晓得必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累的缘故,当下从南秋手里取过披风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随后退出了修缮过后的养心殿。临行前叮嘱李德全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要去惊扰胤禛,让他好好睡一觉。 三月,京城的天气渐渐回暖,但通州却还是暴雨不止,给救灾凭添了许多阻碍,也就在这个时候,胤禛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通州、三河、平谷三地,死亡人数太多且还都压在瓦砾下面,凭那数千兵士,根本来不及清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暴雨不止,尸体开始逐渐腐烂,尸毒遍布在空气与水源中,不少人开始相继出现发热、皮肤溃烂流黄水等症状,且有极强的传染ng,凡近距离接触者均会传染,正是瘟疫发生的征兆。 胤禛得悉此事后,当机立断,命没有感染瘟疫的将士退出通州地带,并且另外派兵守住此地关卡,不许任何人出入,而那些从通州撤出来的将士也被带到一处看管起来,凡有出现瘟疫症状的,全部隔离看管。 同时,召集所有太医,共同商议可有对症之法,若由着这瘟疫爆发开来,死亡人数只怕会比地震更多。 众太医在看过其中一个受感染的将士后,均是束手无策,这次瘟疫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可怕,而且传染ng极强,有一个小太监,只因与病人站得过近,回来当夜便发起了烧,皮肤大片溃烂,无人敢靠近。 一时间众太医避之若猛虎,对于去通州救治一事拼着掉顶戴也不敢答应。 正当胤禛为着此事日夜焦心之时,闻听此事的那拉氏赶到了养心殿,她脚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换几次药就好,是以她走路没什么大碍了。 胤禛此刻实在无心与那拉氏多言,直接问道:“皇后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事?” 那拉氏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浅施一礼后缓声道:“臣妾听闻皇上为着通州发生瘟疫一事愁眉不展,寝食难安,是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他必可替皇上分忧解难。” 胤禛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忙问道:“皇后快说是何人?” 在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中,那拉氏轻轻吐出三个字来,“徐太医。” 徐太医……听得是这个答案,胤禛浓眉微皱,徐太医医术固然了得,但这次发生在通州的瘟疫凶险万分,徐太医他真的可以吗? 话说回来,前次召众太医共商的时候,徐太医并不在,靖雪在地震中受伤,需要人照料。 见胤禛犹豫不言,那拉氏轻言道:“皇上忘了吗?康熙五十年皇上曾得过一场时疫,当时救了皇上一命的正是徐太医。他医术高超,对疫症又有了解,臣妾思来想去,若说能解通州危难的,除徐太医之外,再无他人。” 胤禛在殿中来回踱步,千层底鞋子踩在重新整铺过的金砖上发出“噔噔”的响声。他心里正在思考那拉氏的话,正如其所言,徐太医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如果连徐太医也治不了这场瘟疫,那又该如何? 那拉氏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又道:“纵然徐太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救治之法,但臣妾以为,至少可以摸索出一些头绪,然后再寻法子,当初皇上得时疫时,徐太医也是慢慢摸索着下方子的;臣妾相信以徐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救通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辞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后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胤禛心下已是认同了她的说法,只是去通州无疑要冒大险,很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当年靖雪为了这个徐容远,不惜服毒自尽,到最后更是与皇阿玛反目,连公主身份也不要,只为与徐容远长相守。 若是徐容远死了,靖雪必然会伤心难过,他不忍心。 然这一切,那拉氏是不知情的,胤禛也不想再提及这段宫闱隐秘。 “只是什么?难道皇上有更好的人选?”那拉氏不解地问道。 “那倒不是。”胤禛又想了一阵子沉声道:“就依皇后说的,着徐太医去通州救治染上瘟疫的百姓。” 他不愿靖雪伤心,可是除却徐太医之外,诚然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齐太医、邓太医等人医术虽高,但瘟病一类素不擅长,而且年纪又大,相对身子不像年轻人那般强健,这类人对瘟病最是没抵抗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瘟病缠上,到时病未治成,人倒是先死了。 如此,事情被定了下来,由徐太医刻日起程前往通州治除瘟疫,胤禛恐其一人难以驱除此等大疫,另派杨太医与一干京城名医随行,务必要在瘟疫大范围爆发前将之消灭,解通州幸存百姓于水火之中。 容远收到旨意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身为医者,本就该以治病救人为目的,通州虽险,但总要有人去。 午后,他照例去承乾宫给弘历换药,进了三月后,紫禁城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有震感,而住在毡棚中又不是长久之计,是以各宫的主子除却宫殿损毁实在严重不能住人的,其余均陆续搬回了宫殿居住。 地震那会儿,弘历正与凌若在一起,逃出来时,胳膊不慎被划了一道口子,幸而不深,只是皮肉伤。这些日子凌若除了给胤禛送膳食之外便是照顾弘历。 容远将弘历缠在胳膊上的纱布解开后仔细看了一眼道:“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继续敷用微臣留下的药膏,不出十日就会完全愈合,也不会有疤痕留下,不过四阿哥记着伤口痊愈前不可以沾水,纱布每日换一次,药膏一定要敷遍整个伤口,不可以有遗漏。” “我知道,多谢徐太医。”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替自己敷上淡绿色的药膏,弘历有些奇怪地道:“对了,徐太医你这样交待,难道往后你不再来替我换药了吗?” 容远用干净的纱布将弘历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方才抬头看了弘历以及同样满面疑惑的凌若一眼,轻声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通州,短期内怕是不能回来了。” 弘历或许不清楚此刻的通州是何情况,凌若却是晓得的,眼下去那里,简直与送死无异,在命水秀将弘历带下去后,她问道:“这是何人的意思?” “是皇上下的旨,明日就要起程,何时回来尚是不定之数。”容远一边说着一边将给弘历敷用的药膏放在桌上,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垂声道:“又或许你我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时。” 通州,太过危险,容远尽管有一身不输于任何人的医术,但也没有什么把握,然君令不可违,他必须要走这一趟。 听得他后面那句话,凌若心里顿时堵得慌,思索了一会儿脱口道:“不如我去向皇上说说,让他另择人选。” 容远待她的好,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何况容远之所以会入太医院,也皆是因她之故,她欠他的实在良多,此时此刻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容远去送死。 容远却是摇头道:“不必,你是娘娘,我是太医,你替我求情于情理不符。何况你我虽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但过往之事总是存在的,万一惹得皇上怀疑,追查当年的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听到此话,凌若也不禁沉默了,当年的事始终是心中的一根刺,莫看胤禛今日宠她信她,又许她以妃子高位,其实自己在宫里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一个行差踏错,等待自己的就将是粉身碎骨。 胤禛是帝王,而且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在沉默许久,容远笑一笑道:“娘娘不必太担心,适才那些话不过是玩笑之语罢了。微臣小时候,曾有一相士替微臣算过命,说微臣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凌若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心里还是沉重不堪。 “天色不早,微臣该回去准备了。”容远拱一拱手,背了药箱转身离去,在走到门槛时,忽地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道:“万一……微臣这一次回不来的话,还请娘娘照拂靖雪一二,微臣亏欠她良多。” 凌若怔怔地听着,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倏然站起向在,快步走到门槛边,大声道:“既然知道亏欠靖雪良多,那就活着回来偿还。” 容远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而已,旋即以更快的步伐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凌若视线内。 这日胤禛一直忙到夜色深深,方才将手中的事忙完,起身动一动发酸的手脚,抬眼时恰好看到夜空中繁星点点,干脆命李德全留在殿中,自己一人走到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里仰望深邃广阔的星空,不论何时何地,星空的美丽总能让他心情宁静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宫女在说话,从声音里认出这两人正是在养心殿里负责茶水的玉兰和白兰,他起先并不在意,直至无意中听到“徐太医”、“通州”等字,方才打起精神细听。 “白兰,你晓得吗?今儿个皇上下旨命徐太医和杨太医他们去通州呢?”说话声尖细的是玉兰。 “通州?去那里做什么,不是都让地震给震塌了吗,听说没几个人活着。”白兰声音里透着几分茫然。 玉兰听到这话,大呼小叫地道:“你连这也不知道吗?通州那边啊,出大事了呢,我听前面侍候的人说,通州发生大瘟疫,不止那些幸存者给染上了,连去救人的官兵也得了。皇上把太医院的人都叫去瞧了,可是没一个人能治,甚至连同去的小太监都得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么说来,皇上让徐太医他们去,是为了救治得了瘟疫的那些人了?可是你刚才说的这般凶险,他们此去岂非九死一生?” “谁说不是。”玉兰深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复又压低了声音道:“徐太医心里压根不想去,只是皇上下旨,他明面上不敢违逆罢了。听说,这旨意刚下,他就去了承乾宫呢,想求熹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替他求情,免了这桩差事。” “熹妃娘娘?徐太医无端求到熹妃娘娘头上做什么,虽说熹妃娘娘正得盛宠,但也不见得肯替徐太医出这个头吧?”白兰好奇地问道。 玉兰有些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人说,熹妃娘娘与徐太医……有私情!” “什么?私情?”白兰似乎吓了一大跳,语调不自觉地高了些许,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小道:“玉兰姐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不能乱说呢!” “可不是乱说,是真的,据说熹妃娘娘在入宫前就与徐太医相识多年,而且感情极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熹妃娘娘是官宦女子,需得落选这后方可自行婚配,所以他们便打算着选秀过后就成亲。哪晓得熹妃娘娘被赐给了当时还是四贝勒的皇上,这婚自然也就成不了。后来徐太医放不下旧情,惦念着熹妃娘娘,便入宫做了太医。一个娘娘,一个太医,又是青梅竹马曾经谈婚论嫁,你说他们没私情,哪个会相信。” 白兰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徐太医才会去求熹妃娘娘;那玉兰姐,你说熹妃娘娘会跟皇上开这个口吗?” “这我可不晓得。”在这样回了一句后,玉兰絮絮又说起了其他事,浑不知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落入了胤禛耳中。 胤禛脸色铁青地回到养心殿,对一直恭恭敬敬候在一旁的李德全道:“去将玉兰、白兰两个宫女给朕带进来。” 李德全诧异地看了胤禛一眼,不明白他无端见那两个小宫女做什么。不过奇怪归奇怪,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带了两个有些姿色的宫女进来,瞧着年纪都不大,其中左边那个看起来稍长一些。 在示意李德全将殿门关起来后,胤禛对那两个略显不安的宫女道:“玉兰?” 左边那个年长些的宫女闻立赶紧膝行一步,磕头道:“奴婢在。” 胤禛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朕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熹妃与徐太医有私情?” 玉兰没想到自己与白兰私底下的话会被胤禛听到,脸刷一下就白了,嗫嚅着不敢回话,直至看到胤禛等得面色不善,方才小声道:“奴婢是听承乾宫的人说的,他们还说曾亲眼看到徐太医借着请脉看病的机会,与熹妃娘娘举止亲昵,甚是不雅。” 听到此处,胤禛只觉心口浊气上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握紧扶手,冷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玉兰害怕地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这些,求皇上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妄自议论了。” 胤禛厌恶地睨了她们一眼,对面有惊色的李德全道:“先将她们带下去看管起来,没朕的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答应后,带了面色惨白的玉兰两人离开养心殿。 这一夜,胤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玉兰的话不住在耳边回响,尽管他很不愿相信,但仔细回想起来,却发现徐容远言行确实有可疑之处,他对凌若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而凌d若每次有什么病痛,第一个想到也是徐容远,难道他们两个当真有私情? 翌日,容远与杨太医及数位京中名医一道在数十军士的护送下前往通州,除了他们几人所乘坐的马车外,后面还跟着十余辆马车,乘坐在里面的都是离开通州后发现感染瘟疫的病人,短短这么些时日已经发现了数百人,为免他们传染别人,而且也为了救治方便,着令他们随容远一行人回通州治疗。 胤禛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那一辆辆马车驶离京城,眸光冰冷如霜,在所有马车都离开后,他一言不发地下了城楼,却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去了坤宁宫。 胤禛私心里并不愿相信凌若与容远有私情,但玉兰言词凿凿,而且又是从承乾宫中传出来的,令他一时难分真假,想要找个人共同商议,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地震中,坤宁宫是受震较为严重的一处,虽然不像奉先殿那样全塌了,却也有许多地方坍塌,尽管工部日以继夜抢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所以那拉氏如今暂时住在坤宁宫唯一完好的东暖阁中。 在得知胤禛的来意后,那拉氏大惊失色,连连摇首道:“皇上切莫听信宫人胡言乱语,熹妃素来知书达理,待皇上更是一往情深,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胤禛往后仰一仰身子,盯着梁上灵动的彩画沉沉道:“朕也希望此事只是讹传,但仔细回想这十九年来熹妃与徐太医的接触,实在有令朕起疑的地方啊。” 这件事如果属实,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就是他。但是,疑心已起,他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不明不白从来不是他胤禛的行事作风。之所以如今不动承乾宫的人,是怕过早惊动了凌若,万一此事是子虚乌有,而凌若又知道自己怀疑她,岂非伤了彼此的感情。 那拉氏一味替凌若做保,指她不会与徐太医有任何私情或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举动,但只凭这些无疑不能令胤禛相信。最后,那拉氏有些无奈地道:“若皇上实在信不过臣妾一人之言的话,不妨传熹妃的家人入宫相问。熹妃与徐太医究竟是否自幼相识,相信熹妃的家人必然一清二楚。”说到此处,她又有些犹豫地道:“不过熹妃双亲年纪已长,身子也不好,依臣妾所见,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对此,胤禛自是没意见,“皇后思虑周祥,朕记得熹妃还有一兄一弟一妹,就召他们其中一个问话吧。” 此话正中那拉氏下怀,岂有不应之理,当下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妾的话,此事就由臣妾去办如何?” “你是朕的发妻,朕自然信得过,否则朕也不会与你商议此事。不过你记着,在查清楚整件事前,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分毫。”胤禛慎重说道。 第四百五十章 发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胤禛居然准备就这样放过钮祜禄氏,那她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区区一个徐太医怎抵得了五万两白银以及她为此所耗费的无数心血。 她很想让胤禛重重处置钮祜禄氏,最好褥夺她名位然后打入冷宫慢慢折磨至此,可是她不能说。一直以来,她都以大方端庄,温和仁厚的形象示人,从不嫉妒任何嫔妃的得宠,正因为如此,胤禛才会愿意偶尔过来坐坐,与她说说话。 如果失去了这一层伪装,只怕胤禛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所以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直至胤禛离开坤宁宫,方才紧紧松开紧咬的牙齿,咬得太紧太死,一旦松开,只觉得整排牙龈都在发酸。 “翡翠,你知道吗?皇上准备就这样轻饶过钮祜禄氏。”她对默然走到身边的翡翠说着,眼眸中浮上一层血红的恨意。 “皇上始终是偏坦熹妃。”翡翠轻声说着,她虽然不在殿中,却也猜得出大概,扶着浑身微微发颤的那拉氏道:“主子,那咱们就这样算了吗?” “你说呢?”那拉氏冷冷瞥了她一眼,尽管翡翠已经在那拉氏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但依然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许久,那拉氏缓缓克制住身子的颤抖,遥望着胤禛离去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皇上越是偏坦她,本宫就越容不下她,这一次务必要斩草除根,否则任其这样下去,只怕不出数年,就连本宫也再克制不了她!” “可是皇上那边……”翡翠有些忧心地问,自家主子要对付熹妃就必然要借助皇上的力量,毕竟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才是真正能决定各位主子娘娘生死的人。眼下皇上都决定不予追究了,主子还要如何借助? “戏还没演到**怎么能散场呢,且看着吧。”扔下这句话,那拉氏就不再多说,她会除掉这根眼中钉的,一定会! 是夜,凌若如往常那样将做好的几碟小菜配着稻香米饭送到南书房的时候,意外发现胤禛并没有在看折子,而是坐在案后把玩着一只青玉貔貅镇纸,眉目紧皱,不知在想什么。 凌若没有打搅他,而是轻手轻脚的将带来的小菜与米饭放到紫褐色的鸡翅木小几上。正要出声唤胤禛,一抬头却是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前,可是吓了一大跳,抚着受惊的胸口嗔怪道:“皇上过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不等胤禛答话,又问道:“今日怎么没见皇上看折子,可是各地的灾况有了好转?” 胤禛伸手缓缓抚过小几上深浅相间的纹路,似漫不经心地道:“熹妃很关心这次的地震。“ 凌若一怔,私下相处时,胤禛从未唤过她封号,皆是以“若儿”相称,亲昵自然,不过她也未往深处想,一边递过紫檀木筷一边道:“此次地震严重,连宫里都受了灾,寻常百姓家里必然更加严重,何况皇上前次还说通州发生大疫,除却幸存百姓之外,连前去救援的将士都得了疫症。” 胤禛对递到面前的筷箸视若无睹,只是一昧盯着她清丽的脸庞,突然道:“熹妃,你陪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凌若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胤禛的不对劲了,却是不敢问,只如实回道:“算上今年,已有十九年。” “十九年。”胤禛抚着她犹如凝脂一般的脸颊,感叹道:“人生纵是百岁也不过五个十九年。朕还清晰记得第一次看到熹妃的样子,与现在几无差别,依旧貌美无双。” “皇上说笑了。”凌若脸庞微微一红道:“臣妾如今已是三十余岁,哪还能与十几岁时相提并论。不过这十九年来能陪在皇上身边,相知相伴,臣妾很快活。” “是吗?”胤禛淡淡地问了一句,神色并未见什么欢喜,放下手道:“相知相伴,也就是说熹妃并没有什么事瞒着朕了?” 凌若眼皮一跳,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猜不出他话间的意思,只能赔笑道:“臣妾怎会有事瞒着皇……” “还在骗朕!”一声怒喝骤然从胤禛嘴里发出,将凌若吓了一跳,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胤禛则“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眸中有难掩的怒意与失望,自坤宁宫回来后,他想了许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凌若问个明白。不问,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结;问了,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为着这事,一下午心不在焉,连折子也无心阅看。 适才看到凌若进来,这种**更是强烈,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希望凌若可以如实回答,可是他失望了,十九年相伴,历经无数风雨,却依然不能令她对自己说实话,怎能令他不失望。 守在殿外的李德全听得里面似乎不太对劲,推门想要进来,哪知他刚推了小半扇殿门,就听得里面传来胤禛的喝声:“都给朕待在外头,哪个也不许进来!” 这一声怒喝,吓得他赶紧将手里的动作改推为拉,在“吱呀”声中将殿门紧紧闭了起来,任里面天翻地覆也不敢进去。 “你与徐太医的事,究竟准备瞒朕到什么时候?”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胤禛近乎咬牙切齿,只要想到凌若曾与那姓徐的有过一段情,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意。 听到胤禛这句话,凌若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胤禛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这……这……怎么可能,自李氏之事后,她就极为小心,将原本住在凌家附近的人都给设法迁走,如今除了自家人之外,再无人晓得此事,胤禛又从何得知?而且事先毫无征兆。 在这样的纷乱中,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姐姐曾说在宫中看到疑似伊兰的背影,当时她们皆以为是看岔了眼,但如果不是呢?那么就可以解释胤禛为何会知悉此事。只是,胤禛无缘无故怎会召伊兰入宫问及此事?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见凌若慌乱不言,胤禛只道她是羞愧过甚,无言以对,心下不觉更加失望。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小路子之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凌若急急辩解了一句,旋即屈膝跪下恳切道:“臣妾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只是臣妾与徐太医早已是过去的事,早在臣妾入王府的那一日起,就与他再没任何关系,既无关那又何必再提起。” “好一句‘既无关那又何必再提起’,事无不可对人言,若你们真无任何苟且,何以要对朕百般隐瞒?”望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胤禛又气又恨,若换了其他妃子,只怕早已被他打入冷宫,如何还能跪在这里答话。除却湄儿之外,凌若是他最为看重的女子,这份在意,纵是年氏也不能相提并论。 “妾身也是不想皇上误会。”在这样说了一句后,凌若又肃容道:“请皇上相信妾身,妾身与徐太医之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绝无任何逾越礼数之举;至于入王府之后,虽然意外相见,但仅止于病人与医者的关系。” “果真只是如此吗?”胤禛冷笑,不待凌若答话,一连串问话已是有如疾风暴雨般地向凌若袭来,“那倒是请熹妃告诉朕,徐容远为何要入宫为太医?又为何百般不肯娶靖雪?他去通州又为何要专程向你辞行?” 前面两个问题倒是罢了,确实是与自己有关,但最后一个,容远是来替弘历换药时顺带说起,何来专程辞行一说? “皇上……”她想解释,可惜胤禛不愿听,在用力喘了几口气后,指着殿门道:“朕现在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朕出去,往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踏足这南书房一步。” 眼见胤禛此刻正在气头上,凌若晓得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只得黯然离开,在踏出殿门后不久,隐约听得里面传来碗瓷落地的声音,她摇摇头,扶了南秋的手离去。 今夜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分明有人在暗中算计中伤于她,必需要赶紧查个明白才行,否则这个亏只会越吃越大。 回到承乾宫,她刚将水秀几人唤到近前,还未说话,就见她们几个眼睛红红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晓得她们必是有话要说,又不方便当着南秋等人的面讲出。当下借口累了要梳洗歇息,着南秋等人退下。 果然,等屋中只剩下她们几人后,年岁最长的水秀上前哽咽道:“主子,宫外来信说小路子出事了。” 凌若心头一惊,忙问道:“什么事?” 水秀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毛氏兄弟托人给奴婢送了封信,说是前几日小路子就突然失踪,一直寻不到人,不过他们怕主子担心,没敢告诉主子,只是私下里派人寻找,直至昨日才意外在野外发现遍体伤痕的小路子,等他们将小路子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强撑着让他们转告主子,说一定要小心宫里的人,有人在对付主子。” 凌若没有追问这个,而是焦灼地道:“那小路子呢,他还有救吗?” 一听这话,水月强忍了半天的泪顿时掉了下来,年纪最幼的安儿更是啼哭不止,抽泣道:“小路子死了,呜……” 以前在王府里时,他们几个感情极为要好,认真算起来,分别也不过两三月,当时的离别之语犹在耳边,不曾想竟已阴阳相隔,如何能不伤心。 死了?小路子死了?凌若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还记得小路子与李卫初来净思居时那紧张巴结的样子,之后十几年,他一直忠心耿耿地陪在自己身边,虽不及李卫聪明能干,但那份忠心却是一般无二。 她放小路子离去,原是不忍他受那宫刑,所以便想着干脆让他摆脱奴仆的身份,娶一房贤慧的妻子生上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开开心心的过完下半辈子,哪知…… 想到伤心处,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滴在烟霞色的衣衫上,晕染如花,却是隐含着深切的悲伤。 “主子。”水秀突然跪下泣道:“您一定要替小路子报仇,毛氏兄弟在替小路子殓尸准备入葬的时候,发现他除了惨不忍睹的皮肉伤之外,下身……下身……”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咬着细碎的银牙道:“连下身也被人作践了,与宫中太监无异。” “是本宫对不住小路子。”凌若泪落不止,神色更见悲蹙,她已经可以猜到,必是有人b问小路子她与徐太医之间的事,小路子不肯说,所以那些人才变着法子的折磨他,连净身的法子也想出来了,如此小路子死了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小路子宁死不肯做出卖主之事,无计可施之下,便将奄奄一息的小路子扔在野外,想让他被野狗啃食而死。 而伊兰,应该就是小路子之后的第二个人选,可惜她并没有小路子那般的忠心,将自己的事统统说了出来,从而才有了今夜南书房的那番质问。 凌若强忍了心中的悲痛,扶起水秀道:“你放心,害小路子的人本宫绝不会放过。他加施在小路子身上的痛苦的,来日,本宫必要他加倍偿还。” 水秀用力点头,泪眼婆娑地起身道:“主子可是已经猜到是何人要加害主子?” “宫中与本宫有怨隙的,而又有能力对付本宫的不会真超过三人。”在冷冷说完这句后,她吩咐道:“眼下宫门侍卫尚未更换,水秀你去问问,看今日有没有陌生女子入宫,若有的话再问问那女子去了哪个宫院。” 所有出入宫门的人,都会留下记录,包括出入时间以及去向等等,一问便可知晓。 在水秀答应后,凌若又命水月去打探胤禛这几日去过哪几个地方,又见过哪些人,务求详细。 两人去了很久方才回来,不过问来的答案却是出奇一致,皆指向坤宁宫。 凌若恨恨地一掌拍在扶手上,怒言道:“果然是她,皇后,好一个皇后,竟然用此卑劣恶毒之手段,纵是蛇蝎毒妇怕也不及她之万一。” 余下三人听得皇后二字,也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她是皇后,六宫之主,且她行事向来缜密,难寻漏洞。 这个问题,凌若同样知晓,何况在这件事中,那拉氏占尽先机,胤禛又恼她怒她,她如今想要反制那拉氏,怎一个难字。 只是,再难她也要去做,绝不能让小路子白白枉死! “水秀,明日传本宫手谕出宫一趟,让伊兰来宫中见本宫。”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解开眼下的困局,就只能从伊兰身上着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离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再说伊兰,自宫中出来,她就晓得事情已经到了无可逆转的地步了,她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必须即刻离开。 一来,自是怕钮祜禄一族因此事遭殃从而牵连自己;二来,也是怕皇后;她虽与皇后达成了协议,但这个女人心机过深,如今自己对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难保她不会过河拆桥,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伊兰打算将那些银票地契带上,连夜就走,不论去哪里,都好过呆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何况此处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这样想着,却不想刚一踏进自己房间,就见到凌柱与富察氏坐在里面,眼下天色渐暗,正是该聚在膳厅用晚膳的时候,无端出现在自己房中做什么?面且看那样子,似乎是专程等着自己回来。 伊兰忍着心中的疑惑上前欠一欠身道:“女儿见过阿玛、额娘。” 凌柱神情冷肃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倒是富察氏忧心忡忡地道:“兰儿,这大半天功夫,你去了哪里,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可知我与你阿玛有多担心?” “女儿整日呆在家中憋闷得慌,又见外头天色放睛,就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想一时忘形误了回来的时间。”伊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若阿玛额娘没别的事,女儿想休息了。” 富察氏张一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凌柱已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夫人你坐下!” 在富察氏无奈地坐下后,凌柱瞪着伊兰厉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刚才究竟去了哪里?” 伊兰目光一闪,依旧道:“女儿说过,去散心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凌柱已然一拍扶手起身喝道:“还在撒谎!”随着这句话,他从袖中抽出一叠厚厚的纸张用力掷在伊兰身前,“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四万两宝顺银号的现银票,再加位于苏州的地契和田契,他做了一辈子官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看到飘飘扬扬落在面前的银票,伊兰脸色顿时变了,尖声叫道:“你竟然翻我东西?” 富察氏在旁道:“不关你阿玛的事,是额娘在替你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伊兰,快与你阿玛说实话,这些银子田契到底从何而来。” 伊兰捡起满地的银票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总之不是偷也不是抢。”她出卖凌若换取这些银票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以阿玛的ng子非得当场打死自己不可。 “不偷不抢难道还是天上掉得不成?!”凌柱瞪眼喝了一句,然伊兰根本不看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怒道:“站住!今日不将事情说清楚,就不许踏出这个门!” 可惜,伊兰根本不听他的话,甚至连半分迟疑也没有,大步跨出了门槛,凌柱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追出去,一把扯住伊兰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阿玛吗?” 伊兰嗤笑道:“这话不应该是女儿问你吗?你眼中可曾有过我这个女儿,什么事情都只想着姐姐,在你心里,她永远是对的,而我永远是错的。呵,也是,她是高高在上的熹妃娘娘,而我只是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弃妇,丢尽你典仪大人的脸面!” “兰儿不得胡说,你阿玛与我从未这样想过,你与你姐姐都是阿玛额娘的女儿,无分彼此。”一道跟出来的富察氏听她说得实在不象话,连忙出言喝斥。 此刻的伊兰哪里听得进这些,盯着他们两人,冷笑道:“无分彼此?这四个字说出来我都替你们觉得好笑。我被李家这般羞辱,请问何人替我出过头?反倒是一味骂我不该,这是做人父母的吗?”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尖锐犀利,刺得人耳朵一阵阵发疼,凌柱指着伊兰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伊兰竟会这样想他们,痛心疾首地道:“你,你整日只会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那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曾做得好过?若你好,李家怎么会休弃你;我又怎么会骂你!” 伊兰犹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嘶声大叫道:“是,是我不好,全部都是我不好,可以了吗?” “你这个逆女!”凌柱见她全无悔改之心,气得扬起手,却迟迟未掴下去。 伊兰看到他停顿在半空中的手,眸中掠过一丝恨意,迎上去道:“打啊,左右阿玛也不是第一回打我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富察氏见她越说越不象话,忙喝止道:“兰儿,快住口,怎可这样与你阿玛说话,还不快认错?” “认错?”伊兰一脸可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错,为何要认错?” 富察氏未料到她这样顽固不听劝,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强!” 凌柱愤然放下手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闭门思过,不说出这五万两银子的来由就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伊兰冷然道:“够了,我已经受够你们了,我要离开这里。”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急得富察氏连忙拉住道:“这是做什么,阿玛不过说你几句,需要这样置气吗?” “让她走!”凌柱暴喝一声,对伊兰一字一句道:“你若敢踏出此地一步,从今往后就再不是我钮祜禄家的女儿!” 伊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然后离开,一步一步,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没有任何犹豫。 “老爷,怎么办?难道真让兰儿这样离开?天都黑了,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若不是凌柱拦着,富察氏早已追出去。 凌柱恨怒未消,冷然道:“她既这么嘴硬就由得她去,她不在意这个家,咱们又何必去再意她!”说罢拂袖离去,留下富察氏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伊兰一怒之下出了家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悲凉之感,从这一刻起,她是真的彻底与钮祜禄氏脱离关系了,身后这个家,再也不是她的家。 不过,没关系,往后她会活得比现在更好!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衣襟,疾步往相邻的街上走去,眼下城门已经关闭,得先寻一个地方住下来,明日再做打算。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将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便看到有一个人影朝自己走开,随着人影的走近,伊兰借着身后挂在檐下两盏灯笼的光芒渐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下一刻当即沉了脸,折身就要走。 “夫人!夫人!”来人看她要走,连忙唤道,同时脚下快走几步,拉住伊兰的手,除却李耀光之外,哪个还会唤她夫人。 伊兰用力挣开他的手,冷脸道:“从你写下休书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夫人,还请李大人不要乱了称呼,以免让人听见了误会。” “夫人,你明知那日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李耀光的夫人,从没改变过。” 他这番言语换来的却是伊兰的讥笑,“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李大人你了?” “夫人!”李耀光语重心长地道:“你不要再如此呕气了好不好,自你回娘家之后,我来寻过你数次,每一次你都避而不见,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他下午时分曾来寻过伊兰,府中管家说她出去了,便想着晚些再来看看,倒是寻个正着。 伊兰盯着他,神情在橘红色的灯光下冷漠无情,“不可能!从你休我并且纳秋菊为妾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不会原谅你!” 她欲走,他再次拉住,道:“夫人,你听我说,我没有纳……” “我不想听!”她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到时候,你李大人的清誉可就难保了。” 此时虽已入夜,但街上尚有行人小贩,来往叫卖,还有觅生意的马车,若真叫喊起来,定然会将那些人引过来,到时候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可要他放手却是万万不肯的,好不容易见到伊兰,定要将话说清楚。 趁着他犹豫的那会子功夫,伊兰挣开他的手疾步离去,留下李耀光在后面摇头不止,唉,伊兰的ng子当真是一些未变,眼下只怕任自己说破了嘴,她也听不进分毫,只能慢慢再说,希望她不要气得太久才好。 待要回去,李耀光突然觉得不对起来,伊兰就算不理他也不该往外走啊?等他醒悟过来追上去时,伊兰已经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追之不上。只能转而去敲凌府的大门,见了二老方才得知原来伊兰与他们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此刻去了哪里全然不知。 此后数日,李耀光又来过凌府好几趟,但却没有得知伊兰的下落,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不与家人来往了,只是她一个孤身女子能去何处? 李耀光急痛之余,向翰林院告假数日,开始满京城的寻找,盼上天垂怜能让他找到伊兰,有件事他必须要亲口告诉她知晓。 然伊兰尚未找到,李耀光自己却是出事了,他之前纂修一一本书史被发现有几处错漏,书史洋洋数万言,偶尔一处错漏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有人抓住这一点,在御前狠狠掺了他一本,言辞犀利,将一件小事生生夸大了数倍。 胤禛这些日子本就心绪不佳,看了奏折后,当即将他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虽未罢免,却也连降两级,由原本的正五品变成了正六品。 而这还不算完,之后又连续有人上折参他,李耀光原本在翰林院中也算不得太过突出,可这几日间却成了风头浪尖的人物,被人连番攻击,令他怀疑自己是否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官,才会招来接二连三的攻击。 他心知再这样下去,形势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干脆称病在家,避开朝堂这个是非之地,也好趁此机会专心寻找伊兰的下落。 朝堂、后宫,似乎都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彼时,远在四十里外的通州,犹如人间地狱一般,每日都有人在哀嚎声中死去,容远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将笼罩在通州城的愁云惨雾驱开分毫。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时仍然被狠狠地震憾了一把,四十里之距,却犹如天堂与地狱一般。 四十里外的京城已经不再有震感,甚至恶劣天气也开始消失,尽管地震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失,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人们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但是,通州不是,这里依然隔几天就会感觉到一次震荡,或大或小,小时不察觉就过去了,大时,那些在地震中幸存的房屋就会颤颤地抖动,随时会塌下来,将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压在砖瓦下面。 通州的天气恶劣无比,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可能就会突降暴雨,反复无常。这样的情况下,患瘟疫的人越来越多。走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能听到哀嚎惨叫声。 通州的水源带着瘟疫,但是不喝那些水就会活活渴死饿死,所以那些没得病的人被迫去喝那些可能会让他们染上瘟疫的水,将自己的命交给上苍去决定,这一刻是生,下一刻或许就徘徊在鬼门关。 这日,容远与几名大夫一道巡诊回到暂时落脚的小院中,眉目紧皱的杨太医看到他进来,立马放下手中医书迎上去问道:“如何,有效果吗?” 容远沉重地摇摇头,“还是一样,所有服过药的人病情加重,开始拉稀呕吐等症,这次的药同样不能用。” “该死的!”听到这句话,杨太医面目阴沉地一拳砸在桌上,愤然道:“咱们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七八种专治瘟疫的药方了,竟然没一种能派上用场,往常就算无用也不该加重才是,究竟是什么瘟疫这般棘手?!” “再生气也无用。”容远取过他随手放在桌上的医书道:“倒是杨兄看了一日的医书,可有什么进展?” 杨太医没好气地道:“若有进展我就不会这么生气,带来的医书全被翻遍了,可就没一个对症的方子,真是可恼。” 容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再生气也没办法,想法子救人才是正理,既然这个方子行不通,那明日咱们再换另一个方子试试,既有瘟疫那就一定会有治瘟疫的法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聚众闹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太医,怕就怕这瘟疫没治好,咱们自己先搭进去了。”说话的是随他们一道来的一位大夫,姓李,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名医,只见他拈着山羊胡愁声道:“李某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瘟疫,想要治好太难太难,何况咱们所带来的水与粮食已经所剩无已,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无水可喝无东西可吃了,难道也要与那些灾民一般去饮用被污染了的水源与食物吗?” 此话一出,余下那些人的脸色都变了,来这里是因为官府所迫,并非出自真心,毕竟不是每个医者都有济世救人之心,更多的,只是将行医当成赚钱生活的一种手段罢了。 几个人围着容远七嘴八舌地说着,意思都大致相同,就是问何时能离开通州,对他们来说,多呆一日就多痛苦一日,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何时会染上瘟疫。 容远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将他们安抚住,在送他们回去何处后,他问尚站在原地的杨太医道:“你刚才为何不帮着一道说话?” “说什么?”杨太医摊一摊手道:“说心里话吗?那我可是与他们一样也巴望着可以早些回去。” “朝廷既将咱们派到这里,就必然要治好了瘟疫才可以回去。”容远顿一顿走到后院去看剩下的米粮与水,估计着还能够坚持五六天,必需要派人回京告之通州的情况,并让人赶紧送水粮过来才行,而这也是朝廷答应会救赈通州的物资。 就在他准备写折子的时候,杨太医突然走了过来,凝声道:“你说,如果我们治不了这场瘟疫会怎样?”他对容远尽管有所成见,但此刻两人可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任是有什么成见也暂时放一边了。 不等容远回答,他已是直接道:“我不想死,来的时候,我夫人刚怀了孕,我答应过会回去看着孩子出生,还有我娘,下个月就过六十大寿了。” 容远小心地滴了几滴水在砚中,随后慢慢磨着墨,口中道:“没有人会愿意死,我们不想,外面那些人更不想;我们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救他们。一个计短,三人计长,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但愿吧!”杨太医这样说着,但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在通州多呆一日,绝望就多一分,他真担心自己会在这样的绝望中疯掉。 就在容远将一页奏折写好,正准备吹干让人送到京城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骚乱声,不等他们问话,一个护送他们来此的兵士神色紧张地奔了进来,顾不得行礼,张口就道:“二位太医,外面聚焦了很多灾民,叫嚷着要见二位太医,还说你们若不出去,他们就冲进来。” 杨太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慌了,紧张道:“那你还不赶紧在外面拦着,若让他们进来,谁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兵士闻言赶紧辩解道:“他们人很多,凭咱们这十几个人拦不住啊。” “杨兄别怪他们了,还是咱们出去看看,为何他们要突然集结于此。”容远拉了颇为不情愿的杨太医往外走去,刚到外头,就看到门口聚集了数十人,而这仅仅是站着的人,还有许多躺在简易的竹架上被抬来的,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上百号人,而且还有人从各处不断聚焦过来,守在外面的军士一个比一个紧张,唯恐被他们冲进来。 “他们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那些人顿时群情激涌起来,推搡着往里涌,连原先躲在竹架上的那些得了疫症的人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场面混乱无比。 容远与杨太医二人大声示意他们安静一些,可是声音混在那份嘈杂中根本听不清,最后还是一个黄须黄发,身材魁梧,看着像领头者的老人抬手暂时止住了嘈杂。 容远暗嘘一口气,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道:“不知诸位这么多人聚焦在此处见我等二人所谓何事?若是为了疫症,我与杨太医正在商酌此事,一有法子立时会替大家医治。” “医治?”黄须老者冷笑一声道:“我呸!你们这些人,号称什么太医、名医,吹嘘得无比利害,结果呢?治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就不说了,他们吃过你们的药后,每次情况都会加重,甚至原本还能活三四天,一吃药却连第二天都活不过去,你们究竟算什么大夫!” 果然来了……容远在心里暗叹一声,他一直担心那些灾民会因为得不到有效的医治而闹将起来,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此想着,口中却赶紧解释道:“你们身上所得的这种瘟疫,以前从来没遇到过,所以治起来需要一些时间,还很诸位父老乡亲再宽限我等几日,我等必尽快找出治病的法子来。”杨太医亦在一旁不住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住这些人,否则一旦暴动起来,麻烦可是大了。如今通州幸存灾民约摸有六七百人,其中不曾患病的大约有两百余人,凭他们与那十几个护送同来的军士可是挡不住。 黄须老者重重地“呸”了一口在容远脸上,“等你们这些个庸医想出法子来,只怕咱们都已经死绝了,也不知朝廷是派你们来治我们还是害我们。” 容远默默拭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没有说话,旁边的杨太医则壮了壮胆道:“诸位莫要乱想,朝廷很重视通州这次疫情,否则也不会派我与徐太医过来,你们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力救治。” 黄须老者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重重地哼一声道:“既要救治我们,何以还要我们去喝那污染的水源?又为何到现在都不见有干净的水与食物运进去?”他们之前被迫接受,是因为朝廷说很快就会有水粮运进来,可是他们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不见水粮,反倒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病倒,没得病的人越来越少。 杨太医被他问得一怔,容远见状接过话道:“地震后,通州各条要道均被堵塞,虽然清理了不少,但想要通过大量马车还是不易,所以还请大家耐心一些,朝廷一定会将东西送来。” “哼,说来说去还是没个准信,分明是在欺骗我等!”他这么一说,后面那些人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叫嚷着挥舞着拿在手里的家锄等物。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心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这么多人要冲过来,杨太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躲到容远身后,挡在外面那些兵士亦是紧张的不得了,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刀枪连连喝斥。 但是没有用,那些人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早晚都是死,倒不若努力挣出一条活路来。 在那些人不要命的冲击下,兵士很快就挡不住了,节节后退,但是院子统共就那么大,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请大家冷静一点,朝廷的赈灾水粮很快就会过来,我们也会尽力帮助大家共同渡过这个难关!”容远嘶声大叫着,无奈那些人根本听不进去,当中更有人叫嚷道:“你们自是这样说,左右你们吃的用的,皆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何曾饮过我们通州一口水,吃过一口粮!” 在他之后,又有好几个人附合,令群情激涌难止,原先那人又道:“乡亲们,朝廷这样无视我们,我们还有何活路,倒不如冲进去与他们殊死相争,夺了这些个人的干净水粮,好歹还能多保咱们几日平安。” 容远匆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一个三十多岁面色微黑的男子,左眉边有一颗黑痣,眼神透着几分阴狠。他躲在人群中,叫嚣最凶却不上前,只是冷冷看着容远一干人等。 “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否则休怪……”杨太医吓得腿肚子直打转,他来通州最害怕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瘟疫,二是灾民闹事;现在两件可是一齐跟着来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乡亲们,别与他们废话,冲进去!”说话的还是那个黑痣男子,且容远发现,每次他一说话,围绕在他边上的几名男子就会跟着应合,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甚是奇怪。 他们这样不要命的冲进来,很快便将筋疲力尽的兵士给冲开了,将容远等太医大夫推到一边,冲入后院夺粮抢水。 杨太医面如死灰,水粮被抢等于是夺了他们的命,难道他们真要死在这里?不,他不要死,他要活着离开通州! 他恨恨地看着那些因为抢到水粮而面露喜色的灾民,唤过一个兵士低声叮嘱几句,兵士答应一声后疾步离去,不多时,便见他骑了马绝尘而去。 “杨兄,你与他说了什么?”容远拉了杨太医到一旁避开那么灾民。 杨太医也不隐瞒,径直道:“我让他速去告诉朝廷,通州民乱,让朝廷立刻派兵前来镇压!” 他这话声音虽不大却也不低,被有意无意接近他们周围的黑痣男子听在耳中,当即对还在抢夺水粮的灾民大叫道:“乡亲们!乡亲们,出事了,刚才那个姓杨的太医派人去告诉朝廷说咱们叛变做乱,要派兵来镇压咱们!”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泪流不止,道:“到时候咱们只怕真的是没活路了!” 黄须老者及那些因抢到水粮而展颜的灾民听得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有几个胆小的更是慌乱道:“那可怎么办是好?要不咱们将水粮还给他们?”话虽如此,但握着盛有清水的瓦盆的手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没用的!”黑痣男子愤愤地指了容远几人道:“他们已经派人去报信了,就算咱们此刻还给他们也无用,哪里还追得回来。朝廷,咱们年年上交赋银税银的朝廷这是要将咱们通州百姓赶尽杀绝啊!” 听他说得悲愤,那些人灾民一个个心生悲意,呜咽着哭了起来,更有甚者跪在地上大泣不止。他们无端遭遇这场地震已经够可怜的了,之后又发生大疫,在地震与瘟疫中艰难求存,如今朝廷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天理何在! 这些人只顾着伤心难过,却忘了眼下只是一人的信口之言,朝廷并无任何遗弃之举。 那厢容远急得直跺脚,拉了杨太医道:“你怎得这般鲁莽,这些灾民只是因为久治无望,所以才一时激愤,何来民乱一说,你这样不是更激起矛盾,被有心人利用吗?” 杨太医正要替自己辩解,忽又觉得奇怪,“被有心人利用?何出此言!” “适才我仔细观察,发现每次群情激动之时都有一面有黑痣的男子在当中挑拨,我怀疑今次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却不知目的为何。”容远一边说着一边指出隐在人群中的男子,然不等杨太医看清,那男子已然发现容远在指他,连忙把头一偏,躲藏在他人身后,令人杨太医左顾右盼难以瞧见。 杨太医寻了一阵始终不见,不由得不耐烦地道:“哪有什么人挑拨,就是那些灾民闹事,眼下水粮都没抢走了,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正理,否则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不止他,那些个大夫也一个个惶恐不安地围在容远身边,让他赶紧想个章程出来,这可关系着大家的安危呢! 容远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对那黄须老者拱手道:“这位老丈,恕我等直言,你们就算抢了这些水粮也无用,不过区区百余斤,能支持得了多久,还是好生等待朝廷赈灾物资的到来。” “怎么,拿了你们的东西就着急了?!”黄须老者冷笑一声,心里恨到了极处,对容远一干人等自然没好脸色,“你们说得好听,什么来治瘟疫,结果没见治好一个倒是坏死了一堆,亏得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太医、名医,庸医还差不多!不过既然来了也就算了,可你们倒好,自己带着这么多个水粮来,我们呢,还是吃喝污染的水粮,得病只是早晚的事,这是来治病的样子吗?” 不等容远插嘴,他又道:“无需多说,不是说朝廷赈灾物资不日之内就能到吗?那你们就熬着,左右一两天也死不了,实在熬不过,哼,水粮就在那里,要吃喝尽管去就是,哪个也没拦着你们。”说罢,招呼身后那群人道:“乡亲们都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我葛洪民一定带大家寻一条活路出来,现在咱们先回去。” 在临走前,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容远等人一眼道:“还有,别想着不治病,治不好人,你们一个都休想离开,也别想着偷偷离开,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困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行,我不要死,我一定得要离开这里!”杨太医快疯了,早知如此,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来通州,宁死也要辞了这差事,眼下水粮被夺,再待下去,早晚死路一条。 “杨兄!”容远拉住神智有些混乱的杨太医,摇头道:“你现在还能走到哪里去,没听到刚才那些人的话吗,只怕他们此刻已经派人守住出口,且这些人心齐得很,凭咱们哪里冲得出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真这样等死吗?”杨太医声嘶力竭地大叫着,神态颠狂,嘴里更不住地喃喃说着什么,其余几位大夫也是嘴唇直哆嗦,叫嚷着不想死。 “大家冷静一点。”容远晓得现在说什么有人挑拨都没用的,解开眼下困境最要紧,大声道:“他们是被b无路才会做出此等举动,只要我们能救治他们身上的瘟疫就不会有事。” “怎么救!”李大夫面目狰狞地大吼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早晚我们也要跟着染上瘟疫,你看看那些人,一个个皮肤溃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绝对不要跟他们一样,我要离开!离开这里!” 说罢,他再不听容远的劝阴发足狂奔,在他之后又有几人跟着奔去,他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愿多呆。 但是,事情就像容远预料的那样,他们刚出院子就被人打了回来,那些没得病的灾民横眉竖目拦在门口,一步不许他们离开,此刻的他们就像困在笼中的野兽,没有自由,没有天日。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盼着朝廷赶紧派兵来救他们,否则那些穷凶极恶的灾民发起疯来,真的会把他们杀死的。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夕阳西下,天地间透着一种重重的暮色。 南书房中,胤禛正在批复各省州县呈上来关于赈灾的情况,除了第一次那十万银两之外,朝廷又分拨下去上百万两银子,全用于救灾,如此除却少有几个州县外,其余地方大体情况都是控制住了。 “皇上!”李德全无声地走了进来,躬身道:“通州有消息传来。” 胤禛头也不抬地道:“把奏折呈上来。”等上一会儿见李德全没动静,不悦地抬了头道:“折子呢?” 李德全小声道:“是杨太医派人来通禀皇上,只有报信的兵士,没有折子,此刻那名兵士正在宫外等候,皇上是否要传见?” 胤禛眉头微皱,暗道这杨太医好生不晓事,既要禀报,何以连份折子也不写,他虽在通州,也不至于说缺了纸笔,他想了一会儿道:“传他进来吧。” 前来报信的兵士姓丁名富,不过是一名不入流的小兵,这辈子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走在皇宫当中,一路之上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更有那红墙黄瓦,画栋雕梁,若非事态紧急,他非要慢慢看来不可。 李德全带了丁福进到南书房,示意丁福跪下后朝还在折阅奏折的胤禛道:“后直,丁福带到。” 胤禛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朱笔睨了诚惶诚恐的丁福道:“你便是丁福?杨太医命你来见朕,可是通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说到通州,丁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急急道:“回皇上的话,通州……通州发生民乱,那些灾民聚众闹事,冲进杨太医徐太医他们所住的院子抢夺水粮,情况难以控制,杨太医说请朝廷速速派兵镇压,迟则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听得灾民闹事,胤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命丁福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包括灾民的人数,待其一一说完之后,又道:“瘟疫一事,两位太医和数位大夫可有了解救之法?” 丁福赶紧道:“回皇上的话,杨太医说这次瘟疫太过古怪凶猛,他与徐太医等人都束手无策。” “这么说来,就是无法解救了?”胤禛冷冷问了一句。 丁福听出其言语不善,但既是问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皇上的话,杨太医是这么说的,还说如果再待下去,只怕他们也会染上瘟疫。”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胤禛冷哼一声,在示意来福退下后,看向李德全道:“赈灾去通州的车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李德全身为胤禛身边的内侍,自是什么事都要记着,当下微一思索道:“回皇上的话,是四日前出发的,原本昨日就该到,可是通州那边道路不畅,尽管疏通过,但走人尚可,装运水粮的大车行运起来便有些麻烦了,奴才估摸着后日应该能到。” 胤禛抚着额头闭目不语,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德全不敢惊扰,静静候在一旁,直到外头响起叩门声,却是四喜,说是皇后到了,可否进来。 四喜的话,胤禛也听到了,不等李德全说话,胤禛已然道:“让她进来吧。” 那拉氏缓步进来,缠丝玛瑙步摇自鬓边垂下重重珠络在耳边,在身后夕阳的照耀下甚是耀眼,衬得她眼间唇边的细纹亦不太明显。 那拉氏进来后从容地施一施礼,浅声道:“臣妾今日给皇上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过来,皇上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无需她吩咐,随后进来的宫人立时将食盒中的菜肴端出来放在方几上。 这事原是凌若在做,后来因胤禛得知了她与容远的事,怒责一番,虽未处置,却也不愿多见。 “你今日来得倒早。”胤禛起身缓步下来,批了这么久的折子他也累了,再加上刚才丁福说的事,一时半会儿是没什么心思再看了。 “臣妾今儿个学着做一道冰糖炖甲鱼,皇上要不要先试试?”那拉氏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银柄镶白玉的勺子。 胤禛没有拂了她一番心意,舀了一勺品尝过后道:“味道不错,就是冰糖稍微放多了些,有点过甜。” “那臣妾下回少放些。”那拉氏微微一笑,顺手盛了碗米饭,“臣妾刚才进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出去,可是来觐见皇上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戏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点一点头,示意她一道坐下,又命除李德全之外的人退出去,“他适才来说一件事,关系重大,朕还没有召集众臣商量,眼下既然皇后来了,那么朕也想听听皇后的意见。” 那拉氏正待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带为难地道:“皇上想听,臣妾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臣妾乃一介妇人,祖训又言后宫不得干政。” “只是意见罢了,算不得干政。”胤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随后将丁福报禀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皇后以为那些灾民**,该如何处置为好?” 那拉氏神色微凝,轻声道:“想不到通州情况竟然恶劣至此,皇上让杨太医、徐太医去救治他们,他们不思反恩,反而犯上做乱,实在可恶至极!” 听到“徐太医”三字,胤禛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双手骤然握紧,泛白的手指可以看到一条条暴起的青筋,犹如盘结在肤下的小蛇。 于低垂的眉目中,那拉氏轻轻覆上了胤禛的手,“皇上不必在意,徐太医不会再出现在皇上面前。至于通州……”她轻叹了口气,凉声道:“通州其实已与一个死城无异,既然幸存的人救不了,那么皇上该早下决心才是。” “皇后的意思是……”胤禛侧目看着她,眸中有冷意涌动。 “其实,皇上早已想出了对策,无需臣妾多言。只是皇上仁慈,不愿夺去那些性命罢了,所以才下不了决定。可是那些灾民不会感念皇上这份恩慈,他们只会怨天怨地,埋怨朝廷不救他们。”那拉氏摇头叹息道:“何况眼下通州瘟疫肆虐,如果让他们逃出通州,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胤禛心情沉重地:“你说的朕何尝不知,只是那毕竟是几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还有曾经去救援的兵士,朕实在于心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皇上虽处置了那些人,但救活的却是更多人。”那拉氏细声劝着,眸子在眼眶中轻轻地转着。 此时天已经渐黑,李德全开始掌灯,微红的烛光似水一般无声流淌在书房中。 正如那拉氏所言,早在她进来前,胤禛心里就有了决断,事情闹得这样大,通州的事必须尽快解决,而唯一的解决法子就是派兵镇压,并且不让疫情扩散出去,否则结果更坏。 静默良久,胤禛抚着身后梳得极为整齐的辫子叹了口气对李德全道:“召内阁官员、诸王爷入宫,朕有事相商。” 要舍弃一府之地,关系重大,他虽是皇帝,但眼下初登大宝不足半年,可说脚跟尚未立稳,必得共同商议决断后才好实施。不过,他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毕竟哪个也不愿见这种要命的瘟疫四下蔓延。 那拉氏盛了一碗香米递给胤禛,柔声道:“众大臣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皇上趁着这个空闲,赶紧吃些,否则一忙起来,又该忘记了,长此下去,龙体可是吃不消。” “朕没事。”话虽如此,但胤禛还是接过她递来的饭吃了起来,期间又问几句弘时最近的情况,得知他课业有所长进时,颇为安慰。 那拉氏刚跨出南书房,候在外面的翡翠就迎了上来,含着一缕笑意道:“主子眼下可是要去承乾宫?”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出戏的**,又怎么能少得了那位主角呢?走吧。” 彼时,承乾宫中,凌若正坐在后殿绘画,原想借此来静心,岂知越画越烦,每次下笔都觉得一阵烦燥,纸画废了一张又一张,依然什么都没画出来。 “主子,要不歇会儿再画吧?”水秀在旁边小声劝着,她晓得主子何以如何烦燥,当日她奉主子之命,出宫寻伊兰小姐,哪知到了凌府却得知原来就在她来的前一夜,伊兰小姐与凌老爷夫妇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起因便是那来历不明的四五万两银票。同时也晓得原来早在多日前,伊兰小姐就已经被李家休弃。 如此一来,主子本想借伊兰小姐破开眼前这个困局的算盘便落了空。再言之,凌老爷他们不明白五万两银子的由来,他们却是猜到了,必是皇后用来收买伊兰小姐。 主子得知这件事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然是气恨到不行,连着好几日她在替主子收拾床褥的时候都发现弹花软枕半边都是湿的。 莫说主子,就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气不过,主子待伊兰小姐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纵是再顽劣的人也该有所感化才是;伊兰小姐怎么能为着几万两银子就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实在可恼。 凌若并不晓得水秀转过如此多的心思,只是将湖州紫毫笔往架上一搁道:“不画了,再画也只是浪费纸墨而已。” “那奴婢陪您去外面走走散散心,今儿个月亮正圆着呢,跟银盘似的,可是好看着呢!”同在旁边侍候的安儿变着法子的想引凌若开怀,从上次南书房中回来,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主子笑了。 “你们去看吧,本宫没心情。”凌若意兴阑珊地道,此刻纵是外面下流星雨她也是没那个心情了。 水秀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道:“主子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个几天就好了。” 安儿也在一旁猛点头,“是啊是啊,皇上那么宠爱主子,一定会很快原谅主子的。” “但愿吧。”话虽如此,心里却没多少把握,胤禛待她确实是好,但胤禛本ng多疑,他眼下不追究自己,已经是格外开恩,想要消去这份疑心,谈何容易,何况还有一个皇后在旁边煽风点火。 “对了,通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凌若一直有在留意通州情况,容远去了那里,生死未卜。 且她还有另一重担心,胤禛因她与容远的旧事大为恼火,虽说不追究她,但容远呢,他会不迁怒容远吗? 水秀为难地道:“奴婢已经尽量去打听了,但是通州离咱们这里几十里,就算有消息传来也只是告之皇上,实在打探不出。” 凌若点头未语,正在无言之际,南秋走进来欠一欠身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凌若愕然抬头,越过南秋的身影,果然看到月光清辉下身为六宫之主的那拉氏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圈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夜间来此做甚? 凌若长眉轻挑,带着这个疑问迎上去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那拉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无事便不能来熹妃这里坐坐吗?” 凌若唇色一弯,不卑不亢地道:“臣妾岂敢,只是娘娘突然前来,臣妾没有准备,怕怠慢了娘娘。” “咱们姐妹之间无需这般见外。”那拉氏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如散落身上的柔和月光,然凌若却晓得,隐藏在这份温和下的是重重机心,以及许多男人都不及的狠辣奸诈手段。 那拉氏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立在中庭微笑道:“本宫也是偶然见今夜月色甚好,堪与八月中秋时相比拟,便临时起意,想着找妹妹一道来赏月。” 凌若笑而不语,对于那拉氏这个说辞,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也猜测不到她的来意。 “妹妹你说……”在嫣然的笑意间那拉氏语锋骤然一转,“通州的月亮是否也像此处这么圆?” “想来都是一样的。”凌若垂目盯着自已缀在鞋面上雕成燕子形状的滇玉,不知何时,这燕子的翅膀竟是折断了一边。 那拉氏就着水秀端来的花梨木椅坐下,抚了衣裙淡然道:“本宫听到的却不是呢,听说通州至今仍天气恶劣不堪,时有狂风骤雨,冷如严冬,且空中尘雾笼罩,根本看不到青天白日,更甭这皎洁月色了。” “娘娘若有话,不妨直说。”凌若冷冷睨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厌恶之意;若非她诱着伊兰说出自己与容远的关系,胤禛何至于这般疑心自己。 那拉氏故做苦恼地道:“本宫能有什么话,只是担心徐太医罢了。唉,想他一介文弱书生,却去那苦寒恶劣之地,又有瘟疫肆虐,也不知能否熬过去。话说回来,本宫听说,徐太医之所以会入宫为太医,皆因妹妹之故,这份深情厚意真是可敬可佩,连本宫也羡慕得很。” “臣妾与徐太医虽说自幼相识,但并无逾越礼制之事,他为太医也非为臣妾之故;倒是娘娘为了这件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臣妾的妹妹都拿来利用。”她冷笑,神色如清秋霜雪。 那拉氏浑不在意地道:“若真无事,又何必怕被人利用,始终……”螓首轻扬,垂落颊边的珠玉闪出濯濯光华,“妹妹是有错的。” 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抚额赦然道:“瞧本宫这人,来这里是想与妹妹赏月的,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可真是扫兴。” 凌若冷眼相向,她岂会相信那拉氏是为赏月而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堆话,必有其目的所在。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风有些大,吹动两人身上的衣衫鬓发,那拉氏举袖遮一遮夜风,不想拿在手里的绢子被风给吹走了,翡翠待要去捡,那拉氏已出声道:“随它去吧,左右只是一块绢子罢了。” 待夜风过去后,那拉氏忽地道:“对了,有一件事妹妹尚不知晓吧?”她微眯了眼眸,往前倾一倾身道:“通州灾民因瘟疫久久不能解除,开始聚众闹事,适才通州急报,说徐太医他们带去的水粮已经被灾民哄抢。” 在说这些话时,她眸光一直落在凌若身上,见她神色微变,一缕笑意顿时攀上嘴角,温和的容颜在月色下瞧着有些不真切,如蒙了一层轻纱般,“妹妹想不想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是怎么处置的?”她这话好比抛出了一个球,等着人去捡,而等待这个人的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如何处置?”凌若很清楚,但事关容远生死,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纵是明知圈套也只得跳下去。 那拉氏很满意凌若的态度,掩口轻声道:“通州百姓犯上做乱,徐太医等人又治不了瘟疫,一旦那些灾民不受控制地跑出来,瘟疫就会以通州为源头蔓延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为大局着想,决定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通州府所有人都要死!” 初春的夜犹带着几分冷意,凌若却出了一身冷汗,胤禛要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在那边不论灾民还是去救治的太医都要死,包括容远在内。 那拉氏起身,凑到凌若耳边,于温热的气息中一字一句道:“昔日,徐太医为了妹妹入宫,今日又为妹妹惨死,这一生算是尽皆毁在妹妹之手,真是可怜可叹呐。” 凌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唯有袖中那攥紧的双手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在一片生冷的寂静中,她抬头,迎向近在咫尺的那拉氏,“通州幸存百姓数百上千,皆为大清子民,皇上生ng仁厚,岂会舍弃他们。” “你以为本宫在骗你?”那拉氏后退一步,淡然道:“此刻皇上已经召了各官员入宫,今夜应该就会有旨意下达,妹妹若不信,尽可等着看。”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换而言之,就算皇上怜惜通州百姓,那徐太医呢?妹妹莫不是以为皇上知道了你与徐太医之间的事之后,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不等凌若说话,她展一展袖道:“好了,天色渐晚,本宫该回去了,妹妹也早些歇着吧。” 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转身离去,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无比,明月在她身后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直到那拉氏走得不见人影后,水秀方有些忧心地唤着从适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凌若。 在漫卷的长风中,凌若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望着那拉氏离去的方向凝声道:“皇后,果然是皇后。” 水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宽慰道:“主子莫要听信皇后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兴许徐太医如今已经解了通州疫情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凌若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这件事十有**是真的。”话虽如此,但心中仍存着一分侥幸,她唤来杨海,命他赶紧去南书房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官员连夜入宫。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连环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到半个时辰,杨海便急急奔了回来,喘了口气对一直在等他消息的凌若道:“回主子的话,确实有官员入宫,而且怡亲王他们也都来了,似乎是商议什么大事。” 果然如此……凌若身子一晃,连着退了好几步,直至身子抵在小几上方才站住,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杨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皇后来过之后,主子便让他去南书房打听,随即就是这副样子了,当即小声的问旁边的水秀,“到底出什么事了?怎得主子似乎很不安似的。” 水秀看了凌若一眼,低声将适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杨海却是听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并不晓得凌若与容远之间的瓜葛,只觉远在通州的事与自家主子有何相关,何以这般关心,皇后更是奇怪,特意来找主子说这事。 那厢,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水月上前道:“主子,皇后对您素来不怀好意,今日专程来告之这些,怕是不会存什么好心,您可千万要小心,莫要着了她的当。” “本宫知道,本宫更晓得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凌若扶着身后的小几缓声说着,到了现在,凌若若还猜不出皇后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用意,当真是白活了这三十余年,“皇后晓得本宫这么多年来对徐太医一直心怀内疚,所以便以徐太医为饵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诱使本宫上钩。” 水秀与水月相互望了一眼,隐约明白了皇后的目的,唯有安儿与杨海还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主子既已识破了皇后的计策,那便万万不要着了她的当。”水秀急切地说道,唯恐主子明知是局还一脚踩下去,那可真是冤死了。 “本宫有的选择吗?”凌若这句话令水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主子始终还是决定走这一步。 水月迭声阻止道:“主子万万不可,皇上因为您与徐太医的事已经颇有怪责,您现在若再去求他岂非火上浇油?” 凌若神色凄然地望着她,“你说的本宫都晓得,可是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徐太医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初本宫没能阻止他去通州已经颇为内疚。若是如今再什么都不做,本宫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主子!”水秀两人齐齐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四阿哥着想,您是他额娘,若您出了什么事,四阿哥要怎么办?” 弘历……听到这个名字,凌若的心顿时摇摆起来,是啊,她可以不替自己着想,但是弘历呢,在皇家,在这个后宫中,若失去了亲额娘的庇佑,必然会受许多苦楚,胤祥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只得弘历一个孩子,如何舍得他受这种苦;可是容远……她已经欠了他许多,难道连这条命也要欠吗? 这样的左右为难令凌若久久做不出一个决断,时间无声划过,就在自鸣钟连敲九下时,南秋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皇上召主子至南书房见驾。” 凌若诧异地道:“皇上不是正在见朝臣吗?” “奴婢也问过来传话的公公,他说众位大人已经回去了,此刻只有皇上与皇后在南书房。” “皇后?她此刻也在南书房?”随着南秋肯定的回答,凌若沉默了下来,今夜那拉氏就像一个鬼魅一般紧紧纠缠着她,令她无从摆脱。 凌若心知此去必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胤禛下了口喻,她不得不遵,当下带了水秀随候在承乾宫外的小太监一路往南书房行去。 到了南书房,水秀与那小太监一道留在门外,只有凌若一人进去,进了里面只见胤禛面色阴沉地坐在案后,那拉氏则面有忧戚的陪坐在一边。 不等凌若见礼,胤禛已对那拉氏道:“皇后,你先回去,朕有些话要单独问熹妃。” 那拉氏似有些不放心,看看胤禛又看看凌若,最终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离开了南书房,至于李德全也知机的退下了。 待书房的门关起后,胤禛负手走到凌若面前,沉声道:“皇后适才说去你宫中赏月,不慎说出了通州的事,也就是说熹妃你已经知道通州此刻的情况了?” “是。”凌若低眉回答,下一刻,胤禛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因为常习弓箭之故略有些粗糙,抚过肌肤时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那熹妃是怎么想的,朕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适才他见过群臣,正要拟旨,却听李德全说皇后又来了,他心下奇怪,命其进来。 那拉氏进来后便跪地请罪,说是见今夜月色极好,便想着去承乾宫与凌若一道赏月说说话,哪晓得一时不察,竟将通州民变的事给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及朝廷可能会派兵镇压一事。 原本说了也就算了,哪晓得她看到凌若流泪不止,甚至跪下来求她,说让她帮着在皇上面前求情,饶徐容远一条性命。那拉氏被她哀求的没办法,又见她可怜,便答应来自己面前说情。 凌若,朕已经饶过你一次,可你心里竟然还惦念着那个该死的太医,实在……实在…… 胤禛强忍着在心底乱窜的怒意,等着凌若的回答,他倒要亲耳听听,究竟凌若是否对那个徐太医真的念念不忘。 凌若尽管不晓得那拉氏在胤禛面前说了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什么好话,当下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你就说!”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何。 在一阵生冷的寂静后,凌若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垂首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怜念苍生无辜,给通州百姓一条活路!” 胤禛面色阴得似要滴下水来,盯着凌若的头顶,咬牙道:“究竟是想让朕放通州百姓一条活路,还是放徐容远一条活路?” 凌若身子一颤,却未抬起头来,然她这样的态度显然不能令胤禛满意,捏着凌若的下巴b她抬起头来,“回答朕!” 于胤禛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没有黑白不分的时候,上次饶是凌若,已属破天荒了。 南书房中灯影重重,照落在凌若苍白如纸的脸上,脆弱得仿佛一戳就会破掉一样。 第四百六十章 年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叫你回答,没听到吗?”迟迟等不来答案,胤禛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同时微眯的眼眸中露出森然冷意。 挣扎许久,凌若终于有了决定,迎着他的目光道:“求皇上放通州百姓一条生路,也请皇上放徐太医一条生路!” “好!好!终于肯说出心里话了!”胤禛拍手,望向凌若的眼中有无尽怒火在燃烧。 凌若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必然让胤禛恼了自己,但她别无他法,容远……自己欠他实在良多,此刻又怎忍心为了一已私利眼睁睁看他去死;还有靖雪,好不容易才能与容远在一起。 她忍着下颌的疼痛用力叩首道:“臣妾与皇上十九年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不论臣妾以前与徐太医有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此时此刻,在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既然如此,你还替他求情让朕放他一条生路?!”胤禛冷言相向,显然对她这番话并未有多少相信。 面对胤禛的怀疑,凌若心中万分难过,然此刻关系到容远的性命,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道:“臣妾确实不为私情,只是觉得徐太医为人良善,待人宽和,实不该这般枉死,何况当年皇上患时疫时,更是他想尽办法将皇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 “够了!”胤禛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方几上,脸上青红交替,满是愤怒之色,“熹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徐容远当初救治朕的功劳来要挟朕!” 凌若连忙摇头,不待她再说,胤禛已恨声道:“你不必再言,朕当初派徐容远去救治通州瘟疫,可是他无所作为,治不了瘟疫不说,还激起民怨,如今通州一片混乱,瘟疫又肆虐难止,论罪,他首当其冲,如何能恕!” “不要!”凌若听出他言语间的杀意,骇然失色,连忙过去拉着胤禛绣有海水纹的袍角哀声道:“徐太医无辜,求皇上恕其性命!” 胤禛冷冷看着凌若,失望、厌弃、愤怒,在眼底交织成复杂的纹路,“朕不会恕他的,永远不会!” 他想要挣开她的拉扯,可是凌若却死死拉住说什么也不放,待到最后更是不住磕头,只求胤禛放过容远一命,这是她欠他的,她一定要救他,否则此生都不会有一日心安。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娇婉的声音,“皇上,臣妾有急事求见。” 这个声音是年氏,她在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进来。”胤禛此时因凌若一事心烦意乱,本不想见,但听得她说有急事,又是这个时候过来,便耐着ng子见上一见。 门被推开,年氏缓步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惶恐的李德全,只见他朝胤禛叩首道:“奴才已经告之年贵妃,皇上正与熹妃娘娘说话,不便相见,但年贵妃还是执意敲门,奴才阻拦不住,求皇上恕罪。” 胤禛挥挥手,拧眉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随后又对年氏道:“究竟是何要紧事,让素言这么晚来见朕?” 年氏闻言将目光从尚跪在地上的凌若身上移开,在微不可见的冷笑中,她自袖中抽出一封信道:“臣妾刚刚收到一封寿康宫奴才送来的信,臣妾看过后认为事关重大,必须要告之皇上,所以才漏倣前来,望皇上恕臣妾冒失之罪。” 寿康宫?胤禛眉头拧得越发紧,那里住得都是先帝遗妃,能有什么要紧事? 如此想着,接过年氏递来的信打开来看,刚看了几行,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立时变得凝重无比,待得阅完整封信后,脸色难看至极,“送信的奴才呢?” “就在外面候着。”年氏早料到胤禛看完信后会要见送信之人,所以来时将他一定带来。 “传!”胤禛冷冷吐出一个字,目光如刀片一样狠狠刮过凌若,凌若尽管低头跪着,却依然能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同时,她心里也飞快地思索着年氏信上的内容,寿康宫……难道是……不可能,石秋瓷的信自己明明截住了,且当场烧毁,怎么可能落在年氏手中,可若不是石秋瓷的信,胤禛何以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一个瘦小的太监走了进来,他惶恐地朝胤禛磕头道:“奴才小春子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凌若飞快地抬起头睨了这个小春子一眼,这一看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小春子,她记得这个小春子,是那日带胤祁来见石秋瓷的小太监,如此说来,他果然是石秋瓷身边的人,那么那封信…… 胤禛扬一扬手中的信纸道:“这封信是你交给年贵妃的?” “是!”小春子刚答应一声,胤禛立刻又追问道:“静太妃薨逝已有多日,若这封信果真是静太妃所留,何以你到现在才拿出来?” 小春子忙道:“回皇上的话,其实信有两封,静太妃当日遭难,自知避不过,便写了两封一样的信交给娟儿与奴才,叮嘱说她若有所不测,便让娟儿将信送到坤宁宫给皇后。至于奴才这封,原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如果娟儿如期将信送到皇后娘娘手上,那奴才手上的信自然就用不着,反之,若没送到,便让奴才在一个安全的时候拿着信来见贵妃娘娘。太妃说害她的人居心叵测,狠辣阴险,万不能让她轻易逃脱了去。” 凌若心中暗震,她让杨海截到的仅仅是娟儿手上那封信,没想到石秋瓷竟然一早猜到她可能会派人截信,所以除却娟儿,还安排了小春子这步棋子,又或许小春子才是她真正的后手,娟儿不过是一个幌子用来迷惑自己。 小春子偷偷看了胤禛一眼,又道:“太妃死后第二日,娟儿就带着太妃的信出去了,之后一直不曾回来,奴才四处打听方知道有人诬告她偷了太妃的东西,将她送去了慎刑司。奴才害怕被人发现奴才身上也有一封相同的信,会下手加害,所以奴才一直不敢露头,直至今日才去见了贵妃娘娘。”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在一旁静静地听小春子说着,信,她早在地震那日就拿到,只是一直不曾拿出来罢了。|^静太妃的书信,通篇只指了一个人,便是此刻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 她不将信拿出来,自然不是因为要包庇钮祜禄氏,恰恰相反,她不知多希望钮祜禄氏死,只是拿到信的时机不对,当时京城地震,胤禛全副心思都放在地震赈灾上,她当时若拿出来,只怕胤禛连看的功夫都没有。 她忍了钮祜禄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把柄,自然要寻一个最好的机会送上去。 随后几日,布在宫里的眼线告诉她,皇后几次三番派身边人出宫,她料定皇后近日必然是有所举动, 至于寻的是何人麻烦,她初时尚且不知,但在得知伊兰入宫后,便心中有数,皇后――始终视钮祜禄氏为眼中钉,多年隐忍,终于选在今时动手。 皇后要对付钮祜禄氏,她自然乐见其成,之后命人暗中盯紧了坤宁、承乾两宫,两宫一有什么动静立刻禀报。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知道皇后今夜连着两次出入南书房,随后胤禛更先后召众朝臣与钮祜禄氏至南书房见驾。 据从在南书房侍候的小太监处打听得来的消息,此事似乎与通州有关系。尽管她猜不透通州之事何以会扯上钮祜禄氏,却丝毫不妨碍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夜找来小春子,让他随自己前往南书房,将事情一遍,自然这送信日期要改成今日,否则胤禛问起何以她迟了这么多天才回禀,却是不好回答。 胤禛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生冷的直线,攫在凌若身上的目光有着沉沉的痛意,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凌若跟前,手指松开,薄薄的两张信纸飘落在凌若面前,上面一个个小字,犹如盘桓在纸睥一条条小蛇,正“咝咝”吐着猩红的信子,随时会朝她扑过来。 “熹字谓之曰光明,代表着凡事美好的一面,朕将这个字赐为你的封号,是因为朕认为你为人淑恭淑良,可以当得起这个字,可是原来朕错了,朕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你”在说这些话时,胤禛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伤痛,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他怕自己稍一松开,就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 凌若颤手捡起地上的信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看到信中内容时,依然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石秋瓷在信中说她知道凌若与徐太医自幼相识,情意深重,被迫分开后彼此一直未能忘情,是以徐太医设法成为宫中太医,常以治病为借口,来王府与凌若私会偷情。自己得知此事后曾劝过凌若数次,凌若表面听从,实则恨她多管闲事,又恐她迟早会将自己与徐太医偷情一事告之胤禛,是以在胤禛登基后,以二十三阿哥性命为要胁,逼着她自尽。 石秋瓷在信中极尽颠倒黑白之能,将她与容远之间的关系说得污秽不堪,且这封信比她截获的那封还要多出一段来,多出来的那段内容是指弘历的出身,指称弘历有些举止习惯与徐太医相似。 其实人与人之间,连容貌都会相似,更无需说举止习惯,但这原本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在这封信中说出来,却是要命至极;何况又是在这么一个时候,摆明了是要将她往死路上b 她抬头,迎上胤禛那满是痛恨与厌弃的眸光,话未语,泪先落,大滴大滴落在地上,心更是被人狠狠揪在一起的疼痛,她用力叩头,额头重重磕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臣妾与徐太医清白,静太妃信中所言尽皆为诬蔑之言,求皇上明鉴” “诬蔑?”胤禛冷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锐刻薄,刺得人耳朵发疼,“皇后诬蔑你,你的亲妹妹诬蔑你、静太妃诬蔑你,这天下所有人的都在诬蔑你熹妃娘娘” 凌若无言,只是垂泪不止,她心里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自己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那拉氏与年氏的先后出手,切断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那厢,年氏的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真是痛快至极 胤禛冷眼看着她不断滴落在金砖上的泪滴,往日的怜惜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厌恶,只要一想起信中的内容,他就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 “该死该死”胤禛无法克制不断涌上胸口的怒意,随手将一只翡翠笔a狠狠惯在地上,怒吼道:“钮祜禄凌若,你该死” “皇上息怒,莫要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an婢伤了龙体。”年氏见状忙上前轻声宽慰,又道:“熹妃固然要处置,但四阿哥那边也要弄个清楚才是,他若真是熹妃与徐太医的孽种,如何还能做这大清的四皇子” 斩草除根方能一世无忧,既做了那便彻底做绝,没有了弘历,福沛才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至于弘时,那个庸才除了有一个嫡长子的出身之外,什么都不是。 弘历二字令胤禛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一时没有说话,但那眸底却渐渐被疑色所覆盖;静太妃临死写下的信中言辞振振,指凌若与徐太医有q,且凌若适才又再三替徐容远求情,弘历……他难道当真不是自己的骨肉? 见胤禛眼中疑色闪烁,凌若心中升起无尽惶恐,她最怕的便是扯到弘历,当下连连叩头垂泪道:“臣妾愿以自己性命发誓,弘历千真万确是皇上的骨肉。” 她的誓言并未能减去胤禛一丝疑心,年氏更是在旁边嗤笑道:“事到如今,熹妃还在砌词狡辩,弄什么赌咒发誓,可见全无一丝悔意。再言之,你蒙骗皇上做下此等不知羞耻的事,以为皇上还会信你吗?” “她这等德行,如何配再为熹妃”胤禛冷言相向,这一句话等于是夺了凌若熹妃之位,至于是废是降,一时未言。 年氏闻言,心下固然痛快,但弘历才是最要紧的,当即道:“皇上,那四阿哥该如何处置?”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该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转头瞥了她一眼,脸色阴沉地道:“四阿哥的事朕自有主张,不需贵妃操心。|^”年氏听出胤禛言语间的不悦,暗责自己太过心急,赶紧噤声不语,在一旁静观事情进展。 那厢,胤禛在喝斥了年氏一句后,冷冷扫过垂泪不止的凌若回到桌案前坐下,那里摊着一张空白的圣旨,正是他被皇后打断尚未来得及拟下的旨意。 已经拖了很久了,如今该是时候下旨了,通州也好,徐容远也好,全部都得死 看到胤禛执笔,凌若大惊失色,她很清楚,一旦旨意下达,那么容远就真的是死定了。当下忙爬过去泣声道:“臣妾知道,此时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徐太医当真是无辜的,求皇上网开一面,放徐太医一条生路!”说罢她连连叩头,“呯呯”的磕头声响彻在南书房。 胤禛冷冷瞪着她红肿的额头,只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凌若不知道自己此刻除了哀求之外还能做什么,她磕头,哪怕额间磕得疼痛不堪也不肯停下,此生她欠容远的实在太多,所以这次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然,她不知,她越求,胤禛心中就越恨,他忍着心中的烦怒,任凭凌若不住哀求,只是低头将旨意写完,在取过旁边的玉玺盖上印章后,抬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赶紧答应,唯恐慢上一点会惹来胤禛的滔天怒火。 “即刻将旨意传至丰台大营与骁骑营,不得耽误!”他言,眸光阴冷无情。 “不要!皇上!”凌若拉住接过圣旨的李德全,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弄得李德全进不得退也不得,甚是为难。_!~; 刚刚被胤禛喝斥过的年氏见状忍不住又道:“你若真与徐太医没有苟且之事,何必这样紧张他的生死,分明就是有私情!”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哀哀望着胤禛,想看看他是否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信任,只见胤禛恼恨地道:“钮祜禄凌若放手!否则朕连你一道治罪!” 他等了一会儿见凌若始终没有放手,气得走下来,一脚将她抓着李德全衣角的手踹开,大声怒骂道:“你耳朵聋了吗,朕叫你放手!” 他心中恨到了极处,究竟那个该死的太医有什么好,她要为了他这般做an自己来求情,甚至一再顶撞他,连命都不要。 “皇上是圣明君主,求皇上念在徐太医曾救过皇上一命的份上,饶过他性命。”凌若忍了手上的痛继续跪在地上道。 “好!很好!”胤禛没想到凌若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替徐容远求情,神色在橘红色的烛光下扭曲变形,“你要救徐容远是吗,朕成全你!” 随着这句话,他回到桌案后,提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字,同样盖上玉玺。随后他拿着这张纸走到凌若身前,凉声道:“朕不会放过徐容远,要救你自己去救,这份是出宫的旨意,你可以拿着它出宫前往通州,只要在大炮轰毁通州之前,你带徐容远离开通州,他就可以活着!” 凌若的手指在不住发抖,几次想要去接那张纸又颓然放下,薄薄一张纸片似有千钧重。她很清楚,胤禛这般做不是真的想放了容远,而是在试自己,看自己究竟能为容远做到何等地步。一旦自己接过这张纸,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书房中明明站了五个人,却半点声响都没有,所有人都摒着呼吸等着看凌若决择。 年氏自是巴不得凌若接过那张纸,如此胤禛才会对她彻底失望,不再留情。 李德全不便出声,只能以目光示意凌若千万不要接这张纸,这哪里是出宫的旨意,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凌若也很清楚,若自己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不接那张纸,可是容远曾经待她的好不断在眼前闪过,不论是她入王府之前还是入王府之后,若没有容远,自己早已死在一次次算计当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她欠他良多,该要还他的,哪怕赔上这条命也要还他! 这般想着,凌若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伸手,在胤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接过那张旨,叩头道:“多谢皇上开恩!” 胤禛愣愣地看着她,随即被巨大的愤怒所淹没,钮祜禄凌若她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背叛他,实在该死! 凌若再次叩头,随即起身迎着胤禛噬人一般的目光,含泪道:“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皇上原谅,待臣妾救出徐太医后,必来向皇上领罪!” “滚!”胤禛双目通红地瞪着她道:“朕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给朕滚!” 凌若转身,在胤禛愤怒的目光中踏出了南书房,身后是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主子怎么样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水秀迎上来关切地问着,她虽然没有进去,但里面的响动却是隐约有听到,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我没事。”凌若虚弱地笑一笑,对水秀道:“去御马房牵一匹马来,我要出宫。” “出宫?”水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主子您是宫中的嫔妃,没有皇上旨意是不可能出宫的,何况此刻宫门早已关上了。” “无妨,我有皇上圣旨。”她没有多说,只催促着水秀去御马房牵马来,亏得以前胤禛曾带着她骑过马,否则还得乘马车或是坐轿,这样速度就慢了许多。 “主子您要去哪里?”水秀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追问道:“还有皇上,他怎么可能允主子你深夜出宫?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别吓奴婢。” 凌若轻抚着她担忧的脸庞,摇头道:“我说了没事,别乱猜,也不要多问,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 水秀哪里肯信,但是凌若不肯说,她也没办法,只得依着她的话去,管御马房的小太监被水秀半夜叫醒,甚是不悦,不过听说是熹妃娘娘要用马,赶紧巴结着挑了一匹ng情温驯的马儿给水秀。 水秀牵了马跟着凌若一路来到午门,忍不住又一次问她要去哪里。 凌若不说,只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好生照顾弘历,他若问起,就说我去办些事,过几日便回来。” 水秀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道:“那主子您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还在改,再等两分钟发上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一点头,将拿在手中的圣旨递给宫门守卫,他们虽然觉得很奇怪,但纸上所盖的玉玺是千真万确的,只得依旨开门,放凌若出去。_!~; 在茫茫夜色中,凌若孤身出了宫门,她听到厚重宫门在身后关起的声音,却没有回头,如今最重要的是救容远,其他的……还是等回来后再说吧! 就在凌若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身影自黑暗中闪了出来,正是三福,他打量了已经重新关紧的宫门一眼后往坤宁宫行去。 那拉氏彼时正坐在正殿中徐徐饮着茶,听到三福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道:“如何?” 三福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熹妃已经离开紫禁城?”那拉氏一离开南书房就命三福在暗中盯着。 “呃?”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那拉氏的预期,不过旋即又平静了下来,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倒是看不出熹妃这么重视徐太医的命。” 三福闻言小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说熹妃此次离宫是为了救徐太医的命?” 那拉氏低头一笑,戴在小指上的镂金护甲轻轻拨弄着铺在花梨木桌上的织锦桌布,一条金色的细丝被勾起在护甲尖,“除此之外这还能是什么?” 翡翠皱了眉头道:“照主子这么说来,皇上难道不追究这件事了?” 那拉氏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本宫与皇上几十年夫妻,皇上的性格本宫难道还会不知道,疑心深重,一旦起疑就极难消除。|^至于说钮祜禄氏出宫,呵,那恰恰是让她死得更快。” 她的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三福也不多想,只是道:“奴才还有一件事回禀。就在主子离开后不久,年贵妃去了南书房求见皇上,与她同去的还有一个小太监,奴才认识他,是以前侍候静太妃的小春子。” 静太妃?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那拉氏却是想不出来了,不过她也不打算深究,眼下对付钮祜禄氏才是最要紧的事。 原本她若一直在宫里,自己尚不好对付,可是宫外,呵…… 很快,一条绝妙的计策浮现在心间,那拉氏招手唤过尚站在那里的三福,对他耳语一阵。 三福不住点头,同时眉眼间有难掩的惊色,待那拉氏说完后他迟疑地道:“主子,这件事万一被人知晓,只怕……” 那拉氏瞥了他淡炎道:“你会说出去吗?” 三福神色一紧,赶紧跪下道:“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绝不敢泄露分毫。” “如此不就行了,本宫不说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至于具体负责去办此事的人。”那拉氏刚要说无需告诉他们太多,忽地心中一动,改口道:“若是说起,你就告诉他们这是年贵妃的意思,而你是年贵妃身边的人,懂吗?” 三福跟在那拉氏那么多年,焉有不知这之理,忙道:“主子妙计,奴才省得。待天色一亮,奴才就立刻出宫将此事办妥。” 那拉氏接过重新续满的茶盏,揭开盖子深深嗅了一口,闭目道:“嗯,能不能彻底了结钮祜禄氏这个祸患便看明日了,三福,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奴才一定替主子办好此事。”三福肃声说道。 那拉氏微微点头,抿了一口茶后微微抬手,翡翠见状连忙扶了她起来道:“主子辛苦一夜,奴婢扶您去歇息。” 那拉氏抚一抚额叹道:“始终是年岁大了,以前就算熬个一夜也没关系,如今只晚睡了这么些时候,本宫就觉得脑仁发疼。要是再不睡,明日可要没精神了。” “主子韶华正盛,何曾年岁大过。”翡翠一边扶了她往寝殿走一边道:“只是主子一直操心劳神才会觉得精神不济。待这件事了结之后,主子便不会再这么累了。” 是啊,往后没有了钮祜禄凌若这个碍眼的钉子,她心里会舒坦许多。 从通州发生地震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一步步借地震设局,徐容远去通州是局,伊兰入宫是局,通州民乱同样是局。 就在徐容远去通州的时候,她就命人以重金雇了几个胆大又急需银子救命的泼皮混进通州那些灾民中,不论徐容远他们开出什么治瘟疫的药来,他们都会在里面加大某一种药的份量,药ng千变万化,稍微一点份量的变化就可以使得良药变毒药,这瘟疫自然是久治无效。 只要太医们迟迟治不好瘟疫,那么灾民的情绪必然会不稳,到时候他们就伺机挑起事端,让灾民与朝廷的关系不断恶化,直至无法收拾。 民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民乱,如何b胤禛下决心毁城,又如何引得钮祜禄氏去向胤禛求情。 为了这个局,她殚精竭虑,每一步都算过又算,确保万无一失。 始终,她才是最终的赢家,没有人可以斗得过她! 这一切,凌若是全然不知的,她出宫之后就骑马急奔通州。奔得今夜恰逢满月,勉强能借着月色看清道路。 通州离京城四十里地,骑马赶去不过是半日的路程,但是因为道路不畅,一直等到天亮,才堪堪赶到通州。 尽管早前曾听胤禛说起过通州的情况,晓得这里死了许多人,整个城县几乎毁于一旦。但真正看到时,才知道所有言语都不能真正的通州,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以及残砖碎瓦,而且整个通州城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尸臭,令人闻之欲呕,天空亦是灰蒙蒙的,看不到青天白云。 凌若牵着马往城中走了数里后,终于看到了人迹,他们躺坐在地上,双手不断抓着身上溃烂起泡的皮肤,脓水不断从里面渗出来,极为可怖;有些严重的,身上甚至看不到一处好皮肤。 这样会引发皮肤溃烂的瘟疫凌若确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来这里的大夫无一医术高超之辈,难道都被这种瘟疫所难倒,束手无策? 他们的眼神是绝望无助的,不少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这一处聚焦了近百个得了瘟疫的病人,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凌若的到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间地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不知道容远他们在哪里落脚,若盲目寻过去,寻完偌大的通州不知要到何时,逐寻了一个看着病得没那么严重的妇人蹲下身问道:“这位大嫂,你可知朝廷派来救治瘟疫的徐太医住在何处?” 那妇人正倚在潮湿的檐下发呆,她虽然瞧着比其他病人都好一些,但也仅限于皮肤溃烂而已,只有右脸、小腿处有些发烂。|^ 凌若的话令她没有焦距的眼珠子凝起一丝焦距,僵硬地转了头,凌若甚至能听到她脖子转动时颈骨咯咯的声音。 “你找徐太医?”她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犹如刮过砂锅的铁片,甚是难听,溃烂的半边脸血肉模糊。 “是,你可知道她在何处?”凌若急切地问道,如今这个时候,时间就等于性命,早一刻便多一份希望,她不晓得胤禛那道旨意什么会下到通州,更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来消灭通州的祸患。 妇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寻他做什么?” 凌若一怔,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含糊道:“我寻徐太医有要紧的事,大嫂若是知晓的话还请告之。” 胤禛要剿灭通州的举动虽然有些残忍,但如果瘟疫消灭不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她若此刻将此事透露出这些人知晓,怕是民乱立刻会激发,到时这些患了瘟疫的人逃出通州,必将造成无法估量的灾难。 妇儿思忖了一会儿,扶着开裂的墙壁艰难起身道:“你随我来吧。_!~;” 在带着凌若走过几条街后,她指着一处勉强算完好的宅院道:“你进去吧,徐太医就在里面。” 不等凌若道谢,她便转身一拐一拐的离去,脚上的溃烂令她走起路来有些瘸拐。而她已经算是轻得了,严重是根本连路也走不了,这一场地震,造就了通州这个人间地狱,令原本在这里安居乐业的百姓苦不堪言。 凌若摇摇头,收回目光,在这个院子附近也有许多得了瘟疫的通州百姓,还有一些看起来没有得病的男子徘徊在左右,凌若的出现,令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焦在凌若身上,并且有意无意的靠拢了过来。 怎么这些人看着像在监视这座宅院? 带着这个疑惑,凌若快步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两进的宅院,有花园有假山,甚至还挖了一条小溪穿过前后院子,不过此刻这些景致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想必在地震之前是某个富户的居住。 彼时,李大夫正蹲在一堆乱石后啃着一块紧紧攥在手里的黄精,刚啃了一半,就有几个人冲出来,揪住他就是一顿好打,一边打一边嘴里还骂道:“好胆的狗贼,已经分了一块给你,居然还偷,你偷了咱们吃什么?” 李大夫护住脑袋努力躲闪着落在身上的拳脚,口中哀求道:“我……我实在是饿惨了才会去偷,不是故意的,求你们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偷了。” “还有下次?”随着这句话,落在李大夫身上的拳脚又重了几分,直到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后,那几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其中一人劈手夺过李大夫还抓在手里的半块黄精转身离去。 凌若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其中一名打人者他是认识的,姓成,是京中有名的大夫,二十年前就已经誉满京城,算起年纪来,如今已经有五十余岁,他也是今次被到京城的数名大夫之一。眼下他居然为着半块黄精打人…… 这间宅子是给容远他们落脚用的,能住在里面的自然都是那些个大夫,按此说来,不论打人者还是被打者,都是那些被勒令来通州的名医了。 凌若觉得不可思议之余,想起那拉氏告诉自己的事,通州民乱,抢走了容远他们带来的水粮,这样一来他们就面临着断水断粮的困局,除非去饮用通州城的水,否则不需几日就会活活渴死饿死。 而新鲜采撷的黄精、首乌、茯苓就可以用来充饥解渴,这次因为要救治蔓延在整个通州的瘟疫,是以容远他们带了许多药物来,其中就包括新鲜的黄精、首乌等药。 如此一来,那些个名医大夫,何以会为了区区一块黄精大打出手的原因就彻底明了,皆是被b到了绝路。 李大夫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努力站起来,一夜没吃饭,早上起来只吃了一块黄精,饿得他老眼昏花,浑身无力,无奈之下才去后院又偷了块黄精,哪晓得被人发现,追上来一阵狂打,尤其是那个成中泽,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学人打架,真是个老不羞。 哼,早晚有他好看的时候!李大夫恨恨地想着,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容色绝丽的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此处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女子,且看她这一身华衣珠翠,每一处穿戴皆是精致无比,脚下穿的更是花盆底,绝对不可能是通州那些该死的灾民,倒有些像满族的贵人。 难道是朝廷派来的人?想到这个李大夫就浑身激动,连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走过去满怀期望地问道:“你可是自京城而来?朝廷让你来救我们对不对?” 凌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道:“徐太医此刻在哪里?” 一听这话,李大夫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忙不迭地道:“就在后院,我带你去。”他却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若朝廷派人来,又怎会只派一个女子来? 李大夫兴奋地带了凌若到后院,那里有一排的厢房,左侧几间已经倒了,所幸右侧的几间尚且完好,容远他们就住在里面。 容远彼时正在屋中检查今儿个一早从外面收来的药渣,听到李大夫急切的声音,便开了门出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凌若……她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倒是凌若对一脸期待的李大夫道:“有劳你带我过来了,多谢。” “没事,没事。”李大夫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是在下逐客令,他虽然很想听,便也不好再留在这里。 等李大夫离开后,容远也回过神来,赶紧将凌若拉至屋内,关了门神色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题外话】:后面两章还在改,稍等我几分钟 第四百六十五章 波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此来的目的,“皇上已经接到你们的奏禀,通州民乱,再加上瘟疫肆虐,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大祸。_!~;皇上连夜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决意毁城,到时候,通州百姓与你们都要死,一个也逃不脱。” 自昨日发生,杨太医又擅作主张让兵士去京城报信后,容远就一直担心会有事发生,眼下果然成真了。如果胤禛决意毁城,那么通州,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死城,到时候,什么都不会留下。 想到此处,容远浑身发寒,同时暗责杨太医坏事,若不是他不分情由的胡乱报信,事情何至于坏到这个地步。 “那你呢,你怎么能出宫,还来告诉我这件事?”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需知道我是来救你的便可以,我骑了马来,你现在立刻收拾东西随我离开这里,否则就晚了。”凌若不想让容远替自己担心,避重就轻地道。 可是容远认识她足有二十几年,怎会看不出其中问题,追问道:“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是宫里的娘娘,无端怎么可能出宫?你若不说清楚,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见瞒不过容远,凌若只得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与他听,容远听完后既感动又心痛地道:“你怎得这般糊涂,皇后摆明了是设个圈套让你跳,你竟然还如她所愿的跳下去。”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可是……”凌若抬头,眸中水光隐现,“容远哥哥,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如何忍心再让你因我而死。若非我,即便皇上决意毁城,也尽可以先让你们退出,可是眼下,他却要将你们一道困死在这通州城里。|^” “纵是这样,你也不该与皇上正面起冲突,你今日闹出此事来,待得回宫,怕是难以善了。”说到此处,他顿一顿又道:“其实我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若儿你好就行了。”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再这样称呼过凌若了,相隔十多年的称呼,今日再次唤起,只觉得前尘往事犹如隔世一般,记得,却回之不去,只能将之铭刻在心中。 “可是你若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何况还有靖雪,她为了你连公主之位都舍弃了,你怎可离她而去?”凌若怕容远不愿随自己离开,是以设法劝道。 说到靖雪,容远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许久方沉沉道:“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靖雪。她等了我那么多年,我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名份。” “那你就更要活着回去,只要活着,一切就都不晚。”她这般说着,容远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 “不好,有人偷马!”凌若惊呼一声,连忙开门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一个人趴在她刚才骑来的那匹马背上奔出了院子,成大夫等人追在后面,想拦住他,但两条腿怎及四条腿来得快,自是无功而返,口中大骂不止。 “是杨太医!”容远从背影辩出了那人的身份。 凌若暗恨自己大意,没料到会有人偷马逃跑,如今没了马,她又怎么带容远离开。 成大夫他们看到容远,忙围过来道:“徐太医,杨太医这个贼人抢了马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咱们可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李大夫也挤了过去,眼巴巴地望着凌若道:“其他人呢,朝廷派来的人呢,都在哪里?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离开这里!咱们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下去!”尽管刚才还拳脚相见,但李大夫这句话却引来成大夫等人的附和,始终,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恩恩怨怨在这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大家先冷静一下。”凌若怕他们激动之下会闹出事来,忙安慰道:“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救你们,请大家再忍耐一会儿。” 通州即将被灭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不说外面的灾民,这里的人就会先闹起来。 众人闻言心下稍安,但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狐疑地盯着凌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朝廷的事?” “她是朝廷派来的,来救我们。”李大夫抢先说道。 “她?”成大夫上下打量了凌若几眼,置疑道:“胡说八道,朝廷怎么会派一个弱质女流来这里。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容远与凌若对视了一眼,上前朗声道:“这位乃是承乾宫的熹妃娘娘,奉皇上之命来此视察灾情。”不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凌若熹妃的身份搬了出来,希望可以唬得住这些人。 “果真吗?”成大夫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他是有些见识的人,凭着凌若那身装扮,看出她身份不同寻常,但要说宫里的娘娘代皇上来视察灾情,却是有些稀奇了。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涌进来一大帮人,领头的赦然就是昨日那个葛老。他们一来,成大夫等人顿时紧张不已,巴结道:“你……你们又来做……做什么?” “做什么?”葛老冷笑,随着他的挥手,一个中年汉子拖了跟条死狗一样的杨太医上来,只见他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上,有好几条红肿的淤痕,整个人颤抖地缩成一团。 “你们可真有种,已经警告过你们,居然还敢离开,真当我们不敢杀你们吗?”葛老用力踢了杨太医一脚道,适才有人来告诉他说,从外头来了一个女子找徐太医,而守在宅院外的人也确认了这件事,所以他让人多留心着些。 果然还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这个姓杨的骑了马跑出来,正好被他碰到,当下一棍子扫过去,把他从马上打了下来,之后就是一顿毒打。 “葛老,别跟他们废话,咱们已经没活路了,跟他们拼了吧!”随葛老进来的一个人激动地说着,手里紧紧握着锄头。 葛老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在犹豫,成大夫心中害怕,忙道:“你们别乱来,熹妃娘娘在这里。” “你是熹妃娘娘?”葛老诧异万分,紧紧盯着凌若问道。 凌若定一定神,上前道:“不错,本宫正是熹妃,皇上关心通州百姓所受的苦难,昨日接到奏报后,心中记挂不安,所以特命本宫来此察视灾情。” “你胡说!”她话音刚落,立时有一个声音接了上来,容远认得那个人,正是那个左眉有黑痣的人,昨日正是因为他们几人在当中挑拨,才会引发民乱并且闹出哄抢水粮的事情。 第四百六十六章 破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见那人走到葛老身边冷笑道:“熹妃娘娘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察视灾情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后宫娘娘身上。定是这些庸医寻来的骗子。” 被他这么一说,葛老也回过神来,他以前在通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晓得一些事情,再而言之,即便真是熹妃代皇上察视灾情,这身边也该有守卫的人,怎可能一人孤身犯险。 想清楚了整件事,葛老先前那点畏缩立时消失不见,恨声地道:“到了现在还在耍花样,真是该死!”随着这句话,他拿在手里的木棍用力往下一顿,恰好击在杨太医的肋骨上,痛得他大声惨叫,冷汗直冒。 黑痣男子眼中掠过一抹冷意,复又作出一副焦急的样子道:“葛老,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已经不能善了了,何况看他们急着逃跑的样子,朝廷定然不会来救援,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就晚了。” “离开这里?”葛老紧紧皱着双眉,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们这些没病的人尚且好说,那些身患瘟疫的人便难了,要带着一道走谈何容易。 另一个与黑痣男子显然是一伙的人也趁机道:“是啊,葛老你可得赶紧做决定了,再拖下去,咱们都要没命。”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容远附在凌若耳边轻声道:“昨日就是他们几人从旁挑唆引起了事端,我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凌若点头,一边暗思此事会否与那拉氏有关,一边紧张地思索着化解之法,同时目光一直盯在葛老身上,见他逐渐目露凶光,心知不好,赶紧在他们发难之前道:“本宫劝你们还是莫做蠢事得好。你们就算逃出了通州又能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若你们今日杀了我等,纵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朝廷海捕文书!” “是朝廷不仁在先,我等只是被迫自保!”黑痣男子叫器着道,目光流露出阴狠之色。 凌若拢了鬓边的碎发迎着他们一大帮子人问道:“那本宫倒要问一句,朝廷何时不仁过?通州遭难,皇上心急如焚,连夜召集群臣议事,发放赈灾银粮,并自步军衙门、丰台大营、健锐营中抽调军士五千前往通州抢险救灾。之后,得知瘟疫肆虐,皇上又命徐太医、杨太医等人前来救治。你倒是说说,所谓的不仁在何处?” 黑痣男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方强词道:“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国家大事你懂得多少;再说了,如果不是朝廷要对付我等,这个庸医做什么要急着逃跑?” 凌若心里恼恨杨太医闷声抢了她的马逃跑,并且惹出这桩麻烦事来,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淡淡道:“杨太医他们冒险来替你们医治瘟疫,你们不思感恩也就罢了,还抢他们水粮,并出言威胁他们,杨太医一介文弱书生,当然害怕,逃跑也是很正常的事。另外你刚才说本宫来历不明,那本宫倒想问问你,你又来自何处?” 黑痣男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眼神一阵慌乱,强自镇定道:“我打小就住在这通州府,还能从哪里来。” “你住在通州府何街何巷,周围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又有什么人认得你?”凌若丝毫不给他停歇的机会,迭声追问于他。 “你……你问这么多做甚,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晓得。”黑痣男子被她问得慌了神,目光躲闪不已。 凌若步步紧b道:“是我不晓得,还是你根本就不是这通州府的人,而是混进来伺机引起事端,想要令通州府灾民与朝廷对抗?” 这话一出,立时引来一阵喧哗,葛老更是仔细打量了那个黑痣男子一眼,发现确实陌生得紧,又问了相熟的几人,皆说以前没有见过。因为通州府极大,相互之间不认识是很正常,所以大家之前根本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如今被凌若问起,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几个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每次叫得最凶,但从不见往前冲,总是躲在后面。 葛老眼睛一瞪,一把揪住脚步正在悄悄往后挪的黑痣男子衣襟道:“把她问的话都回答一遍,不许遗漏!” 黑痣男子晓得葛老对自己起了疑,这里是不能待下去了,不过左右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离开也不碍事了。在与几个同伙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摸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用力往前捅去。 毫无防备的葛老被他偷袭个正着,大叫一声,松开抓着他的手,捂着肚子踉跄地往后退,不断有血迹从指缝中滴下。 “老东西,你去死吧!”黑痣男子狞笑一声,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与跟他一道来的那些人离去,他们对通州的各道很熟悉,几个拐弯便不见了身影。 葛老身子一阵阵发凉,在退了几步后仰天无力地倒在地上,那些灾民回过神来,扑在葛老身上焦急地唤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杨太医趁没人注意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容远他们这边,成大夫等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显然心中对他一人逃命的举动恼恨不已。 容远第一时间去探看葛老的伤势,匕首a得很深,而且出血很多,应该是a中了要紧的血管,这样一来,一旦把匕首拔出,就会有大出血,葛老的性命绝对保不住,可是不拔也不过是拖个一时半刻罢了,同样保不住。 “咱们……咱们着当了!”葛老气息微弱地吐出这句话,脸上有深切的悔恨,如果他当时冷静一点,不要那么冲动,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颤抖着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抓住容远的衣角,吃力地道:“徐太医……” “你不要再说话了,否则只会加速血液流出。”容远不忍地道。 葛老摇头,脸上覆盖着一层浓重的死亡气息,“我老头子糊……糊涂,对……对不住你们,死不足惜,只求你……救救他们,可怜……很可怜……” 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目光已经涣散没有了神彩,但哽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始终不肯吐出。 容远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回答,默然道:“我说过,我会尽力而为,你安心的去吧。” 随着容远的回答,一口微弱的气从葛老半张的嘴里吐出,同时那双眼亦闭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屠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老的死亡令那些灾民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像无头苍蝇一下,除了哭嚎就是站在那里发愣,甚是无助。|^ 没了那些挑事的,再加上葛老临终的话,容远自是很容易就安抚住了他们,竺要让他们各自散去,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带刀的军士。” 被安抚住的灾民们一听这话立时像炸了锅的蚱蜢一样,纷纷往外跑,容远与凌若亦跟着出去。 到了外头,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正朝这边奔来,不消多时便已经到了近前,这些军士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露在头盔外的目光更是透着阴寒冷意。 灾民们紧张地注视着他们,当中有胆大的人颤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带头的那个将军装扮,脸上有刀疤的中男年子手握刀柄,环视了众人一眼,嗜血的的冷意在眼中掠过,大声道:“通州百姓犯上做乱,意图与朝廷为敌,罪犯滔天,本将军奉朝廷之命,特来此地镇压叛乱!” 镇压叛乱――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屠杀!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些被吓坏了的灾民想法,刀疤将军与他身后那些军士都抽出了腰间明晃晃的钢刀,锐利的刀锋即使在这样灰蒙的天色中依然闪烁着令人心寒的森冷。 “不要,我不想死!”刀锋的冷意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绝望,这样的无望在看到凌若时,变成了乞求,若她真是熹妃娘娘,那么就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纷纷跪下哭求道:“熹妃娘娘,求您救救我们,我们没有想与朝廷做对,之前是被人挑拨的,求您跟这位将军说说,让他不要杀我们。|^” 凌若也是心乱不已,没想到胤禛速度如此之快,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依然派兵来镇压,难道丝毫不顾忌自己性命? 刀疤将军满面狞笑,正要下令,忽见对面一个华衣女子道:“你们来此可有朝廷谕令?”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马疤将军冷眼说道。 容远拉住想要上前的凌若,小声道:“他们身上的戾气很重,不像是普通军士,你小心一些。” 凌若微微点头,上前几步道:“若有,便请拿出来一观;若没有,那你们就不是奉朝廷之命而来,当速速退去。” 刀疤将军嗤笑一声道:“谕令自然是有,但你又是什么人,凭甚要拿给你看。”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熹妃。”如今能让这群军士忌惮的也只有这个身份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动手。 “熹妃?”刀疤将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凌若,旋即大笑起来,他身后那些军士也是发出大笑之声。笑过之后,刀疤将军抬手以刀尖指着凌若寒声:“熹妃娘娘是什么身份,怎可能会来这种地方,莫以为你穿得好些就可以冒充宫里的娘娘,真当咱们是三岁孩童,随你蒙骗不成?!” 说罢,他不再与凌若等人费口舌,回头命身后那群神色不善的军士动手。 那群军士早已执刀等待多时,见将军下令,一个个带着诡异的笑容如狼似虎冲向前面那些灾民。 “快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句,令得那些灾民反应过来,四散奔逃,但是往往还没跑了几步,就被后面凶神恶煞的军士给追上,一刀砍在后面,鲜血四溅,生命在那抹耀眼的红色中一个接一个逝去。 从生到死,原来,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只需要一柄刀而已…… 通州,在这天化为了一片修罗战场,不断有人被追上,不断有人死去,这些躲过了地震的人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死亡,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倒在血泊中。 刀疤将军冷眼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并没有任何不忍,恰恰相反,在他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火焰,有一个人从他面前跌倒,没等别的军士追上来,他已经手起刀落,一刀斩在那人的脖子上,一颗头颅轱辘辘地滚落在地上,随后一股股鲜血猛地从断脖处冒了出来。 舌头an地染血的刀锋,刀疤将军兴奋地浑身颤栗,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杀过人了,这趟买卖真是不错。 “不要放过任何人!”扔下这样一句话,他大步朝某处走去,此行最重要的两个人是绝对不允许放过的。 早在他们动手杀人的时候,容远就拉了凌若逃跑,他们刚逃开几步就听得后面不断传来惨叫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军士怪叫着追砍正在四处逃窜的灾民。那个脸有马疤的将军是唯一没有动手的人,却冷冷盯着他们,他的目光让容远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快跑!”他低喝一声,死命抓紧了凌若的手逃窜,他在通州救治瘟疫的这些日子,经常在外面走动寻访得病的灾民,对于这里的道路有几分映象,记得这个方向再过去几里有一条可以供人进出的道路,那里可以出城,只有逃出通州城才会有活路。 在逃命途中,凌若右脚一拐,失去重心的她顿时摔倒在地上,脚踝处传来的刺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样了,还能走吗?”容远扶起她焦急地问道,刚才回头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刀疤脸正提刀朝他们追来,万一被追上就完了。 凌若脱掉脚上的花盆底鞋,咬牙道:“我没事,咱们快走!” 在不断的奔跑中,双脚,从刺痛到剧痛再到麻木,凌若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模糊的看不清前面的景象,只是机械地跟着容远跑。 一路上,容远不断将能拿到的东西扔在身后,借以拖延后面追上来的速度,可是凭他们两个又如何跑得过孔武有力的刀疤将军,双方的速度正在不断拉近。 容远紧张地思索着办法,他如今所能凭借的就只有地形优势,可是一直这样奔跑下去,他和凌若都会吃不消;何况凌若脚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罗袜,这通州地震过后满地都是碎瓦乱石,千层底鞋走多了都要被刺穿,何况是一层薄罗袜,这一路走来地上皆是斑斑血迹,可想而知凌若此刻双脚是何等的疼痛。 第四百六十八章 逃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前面是一个岔口,容远记得过了岔口有一处还算完好的宅子,那里有一个夹间,嵌在墙壁中甚是隐蔽,寻常发现不了。|^那里以前住的是一个乡绅,地震时被从梁上砸下的瓦片击中脑袋一命呜呼。 在拐过岔口后,容远不由分说将凌若背在背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那间宅子奔去。凌若脚上有血,如果任她这样走过去,必然会被那人给发现。 “我自己可以走。”凌若趴在容远背上道,尽管双脚都火辣辣的疼,但她晓得容远绝不会比她好多少。 “不要出声!”容远轻斥了一声,险险在追上来前将门关上,随后一刻不停地奔去将后院的门打开,造成从后院逃走的假像,随后才去了记忆中那道密室门,直到进了密室,方才长出一口气,将凌若小心地放在地上。 “放心吧,他不知道这里有密室,只会以为咱们从后门逃走了。”适才一直奔走尚没什么感觉,如今一松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疼,恨不能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 密室里透不进天光,不过顶上嵌着一颗夜明珠,在幽暗散发中柔和的光芒,让两人不至于无法视物。 就在密室门关起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了很久才离开,想是在此处没发现去别处追容远两人了。 在脚步声远处后,一直屏息注意外面响动的两人才缓缓将悬在半空的心放下,总算暂时安全了。|^ “咱们先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等那些人撤走后再出去。”尽管暂时保住了性命,容远的心情却沉重无比,等他们从密室出去的时候,这通州城想必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朝廷这个决策实在太过血腥残忍,不管怎样那毕竟是活生生的几百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全无一丝余地。 再说凌若在这里的事胤禛明明是知晓的,何以竟然没有告诉那些军士知晓,反而放任他们来这里滥杀,难道胤禛根本就是连凌若都想杀? 若真是这样,凌若心中该是何等滋味…… 容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点想必凌若也想到了,所以她进了密室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让我看看你的脚。”他脱下凌若被鲜血浸透的罗袜,只见那双秀气的双足被划了许多道口子不说,还有很多碎石子嵌在足底,另外右脚脚l肿得老高,所幸足骨没有问题,应该只是扭伤,这样的双脚每走一步都想着来都是钻心得疼,也不知刚才这一路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眼下没有什么治疗伤口的药物,甚至连清水也没有,容远只能将她的伤口上的那些碎石子给取下来,然后撕了衣摆替她将伤口缠好,“现在只能这样了,等出去后,再想办法处理。”在瞥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凌若一眼后,他叹声道:“你真不该来这里。” 凌若抬头,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半晌,涩声道:“若不来,我不会知道他如此狠心绝情。” 纵然他疑心她,但好歹是十九年夫妻,竟然全然不顾她性命,半点情份也不念,难道曾经的温柔情意皆是假象? 容远有心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以对。密室虽然安全却没有水粮,偶尔避一下尚不要紧,长时间待下去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是以,在待了大半日恢复些许体力之后,容远盘算着外面的人也该走了,便与凌若小心翼翼地从密室中出来。 密室里不分白日黑夜,出来后方知已是夜间,不知是确如此还是心理使然,容远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远处,传来夜猫子的叫声,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厉,凌若右脚尽管没有伤到骨头,但也甚是严重,再奔走下去,这只脚很可能会废掉,是以容远背了她悄悄往后院走去。这里这么安静,想必那些军士杀完了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只要逃出通州城,就有希望活下去。 黑沉沉的夜空中看不到星光明月,而偌大的通州城更是瞧不见一丝火光,这里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尸臭、血腹,就是这里的一切。 容远凭着印象中的路线摸到了后门,很奇怪,门是关着的,难道是追杀他们的人顺手关起的? 容远觉得不对劲,然没等他想明白,刚打开后门就发现眼前突然亮起一点星火,随后火光大盛,刺眼的光芒令容远与伏在他背上的凌若下意识地闭了眼,待适应了这突出其来的光亮后方才发现在他们前面燃起了好些个火把,光芒正是自这些火把发出的,在火光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站着数道人影,由于他们站得位置是逆光,看不 “老大算得果然没错,这对狗男女就躲在宅子里,快,去请老大过来!”听到这个声音,容远暗道不好,这分明就是白天那伙军士,他们竟然没有走,而且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容远刚往后挪了一步,立刻就有两人堵住了他的退路,如此僵持了一会儿,一行人走了过来,带头的是那个刀疤将军,他骑着马过来,正是凌若之前骑来的那匹。 他“呸”的一声吐掉咬在嘴里的芦苇杆子跳下马,脸上的刀疤在跳跃的火光下格外狰狞,“凭你们两个也想逃出我的手掌,真是痴心妄想!” 容远与凌若均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可再没有路可以让他们逃走,该怎么办?怎么办? “老大,还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宰了就是了。”随刀疤将军一道过来的一个人拔刀叫嚣道。很奇怪,他们面对刀疤将军时不称其为将军,反而一口一个老大。 刀疤将军并不为他的话所动,而是命众人退开数丈,待附近只剩下他们三人后方才冷笑地抽出腰间染血的钢刀,“好了,玩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你不能杀她,她确实是宫中的熹妃娘娘。”容远紧张地盯着那把要命的刀。 “我知道。”刀疤将军的回答出乎了容远的预料,之前他听到此话时还是一脸不信,眼下竟然又说知道,他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第四百六十九章 活下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刀疤将军屈指在钢刀上轻轻一弹,饱饮鲜血的钢刀发出欢快的轻鸣声,“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你以为我派人在这里守这么久?通州那些闹事的灾民要死,徐太医要死,熹妃娘娘……更要死!这,是皇上的旨意!” “不可能!”容远断然否决,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话。|^ 至于凌若,死死咬着嘴唇,火光下,那张脸白得吓人。 刀疤将军冷笑一声,道:“承乾宫熹妃与徐太医苟且,宫闱之余更私自潜逃出宫,命诛杀之!”他顿一顿又道:“这是皇上下给本将军的密旨,唯本将军一人知晓。”正因为如此,他才将其他人遣开。 “胡说!”凌若骤然大叫,尖声道:“本宫出宫乃是奉皇上之命,何曾私逃出宫,你让开,本宫要去见皇上!” “可是皇上不想见你!”刀疤将军在说完这句话,绷直了手臂,冷冷道:“行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可以去死了!”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锃亮的刀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厉的痕迹,朝着凌若狠狠砍来。 凌若像是吓傻了一样,愣愣看着那把要命的钢刀朝自己落下,连闪躲也忘记了,还是容远先一步反应过来,背着她往旁边一滚,令他这一刀劈了个空。 “没有用的,你们逃不了!”刀疤将军残忍的笑了一下,再次抡刀劈来,这一次比上次落势更快,带着呼呼的风声。 这一次,他们显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好运,凌若尽管竭办闪避,背上仍是被砍到,鲜血从伤口拼命涌出,凌若甚至能感觉到体温正逐渐被流出的鲜血带走。_!~; 刀疤将军没有急着要凌若的命,此刻他们两个就像自己爪下的老鼠,怎么也逃不出去。他收回钢刀,an了一口上面尚且温热的血液,神色陶醉地道:“这就是宫里娘娘的血吗?味道果然比寻常人香甜许多,能亲手杀一位正三品的娘娘,着实难得。” “若儿!”容远狰目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又怒又痛,胤禛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绝情,当真是枉费若儿待他的一番情意。 他要救若儿,他说过会一辈子守护若儿的,绝对……绝对不要看着她死! 容远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借剧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多军士在此,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定会有出路,一定会有! 在紧张的思索中,他看到了停在刀疤将军旁边的那匹白马,一个念头顿时浮上心头。 “死吧!”那厢,刀疤将军赤红着双眼抡刀砍下,这一刀下去,凌若纵是有十条命也没了。 就在砍到一半时,他突然觉得手肘一酸,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刀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低头看去,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一直没怎么在意的另一只蝼蚁来到了他身后,用手指重重顶在他手肘的天井穴,令他瞬间失去了控制右手的能力。 趁着他还处在震惊中,容远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凌若,将她放到马背上,然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尖石,用力刺在马臂处,白马吃痛,嘶叫着撒开四蹄奔了出去,把挡在前面的几个人都给撞翻了。 刀疤将军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事还会生出波折来,气急败坏地道:“追!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都给我追!一定要把这个an人给追回来!” 若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很奇怪,这一刻,容远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宁静,没有害怕,没有惶恐。人生百年,总有一死,有些人死得重于泰山,有些人则死得轻于鸿毛; 他呢?他不知道,不过至于他让凌若有了一丝生的机会,如此就够了。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见靖雪,无比想念…… 以前救过的一个道士曾对自己说,人在临死前想到的那个人,必然是牵挂最深的。 他当时一直以为自己到了那一刻,想念的人必定是凌若,却原来不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无怨无悔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子已经逐渐占据了他的心。 对凌若,更多的是一种亲情…… 如果,可以活着回去,他一定娶靖雪为妻,从此一心一意地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那究竟是奢望了,他回不去,也活不了。只盼来生,他可以再遇见靖雪,下一世,他必不会负她! 容远哥哥……趴在马背上的凌若痛苦地抬起手,努力想要去抓住那个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她知道,容远这是拼了命在救她,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伸出的手冷在夜风中,她什么也抓不住,昏迷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刀疤将军捡起刀往容远身上砍去…… “不要!”凌若尖叫着睁开眼,眼中尽是惊恐之色,额间冷汗涔涔,直到看到老旧发黑的屋梁时才渐渐缓下神色。 隔了一会儿,隔着里外屋的帘子被人挑了开来,一个年青男子走到凌若床边,将拿在手里的碗放下后温言道:“你又做恶梦了?” 那名男子瞧着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是一袭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蓝衣,五官不是很出色,却干净耐看。 “嗯。”感觉到温热的面巾正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冷汗,凌若疲惫地闭一闭眼。 “你这样天天做恶梦可是不行,改明儿,我去求求那城头的毛大夫,让他给你开一贴定惊宁神的药。”那人这样说着。 “不必了。”凌若说道:“上回为着救我,你去求他已经挨了好一顿白眼,只是恶梦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次与娘说话的时候,声音大了些,倒是被你听去了,其实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 见凌若不说话,他又道:“先把药喝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将凌若扶了起来,将旁边叠好的粗棉被子塞到凌若背后,让她好倚着,随后又端起木凳上的粗瓷碗递过去道:“喝吧,已经放了一会儿不烫的。” 凌若没说什么,只是接过药碗慢慢喝着苦得足以让人想吐的药,直至一碗药见底方才放下碗。 第四百七十章 石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肯吃药就好了,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_!~;”男子看凌若将药喝完,心里甚是欢喜,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后,里面是三颗枣子,虽然只有小指大,却很红。 “把这个吃了吧,可以去去嘴里的苦味。”说到这里,男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本来是想给你去买些蜜饯来的,但是……那掌柜说最少也要买一两,不够钱买,只能给你摘几个野枣子来,快尝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若是喜欢,我明儿个再去摘,过个一天,红的枣子应该会更多了。” “谢谢你,石生。”凌若尽管没什么胃口,但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便接过一个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立时充斥在舌尖,她点头道:“很好吃呢。” 石生把剩下的那两个塞到她手里,“喜欢就好,多吃些,这样伤口才会好得快,明天我去多摘一些来。” 凌若摇头道:“枣子树那么高,摘上去甚是危险,还是不要去摘了,这些药于我来说并不苦。” 是啊,纵是再苦的药都及不上心中的苦。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天翻地覆,十九年相伴,以为可以白头老到,以为可以一世不疑,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杀局,一场毫不留情的杀局。 胤禛,他好狠的心 每每想到这个,就像有人拿着刀子狠狠戳在她心间,一下接一下,带着令人窒息的痛,永无休止…… 当日她趴在那匹受痛发足狂奔的马背上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这里了,是石生救了自己。_!~; 那日,他原是去山上砍柴,却在山脚下发现了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她,至于驮她的那匹马已经不见了踪迹,如今她所处的地方是离通州大约百余里的一个名为青江的小镇。 石生将自己带回来后,又请了城头的毛大夫来看,大夫看了之后说她流血过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救回来得看阎罗王肯不肯放人。所以他只开了五天的药,说是如果五天还没醒的话,再吃药也没用了。 前面几乎喝不进药,是石生他娘拿着筷子撬开她牙根生生灌进去的。至于敷在伤口的药,是石生进大山去采来的草药,可以止血去肿;毛大夫的金创药虽然很好,但太贵,他们给不起钱。 她命很大,在第四天时有了起色,之后又请毛大夫来看了一次,他连连说是奇迹,很少有人得了这样重的伤势居然还可以活下来。 第七天的时候,凌若终于从昏迷中醒转,她醒后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该救我”。之后任凭石生母子怎么劝都不肯吃药。 胤禛的狠心绝情,令她心哀若死,万念俱灰。 原来,不论自己伴在他身边多少年,不论自己付出了多少,在他心中都是无足轻重的,随时都可以舍弃。 生,对此时的凌若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每一次呼吸都是锥心之痛;死,反而变成了一种解脱。 石生劝了很久,可是凌若始终不肯听,待到后来,他似有些生气了,薄怒道:“我辛苦将你背回来,又将家里仅有银子给你延医问药,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救命之恩的吗?” 凌若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有一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她想到了容远,自己性命是他拿命换来的,若这样死了,如何对得起容远。 泪,汹涌而落,三月春光从窗缝间泄入,拂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有与春意格格不入的无尽的哀凉在其中。 石生慌了手脚,只道是自己说得太重,连忙摇手,让她莫要往心里去,却见凌若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有细微的声音发出,太轻,以至于他要俯下身去才能听到,“把药拿来吧。” 活下去!哪怕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是容远的愿望,是那个守护了她一辈子的男子临死前唯一的愿望! 只是,每一夜,她最会做恶梦,梦见容远被那些人残忍的杀害;梦见胤禛命人追杀自己;梦见自己无休止的逃跑…… “待会我让我娘进来给你把背上的药给换了。”石生没有就枣子问题再多说什么,因为不论凌若怎么说,他都会去摘的。 刚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背上那道伤口是最要命的,从肩胛骨一直到腰际,狰狞可怕。敷了好几天的草药才渐渐有愈合的趋势,在最初那几天为怕伤口裂开,只能趴在床上,连侧个身也不行。 石生的声音将凌若自沉思中拉了回来,抬头,恰好对上石生的眼眸,他的眼神干净而纯粹,就像黑夜中闪烁的星辰,没有一丝杂质;除却孩童之外,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如此干净清澈的眼神。 “石生!石生!”外面响起一个老妇的声音,却是石生的娘。 石生答应一声,拿了空碗出去,在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头带着几分期待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这个问题,他之前曾问过,那次凌若没有回答,这一次,他等了很久依然没等到凌若的回答,失望地转过头,就在离去时,后面有声音传来,“我姓凌,单名一个若字。” 石生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笑容,低低念了一遍后郑重地道:“凌若,我记住了。” 在他出去后,凌若却陷入了沉默之后,那些人没有亲手将她杀死,必然不会罢休,指不定此刻就在外面搜寻她的踪迹,所以钮祜禄凌若这个名字是绝对不能再用了,从今往后,她是凌若,一个劫后余生的女子。 只是,眼下有石生母子收留她,那以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 回家吗?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她否决了,胤禛立意要除她,那么她若回去,只会给阿玛他们带来无尽的灾劫,也许在以后自己可以偷偷回去一趟,让阿玛额娘知道自己尚活着,但绝不是现在。 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里?想了许久,凌若抬手覆在有些发疼的额头上,她想不出啊,茫茫人海,竟然想不出何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第四百七十一章 识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过了一会儿,石母进来替她换药,石母年近六旬,眉眼很是慈祥,尽管家中贫困,但她与石生身上穿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在快四十时方才得了石生这么一个儿子,原本是一件很欢喜的事,哪知石生的父亲第二日就因为犯事被衙门抓了起来,没多久县太爷判下案来,说是石父杀人,依律判以斩首之刑。 石父死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石母靠着替人浆洗衣服,还有编篓子赚来的钱含辛茹苦将石生拉扯长大,那双手常年泡在冷水里,一到冬天就开裂生疮,后来石生大了,心疼石母,就让她不要再替人浆洗衣服了,可是石母说要趁着自己身子还硬朗多攒些银子,好给石生娶媳妇。 石母解开缠在身上的纱布,将原先敷在上面的草药拿旧,伤口已经开始长出粉红的新肉,在痊愈的时候是最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不断地爬一样,让凌若很想去抓。 石母将新鲜捣烂的草药仔细敷好后道:“看这情况再敷几次应该就没问题了,不过留疤是免不了的,幸好在后背,寻常不会有人见到。” “谢谢石大娘,若不是有你和石生,我早已死在外头。如今还让你们这样照顾我,实在过意不去。”凌若费力地拉下衣裳道。 石母不在意地挥挥手道:“说这些个见外的话做什么,既然被咱们看到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好生养着就是了。”说到这里,她掀开薄被去看凌若且纱布紧紧缠起来的脚,让凌若试着动动看,左脚尚好,右脚刚一动就感觉到一阵剧痛,石母叹了口气道:“你背上的伤只要愈合了就没什么大碍,麻烦的还是这脚上的伤,伤筋动骨,好起来可不容易,万一没好全,这走起路来怕是不太方便。|^” 凌若抚着至今仍红肿的右脚踝轻声道:“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若真要变瘸子,那也没办法。” “说得也是。”石母如此应了一句,但还是这样好看的一个姑娘若是瘸了未免可惜,“我听石生说你姓凌是不是,那往后老妇就叫你凌姑娘吧。恕老妇多嘴问一句,究竟是何人与你这样过不去,要施此毒手?”当时石生把她背回来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好端端一个姑娘,又是脚伤又是刀伤的,弄得惨不忍睹。 想起刀疤脸将军要杀自己时的那番话,凌若心头瞬间大痛,像有一枚钢针在用力扎进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一般,痛彻心扉! 忍了许久,终还是没忍住那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流到嘴里,苦涩难奈,犹如她此刻的心情。石母见状,忙道:“莫哭,有什么委屈尽管与大娘说,别憋在心里。” 凌若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勉强道:“是仇家,他想要我的命。” 她的回答在石母意料之中,点点头道:“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要不要我让石生去通知你的家人,也好让他们放心。” “不用了。”凌若神色黯然地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石母听她这样说,只道是家人都被仇家害死了,心下愈加怜惜,拍着她的手道:“别难过了,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其他事慢慢再做计较。我以前听那些读书人说过一句话,叫什么大难什么,后福什么来着,瞧我这记ng,刚刚还记得的,偏偏现在就想不起来了。哎,到底是什么呢?” 凌若见她在那里想得辛苦,逐道:“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 石母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就是这句,凌姑娘,听你这谈吐,可是读过书?” “嗯,识得几个字。”凌若的回答令石母心中一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你可否教石生识字?” “石生?”凌若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略有些诧异。 石母叹了口气道:“石生小时候很喜欢读书的,只是家中穷苦,给不起上私塾的银子,至于社学……虽说有通晓经书的先生授课,但那是给身家清白的人上的,咱们这种an籍,哪有资格进。还记得有一回石生去社学外面偷听,被在里面上课的学子发现了,纠集在一起狠狠打了他一顿,还扬言说以后要是再看到他去社学附近,就见一次打一次。他怕我担心,就再也没去过,可是我晓得他心里一直盼着可以有机会读书识字。” 所谓an籍就是士、农、工、商之外的an民,处于整个社会的最低等,且世代相传,永不能改变。相传是宋朝、元朝是罪人后代。an民不能读书科举,更不能做官,男的从事捕蛙、卖汤等,女的则做媒婆、卖珠等。 而石家,世代为乐户,青江镇中每逢有红白喜事的时候,石生就会被叫去吹奏,从而赚上几十个铜钱;那些吹奏的本事,石生还是跟着巷子里其他乐户学的。 凌若想一想道:“若石生愿意,我便教他识字。”石家对她有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可以报还一二,她自是愿意的。 石母连连点头,在又叮咛了几句后出去忙事了,晚间,石生端了晚饭进来,与往常一样,一碗白米饭配着一碟素菜和一碗汤。 石生扶她坐起后将碗筷搁在一个小凳上,然后放在床边,从进来开始,他脸上就一直挂着明快的笑容。 “何事笑得这么开心?”凌若问道。 “今儿个随郑叔去给一户成亲的人家吹乐,那户人家出手很是阔绰,一下子就赏了五十文。回到家中,娘亲又跟我说你读过书,还肯教我认字。”郑叔就是教石生吹锁呐的乐户,石生父亲生前与他很是要好,这些年也没少帮衬他们母子。 “为什么想要识字?”对于像石生这样的人来说,识字读书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不可能科举,更不可能做官。 石生也知道这一点,他的神色有些许黯然,但很快便道:“识字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我不想一辈子都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凌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待得一顿饭用完后,在石生收拾碗碟的时候道:“待会儿你去厨房找两根炭条来,我教你写字。” 从这一天起,凌若开始教石生写字,以炭条为笔,以地为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石生很聪明,许多字教过一遍就能记牢,然后依样画葫芦的写出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卡死了,每次开新情节都能卡半天。 第四百七十二章 集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日子在教石生识字与养伤中缓缓滑过,待到初夏之时,凌若身上的伤基本已经痊愈,只有扭伤的右脚未曾好全,走起路来还有些刺痛,不是很稳当。 这日,凌若正在教石生写字,是一个家字,如今简单的字石生已经认识了许多,如今开始教一些笔画稍繁的字。 在写这个家字时,凌若心情无端沉重了几分,她在此处一个多月,不知家中如今怎样了,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啊…… “在想你的家人了吗?”石生照着写完了字,抬头却发现凌若正望着炭条下的字发呆,神色哀凉如初雪 凌若拍拍手站起身叹然道:“想又如何,终是不复见了。” 石生跟着起身,在犹豫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道:“若你不嫌弃我们是an民出身的话,可以将我们当成你的家人。” 他的眼睛在初夏的阳光下很亮,令凌若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笑道:“你们早已是我家人,何需再当成。” 相处月久,石生却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好看,比那飞舞在花叶间的彩蝶还要好看百倍,真想,真想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而不是悲愁难过。 这一刻,石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盈满一样,脱口道:“你长的这样好看,往后要多笑笑才是。” “好看吗?”凌若一怔,旋即抚着自己细腻如脂的脸颊失笑道:“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张皮相罢了,百年过后,好看难看同是一具骷髅。” “虽说人生百年,过后尽是骷髅,但既然活着,便应该设法开心一些,将所有不开心不快活的事都忘记。”石生不知道凌若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想到她家人皆不在,又被仇人追杀,想必她只字不提的过去是痛苦的。 只是,石生又怎能猜到,凌若一切悲剧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她深爱了十九年的男人,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不是想忘就可以忘的。更何况,另一个男人因她而死,痛苦、内疚、怨恨、后悔每日都像不散的阴魂一样纠缠着她,让她倍受煎熬,若换了一个精神脆弱些的人,可能早已崩溃。 见凌若又像往日那样神色不展,石生想一想道:“明日是镇上的集市,我准备贩些瓜果去卖,你要不要也一道去瞧瞧热闹。” 给人吹乐得来的钱并不多,何况这一个小镇上也不是天天有红白喜事,所以每逢集市,石生就会去贩一些时令瓜果到集市上去卖。 听他这么说,凌若微微心动,来此月余,一直待在这个小屋之中,从未踏出一步,实在憋闷得很,再说如今虽说脚伤未愈,却已不妨碍行走,无非就是慢一些,逐道:“也好。” 石生甚是欢喜,商定了明日去码头接了新鲜送来的水果后再来陪她一道去集市,随后他又絮絮说了一些集市上的热闹给凌若听。 第二日,石生在天还漆黑的时候便背着空篓子去了码头,从这里到码头往返三十里,又得趁早赶到集市抢占一个好位置,自是越早越好。 等石生回来的时候,天色渐亮,他背上的篓子装满了香瓜与西瓜,在旁边空隙处a了一杆秤。 “咱们走吧。”石生托了托背后沉重的筐子对凌若道。 凌若点头,随他第一次踏出了简陋的屋子,巷子幽长狭窄,只能供一人通过,伸出来的屋檐将天光挡住了大半,使得这条巷子永远都是阴暗无光的,地上坑坑洼洼,若是遇到下雨天,就会积满了雨水,更加难以行走。住在这条巷子里都是与石生母子一样的an籍者,卑微而艰辛的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凌若走得很慢,等他们到集市的时候,两边已经摆满了摊贩,难以寻到一个空位,都是与石生这样,趁着集市热闹,来此摆贩赚些钱。 “石生哥!石生哥!”一个清脆的声音跃然入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穿了一袭碎花布裙的俏丽女子正使劲朝石生挥手,凌若曾见过她,是那个郑叔的女儿,叫萱儿,经常替她爹送一些东西过来。 萱儿看到石生过来,弯了眉眼道:“我知道你今日定会来摆摊,所以把位置占多了一些,正好可以摆下两个摊子。”说着,她将自己摆着小玩艺的摊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大半来。 “谢谢萱儿妹子。”石生与她打小一起长大,倒是没客气,何况走了这么久,他也担心凌若的脚会受不了,在将沉重的篓子卸下来后,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一张尺许见方的油纸铺在后面的台阶上,对凌若道:“你脚伤未痊愈,先坐下歇歇,等我把这里摆好,就去给你买点东西来垫垫肚子。” “咦,凌姐姐也来了吗?”萱儿这时才看到凌若,有些惊讶地扶了她坐下。 凌若揉一揉开始刺痛的脚l微笑道:“是啊,呆在屋子里没事,便想出来走走。行了,你们自管忙吧,不必管我。” 萱儿只知道凌若是被石生救回来的,见过几次,算不得熟悉,见她这么说,便点头回到摊前,帮着石生将篓里的瓜果搬出来摆在地上,不时说上几句话。 朝阳下,少女的脸上一直挂着温软的笑意,梨窝在颊边若隐若现。 萱儿喜欢石生。 凌若在第一次见到萱儿时就发现了这一点,那种目光只有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出现。也是,石生为人勤快孝顺,长得又好,萱儿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当事人不说,她自然不会去点破,萱儿也好,石生也罢,于她说,都只是过客罢了,匆匆一场相聚,很快就会分离。 眼下,她脚伤渐好,也该是时候考虑离去了,石家生活本就不易,凭白多添她一张嘴,更是雪上加霜;之前是没办法,眼下伤都好了又怎好意思一直白吃白喝赖在这里。 不过在离开前,她必须得先回京城一趟,哪怕再险也要回去,胤禛因容远一事恨煞自己,派人追杀,如今自己饶幸逃命,也不晓得他会否迁怒她的家人,所以一定要回去确认阿玛他们的安危后才可以离去。还有,弘历……她的孩子,真的很想很想啊,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以前她在宫中圣眷优渥,所以弘历甚得胤禛喜欢,旁人虽然嫉妒,却终是没有敢轻举妄动的;可眼下,唉,实在是令人忧心…… 第四百七十三章 青江一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京城尚可能混进去,宫中却是守卫森严,寻常一只鸟儿都难进,何况是她偌大一个人。再说,怕是只要她一露踪迹,胤禛所派的人就会追杀而来,难以活命。 十九年青春,付予的竟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实在令人心寒! 正自想得心烦意乱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石生温和的声音,“你想吃什么,我替你去买。” 抬头,映入眼睑的是石生一贯干净不带一丝杂质的目光,不知为何,每每接触到他的目光,凌若的心都会出奇的宁静,烦乱之意更是迅速消去,犹如遇到了春光的冰雪,兴许是因为她不愿破坏了这份干净纯粹。 “随便吃些就可以了。”她回给他一个浅淡的笑容。 石生想了一下,跑到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又跑到边上买了碗豆花,一并塞到凌若手里道:“你坐着慢慢吃,要是不够就与我说,我再给你买去。” 待凌若接过东西后,他回到瓜果摊前,从怀里摸出冷硬的麦饼,一边啃一边招呼着逐渐多起来的行人买瓜果。 “石生哥,你吃我这个吧,出来时蒸过来了,还热着呢。”萱儿从她自己的篓中拿出一块用黑米做成的方糕来。尽管说不上太好吃,不过比干硬冰冷的麦饼来无疑要好上许多。 “没事,我吃麦饼习惯了,方糕你自己留着。”石生的拒绝令萱儿有些失落,轻咬着嫣红的嘴唇不说话。 至于凌若,她在咬到裹在包子里面的馅时表情微微一变,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里并不是她之前以为的菜馅,而是肉馅,这样的肉包子,一个就要五文钱,比菜包子足足贵了三文钱,两个肉包再加一碗豆花,少说也得十二三文钱。而石生有时候去吹一场红白喜事也不过是这个数罢了。 望着前面那个在使劲吆喝,努力想要将贩来的瓜果卖出去的身影,凌若有些发愣,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她突然走过去将没有咬过的一只包子塞到石生手中,淡淡道:“这包子肉太少,往后不要再买了。” 石生尚未说话,萱儿先惊叫道:“咦,石生哥你买的是肉包子啊,可是得五文钱一个呢。”像他们这样的人,因为家贫,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买点肉腥尝尝,至于石生,更是节俭,每次来集市中摆摊,都是吃自带的麦饼充饥,想不到今日他竟会买肉包子给这个女人吃,且还是一下买了两个。 他可还从来没给自己买过东西呢!想到这里萱儿心里不禁有些吃味,看向凌若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 石生根本没注意到萱儿这些心思,只是挠头看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肉少吗?对面这家店可是有名的老字号,来买过包子的人都夸这里皮薄肉多,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肉少了呢? 他正想咬一口看看,发现萱儿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眼睛还一直在包子上转来转去,只道是她嘴馋想吃包子了,便将包子递给她道:“萱儿妹子,给你吃。” 哪知萱儿一甩头,很不屑地道:“不必了,我吃得很饱,没兴趣。”那个女人不要吃了才想起给她,哼,她才不要呢! 石生挠挠头,不明白好好的包子,怎么一个个都嫌弃不要吃,罢了,还是留着带回去给娘吃吧。 想到这里,他将包子拿油纸包好放入篓中,然后继续叫卖着面前的瓜果,吆喝了一上午,石生面前的瓜果少了一大半,旁边的萱儿也卖出去不少小玩艺,不过萱儿俏脸崩得紧紧的,愣是一直没理过石生。 初夏的阳光尽管不烈,但这样毫无渲泻的照射下来,也令人额角见汗,正寻思着要不要寻个阴凉些的地方搬过去,前面的来赶集的行人突然一阵骚乱。 “让开!都让开,别挡着咱公子的路!”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趾高气扬地挥赶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而那些行人看到他们犹如见了瘟神一样,纷纷往旁边避让。 “公子,可以过去了。”小厮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讨好地对后面一个穿着月白色绸衣,手摇折扇的年轻男子说着,那男子五官长得倒不差,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轻浮之气,令人心生不喜。 “倒霉,怎么就遇上他了!”萱儿看到往这边走来的年轻男了,暗自嘀咕一声,神情间露着几分厌恶。 年轻公子一路走来,看到什么喜欢的就理所当然的拿在手里,也不给钱,那些小贩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很快,他就走到了石生摆的摊前,看到摆在地上的西瓜碧绿滚圆,瞧着不错,对跟在后面的随从道:“把这两个西瓜回去给老爷吃。” “好咧!”随从答应一声,将石生摊上仅有的两个西瓜给捧了起来,待要走,却是被人拉住了,那随从斜着一对三角眼朝拉住自己的石生道:“你做什么?” “你们还没有给钱。”石生不会不认识前面那个年轻公子是谁,但还是硬着头皮要西瓜的钱,他在这里摆了一上午的摊,所赚的也就是一个西瓜的钱,眼下他们一下子捧走两个,若是分文不给,自己便还倒亏了一个西瓜的钱。 那人将西瓜递给边上的人,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凑到石生跟前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你们还没给西瓜的钱。”石生话音刚落,那人就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旁边跟着那公子一道来的几个人也跟着发笑,至于其他人则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石生,心中皆是相同的想法――得罪了青江一霸,这年轻人可是要倒大霉了,唉。 年轻公子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反而聚在那个卖瓜的摊子前大叫不止,不耐烦地喝道:“杜大同,傻笑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过来!” “公子!公子!”杜大同颠颠地跑过去,憋着笑道:“那卖瓜的是个傻小子,正问咱们要银子呢。” “银子?”一听这话,年轻公子也乐了,“啪”的一声合起折扇道:“想不到几天没出来,这青江镇居然出了一个敢问我候慕白要银子的人,好!很好!” 第四百七十四章 强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嘴里说着好,眼中却露出阴狠之色,回身走到石生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两个西瓜多少银子?” 石生听得这话,心头一喜,只道是候慕白肯付银子,忙道:“这两个西瓜加起来约摸十六斤重,一斤是三文钱,候公子给四十八文就行。” “四十八文钱,不多,一点都不多。”候慕白摇头晃脑的说着,却没有让随从掏银子,而是抡起折扇狠狠打在石生脑袋上,同时狠声道:“本公子有的是钱,但是本公子为什么要给你,没脑子的蠢人,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公子吃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 “就是,咱们家公子吃你的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不知好歹。”青衣小厮在一旁附和道。 萱儿尽管生石生的气,可现在看到他被人打,哪还忍得住,怒道:“不给就不给,做什么打人!”随后又看向石生,关切地问道:“石生哥,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石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打得脑袋发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捂着脑袋道:“还好,没事。” 候慕白冷笑一声道:“哟,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跟本公子做对是吧?” 杜大同在旁边讨好地道:“公子,别跟他们废话,让奴才们教训他们就是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惹公子不高兴。” 候慕白正待发话,突然看到正在给石生揉伤处的萱儿侧脸,这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容色姣好,身材修长,且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 候慕白是一个霸道无忌的纨绔子弟,同样,也是一个好色之人,眼珠子一转,用折扇托起萱儿的下巴,色眯眯地打量了一圈,点头道:“长得不错,有几分姿色。” “把你的臭扇子拿开,不要碰我!”在他说话的时候,萱儿已经一脸嫌恶的拍开了他的折扇。 “破扇子?”候慕白愕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扇子,不等他说话,小厮已是叫嚷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们公子的扇子可是吴中名家所制,随便一把拿出去都要卖十几两银子,把你买了都绰绰有余。” 这个年代,常有饥荒灾情,一旦到那个时候,卖儿卖女的情况就极多,价钱十分便宜,三五两银子就可以挑着买,甚至有的卖身葬父母,只求一口薄棺即可。 候慕白假模假样地劝道:“哎,说话客气些,姑娘不知道也是常有的事。”随后又对萱儿,“姑娘若是喜欢,这把扇子尽可送给姑娘,还有我那候府之中,多的是奇珍异宝,尽可任你挑选,姑娘随我回去如何?”他这是看上了萱儿,要带他回府。 “候府的东西我不敢要也没兴趣要。”萱儿嫌恶地道。 候慕白没想到萱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自己,这么多人看着,顿时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神色一沉,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 石生与萱儿倒是没说,但他后面跟着的一个随从却道:“公子,奴才认识他们,是住在长巷里的an民,男的是乐户,女的是另一个乐户的女儿。” 听得an民二字,候慕白的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看上了萱儿要带回府去,但若萱儿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即便是贫穷的佃户也有些不太好办,但若是an民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个入了an籍的人最是低等不过,平常有理都弱三分,有何好在意的。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面露*邪地道:“实话告诉你,本公子看上你了,这福气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还不快跟本公子走吧。” “休想!”萱儿又气又急,她虽出身低an,却不等于不洁身自好,这候慕白在这青江镇中恶名昭著,一旦有看上眼的女子,必要想方设法弄回府中,毁在他手里的女子也不知多少。等他玩腻了之后,就弃如敝屣,打骂是常有的事,更听说有被卖到院中的。 “叫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候慕白伸手要去抓萱儿,被一人挡在跟前,却是石生,他将萱儿牢牢护在身后,不让候慕白带走。 候慕白本来就看石生不顺眼,如今见他冒头,冷笑一声,收回手对那些个随从阴声道:“给本公子好好教训这个an民,尽管往死里打。” 石生紧张地注视着那些个满脸狞笑朝自己b过来的人,他虽然有几分力气,但双拳难敌四手,几个人围过来定然是要吃亏的,他挨顿打就算了,可是萱儿若被他们带走,清白必然难保。想到这里,他忙回去对萱儿道:“你赶紧走。” 萱儿使劲摇头,看得出她是放心不下石生,可是她忘了,她待在这里,除了让石生分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帮助。 “候公子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良民,好大的威风啊!”就在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中。 “是谁?”候慕白轻喝一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石生身后,他看到了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正缓步走来,初夏霭霭浮光中,她犹如从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令人目绚神移。 候慕白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个女子。他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且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 与她相比,自己养在府中的那几个美妾,简直就是残花败柳,不及其万一。 她的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若硬要说什么,那便是她的年纪瞧起来似乎大了些,少了那种青春气息,虽具体看不出来,但应不止十七八岁。 只是,这一切与她的美貌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她的那种风韵,年轻女子也根本展露不出来。 他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候慕白心里浮现出这个强烈的**,与刚才不一样,对萱儿,他只是图一时新鲜,得与不得都不会太过要紧,毕竟他身边有的是比萱儿更美貌动人的女子,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 那种姿容之美带给人眼珠的冲击感是惊心动魄的,他根本舍不得放弃。 第四百七十五章 美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美的小娘子!”候慕白怔忡半晌方才从喉咙中发一声由衷的赞叹,他竟不知青江还有如此美人,想着又有些生气,回身在杜大同头上敲了一下,大骂道:“亏得你们经常自称对这青江镇了如指掌,何以我竟不知镇上还有这等妙人儿,还是说故意瞒着本公子?” 杜大同连连叫屈道:“公子冤枉煞奴才了,奴才对公方忠心耿耿,知无不言,哪敢欺瞒,至于这位小娘子,奴才瞧着她仿佛不像是本镇人士,否则奴才等人岂会有不知之理,不过她跟那两个an民似乎是一起的。” 其他几个奴仆也是忙不迭地点头,唯恐迟了一点被遭打,候慕白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上前抖开折扇,故作萧洒地扇着,而后对凌若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石生暗道不好,他虽然纯朴却也知道自己意外救下的女子有着何等样的容貌,候慕白好色横行,他之前没见到也就罢了,如今见了必定见色起意,若他要强抢可如何是好,他们与这姓候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要阻拦他,那简单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唉,早知如此就不问他要两个西瓜的钱了,亏些就亏些吧,平白惹出这么多事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石生心乱如麻,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绝对不会让这姓候的将凌若带走,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认定了如此。 他走到凌若身边小声道:“趁着此时未乱起来,你和萱儿赶紧走,我会挡着他们。” “没事的。”凌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越过石生迎上候慕白那双怎么也掩饰不住*邪好色之意的眼睛,“小女子an名只怕辱了候公子的耳朵,不说也罢,倒是候公子今日这番威风让小女子好生佩服。”她这一走路,候慕白就发现她脚有问题,一拐一拐,犹如跛子,不过那张脸足以弥补一切遗憾。 而她的这番话,令候慕白抬高了下巴,满脸自得,杜大同等仆佣更是奉迎道:“那是自然,论威风,这青江镇哪个能及得上咱们家公子。”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只是小女子很好奇,什么时候大清律例开始允许他人当街强抢民女了,倒是想请教候公子。” “这个……”候慕白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干笑几声道:“刚才只是与他们开个玩笑罢了,本公子什么身份,哪会看上那等an籍出身的女子。”随后又故作正经地道:“不过本公子一见小娘子就觉得甚是投缘,想请小娘子过候府一叙,请小娘子千万莫要推辞。” “候公子诚心相邀,按理,小女子是不该推辞的。”不等候慕白高兴,她话锋一转道:“怕只怕小女子进了候府,想再出来就难了,所以候公子这番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候慕白面色有些不太了一堆,到最后竟然不肯,实在可恼。如此想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相见既是有缘,小娘子实不必客气,再说本公子见小娘子双脚似有不便,想是受伤染疾,我可以替小娘子请这青江镇最好的大夫诊治。”不等凌若再拒绝,他已经对杜大同等仆人喝道:“来啊,扶小娘子回去。” “你们不要乱来,她不会跟你们走的。”见他们要动强,石生连忙将凌若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候慕白没有与他废话,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上眼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 “滚开!”杜大同刚将石生推到一边,就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脸上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头晕眼花,找不着北。 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若,她浑不在意地拍拍手道:“候公子适才还说什么误会,现在却又这样当街行强抢之事,究竟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律例?” “王法律例?”候慕白也是发了狠心,狞笑道:“实话告诉你,在这青江镇,本公子就是王法律例!你现在乖乖随了本公子还来得及,否则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很好!”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凌若居然笑了起来,随即神色一敛,大声对围在周围的行人百姓道:“你们可是都听到了,候公子说他在这青江镇就是王法律例,按他这话来讲,就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大,因为连当今圣上都要遵循大清律例,以王法行事。候慕白,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仗得是何人之势何人之威,竟然狂妄自大到这般藐视皇上,可是想造反?”说到此处,她抚一抚被晒得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续道:“我听说最近天地会反贼蠢蠢欲动,在京城周围频繁出现,暗中与不少富户有所联系,朝廷一直派人密切监视,莫非你候家也与这天地会有关?” 围观的百姓一直以来慑于候家权势,虽不敢言,但心中对候家的都所做为全都厌恶至极,恨不得他们死。眼下听得凌若这般言语,脸上的表情均起了微妙的变化。 候慕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没想到看中的小娘子这般灵牙利齿,那句“他就是王法律例”早就说习惯了,用来对付那些愚民,犹如吃饭穿衣一样习以为常,没想到此刻却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还扯上天地会。天地会那是什么人,是反贼!一天到晚叫嚣着反清复明,拥立朱三太子,跟那群人扯上关系,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候慕白只是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起来,他何时跟反贼有过关系,根本连一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偏生这个小娘子在那里说得煞有其事,气得他直打哆嗦,指了凌若喝道:“你个小an人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候家世受朝廷恩惠,何况与天地会有牵扯。” “那你适才说你就是王法律例?”见凌若死咬了这句不放,候慕白脑门上冒出一圈晶蒙的汗水来,强辩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当什么真。” “这么说来,这青江镇还是有王法的了?”在凌若的b视下,候慕白不甘心地点下了头。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三章,稍等 第四百七十五章美色 第四百七十六章 格杀勿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既然如此,那么小女子不愿去候府,候公子不会还要强迫小女子去吧?网不少字”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罢了,但从来横行无忌的候慕白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忌惮,不敢再行强迫之事,至少不敢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再强抢。 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在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甘,他候慕白何时这么吃亏过,无处撒气的他从仆从手中夺过那两个西瓜狠狠掷在地上,勉强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看到他们离开,一直浑身紧崩的石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当时真怕那候公子会不顾一切动手强抢,到时凭他一个人可是抵挡不住;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凌若竟然只可以凭言语唬住那个纨绔公子。 待围观人群悉数散去后,萱儿道:“石生哥,咱们回去吧。”刚才这事虽然有惊无险,不过遭此一事,这摊子是再没心情摆下去了,石生点点头,与她一道收拾东西回了长巷,临走前他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摔得稀烂的西瓜,罢了,损失些就损失些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一路之上,三人并没有发现后面多了一条尾巴,这条尾巴一直到他们进了家中方才停下,又寻了几个人打听,之后才原路返回,一路进了一间朱红墙门的深宅大院。候慕白正心急火燎地等在里面,一看他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查到她是什么人了吗?”网不跳字。 眼着石生他们的人,正是候慕白派去的,这候慕白出身仕绅望族,其父更是朝中致仕退下的官员,至今与京中还有不少联系,莫说青江镇,就是整个望江县也没人敢不买候家的帐,更无需说望江县令还是其父任考官时所点的门生。 所以,他在这青江镇中早已横行惯了,看上什么,不管是人是物,从来都没落空过。既然明抢不行,那就暗夺,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势在必得。 不过,那小娘子瞧起来谈吐不凡,还会借朝廷、反贼这些个大帽子来压他,让他颇有些在意,会否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若是真这样,就棘手了,所以在走到半道时,派其中一个奴仆沿路暗随,好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 “回公子的话,奴才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娘子果然不是本县人士,她是卖瓜那个an民从山中救回来的,听说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之后就一直住在那个an民家中养伤,至于是何身份,又从何处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奴仆一五一十把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告之候慕白。 “很好!”候慕白拿着折扇用力一拍手心,喜形于色地道:“只要她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就好。”会独自一人受伤倒在荒山野外,连个仆从也没有,其身份绝对不会怎样,退一步说,就算有,眼下也没了,否则何至于在那an民住的地方落脚。 “那奴才这就去替公子将那小娘子抢过来?”那个仆从讨好地道,反正这种事他们也干得多了,不缺这一桩。 “公子。”跟在候慕白身后的杜大同突然出声道:“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那小娘子自己来求公子。” 候慕白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道:“哦?快说来听听。” 待杜大同附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后,候慕白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拍着杜大同的肩膀道:“好,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喏,这把扇子赏你了,待事情办成之后,还有的是好处。” 在候慕白离去后,之前那个仆从一脸羡慕地看着杜大同手里的折扇,那可是公子花了十二两白银买来的,说赏就赏了,见杜大同要走,他忙拉住道:“哎,你刚才跟公子说了什么啊,哄得他那么高兴。” 杜大同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佯佯地离开了,而杜大同捧着折扇在那里喜滋滋,卖了这把扇子,可足够他包的相好小莲半个月了。 同一日,望江镇的衙门来了一个人,投了一张名刺进去,不多时,望江县的王县令亲自迎了出来,极是客气的将他迎到后堂花厅中,在奉过茶后方道:“子林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子林是来人的表字,姓何名远,秀才功名,如今已是年过四旬,至于他能与王县令兄弟相称,是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英格的心腹,但凡他出面,代表的都是英格的意思。 英格是费扬古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弟弟,如今在兵部衙门任事。 “大人有事要吩咐你去办。”何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来,展开来看,却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 不等王县令发问,何晋低头抿了口滚烫的茶水道:“这是一个大人指名要抓摘的女逃犯,前几日我们在附近找到了她乘骑的马,料想她应该在你这个县。” 抓逃犯?王县令诧异地看了一眼画中女子,英大人管的是兵部,这逃犯的事何时改由兵部管了,“不知这女子所犯何罪?” 何晋从氤氲袅袅的茶雾中抬起头错送跸亓钜谎郏飧鲅凵窳钔跸亓钚闹幸涣荩馐兜自己似乎问错了什么。 何晋收回目光淡淡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总之这是英大人要的人,望江县是你管辖的地儿,你一定要设法抓到她,若是她敢拒捕……”话音一顿,吐出几个在夏日中依然冰凉澈骨的几个字来,“格杀勿论!” 见王县令低头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答,何晋徐徐拨弄着茶盏道:“怎么,这事让王县令很为难吗?又或者王县令忘了你能出仕为官是何人所提拔?” 这王县令原是英格底下的奴才,英格见他能识文断字,又有几分机灵,便作主替他脱了奴籍,让他可以参加科举,得中举人,之后靠着原主子的福荫,补了望江县县令的缺。 “不敢!”王县令连忙拱手,“王某能有今日,全赖英大人提携,王某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英大人之万一,这人一定会设法搜查,不过怕就怕……” “怕什么?”何晋随口问道。 “望江县并不大,适才子林兄说这女子乘骑的马在附近找到,兴许那女逃犯去了邻县也说不定,如此一来,纵是将望江县翻过来也是找不到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格杀勿论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情与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女逃犯身上有伤,绝对跑不了太远。不过……”他沉思片刻道:“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给邻近几个县修书一封,让他们帮着找,不过此事绝对不许扬张,更不许放到明面上来,若是邻县的县令问起,你就说是这望江县的重犯潜逃在外,明白吗?”网不跳字。 “王某明白,请子林兄转告英大人,王某定会尽快抓到这名逃犯。”尽管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但王县令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这个七品小官能问的。 “那就好。”何晋满意地点点头,屈指在长袍上轻轻一掸,起身道:“事情交待完了,我也该回去了,静候王大人佳音。” 王县令诧异地道:“子林兄这么快就走,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英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你也晓得英大人的脾气。”何晋执意不留,王县令也没办法,在送他出去的时候,何晋突然想起一事来,王县令压低了声道:“子林兄,这女逃犯除了长相之外,可还有其他能够注意的地方?” “这个……”何晋犹豫了一下道:“罢了,冲你这句子林兄,我便再透露些给你知道。”他左右望了一眼,确认并无人在旁边后方才小声道:“这个女逃犯仿佛跟宫里有些牵扯,你可以让底下人留心最近当铺或珠宝店中有没有出现宫里的东西,若能抓到这条线,应该就可以找到女逃犯了。” “多谢子林兄提醒。”王县令连连拱手,不过这心里却是越发的沉重,想不到这个女逃犯还跟宫里扯上关系,究竟是何身份…… 奇怪归奇怪,王县令动作却不慢,很快就招来师爷与捕头,命他们暗中追杀,又修书几封,命人分别送予邻近县衙,务必要尽快找到那名女逃犯。 紫禁城??养心殿 “查了这么多天,还没有熹妃的消息吗?”网不跳字。胤禛在批了几本折子后突然抬起头问道。 李德全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请皇上放心,隆大人他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找,还有大内侍卫也派了许多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熹妃娘娘。” 胤禛冷冷望着李德全花白的头发,“每次朕问你,你都是这么回答,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多月了,连半点音讯也没有,李德全,你所谓的很快究竟是多快?” 李德全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忙垂低了头惶恐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你除了整日求朕恕罪以外还会说什么?”胤禛越说越气,狠狠将一本黄封折子掷在李德全跟前,鼻翼微张,怒意在眉心凝聚。 “是老奴无能,老奴不能替皇上分忧,不能找回熹妃娘娘,老奴该死!”李德全连连磕头,痛声呈言。自熹妃娘娘失踪后,皇上的喜怒越发不定,这脾气说发就发,在这养心殿当差的奴才,包括自己内全被骂了个遍。 胤禛勉强静一静气,他也晓得这件事怪不到李德全头上,但每每想到凌若消息全无,这怒意就不受控制涌上心头。 当日,凌若拿了那张也有出宫旨意的纸出去后,他犹自不相信这个女子敢离宫去寻徐容远,但是不久后宫门守卫来报,说熹妃持圣旨离宫。 听到这个消息,自己简直出离愤怒,当即将另一道旨意交给李德全,也就是将通州秘密毁城的旨意。 通州既然已经不受控制,那就将其毁掉,以绝后患,旨意是发给火器营的,命他们调集所有火炮,聚于通州外,时辰一到,立刻炮轰通州,将其夷为平地。 既然凌若心里只有那个该死的徐太医,那么就让他们一起去死,没有人可以背叛他,没有人! 恨意,令胤禛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将凌若的这一次背叛与当年纳兰湄儿弃他嫁予允禩的事联系起来,更是怒火中烧,连凌若也想一并杀死。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有些后悔,想起凌若在南书房中的百般哀求,想起自己以前对她的误会,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一世不疑,一世不相问。 可是……她终归是骗了他,也怨不得他相疑,还有静太妃的那封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太妃没理由去冤枉她。 杀人害命,欺君罔上;这两件罪名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论罪,诛之不为过! 不论胤禛怎样说服自己,心中那丝后悔依然扩散不止,甚至于生出几许惶恐来,他怕,怕过了今日就再也见不到凌若了,这种害怕令他双手发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做事,向来果断,纵然要毁通州整个城池,一旦下定了决心,也从不会有后悔,可是为何,为何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却频频生出生悔之意来,她究竟给自己下了这什么魔咒,让自己这般在意? 越不愿意去想,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越是出现在脑海中,十九年,她陪了自己整整十九年,更曾育下一子一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胤禛更非真正的铁石心肠啊…… 就在胤禛万般犹豫,不知该如何决择方好的时候,有侍卫来报,说宫门外有一女子持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求见皇上。 此人赫然就是靖雪,而她拥有免死金牌的事,胤禛也是直到此刻才知晓。可见先帝当年对靖雪确实宠爱,虽迫于无奈夺了她公主的身份,对外称敦恪公主暴毙,但暗中却给了她一块免死金牌,以保她一世性命无忧。 靖雪并不知晓他要杀容远的事,只是因为容远去通州多日,渺无音讯,又不知从何处听说通州情况十分不好,情急之下,便将藏了多年的金牌取了出来,求胤禛让容远回来。 她说,她这一生,曾经拥有过许多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富贵,但一切于她来说,都像是虚幻的,她从没有因这些身外物而真正开心快活过;直至遇见容远,他身上所带的温暖气息令她觉得真实,眷恋无比;即使这十几年无名无份,她也从未后悔。 第四百七十七章情与恨 第四百七十八章 帝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这个妹妹也颇多疼爱,她被赶出宫后,更曾多次探望;皇家难有亲情,兄弟姐妹乃至父母都有可能一朝反目。也正因为如此,亲情才弥足珍贵,除却允祥之外,靖雪算是他少有可以付诸些真情的妹妹。如今她这般泣泪相求,更请出皇阿玛所赐的免死金牌,令胤禛原本就有些摇摆的心更加不定。 若是释容远,那必然也就释了凌若,如此一来,心中那股怒气又该何处渲泻? 他可以原谅凌若隐瞒与容远从前的关系,但绝不能允许她在被赐给自己之后,还与徐容远藕断丝连,乃至于做出种种不要脸的事,更甭提弘历……弘历…… 一想到弘历,胤禛心中愈加烦闷,在养心殿不断地来回踱步。 日头渐移,自东向西,一旦日正当空,也就是午时,大炮就会轰鸣在通州城外,那里也将彻底变成一片死城,再没有人可以活着。 通州要亡,徐容远要亡,凌若一样要亡! 除了胤禛,养心殿所有人都跪下了,求胤禛法外开恩,暂且饶他们一命。 救,还是不救,成了胤禛心中的魔障,始终无法决断。 那一刻,通州城外八炮齐聚,守在炮边的火器营统领见时辰将到,命所有炮手着手准备,待得时辰一到,立刻发炮。 莫说他不知道通州城内有熹妃,就算知道又如何,皇帝旨意不可违,君令所在,无人敢违。 八名炮手手里俱燃起了火折子,炮弹也已经填充上膛,只需将露在外面的引线点燃就可发炮。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着黄马卦的大内侍卫策马疾奔而来,手里更拿着明黄圣旨,着传皇帝命,暂缓发炮,并命火器营统领带人入通州城搜寻熹妃娘娘与徐太医等人踪迹,一经搜到,即刻带回宫中。 火器营统领不敢追问何以本应在后宫的熹妃会出现在通州,只是领了底下士兵入城搜寻,一进到城中,所见所看令他们大吃一惊,这里遍地都是尸体,且不是感染瘟疫死亡,而是被人活活砍杀致死,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他们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处发现了容远,满身伤痕,满头鲜血,好几处都是狰狞可怖,甚至可以见到里面森森白骨。 探了鼻息,已经没气了,就在他们准备抬了容远离去的时候,已经死了的容远突然发出急促的抽气声,紧跟着猛地从担架中坐起,这个诈尸似的举动,再加上满脸鲜血,看得那些士兵一个个头发倒竖,面无人色,把担架一扔,远远跑了出去不敢靠近。 容远刚刚坐起就又仰倒,不过鼻翼中的气息却是一直没断过,眼睛更是大大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那些士兵躲了好一会儿才在统领的示意下慢慢靠过来,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膊,终是确认容远是活过来而非诈尸。 原来容远在昨夜遭那些军士砍杀之时,先行暗中封住了自己的几大穴道,令自己血流速度加慢,心跳减缓,呈现一种假死之态,以瞒天过海,也正因为流血不多,虽然他身上几处重伤,却还不至于伤血至死。 在简单给他治疗之后,火器营统领就抬着他进宫去见了正等回话的胤禛,谁曾想,他竟然痴呆如孩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更甭提在通州发生的事。经太医院太医检查,他脑部曾经受过剧烈的震荡,使得大脑受损,失去了记忆,至于往后能不能恢复,又可以恢复到几成,就要看他的运气了,不过好歹是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胤禛见到容远伤成这样也是大吃一惊,先前只当是传旨的人没及时拦住放炮,使得容远受伤。哪知询问火器营统领后方知,早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已经将通州一干人等悉数杀个干净,容远是唯一留下的活口,可惜他大脑受损,根本无法问话。 至于凌若,火器营搜遍了整个通州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下落不明。 胤禛一边命人暗访凌若的下落,一边追查那些在通州杀人的人,这两件事皆不能放到明面上,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追查了月余,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一再的毫无所获也令胤禛心情愈来愈差。 拖得越久,他就越担心,不论上朝或是睡觉,总觉得心都是提在半空中的,无法脚踏实地。 胤禛自沉思中醒来,见李德全还跪着,心有不忍,语气稍缓,“起来吧,是朕心急了,这事原本也怪不到你头上,给朕倒杯茶来。” “谢皇上。”李德全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老腿老胳膊直打哆嗦,在将茶端到胤禛面前时也一直在不住发颤,一个不小心,几滴茶水从盏中斜了出来,落在摊开在案的奏折上,被水沾到的字迹立时变得模糊不清。 “奴才该死!”李德全赶紧低下头,努力想让手稳定下来,可越是这样,就抖得越利害。 胤禛见状叹了口气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不用在养心殿侍候了。” 李德全骇然失色,连忙端着茶盏跪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皇上宽宏大量,念在老奴尽心尽力侍候的份上,网开一面,恕了老奴的死罪。” 他以为自己在两朝皇帝跟前侍候了这么久,已经看淡了生死,何况自己已经一把年纪,没多少年好活了。可临到这个时候,却发现越老越怕死,尤其是这种横死。 胤禛一愣,旋即失笑起来,接过犹自在抖个不停地茶盏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何时说要你的命。” 听到这话,李德全訝然抬头,脱口道:“那皇上刚才说不用老奴侍候了。” “你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也算是勤勤恳恳,如今一把年纪了,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往后,养心殿的差事就让苏培盛和四喜担了吧,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出师了。”苏培盛与四喜都是李德全徒弟,不过苏培盛之前不常在养心殿侍候,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李德全听到这番话,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一直都以为当今圣上远不如先帝那般仁厚,所以行事说话,皆赔着千般万般的小心,唯恐说错一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却原来自己错了,当今圣上看似冷酷铁血,其实仁厚并不下于先帝,只是他将这份仁厚深深藏在了最深处,只是在面对最亲近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想到此处,李德全顿时老泪纵横,大声道:“老奴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别流你那点马尿了,朕看着就烦。”胤禛不耐烦地挥手,不过眼中却有一丝欣然,“朕知道你在宫外有宅子,所以这宅子朕就不另赐了,不过这当差的月银,朕还是照常发给你,活着一日就发一日,直到你死了为止!”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李德全激动万分,连连叩头,净身进宫做了太监是他的不幸,但能侍候先帝爷却是他的幸,能侍候当今圣上,更是他的大幸啊! 第四百七十八章帝心 第四百八十章 罚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瓜尔佳氏轻轻唤了一声,随着她的声音,弘历勉强收回了目光,但是双手依然握得死紧。 看到他番样,胤禛原本就不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之前福沛说弘历打他,自己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却是没错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年贵妃请安。”瓜尔佳氏敛袖施礼。 胤禛摆摆手道:“起来吧,你怎么与弘历一道过来了?” 瓜尔佳氏缓声道:“适才四阿哥去咸福宫找臣妾,臣妾见四阿哥身上有伤,一问之下方知是与三阿哥打架所致,四阿哥当时也是一时冲动,事后更是极为后悔,所以臣妾特意带他来向皇上认错。请皇上还有年贵妃,念在四阿哥尚且年幼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年氏冷哼一声道:“谨嫔这话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瞧瞧他将福沛打成什么样子,岂是一句年幼悔过就可以揭过去的。何况,看他进来后的样子,哪曾有半点悔意的样子。” 瓜尔佳氏低头不语,她一得知弘历与福沛打架,就立刻带了弘历往养心殿来,为的就是怕年氏会来告状,哪知还是晚了一步,看年氏这样,必然已经在胤禛面前好一番哭诉。 “弘历,你殴打兄长,可曾知错?”胤禛望着这个与凌若有五六分相信的儿子,心中百味呈杂,自从凌若出宫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见过她留下的这个儿子。凌若的背叛与对弘历出身的疑虑,令他刻意回避,甚至于不闻不问。 弘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瓜尔佳氏见状心中着急,低声道:“弘历,忘了姨娘是怎么教你的吗,还不快向皇阿玛认错!” 弘历咬一咬牙,大声道:“儿臣无错,为何要认!何况……”他用力一指福沛道:“他该打!” “大胆!”年氏怒喝一声,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打了人还自觉无错,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不堪,将来怎生得了,也不知你额娘平素是怎么教导你的!” 弘历迎了她盛怒的目光,毫不退让地道:“我额娘将我教导得很好,不劳年贵妃费心,年贵妃若有时间,倒不若好好教教三哥怎么说人话!” “住嘴!”这一次出声的胤禛,剑眉紧皱,极为不悦地道:“你既承认福沛是你打伤,那便是错,有错不改,反而在这里强词夺理,是为何故?还有,年贵妃是你长辈,与长辈说话,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向年贵妃赔罪。” 听到胤禛责问自己的话,弘历眼中水光一闪,神色却越发倔强,抿了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这副神情,令胤禛无端怔忡了一下,仿佛看到凌若站在那里。 “臣妾可不敢受四阿哥的赔礼,否则哪个晓得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又借故打福沛一顿。”年氏尖锐的声音将胤禛的思绪拉了回来,望着不知悔改的弘历,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弘历,朕最后再问你一次,知错与否?”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弘历捏着拳头道:“儿臣没错,是三哥他先出言不逊!” 胤禛最后一丝耐心也被他给磨没了,怒喝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动手打人,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瓜尔佳氏见胤禛发怒,连忙跪下求情,“皇上,四阿哥才只有十一岁,很多时候未免冲动了些,何况这件事错的也不止四阿哥一人,是三阿哥他先……” “先怎么了?”年氏目光一闪,抢过她的话道:“福沛做为兄长,说他几句有何不可,何况福沛也是为着弘历好,否则换一个人,还懒得去说他呢!” “皇上……”瓜尔佳氏终归位份比年氏低上许多,不敢与她过份争执,何况瓜尔佳氏清楚这件事掌控权在于胤禛手里,没必要与年氏多费口舌。 “行了。”胤禛捏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弘历殴打兄长在先,不肯认错在后,乖戾难驯,就罚其在外面跪着,直到他肯认错为止。” 听得这个处置,年氏颇有些不满,不过她很聪明的没有开口,眼中掠过一丝自得之色,哼,最好这个小孽障死不认错,跪死在外头。 弘历望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然后默默地走到外头跪着,初夏的阳光比之春时烈了许多,这养心殿外又是无遮无拦,如此跪下去非得中暑不可。瓜尔佳氏是清楚弘历ng子的,倔强又有主见,凭着福沛说过的那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可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忧心不已,正要再求,胤禛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道:“你若再护着他,朕连你一并罚!” “好了,都给朕退下。”胤禛这些日子一直没怎么睡好过,地震救灾的事,凌若失踪的事,让他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如今又闹这么一出,精神更加疲倦。 “臣妾告退。”年氏见好就收,何况福沛这一身伤的也得赶紧治,适才为了让胤禛看到福沛被打的凄惨样子,可是连太医都没召呢。 瓜尔佳氏在年氏之后无奈地跪安,在步出养心殿后,她看到跪在烈日之下的弘历,既心疼又怜惜,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涵烟和弘历,在她心中与亲生子女无异,当下走过去蹲了身对一直低着头的弘历道:“弘历,刚才为何不听姨娘的话,认个错就是了,作甚要惹怒你皇阿玛,这不是让自己受罪吗?” 弘历抬起头,只见他脸上有几道晶莹的痕迹,眼睛更是红红的,“姨娘,弘历没错,是福沛他该打!” “姨娘知道,姨娘什么都知道。”瓜尔佳氏心疼地抚着弘历的脸庞,“可是你皇阿玛不知道,他只看到你倔强任性,出言顶撞。” “那您为什么不让我将事实告诉皇阿玛?”弘历满脸委屈地问。 “唉,怕只怕你说出来反而会让你皇阿玛更生气。”瓜尔佳氏垂声叹道,眼中的神彩亦黯淡了几分。 弘历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追问道:“为什么,姨娘,你告诉我额娘她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难道真像福沛说的那般,与……与徐太医私……”后面的话,对他来说太过难以启齿,甚至于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第四百八十一章 晕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知道他想说什么,拭着弘历额头晶莹的汗水道:“难道连你也不相信自己额娘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是。”弘历急急否认,但下一刻他又垂了头,有些难过地道:“只是若非如此,额娘何以会突然离去,连我也不告诉;再说她是皇阿玛的妃子,岂可随便出宫。” “相信你额娘,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瓜尔佳氏浅浅一笑,“这里有她心牵挂的人。所以啊,弘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你额娘回来。” 弘历用力点头,“弘历知道,可是弘历真的好想额娘!”说着,眼泪当着瓜尔佳氏的面流了下来,不胜伤心,始终他都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瓜尔佳氏轻拍着弘历的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凌若去了哪里,只知道骤然一日醒来,这人就失了踪影,紧接着宫里传得风言风语,说熹妃与徐太医有私情,两人相约私奔等等,传得不亦乐乎。 她与温如言听到这些谣言秽语皆是气愤的不得了,可是又无可奈何,传这话的不是一两人,而是阖宫上下皆在传。她们实在忍耐不过在皇后面前提起时,皇后只说了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瓜尔佳氏直觉皇后对凌若失踪的事有所了解,甚至脱不了干系,却无法得到更确切的信息。 而胤禛,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也很奇怪,凌若失踪的这一个多月,他不曾来看过弘历也不曾踏足过承乾宫,竟似是将这里遗弃了一般。 最可怜的就是弘历了,原本,他是几位皇子中最得圣眷的一位,可是一夕之间,先是额娘莫名失踪,胤禛又不见他;紧跟着宫里那些人传出风言风语,待他的态度也变了,轻慢不屑有些得脸的奴才还敢给他脸色看。 她与温如言虽然百般维护,但始终改变不了整个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一日比一日沉默。 她们不是没试过找胤禛问凌若的事,那日去养心殿请安,温如言刚提了一句,胤禛就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脸色阴沉得吓人。从此以后,就再没人敢在胤禛面前提及钮祜禄凌若这个名字。 “姨娘,这里日头大,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弘历哭了一阵,止住眼泪对瓜尔佳氏说道。 瓜尔佳氏见他在这个情况下,还知道关心自己,鼻尖酸涩不已,忍着眼泪道:“那你答应姨娘,如果受不住了,就去向你皇阿玛认个错,千万不要逞强。” 待弘历答应后,瓜尔佳氏想想还是不放心,留下身边的小太监陪弘历,又叮嘱他,一旦四阿哥免了罚,就立刻带他去太医院,莫要延误了。 瓜尔佳氏走了,弘历笔直地跪在那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太阳由东往西偏移,斜阳西沉,染红那一片天空,目之所极,尽是幻紫流金般的云霞。 飞了一天的倦鸟在斜阳下回巢,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低空飞舞,有几只飞到了弘历跟前,近得能看到蜻蜓大大的眼睛以及身上一圈圈的花纹。 小太监已经不知道劝了多少次,可是弘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跪着,根本没有认错的意思,想来之前只是为了让瓜尔佳氏宽心才敷衍的。 夜幕渐渐降临,幕色四合,将西边最后一丝光线亦给吞没在其中,整个紫禁城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很快便有一点点的光芒亮起,这是各宫各院的宫人在掌灯,还有长巷夹道之中,也有人将一盏盏路灯点燃,驱散笼罩在紫禁城的黑暗。 李德全小心地将养心殿的灯点然,正在拿罩子罩起时,刚刚批完折子在御案上闭目养神的胤禛忽地道:“现在什么时辰?” 原本这些折子早该批完了,可是之前被福沛与弘历的事一闹,精神不济,看起折子来也愈发慢,直到此时才堪堪批况完 “回皇上的话,酉时末了。”李德全仔细回道,“是否现在传膳?” “传吧,让御膳房弄得简单些,三菜一汤足矣。”胤禛疲惫地说了一句,其实他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仅仅只是为了饱腹而吃。 李德全依言退下,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几个低头捧着红漆描金托盘进来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将碗碟放在旁边的长几,照着胤禛的吩咐,三菜一汤,配一碗米饭。 待他们退下后,李德全犹豫了一下小声唤道:“皇上。” 胤禛只道是催促他用膳,眼也不睁地道:“先放一会儿,朕现在没胃口。” 李德全并没有因此而静默下来,依然道:“皇上,四阿哥还跪在养心殿外。” 弘历?胤禛豁然睁开双目,若非李德全提起,忙了一下午的他都快忘了这回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照此算来,弘历岂非跪了四个时辰之多? “他没认错吗?”胤禛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 “没有,四阿哥一直跪在那里没说过话。”李德全有些忧心地道:“这一日跪下来,不吃不喝,奴才担心四阿哥身子受不了。”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关切,旋即又冷哼道:“莫要理他,他喜欢跪就继续跪着,直到肯认错为止。” 他一开始只是想小惩一番,想着弘历跪久了就会认错,哪知他ng子倔强到这个地步,始终不肯认这个错。 “是。”李德全无奈地应了一声,他已经尽力了,就连刚才那句话,他原本也是不该提的。 这个时候,四喜匆匆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地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四阿哥在外面晕倒了。” “什么?”胤禛神色一紧,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哪知起身过急,脑袋晕眩的利害,赶紧撑了一把桌案稳住身子。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李德全满脸紧张地跑过来扶住胤禛。 好一会儿晕眩之感才从脑袋里退去,胤禛摇手道:“朕没事,快扶朕去看四阿哥。” “嗻!”李德全答应一声,扶了胤禛往外走,四喜则从外头的宫人手上拿过一盏宫灯在前面引路。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朕的儿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黑暗不断被驱散,胤禛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身影,以及蹲在一旁急得快哭出来的小太监。 “弘历!弘历!”胤禛过去扶起弘历,用力拍着他的脸颊,但是弘历一点反应都没有,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他面若金纸,嘴唇开裂,再摸其手脚,均是冰凉。 “李德全,快去宣太医来。”胤禛急切地吩咐一句,自己用力抱起弘历快步回到养心殿。这一刻,他没有去想凌若的背叛,没有去猜测弘历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什么念头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做着这一切。 李德全暗吁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担心胤禛生弘历的气,不肯理会呢。 太医很快就奉命前来,诊断过后,说是弘历在烈日下晒了太久,中暑再加脱水饥饿,身子承受不住才会晕倒,服过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在灌下药后没多久,弘历苏醒了过来,看到坐在床边满脸倦色的胤禛,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伤心,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是胤禛第一次看到弘历哭,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很少哭,哪怕饿了尿了也只是哼几声,懂事之后更是一次都没哭过,是以今日这两行泪,看得胤禛格外心酸,伸手拭去他眼边的泪赦然道:“你哭,是在怪皇阿玛责罚你吗?” 弘历想要摇头,无奈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哽咽着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起皇阿玛已经很久没这样与儿臣说过话了。” 胤禛也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这个儿子,只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当日气极之下,他甚至想到要与弘历滴血验亲,后来还是允祥的一番话令他暂时打消了滴血验亲之念。 若弘历滴血验出来不是皇上的儿子便罢;若是,那皇上让弘历往后要如何做人?这一辈子他都会被打上污点! 还有小嫂子,她与皇上十九年同床共枕,难道连最起码的一点信任也换不来吗?臣弟可以信任小嫂子,为什么皇上就不可以? 只是念头虽打消了,可是胤禛还是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弘历,所以避而不见,这样的冷待,以弘历的聪慧又怎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有些话是不能与弘历说的,胤禛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而道:“身子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有些乏力,动弹不得。”适才灌了一肚子的药,这腹中一下子也感觉不出饥饿与否。 胤禛点点头,对候在旁边的宫人吩咐:“让御膳房做一碗香菇鸡丝粥送过来。” 交待完这一句,胤禛又有些不悦地道:“你为什么宁可跪得晕过去也不肯认错,难道认错会要你性命吗?” “儿臣无错,为何要认。”弘历还是那一句话。 “你!”胤禛被他顶得险些又要发怒,幸而记得弘历如今是个病人,勉强压了怒气道:“你殴打兄长,难道这还不是错吗?” “那是因为他先出言不逊,污辱儿臣的……”弘历记起瓜尔佳氏之前的吩咐,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是胤禛已经听出了问题,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像年氏说的那么简单,询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弘历望着胤禛,眼圈一红,眼见着又要掉下泪来。他始终是个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可以将很多事不着痕迹的藏在心底,何况他这些天承受了太多压力,急欲寻一个渲泻口。 “说,到底是什么?”胤禛催促道。 弘历咬一咬牙,悲愤道:“他说儿臣的额娘是个不守妇道,水性扬花的an女人,偷偷与徐太医私奔离宫,还说儿臣不是皇阿玛的儿子,是额娘偷人生下的野孩子,不配呆在这宫里。儿臣一时气不过,所以才打了他。” 待得弘历说完,胤禛已是满脸寒意,福沛如果当真说了这些的话,那他被打就是活该。 “皇阿玛!”弘历努力抬手拉住那明黄色的袖子,“求你告诉儿臣,儿臣的额娘是不是像福沛说得那样?” 他相信额娘,可是他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若不是,何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若不是,额娘又去了何处?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宁可跪到晕过去也不肯认错?” “是!”弘历咬牙答应,同时声音里有微微的颤音,他害怕从皇阿玛口中听到确认的话,如果这样,他不知道背负着这个包袱的自己要怎么去走往以后的路。 不会的,额娘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额娘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弘历不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但是他还是很紧张,紧张到眼睛都忘了眨,直直盯着胤禛。 “你额娘……”许久,胤禛缓缓开口,在弘历紧张地注视下言语道:“去万寿寺祈福了。” “祈福?”弘历愕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是啊,当日京城地震,通州又闹出大疫,连一干太医都束手无策,你额娘听说万寿寺灵验无比,有求必应,且在这次地震中,万寿寺附近的建筑都倒了,唯寺院安然无事,便向朕请求去万寿寺祈福,希望可以令这场灾劫早日过去,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安稳,更愿大清国运昌隆不衰。这祈福向来是越早越好,所以你额娘走得匆忙,忘了与你说。”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弘历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满脸欢喜地道:“这么说来,三哥说得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胤禛面色不改地:“福沛不知从哪里从来这么荒谬绝伦的谣言,在你跟前胡说。”说到这里,他仔细端祥着弘历的模样,从眉到眼,再到口鼻,每一处都仔细看过,弘历像凌若,但同样的,在那眉眼之间,隐约也像极了自己,是自己之前因为生气愤怒而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刻,疑云尽去…… 胤禛脸上现出一缕温默和蔼的笑容,抚了弘历的脑袋郑重道:“你是弘历,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更是朕的儿子!”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给玥儿小妹妹,答应你的加更终于兑现了,汗 第四百八十三章 梳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这饭菜已经重新热过了,您要不要现在用点?”李德全走上过来小声问道。 “皇阿玛还没用晚膳吗?”网不跳字。长窗半开,可以看到高悬在夜空中的弯月,已然高过树梢,估算时辰怎么着也已过了戌时。 李德全插嘴道:“之前四阿哥晕倒,皇上忧心不已,一直守在四阿哥边上寸步不离呢!” 弘历闻言甚是愧疚,低声地道:“对不起,儿臣不孝,让皇阿担心了。” “行了,没事就好。”说到此处,胤禛含笑道:“你这倔强的ng子和你额娘如出一辙,连朕也拿你们没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李德全把晚膳端上来,闻到饭菜飘散出来的香气,饿了一天只在昏睡中被灌了一碗药的弘历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看到弘历满脸通红捂着肚子想让它不要再叫的样子,胤禛突然心情大好,笑道:“李德全,快去御膳房看看,粥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赶紧给四阿哥端来。” “嗻!”胤禛心情好,李德全这些在他跟前侍候的人心情自然也是跟着好,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丝香菇粥来。 弘历挣扎着要起来,四喜见状赶紧过去仔细扶住,又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最是柔软的鹅绒垫子,“四阿哥小心点。” 弘历伸手去接李德全递来的粥碗,不想双手无力,险些将粥撒在床榻上,饶是如此,手指也被烫了一下,胤禛见状道:“让四喜喂你吃吧。” 就在四喜舀了粥一勺一勺地喂弘历时,胤禛忽地道:“去拿把梳子来。” 待梳子拿来后,胤禛坐在弘历身后,解开他因为与福沛揪打而乱七八糟的辫子,执梳缓缓替他梳齐,然后编成辫子,又以发带束好。 弘历将一碗粥喝完,恢复了些许力气,回手摸自己身后整齐油亮的辫子笑道:“皇阿玛梳得真好,比宫里嬷嬷还要好。” 李德全亦在一旁惊奇地道:“可不是嘛,连奴才都不知道皇上还有这门手艺呢。”像胤禛这等一出生就是天黄贵胄的皇子,这衣食住行,样样有专人负责,根本不需自己动手,有很多皇子,活了一辈子连件衣服都系不好。 “少在那儿贫嘴!”胤禛将象牙梳往李德全怀里一扔对弘历轻笑道:“以前经常替你十三叔梳辫子,你十三叔头发多又有沙发,除了朕别人都梳不好。不过后来你十三叔大了就开始自己梳,过了这么些年,朕手势倒还没生疏。” “多谢皇阿玛。”弘历心里有着满满的感动,他虽然生为皇子,但能得胤禛亲手梳发,却是从未有过的话,这事要是说出去,他那些兄弟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了。 胤禛点点头,在净过手后他又神色严肃的对弘历道:“不过你要记着,你是皇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家仪态,不容有失。所以往后不论再遇上什么事,都不得打架,否则让朕知道了必然重罚于你。” “之前是儿臣年少不懂事,往后儿臣一定谨记皇阿玛教诲,不再冲动妄为。”弘历以同样郑重的神色答应。 胤禛这才缓了神色,端起细瓷碗开始吃饭,因为天色已晚,弘历身子又没好,便让他随自己一道睡在养心殿。 待得第二日早朝过后,胤禛没有去南书房批阅刚呈送上来的大堆奏折,而是带了四喜与刚从内务府调过来的苏培盛往翊坤宫而去。 年氏得知胤禛过来的消息,惊喜万分,连忙整了整仪容迎出去,她到正殿的时候,胤禛刚刚跨进来,年氏连忙甩帕行礼,娇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越过她在椅中坐下,“福沛呢?” 年氏忙回道:“福沛已经去上书房上课了。原本臣妾是想让他休息一日的,毕竟昨日挨了打又受了惊吓,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全好的,可是福沛说功课一日都不可拉下,执意要去,臣妾无法也只能由着他了。” 胤禛目光从她娇艳红润的脸颊上扫过,年氏尽管已经三十余岁,但因平素保养极好,燕窝雪蛤等养颜圣物又从不间断,是以容颜依然犹如少女。 “你们都退下,朕要单独与贵妃说话。”待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胤禛骤地唤了声,“贵妃。” 这一声贵妃唤得年氏心惊肉跳,平素私下里时,胤禛都是唤她的名字,从未唤以封号,当下赔着小心道:“臣妾在,皇上有何吩咐?” “昨日,你与朕说,弘历乖戾无常,无缘无故殴打兄长对吗?”网不跳字。胤禛的目光很平静,但年氏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是!”年氏话刚出口,耳边就听到“呯”的一声重响,却是胤禛一掌击在硬木小几上,“当着朕的面还在撒谎!” 年氏慌张,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臣妾实不知皇上所说的撒谎是什么?” 胤禛双目烁烁,冷声道:“昨日,若非福沛先出言污辱熹妃,对其不敬,弘历又怎会为了维护额娘名誉而动手打他?!” 年氏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脸色微微发白,不等她出言辩解,胤禛又语重心长地道:“贵妃,不要以为朕这些天少有踏足后宫,就不知道后宫那些个风言风语,熹妃的事,说到底还没有一个定论;朕也没有传旨六宫夺她位份,至少到现在,她还是承乾宫的主位娘娘。” “臣妾冤枉。”年氏抬起头,眸光带水地道:“这件事臣妾确实不知情,若非皇上提及,臣妾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么说来,福沛是连你也瞒着了?”胤禛并没有因为她眼中的泪而有所怜惜,“那么最近流传于宫里的谣言呢?朕记得,当日在南书房,除了朕与熹妃之外,便只有贵妃一人。” 年氏紧张地思索着话语想替自己开脱,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心绪纷乱,连一个字也想不出,而胤禛的话还未说完,“朕今儿个在这里告诉你一句,熹妃出宫是为大清祈福,并未与人私奔,往后,朕不希望宫中再有诸如此类的流言。” 第四百八十三章梳发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解风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日钮祜禄氏拿着胤禛负气写下的圣旨出宫前往通州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到了胤禛这里就成了为大清祈祷,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胤禛还要包庇钮祜禄氏吗? 酸楚、嫉妒在一瞬间涌上脑海,令年氏气愤地脱口而出,“钮祜禄氏私逃出宫是事实,与徐太医私奔也是事实,何曾是流言,又何曾是祈福!” “住嘴!”胤禛愤怒道:“朕的话你听不懂吗?总之以后这些话不许再提!” “臣妾不服!”年氏声音嘶哑地道:“钮祜禄氏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皇上何以还要处处维护她,甚至说什么为大清祈福,臣妾说什么也不服。还有福沛,就算他真说了什么不该的事,可四阿哥也绝对不该动手,如今可倒好,皇上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处处指责福沛的不是。”说到伤心处,她不由地哀哀垂下泪来。 胤禛垂目望着抽泣不止的年氏,眸中并没有平素见到她落泪时的怜惜,良久,在漫过大殿的风声中,他道:“福沛是朕的儿子,弘历同样是,不管他额娘有什么,朕都不许任何人污辱朕的儿子。” 他拂袖离开,在经过一脸不甘的年氏时脚步一顿,望着殿外远远走来的宫人徐声道:“贵妃若有时间,就好好管教福沛,要不然,朕不介意交给皇后管教。” 听到这句话,年氏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直到翡翠来扶她,身子依然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宫中发生的这一切,远在青江镇的凌若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当日在通州追杀她与容远的并不是胤禛派去的人。 他们那日从街上回来后,因怕石母担心,是以没有将遇到候慕白一事告诉石母,只说不小心摔烂了西瓜,倒赔了几十文钱,石母虽觉得可惜,却也未说什么。 开始那几日,石生几人提心吊胆,唯恐候慕白不肯罢休,但是等了几日没发现有何异常,也不见有人来捣乱,便渐渐放下心来。 这日,萱儿兴冲冲地来到石家,看到石生蹲在地上照着凌若写下的字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萱儿好奇地打量着地上一个个方块字,“石生哥,这些字你都认识吗?”网不跳字。 “自然认识。”石生指着地上的字道:“这六个字连在一起就是‘人之初,ng本善’,意思是说人在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在后面的环境中ng情慢慢有了好与坏的区别,凌姑娘说这是一本叫《三字经》里的话,凌姑娘的学问可大着呢,什么都懂。” 萱儿闷闷应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太乐意,不就是识几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凌若看到她这副模样哪有不晓得的理,当下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回屋躺会儿,石生你陪萱儿姑娘说话吧。” 石生答应一声,对萱儿道:“萱儿妹子,可是郑叔有事让你来找我?” “不是,是我有东西给你。”被他这么一问,萱儿猛然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赶紧将抱在胸前的布包递给石生,甜笑道:“石生哥,你打开来看看。” 石生将布包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双崭新的黑色布鞋,石生惊奇地望着萱儿道:“这个?” “上次我看你鞋子破了个洞,便趁着这几日有空给做了双新的,石生哥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脚。”萱儿眉眼弯弯地说着。 石生赦然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鞋底和鞋面都要花钱买呢,还是拿回去给郑叔穿吧。” “我爹脚大,穿不了,石生哥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试试。”萱儿在一旁催促。 石生见推辞不过,又见萱儿一片好意,只得坐在大石上脱了脚上已经开线破洞的旧鞋,套上新鞋一试,大小正合脚,而且走起路来特舒服,石生高兴地走了几步道:“萱儿你手艺真好,这鞋啊一点也不挤脚,倒比我那双旧鞋还舒服。” 萱儿听到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石生哥喜欢就好。” 石生笑看着她道:“萱儿妹子这般贤慧,将来哪个娶了你啊,就有福气了。” 说到嫁人,萱儿的脸整个红了起来,低头绞着垂在胸前的辫梢,她很想告诉石生,自己想嫁的人就他一个,可自己是女孩儿家,这些话哪好意思出口,就是这双鞋还被爹笑了好一阵子呢,说她女大不中留,还没嫁人呢就已经给人做鞋了,都顾不上他这个老爹。 石生却没注意到萱儿这些异样,打量了脚上的鞋半天,又坐回去仔细地脱下了,重新套上旧鞋。 萱儿见状忙问道:“怎么了,石生哥穿着不舒服吗?是大了还是窄了,不行我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改。” 石生摇手道:“没有,合脚着呢。就是这么新的鞋穿旧了怪可惜的,左右那双旧鞋还能穿,等真坏了再穿萱儿妹子这双。” “那随你。”萱儿喜滋滋地答了一句,正要再说,忽听石生道:“对了,萱儿妹子何时有空了,帮我做绣鞋可好?” “绣鞋?”萱儿眨着明亮的眼睛,疑惑道:“是给石大娘穿吗?”网不跳字。她晓得石大娘这些年眼睛花的利害,针线活已经做不怎么来了,衣上破洞什么都是石生自己缝补的,就是鞋子补不来,只能穿破的;不过石大娘都六十来岁的人了,往常穿的都是平面布鞋,怎么还要穿绣鞋吗? 石生解释道:“不是,娘鞋子以前做的鞋子还有,是凌姑娘,这些天她一直穿着我娘的旧鞋子,我想着给她做双好看点的绣鞋。”见萱儿面色有些不好看,只当是她在意那绣鞋的鞋,忙道:“你放心,郑叔说过几天有户大人家嫁女儿,凡去那边吹喜乐的乐户,每个可以得到两钱银子,等拿了钱我立刻把鞋子的钱给你,不行的话工钱我也付一点好了。” 萱儿脸色并没有因他这些而有所好转,板着一张脸硬声道:“我手艺粗糙,也就能做做布鞋,什么绣鞋的不会。” “不会啊,我觉得萱儿妹子手艺很好,比得上那些专门卖鞋子的铺子了。” 听着石生的夸奖,萱儿只觉着更来气,跺脚道:“我说了不会就不会,你别再烦我了,要绣鞋自己要镇上买去。”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忽地又折了回来,一把夺过石生拿在手里的鞋,“这鞋子你既然不喜欢,我拿给去给我爹穿,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第四百八十四章不解风情 第四百八十五章 候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没说不喜欢啊。【,”石生被她这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转脸就变了?还有那鞋,她之前还说郑叔脚比他大穿不下,眼下却又说拿去给郑叔穿,这闹得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石生一头雾水的时候,凌若来到他身边,之前她说是回里屋,其实就在门后站着呢,她也想看看这石生究竟解不解风情,结果,可想而之。 “凌姑娘,萱儿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端生我气?”石生看到凌若出现,连忙问出心中疑惑。 看他到现在还这么问,凌若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你啊,真是一块石头,别人都看出来的事怎么你就死活看不出来呢!”在石生茫然的目光中,她终于忍不住揭开了迷底,“萱儿喜欢你呢!” “不可能!”石生一听这话赶紧摇头,迭声道:“这绝不可能,我一直将萱儿当成妹妹般看待。” “你将她当成妹妹,那她就定然将你当成哥哥吗?”凌若的反问令石生哑口无言,愣愣地站在那里。 凌若拂去石生沾在身上的杂草,微笑道:“萱儿是个好姑娘,而且你们两个又自小一起长大,能结为夫妻自是最好的。” 石生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脑海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萱儿喜欢他,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从那一日后,萱儿就再没有来过石家,不知是否还在生石生的气,倒是有一回郑叔来的时候,与石大娘闲聊,说起萱儿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跟她说话也经常没反应。 石大娘不知其中缘由,以为萱儿是哪里不舒服,就与郑叔说让他请个大夫给萱儿看看,郑叔说道等这趟差事办完,得了银子,便去请大夫。 日子在渐渐炎热的天气中过去,转眼到了五月十八,上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一大早石生便随郑叔去早早说好的大户人家,等看到高悬在朱红铜钉大门上方的牌匾时,石生脸色一变,拉住郑叔道:“郑叔,你说的大户人家就是候府?” “是啊。”郑叔随口答应一声,旋即又有些奇怪地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这是候府,难不成以前来过?” “不是,我是认出上面的字。”石生指了指匾额,郑叔这才想起萱儿说过,石生救回来的那个女子识文断字,石生这段日子一直在跟她学认字。 “果然这认识几个字就是不一样。”郑叔嘿嘿一笑,拍着石生的肩膀道:“行了,快进去吧,要是误了这些候大小姐出嫁的吉时,咱们可担待不起。”郑叔说着拉了石生往侧门走去,像他们这样的an民是没有资格从正门出入的。 石生心里有些不情愿,一则是讨厌候慕白这个人,二则他也怕候慕白认出自己后会找麻烦,但想起那二钱银子他又舍不得转身就走,有了这些银子,他就可以给凌姑娘买一双好看些的绣鞋了。 在这样的矛盾中,石生随郑叔进了张灯结彩的候府,候府的奢华令他们两人看花了眼,无数美婢与俊秀小厮端着东西来往穿梭其中,一个个看着都像画中人一般,好看得紧。 “你们可是乐户?”正当石生二人看得眼花缭乱时,一个冰冷中带着不屑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绣花长摆衣衫,体态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站在不远处,满脸不屑地打量着两人。 “是,我们正是。”郑叔尽管不知道她是何身份,但看她这身打扮,想着在府中的地位应该不低,连忙赔了笑上前作揖。哪想他一靠近,那妇人就掩鼻后退了几步,一脸厌恶地道:“行了行了,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一股汗酸味薰得我脑袋都疼了!” 郑叔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对于他们,妇人从骨子里透着傲慢轻an。 只是an民……原本就是谁都可以轻an的啊。 “罢了,你们随我过来。”妇人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在前面走,郑叔拉着石生赶紧跟上,又怕身上的味冲了那妇人,只远远跟着,不至于丢了。 一路穿过九曲环廊,亭台楼阁,在途经花园时,石生看到许多不知名的花朵长在园中,粉橙紫红,各色皆有,极是好看,尤其是长在花园中间的那一丛花,花瓣晶莹如玉,且形状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 若这花带在凌姑娘头上一定很好看。 石生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趁着前面的妇人与郑叔不在意,沿着园间的青石小径快步跑到中间摘了一朵仔细藏在怀中。 妇人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精巧雅致的楼阁下,那小楼四处皆挂有红绸、红灯,洋溢出来的喜气胜过候府任何一处。 在楼阁的长廊中聚了很多与石生他们一样的乐户,有几个还是认识的,他们都很拘谨地站着,认识石生他们的,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过会儿自会有人拿衣服来给你们换上,该做什么也会有人交待。”妇人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记着,只许在这里站着,绝对不可以进里面更不许上楼,否则可不是赶出府就能了结的。” 郑叔等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待妇人走了之后,他小声问着早前来的那几人,“她是谁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说得这般严重。”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道:“那是候大小姐的奶娘,姓李,咱们都叫她李嬷嬷,至于这里,可不就是候大小姐的闺楼嘛。” 原来是候小姐的闺楼,怪不得这般严厉,不许他们踏足一步。想明白了这一点,郑叔他们一个个都安安份份地呆在廊下,直到几个青衣小厮捧了一堆专门给乐户穿的衣服。其实像石生他们这样的乐户,都会备有一套专门在喜事时穿的衣裳,只是这么多人,不可能尽皆一样,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候府是青江镇第一大户,今日又是候大小姐出嫁的大日子,凡事都要讲究排场面子,任何一个小细节都马虎不得。 -, 第四百八十六章 偷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干乐户穿上那身新做的衣裳,左瞧右看,有着几分兴奋,尽管这些衣裳的料子是最粗的麻布,手工也算不得好,但好歹是新衣裳,像他们这样的an民,一年都不见得会做上一件,如今能免费得一件新衣自是高兴。【ka" 唯独石生神色有些不自觉,他认出送衣裳过来的其中一人正是当日跟在候慕白身边的杜大同,担心他会认出自己继而找麻烦,幸好杜大同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说,仿佛没认出他来,令石生暗松一口气。 等了一会儿,外头传来鞭炮鸣空的声音,石生晓得这是夫家迎新娘的轿子到了。果然,小楼里传来喧闹声,喜娘背了一身凤冠霞帔的候大小姐下来,李嬷嬷扶在旁边,身后还跟着一干丫头,前面两人打扮明显在胜过他人,应是候大小姐的陪嫁丫头。因为覆着红盖头,没人看得到这位候大小姐的长相,只觉其身姿玲珑有致,想来容貌应也是绝美无瑕。 早在候小姐下楼的时候,石生与那些乐户就已经按着之前的吩咐卖力地吹奏起喜乐来,然后分成左右两簇拥着新娘子去前厅拜别父母,在快走出长廊时,有一个小丫头不小心撞了石生一下,她捧在手里的锦盒不小心落在地上,掉出一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 小丫头站在那里使劲地揉着肩膀,口中埋怨道:“怎么走路的?这么大的地方也能撞到人,眼睛瞎了不成。” 明明是她撞了人,却在那里一通埋怨,石生急着要追上前面离去的人,没功夫与她理论,只匆匆将那对玉佩装进锦盒中递还给她。 新娘子在拜别双亲后继续由喜娘背着坐上花轿,在到夫家之前,新娘子的脚是不落地的,即便是之前拜别父母时,底下也铺了红毯。 在新娘子上轿后,一干陪嫁人等都跟在后面,至于石生等人也跟在后面,他们要一路吹奏,直至新娘子到夫家之后,这趟差事才算完,也才可以回来领银子。 候大小姐的夫家乃是邻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从青江镇过去,足足走了半天才到,那边已然大开流水席,只是石生这等an民是不被允许上桌的,只给了一碗酒水就打发他们回来了。 等回到候府,已是入府时分,虽然辛劳一日,但众人心中皆是十分欢喜,二钱银子啊,足够他们用很久了,甚至可以有余钱去买点肉腥尝尝。 到了里面,一个接一个上前领银子,石生跟在郑叔后面,然后发银子的小厮在听到他名字时,脸色骤然变了,朝身后一干青衣小厮挥手道:“来啊,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拿下!” 那些小厮仿佛早有准备,一听这话,立时拿了绳索上前,在石生回过神来之前将他绑得结结实实。 “你们无端抓我做什么?”石生慌张地问道。 “无端?”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从暗中走出来的杜大同,只见他走到石生面前,挥手就一巴掌,恶声道:“好你个an民,上次在街上对咱们公子不敬,公子念在你无知已经放过你一回,如今竟然还敢来咱们候府里偷东西,真当咱们候府好欺负不成?” “我没有!”石生忍着右颊的疼痛道:“我没偷过任何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狡辩,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杜大同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后道:“把小香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被带了上来,正是候大小姐出嫁那会儿,撞到石生的那个小丫头,她一看到石生就激动地指着他道:“就是他,杜哥,就是他偷了公子送给大小姐的那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 “我没……”石生刚说了两个字,另一边脸颊又狠狠挨了一下,杜大同瞪着他那对三角眼冷声道:“没问你话!” 小香在杜大同的示意下道:“白天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我奉了公子的命令去将他那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拿给大小姐。那玉佩是公子问别人求来的,犹为珍贵,一直到今日,公子才游说的那人肯卖,公子一拿到手就让我给大小姐送来了。当时正遇到花轿来接大小姐,楼下人很多,我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那对玉佩就掉了出来。我当时被撞得很疼,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将玉佩装回锦盒中递还给我。等他走后,我想要打开再确认一下时,却发现锦盒里面已经没了玉佩的踪迹。” 听她说完,杜大同又道:“小香,你说撞你的那人穿着乐户的衣裳,那你认清楚,是不是现在被绑着的这个人?” 小香十分肯定地道:“就是他撞了我,他烧成灰我都认得!” 石生连连摇头,慌张地道:“我没有,我是见到过一对玉佩,但当时就给你装到锦盒中了,你也看到了,怎么可能会偷。还有,那时候根本就是你撞的我。” “你这个an民,死到临头还在那里满口谎言!”小香气急败地指着石生,随后又对杜大同道:“杜哥,这个an民狡诈得很,你赶紧搜搜他身,看玉佩是不是还在他身上。” “我没有拿过你们候府任何东西,你们不要冤枉好人!”无端被人当成了贼人,石生又气又怒,只是他的喜怒在候府之中根本不被当成一回事。 杜大同隔着绳索将石生浑身上下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迹,不过却发现了一朵形似蝴蝶的花朵,杜大同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拿过候府任何东西吗?那这朵花从何而来,可别告诉我是外面随便踩的,这种花叫玉蝴蝶,整个青江镇只有候府才有。” 石生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我……我只摘过这朵花,别的当真没拿过。”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杜大同一把揪过石生的衣襟冷声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玉佩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打死你这样的an民就跟打死一只狗一样,甚至比狗还不如,因为连银子都不用赔。”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晴天霹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都说了没拿,你让我怎么赔!”石生气急了他们的蛮不讲理,更不明白那个小香为什么要冤枉自己,当时他将那对玉佩装回锦盒的时候,小香明明是看到的,可一转眼就跟候府的人说自己偷了那对玉佩。【 杜大同地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是凶狠依旧,“小子,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候府的东西可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郑叔看了半晌,见事情越发不妙,大着胆子上前点头哈腰地道:“杜爷,这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石生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绝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杜大同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啐道:“老东西别多管闲事,再多嘴,就把你当成共犯一道绑起来送官!” 对于身在an籍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就是见官,因为不管有理没理,但凡见官都得先挨上二十水火棍,因为他们是前朝遗下的罪人,本无见官资格。而且凡有an民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闹上公堂上有胜斥的,都是被重责赶将出来,更有一些冤死在牢狱中。 郑叔晓得自己再求也无用,只得忍痛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边。那厢杜大同一再追问,石生都咬死说没拿过那对玉佩,把他气得不轻,最后叫过旁边那起子小厮对着石生就是一顿乱打,这些人打起来根本不留情,拳打脚踢,很快石生便被他们打得口鼻流血,惨不忍睹。 郑叔实在不忍心看着几乎与亲生儿子无异的石生被他们活活打死,对着杜大同跪下哀求道:“杜爷,求您行行好放石生一条生路,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没命的!求求您!”见杜大同无动于衷,他连连磕头道:“那对玉佩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赔?”杜大同仰头哈哈大笑,无比讽刺地道:“就凭你们两个穷鬼赔得起吗?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我可以替你们去问问公子,那玉佩的价格只有公子知道。” “多谢杜爷,多谢杜爷!”郑叔闻言喜出望外,连连磕头,不管银子多少,总好过闹去见官,到了衙门,只怕石生的命都会保不住。 杜大同示意底下人停手,自己则执灯离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回来,冷哼一声道:“公子说了,那对玉佩他是花了三百两银子才说动对方忍痛割爱的,公子也不要多,就按着原价赔三百两就行。” 听到三百两这个数字,郑叔整个人都傻了,他知道那对玉佩价格不菲,但万万没想到会贵到这等地步,三百两?就算把住在长巷里的人家银子全加起来,也凑不到十分之一。 “都已经告诉你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公子宽宏大量,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去凑银子,三日后如果还凑不到银子,那就衙门里见吧!”杜大同扔下这句话,命人将浑身是伤的石生关到柴房去,等三日后再做定夺。 郑叔失魂落魄地回到长巷,石母迟迟未见石生归来,放心不下,倚门而望,她知道儿子今日是去大户人家听差,还要去邻镇,但这都一整天了,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啊。 凌若收拾过碗筷,走到门边对一心望着幽长巷子的石母道:“大娘,您进去歇会儿,我替您在这里等石生回来。” “不用,你脚还好利索,不好久站,我等着就是了。”石母刚说完,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看到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过去,心中一喜道:“凌姑娘,你瞧瞧,那是不是石生?” 凌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辩认了一番道:“大娘,是郑叔,不过石生是与郑叔一道去听差的,郑叔既然回来了,那石生也快了。” 石母点点头,然而不管她怎样的左顾右盼都没看到郑叔以外的人,倒是郑叔走到了她们跟前,顶着一张在月色下惨白不堪的老脸道:“老嫂子,出事了。” 石母心中一惊,赶紧扶住门框颤声道:“他叔,出什么事了?石生他人呢,为什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郑叔将今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石母听说石生偷了候府的玉佩,要赔三百两银子时,一口气缓不过来,当场晕了过去。 郑叔和凌若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把石母给弄醒转过来,她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儿子绝不会偷候府的东西!” 郑叔坐在床边愁眉苦脸地道:“唉,老嫂子,我也不信啊,可候府的人一口咬定了说是石生偷的,咱们拿什么跟人家理论啊?候府的人说了,要不拿三百两银子赎人,要不就上衙门!你说,你说咱们到哪里去凑三百两啊,而且他们说了只给三天时间。” 石母之前听到郑叔说候府的人将石生一顿毒打,怒道:“抓贼拿赃,他们根本没在我儿子身上搜到那对什么玉佩,凭甚就说是他偷的?” “是那个叫小香的丫头一力指证,再说……老嫂子,候府是什么人家,在这青江镇就是土皇帝,他们说一个人有罪那就有罪,就算去了衙门县太爷也是帮着他们说话,我可听说县太爷见了候老爷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呢。” “就算这样也不能胡乱冤枉人,还将我儿子打成那样!”石母一想到石生遭人毒打,就心疼的不得了,再加上又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愤然道:“见官就见官,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没公理可言!” “唉,老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身份,an籍啊,带着这个身份走到哪里都是理亏,上衙门那得先罚二十水火棍,那些衙差一个个都心狠手辣,没有银子打点他们就往死里打,我怕真要是闹到衙门,还没等开堂,石生就死在他们手里了!”郑叔话语间透着一种难言的沉重。 “an籍!an籍!又是an籍!到底我们这些an民什么才能熬到头。先人犯错与咱们干,凭什么咱们这些人一出生就要被烙上an民的烙印!”石母越说越激动,用力拍打着床榻。 “石大娘,你先不要激动。”凌若一直都知道不论前朝还是本朝,都有an民的存在,但并不曾有过什么深切的体会,直至这次被石生所救,住在石家一个多月,她才真正体会到an民生存在这个社会上是何等艰难。 清贫、艰辛,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整个社会的岐视,没人理会他们,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都只能咬牙隐忍,因为他们无处去申诉。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卑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郑叔不住地叹气,“老嫂子,现在埋怨这些还有什么用,得想个办法把石生救出来啊!” “候府……”石母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化为深深的痛恨,“二十年前,石生的爹就是被候府活活打死的,没想到如今,石生又会与候府扯上关系,冤孽,真是冤孽啊!” 郑叔闻言,愧疚地道:“对不起,老嫂子,如果不是我带石生去听这个差,他就不会出事了。” 石母摇摇头道:“与你无关,是候府势大,蛮不讲理!” “石大娘,石大叔为何会被候府打死?”凌若之前从未听石母说起过石父当年的事,只知道他在石生出生后就死了。 石母被她勾起了伤心事,浑浊的双眼中落下泪来,“当年,候老爷纳妾,摆了两天的流水席,石生出生后,石生他爹想多挣些银子,托人去候府当两天差,哪知第一天就没回来,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石生他爹的尸体,说石生他爹轻薄候夫人,已经被活活杖毙!当时要不是要顾石生,我真恨不得挨上二十水火棒去告他候府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这桩事我埋在心中二十年,本不想再提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姓候的害了咱们一次不够,又要来害第二次,非要害得我这老婆子变成孤家寡人一个才高兴吗?”石母越说越伤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郑叔一阵黯然,照现在的形势看来,想要保住石生的命,确实很难很难…… 哭了一阵子,石母悲声道:“他叔,明日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候府,我去求那候公子,如果他执意不肯放人的话,我老婆子拼着这件命不要,也要去衙门告他们冤枉我家石生。” “老嫂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再想想办法,也许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郑叔如是劝道,不过看他的神色,显然也不乐观。三百两,对于财大势大的候府来说,只是一对玉佩的银子;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几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的啊! 凌若在边上没有说话,这件事她隐约觉得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她相信石生为人,绝不会偷人财物,可是候府无缘无故也不至于去冤枉他,当中定然有什么隐情,会否是那个小香自己偷了东西,然后嫁祸给石生?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无眠中度过。 翌日一早,郑叔带着萱儿过来,只见她两眼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了,她来的意思是想跟石母一道去候府。 最终,他们三人都去了,凌若留下来等消息,在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凌若回到她睡了一个多月的木板床上,从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白镯子还有几枝珠花,皆是她从通州逃出来时带在身上的,后来为免引人注目,她就将这些东西收藏了起来,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来自宫中,万一被那些追杀自己的人发现,引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本以为这些东西,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上,可是眼下,唉,石生始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有难,自己又岂能坐视不理。不过这些东西一旦拿出去,自己在青江镇是绝对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 午时,郑叔他们一行人回来,短短半日的功夫,石母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憔悴不堪,当看到凌若时,她与郑叔的目光均有些怪异。 进到屋中坐下,石母对正在倒水的凌若道:“凌姑娘,你是不是见过候公子?” 凌若手一抖,温凉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回身将茶盏端给石母后方道:“是,前些日子去集市的时候,曾与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若非大娘提起,我都快忘了,怎么了?” 石母一时没开口,到是郑叔在旁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来他们今日去候府的时候,那候慕白公子倒是见了他们一面,不过任凭石母怎么求,他都不肯松口,咬死说要不赔三百两,要不衙门上见,没有可通融的余地。 之后,有别府的公子相邀,他就走了,倒是有一个小厮在候慕白走后问他们是不是认识一个极为貌美的姑娘,还说候公子上次在集市中见过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若她肯来求情,候公子说不得就会网开一面,饶过石生的性命。 “卑鄙!”凌若本就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石生刚出事那会儿就觉着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如今再听郑叔说出这些话,原先不甚明朗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也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石生偷盗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候慕白一手设下的局,目的就是引自己上钩,一旦自己踏进候府,那么就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他是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 “凌姑娘!”石母忽地推开郑叔的搀扶,屈膝跪在凌若面前,老泪纵横地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但我只有石生一个儿子,如果他死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想再活了。我求求你,看在石生救你回来的份上,去跟那个候公子求求情,让他放石生回来,至于银子……我们会一点点赔给他!” 她这一跪,令凌若手忙脚乱,慌忙弯身去扶,“石大娘你先起来。” “不,你若不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长跪不起。”石母活了一大把年纪,对于候慕白的用心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强人所难,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她只得石生一个儿子,无论怎样的有违良心,都希望石生可以安然无事。 “大娘,你先起来,石生的事未必就没有办法。”任凭凌若怎么劝,石母就是不肯起来,在她看来,除此之外,再无求石生之法。 “姑娘,你……你就去求求候公子吧!”郑叔也在旁边说着。 候慕白这个纨绔子弟一直色心不死,自己若去了,清白定然难保;可是不去,石生就要死,自己又怎么对得起他们母子,说到底,这场灾难的起缘还是在于自己。 凌若心思急转,下了决心道:“大娘,你听我说,石生的事未必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还有法子。”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典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的吗?”石母将信将疑地问,她如今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只能死死抓住凌若这根救命稻草。 “是,我说有就一定有,不过您得先起来,我才能说。”凌若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肯定,令石母生出一丝信心,吃力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说道:“凌姑娘,究竟是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告诉我!” 凌若轻轻叹了口气,回到里屋从板床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到石母手中,“大娘,您打开来看看。” 石母依言打开,看到包在里面的是一对镯子与几枝珠花,瞧着有些眼熟,仔细辩认了一阵,发现是凌若被救回来时带在身上的饰物。 郑叔轻咦了一声,a话道:“这对玉镯子玉色洁白,光泽温润,看样子是个好东西啊。昨日候家大小姐出嫁时,手上也带了一对白玉镯子,瞧着似乎还没这对好。”他常去大户人家听差,晓得在大户人家眼中,玉比金银要珍贵许多,而且玉色越纯净越好,所以他一见到凌若拿出这对镯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对镯子是用整块的羊脂玉掏制而成,拿去典当,三百两应该不成问题。”其实这对镯子价值在千金以上,不过,一来玉价难衡量;二来,当铺为了多赚银子,必然想方设法压价,不可能真正当到这对玉镯的价值。 石母不懂得什么是羊脂玉,只晓得按凌若的说法这对镯子很值钱,可以救她儿子的命,她哆嗦着道:“凌姑娘,能否……” “大娘不用说,既然镯子我拿出来了,自然是要去救石生的,正像您说的,若没有石生,我今日不可能还活着。您与郑叔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就拿去典当。” “多谢凌姑娘!”石母激动地老泪纵横,石生,石生终于有救了! 在凌若出门后,郑叔对石母道:“老嫂子,这凌姑娘是何来历,身上怎么会戴有这么名贵的镯子?”价值千金的镯子,就是青江镇第一的候府也不见得能拿出来。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日石生是在山脚下将她救回来的,当时伤得很严重,后来我问她是什么人要害她,她只说是仇家,旁的什么也不肯说。”被他这么一问,石母也觉得有些不对,更想起他们其实对于凌若的来历过往一无所知。 郑叔扶着她在老旧的椅子中坐下后道:“老嫂子,只怕这位凌姑娘来历不简单啊,听我一句劝,这次石生回来后,就赶紧打发她走吧,左右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不怎么好吧。”石母有些犹豫地道,凌若肯将这么贵重的镯子拿出来救石生,足见她为人重情重义,且心地善良,这般赶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老嫂子。”郑叔语重心长地道:“先前在候府里那人的话你可都听清了,候公子对她念念不忘呢,就算这次将石生救出来,难保后面不会再闹出事来。还有……那些追杀她的人你想过没有,如果被那些人知道她躲在这里……” 石母骤然一惊,颤声道:“你是说,她会为我与石生带来灾难?” 郑叔肃然道:“正是,所以这个凌姑娘越早离开越好。” “这事……让我再想想。”石母虽然已经被郑叔说动了心思,但一时还是有些难以下决心。 凌若在离开石家后,照着上次与石生去市集时的印象找到一家名为恒隆的当铺,此时正是午后,天气炎热,少有人会选在这么个时候出门,是以当铺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坐在一人多高的柜台后面打磕睡。 “伙计!伙计!”凌若连唤了数声,才令那伙计双眼睁开了条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惺忪的睡眼不经意地瞥过站在柜下的凌若,而这一眼却令他一下变得极为清醒,睁大双眼贪婪地打量着凌若,好一个漂亮的姑娘,那眉那眼,可比工笔画就的仕女还要好看数分。 “这位姑娘,你是要来典当还是赎当啊?”他问,眸光始终不离凌若脸庞。 凌若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将镯子往柜台上一放道:“我要当这对镯子。” 伙计本不以为意,以为她所当的镯子就是一对普通玉镯,顶多不过几两至十几两罢了。然当他拿到那对镯子的时候,立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玉质洁白,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这镯子……难道是羊脂玉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镯子的价值可是难以估量了。 “请问这位姑娘,要当多少银子?”伙计小心地问道,能拿出这样一对镯子来,这姑娘的身份绝不简单。 凌若淡淡地报出一个数,“五百两。”这个价只有这对玉镯子的一半,已算是很少了。 “请姑娘稍等,我去请大朝奉过来。”五百两可是一笔大数目了,伙计不敢做主,也怕万一自己看走眼,这赔出去的银子可得由自己来填补,五百两,赔到自己死怕是都赔不上。 伙计在将玉镯还给凌若后,去后头将大朝奉给请了出来,这位大朝奉,在这家当铺里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是当铺中最有经验的鉴定专家,凡过他手的东西,都没有出过错。 大朝奉接过玉镯后,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又让端来一盆水,将玉镯放在水中,隔了一会儿再拿起时,玉镯之上滴水不沾,可以确认这的的确确是羊脂玉,而且论水头与油ng,是羊脂玉中的上品。这对镯子若放到珠宝铺中,没有一千两银子,说都不要说,如今只当五百两,已是差不多等于an卖了,不过商人重利,进了当铺的东西就没有不压价的道理,否则他们吃什么? 大朝奉故意皱了眉道:“这玉倒是羊脂玉,不过色泽不够均匀,油ng也不是很重,值不上五百两,我顶多给你二百两。” 凌若想到可能会被压价,却没想到这位大朝奉心黑到这等地步,一千两的东西被他生生压到两百两,真欺她什么都不懂吗? 凌若懒得与他废话,径直伸手道:“把镯子还给我,我不当了。” 第四百九十章 不罢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朝奉没想到这个貌美的姑娘如此直接,倒是令他愣了一下,连忙挽留道:“姑娘莫要急着手,有话慢慢说,姑娘可是觉得这价钱低了?” “这对玉镯价值几何我心中清楚得很,五百两银子已是an卖,若你们还要压价,那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青江镇的当铺并不止你们一家。” “当铺也许不止我们一家,但镇上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两的,除了咱们恒隆当铺之外还真没别的。”在安抚住凌若后,大朝奉瞅着那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咬一咬牙道:“三百五十两如何,这已经是我能出给姑娘的最高价格了,若姑娘实在不能接受的话,那我也爱莫能助,但是我可以保证,这是方圆二十里最公道的价格了,而且看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急着用银子,我们现在就可以付给银票或现银。” 候府勒索三百两,这三百五十两,支付过后,还能剩下五十两,应该够她离开青江镇。凌若盘算了一阵后,咬牙道:“好,那就三百五十两,不过我要五十两现银,三百两银票。” “好咧,没问题。不知姑娘是要活当还是死当?”大朝奉爽快地答应,做成了这笔生意,他少说也能得个五六两的好处,如果这是死当,那就更多了。 活当是指东西典当之后将来还是赎回,除本金之外还要支付一定的月息,至于死当,等同于将东西卖给了当铺,再不赎回。 “死当!”早在来当铺之前,凌若就已经想好了要死当,一来她以后未必能攒到这么多银子来赎回;二来,玉镯是宫里的东西,她此刻,不想与后宫,与那个男人再扯上任何关系! 听闻死当二字,大朝奉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让伙计赶紧去拿银子来,只要银货两讫,这镯子就是当铺的了,到时候转手一卖,怎么着也可以赚个几百两,这可是几年都难得遇到的一桩大生意啊。 当凌若将三百两银票交给石母的时候,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道谢之后让郑叔赶紧拿着银票去候府将石生赎回来。 自从示意杜大同将自己的要求转告石母他们后,候慕白就一直在等着凌若自已送上门,这么美的小娘子,他一定要好生享用,每次去赴那些个公子宴席的时候,都要带着同去。 上次朱公子从京城回来,带了一个名在身边,容貌艳丽,风姿妖娆,那朱公子虽然嘴上不说,但神情间却是说不出的得意。 哼,名,那不过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了说还不是被无数男人玩弄过的女。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樱唇万人尝;也就那朱公子当个宝。他的小娘子可是比那什么名好看多了,到时候,保证那朱公子羡慕眼馋。 想到高兴处,候慕白不禁哼起了小曲,右手在腿上轻轻拍着,惬意自得。 “公子!公子!”正在这个时候,杜大同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被打断了小曲的候慕白甚是不悦,睁开眼道:“嚷嚷什么,本公子耳朵又没聋。” “公子,那an民又来了。”杜大同顾不上他的责罚,急急说道。 候慕白神色一喜,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小娘子也来了?快,快带她来见本公子。” 杜大同苦笑道:“公子,小娘子没来,来的是那个姓郑的an民。” 一听这话,候慕白立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不耐烦地道:“打发他走,总之本公子这里没有他们讨价还价的资格。” 杜大同面色怪异地道:“公子,他这次来是想要赎回石生,奴才看过了,三百两银票,一分不少。” “什么?”候慕白豁地一下从椅子中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道:“杜大同,是不是这一天热,你就糊涂了,姓石的那一家是an籍啊,他们怎么只要能会有三百两银子!” “这一点奴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银票是真的,奴才验过,全部是宝顺银号出的,绝无虚假。”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杜大同都不相信那起子an民会在一天之内凑足三百两。 候慕白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凉到脚,这个计划原本天衣无缝,指使小香撞石生,故意将那对玉佩掉落,然后诬陷石生偷了玉佩,逼着石家交钱赎人或者公堂上见。 他料准那起子an民一定拿不出银子也不愿去见官,那么,他让杜大同转述的话就成了他们唯一出路,一定会b那个小娘子来求自己,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事情竟然出了这样的变化,候慕白心烦意乱地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问道:“可知那些银子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奴才也问过他,可是那个姓郑的an民死活不肯说。”杜大同回了一句,旋即又小心地问道:“公子,这人咱们是放还是不放?” 候慕白侧头瞪了他一眼,吓得杜大同赶紧低头噤声,良久方听到头顶传来自家公子的声音,“去,收了他的银子,放那个an民走。” 杜大同愕然抬头,显然没想到候慕白会变得这样好说话,原以为他还要设法为难石生等人。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公子,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既然这群an民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公子就让他们好好尝尝罚酒的滋味,保证终身难忘。”候慕白阴恻恻地道:“后天夜里,你带几个人去长巷,一把火给我烧了那姓石的人家,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安然无恙的把小娘子给我带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舍得美色。 杀人放火,对于横行青江镇的候公子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次仅仅只是放火而已,他们要是没逃出来,只能怪自己倒霉。 他候慕白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风,在夜色中渐长,漫过一处又一处屋宇…… 恒隆当铺中,大朝奉正向当铺的掌柜报告这一日的事,当他提到那对羊脂玉镯时,掌柜神色微凝,挑眉道:“去把那对镯子拿来我看看。” 第四百九十一章 泄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朝奉依言从库房中拿了镯子过来,掩不住兴奋地道:“东家,我仔细检查过,这镯子绝对是最上等的羊脂玉,而且一丝瑕疵也没有,这种玉质的羊脂玉在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可遇不可求。千金之数都已经算是少了,我估摸着可以卖到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若是再藏个一阵子,价格还会更高。” 掌柜根本没听他的话,只拿着镯子翻来覆去得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朝奉心里逐渐没底起来,难道自己看错了,这根本不是羊脂玉?若是这样,自己岂不是惨了? 大朝奉额头开始见汗,又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东家,可是这对镯子有问题?” 掌柜没有回答他,反而不断追问日间典当时的情形,随后更是一脸严肃地道:“去,叫人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东家,天都黑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大朝奉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去县衙!”掌柜在扔下这三个字后就拿着镯子出了门,任由大朝奉在那里提心吊胆,怎么也想不明白东家为啥要连夜赶往县衙,难道……那对镯子是赃物? 且不提大朝奉在那里胡乱揣测,恒隆的掌柜到了县衙门口,敲门说有要紧事求见王县令。 接到衙役的通报,已经歇下的王县令连忙命人将其带到花厅,告诉他自己立刻就来。 见王县令披衣起身,他新纳的姨太太可是不乐意了,从后面抱住王县令撒娇道:“老爷,不要走嘛,那什么当铺的掌柜让他明日再来就是了。” 王县令平日对这位姨太太颇为宠爱,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此刻却瞪了眼道:“你个妇人家知道什么,好生待着莫要多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位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姨太太,穿戴整齐后来到花厅,他刚一进去,等在里面的掌柜就迎上来准备说话。 王县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将门窗一一掩好后方道:“如何,可是交待你的事有眉目了?” “是。”掌柜地躬身自怀中取出那对羊脂玉镯子,“大人请看,这镯子是小人店中的大朝奉收进来的,小人看过,这对羊脂玉玉质极是上乘,像这等玉质,一般都是供给皇家的,少有流到民间的,何况还是这么一对用料甚费的镯子。” 当日,何晋告诉王县令,那名女逃范与宫中有所牵扯,要他注意望江县范围内的当铺珠宝店时,他就将各店的掌柜都给叫了过来。以有人偷盗宫中物件,京中派他办密差为由,着他们注意近期是有人典当出卖一些可能是出自宫中,价值不菲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这掌柜看到这对羊脂玉镯时,才会联想到可能与宫中有关,第一时间来见王县令。 “你说来当这对玉镯的人是个女人?”王县令一边打量着镯子一边问,虽然这镯子没有大内的印记,但正如掌柜的所说,如此上等的玉质,皆是拿来进贡的,民间不可能会有。 “对,是一个女子,听说长相甚好。”掌柜将问来的情形一一告诉王县令,王县令得知恒隆当铺中有两人见过那女子,当即命人去传,然后拿出画像问他们,是否为画中女子。 他们看过后,皆一致点头肯定,说就是画中女子。王县令大喜过望,这几日,何晋一直有书信来问他追查的情况,说英格大人在京中等得很是焦急,催促他定要尽快找到女逃犯。 想不到啊想不到,日间自己还为了这件事一筹莫展,夜间却突然有了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虽然然暂时不知道那女子住在哪里,但那日她来当东西,一路上应该会有人看到,只要仔细打听,总是能探听到消息的。 第二日一早,王县令命县中衙役执画像四处打听那女子的行踪,终于在傍晚时分,打听到那女子的住处,竟是在an民长巷中。 王县令一边命人暗中看住那女子,另一边急信告知何晋这件事,很快,何晋的信就到了,让王县令的人盯住那女子,不要打草惊蛇,其余的,他会来处理。 夜色中,一张大网正在慢慢织就…… 倚门而盼的石母看到石生回来,欢喜得直落泪,随即又心疼儿子身上的伤,怒骂候府那些人下手狠毒,亏得石生底子好,没受什么内伤,否则可不是养几天就能恢复的。 翌日,郑叔拿了几个鸡蛋过来,说是给石生补补身子,得知石生还在里屋歇息时,他搓着手道:“老嫂子,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石母将那些个鸡蛋放好后,倒了杯凉茶道:“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是关于萱儿的。”郑叔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老嫂子,我就直说了吧,你可愿意咱们两家结为亲家?” 石母闻言一惊,继而喜道:“你是说让萱儿嫁给我家石生?” 郑叔点点头道:“不怕老嫂子笑话,萱儿这丫头一直喜欢石生,这次石生出事,她是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我想着她看看已经十七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所以腆着脸皮来问老嫂子。若是你不乐意就当我没说过。” “乐意!乐意,哪有不乐意的理。”石母连忙点头道:“萱儿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不知道多盼着她可以做我的儿媳妇,就是咱家太穷,怕委屈了这丫头,所以才一直没敢开口。” “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说石生这孩子勤快能干不说,心地也好,把萱儿交给他,我和萱儿她娘都放心,何况还有老嫂子帮忙看着。”郑叔嘿嘿笑着。 “这是自然。他若敢欺负萱儿,我第一个不饶他。”石母越想这事儿越欢喜,石生的婚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虽说他们从没奢望过可以去娶一个良家女子,但又不愿随随便便娶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子,萱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根刺一朝拔去,石母整个人都觉着松快不少,“他叔,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等石生起来我就与他说。到时候咱们再聚一起选个好日子,让萱儿正式过门。” 第四百九十一章 泄露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亲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我这就回去把好消息告诉萱儿她娘,让她可以开始准备萱儿的婚事了。”顺利将婚事定下,郑叔也是满心欢喜。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问老嫂子。”郑叔在走到门口时,突然收住了脚步道:“那位凌姑娘的事,老嫂子可是想好了?” 石母点点头道:“都想好了,过几日我就让她离开。”这次石生出事已经吓去了她半条命,说什么也不希望再出这种事。 “那就好。”郑叔暗嘘一口气人,他就怕石母抹不下这个脸赶人,这万一要是让自己猜中,出了什么事,那他岂非害了自己女儿。 在送郑叔离开后,石母回身进了里屋,石生正半坐在床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几根草编东西。 石母见了就要去拿他手里的东西,嘴上道:“都说让你好生歇着,不要坐起来,怎么就不听话呢?” “娘,我没什么事,就是一些皮肉伤罢了,躺不躺着都一样。”石生将编了一半的草往身后一藏,打量着石母道:“娘心情似乎很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何止是好事,还是喜事呢!”一说起这个,石母止不住那缕笑意,“你郑叔刚才来,说起你与萱儿,觉得你们很是般配,且年纪也都不小了,我们两个就做主为你们定下亲事!” “什么?亲事?!”石生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娘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 石母只道他是高兴的,喜滋滋道:“是啊,娘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你娶妻,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有颜面见你爹了。” “娘。”石生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儿子不想娶萱儿。” “你说什么?”正在兴头上的石母一时没听清楚,等石生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后,她顿时不高兴了,“萱儿不好吗?”不跳字。 “不是,萱儿妹子很好,只是她并非儿子心中中意的人。” “这么说来,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哪户人家?那姑娘ng子如何?”石母追问。 石生躲闪道:“娘您不要问了,总之儿子心中有数。” “不行,这么大的事儿,为娘怎么能不知道,快说说,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比萱儿还要好。”石母哪肯依他,催促着他赶紧说,石生实在被b无法,只得道:“是凌姑娘。” 他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直至那个重伤垂危的女子来到身边,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每次看到她,心就会变得很柔软,脑海中想的,心里念的,也总是她。 “凌姑娘?”石母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沉了脸断然说道:“不行,你喜欢哪个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石生猜到石母会不赞同,却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为何凌姑娘就不可以?” 石母不悦地道:“且不说咱们对这位凌姑娘家底过往一无所知,就说她年纪好了,少说也有三十来岁了,而你才二十来岁,相差如此之大,怎好做夫妻,说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再说,以她这样的年纪,之前肯定嫁过人,你又怎可娶一个有夫之妇。” 石生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儿子只想娶她一人,至于萱儿,儿子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并无其他。” 石母冷然道:“我说了不行,你再说也无用。总之这桩婚事我已经答应了郑叔,你必须要娶萱儿,至于感情,成亲之后,自然慢慢会有,当年我与你爹也是这么过来的。” 若说石母之前还不以为意,那么现在就算是b也要逼着石生娶萱儿,否则再拖下去,真不知石生会对那个凌姑娘迷恋到什么程度。 这凌姑娘是万万不能再留了,待会儿就去与她说,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只要她一走,石生那点念想自然会慢慢淡下来。 “娘,您不要b我好不好?”石生心乱如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真的不想娶萱儿妹子。” “你是不是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石母没料到石生这次会如此坚决,面上不由得泛起一丝怒意。 “娘!”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石母改变主意,但他活了二十来年,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心动的,断不肯轻易放弃,“凌姑娘有何不好,她知书识理,人也善良,这次要不是她,儿子怎么能平安回来。娶妻最重品行,就算年岁大了一些又怎样,至于过往……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再追究,该在意的应是现在与将来才是。” “你!”石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大番话来反驳自己,气得直哆嗦,指着石生道:“好啊,认识了几个字就开始不听为娘的话了是吗?你忘了是谁生你下来,又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的?”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不等石生把话说完,石母已经**地打断他道:“若是还认我这个娘,就好生娶萱儿为妻,其他野女人我一概不认!” “凌姑娘不是什么野女人,娘您不要乱说!”见石母言语间辱及凌若,石生忍不住出言反驳。 然他不知,自己越是维护凌若,石母对凌若就越是反感,拉下脸道:“好,既然她不是野女人,咱们又与他非亲非故,那就不应该再待在咱们家中,我这就去让她离开。”石母现在越来越觉得凌若是个祸根,且对当初一时心软答应石生留她在家中养伤的举动后悔不已,若早早送她走,也没这么多祸患。 “娘,你要做什么?”石生见她要走,连忙就去拉,哪想扑了个空,自己反而摔倒在地,触动了伤口,痛得他连吸了好几口冷气。 石母回头,看到石生摔在地上痛苦的样子,下意识地就想去扶,但想着石生刚才的顶撞又生生将刚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哼,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心软,定要将那摊祸水赶得远远的,这样石生才能一世无灾无难。 就在石母将门拉开的时候,愕然看到萱儿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双男人的新鞋子,看样子应是拿给石生的,只是此刻她脸色很是不好看,双目死死盯着摔在地上的石生。 郑叔回去后与萱儿说了石母已经同意她与石生的亲事,萱儿心中欢喜,回房时看到上次负气时拿回来的那双鞋子,如今既是不生气了,自然想着再把鞋送回去。哪想,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石母与石生的说话声,更听到石生亲口说他喜欢凌若,不愿娶自己。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亲事 第四百九十三章 红颜易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萱儿,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萱儿的样子令石母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若刚才那些话真被她听去了的话,可是麻烦了。 萱儿没有理会石母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走进去,每一步都像带着脚镣一样,沉重万分,她停在石生面前,看到低头一言不发的石生,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滴在她自己手背上,烫得惊人。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石生说话,萱儿忍不住道:“你没话与我说吗?”不跳字。 看到萱儿哭,石生心里甚是不好受,但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感情不是同情就可以有,所以他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萱儿心中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来,在汹涌落下的泪水中大声质问石生,“究竟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姓凌的那个老女人,你要这样嫌弃我?!” 面对萱儿的激动,石生神色出奇地平静,“没有什么比较,仅仅只是我喜欢她而已。” “不可能!”他越平静萱儿就越激动,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喜欢!喜欢!除了认识几个字,以及那张脸长得还算不错之外,你还喜欢她什么?她都三十多岁了,肯定嫁过人不说,怕是连孩子都生过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竟然喜欢她?!那我呢?我比她年轻,比她青春,甚至……甚至比她好生养!”这样的话放在平时,萱儿是绝对不会说的人,但此刻,她只是想尽力去发泄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根本顾不上说得是什么。 石生见她言语间一再辱及凌若,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双手撑地慢慢站起身,与萱儿平视道:“是,许多地方她不及你,但同样也有许多地方你不及她,我喜欢她,没有任何理由。” “住嘴!你给我住嘴!”石母在旁边越听越不像话,连忙出言喝止,可是这一回石生没有听她的话,而是道:“娘,儿子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孩童了,难道儿子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也没有吗?”不跳字。 “你!你气死我了!”石母见他当成萱儿的面与自己顶嘴,大怒不已。 “萱儿妹子,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若要怪尽管怪我就是,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若想不负本心,那便唯有负萱儿了。 萱儿怔怔地望着他,忽地愤然将一直死死捏在手里的鞋子砸在他身上。 “石生!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扔下这句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话,转身跑了出去,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萱儿!萱儿!”石母急得在后面追,只是她年老体弱,哪里追得上萱儿,反倒是被门槛绊到摔了一跤。 石生见状,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跑过去扶她,“娘,您怎么样了,哪里摔疼了吗?”不跳字。 “不用你管!”石母一把推开石生,尖酸刻薄地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婚姻大事都可以不听父母之言了,既然如此还管我死活做什么。我死了不是更趁你心吗,往后再没人管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娶哪个就娶哪个!”她一边骂一边却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可见石生这次是真伤了她的心。 “娘,您怎么这样说,儿子盼你长命百岁都来不及,又怎会这样想。”眼见老母落泪,石生心里难过得很。 “既然这样,你就去给我把萱儿追回来。”石母相信只要儿子肯改口,一定可以得到萱儿的谅解。 石生没有动,而是低头咬着牙道:“请恕儿子不孝!” “你!你这个不孝子!”石母气得用力拍打石生,恨他不听自己话;恨他毁了这桩大好婚事;恨他迷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石生不闪不避,任由石母打着,身上好几处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都被打得再次崩裂开来。 凌若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她原本在另一间屋中歇息,听得此处似有吵闹声就过来看看,正好听到石生与萱儿的那一席对话。 她从不知道,原来石生竟然喜欢自己,更不知道他为了这份喜欢,可以顶着石母的压力回掉刚刚订下的亲事。 石母抬头,看到倚门而立的凌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艰难地爬起来冲到凌若跟前,揪住她衣襟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儿子迷惑得神智不清,你是个狐狸精,当初我们根本不该救你!走,你给我立刻离开这里!” 石生赶紧上前将她拉开,劝道:“娘,不关凌姑娘的事,您别无理取闹!” “我不管,总之所有事情都是这个女人引出来,滚!立刻滚!”石母从未试过像今天这样生气,根本无法克制。 凌若没有与石母解释什么,而是道:“石生,我想与你单独说个话。” “好,你先出去,我过会儿就来。”石生用力按着石母,在凌若出去后,他安抚了好久,才让石母暂时消了气,不过仍严令石生必须立刻赶凌若离开,她一刻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子。 石生走出门口,看到凌若正站在檐下眯眼看着从狭窄的缝隙中照进长巷中的幽光。不论外面多么晴好耀眼,长巷都是幽暗的,就像住在这里的人一样,从出生开始就笼罩在an籍这个阴影中,永生难以摆脱。 石生忐忑不安地走上去道:“凌姑娘,你别生我娘的气,她只是……” “我知道。”凌若收回目光,朝他浅浅一笑道:“我这条命是你与石大娘救回来的,莫说石大娘骂我几句,就是打我,我也绝不敢心存半句怨言。” “石生。”她伸手,在石生诧异的目光中牵起他的手,“你今年几岁了?“ 石生不明白凌若这么问的意思,只是依言答道:“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旋即温柔地看着石生,“我三十四了呢,比你整整大一轮。” 石生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凌若的意思,连忙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凌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张脸?”凌若的话很尖锐,令石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一开始确实是被凌若的容貌所吸引,这样貌美的女子,试问又有何人会不喜欢。 凌若没有催他回答,而是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石生,你摸摸这张脸,它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如今还没有皱纹,但很快会有,当你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时候,我已经五十岁了,成了一个老太婆,到时候,再美的容颜都会逝去,当你日日蝢对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时,你能保证像现在这么喜欢我吗?不会,你会厌弃,你会后悔,后悔年轻时为何会一时迷恋娶了一个老太婆!” “我不会!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石生激动地说着,甚至伸出手指想要用发誓来证明他的心。 “没有用的,石生,人心是会变的,不到那一刻,你永远不能保证自己会怎样。”说到此处,凌若声音有些变形,她想起胤禛,想起那个曾经说过会一世不疑的男人,就是他,生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都说色衰爱驰,而她在色衰前,君恩就已经烟消云散。 第四百九十三章 红颜易老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夜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石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事,只是很努力地想要向凌若证明自己待她的心永远不会变。可是不论他说什么,凌若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到最后他有些颓然地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 凌若见他这般执着于自己,心下微微感动,叹然道:“相信又如何,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你我也不会再见了。” 石生大惊失色,用劲反握住凌若的手急切道:“凌姑娘,你不要将我娘的气话当真,她不是真想赶你走,只是因为我……” “不关你娘的事。”凌若打断他的话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跟你与石大娘辞行,毕竟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离去了。” “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能去哪里,这里虽然不好,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不用露宿荒郊野外。”石生说什么也不肯放任她一人离去,但凌若去意已决,又岂是一个石生能改变的,何况那对玉镯始终是个隐患,万一被人查出来,到时想再脱身可就难了,且还会给石家带来杀身之祸。 “石生,你待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中,一生不忘。”在郑重地说完这句话后,她缓慢但却坚定地拉开了石生拉着自己的手。 当温暖从掌中抽离时,石生心中泛起一股绝望,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是说真的,她要走,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小小的青江镇。以后,自己将再也看不到她。 果然,还是自己奢望了吗?这样美貌聪慧的女子,又怎可能看得上自己这个an民。 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地陪在她左右啊,但是石生知道自己不可以,母亲年事已高,膝下又只有他一个儿子,所有指望皆在自己身上。 “你准备去哪里?”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凌若想了想,回身进屋,不多时拿了两锭银子出来放到石生手中,“玉镯当了三百五十两,三百两拿去赎你,还剩下五十两,你就快成亲了,这二十两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贺礼,给萱儿姑娘买几身好看的新衣裳。成亲一辈子就一次,可是将就不得。” “银子我不要,亲我也不会成。”石生闷闷说着,不等他将银子还到她手里,凌若已然道:“不是每一段两情两悦的感情,最后都能够恩爱到老,当中不乏反目成仇者;也不是每一段不情愿的感情,就一定会痛苦,至少我知道萱儿是真心待你好。石生,相信我,只要你肯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萱儿,就一定会发现她的种种好,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不知道。”石生头很疼,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这几天发生的事比以前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凌若只能劝到这里了,他们能否在一起,就看彼此的缘份了。 “不要!”石生心里始终舍不得她离,忙找了借口道:“你上次说会教我整篇《三字经》,如今我才学了一小半,你现在走了,我后面的问谁去学?”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也罢,那我就再留两日,两日后不论你是否学会,我都要离开。” “好!”石生用力点头,不论如何,能多看她两日,总是好的。 两日的挽留,带来的却是一场生离死别的灾劫…… 深夜,寂寂无声,只有石缝草丛中不断传来夏虫的唧唧的鸣叫声,弯月如钩,洒落朦胧的光辉。 几条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长巷,有几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在微弱的月光下勉强能够看清领头者的容貌,赫然是候慕白身边的杜大同。他带着几人停在石家门前,小声分派着各自的任务,“你们两个进去把公子要的小娘子偷出来,你们则随我去把东西堆在周围,等人一出来,立刻就放火,不要让石家那两个人逃出去。”既是做了,那么就要做绝。 被他指到的两人无声的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上前贴住木门拿东西将门栓拨开,随后与另一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待他们进去后,杜大同指挥人将那些易引火的东西堆在石家周围,这些天一直没下过雨,天气最是炎热干燥不过,只要一点火,须臾之间就可以酿成一场大火,将石家烧得干干净净。至于会否将紧挨着的人家也烧着,那就不是杜大同在意的事了,左右都是一些an民,死就死了,官府也不会深究。 且说那两人摸黑进去后,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周围尺许的地方,尽管很小心,但还是踢翻了地上的凳子,凳子倒地的声音在这个静夜中听起来犹为刺耳。不等两人有所反应,里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谁在外头,是石生吗?” 石母年纪大了之后睡眠就很浅,凳子刚一倒地,就惊醒过来,问了两声见没人答应,心下奇怪,摸索着用火折子将桌上剩下的小半截蜡烛点燃。 石母拿着蜡烛挑帘走出来,帘子放下时带起些许微风,吹得昏黄的烛光一阵摇曳。就在这阵摇曳中,石母看到了两条明显不是石生的人影,不等她思索这两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中,嘴巴已经被人用力捂住,紧接着脖子后面重重挨了一下,瞬间失去了意识。 解决了石母,两人挑了另一间的帘子进去,既然隔壁那间住的是石母,那么另一间就定是那小娘子居住。只要抓住她,那他们就可以回去向公子覆命了。 两人贴墙摸索到床边,隐约可以看到床上躺了个人,没错了,就是那小娘子。两人暗自点头,一道伸手朝床上的人抓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盖在人影上的被子突然掀了起来,犹如一张大网一般将两人当头罩下。 “石生!石生!”借着两人被突然蒙头发愣的功夫,凌若迅速从床上跑了下来,往后头跑去,那里有一道门,可直通后面的厨房。石家只有两个房间,自凌若来了之后,石生就去了厨房睡,随便放张板就当床了。原本他身子不对,石母就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歇了两天,石生自觉无大碍,就又住回了厨房。 第四百九十五章 纵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石生睡得熟,没听到前面的响动,直到凌若迭声大呼方才惊醒过来,翻身爬起来,不等他去开门,凌若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凌姑娘,出什么事了?”石生连忙问道。 凌若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那两人已经追到近前,其中一人动作极快,在凌若闪开前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同时阴声道:“跟我们走!” 凌若虽然极力反抗,但她一个弱女子比力气如何抵得过男子,被强拖着往外走。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木棍狠狠打在那人的臂弯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痛得他捧着手臂在那里跳脚。 石生趁机将凌若拉到自己身后,双手死死抓着木棍档在身前,“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来我家中?” “该死的an民,少在这里碍事。”另一人见同伴吃了亏,冲过来就要夺石生手里的棍子,不想石生力气极大,一时夺不下。凌若在石家一个多月,知道厨房中有一把火钳子,头很尖,就放在灶洞旁边。 趁着石生拖住那人的功夫,凌若迅速拿来火钳子,然后用尽全力刺在那人的脚背上。钳子尖锐,又被施以重力,尖端竟然生生刺进了那人的脚背。 “啊!”那人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石生,蹲下身抱着血流如柱的脚惨叫不止,两人来此抓人,本以为是一桩简单的差事,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一伤手一伤脚。 石生也有些发愣,他没料到凌若一个弱女子在这种时候能够如此冷静果决,甚至在刺向那人脚背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伤人流血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眼看伤手的那个逐渐缓了过来,石生顾不得再细想,拉了凌若的手道:“快跑!” “别跑!站住!”那两人看到他们逃走,哪肯罢休,忍痛追在后面,就是那伤脚的也咬牙一瘸一拐的追上去。 且说石生拉着凌若急急跑出去,守在外面的杜大同等人看到两条人影从屋中闪出,只道是事情成了,心中暗喜,朝其他人做了一个放火的手势。 火折子的火光刚刚引燃东西,就见黑漆漆的屋中又冲出两个人来,刚出去就对着他们大叫,“快追,他们跑了!” 杜大同这才发现先跑出来的两人并没有朝他们这边过来,而是慌不择路地朝长巷一端奔跑。且借着渐渐燃起的火光可以看到后出来的两人才是他刚才派进去的人。 “坏事了!”杜大同一拍大腿,赶忙带着人追上去,这要是让那个小娘子跑了,公子非得扒掉他一层皮不可。 石生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绕的很快就带着凌若失去了踪影,令得杜大同等人佯佯而回,一无所获。 此时石家的火势已经很大了,破旧的房子在大火中变形扭曲。相信很快就会烧得什么都不剩下,包括……还在里面的石母。 而火,烧着的不仅仅是石家一刻,两边的皆受到牵连,此处房屋都是用木头甚至茅草搭建,稍遇到点火星就会烧起来。 火就像一个吃不饱的恶魔,不断将两边的房屋吞噬进去…… 大火与浓烟令两人熟睡的人惊醒过来,不少人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惊恐地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救火”,那些人才反应过来,四处找水想要灭火。 可是没用,蓄在水缸中的那些水对于已经蔓延成灾的大火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依然肆意地烧着,似乎要将整件长巷都烧尽才肯罢休。 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奔走声,救火声;成了这一夜长巷的全部,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有些人睡得太死,在睡梦中被烧死,有些人醒来时,火势已经很大,无法冲出去,被困在屋中活活烧死。 那些得以逃出生天的人,也仅仅只剩下一条命,他们赖以栖身的家,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家当全都付诸在这场大火中。更惨的是有些,一家子人只逃出一人,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无着无落。 杜大同等人隐在暗处,看着那一张张在火光照耀下哭泣流泪的脸,没有一丝同情,甚至充满了恨意,因为那个an民带着小娘子逃走,他回去后少不得要受公子的重罚。 “走!”杜大同招呼一声,带着他手下的人离开长巷,在经过一个拐角时,迎面走来一行人,在彼此擦身而过时,杜大同突然觉得一阵阴寒,诡异地打了个颤战。 “杜哥,怎么了?”杜大同的倏然停下,令紧跟在他后面的人险些撞上去。 杜大同摇摇头,想起刚才那行人,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毛,摇头道:“我没事,快走吧。” 走了一阵子,原本寂静的身后突然响起连串脚步声,不等他们回头,脚步声已经追上来,一字排开挡住他们的去路,黑夜中,这些人犹如幽灵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阴寒,正是刚才与杜大同擦身而过的那群人。 “长巷的火是你们放的?”站在最左侧的一人阴恻恻的开口。 “什么火,我们不知道。”杜大同听着自己呯呯的心跳声否认道,刚才他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都一身黑衣腰挂长刀,明显不是普通人,只是青江镇何时来了这么一群人?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分明是从长巷过来,那边的火不是你们放的又是谁,可别告诉我大半夜的你们几个出来闲逛?这么巧遇到了那边着火。” “就是这么巧,好狗不挡道,赶紧让开。”杜大同话音刚落,肚子上就挨了一脚,不等与他一道的人有所反应,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抵在咽喉间,冰凉的刀锋令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他们跟在候慕白身边,平日也算强横,仗着候府的势力常常与人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就但与眼前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孩童一样。 “说,石家大火是不是你们放的,住在石家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不要耍花样,否则就送你去见阎罗王!”说着那人手上一用劲,刀锋嵌入杜大同的皮肤,一丝鲜血从脖子处流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烧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杀我,我说!我说!”杜大同惊慌地大叫,脖子上的疼痛令他从未有过的害怕,毫不怀疑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真的会杀自己。 在死亡的威胁下,杜大同像竹筒似豆子似的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黑衣人听完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女的跑了?” “是是是,跟那个an民一道跑了。”杜大同点头若捣蒜,唯恐说慢一点他会在自己脖子上划一刀。 “该死的!”那人恨恨地骂了一句,眸中出奇愤怒,就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踪迹。那群衙役都是做什么吃的,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放了火。 “大哥,要不要杀了他们?”另一个黑衣人走到那人跟前问道,在说到这个杀字时,语调平静得就像在讨论今日天气一般。 杜大同等人听到这话均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声讨饶,有说家中有八十老母的,有说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的,还有说没娶亲的,总之什么样都有,人性贪生怕死的本ng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杀几个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间的事,不足为道,不过黑衣人此刻显然没这个心情,何况这次出来前,主子交待了,一定要低调隐秘,尽量不要引起地方上的注意,否则追查起来,暴露身份事小,坏了主子大事是大。 领头的黑衣人收刀还鞘,冷然道:“罢了,找人要紧,走!” “是。”众人答应一声,跟在领头者身后迅速消失在黑夜中,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杜大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历,好可怕! 且不提这边,石生带着凌若摆脱杜大同等人的追捕后,在他经常去砍柴的山中躲藏,那里有他以前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山洞,很是隐蔽,寻常人发现不了。 他们跑得匆忙,并不知道杜大同在长巷中放火的事,更不知道石生住了二十几年的家已经付诸一炬,就连石母也死在那场大火中没有逃出来。 “凌姑娘,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在漆黑的洞中,石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憋了一整夜的疑问。 因为怕招来野兽与人踪,他们没有生火,微弱的月光仅仅能照到洞口一尺范围。凌若环膝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洞口半人高的杂草出神,仿佛没有听到石生的话,不知过了多久,幽凉的声音在洞中响起,“他们应该是要我命的人!” 凌若不曾看到杜大同,自然不晓得那些人是候慕白派来的,只道是一路追杀自己的那群人。 她侧头,望着石生在黑夜中依然熠熠生辉的眸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走了,继续留下来,这样的灾劫将会不断发生,要不我死,要不你们陪着我一起死。石生,你害怕吗?” “怕。”石生沉默了一会儿后老实的回答,继而又道:“可是我依然想保护你。” 面对死亡,很少有人可以做到泰然自若,石生也不行,他会像正常人一样害怕恐惧乃至战栗,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想要去保护那个比他年长一轮的女子,不愿她受一点伤害。 石生的眼睛是干净纯粹的,没有一丝遮掩与躲闪,心之所想即言之所向。 “可是我会内疚!”凌若迎着他的目光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一生皆平安喜乐。今夜之后,我们就分开吧,往后也不要再见。石生,我会永远记着曾经有一个人以真心待我。” 石生眸中的神彩逐渐黯淡下去,他很想说不,可是想到家中的老母,已经到唇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以前凌若在教他“濡”字时说过的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之后,两人不曾再说过话,直至弯月西沉,天边露出一丝曙光,凌若与石生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回去一趟,她出来的匆忙,银子什么都没带,没有银子,去哪里都不方便。那些追杀她的人应该不至于在大白天动手,不过为防被人盯上,凌若在脸上抹了许多泥,掩人耳目。 在回青江镇的路上,石生经常看到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什么着火,由于急着回去,不曾细听。 一路紧赶,好不容易回到长巷,石生却愣住了,长巷是狭长幽暗的,密密麻麻挤满了房子,二十年来一直如此。可是如今却是空旷无遮,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的房子,目光所极皆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许多人在废砖砖下翻找东西,而更多人是抱着烧焦的尸体不住哭泣,那些人石生几乎都认识,皆是住在长巷中…… 着火……原来众人口中着火的地方是在长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无端端为什么会着火,明明昨夜还是好好的…… 石生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去思考,待震惊稍稍退去一点后,他忽地整个人跳了起来,脸色惨白地奔向记忆中的家,娘……娘! 火是从石家烧起,所以石家是被烧得最干净的地方,除了几根焦黑的梁柱还有一地碎瓦之外,什么也没剩下,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石生发疯一样地揪住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他娘,可是所有人面对他的问题是都是摇头,每一次摇头都令石生心中的恐惧愈加扩大。 娘在哪里?她在哪里? 没有人可以告诉石生答案,他们一个个皆哀伤于自家从天而降的祸事,又哪有心情去管别家的事。 石生双目赤红地冲到废墟中,用手扒着那些碎石残瓦,眼泪不住地往下滴,娘,娘你在哪里,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往后儿子什么都听您的,再不跟您犟嘴,您让我娶萱儿我就娶萱儿,只求您活着,活着就好! 石生用力地挖,直挖得双手出血,可他好像没感觉一样,依然不停地挖,直至碎瓦下露出一截焦黑的手臂。 “娘!”石生悲呼一声,更加用力地挖着,直至将整具焦黑的尸体都露了出来,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衣物亦在大火中化为了飞烟,唯一留下的就是粘在左手中指上的银疙瘩,应该是一个戒指被大火烧融后又重新凝结的 石生知道娘左手常年带着一只银戒子,是爹成亲的时候,用所有积蓄让人打造的,娘一直当成宝贝戴着,从来不舍得摘下。此时此刻,那具焦尸的身份已经很明白,石生捧着那只手,泣不成声。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安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一直默默跟在石生身后,心中尽是悲伤痛恨,长巷不会无缘无故起火,更不会火势如此之大,应该是那群追自己的人所放,一把火下去,整个永巷都灰飞烟灭。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死在这场大火中的人不知凡几,这些皆是罪孽。她不愿害人,所以才想离去,可依然有一个接一个的人因她而死去…… 胤——你不将我b到死路就不肯罢休吗?为了杀她,甚至不惜残杀无辜!你是皇帝,是天下之父,本该是这世间最懂得慈悲的人,可为何却一次次残杀自己的子民,即便他们是an民,那也是生命,也是你的子民啊! 你这样的残忍,先帝将皇位交托在你手上,当真是错了! 恨意犹如巨浪一般,狠狠冲击着凌若的脑海,令她恨不能此刻就冲到胤面前质问他的残忍无情! 为何,为何他要这样穷追不舍,难道十九年的情份皆是镜花水月吗?连一丝怜悯都没有;而且还一次次地残杀无辜,通州且可说是为了大局着想,那么这里呢?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石生哭了很久很久,他好恨啊,为什么昨夜送凌若到山洞后没有回来,要是赶回来,也许娘就不会死。 娘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吃尽了苦头,尚未享过一天福,就被大火活活烧死,临死前更承受着烈焰灼身的痛苦。 “啊!”石生仰天悲啸,他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为何,为何上天要让他们母子分离?母亲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啊! 不远处,一个跪在两具焦尸面前的女子听到这个声音,身子微震,一双红肿得利害的双眼抬起,往石生所在的方向看来,有微弱的光芒迸发,似乎想要过去,但随即又黯了下去,继续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凌若蹲下身,痛苦而愧疚,她将手轻轻放在石生肩上,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可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切皆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一时心软答应石生留两天,这场大火就不会发生,石母更不会死。 石母生前虽然赶她离开,但她能明白石母是出于护子心切,换了自己或许也会如此,所以并不曾有过丝毫怨恨。 石生没有看她,只是抱着石母的尸体不断哭泣,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整整哭了一个时辰,石生才渐渐止住了泪,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跪了许久方才转动着僵硬的眼珠子,木然道:“我想葬了我娘。” “好!”凌若答应一声,凭着记忆在残瓦下找到了自己原先住的地方,大火可以烧熔银子,却不可能将银子烧没,所以在挖了一阵子后,果然挖到了她藏着的银子,尽管已经烧变形了,但并不妨碍使用。 凌若将银子收好后,对石生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大娘买副好些的棺木来。” 凌若很快找到一家专卖寿材的店,问他买了一副松木寿棺以及寿衣、纸线、香烛等物,之后又给了些钱,让寿材店伙计雇了辆推车将寿棺运到长巷。在帮着石生给石母穿上寿衣后,将之抬到寿棺中放好,一路洒下白色的纸钱,于香烛缭绕中运到坟场中安葬。 石生在去的路上买了一把小刀,安葬好石母后,他寻来一块木牌,在上面一刀一划刻上石母的名讳,旁边落款则是不孝子石生。 用力将这块木牌a在坟前,石生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地磕头,借以表达心中的哀思。在他掌心紧紧握着只变成银疙瘩的戒指,那是唯一可以用来纪念母亲的东西。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凌若上前拂去石生额上的草灰与细石。 “我不知道。”石生低低地回答,二十年的生活一朝被颠覆,令他心中充满了茫然与无助,随后又痛苦地抱着头喃声道:“长巷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起了这么一场大火,为什么啊!” “对不起。”凌若不记得自己这日已经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但她知道自己就算再说一千个一万个也不能弥补石生失去母亲的痛苦,更不需说长巷还有许许多多个与石生一样因为失去亲人与家园而痛苦不堪的人。 石生直直盯了她许久,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抓住凌若肩膀问道:“那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的对不对?”不等凌若回答,他又道:“我知道,是那些追你的人,是他们放的,你告诉我,他们是,告诉我!” 石生用力地摇晃着凌若,神情狰狞恐怖,十根手指像铁棒一样紧紧箍住凌若的双肩,嵌入皮肉中,凌若甚至能够感觉衣裳下的皮肉正在慢慢变得红肿,她别过头避开石生赤红的双目,“我不知道。” “你骗我!”石生低吼一声,双手又收紧了几分,眸中透着疯狂,“你知道的,一定知道,告诉我,到底是谁!我娘不能白白冤死,我要替她报仇!” “石生,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肩膀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但更令凌若担心的是石生现在的样子,仇恨令原本纯净如赤子的他发疯。 “我不想听,你只需告诉我是谁!是谁!”石生不停地叫着,直至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疼痛令他眼中的疯狂消退些许,但依然是赤红一片,鼻子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 看着他这个发疯颠狂的样子,凌若心痛不已,是她害了石家,害了长巷那些人,这份罪孽,终此一生怕是都还不清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就算我告诉你那些人的名字,你又能如何,去杀了他们吗?石生,没有用的,你寻不到他们,而他们也不是你能对付的。” “我不管!”石生面色充血,嘶声叫道:“我不能让我娘白白死去,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替她报仇!” “你这不是报仇,是送死!是天底下最愚笨的行为!”凌若见石生不肯听劝,也是生出几丝怒意,在骂责后,她缓了气道:“你不愿你娘白死,那么你就愿意让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吗?石生,我相信你娘临死前最大的愿意就是你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活着,就等于她活着。如果你一定要报仇,那么先确保自己性命无忧,否则就是不孝!” 第四百九十八章 卖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石生怔怔地看着她,手缓缓松开,眼中有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最后蹲下身掩面大哭,不断有泪滴落在黄土中,犹如一朵朵卑微的小花,开在这个红尘俗世中。 凌若没有劝阻,任由他放肆的哭泣着,唯有如此,才可以将心中足以让人发疯的悲痛泻渲泻出来。 直到石生哭够了,她方才过去轻拍着他的背道:“好好活着,那就是对大娘最好的慰藉。” 很久,石生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凌若道:“你准备去哪里?” “我不知道,可能会去南方吧。”在渐晚的夏风中,凌若微眯了眼眸。 石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送你去吧。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于你,等你安定下来后,我就离开。”不等凌若拒绝他又道:“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但追杀你的那些人那么凶残狠辣,你一个人上路太过危险。至于我……呵,娘已经不在了,我也再没什么好牵挂的。” 这一次他执拗无比,任凌若说都不肯改变主意,这份情意凌若既感动又无奈,只得由着他去。 石生抹了把脸,抬头看着天色道:“趁着现在天还没黑,我再回去一趟。这次大火,萱儿妹子家里肯定也遭了灾,不晓得情况严重与否,我得去看看。” 经他这么一提,凌若想起刚才在长巷看到的惨况,心下沉重不安,道:“同去吧,我也很担心萱儿。”为免被人认出来,凌若刻意在脸上抹了一层泥灰。 两人一道折回长巷,哀凉的氛围始终笼罩着已经化为废墟的长巷,而这半日的功夫,长巷外面跪了很多男男女女,身后放着形态各异的焦尸,头上则a着草标,皆是卖身葬父母亲人的,一场大火,毁了这些人的所有,而他们,甚至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唯有靠卖身来让自己的家人得到安息。 许多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石生在这群卖身的人中发现了萱儿,她身后放着两具焦尸,看样子,郑家也没有逃过这场大火,只有萱儿一个人活了下来。 在萱儿身前有一个涂脂抹粉,身形丰腴,看那打扮像是什么正经人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家仆在那里挑选,其中一个仆人正托着她的脸左瞧右看,还扳开她的嘴看牙口,像在挑选牲口一样。 “妈妈,你看这个怎么样?”那人一边扳着萱儿的嘴问那妇人。 妇人扭腰围着萱儿走了一圈,萱儿垂着双眼,眸中没有一丝生气,妇人看了半天点头道:“嗯,也就这个还能入眼,牙口也算整齐,不至于一开口就把客人吓坏了。阿财,给她买两副薄棺,然后带她回。我再去别处看看,最近这院子里的姑娘被赎出去了好几个,连嫣红也走了,唉,可得赶紧找些新人补上才行,否则可就要让对门的倚翠院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说到这里她翘着兰花指拿出一块薰了香的帕子,抹着额头道:“唉,这么热的天还要四处奔波,我这命可真是苦啊。” “妈妈辛苦了。”被称为阿财的人赔笑讨好道:“可是哪个不知道妈妈眼光好啊,凡是经妈妈手亲自挑出来的姑娘,个顶个的成了咱们的头牌,要不然倚翠院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被咱们压着了。” “哼,金二娘这个sa货,凭她底下那些个庸脂俗粉也想抢我生意,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妇人不屑地撇撇嘴,帕子一甩,指着还跪在地上的萱儿道:“行了,记得把她带回去吧,好生**,说不定将来又是一个嫣红。” 石生尽管不认识妇人,却晓得与倚翠院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是b良为娼,最为肮脏坠落的青楼;而今那妇人买了萱儿去,不需多说,定然是想让萱儿去倚门卖笑的。 他虽然不爱萱儿,却也不想看眼睁睁看她落入火坑,此时阿财已经掏了银子扔给旁边的人,让他去买两副薄棺来。石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萱儿头上的草标拔下来扔在地上,“她不卖了。” 阿财双眼一挑,上下打量了石生一眼冷笑道:“哪里来的愣小子,别在这里捣乱,快滚开。” 听到石生的声音,一脸麻木的萱儿抬起头,只见她扯动着苍白的嘴唇冷漠道:“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石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愣了一下急急道:“他们是青楼的人,买你是要……” “是要让我去做女对吗?”萱儿漠然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愣小子,听到了没,人家自己都说了,跟你没关系,还不快滚,再碍着路可莫怪爷几个不客气了。”随着阿财的话,与他一道的那几个人都围了上来,显然是不怀好意。 石生不明白萱儿为什么会这样说话,甚至明知是火坑还要跳下去,但要他不理会萱儿是绝对做不到的。当年父亲早死,一直是郑叔帮衬他们母子,如今郑叔夫妻去世,他就有责任照顾萱儿。 “我不会走的,她也不会卖给你们。”石生倔强地挡在萱儿面前,半步不让,随即又回头看了萱儿一眼,缓慢但却肯定地道:“还有,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的事怎会与我无关。” 未过门的媳妇…… 萱儿仰头看着他,有些怔忡,若在几日前,她听到这句话定会欢欣雀悦,可如今,怔忡过后只有深深的耻辱,尤其是在看到石生原先所站的地方看到凌若后,她虽然刻意涂脏了脸,但隔得这么近又是相识之人,怎会认不出来。 石生明明放不下这个女人,却还要说她是未过门的媳妇儿,这算是同情吗?怜悯吗?她不要!她不需要! 财叔两眼一瞪,“臭小子,你找打是吧!我们杨妈妈看上的人也敢抢,给我打!往死里打!”在他的招呼下,那几人抡起拳头往石生身上招呼,石生虽然有几分力气,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一日一夜的功夫,他几乎水米未进,力气难免不支,一会儿功夫身上就挨了好几下。 “你走啊,我说了不要你多管闲事!”尽管恨极了石生的拒婚,但此刻看到石生挨打,萱儿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阵抽痛,朝他大叫着。 石生没有回答,但牢牢护在萱儿跟前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郑叔不在了,他一定要代郑叔保护萱儿。 第四百九十九章 杨妈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微微摇头,她很清楚石生的ng子,一旦认准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石母的惨死,令他心中充满了悔意,眼下,他将这份悔意映射在萱儿身上,不带萱儿走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这件事她帮不上忙,只能看萱儿的决定。 “你们不要打了!”看到石生被他们打得倒在地上,萱儿终于忍不住了,撑起跪得麻木的双腿拦着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人道:“不要打了,我已经答应你们了,跟他没有关系,放他走吧!” 阿财朝杨妈妈看了一眼,见她点头,方才佯佯地让人住手,朝蜷缩在地上的石生吐了口唾沫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再捣乱,看我不打死你!” 杨妈妈看都没有看石生,走过来抚着萱儿光滑的脸蛋,满意地道:“你是个好苗子,走吧,跟妈妈回去,不出三个月,妈妈定然让你成为的一大红牌,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 她的碰触令萱儿很反感,强忍着避开的冲动道:“我要亲眼看着我爹娘下葬。” “好吧。”杨妈妈倒是没有勉强,对阿财等人道:“你们几个给我看牢点,这里一办好立刻带回。” “萱儿,不可以,你可是跟他们走,这一辈子都毁了!”石生还在那里劝着萱儿,不肯放弃。 “不跟他们走?”萱儿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笑出来,但是她真的很想笑啊,“那我爹娘的尸体怎么办,就这么曝尸荒外吗?又如何,毁了又如何,早在你拒绝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如今连爹娘也不在,为为娼当真还重要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倏然接了上来,“你爹娘的尸体我们可以想办法安葬,绝不会曝尸荒外。如今只问你一句,你是否当真要这样自甘堕落,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无颜去见郑家祖宗?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用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萱儿最恨的人就是凌若,若不是她凭空出现,自己怎会落得被石生拒婚的下场。此时的萱儿尚不知她父母之死与凌若有着密切的关系,否则只怕此刻就已经扑上去撕打。 凌若并未因她的话而生气,声音静如之前,“你要恨我随你,要不要因为恨我而毁了自己一辈子也随你。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一旦坠入风尘,想再脱离就不可能了。” 她的话令萱儿沉默,没有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会愿意卖身青楼,实是被b无奈之举。眼下,她其实负气的成份更多些,为的就是让石生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难过中。但凌若的话却令她不得不反思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痛了石生毁了自己,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倚门卖笑中,将自己清白无瑕的身子卖给一个又一个或老或丑的男人。就算有机会从良,身子也已经肮脏不堪了……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萱儿终于还是妥协了,即便她是那么的痛恨与石生或凌若再扯上关系…… 只见她挣开那个阿财的手道:“对不起,我不卖了。” “不卖了?”阿财板着一张蜡黄的脸道:“你在耍我们玩吗?一会儿卖一会儿不卖,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杨妈妈是什么人,哼,告诉你,今r你不卖也得卖,走,跟我回!” 面对他的强横与无赖,萱儿眼中透出惊恐之色,下意识地往石生身后躲去,“我没拿你们银子也没签卖身契,你们不可以勉强我!” “哼,你之前已经亲口答应了,哪有再反悔的道理!”阿财冷哼一声,仗着已方人多势众,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抢人。 “既然是口头之约,那就是说无凭无据了,你听到了,我可没听到,又或者你可以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既然决定了要帮萱儿,凌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这个叫阿财的太过狂妄了些,只是一个打手龟奴类的人罢了,就敢在这里干那b良为娼的勾当。 围观的人都看不惯阿财一干人等嚣张的样子,何况刚才还看到他们打了那个小伙子一顿,颇为可恨。虽然怕被那些人找麻烦不敢挺身而出,却也没有一个帮着那起子人说话,皆是沉默不语。 阿财重重地哼一声,显然心里不太爽快,他将目光转向杨妈妈,盼着她拿个主意,岂料杨妈妈直勾勾盯着那个脸上沾了许多泥看起来脏兮兮的女子,竟似很感兴趣的样子。 盯了一会儿,杨妈妈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扭腰上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凌若暗叫不好,被这**盯上可不是件好事,只是自己刻意遮掩了容颜,怎么还注意到自己,在这样的警惕中,她道:“不知杨妈妈有何指教?” 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杨妈妈并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反而又深了几分,虽然眼前这女子刻意在脸上涂抹了许多泥灰,但她眼光何等毒辣,只一眼就看出隐藏在那泥灰之下的五官轮廓,绝对是如花美颜,比那个卖身的小丫头更美,若将这女子带回去,她这的生意定会再好上数倍,而望江县当红头牌之座自是非她莫属,将那什么花魁花首统统压在底下。 杨妈妈越想越兴奋,极力摆出温和的模样,“指教不敢,只是今日一见我觉得与姑娘甚是投缘,又见姑娘穿着寒酸,想来这日子过得甚是清贫,心下实在难过。所以想着请姑娘去我那小住几日。姑娘莫要误会,虽是馆,但我杨妈妈绝不是那种b良为娼的人,在我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是自愿卖身。就像这位萱儿姑娘,她现在不愿去,我也不会勉强于她,任她选择。姑娘意下如何?” “正是,杨妈妈最心善不过。”阿财也在旁边帮腔。 凌若岂会相信她那番鬼话,能开院的哪个是省油的灯,心善?这杨妈妈若心善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的了。 第五百章 大内侍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妈妈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始终是烟花之地,我既不打算卖身又怎好去那里,何况眼下这日子,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清贫难过,反而自在得很。” 凌若虽然这番话说得好听,但拒绝之意任是一个傻子也听得出来,杨妈妈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且说实在,她真有些舍不得眼前的女子,只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总不至于当街强抢吧,她开的是院而不是官府,若真敢这么一出来,只怕官府第一个要来找她的麻烦。 “姑娘,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她还不愿放弃。 “多谢杨妈妈美意。”凌若回答她的始终是这么一句,最后杨妈妈无法,只得领了人离去。 看到她走,凌若轻吁一口气,让石生留在此处陪着萱儿,自己则又去了一趟寿材店,买了两副与石母相同的寿棺,那寿材店老板见长巷死了那么多人,借机敛财,半天功夫,寿材的价格就整整翻了一倍,大发死人财,实在黑心无良。 在将郑氏夫妇运送到葬有石母的地方下葬立碑,在去坟场的路上,凌若发现有一群人远远跟在后面。难道是昨日放火的那群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念头令凌若紧张得手心冒汗,如芒刺背,思索着摆脱这群人的方法。 石生在替萱儿将墓碑立好后,无意中回头看了凌若一眼,发现她脸色苍白,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咱们身后多了几条尾巴,不要回头。”她的喝止令石生生生忍住了回头的**,不过眼底却是渐渐红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指节泛起惊人的白色。 “忘了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了吗?在不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情况下,一定要忍!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会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若不想食言的话,那么现在,哪怕你将满嘴的牙一颗颗咬碎了都给我忍下去。”凌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同时用力抓着石生指节突起手,直至感觉到他渐渐松开拳头,方才放开,她真怕石生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石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底的红意逐渐退去,压低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凌若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道:“这里人迹罕至,对我们来说很不利,眼下能利用的只有地形了,希望可以躲过他们的追击。”话是这么说,但凌若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能被胤禛派出来的,必然是身手敏捷,武功高强之人,通州那次她能逃走,是因为容远拼死相护;昨夜则是饶幸,但今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萱儿虽背对着他们跪在坟前,却也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只是听不真切,还以为他们不敬死者,随意在那里聊天,心下甚是不高兴,站起来转过身来冷脸对石生道:“今日的事多谢了,寿棺的钱,来日我定会还你。” 说完这些,她转身便要走,石生赶紧拉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萱儿心里一阵悲苦,是啊,她已经无家可归了,还能去哪里,流落街头吗?只怕下场不会比卖身青楼好到哪里去,始终,这个世道,一个孤身女子想要生存实在太难太难…… “萱儿,与我们一起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石生认真的说着。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尾随在后面的人悄悄又靠近了几分,掩在一棵大树后,他们几人皆是行商打扮,不过每个人太阳穴都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好手。 “刘大人,她当真是咱们要找的人吗?”不跳字。其中一人小声问道:“小的怎么看着与画像中人不像?”另几个人闻言也是好一阵点头,之前在街上,刘大人让他们跟着这群人,可他们左瞧右看,都觉得不像是要找寻的画中女子,难道是画像有问题? “不像吗?”不跳字。被称为刘大人的中年男子浓眉微皱,随即又喃喃道:“不过脸上沾了泥要辩认确实很难。” 他这声音虽轻,但能跟他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耳目聪敏之辈,听了他这自言自语的话后奇道:“咦,刘大人是说那个脸上抹了泥的女子吗?小的们还以为是之前要卖身的那个呢!”说完,他又仔细打量了隔着一段距离的凌若一眼道:“若是遮了沾泥的脸,只看眼睛与眉毛,确实与画像中人有六七分相似。” 刘大人听得此话,顿时精神一振,掏出随身所带的画像,展开好一阵比对,这五官,这轮廓,越看越觉得像,且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无疑,应该十有**就是了。而且之前得到的消息也是说那个看起来很像熹妃娘娘的女子在长巷附近出没,身边经常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an民男子,与眼前这情景甚是相符。 只是他不明白,熹妃娘娘既然好生活着,为什么不回宫,还要跑到这个百里之遥的青江镇来,与一些an民混在一起。 “刘大人,要不咱们现在就上去?”其中一人向其提议,他们并不晓得画中女子的身份,只知这是皇上要找的人,为了找人,他们已在外面搜寻了一个多月。 “不急,再看看情况。”刘大人将画像收起,示意几人继续掩藏在树后。这个刘大人就是以前护送过凌若回凌家的刘虎,胤禛登基后,他也从王府侍卫一跃成了大内五品带刀侍卫,此次正是奉了胤禛的命令暗中追查凌若下落。 为了尽快寻到凌若的下落,胤禛将手中所有密探皆动用了起来,以京城为中心,四处搜寻。刘虎他们这些分成数拨的大内侍卫则根据密探传递的消息找寻凌若,毕竟密探是不能见光的。 那厢,萱儿一直没有回答石生的话,她很矛盾,既想寻一个依靠,又放不下心里的疙瘩,若仅是一个石生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她最讨厌的人,每每看到她的脸都觉得恶心。 “萱儿,与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石生再次劝道,然这次他话音刚落,凌若就在边上道:“罢了,既然她不愿与我们同时,我们自然也不好勉强,咱们替她葬了她父母,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第五百章 大内侍卫 第五百零一章 误会难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石生哪里放心萱儿一个人离开,正要再说,无意中瞥见凌若神色有些怪异,心有所动,闭嘴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萱儿不知内情,只道石生因为凌若的一句话,就对自己弃之不顾,连劝也不肯劝,心中又气又恨,强忍着泪意硬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跑,生怕再多呆一刻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荒郊野外的,天又快黑了,萱儿姑娘一个人在山里乱跑,最是容易出事,石生,你快些追上去看看,莫要真有什么意外。”凌若在一旁催促。 这一次,石生没有动,而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凌若,“你刚才是故意把萱儿激走的对不对,现在又想支走我,你准备一个应付后面那些人?” 凌若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他识破,情急之下,推着他道:“叫你去就快去,这里我自己能应付。” 这一次石生没有听她的话,甚至言语间还透着少有的讽刺,“你之前劝我在没有保命的把握下不要去报仇,那你呢?这种情况下,你一个人有把握引开他们然后全身而退吗?”不跳字。 “如果我不能,那么再加你一个就可以吗?”不跳字。凌若不愿如此悲观,但形势如此,自己已经暴露行踪被那些人盯上了,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过追捕实在太难了,“石生,别傻了,眼下这种情况自是能逃一个是一个,听话,快走!你与我不同,他们是不会来追你的。” “多一个人希望总是大一些,总之我绝对不会走!“石生斩钉截铁地说着。 “你!唉,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凌若拿石生执拗的ng子无法,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后面有了动静。 凌若一直有在暗中留意后方那些人的举动,从眼角余光中可以看到他们从掩身的树后走了出来,正朝自己这边靠近。 不好,他们分明是要动手了! 眼下还是离开这里最要紧,这般想着,凌若顾不得再劝石生,一把抓了他手臂叫道:“快跑!” 刘虎在心里大致确定了前面那女子就是自己要找的熹妃娘娘后,又见夕阳渐沉,天色将晚,便招呼众人一声,现身往前面行去,准备表露身份,接其回宫,也好完成这桩差事。 岂料他们这边刚走几步,就看到原本站在前面的两人荒不择路的往前跑去。刘虎心中大急,密探暗查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寻到熹妃娘娘的踪迹,万不能再弄丢了。 “快追!”刘虎带着他手下那帮人迅速跟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唤道:“娘……夫人!夫人!小人是奉主子之命来接您回去的,主子很惦念您,您快停下随小人回去。“心中一时着急,差点将凌若的真实身份给喊了出来,亏得及时收住口。 不过刘虎甚是疑虑,看熹妃的样子应是早就发现自己等人一路尾随着她,故作不知并不奇怪,毕竟自己等人没有表露身份,但他此刻已经这样喊了,身份昭露无疑,何以熹妃娘娘不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 这不太对劲啊,难道说那女子不是熹妃娘娘?可这样也说不能,自己几人长得又不是凶神恶煞,没道理一见就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与昨夜那场大火有关? 奇怪归奇怪,刘虎脚下可没放慢,在高低不平的山路间紧紧跟着前面两人,一边追一边还不住地大喊。 刘虎的话凌若自是有听到,但几次险此环生的经历令她完全不相信那些话,只当刘虎是为了抓住自己而施的诡计罢了。当日,那个刀疤脸将军杀她时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是胤禛,是胤禛那些人除掉自己与容远,只为那个莫须有的q,只为皇后的一番挑拨。 因为这件事,她至今仍恶梦缠身,且睡眠极差,远处一声狗吠都会令她惊醒过来。从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除却昏迷以外,她从没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 如果胤禛真的惦念她,当初在通州就不会派人杀她,更不会到现在仍然穷追不舍,连长巷那些无辜的人都不肯放过。 这一番追赶,尽管石生对山路比较熟悉,但双方的距离仍在不断拉近,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往那边走!”石生突然拉了凌若往左侧一条不起眼的山路跑去,过了这条杂草丛生的山路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大片树林,许多高大的乔木耸立在那里。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近乎遮天蔽日,是以这片树林看起来颇为阴暗,偶尔有那么一丝夕阳的余光从树叶缝隙中渲泻流淌下来,也很快被阴暗所吞噬。 进了树林后,石生的速度放慢下来,而且走得路线也很诡异,经常走几步就突然拐个弯,或者明明直接可以过去,他偏要从旁边迂回绕过去,仿佛林子里有无数道透明的墙壁挡住了去路一般。 这种行进方式令凌若着急不安,因为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后面的那些人就已经距他们不足三丈远了。 “石生……”她想催促他跑快些。 “放心,他们追不上来。”石生信心满满地道,几乎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后面接连传来好几声带着惊意的惨叫,惊起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雀。 凌若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刚才还追得飞快的刘虎等人,如今都停了下来,刘虎与另外两个人更是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这林子里有不少猎人放的捕兽夹子,专夹那些野兽,若是不知情的人来了乱跑一通,免不了要踩到夹子中。”见自己计策奏效,石生声音轻快了不少,他刚才也是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这座山上还有这么一片林子可以利用。 “夫人!夫人!”刘虎坐在地上不住叫着,试图让前面的两人停下脚步,可惜他越叫他们就跑得越快。 “大人,要不要属下追上去?”另两个没受伤的人向刘虎请示。 “罢了,你们追上去也不过落得与我们一样的下场,到时候都受了伤,咱们就没法下山了。”刘虎无奈地摇摇头,这漫山遍野的不知道有多少捕兽夹,冒然追上去,受伤是早晚的事。如今天快黑了,一旦被困在山上,夜间野兽出没,若是遇到一只熊瞎子或是老虎之类的,那他们乐子可就大了。 第五百零一章 误会难解 第五百零二章 英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完这句,刘虎双手用力掰开夹在左腿上的夹子,当尖利的铁齿自皮肉中剥离时,刘虎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上三个豁大的窟窿眼不住往外冒着鲜血,另外两人也是这般模样。 “走,咱们先下山,然后请密探继续追查夫人下落。”刘虎将手搭在别人身上,艰难地站起身,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去。 “大人,这位夫人到底是何身份,皇上为何要专程让咱们来寻找,甚至连密探都动用了?”在下山途中,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他们是大内侍卫,负责皇宫内院以及皇上的安危,只有在遇到要紧事的时候,才会将他们派出来,密探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向当今圣上负责,隐匿在暗中,听闻是太宗皇帝一手创建,流传百年,他们身份神秘,唯有历任皇帝知晓。 刘虎瞪了他一眼道:“不该知道的事少问,否则我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被他瞪得脖子一缩,讪讪着不敢言语,刘虎也懒得理会,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刚才的事上,熹妃娘娘一见自己就逃跑的举动实在有点不同寻常,再联想到昨夜那场大火,事情怕是不简单。 回到客栈后,刘虎按着胤禛交待的法子联络到了密探,除了继续追查熹妃下落之外,还请他们代为调查熹妃这段时间的具体情况。 不得不说,那些密探的动作很快,不出一日功夫,就将事情摸查得清清楚楚,至于熹妃下落,则尚需时间追查。 刘虎在看完密探记在纸上的信息后,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将纸叠好后收入怀中,然后召来手下道:“你拿我的腰牌去驿站准备四百里加急快马,我要立刻回宫。” “大人,您脚伤未愈,如何骑得了马,大夫也说了,您得静养一阵。有什么事您交给属下去办就是了。”那人一怔,四百里加急,向来只有军情紧急或关乎国体大事的时候才能动用,若为寻常事动用,那是要追究责任的,究竟出了何事让大人如此着急,且还是在受伤的情况下。 “我让你去办就去办,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去!”刘虎抬起没受伤的右脚虚踢了他一脚。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拖着伤腿奔波,但此事不同寻常,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书信又说不清楚。 那人见刘虎神色严肃,不敢再劝,答应一声按着他的话去驿馆准备,从驿站走比自己走,要方便许多,因为驿站有勘合牌,一应水陆交通皆畅通无阻,遇有四百里或八百里加急的时候,地方官府还会提供方便。 在刘虎拖着伤腿咬牙骑马赶往京城的同一时刻,另一伙人也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到了京城某个大宅。 “望江镇的衙役都干什么吃的,让他们看着人,居然跑去喝花酒,被人放了火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场火,早就已经把钮祜禄氏给了结了!该死!”大宅中,一个蓄有短须的中年男子正咬牙切齿地骂着,在他跟前跪着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之前曾出现在望江镇的何远恭敬的站在中年男子身后,他是英格的心腹,如此一来中年男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属下无能,请大人治罪!”黑衣男人垂头请罪道。 “治罪?”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怒容不减地道:“如果治罪就能抓到钮祜禄氏,不用你自己说,我第一个治了你的罪!” “大人。”何远上前道:“此事是望江县衙役办事不利,怪不得暗鹰他们。” “哼,王越这个蠢材,养出这么一群没用的废物来,待会儿你给他去封信,告诉他好好管管底下的人,要是再这样糊里糊涂,这望江县县令他也不用当了。”追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钮祜禄氏的消息,却因两个蠢材而坏事,叫英格如何不生气;这一次让她逃走定会四处躲藏,想再抓住可就难了。 “出了这桩事后,王县令已经重责了那两个衙役,并给奴才来了封书信,请奴才代他向主子请罪。”何晋如是说道。 英格冷哼一声,对尚跪在地上的暗鹰道:“继续沿路追查,料想他们应该跑不远,我把暗鹫那一组也调给你,你们一定要在皇上的人之前找到钮祜禄氏,绝对不容有失!”暗鹰与暗鹫都是他们那拉氏一族豢养的死士,一个个武功高强且忠心耿耿,家族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交由他们处理 “奴才遵命!”暗鹰简短的答应一声后退了出去,他要尽快赶去青江镇与底下人会合,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格杀钮祜禄氏。 在暗鹰退下后,英格思索了一会儿,命人准备轿子,一个时辰后,英格出现在坤宁宫,要求见那拉氏,身为皇后胞弟,英格常有来此请安,是以坤宁宫的宫人对他并不陌生。 三福奉了茶上来道:“英大人来得可是不巧,皇后娘娘正在午睡,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起来,奴才们不敢惊扰,所以还请英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本官明白,有劳福公公了。”英格客气地接过茶慢慢抿着,约摸过了一柱香功夫就见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出现在大殿中,他忙起身见礼。 那拉氏在上首坐下后,扶一扶发??对英格道:“坐着吧,本宫面前不需拘礼。” “谢娘娘。”虽然那拉氏说不用见礼,英格还是谢过恩后方才斜签着身子在原位上坐下,小心道:“娘娘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可是微臣吵到了娘娘?” “不关你的事。”那拉氏接过三福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不关你的事,是本宫自己睡不着,唉,这一年本宫的睡眠是越来越差了,明明觉得困倦至极,可一躺到床上就清醒得很。” “娘娘可有请太医看过?”英格关切地问着。 “看过了,可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来,来来去云就是开那些个安神药,又苦又涩,本宫闻着就想吐。”那拉氏抱怨了几句后又道:“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可是有消息了?” 第五百零二章 英格 第五百零三章 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英格知道她是问钮祜禄氏的事,当下面色一整,压低了声音将这几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此刻留在殿内的都是那拉氏的心腹,自然不用避讳什么。 “这么说来,钮祜禄氏来活得好好的了?”那拉氏的声音很平静,但英格却从这份平静下嗅出了那么一丝不悦的气息,连忙惶恐地起身道:“是微臣无能,微臣有负娘娘所托,请娘娘治罪。” 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的英格,面对那拉氏时却极尽小心,不止因为她是长姐,更因为她是皇后,那拉氏一族的荣耀皆要仰仗她。 “起来做什么,坐下。”在英格忐忑不安地坐好后,那拉氏方才淡淡道:“皇上那边一直在找钮祜禄氏的下落,这件事久拖不得,必须得早早抓到钮祜禄氏,如此本宫也好,你也好,才能安枕无忧。” “微臣知道,微臣已经暗鹰暗鹫两组人去找寻钮祜禄氏的下落,相信很快会诛杀钮祜禄氏。”英格信誓旦旦的说着。 “不,本宫现在改变主意了。”那拉氏拔弄着袖端散发着柔和光辉的粉色珍珠,冷意在眼底迸现,“她身在宫外还能让皇上百般惦念,动用密探与大内侍卫满天下寻找不说,甚至对外宣称她出宫祈福,呵,真是能耐得很。这样能耐的人轻易死了岂非太可惜,英格,你说是吗?”网不跳字。 那拉氏言语间的寒意令英格悄悄打了个冷颤,那拉氏虽是他亲姐姐,但一来分开多年;二来,那拉氏如今的ng子与从前反差太大,阴狠过甚,即便是他,在面对那拉氏时,也经常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娘娘说得是,钮祜禄氏狐媚惑君,应千刀万剐才是。” 那拉氏微微一笑,显然对英格的话很满意,展一展袖子又问道:“阿玛的病怎么样了,还利害吗?”网不跳字。 说到这个,英格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从年前到现在就没好过,一直靠那些个名贵的药材养着呢。” 费扬古原本身子一直颇为健朗,七十岁的人健步如飞,但过年前,因为小孙子缠着他要看马上射箭的本领,这位老大人一时兴起,重新跨上了已经有多年没骑的马,马上射箭既考眼力也极考验身手,费扬古毕竟年纪大了,在回身射箭时,一个不小心摔下马来,自此一直躺在床上,再不能起身。 “养着就养着吧,左右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钱,额娘早去,就盼着阿玛能多活几年,好让咱们这些做儿女的多尽尽孝心!”在说到费扬古时,那拉氏少见的流露出几许温情。 “微臣知道。”说话间,三福端了盛着鲜红西瓜瓤的冰碗进来,分别放在那拉氏与英格面前,瓜瓤上一粒黑籽也没有,皆是在端上来之前就挑干净的。至于西瓜则是事先放在冰水中浸过的,之后又盛在雕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冰碗中,虽一路端来,却丝毫不减凉意,英格签了一块放在嘴里,清甜之余透着一股冰凉舒爽,赞言道:“娘娘宫里的西瓜好生甘甜,比微臣在外头买来的好吃百倍。” “你若喜欢,待会儿带几个回去,左右本宫也不是很爱吃。”待英格将一碗西瓜瓤皆吃完后,那拉氏又问道:“对了,上次让你找的那个伊兰找到了吗?”网不跳字。 英格闻言精神一振,接过孙墨递来的软巾拭一拭手道:“回娘娘的话,已经找到了,这个女子也真是狡猾,她当初an价卖掉了在苏州的房子与田地,咱们皆当她是离开,其实根本不曾,她就在苏州躲着呢。” “呵,好一招以虚为实。”那拉氏不以为意的笑笑,伊兰固然狡猾,但在绝对的能力面前,根本不足为虑,“既是找到了,就带她回来吧,本宫的银子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拿的。” “是,她那边一直有人监视着,绝对跑不了。”英格顿一顿又道:“另外,凌柱那边微臣也已经安排好了,他虽然小心,但掌管了十几年的典仪礼制,要寻出些错来还是有的,再说……”他神秘一笑续道:“就算真没有,也可以造一些出来。” 那拉氏眼皮一抬,淡淡地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还等什么?动手吧,凌大人丢了两个女儿,想必也一心盼着早日能够团聚呢!” 她要对付的从来不是一个凌若,而是凌若身后的一切,这一次,她要这位碍眼的熹妃娘娘连同家族永远消失! “娘娘放心,微臣回去后立刻着手此事。”在离去前英格犹豫了一会儿道:“娘娘,兰陵的事……” 那拉氏打量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眼也不抬地道:“放心吧,此事本宫心中早有计较,能成为弘时嫡福晋的,只有兰陵一人。” 听得那拉氏这句话,英格心中大定,躬身退出了坤宁宫,候在午门外的何晋看到英格出来,忙迎上去唤了声大人。 英格坐上轿子后道:“子林,你立刻飞鸽传书给暗鹰,让他不要杀钮祜禄氏,皇后娘娘要活的。另外,咱们联络的几位御史可以开始上参本了,还有苏州那边,都可以动起来了。” 何晋静静的听着,他清楚,这场看不见硝烟的争斗将因为英格这番话而被推到最**! 就在英格乘轿回府的时候,一个浑身晒得黝黑的人在宫门前勒住累得鼻孔不住冒白气的马,此人正是四百里加急赶到京城的刘虎。 刘虎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地走到宫门前,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在他走过的地方,不断有血水滴落,却是左脚的伤口因为日夜奔波而裂开。 “刘大人,你不是出宫办差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守在宫门口的四名侍卫,费了好大的眼力劲儿才认出刘虎来。 “一言难尽啊,我还有要事要面禀皇上,等改日得空再请几位兄弟喝酒。”刘虎强忍着腿上的痛,顶着当头烈日来到养心殿前,守在外面的是四喜,乍一见,他没认出刘虎来,直至走到近前方认出来,惊声道:“哟,刘大人,您怎么弄成这样了?”探头看了一眼刘虎走过来的地方,一路皆是血迹。 第五百零三章 动手 第五百零五章 离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紫檀木匣随着胤禛手指的拨动而被打开,放在里面的仅仅只有一小片布料,灰色的料子,上面印了一个似类于八的字,布料边缘不平整,看样子是被人生生撕下来的。 这块料子,是在容远身上发现的,他一直紧紧抓在手里,很是紧张,而那时,明明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很明显,这块布是他从要杀他的人身上扯下来的,有可能代表着对方的身份。 这块布料上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字,这个“八”比寻常书写时要短很多,像是什么字的一部分。而会将字印在衣服上的,胤禛第一个想到军服,可是当夜,京中几大军队,除了他调动的火器营外,并无军队出动的情况。何况没有圣旨擅自出动军队,就等同于谋反,除非是不要脑袋了,否则没人敢这么做。 既然军队没有擅自出动,就么就只有从军服上着手了,胤禛命隆科多彻查全国所有军备库,全国上百处军备库,一一查下来极为耗费时间,再加上这件事又不能明查,是以隆科多隆隔了一个多月才查到杭州军备库有问题。 胤禛沉吟了一会儿,骤然抬起头,一字一句:“查!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他有一种预感,在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与凌若有关,与……后宫有关! “奴才遵命。”隆科多不晓得胤禛为何对丢失军服的事这么在意,但既是圣命,他一定会设法查清楚,若实在不行,就亲自去杭州走一趟。 大殿,很快又恢复了安静,胤禛走下台阶,低头看着平整光亮的金砖中映出自己疲惫的容颜以及孤单的身影;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凌若…… 不管后宫有多少女子,他的心始终是寂寞空虚的! 若时间可以倒流,他不会负气地任由她出宫一个人奔赴危险重重的州,他会把她牢牢绑在身边,爱也好,恨也罢,总之从十九年前起,钮祜禄凌若就是他胤禛的人,终其一辈子都不许逃开他的身边。 胤禛的心意,凌若无从得知,此刻的她正为了活命而苦苦挣扎。当日在摆脱刘虎一行人后,他们从偏僻的小路偷偷回了青江镇去找萱儿。 凌若猜测萱儿无处可去,定是回了长巷,果不其然,在已经烧成废墟的长巷中找到了蜷缩在残墙边的萱儿,她很明显哭过,鼻尖红红的,抱着双膝,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无依无靠,极是可怜。 石生走过去蹲了身道:“萱儿,我准备离开青江镇一阵子,你随我一道走好吗?”网不跳字。 “跟你走?”黑暗中,萱儿无比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唇边有抑制不住的冷笑,“你就不怕那位凌姑娘不高兴?”她没有忘记刚才凌若说要分开的时候,石生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会的,凌姑娘不是那种人,至于刚才……”石生低一低头,有些话到底不便直说,只能含糊道:“是因为出了些事,所以才会这么说,往后不会了。萱儿,郑叔郑婶都不在了,往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萱儿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凌若,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她站起身,神色冷漠的看着不解其意的石生,“好,是你自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记着,若是将来反悔,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石生心中一喜,连忙点头道:“不会,我绝对不会反悔!” 萱儿却没有他那般的喜悦,夜风中神色一如适才的冷漠,看向凌若的眸中隐隐有一丝挑衅。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十几年的感情临到头却输给一个老女人,所以她决定跟在石生身边。当然无处可去也是令一重原因。 天亮后,三人离开了青江镇,一路之上,石生与萱儿两人频频回首,那是他们从出生就一直居住的地方,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一朝背井离乡,免不了有许多不舍。 站在城外的官道岔口,凌若挣扎了很久,这两条路,一条是去往京城的,另一条则是相反方向。 她真的很想回京城啊,那里有她的一切,阿玛、额娘、大哥……还有她朝思慕想的弘历。可是她不能,胤禛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杀她,她回京等于自投罗网,除了白白送命,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又或者哪里有亲人可以投靠?”石生问道,朝阳从云层中升起,洒落耀眼炎热的光芒。 凌若想了很久,终于道:“去山西吧,我一直很想去那里的五台山看看。” 以前,她还待字闺中时,曾听到一个流传在民间的传言,说当年顺治帝并没有死,而是伤心董鄂妃的死,假死去五台山出家为僧。 她很好奇,世间,当真有这样专情如一的帝王吗?不爱江山爱美人! 顺治帝出家时才二十多岁,至今已过六十一年,就算他当年真没死,如今也已逝去化为黄土,但他若在五台山待过,多少会有些踪迹可寻。 如此,方向定了下来,三人一路往山西行去,为怕被追杀的人发现踪迹,他们走得极为小心,除却刚出城时走的是官道之外,其余时间都走在偏僻无人的小径中,饿的时候或是啃干粮,或是摘野果充饥,能不去城镇中就尽量不去,就算偶尔要去买干粮,也是石生一人去。 这样的风餐露宿,辛苦赶路,令萱儿不解,石生解释说是因为带的银两不够,所以要省得点用。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即便没钱住店,可官道又不收钱,何以要处处避着官道走,山林野路,容易遇到野兽不说,赶路的速度也慢,分明是有事隐瞒。 自那场大劫后,萱儿ng子沉静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外向,事情也更多的放在心中。 如此赶了一个月的路,终于在六月末时,赶到了山西边境,不过此处距离五台山还有三四日的路程。 这一路走来,因为处处小心,所以一直不曾遇到过追袭。三人商量后,决定进城后寻个客栈好生休整一下,上次住客栈已经是六七日前了,这天气炎热无比,日日都要出上一身汗,身上早已是粘腻得难受。 幸许是上次受伤亏了底子,又或者身子一直不曾大好,就在住进客栈的第二日,凌若突然病倒了,开始畏寒,紧跟着就高烧不断,身子乏力,不想吃东西。 第五百零五章 离开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后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若要害你,你根本活不到今日!”荣祥从黑暗中走出来,多年的军中历练,令他身上带了一种军人独有的铁血气息,他漠然盯着大叫不止的伊兰,“何谓恩将仇报,我今日总算亲眼见识到了,有你这样的姐姐,是我一生之耻!” 伊兰吃吃一笑,泪水从眼中划落,即便早在心里将自己与荣祥他们隔绝,但亲耳听到这些话,心里依然忍不住一阵抽痛,口中却道:“照你这般说,我岂非还要感谢她,真是可笑。” “若儿从不曾想过害你。”荣禄沉沉叹了口气,“王府后宫,哪一处不是充满着算计争斗,生活在那里的女人不止要有美貌、心机,还要会忍耐,能忍寻常人所不能,哪怕对方害得你失去孩子,失去所有恩宠,变得一无所有,也要继续忍着,直至可以雪恨的那一天,伊兰,凭你的ng子,你以为自己可以忍到那等地步吗?” 伊兰眼皮一跳,口中却道:“钮祜禄凌若可以做到的,我自然也可以做到。” “不可能!”荣禄毫不犹豫地摇头说出这几个字,“看看你现在,不过受了些许委屈就已经怒形于色。伊兰,你这一辈子过得太顺,阿玛额娘宠着你,事事依着你,所以令得你事事以自已为中心,稍不如意,就觉得是别人亏欠了你,记恨于心。之后,嫁给了李耀光,他同样宠你敬你,十年间即便你无所出也不曾纳过一个妾室。后来的事,虽说李耀光有错,但你殴打婆婆更是大错特错;你连一个妾室都忍受不了,又如何去忍受皇上的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伊兰,你的嫉妒心太强。不错,当年若儿如果没有b你嫁给耀光,而是由着你入雍王府,今r你或许可能忝居高位,成为一宫的娘娘;但更大的可能是你已经死在层出不穷的明争暗斗中。嫉妒,会将你带入万丈深渊。” 越往后,荣禄语意越冰冷,待到后面,已是寒意涌动,在这阴暗潮热的牢房中听来,格外渗人。 伊兰脸色惨白地盯着荣禄,嘴唇不住颤抖着想要寻出反驳荣禄的话来,但终归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她不得不承认,荣禄说得很对,她嫉妒,她嫉妒任何一个分薄丈夫宠爱的女子,所以当初在李家大闹一场,宁可被休弃也不肯答应李耀光纳妾。 如果换了是胤禛…… 伊兰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冷意从脚底涌上来,将血液一点一滴凝结成冰,且不说胤禛会如何处置,皇后就绝不会放过自己,那个女人太过可怕,没有人可以斗得过她。 蓦然,伊兰想起许多年前凌若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你是姐姐唯一的嫡亲妹妹,姐姐怎么舍得你受这个委屈,要么不嫁,要嫁便嫁为正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当时她只觉得姐姐很虚伪,口是心非,表面上说是为她着想,实际上根本是不想她入府分薄了胤禛的恩宠。 然眼下再回想起来,她却突然明白了,姐姐了解自己的ng子,骄纵自我,不适合为人妾室,所以千方百计为自己择了李耀光为夫婿。 十年夫妻,李耀光待她确实很好,温柔体贴,事事以她为主,若非当日她动手打了李母,李母以死相b,他根本不会写下那纸休书。 生平第一次,伊兰后悔自己所做的事,可是太晚了,阿玛他们不会原谅自己,耀光…… 想到这个男人,伊兰鼻尖一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那么任性妄为。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吧,只可怜了她的孩子,即便是有机会生下来,怕是也没机会见他的父亲了。 “吃饭了!”牢房中没有日夜之分,永远都被昏暗笼罩着,狱卒每日会送来两顿牢饭,一大盆糙米饭与一碗只能看到几片咸菜叶子的汤,勉强能够饱腹。 荣禄从栏栅中接过狱卒打好的饭跟汤,道:“阿玛额娘,吃饭了。” 凌柱看到蜷缩在对面墙角的伊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不吃,我已经气饱了。” “老爷。”富察氏轻轻推了推他道:“你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再说你吃,荣禄他们又怎敢吃。” 她劝了半晌,凌柱方勉强压下怒意,接过荣禄递来的饭吃了起来,每个牢房中都会放着几只破瓷碗跟筷子,供人分食米饭之用。 在给每个人乘了一碗后,荣禄犹豫了一下,端起自己那碗放到伊兰面前,低声道:“在这里就只能吃这个,好歹能填饱肚子。” 他这个举动自然被凌柱看在眼中,冷哼一声道:“还管她做什么,这种人由着她饿死正好!” 伊兰自双膝中抬起头,直至这个时候,荣禄这才发现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神色凄凉,毕竟是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看着她这样,荣禄心里也不好受,拍拍她的肩膀道:“阿玛只是说说气话,莫要当真,赶紧吃吧。” 自被关进来后,伊兰就不曾吃过任何东西,腹中早已饥饿不堪,然却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荣禄,许久,有微弱的声音自那张没有血色的唇间逸出,“你不怪我害了熹妃吗?” “你开心吗?”荣禄将长短不一的筷子塞到伊兰手中,望着默然不语的伊兰道:“你告诉我,害了熹妃之后,你真的开心吗?” 伊兰曾经以为将凌若自那高高在上的熹妃宝座上拖下来后,自己会很开心,但原来不是啊,在苏州的那两个多月,虽然衣食无忧,但她并不开心,反而常常感觉到孤独。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回忆,回忆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以前的自己总觉得那段日子太苦,可后来发现,那段日子才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没有悲伤,没有难过,只有家人的百般呵护。还记得每到冬天的时候,姐姐都会拿几个烧剩下的炭放在一个暖炉中,然后用旧衣裳做成的套子裹好,提前放在她被窝里,这样睡觉的时候,被窝就是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凉。 夏天炎热的时候,她怕热睡不着,姐姐就拿着扇子给她扇凉,一直等她熟睡了才停下来;后来嫁到了李家,李耀光知道她怕热,家中用不起冰,就提来井水放在各个角落里,使得屋中可以稍稍阴凉些许。 每日不管翰林院里的事情再多再忙,他都会按时回来,拿着一把蒲扇坐在床边替她驱赶炎热,好让她安然入睡。而他为了前一日不曾忙完的事,往往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赶去翰林院,经常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十年岁月,她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直至离开李家,离开京城,才发现孤独好可怕,一个人好可怕,她只能靠回忆来填补心中的空虚寂寞。若非腹中意外来到的孩儿,她早已没有了任何念想。 蓦然回首,原来,她对李耀光并非无情,只是不曾那般轰轰烈烈,所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第五百一十五章 知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一直以为荣华富贵,出人头地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当我有着这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时,我现自己一点都不开心。大哥,我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说到最后,伊兰已是泣不成声,所有悔恨皆化为泪水落在肮脏不堪的牢房中,她害了姐姐,害了阿玛额娘,害了所有人。 凌柱把碗一摔,怒起指了抽泣不止的伊兰骂道:“你还有脸在这里哭,若非你,我们一家老小怎会被关在这里,熹妃又怎会惹来一身麻烦!”。 荣禄怕他再打伊兰,忙劝道:“阿玛,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也无用,何况兰儿已经后悔了,您就不要再骂她了。” “后悔能有什么用!”凌柱瞪了他一眼后对伊兰道:“若这次熹妃娘娘没事便罢,否则,就算去到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原谅你这个孽障!”说罢,他也不吃饭了,怒气冲冲地回到角落里坐下。 在荣禄等人的记忆中,凌柱是一个很和蔼的父亲,少有对子女发火的时候,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气极了伊兰。富察氏则一旁暗自抹泪,伊兰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伤透了心,亏得她以前还一直在凌若面前帮着伊兰隐瞒说情。 “不要哭了。”荣禄低身拭去伊兰不住落下的眼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等阿玛气消了就没事了,始终,咱们都是一家人。” 再次听到“一家人”这三个字,伊兰哭得更加凶,兜兜转转了半辈子,一直在努力追求自以为珍贵重要的东西,却原来,最珍贵的东西一直在自己身边,是自己不懂得珍惜。 “好了,不哭了,快吃吧。”在荣禄的催促下,伊兰抽泣着止住泣意,端起了地上的破碗,刚扒了一口,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哥,姐姐她……会没事吗?” 荣禄沉重地摇摇头,“咱们现在被关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苍天开眼,保佑若儿平安无事。”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凌若没事,则一家皆会没事,否则…… 荣禄突然想到一事,忙问道:“伊兰,你老实告诉我,当日是谁给你银子,让你说出若儿与徐太医的过往?还有刚才来的那个人又是谁?” 伊兰心中一跳,沉寂半响后方道:“这件事等我们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再说吧。” 经过这件事,伊兰已经深切意识到皇后的可怕,自己躲得这样小心,她都能找到自己,还有那群黑衣人,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且神秘无比。此刻将皇后的名字说出来,根本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容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如果他们连这牢房都出不去,知晓仇人的名字也无用。 荣禄没有再追问,而伊兰在吃了半碗糙米饭后将碗递给了他,“大哥,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才半碗而已,哪里会饱,尽管吃你的,不用担心大哥。”荣禄哪会不晓得她这点心思,伊兰是怕自己没饭吃会饿着,所以只吃了一半就骗说饱了。 “我真的饱了,大哥你也吃点。”伊兰说什么也不肯再吃,半碗米饭在两人之间推来推去,直至荣禄今年刚满六岁的儿子捧着一只缺了小半边的碗过来,脆声道:“阿玛,逸儿和娘都吃完了,这些饭给阿玛吃,这样姑姑和阿玛就都有饭吃了。” “逸儿真乖。”荣禄感动地揉着儿子的脑袋,昏暗中,江氏正盈盈望着他,当她与荣禄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汇时,彼此皆露出会心一笑,不管前路多么艰难绝望,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会有勇气去面对。 伊兰怔怔地望着,她突然无比羡慕大哥,当年大嫂进门的时候,她还颇有言语,认为大哥身为朝廷命官,好好的大家闺秀贵族千金不娶大却非要去娶一个被人休掉的弃妇,实在有辱身份。所以即便后来江氏进门,她偶尔回娘家小住时对江氏的态度也不是太好。 直至此刻,她方才明白了大哥与江氏之间的那种不离不弃的爱意,若自己与李耀光没有分开,不知他是否会顾念着夫妻情份来牢中看自己,还是说像有些人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在怔忡之间,牢房前头隐约传来说话声,紧跟着一个人影往自己这边走来,牢房很暗,灯烛又在远处,乍一眼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的身影瞧起来有些眼熟。直到来人蹲下身,伊兰方才勉强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一眼,顿时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那里。 他……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知道自己被抓回来关到了牢中,所以特意来羞辱自己吗? 不,他不是这种人,再说自己入牢不过是今天的事,他又怎么会知道;可若不是这样,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伊兰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面对李耀光,她既想见又害怕,很是矛盾。 李耀光并没有发现伊兰也在牢房中,他像往常一样将东西一样一样自栏栅中递进来,口中说道:“岳父岳母,这里有一些馒头,虽说淡得很,但好歹要比那糙米饭好下咽一些。另外,这是几件衣服,如今天热闷热,但牢房潮湿,夜间还是有些凉冷,这些衣服尽管不新,但拿来盖盖还是可以的。还有上次我见逸儿的鞋子破了,是以给他买了双新的来,赶紧试试,若是不合脚,我再拿回去换。” “耀光。”在面对他时,凌柱的神色出奇温和,“都与你说了,不用再来,每一次来,这上上下下打点的,都要花好多银子,你俸?本就不高,何必再花这些冤枉钱。” “岳丈千万不要这么说,此事费不了多少银子,再说小婿也觉花得冤枉。”李耀光不以为意的笑笑,他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吃的用的皆有,“再小婿没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自上次被弹劾之后,麻烦就一直没断过,连他称病在家也不能完全避过,眼下这官职虽还挂着,但随时有被罢黜的可能。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离不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唉,你这声岳丈叫得老夫实在汗颜。”凌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富察氏在旁边跟着道:“其实你已经休了伊兰,完全没必要再这样称呼我们,也没必要经常来这里。” 两人皆是没有提伊兰此刻就在牢房中的事,许是不愿两人见面尴尬,又或者不知该如何提及。至于李耀光这边,原本牢房光线就不好,伊兰又缩在角落中不出声,不是刻意留心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岳父岳母千万不要这么说,当日休弃伊兰,是我对不起她,之后一直寻不到机会与她说清楚,如今也不知她在哪里,过得是否安好。” “伊兰目无尊长,殴打婆婆,难道你一点都不怪她吗?”荣禄突然这般问着,缩在角落中的伊兰紧张地盯着李耀光,她明白,大哥这是在帮自己问。 李耀光沉默了一会儿道:“要说一些也不怪,那无疑是骗人的,母亲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又供我读书科举。我与伊兰本该侍奉左右,孝敬母亲才是。不过这件事归根纠底,还是错在我身。若我当时坚定一点,拒绝母亲为我纳妾的提议,那么伊兰就不会与母亲起冲突,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伊兰不许你纳妾,本身就是犯了妒行,休弃是理所当然之事,你无需再替她说话。”荣祥走过来a了一句,在说话时,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神色极其紧张的伊兰。 李耀光似有些奇怪地看了荣祥一眼,道:“话虽如此,但也有许多人一生只娶一人,譬如岳父与大哥,皆不曾纳过妾。我始终觉得,既是娶了妻子,便该一生一世待她好,永不相离;所以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我对不起伊兰,不曾好好待她,令她伤心之余,更承受着被夫家羞弃的耻辱。她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受得了这等打击……”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神色怔忡失落,这些日子他找遍了京城也没有发现伊兰的踪迹,心中实在挂念得紧。 伊兰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哭声逸出唇畔,然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落下。这些话李耀光从没与她说过,但十年间,他却一直是这样做的,其实,他心里有自己就好,何必一定要计较纳不纳妾,她真不知自己当时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那等愚不可及的事,现在悔之晚矣。 “其实,我一直想寻机会告诉伊兰,她离开后,我并没有纳秋菊为妾。事后我劝了母亲很久,终于令她勉强答应暂缓纳妾一事。母亲当日只是急着想抱孙子,对伊兰并没有什么恶意,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则有些始料未及。当日我见母亲情绪激动,以死相b,怕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才被迫写下那封休书安抚母亲。其实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休弃伊兰,她是我的妻,一生一世的妻,我绝不会抛下她去娶别的女人,可惜伊兰不肯听我解释,只当我是那个喜新厌旧的负心人。” 听着他这些话,凌柱既羞愧又沉重,“能嫁给你是伊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怪我们两个老的没有将她教好。” “岳父莫要这么说,是小婿无能,这些年一直苦了伊兰。小婿如今别无所求,只盼岳父一家可以早日洗脱冤情,脱离牢狱之苦。”他顿一顿又道:“之后,小婿会尽此余生,将伊兰寻回来,求她原谅。并且我会告诉她,即便这一生不能有自己的亲儿,我李耀光也绝不会有负于她。”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令众人皆深深为之动容,没有想到在这个香火为重的朝代,他可以说出这般言语来。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恋纠葛,没有抵死缠绵的山盟海誓,却有夫妻之间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情义。 听到这里,伊兰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哪怕双手捂得再紧,也有一丝一缕的哭声从那指缝中逃逸出来,出现在这牢房之中。 听着牢房中断断续续的哭声,李耀光正想问是谁在哭,突觉得这哭声有些耳熟,侧耳听了一阵后,神色倏地一变,用力抓住栏栅朝哭声传来的方向大声道:“伊兰!伊兰,是你对不对?” 随着他的话,一个人影慢慢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借着远处微弱的光芒,李耀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伊兰,真的是她! “伊兰,真的是你,你怎么也被关在了这里?”李耀光既惊又喜,紧紧抓了栏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寻了数月没有踪影的伊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不起,耀光,对不起!”伊兰跪在栏栅前泣不成声,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能嫁给李耀光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不断涌出眼眶,渲泻着她心中强烈的悔恨,她错了,真的错了…… 见她哭得这么凶,李耀光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道:“不要哭了,哭多了眼睛会肿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再说如今天热,哭多了身子炽热容易起痱子,这里又没有冬瓜蛊。” 他不说还好,一说伊兰哭得更凶了,因为她想起以前在李家时,她只要稍微红一下眼,李耀光就会这样哄她,然后亲自下厨做一盏消暑可口的冬瓜盅给她吃。 夫妻十年,自己不知使了多少回小ng子,每一回都是他温言软语的哄自己开心,若是她与李母闹了别扭,他就哄了这个再哄那个。 是,他确实远远不及坐拥天下的胤禛;自己也及不上位列四妃的姐姐,可是李耀光待自己的一心一意却是姐姐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啊。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我不值得你如此?”在朦胧的泪眼中,她这样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李耀光的回答很坚定,没有任何犹豫,是啊,对他来说,既然伊兰嫁给了他,那么他就有责任一生一世待伊兰好。这一点,从掀开伊兰红盖头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伊兰泪落不止,曾经,她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所以对此不屑一顾。待到如今回想起来,方知这才是人世间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她何其有幸,可以嫁予这样温良专情的夫君;她又是何其有幸,可以拥有这样一心一意替自己着想的姐姐…… 这一场大哭,直将伊兰所有的力气与泪水都哭尽了,荣禄等人皆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连凌柱也没有再喝骂她。 伊兰是真的悔了,尽管她改变了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但是,至少……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清凉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养心殿,静寂无声,唯有放置在大殿角落里的冰块在融化成冰水滴落于银盘时,会发出那么一声滴泠泠的脆响。 胤禛闭目坐在御座中,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本黄绸封面的折子。四喜安静地垂目站在一边,自从皇上看过那封折子后,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折子是李大人四百里加急送上来的,他猜这折子上的内容必然与熹妃娘娘有关,却不晓得具体说了什么,令皇上看起来很是为难。 就在四喜暗自揣测的时候,胤禛突然睁开了眼,“四喜!” “奴才在。”四喜赶紧敛了心思,上前恭谨地应答着。 胤禛双手在案上一撑,站起身子沉声道:“准备一下,随朕一道微服出宫。另,即刻传怡亲王允祥入宫。” “啊?”四喜一脸愕然地望着胤禛,微服也宫?皇上无端端地出宫做什么? “还不快去!”胤禛有些不悦地看着张口结舌的四喜,后者被他这么一喝,顿时回过神来,赶紧小路下去传旨。 在四喜出去后,胤禛长出一口气,缓缓坐回宽大冷硬的椅中,拿起那封折子又重新看了一遍,脸色变幻不定。 凌若,她不肯随李卫他们回宫,即便已经清楚追杀她的人并不是自己所派也不愿回。她……这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曾对她动了杀心…… 只是,当日她为了一个徐容远这样恣意妄为,与自己针锋相对,又如何能怪他狠心;何况,到最后,他并没真的狠下心杀她,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怨的? 既然她不肯随李卫回来,那么他就亲自去将她带回来! 什么祈福,什么出家,他胤禛的女人,除却紫禁城之外,哪里都不许去! 在允祥入宫后,胤禛将一应国事皆交付于他,并且命他代为主持自己不在这些日子的朝政。其中,特别提及凌柱一家下狱之事,嘱其等自己回来后再细审,在此期间,不论有何关于此事的折子递上来,皆先行压着。 在交待完这一切后,胤禛带着四喜与几名贴身侍卫微服出宫前往山西。 民间有传言,说顺治帝未死,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至于真假则无人知晓。倒是清凉寺,因为这个真假莫辩的传言而香火大旺,成为五台山上香火最为鼎盛的大寺。 七八月份的天气,正是夏秋交接之时,炎热灼人,唯有早晚尚有那么一丝凉意。 这日清晨,凌若等人出现在清凉寺外,这么早已经有许多善男信女来此上香,一个个带着最虔诚的信念而来,祈求佛祖可以保佑他们。 远远的,有晨钟自寺内传来,那一声声浓重而舒缓的钟声隐含着悠远的禅意,令人宁静明彻。 “咱们进去吧。”凌若轻轻对随她一道来的石生与萱儿说道,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李卫与刘虎,自那日之后,两人就一直跟在凌若左右,寸步不离。 清凉寺肇于北魏孝文帝延兴二年至太和十七年,坐东朝西,五层大殿,禅堂、配殿左右对称,布局甚是严谨。 建寺虽已有一千多年,但期间常有翻新,特别是在香火旺盛之后,寺庙自己出银修整寺院,重度佛祖金身。是以凌若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任何陈旧之态。 凌若接过李卫点好的香,跪在杏黄色的莆团上,闭目诚心祈求,盼佛祖保佑阿玛额娘身体康泰,无病无痛。保佑弘历……保佑弘历…… 想到弘历,凌若禁不住心口一疼睁开眼来,她不回宫的决定是否太过自私了?毕竟弘历才只有十一岁,没有亲娘在身边,又身在争斗最残酷的后宫,日子定然不好过。 只是,自己回去对弘历就好吗? 不会,胤禛这一次在最后关头收手没有杀自己,那么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还会收手吗? 当“一世不疑,一世不相问”的话彻底沦为一场笑话时,凌若已不敢再相信胤禛。那一日那一夜,弥漫在胤禛心中的杀意,彻底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与信任都给磨灭了。 皇后可以令胤禛对自己起疑一次,就可以起疑第二次,待到那时,自己还会有今日的幸运吗?而弘历,他的日子只会比眼下更悲惨,皇后不会放过他,年贵妃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觊觎太子之位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他们会联手将弘历推进万丈深渊之中,让他一辈子都爬不出来。 她能做什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被自己连累,失去一切乃至……性命! 与其如此,倒不若让弘历一开始就没了争逐太子的资格,平庸一点的活着。 她不回宫,弘历就不会拥有被立为太子的资格,从没听说过,哪朝哪代的太子生母是出宫在外修行的。 想当初,先帝末年,九龙夺嫡,八阿哥就是因为有一个辛者库出生的额娘,生生被康熙夺了继位的资格,终其一生也无染指江山的可能。 抬头,望着佛祖慈悲的容颜,凌若心缓缓静了下来,往后她虽不能再见弘历,但只要他好端端地活着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凌若起身将手中的香束a在三足纯铜香炉中,石生与萱儿也跟在她后面将香束a好。 “你许了什么愿?”萱儿在一旁问着,她很少会这样主动与石生说话。 石生双手合什又朝佛像拜了几拜后方答道:“我向佛祖祈求,保佑我娘早日投胎转世,不要再受烈火灼身之苦。”说完他望着萱儿道:“那你呢,你又求了什么?” 萱儿神色一黯道:“与你一般,求佛祖保佑我爹我娘早日转生。” “会的,郑叔郑婶是那么好的人,佛祖一定会保佑他们的。”石生的话令萱儿稍稍展眉,但仍有愁苦之心。她其实是想替爹娘做一场法事的,但法事要请有德高僧念经超度,凭她一个an民女子根本负担不起,所以只能将这个想法放在心底。 正当萱儿以为这件事不可能实现时,忽地听到凌若再与李卫两人道:“当日长巷起火,烧死了许多人,那场大火因我而起,所以我想在这里做一场法事,超度死在大火中的亡魂。你们与主持商量一番,看看他何时方便,尽早安排法事。” 第五百一十八章 老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卫与刘虎跟了凌若这么多日,尚是第一次得她吩咐要办什么事,哪有不遵之理,忙道:“奴才们这就去办,只是法事度必要有亡者姓名才可,不知主子是否知晓?” “这个你问他们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 轮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将鬓边被风吹散的丝捋到耳后,沉吟道:“民间一直有传言说,顺治帝因为孝献皇后的死,悲伤欲绝,不愿再为帝,而是……出家为僧。 第五百二十章 出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卫,你说这世间真有轮回转世一说吗?”网不跳字。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许落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昏下的普寿寺在群山包围中显得格外肃穆清静,余晖照落,寺院光影疏离,投下明暗交错的痕迹,如真似假。 第五百二十二章 此心难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了尘还从未见过这样狂妄无礼的人,皱了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凌若道:“师太,请你继续替我剃度。 第五百二十三章 江山美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颌因胤禛刚才盛怒之下的钳捏而痛不可支,她忍痛道:“这两个多月,臣妾一直在逃命中度过,每一夜臣妾会都会做恶梦,梦见皇上拿着刀要杀臣妾;梦见徐太医为了救臣妾而死,而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秋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凌若,任由她暂留在普寿寺中,只是一条:不许落发剃度,否则即刻下旨封普寿寺。 下山后,胤禛连夜召来石生询问,命他将自救起凌若后,一直到这两个月的情况事无巨细,皆细细讲叙了一遍。 待他们走后,胤禛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出神,四喜不敢出声,静静地候在一边。 这一候就是大半夜,正在四喜脑袋昏昏沉沉,不住往下垂时,胤禛忽地道:“四喜,朕是否真的错了?” “啊?!”四喜赶紧暗暗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将睡意从脑袋里驱赶出去,只是刚才迷湖得很,根本没听清楚胤禛在问自己什么。 正紧张地思索着回话,胤禛回过头来看到他一脸不安的样子,摆摆手道:“罢了,没事,若是困了的话就先下去吧。” 这几日,四喜跟着自己从京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五台山,几乎不曾合过眼;他是宦官,打小净身入宫,一直在宫中侍候,比不得自己自小习武熬出来的筋骨。 “奴才不困。”四喜赶紧摇头,他是胤禛的贴身内监,胤禛都没睡,他这个做奴才的怎么可以下去睡觉。隔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道:“皇上可是在想熹妃娘娘的事儿?” 之前在普寿寺中,他与李卫虽没听到什么,但随后,熹妃没有随皇上下山,想必两人之间的对话不是那么愉快。 胤禛黯然叹了口气,晚风拂动,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在脸上,“她不愿随朕回宫,想在普寿寺中出家为尼,通州那件事,她终归是不肯原谅朕。” 四喜想了一下小声道:“奴才刚才听着石生的话,这几个月间娘娘受了许多苦楚,心中会有些怨气也是常理中的事。不过奴才相信,等过几日娘娘气消了,一定会回心转意,随皇上回宫,毕竟这次皇上可是亲自出宫来接娘娘了。” 胤禛摇头不语,从普寿寺的那一番对话中他可以感觉到,凌若对他不是怨气,而是失望,失望到没有信心再继续携手走下去的地步,所以宁愿一世诵经念佛,连弘历都肯舍下。 原本,他应该生气的拂袖离去才对。他爱新觉罗?胤禛贵为天子,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她既不愿再信自己那就由得她去;她要在出家祈福也由得她去。 但是,他放不下,他就是放不下那个女人,该死!真是该死! 那个女人都已经对他不屑一顾了,他又何必再执着不放手,宫里宫外,有的是女子对他百般讨好,千般奉迎。 可是,正像他自己说的,世间只得一个钮祜禄凌若啊,再没有第二个了,当日他没能留住湄儿,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老八,此事令他终身遗憾,不愿同样的遗憾再次发生。 胤禛忽地心中一震,从何时开始,他总是不自觉地拿凌若与湄儿相较;又是从何时开始,她在自己心中占据的位置不断扩大,令自己难以舍弃。 以前,他只在意湄儿一人,对于其他女人,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有那么一点情意喜欢,但也只限于此,不论给予怎样的盛宠隆恩,那都不是爱,随时皆可舍弃,譬如佟佳氏。 可是凌若……他现在开始分不清,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爱?喜欢? 月,自西向东,缓缓落下,而天边,曙光渐露,又是一天新的开始。而胤禛,足足在这窗前站了一夜,在他身后的四喜虽然不住掐自己大腿,但实在抵不住连日劳累,已是靠着墙壁睡着了。 朝阳,永远是最有生机的,万物皆在这明光之下复苏,开始全新的一天。 胤禛缓缓退开两步,不经意的一个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静静地躺着一枚形若心形的菩提叶。他记得,这是种在普寿寺院中的树,想是昨夜不小心粘在脚底,带到了这里。 弯腰捡在手中,菩提叶被他踩了一夜,却依然翠碧无瑕,不见一丝尘埃,令他想起佛家的一句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说他之前做错了,那么现在要怎样才可以弥补? 胤禛想了许久,始终是没个头绪,心一急,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听到咳嗽声,四喜一个激灵睁开惺忪的双眼,“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紧?”这样说了一番后,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看皇上这样子,分明就是生生站了一夜,他忧心忡忡地道:“皇上,奴才知道您挂心熹妃娘娘,可您也得保重龙体,这样不眠不休的,万一龙体有所损失,可怎么是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日子皇上的劳累,自熹妃娘娘失踪后,皇上就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国事本就繁重,再加上忧心熹妃娘娘的安危,使得皇上经常会半夜醒来,然后在寝殿中来回踱步至天明。 “朕没事。”胤禛摆摆手道:“去,把李卫给朕叫进来,朕有事吩咐他。” “嗻。”在将李卫传进来后,四喜下去命人准备胤禛所用的早膳,虽然胤禛是微服出宫,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不过他的安全却不得不防。所以昨日胤禛下山之后就移驾驿馆,此处暂充行宫,并通知五台县衙,派人守卫驿馆。 胤禛吩咐了李卫什么,无从得知,往后的几日,胤禛常去普寿寺看凌若,与她说几句话,而每次,在离开之前,他都会问一句:可愿随朕回宫了? 而每一次,一身灰色佛衣,带发在寺中修行的凌若都会叩首相求,“请皇上允臣妾出家之求。” 两个人皆不肯放弃心中执念,一个要带其回宫,一个却要在寺中出家修行,哪个也不愿轻易妥协。 九月的某一日,秋阳滟滟,寺里的菩提树中所结的果子开始成熟,成串的挂在枝头。凌若正在院中扫着落叶,忽见石生与萱儿结伴而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来上香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再改,稍微晚点 第五百二十五章 辞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来上香,也来向娘娘辞行。”萱儿的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像往日一样沉默。他们已经从李卫等人口中得知了胤禛与凌若的身份,刚知晓的时候,两人皆是震惊莫名,石生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救了一个娘娘回来,而他甚至还喜欢上了那个在以往根本连望都不敢望的娘娘。 凌若注意到她耳下戴着一对玉兔坠子,正是那日从码头回来,她在摊上看中却又没舍得买的。后来,石生将这对坠子买了回来,想送给萱儿,却一直没寻到机会,又或者说是不知该怎么送出手,所以一直拖了下来。而今看来,自己在寺中的这些日子,石生已经牢牢抓住了身边的缘份,没有继续错失下去。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宫中的娘娘,你们不必如此称呼我。”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又问道:“你们说辞行,可是要回青江镇了?” “是。”石生目光复杂地望着凌若,终于是到分开之时了,真的很不舍啊。 “青江镇是你们的家乡,回去是好的,只可惜长巷被烧毁,你们去到那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切皆要从头开始。” “咦?”萱儿奇怪地道:“娘娘还不知道吗?上次皇上来见过娘娘后,就命人在长巷原来的地方重新修建房屋,而且修的全是那种青瓦石墙的屋子。昨日皇上接到奏报,说已经修好了,所以奴婢才与石生商量着回去,毕竟,那里才是奴婢们的家,才有落叶归根的感觉。另外,皇上命青江镇王县令彻查当日大火一事,日前,已经查明,是候府的候慕白指使下人掳劫娘娘,并且纵火烧毁长巷,如今那候慕白与他底下那些人已经被收押,虽说候家与王县令关系非浅,但是连皇上都说了,这种人要从重处置,绝不轻饶,想来王县令不敢再徇私。”在说这些时,萱儿犹为解气,爹娘的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纵火的竟然是候慕白,这一点倒是令凌若颇有些意外,她原先一直以为是伙黑衣人所为。不过不管怎样,能将凶手绳之于法最是重要,“难得皇上肯替你们做主,如此甚好。” “还不止如此。”石生激动地道:“皇上说,an籍所在,并不合理,不论先人犯下何罪,一切人事都已化为黄土尘埃,后人不该再受其所累,又说我这次救了娘娘有功,皇上已决定回京之事废除an籍,恢复我们良民的身份。” 说到此处,石生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脱离an籍啊,这是所有an民毕生希望却又不敢奢求的事,想不到竟然有梦想成真的那一日。 废除an籍……凌若怔忡未语,她想不到胤禛竟会做出这样的许诺,君无戏言,且已胤禛的性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会信口开河,他是真准备废除an籍。 an籍之弊由来已久,一代一代,自明至清,一直都存在,这些生存在最底层的an民没有尊严,以最卑微的姿态活着,从没有人理会过他们的死活,官府也好,朝廷也好,眼中根本没有这些人存在,更无需说帝王。就是仁厚圣明如康熙者,也从未想过要废除an籍。 良久,有声音在徐徐响起,“若真能废除an籍,皇上倒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功德无量。” 萱儿忽地屈膝跪下道:“奴婢们能得这场造化,皆是拜娘娘所赐,奴婢在这里谢过娘娘。” 凌若连忙扶起她道:“我已说过,不要叫你娘娘,再说要谢你们也该去谢皇上才是,金口是他所开,我并不曾做过什么。” “娘娘不必自谦,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能看得出皇上此举皆是因为娘娘,皇上他……真的很在乎娘娘。” 凌若摇摇头,黯然道:“今日在乎,并不代表一辈子在乎,我与皇上之间的事太过复杂,你不会明白。” 萱儿犹豫了一下,道:“以前的事奴婢或许真的不明白,但这些日子皇上待娘娘的好,奴婢与石生却都一一看在眼中。”见凌若似要说话,她先一步道:“娘娘,您先听奴婢讲完。奴婢以前从来没见过皇帝,却知道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人敢当着他面说一个不字;从来只有别人迎合他,而没有他去讨好别的理。可是眼下,奴婢看得出,皇上是在讨好您,不管是长巷重建,还是追查纵火真凶,乃至废除an籍,皇上都是为了您,希望您可以回心转意,随他回去。奴婢以为,以皇上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真的是很难得很难得了,娘娘何不放开怀抱,与皇上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迎着朝阳,凌若叹然道:“这四个字谈何容易啊。” 石生走上前道:“娘娘以前曾劝小民珍惜缘份,莫要等缘份失去后再后悔。这话,如今放在娘娘身上,同样适用。” “我与皇上的缘份早在出宫那日就断了,现在做再多也续不起那份缘。”她知道胤禛如今所做的,已是越出了他皇帝的身份,只是心里总是抗拒着不敢去接受,那一次所受的伤实在太重,令她至今不敢再轻信。 “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人回去后要好生过日子,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份。”她叮咛,眼中充满了欣慰。石生与萱儿一直都是最合适的一对,却因为她的出现而险些错失,幸好虽然兜了一个大圈,但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会的。”这两个字石生不止是对凌若说,也是对自己说。其实,即便到了现在,看到凌若,他依然会有砰然心动的感觉,毕竟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不舍别离,可是再不舍也要舍得,因为自己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自己答应过萱儿,会一辈子照顾她。 “那就好。我会在这里为你们祝福。”凌若脸上持着由衷的笑意。 “那你呢?凌姑娘。”石生突然叫出这个自从得知凌若身份后就再也没叫过的称呼,“伴于佛前的日子就真得宁静喜乐吗?你确定往后无数个日子,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彼岸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凌若回答,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石生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会的,凌姑娘,你若这样执意下去,终有一日会令自己后悔。” 直至石生他们离开,这句话依然不停地环绕在凌若耳边,她真的会后悔吗?不,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后悔。 当暮鼓响起时,胤禛缓步走进大殿,蹲下身对正在闭目诵经的凌若道:“若儿,还记不记得你与我说过的彼岸花?” 凌若缓缓睁开眼,眸中有着淡淡的波动,彼岸花,她自是记得,那一次在蒹葭池畔遇到胤禛,他正在纳兰湄儿嫁给八阿哥而痛苦不堪。那时的自己曾与他说过彼岸花。 那厢,胤禛的声音在继续,“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当日,你与朕说,穿过这些花,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那么,人就可以重新开始。对不对?” 凌若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下一刻,胤禛拉起她的手道:“随朕来。” 他不顾凌若的反对,将她拉离了大殿,晚风拂起两人的衣角,猎猎飞舞在空中,如蝶似燕。 “你……”凌若刚想问胤禛要带她去哪里,胤禛就倏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凌若看到本该空无一物的庭院,此刻竟然铺满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鲜红灼烈,此时夕阳渐落,这些花给她一种残阳如血的妖艳,美得令人心惊动魄,又莫名的起一种悲伤。 没有叶,没有其他,只有红色,一片触目惊心,如火、如血、如茶的赤红! 每一片花瓣皆形如倒针,向后展开卷曲,以最美的姿态盛开在那里。 怔怔地看了许久,凌若突然醒悟过来,这是彼岸花,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它,竟然真的存在! “朕翻了很多书,又命人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你所说的彼岸花--曼珠沙华。若儿。”他望着她,无比认真地道:“你说过,只要穿过彼岸花,过往的一切就尽皆可放下,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泪意渐渐模糊了双眼,唯有那一丛丛的曼珠沙华依然红得触目惊心。 胤禛,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她承认,这一次,胤禛真的为她做了很多很多,甚至连这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彼岸花也找来了,可是她依然会害怕,害怕这所有的好终有一日会在无休止的后宫争斗倾轧中消耗怠尽。 “若儿,只要你穿过这些花,我们就可重新开始。”他拉着一直未曾放开的手,慢慢往彼岸花中走去。 远处,李卫与四喜激动地看着这一幕,为了找到这些花,他们奔波千里,但是,只要能令熹妃放下固有的心结,随皇上回宫,这些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当脚即将跨过一丛曼珠沙华时,凌若猛然收了回来,在渐落的幕色中,她缓缓摇头,“对不起!臣妾放不下,皇上,臣妾始终放不下!” 胤禛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冷到脚,眼中更是满满地不置信,“为什么?若儿,朕已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朕?还不肯放下以前那点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冷到心底的绝望无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甚至于连夺位最激烈的那阵子都不曾有过,很讨厌,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到。 凌若自地上捡起一朵曼珠沙华,喃喃道:“皇上为臣妾做的越多,臣妾就越害怕。太过灼烈的东西总是会有些刺眼,且开不长久。彼岸花会谢,花谢之后,皇上待臣妾的好就会收回。” “朕说过不会,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朕!”这一句,胤禛已是近乎咆哮一般,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不肯相信。 “对不……”凌若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胤禛打断,神色狰狞地咆嘟道:“朕不要听对不起!不要!罢了,朕不管了,朕现在就带你回宫,不管你愿不愿意,朕都要带你回宫!” 辛苦寻来的彼岸花被他踩得残乱不堪,原本的灼烈也在此时化为残缺,就像凌若说的,太过美好的东西都是持续不了太久。 这一次,凌若没有反抗,如果胤禛当真决定不顾一切去做一件事的话,那么她根本反抗不了。 可是,仅仅只是走了数步后,胤禛就停下了脚步,凌若更惊奇地发现背对着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颤。良久,沉闷发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当真不愿跟朕回去?” 这一回,凌若没有立刻回答,本以为可以舍下的心再次抽痛起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份痛楚压下去,“是,臣妾不愿。” 胤禛点头,原本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然后独自一人往外走去,一直到离开普寿寺,他都没有回过头。在他走过的地方,有一株曼珠沙华的花瓣上带着晶莹的水滴,在暮色中透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此后数日,胤禛一直没有来过普寿寺。他不来,凌若本该觉得如愿,可是心却一直很疼,纵然日日念经诵佛也压不下那份痛楚,只要闭眼,浮现的就是满地蔓珠沙华以及胤禛松开自己手,独自离去的那一幕。 秋意渐渐加重,尤其是早晚,特别的凉冷,宽大单薄的佛衣已不能抵御那份寒意。 了尘给她送来了棉衣,看到凌若对着菩提树发呆,她沉沉叹了口气道:“明明就放不下,何必强迫自己呢?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该随缘而处才是。” “弟子与他的缘早就尽了,是他一直不肯放下。”她低头看着那满地的菩提叶。 “若真尽了,就不会这样苦苦纠缠,唉,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看透啊。”了尘摇摇头,转身离去。 凌若在树下站了很久,转身待要回屋,却看到数日不曾来过的胤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第五百二十七章 跨过彼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次看到胤禛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觉得他憔悴了许多,连那原本笔挺的身躯也似有些佝偻,秋阳照落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萧冷孤寂。 在彼此的相望间,胤禛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将她微凉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明日朕就要回京了。” 回京……听到这两个字时,凌若目光复杂地回望于他,胤禛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强行带自己回京了吗? 这个想法尚未落下,她已经被胤禛紧紧抱在怀里,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到身体内一样。 “朕真的很希望你可以随朕一道回京,可是朕知道,如果强行把你带回去,你一辈子都会怨朕恨朕。若儿,如果你认定佛门是你后半生归宿的话,那么……”他慢慢摩挲着凌若披在身后的长发,用一种极其艰难的语气道:“朕愿意成全你,让你留在这里。” 在说到这句话时,他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用力再用力的将凌若抱在怀中,过了今日,他将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啊,他生命中,除去湄儿,最在意的女人将要离他而去了啊。而放她离去的那个人正是自己,不舍,真的很不舍啊。 凌若眼中尽是怔忡诧异之色,胤禛竟然会放手,明明之前他那样坚定的要带自己回去,何以现在会突然改变主意? 仿佛听到了凌若内心的话语,胤禛缓缓松开双手,凝视于她的双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郁,“今时今日的朕,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日没有疑你,没有想杀你与徐容远,那么你我之间,定然不会走到这个无可挽的地步。”他无力地弯一弯薄唇,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凌若柔顺如丝的长发,这三千青丝,他始终还是没办法留住,“朕这几天一直在想,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回京后,朕会下旨册封普寿寺为皇家寺院。还有……”他从怀中取出一串菩提佛珠串,“这串莲花菩提手串是朕亲手所串,你留着吧,朕听高僧说过,用菩提子为珠者,但手持数诵一遍,其福即可无量,若儿,朕希望你往后可以无忧无难。” 所谓菩提子并非世人以为的是菩提树结出来的果子,而是一种名为山谷的植物所结出的果子。 胤禛拿出来的这一串菩提子,呈圆锥深褐色,每一颗皆状似莲花,质地坚硬,摸起来稍有刺手。莲花者,出污泥而不染,莲花佛珠随身,可使人心安气定,常保清净。 “皇上,您真的让臣妾留在普寿寺中?”直到这个时候,凌若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高高在上,向来说一不二的皇帝,竟然会肯妥协;这还是自已所认识的那个胤禛吗? “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胤禛笑看着她,然凌若却从那笑容中看出了苍白与不舍,他明明是极度不愿的,却肯放手,放开本可以不放的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朕很想知道,这次的舍会换来何样的得。若儿……不,应该是莫因师太才对。”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胤禛终是没能忍住从刚才就一直充盈在眼中的酸涩,化为一滴透明的液体缓缓滑过脸颊。 胤禛,那位高高在上的雍正皇帝,他如今是在哭吗?因为自己? 手自胤禛脸下抚过,指尖感觉到一阵湿润,他真的在哭…… 胤禛用力将心中的难过压下,赦然道:“好了,朕要走了,你好生在寺中修行,往后若有机会,朕会带着弘历来看你。不论你是凌若还是莫因,弘历都是你的孩子,朕会好好待他。” “好了,朕该走了,你自己珍重。”在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后,他忍着心中的痛意与不舍转身离开,秋阳在他身后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九月十九,微服离京数月的胤禛离开五台山,自驿站启程回京,五台山地方官跪地相送。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坐在马车中的胤禛心亦渐渐凉了下来,最后一丝希望之火在这份凉冷中渐趋微弱,直至化为虚无。 她,终归是没有来…… 跟在马车后的李卫等人不断往回看,希翼可以在从别的人群中看到那个身影,可是直到他们脖子望酸了,都没看到那个人。 “李大人,娘娘她真的不随皇上回京了吗?”四喜将声音压得很低,唯恐被车中的胤禛听到。 “主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回宫了。”李卫摇摇头,神色间有掩不住的失望。 “要不咱们再走得慢一些,说不定娘娘此刻正从山上赶下来呢?”刘虎在旁边说着,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四喜苦笑道:“刘大人,咱们走得还不够慢吗?瞧瞧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连城门都还没出呢。” 这下连刘虎也无话可说了,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又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城门,而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失望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众人心头。 “四喜。”听到胤禛叫自己的声音,四喜连忙快走几步,赶到马车旁边恭谨地道:“奴才在。” 在那么一瞬间的静默后,马车中再度传来胤禛略有些疲倦的声音,“出城后,加快行进速度,速回京城。” “嗻!”四喜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穿过城门后,正要命随行众人加快行进速度时,忽地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柳绿色的衣裳在满目尽是黄色的秋季格外显眼,衣角不时被秋风拂起,翩翩舞动,似一只遗落在秋阳下的蝴蝶。 在看清前方的人影后,四喜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喜色,“皇上!皇上!” 胤禛自马车中探出头来,不悦地盯着四喜,“出什么事了?” 四喜极力指着前面,大声道:“皇上,您快看,熹妃娘娘,是熹妃娘娘啊,她来了,她真的来了!”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已是带上了几分颤音。 “什么?”胤禛大吃一惊,迫不及待地朝四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抹清丽脱俗的身影,是凌若,真的是凌若。 不等马车停下,胤禛已是一个跃身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朝凌若走去,直至离她只剩下一步远时,才倏然停下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若静静地望着他,许久,忽地展颜一笑,有无尽的情意索绕在笑意间,低头自袖中取出一朵艳红似火的花朵,每一朵花瓣皆如倒针一般,蜷曲盛放,正是那日胤禛为她采摘来的彼岸花,在他离开后,她将那一朵带着水滴的彼岸花带回禅房,不知为何,这朵彼岸花一直灼烈的盛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凋谢,而这,早已过了曼珠沙华的花期。也许,这真的是天意,连上天也希望她随胤禛回去。 松手,任由那朵曼珠沙华落在地上,抬脚跨过,跨过彼岸,一切重新开始…… 第五百二十八章 重新开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笑,不再是凄凉无奈,而是发自内心地笑着,“臣妾想再赌一次,皇上可愿陪臣妾应这个赌?” “若儿……若儿……”胤禛抬手抚着凌若盘结成髻的长发,一遍遍唤着她的名,有一波接一波的喜悦在心中蔓延而过终于,她愿为了自己留下这三千青丝,“朕愿陪你应这个赌约,而且,朕保证,这一次你不会输,绝对不会输。” 凌若嫣然一笑,环视着身上那套裙裳,道:“臣妾始终觉得这身衣裳比佛衣更好看些,皇上以为呢?”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胤禛用力抱紧凌若,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眼前模糊一片。 凌若用力环紧胤禛的腰,心中有着同样的激动。那日,胤禛离开后,她想了很久很久,胤禛的放手令她震惊,同时开始真正反思,她对胤禛的态度会否太过武断了一些。 其实,从始至终,她对胤禛都不曾真正忘情,只是心中的懦弱令她害怕,怕将来会再受伤害,怕自己会承受不起,所以强行将胤禛从身边一次次推开,强逼着自己遁入空门。 原以为,胤禛会恼羞成怒,会强迫她回京,但不是啊,最终他选择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放手,放开她,放开所有皇家的束缚与捆绑,还她自由,任由她自己去选择将来要走的路,哪怕心中根本不舍至极。 这样的胤禛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他真的变了很多,自那一刻起,凌若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该再给胤禛与自己一次机会。 她去见过了尘师傅,了尘师傅还是之前的话,自己与他尘缘未尽,强行将未断的缘份斩断只会令彼此都痛苦不堪,一切随缘而定,这才是真正的佛家真谛。 胤禛,我用未来的几十年与你赌,赌你对我的这一刻真心可以持续一辈子,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我失望。 在回京的路上,凌若意外从四喜口中知道阿玛他们被弹劾下狱的事,此刻仍在天牢中。她问胤禛,为何不将此事告之她,她若知晓,必然会为了家人的性命而随他回京。 “朕若要勉强你,就不会拖到现在了。”胤禛抱着她站在船头,静水无痕,唯有船行驶过时,在后面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银月如霜,在水面上洒下蒙蒙清辉,“朕派人查过整件事,错并不在你阿玛,下狱只是暂时的,再说你阿玛在朝中几十年,朕对他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勤勉清廉,谨慎小心。只是有一点朕很奇怪,此事已经过了将近半年,为何半年后言官御史会一再上书,抓住这些可大可小的事弹劾你阿玛,似乎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所以朕出来前已经吩咐了允祥,不管再有什么样的上书弹劾,都暂时压下来,一切等朕回京后再说。”胤禛继位后,最为放心与倚重的人就是允祥,所以此次出京,政务朝事也是全权交由允祥署理暂代,“总之,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不会让你阿玛蒙冤受屈。” “多谢皇上。”凌若知道,有胤禛这句话在,阿玛他们就断然不会出事。不过,这也事也令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宫,对皇后或者年贵妃没有威胁,他们就罢手,原来不是啊,他们不止没想过放过自己,甚至于连她的家人都没打算放过。只是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是皇后还是年贵妃所为。 胤禛曾问过她在通州的情况,虽然之后没有说什么,但凌若清楚,以胤禛的ng子,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明白。 九月十九离开五台山,待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十月初二,在途中,凌若意外救下了一个小乞儿,当时他抢了两个包子,被包子铺的掌柜追着打,凌若一时心软,便替他给了包子钱,不想这小乞儿竟就此赖上了凌若,说什么也不肯离去,赶也赶不走。甚至于有一回,为了摆脱他,他们一行人天不亮就离开了暂宿的客栈,岂料还是在半道中被他追上。 无奈之下,凌若只得答应留他在身边,小乞儿千恩万谢,待他离开后,胤禛面色有些怪异地道:“若儿,你真准备让他净身入宫?” 凌若抿唇一笑道:“臣妾可没这个打算,这一路他跟着我们,想是之前日子太苦,所以才想跟个好人家。等到了宫外,他听得要净身,自然会离开,到时候咱们再赠他几两银子就是了,也算不负这场相识。” 胤禛点点头,对于萍水相逢的人,他并不会在意太多,之前也是因为意外凌若会答应他的要求才问了一句。 “回宫吧。”随着这三个字,胤禛紧紧握住了凌若的手,虽然经历过许多波折,但他终于将在意的女子带回来了。 回宫……这两个字令凌若有片刻的怔忡,不过下一刻,目光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次回来,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再惧任何人。 坤宁宫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花树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翡翠正提着一把精致的**给那几盆内务府刚送来的菊花浇水。 三福自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翡翠,主子起了没?” 翡翠将一朵有些残败的菊花从花枝中摘下来道:“还没有,怎么了?” “皇上回京了。”三福的话令翡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不等三福回答,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欠身道:“姑姑,娘娘午睡醒了,让您进去侍候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在打发小宫女离开后,翡翠将手里的残花一扔,待要进去,三福已是道:“我随你一道进去吧。” 翡翠点一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后寝殿,那拉氏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因睡过的关系,发髻略有些蓬松。召翡翠进来,正是让她替自己整理发髻,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翡翠替自己梳发。 翡翠也知道,请过安后,自梳妆台上取过一把嵌有绿松石的象牙梳,替那拉氏仔细地整理着发髻,并且将髻上的珠花步摇,全部取下来重新戴过。 感觉到梳齿划过头皮时的酥痒,那拉氏转头望着垂手站在一旁的三福道:“可是皇上回京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宁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连忙恭谨地答道:“回主子的话,正是。另外……”他觑了一眼那拉氏的脸色后小心道:“熹妃也随皇上一道回京了。”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那拉氏目光骤冷,有无尽的寒意在眸中涌动,紫红色的锦衾在她手下一点点被揉皱。自从传来消息说遇到李卫一行阻挠刺杀失败,且胤禛出宫的消息后,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钮祜禄凌若,这样都没能杀了她,这命可真是够大的。 “主子,皇上这样亲自去接了熹妃回来,是否就意味着熹妃之前所犯下的错,皇上都准备饶恕不咎?”翡翠有些忧心地问道。 那拉氏抚着髻边的九曲银环垂珠簪冷冷道:“这还用问吗?斗了这么多年,本宫以为已经够高看她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十几年前,她就在别院将皇上勾引了过去,没想到这次直接将皇上勾引出宫去接她,真是好本事。”接过翡翠递来的珐琅小镜,左右打量了一眼后道:“替拿胭脂来,替本宫补妆,本宫……”镜中的红唇微微弯起,“要去给太后请安。” “是。”翡翠取过那拉氏贯用的胭脂,替她将桃红色的胭脂均匀抹开,令本就精致的妆容更加完美无瑕。 三福见那拉氏不再提熹妃回宫一事,有些忧心地道:“主子,万一皇上知道了咱们派人追杀熹妃,只怕……”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已经漠然道:“本宫何曾派人追杀过熹妃?胡言乱语,还不掌嘴!” “奴才知错。”三福心中一寒,赶紧跪下用力掴着自己的脸,清脆的掌掴声在殿内回响。 翡翠面有不忍,却不敢替他求情,只是垂头盯着自己脚尖,许久,那拉氏眼皮一抬,冷冷道:“罢了,往后再说什么话都先在脑子里过一过,若再让本宫听到这种蠢话,本宫可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轻饶了去。” 三福赶紧忍着脸颊的刺痛,磕头道:“奴才知道,谢主子开恩。” 那拉氏将双脚从床榻上放下来,三福赶紧爬过去替她将绣有芙蓉双色花的花盆底鞋穿好,又胆战心惊地扶着她起身。 那拉氏睨了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的三福一眼,冷然道:“记着,追杀钮祜禄氏的年贵妃,偷取杭州军备库中军服的也是年贵妃的人,与本宫毫无关系。” “是,刚才是奴才在外头待得太久,被太阳晒昏了头脑,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以后不会了。”三福赶紧应声。 那拉氏对三福的话甚是满意,点一点头又有些感慨地道:“你也别怪本宫对你严厉,你是本宫身边最贴心的人,一言一行,看在别人眼中那都代表着本宫的意思,所以要格外谨慎小心,即便是在这坤宁宫中,也不可有任何胡言。只有管得住自己的嘴,才可以活得长久太平。” “主子教训得是,奴才今后必当谨记于心,片刻也不敢忘。”说到这里,三福又讨好地道:“主子肯教训奴才,那是看得起奴才,奴才感激尚来不及又哪敢有半分怨怪,等什么时候主子不肯教训奴才了,那才是让奴才担心呢。” “行了行了,你那点心思本宫还会不知道吗?”网不跳字。那拉氏就着翡翠的手戴上三寸长的鎏金镶珍珠护甲后道:“去把上次内务府送来的那只虎皮鹦鹉给本宫拿上来。” 三福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再进来时,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正是之前负责**鹦鹉的小宁子,手中提了一只鸟架子,架子上站着一只羽色鲜艳,模样神俊的鹦鹉,正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小太监神色讨好的跪下磕头,就在他将鸟架放到地上时,那只鹦鹉忽地张嘴叫道:“皇后吉祥!皇后吉祥!” 那拉氏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有些不悦地望着小宁子道:“本宫不是让你好生**鹦鹉吗,怎么都几个月过去了,还是只会叫这么一句?” “娘娘息怒。”小宁子磕了个头后,自怀中取出一把葵花籽递到鹦鹉跟前,鹦鹉似乎很喜欢吃这葵花籽,连啄了好几口后拍着翅膀大叫,“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见那拉氏脸色由阴转晴,小宁子方小声道:“启禀娘娘,奴才自领了这鹦鹉下去后,一直在悉心**,并不敢有一刻偷懒。不过之前它经常左一句皇后吉祥,右一句太后吉祥,混着叫。所以奴才就想出了一个法子,用食物来让它驱分,如今只要一喂它吃葵花籽,它就会叫太后吉祥。” 那拉氏取过葵花籽喂它,发现果然是一直叫太后吉祥,不会串了旁的话去,微微点头,随口赞道:“你能有这个心思想法,甚好。” 小宁子听了这声夸赞甚是激动,连连叩头,“谢娘娘夸奖,娘娘但有吩咐,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他的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滚烫,他入宫也有七八年了,之前一直在洒扫处做事,那里是整个宫中最没指望的地方,扫了那么多年地依旧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太监,混迹在最底层,而与他同时进宫的,有几个运气好的,已经成了九品乃至八品太监,虽然在这偌大的后宫中算不得什么,但已经足够在每次见到他时,冷嘲热讽任意作an。 此次新帝登基,内务府要择选太监宫女侍侯各宫主子娘娘,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咬牙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贿赂掌事太监,求他将自己派到坤宁宫中侍候皇后娘娘。 虽然眼下看来最得宠的是年贵妃,但皇后终归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女子,小宁子坚信,跟着皇后娘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能得皇后娘娘信任,像福总管那样,那么自己很快就会飞黄腾达,将那些曾经嘲笑过欺压过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所以,自入了坤宁宫后,他就一直用心做事,盼着能引起皇后注意,这次**鹦鹉也是如此。 小宁子虽然将这些心思藏得很好,但还是被三福看出了些许端倪,在心里冷笑一声,叱斥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个不开眼的奴才竟然敢在娘娘面前说这等不吉祥的话,可是想讨打?” 小宁子本是表忠心,不曾想反而惹来一顿斥责,连忙磕头请罪,“奴才不敢!请娘娘恕罪。” “下去。”那拉氏只有这么两个字,就像三福之前说的,能得那拉氏教训的,那才是她放在眼里的奴才,否则连教训都懒得教训。小错不纠,那么等犯下大错时,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宁子心有不甘,却识趣的没有多嘴,垂首退出了寝殿,在他离开后,那拉氏抚一抚身上的瑰紫百鸟朝凰锦衣淡淡的对三福和翡翠道:“你们两个把鹦鹉带上,随本宫一道去给太后请安。”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宁子 第五百三十章 未归先生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慈宁宫是历代太后的居所,向来肃穆安静,宫院中没有栽种太多的花卉,倒是树木随处可见,海枣、樟树、茶花树等等,多是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所以即便是在这万木凋零的秋季依然郁郁葱笼。 还未到后殿,就听得里面头有说话声,听着声音仿佛是年氏,那拉氏长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打了帘子进去,果然见到年氏与陪着太后在说话,乌雅氏的病在缠绵许久后,终于是有了起色,不过心中依然郁结难消。所以,尽管这会儿年氏极力说着俏皮的话想要逗乌雅氏开心,乌雅氏脸上的神色也依旧是淡淡的,偶尔唇角会有那么一丝弯起的痕迹。 看到那拉氏进来,乌雅氏神色和蔼地招了招手道:“皇后也来了,快,到哀家身边来坐下。”她虽然不怠见胤禛,但乌雅氏与年氏向来对她孝敬,常过来陪她说话,所以倒也有几分亲近。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身子爽利了吗?太医的药可有按时在服用?”那拉氏行过礼后,上前关切地问着。 “还是老样子,没好也没坏,倒是难为你们两个,经常过来陪哀家说话解闷。”乌雅氏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郁郁寡欢,她的病不在于身而在于心。这一点那拉氏也明白,所以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待那拉氏坐下后,年氏眸光一转,起身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请起。”,那拉氏接过宫人递来的雨前龙井刚抿了一口后,就听得年氏望着三福拿在手里的鸟架子轻咦了一声道:“娘娘今日来,怎么还带了一只鹦鹉?” 那拉氏轻笑一声对乌雅氏道:“内务府给儿臣送了只鹦鹉来,那鹦鹉倒是机灵,会学人说话,儿臣瞧着觉着有趣,就带过来给皇额娘解解闷。” 乌雅氏生出几分兴趣道:“它都会说些什么啊?” 那拉氏笑而不答,起身自翡翠手里接过一包葵花籽递到鹦鹉面前,就像之前在坤宁宫中一样,鹦鹉一吃葵花籽就不停地叫着,“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会说话的鹦鹉宫中不曾少见,不过会说这四个字的,却还是头一只,乌雅氏听了欢喜不已,倒是将心中的郁结暂时冲散了些许,“说起来还真是巧,刚才素言送来一只翡翠雕的鸟儿,这会儿你就送来一只真鸟,倒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年氏斜飞了一眼,抿嘴笑道:“儿臣送的不过一块精致些的石头,哪及得上皇后娘娘送的鹦鹉那般有血有肉又有心思。”说到这里她又故意叹了口气道:“唉,每次儿臣送的东西都是最俗气了,也亏得皇额娘不嫌弃。” 那拉氏轻抚着裙间鸟雀绣图曼然道:“翡翠素来是最有灵性的石头,何况是雕琢成鸟,想必灵动非凡,怎可说是俗气呢。” “什么样的礼都好,对哀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这番心思。”说到此处,乌雅氏一阵咳嗽,那拉氏与年氏不约而同地起身走到乌雅氏身边,都想替她抚背,指尖不甚碰在一起,目光一个交错,有凛冽的寒意在彼此眼中掠过,年氏犹豫了一会儿收回手改而替乌雅氏抚胸,“皇额娘,您这样老是咳嗽也不行啊,还是让太医再来看看吧。” 乌雅氏叹了口气道:“以前徐太医开的方子倒是有几分效,可是现在徐太医自己都失忆痴呆了,哪还看得了病啊。”说到容远,乌雅氏一阵摇头,颇有几分可惜的意思,“对了,皇帝还没回来吗?”网不跳字。 年氏脸色微微一寒,继续替她揉着胸没有说话,倒是那拉氏淡淡道:“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已经回京了,此刻想必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乌雅氏抬手示意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那皇上是一个人回来还是两个人?”胤禛出宫去找凌若的事,知晓的人虽然不多,但乌雅氏是皇太后,尽管极少问事,但消息还是会传到耳中,何况允祥每日皆要入宫请安,从他嘴里也问到了不少。随着她这句话,年氏略有一些紧张的目光骤然落在那拉氏脸上,绢子不自觉得地攥紧。 “回皇额娘的话,熹妃随皇上一道回京。”那拉氏的声音犹如沉寂多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当真回来了?”乌雅氏眸光一点一滴地沉了下去,当日熹妃为了一个徐太医而独自出宫的事,在宫中闹得极大,她身为太后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熹妃与徐太医之间究竟有没有私情,闹出这样的事来,于情于理,回宫都不太妥当。 “应该是不会错,等晚些皇上回了宫,自然就一清二楚了。”那拉氏顿了一下道:“其实熹妃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皇上一直很是挂念,这次带她回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乌雅氏皱了眉未说话,一旁的年氏却是有些忍不住道:“什么叫情理之中的事,皇后娘娘难道忘了,她不止与徐太医不清不白,还b死静太妃,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若换了臣妾是她,莫说是回宫了,就是活着都觉得没脸。” 年氏对胤禛出宫接凌若一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不乐意,此次正说到这话题上,哪有不趁机抱怨几句的理,何况乌雅氏对钮祜禄氏越不满意,对她就越有利。 乌雅氏虽未就此事继续说下去,但心中对还未曾再度谋面的凌若却是愈发的排斥不满起来。 那拉氏睨了年氏一眼,温言说道:“妹妹莫要这么说,不管熹妃做错了什么,她始终是你我的姐妹,既然皇上已经接她回来,那咱们做姐姐的就不该再计较旧事,往后还是要如以前那般和睦相处。” 年氏笑笑,心里对那拉氏的话不屑一顾,哼,说得可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其实最不愿看到钮祜禄氏回来的根本就是她自己。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皇额娘帮着定夺。”那拉氏迎着乌雅氏不解的目光道:“是关于弘时的婚事。” “此事不是一直你在张罗负责吗?还有什么定不下来的,且说来给哀家听听。”乌雅氏抬手抚着略有些霜痕的鬓发道。 那拉氏轻笑道:“儿臣替弘时择了三位家世品行容貌皆出众的姑娘,瞧着都挺好,一时有些难以决断,所以想请皇额娘帮着在其中择一位。” 乌雅氏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好,趁着素言在,咱们一道帮着瞧瞧,且说来听听,究竟是哪三位姑娘。” “回皇额娘的话,一位是隆科多大人家的孙女,年方十五;一位是礼部侍郎阿索里大人家的千金,年方十七;还有一位,则是臣妾内弟英格的女儿,年方十五。这三人儿臣都见过,一个个知书达理,容貌出色,都很是不错。” 【作者题外话】:每次结束一个情节开始新的情节都会卡上好几天,汗的类 第五百三十章 未归先生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心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说完这些时,那拉氏眼皮微微一动,轻声道:“其实儿臣觉得三人都不错,若非要挑捡什么的话,就是阿索里家的千金年纪稍稍有些大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_!~;” 乌雅氏略一沉思道:“弘时今年也不过刚刚十七,阿索里的女儿配弘时,这年纪确实有些大,家世与其他两个也有所差距,依哀家看,这个不如就算了,还是在隆科多孙女与英格女儿之间择一个。”说及此,她转头看向年氏,“素言,你也别不说话,帮着一道瞅瞅,究竟哪个更合适些。” “是。”年氏乖巧地答应一声,稍稍沉思后轻笑道:“依儿臣看,既是二阿哥娶嫡福晋,让二阿哥自己选才是最恰当的。说起来她们三人应该进过宫,二阿哥也见过了,不知哪一个更何二阿哥心意?”尽管她不知道那拉氏为什么要让太后来择弘时嫡福晋的人选,但却可猜到那拉氏最中意的人选必然是她那个所谓内弟的女儿。 亲上加亲……呵,将来有朝一日,弘时若能登上皇位,那么皇后就又会是一位出自那拉氏的女子,连着两朝皇后皆出同一门,那拉氏一族的声望可真是要鼎盛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乌雅氏对年氏的话颇以为然,点头道:“素言说得有理,皇后可曾问过弘时他的意见?” 那拉氏微微欠身道:“问过了,弘时说他没什么意见,一切全凭皇额娘做主。” “这样啊。”乌雅氏有些为难地道:“剩下那两个年纪相仿,家世也相当,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哀家选还真是有些难选。|^” “皇额娘,儿臣曾听说过隆科多家的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才貌双绝,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年氏怡然说道,既然知道了那拉氏的打算,那么她自然不会让其趁心如意。即使她并不认为资质平庸的弘时会有机会继承大位。 “这个哀家也知道。”乌雅氏这般说着,却没有如年氏所想的择其为人选,而是对那拉氏道:“毕竟是替弘时择嫡福晋,马虎不得。这样罢,你让她们二人进宫一趟,哀家要亲自考教一下她们。” 事关弘时终身大事,她这位皇祖母自然要慎重一些,传言终归是传言,唯有亲眼所见才是真实。 “儿臣知道,儿臣会尽早安排。”那拉氏垂首答应,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慈宁宫出来,已是倦鸟还巢之时,天边霞光万道,漫漫铺展,如锦绣长卷,缤纷满天,偶尔有鸟雀振翅飞过,纤羽间也似镀上了一层锦绣之色。 那拉氏驻足良久,直至晚霞开始透着一种暮色,方才收回目光,扶着三福的手缓步回到坤宁宫。始一进去便看到弘时正坐在那里喝茶,有些心不在焉,看到那拉氏进来,连忙起身请安。 那拉氏微微一笑,就着三福的手在椅中坐下后和蔼地道:“何时来的?” “就比皇额娘早了一步,儿臣今日练完骑射见时辰尚早,就想着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端来的樱桃玫瑰蜜露递给那拉氏,后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喝手里的蜜露,“只是来给皇额娘请安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这话说得弘时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道:“自然是给皇额娘请安来的,顺便再问问儿臣嫡福晋人选一事,不知皇额娘今日去见皇祖母,可曾问过皇祖母的意见?” “果是如此。”那拉氏赦然一笑道:“你啊,也别遮遮掩掩了,你那些个心思,本宫这个做额娘哪还会不知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女孩子。” 弘时闻言,脸上窘迫之意更甚,然其中又有几许欢喜,“不敢隐瞒皇额娘,儿臣确实很喜欢阿索里家的千金。”说话此处,他忽地跪下道:“请皇额娘成全。” “快起来。”那拉氏满面慈祥地扶起他道:“皇额娘哪有不成全你的道理,只是你也知道,只皇额娘一人成全是远远不够的,需得你皇阿玛和皇祖母也点头才是。” “那……”弘时有些紧张地问道:“皇祖母怎么说?” 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盏壁道:“你皇祖母一听见阿索里家千金的年纪便有些不喜,说是太大了些……” 弘时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脱口道:“佳陌今年不过十七,与儿臣同年,怎会太大。” “话虽如此,但与另两个比起来,无疑是大了些,再加上家世也不是顶出色,莫难怪你皇祖母不同意。”她拍一拍弘时的手,柔声安慰道:“唉,皇额娘虽然有心帮你,但你皇祖母开口否决,皇额娘也是有心无力啊。” “可是……”弘时依然心有不甘,自上次见过后,他就对阿索里家的千金,索绰罗佳陌一见钟情,为此甚至鼓起勇气向那拉氏请求,即便他明知道三人之中,有一个是自己的表妹,“要不等皇阿玛回来,皇额娘再帮着儿臣去求求皇阿玛?说不定皇阿玛会同意呢。” 一直和颜悦色的那拉氏在听到这话时目光微微一厉,“弘时,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二阿哥,又是本宫嫡子,当知道有些事不是想怎样就可怎样的,由不得你任性。再说你皇阿玛素来孝敬皇祖母,你去与他说,不是让你皇阿玛为难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如此吗?” 弘时身子一颤,眸中现出挣扎之色,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无力地低下头去,“是,儿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拉氏面色一缓道:“你皇祖母已经下旨让隆大人家的孙女与你表妹择日再进宫,她要亲自替你择选。听你皇祖母的意思,应该是中意隆大人家的那位。” “是。”弘时脸色灰白地应了一声,不能是佳陌,那么对他来说,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见弘时一脸难过的样子,那拉氏轻抚着他的脸安慰道:“皇额娘知道你心里中意阿索里家的姑娘,可是你们两个有缘无份,皇额娘也没办法。其实隆家千金才貌双全,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至于你表妹那边,你放心,既然你已经不喜欢了,那皇额娘绝不会勉强。”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章在改,稍晚些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回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切听凭皇额娘做主,儿臣没有任何意见。至于兰陵表妹,儿臣并没有任何不喜欢。”弘时在失望之余也涌起感动之色,他很清楚兰陵是皇额娘的外甥女,若换了另一人,只怕想也不想就会让他娶兰陵,可皇额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勉强过他一句,就是刚才那番训斥的话,也是处处替他考虑,生怕他再三请求会触怒了皇祖母。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而是额娘出事被废后,教给皇额娘抚养的,然这么多年来,皇额娘一直待自己为亲子,从未亏待过,即便时有严厉也是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不输给几个弟弟。反倒是他,读书平平,骑射功夫也只是勉强过关,没少让皇额娘操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儿个陪皇额娘用过晚膳再回阿哥所。”那拉氏慈颜望着弘时道:“等你大婚之后搬出皇宫,想再见你可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唉,你姐姐已经出嫁多年,本宫身边只得你一个,等你也走后,这坤宁宫可是要寂冷许多了。” “不会。”弘时坐在踏脚上倚着那拉氏的椅子,带着几分孺慕之情道:“即便是不在宫中了,儿臣也会天天进宫给皇额娘请安。儿臣只有皇额娘一位额娘。” “皇额娘也只有你一个儿子。”那拉氏微笑说道,是啊,她只有弘时一个儿子,想要保住今日的尊荣,就必须牢牢抓住弘时,让他心甘情愿按着自己给他铺下的路走。索绰罗佳陌的家世在王公贵族之中太过普通,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在弘时争夺帝位时带来任何助力的,所以这个女子绝对不可以成为弘时的嫡福晋。至于太后最终会选隆家女子还是兰陵,她自有办法左右。就像她之前与英格说的那样,弘时的嫡福晋只能是兰陵。 天色在时间的推移中渐趋暗下,每到戌时,宫门都会关起,而宫门一旦落下,除非有皇帝圣旨,否则断然不许再开,如果有人强行要求开宫门,即视同谋乱作反,格杀勿论。 午门,又称大清门,因位于紫禁城南北轴线上,位当子午,居中向阳,故名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 大清门看似只有三个门洞,但在两边还各有一个掖门,供宫人出入,至于正大门,除却皇帝之外,唯有皇后大婚以及状元及第时才有资格进出一次。 负责大清门的一众太监跟以前每一日那样,在戌时降临时,缓缓合起厚重的宫门,就在宫门只余一手长度就可完全合拢时,一个人影在黑暗中朝宫门匆匆奔来,一边奔一边大叫,“慢点,不要关,不要关!”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有着拉风箱似的急促喘息。 守门太监没有理会外头的呼喊,依旧缓慢地关闭着宫门,每日宫门的关闭开启都有严格的规定,半点不能延误,往常他们在两边掖门守着的时候,那些因为出宫晚归而求他们晚一些关宫门的宫人见得多了,哪还能真为他们而犯了宫规。 “慢点!”就在宫门即便彻底关闭时,那个人影终于跑到了近前,一手抵在宫门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咱家都已经让你们慢点了,还关得这么快,当咱家是死的不成?!” 之前隔得太远,守门太监没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来,而今凑得这般近,却是听了个真切,仿佛是喜公公的声音?在这样的迟疑中,将宫门稍稍打开些许探出头去,借着手中的宫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竟然真的是四喜,诧异地道:“喜总管,您回来了?” “废话,咱家不回来,难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鬼啊?”四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来话来自然毫不客气,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连忙挥手道:“快,快把宫门打开!” “这……”几个守门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为难地道:“喜总管,宫门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一旦到了时辰就必须关闭,求您老人家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混帐!”四喜在宫门外头骂了一句,“小李子,你忘了咱家是跟谁出去的吗?要是误了皇上回宫,你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他一口叫出了其中一个守门太监的名字。 被他唤做小李子的守门太监身子一震,倏然想起这喜总管是跟皇上一道出去的,远远望出去,隐约可见确实有几条身影正走来,只是这宫门着实不好开啊。小李子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生出一计来,故作惊讶地道:“唉呀,这宫门怎么一下子关不起来了?” 四喜是人精,哪会听不出他这是故意为之,笑骂了一句后用力将厚重的宫门推开,随即撩袍低头跪在门边。看到他这副模样,小李子他们也赶紧跟着跪下,紧张而小心地打量着慢慢走近的那几道身影。 回来了,终于是回来了! 凌若仰望着纵然在黑暗也依然庄严肃穆的宫门,心中感慨万千,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后,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后宫,是最华丽富贵的地方,也是最森严无情的牢笼,享有锦衣玉食的同时终将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失去了自由与平静。 正在这个时候,凌若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恻目望去,只见胤禛正望着自己,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极亮,犹如天边星辰,“莫不是到了这里又后悔了吧?网不少字不过这一回,朕可是不会再放手了。” 凌若望着他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悄然反握了胤禛的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断无再后悔之理,她会陪胤禛走下去,用自己后半生的所有去践行这场赌约,不管输赢她都不会后悔。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胤禛嘴角上扬,带着少有轻松道:“走吧,咱们回家。” 家……这个字令凌若心底某个角落变得格外柔软,这里并不只是森冷华美的后宫,也是她的家,她与胤禛及弘历的家,即便是为了这两个人,她也会努力在这后宫中一步一步,好好的生存下去。 宫外的一切,于她而言,始终是过眼云烟,唯有宫中才是真实,不论生死祸福,这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回宫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清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凌若并没有随胤禛走进去,而是在距宫门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望着胤禛意外的目光,她笑一笑道:“皇上忘了吗,这里是大清门,臣妾是不能入的。”说罢她就要往侧门行去,不想胤禛紧紧拉了她的手不放,訝然回头,只见胤禛眸光沉沉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今夜,朕想与你一道走进去,就在这里。” 凌若很清楚从正门走进去意味着什么,这里除却皇帝之外,后宫当中,唯有皇后大婚时可走一次,而当今皇后,因为是胤禛为阿哥时所娶,是以并没有走过大清门,也既是说,在胤禛所有妃嫔当中,至今没人享有过从大清门而入的殊荣。 现在,胤禛要她一道从大清门而入,这是一种无以复加的隆宠与破例,足以证明凌若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感受着指尖的温暖与坚定,凌若眼中有着深深的动容,但是在动容过后,她却是摇头道:“臣妾只是后妃,并无资格走这大清门。” 若今夜,她从这大清门进去了,必然会在后宫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此时此地人少就不会传到那些个主子的耳中,宫中向来是最不缺耳目的。到时候,那些人又该借机生事了。 “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胤禛不仅没放手,反而更紧了几分,失而复得的寻种感觉令他珍惜凌若在身边的时候,她虽不是他的皇后,却是他格外珍视之人。 见凌若还要拒绝,胤禛已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随朕进去。” 凌若与他对视良久,终是化为无奈的笑容,想要让胤禛改变主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罢了,就随他吧。左右自己以待罪之身回宫,本就足够惹人注目的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事了。 跪在地上的四喜等人,听到胤禛的话,早已是激动的浑身发颤,大清门啊,雍正一朝从未有妃嫔走过的大清门,今夜终于要破例了。 “快,去将所有宫灯都点上,迎皇上与熹妃娘娘回宫。”四喜激动之余倒还记着事,催促小李子他们赶紧去点灯。 “喳!”小李子答应一声,赶紧领了人跑去,片刻后,有绢红柔缓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先后亮起,自大清门开始一直照进后宫深处,似万里星海,无尽无止。 每一盏宫灯皆是灼灼明亮,耀目生辉,令天上的繁星亦为之失色,与此同时,点完灯的小李子等人跪于两边,齐齐叩首道:“奴才们恭迎皇上与熹妃娘娘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熹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间听来,格外响彻,在深宫重重的紫禁城上空久久徘徊,惊起栖息在殿顶的乌鸦,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半空中。 在这连番的山呼中,凌若深深吸了一口气,随胤禛抬脚一道踏过大清门,正式回宫,从今往后,她不在是宫外一名姓凌的女子,而是紫禁城中雍正皇帝的熹妃――钮祜禄凌若! 四喜跪在后头又是激动又是感伤,皇上待熹妃娘娘的那种好,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这个贴身太监却是一一看在眼中。还记得在五台山时,皇上想起熹妃娘娘以前说过的彼岸花,就不眠不休地查这种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的花,幸好,最终是将熹妃娘娘带回来,否则皇上定然要伤心了。 四喜抹了把不小心流出眼睛的泪后,起身准备与刘虎他们从掖门入宫,却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准备跟进来,定睛一看,正是随他们一道回来的小乞儿,唬得他赶紧一把抓住,“你这是想去哪儿啊?” 小乞儿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随他们一道进去了,还能去哪里,之前娘娘可是答应过会收留我的。”说到这里,他又啧啧了好一番道:“话说回来,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居然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娘娘,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刚才我使劲捏了一把自己,很痛啊,应该不是做梦。”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四喜气急反笑,指了指宏伟华美的宫殿道:“既然知道这里是皇宫,还敢这么大刺刺的进去。告诉你,这里是大清门,只有皇上才能进,你啊,顶多就只能走最旁边的掖门。” “掖门?”小乞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挠挠头显然不太理解,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进去就行,就在他准备跟着刘虎他们往掖门去时,一只手又挡在了自己身前,仍是四喜,这下他有些不高兴地道:“喜公公,还有什么事吗?”网不跳字。 四喜上下打量了小乞儿一眼,有些兴灾乐祸地道:“你不是准备就这样进宫吧?网不少字咱家告诉你,除了皇上之外,能进宫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跟咱家一样的太监。你虽说瘦小了些,但好歹也是个男人,难道你想跟咱家一样,挨上一刀净身入宫?”不等小乞儿说话,他从袖子里扔出一包银子道:“得了,就算你想进宫,娘娘也不会答应,她之前已经吩咐咱家了,到了宫门口就让你离开,喏,这些银子足够你去做些小本生意了,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缘份,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到这里,他似有些感慨,瞅眼道:“小子,能够不净身是你的福气,像咱家那个时候,根本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家人送进来,收了银子,那一刀就怎么逃不过。” 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四喜忍不住一阵唏嘘,旋即摇摇头似有些自嘲地道:“咱家好端端的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可是糊涂了。得了,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挡着了。” 小乞儿目光有些火热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咽了口唾沫强行忍住要去捡的冲动,快步追上正往掖门去的四喜,“慢着,慢着。” 四喜有些不悦地看着挡了路的小乞儿,“怎么着,你还真想进去挨一刀啊?”皇上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他这个贴身太监老是在宫外晃荡着不进去伺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说除了太监之外,还有女人可以入宫是吗?”网不跳字。小乞儿有些狡狤地盯着四喜,那双眼睛在这一刻显得特别亮。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清门 第五百三十四章 小乞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着,难道你准备告诉我们说你是女的?”旁边李卫凑上来打趣,他是外官,自然不能跟刘虎与四喜他们一样入宫,在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四喜与小乞儿的对话,觉着挺有趣的便上来凑了一句。_!~; “哼。”小乞儿把胸膛一挺,抬头道:“没错,我就是女的!” “你?女的?哈哈哈!”四喜首先笑了起来,尖利的笑声在黑夜中听起来有些刺耳,好一会儿他方才勉强收了笑声,在小乞儿不善的目光中道:“咱家虽然是太监,却也晓得女人什么样子,就你这样子,你倒是告诉咱家,从头到脚,哪里像个女人?” 李卫也是同样不信,从地上捡起银子往小乞儿手里一塞道:“行了,别闹了,拿了银子赶紧离开,这皇宫可不是由着你玩闹的地方。”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女人,只是平常在那些个地方讨饭混日子,若是让人知道是女的,很容易吃亏,所以我才一直假装是男的!”小乞儿有些急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更加用力地挺着胸膛,这一次,四喜他们倒真是从那上面看出了一点端倪,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有些疑惑,难道这小子真是女的? 若他是女的,那入宫做个小宫女倒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得熹妃点头才行,四喜看了一眼已经走得极远的胤禛与凌若一眼,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沉思片刻道:“要不你先随李大人去客栈落脚,待明日咱家回过熹妃娘娘后,再决定是否让你入宫。” 当然话是如此,若到时候熹妃真让小乞儿进宫,还得先找嬷嬷验过小乞儿确实是女身方可。|^ “不行!”小乞儿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答应,“我若现在离开了,你们明日不理会了可怎么办,不行不行,要不你现在就去问熹妃娘娘,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叫回来。”她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人肯收留她,留她在身边,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自小就在颠沛流离中艰难的讨生活,又整日与一群乞丐,为了能吃饱肚子被人拳打脚踢,她实在怕了那种朝不保夕、食不裹腹的日子。那包银子固然好,可顶多只能保她一时,生意什么的她又不懂,一旦银子用光了,日子定然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虽说留在熹妃身边是做宫女,又听说宫里规矩多,但这一路相处,她可以肯定熹妃是个ng子极好的人,在她身边做事,应该不会太苦。而且皇宫啊,处处都是宝贝,到时候熹妃娘娘高兴起来随便赏自己一样,等以后就算真过不惯宫中的日子出宫去,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让咱家叫熹妃娘娘回来?”四喜眼皮直跳,看小乞儿的眼光就跟看疯子一样,“熹妃娘娘是主子,咱家不过是个奴才,哪有奴才把主子叫回来的理,你可真是疯颠得不轻。” 见小乞儿还要说话,纠缠了这么久,四喜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沉下脸道:“咱家还要赶进宫去伺候皇上,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瞎耗。总之要不你拿了银子立刻走人,要不随李大人去客栈落脚,然后等着咱家的消息。” 莫看小乞儿年纪不大,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不弱,见四喜动了真怒,只得佯佯地跟着李卫离开,其间还不住回头叮咛四喜千万莫要忘了这件事。 这人可当是真麻烦得很!四喜摇摇头,不再理会小乞儿,快步往掖门赶去。 自大清门至养心殿,这一路之上,灯光连绵不绝,令整个后宫都染上了一层华靡氲氤之色。 养心殿外,水红色的灯光格外璀璨,烁烁灯光下,凌若嫣然一笑,停住了脚步道:“皇上,臣妾的住处可是在承乾宫呢?”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道:“今夜在这里陪朕不好吗?” 凌若面色微微一红,低头道:“臣妾离宫多日,很是挂念弘历,臣妾想先去看看他。” “也好。”这一次胤禛没有反对,颔首道:“弘历若是看到你回来,可是不知要怎生欢喜了。”说到此处他唤过四喜吩咐道:“去抬肩舆来,送熹妃回承乾宫。” “谢皇上。”在登上肩舆时,凌若关切地对站在汉白玉阶下目送她离去的胤禛道:“皇上一路辛苦,早些安歇,臣妾明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胤禛含笑点头,待得引在肩舆前后的宫灯没入黑暗中后,方才回身进了养心殿,这一路奔波,他确实有些累了,不过所幸,他想要的人,终于回到了身边,总算没白跑这一趟。 承乾宫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这座东西十二宫中犹为华美的宫殿自从凌若离开后,就沉寂了下来,任由尘埃慢慢将那层华美覆盖。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沉寂什么时候会消失,又或许永远如此…… 负责守夜的杨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赶紧爬起来提了风灯,小步跑过庭院去开门,心中颇为忐忑不安,自从主子离开后,承乾宫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更甭说深更半夜。在他的印象里,这样惊急的敲门声往往会伴着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杨海用力打宫门,正要询问是何事时,忽地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令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连手中风灯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只是怔怔地看着。 凌若弯腰自地上捡起风灯递给康海,轻笑道:“怎么,本宫离开不过半年而已,你就不认识本宫了吗?” 听到这话,杨海蓦然惊醒,主子回来了,是真的回来了,想到这里他心中激荡不已,在接过风灯后双膝跪地大声道:“奴才杨海叩见主子,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凌若嘴角含笑地望着他,抬脚踏入空置了数月的承乾宫,至于送她来的那些宫人,在行了个礼后无声地退下。 望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宫殿,既是熟悉又是感慨,回来了,在数次险死还生之后,她终是回到了这里。 杨海跟在凌若身后,兴奋地道:“主子回宫,奴才这就去把南秋、水秀他们叫起来,给主子请安磕头。” 凌若摆摆手道:“不必了,且让他们睡着吧,明日再请安不迟,本宫现在想去看弘历,你在这里好生守着。” 在杨海恭谨的应声中,凌若转身去了弘历所在的寝殿,点在紫铜纹瑞兽烛台上的烛火幽幽燃着,令殿内不至于太过晦暗。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守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忍着心中的激荡走到床榻边,睇视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少年,弘历,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啊! 手指,带着颤抖的痕迹握住弘历露在锦衾外的手,有些发凉,但是能够再握住弘历的手,于她而言,已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额娘……额娘……”睡梦中的弘历突然闭目轻唤着,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凌若连忙抚着弘历的脸颊轻声安慰着,“额娘在这里,弘历不要怕,额娘在。” 她的声音并没有能够传递到弘历耳中,他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浓重,忽地,双眼骤然睁开,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嘴里大叫道:“额娘!” “弘历,你怎么了?”凌若紧张地看着他,“不要怕,额娘在这里,额娘就在你身边。” 弘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额娘在寺中祈福,再也不回来,任凭他怎么大声的叫,额娘都越走越远。 额娘……隐约间,弘历听到了一个熟悉到让他战栗的声音,震惊代替了原本充斥在眼中的惊恐,转头,他竟然看到了朝思慕想的额娘,就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 弘历在激动之余却又有些害怕,惟恐又是自己的幻觉。低头,看到自己被握住的手,那样温暖,那样真实,难道……真的是额娘回来了吗? 在这样的欣喜与害怕中,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触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碰到的那一刻,弘历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指尖触感是柔软的,额娘没有像以前一样消失,她回来了,额娘真的回来了! 下一刻,弘历已经扑到了凌若怀中,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叫着额娘,仿佛要将这半年间错下的都补回来,叫到最后,声音已是带上了哽咽,还略显稚嫩的双肩更是无法克制地不住抽动。_!~; 在抱住弘历的那一刻,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力地抱着这个延续了她与胤禛血脉的孩子,“对不起,额娘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对不起!”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凌若既心酸又庆幸自己最终选择了回来,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许久,弘历方从双眼通红地从凌若怀中抬起头,在他埋首过的地方,已是湿漉一片,“额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凌若抚着弘历略有些毛燥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额娘祈福回来,那以后额娘是不是再也不走了?”弘历紧紧抓着凌若的衣裳,唯恐一转眼又不见了。 “是。”凌若将弘历揽到怀中,拍着他有些紧崩的身子温声道:“是,额娘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弘历,额娘会永远陪在弘历身边。” 弘历用力点头,不管他再怎么坚强,始终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虽然胤禛说凌若是出宫祈福,但宫中的风言风语从没有彻底断过,这几个月充斥在他耳边最多的就是冷嘲热讽,尤其是福沛,上次吃了一回亏后记恨在心,尽管因为有皇阿玛在,不敢过于放肆,但私底下小动作却是一直不断。 倚在凌若身边一会儿,弘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今夜本就睡得晚,睡下后又做恶梦,几乎等于没睡,这会儿可是有些发困了,可是又担心好不容易再见到的额娘会像上次一样,突然一下子又消失不见,是以强忍着睡意说什么也不肯再躺下去。 凌若笑抚着他的脸,柔声道:“睡吧,额娘就在这里陪着你。”见弘历摇头,她故作不喜地道:“你若是不听话,额娘可就生气了。” “弘历听话。”听到这话,弘历立时乖乖地躺回床上,不过那双眼始终不肯闭上,直至凌若替他掖好被角,催促了几句,方才有些不安地闭上了眼,即便是如此,他的手依然从被下伸出,紧紧攥住凌若的衣角,只有这样,才可以令他确信额娘就在身边。 弘历的这个举动,令凌若心酸无比,之前的自己太过自私了,因为害怕、懦弱就不愿回宫,甚至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不回宫对弘历才是最好。 其实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她不在宫中,那些人不见得就会放过弘历,而且对弘历来说,没有什么比额娘在身边更重要的了。 幸好,她回来了,以后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让她再离开弘历,她会一直守护着他,用生命守护着她骨血的延续,直至双眼闭上的那一刻。 对着渐渐入睡的弘历,凌若发下了从此信守一生的誓言。 翌日一早,承乾宫众人看到凌若归来皆是又惊又喜,尤其是一直跟在凌若身边的水秀等人,激动地又哭又笑。 待得一一见过之后,凌若坐在铜镜前,看着水秀替自己解开长发,青丝如水般倾泻而下,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 三千青丝在水秀手中盘结弯曲,最终归拢成髻,又有九曲紫玉明珠步摇坠于发髻上,垂下累累珠串于颊边,盼顾之间有珠辉流转,灼灼其华,似明月之流光,朝阳之锦霞;另有几朵点翠珠花缀在两边,燕尾上则簪了一个银蝶吊穗。 水月捧着一身银红缀珍珠绣海棠的旗装过来,一边服侍凌若穿上一边道:“主子,您既是昨夜回来了,怎得也不让杨海叫醒奴婢们?” 感受着指尖穿过锦衣的那种顺滑感,凌若微微闭上了眼,“叫醒做什么,左右今日一样也是见。对了,本宫……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承乾宫上下还好吗?” 许久不用这样的自称,陡然唤起来,还真有些不习惯,眉心有微微有酥痒,却是水秀正用一把细巧的银夹子夹了鱼骨花钿贴在她眉心。 “尚好,主子不在宫中,那些个主子娘娘也懒得来这里找咱们这些个奴才的霉气,除了去内务府领例常时会受点气之外,倒是没什么。就是四阿哥这些时日受了三阿哥不少气。”随着这话水月将这些日子关于弘历的事细细叙了一遍,包括弘历与福沛打架一事。 第五百三十六章 忧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年氏在胤禛面前颠倒黑白,害得胤禛罚弘历跪在烈日下,最终昏过去的时候,凌若骤然睁开眼,有厉色在那双细细描绘过的凤眼中盘旋,不小心接触到她目光的水月只觉浑身皆为之一凉。|^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后凌若眼中的厉意便徐徐散去,化为寻常之色。 低头抚过袖间微微有些刺手的绣花,一面顺滑一面刺手,截然不同,就像宫中女子一般,皆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之前已经发生的事她无能为力,不过之后,她会尽已所能,保护好弘历,不让他再受一点委屈。 恻目相看,铜镜中的女子发髻高耸,珠环翠绕,虽不言,却自有一种雍容高贵在眉目间流目,至于之前素颜清雅的模样,早已不复见。而这,才是她钮祜禄凌若真正的模样。 环顾一眼,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后,她扶了水秀的手道:“走吧,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今日是她回宫的第一日,按规矩该是先去给太后请安,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两个人正急急赶往承乾宫。花盆底鞋在踩在青石铺就的宫道中有急促的声响,将跟随他们而来的那些个宫人远远拉在身后,这两人正是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她们皆是一早得到消息,说凌若已然回宫,惊喜之余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在这样的疾步中,温如言的左脚不小心拐了一下,亏得瓜尔佳氏扶住才没有跌倒,而温如言甚至没有弯腰去揉一下刺痛的左脚,就催着瓜尔佳氏赶紧扶自己过去。_!~; “姐姐,都已经知道若儿回宫了,你就走慢些,左右她又不会消失。”瓜尔佳氏有些无奈地劝道。 “不亲眼看到若儿,我这颗心就难以真正放下,行了,咱们快过去。”在温如言不住地催促下,瓜尔佳氏只得摇摇头,扶着她往已经在视线范围中的承乾宫走去,在她看似淡然的神色下同样涌动着喜悦与激动。 “姐姐?”凌若正准备登上肩舆时,意外看到走得气喘的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出现在宫门口,在片刻的惊诧后已是换上了浓浓的欢喜,忍着盈于眼中的酸涩笑迎上去道:“二位姐姐来得好早!” 温如言顾不上说话,拉着凌若的手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许久方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半年我r日盼着,终于盼到你回来的这一日,好,很好!” 瓜尔佳氏在旁边笑道:“你不知道,姐姐一知道你回来,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被她拉着连走带跑,我这一辈子都没走得这么快过,让沿途的宫人瞧见了,传扬开去怕是又该说我们失仪了。”宫嫔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一言一行皆讲究合乎仪态,像刚才那样的疾行,传到皇后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顿申斥。话虽如此,瓜尔佳氏眼中却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只是比温如言更加内敛一些。身在宫中,旁人羡慕的锦衣玉食在这里触手可及,反倒是寻常的情意在这里难能可贵,正因如此,她们彼此之间才格外珍惜这份用十余年光阴沉淀累积下来的情份。 “他们愿说就让他们说去,左右坤宁宫那位没事也能给你整出些事出来。”温如言嗤笑一声,她们几人与皇后之间的矛盾早已尖锐到无法调节的地步,不斗到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停下的。 “对不起,让二位姐姐担心了。”凌若颇为内疚,自己这一离宫,不知让多少关心自己的人担心难过。 “你我姐妹之间,何需说对不起三字。”瓜尔佳氏拍着凌若的手,感慨道:“能看到你平安回来,对我与温姐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凌若赦然一笑,心中盈满了重重暖意。 “对了,你可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温如言望着一旁的肩舆转了话题,其实她心中还有很多话想问凌若,尤其是她在宫外所发生的事,温如言很清楚,若然无事,凌若断不可能拖了半年才回来,且还要胤禛亲自去接回,只是眼下并不适宜问这些。 凌若点头道:“是啊,我原想着等去慈宁宫请过安后,再去寻二位姐姐说话叙旧,不曾想你们倒是先过来了。” 瓜尔佳氏犹豫了一下道:“若儿,我听宫人说,你昨儿个夜里回来的时候,是随皇上从大清门入的对吗?” “正是。”面对瓜尔佳氏二人,凌若自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这件想来已经传遍后宫,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大清门……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有片刻的失神,她们不会不晓得大清门对一个后妃意味着什么,那一步是连当今皇后都没有资格跨过的啊!那一步的殊荣,意味着凌若在胤禛心中的地位犹如妻子一般。 宫中,不知要有多少人为之抓狂嫉妒,帝王的宠素来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令你在宫中的地位扶摇直上,也可以令你树敌无数。 这样的瞩目,对于刚回宫凌若来说,并不是一桩好事。 看到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忧心忡忡的样子,凌若焉有不明白之理,低头抚过帕间栩栩如生的绣花,“昨夜皇上圣意眷眷,我实难推却,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看重你是好的,怕只怕有人会借机生事。”瓜尔佳氏沉沉说道,眉眼间有挥之不去的忧心,“最近坤宁宫那位可是常去慈宁宫请安呢。” 大清门是胤禛让凌若入的,别人纵然再不满,面上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太后不同,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论身份之尊贵,宫中哪个人也及不上,她若要训斥凌若,怕是连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猜到了,只是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何况就算不在此处刁难,咱们的皇后娘娘也会在别的地方刁难,我这次回宫,最刺心的莫过于她了。” “说的也是。”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看了一眼道:“罢了,我与温姐姐陪你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到时候说起来,咱们也能帮衬几句,不至于让你一人应付。” 凌若心下感动,口中却道:“我一人去便行了,没的牵连了二位姐姐。” 第五百三十七章 训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佯装不悦地道:“我们三人多年姐妹,哪有说牵连不牵连的,何况就算今日不去,往后也少不了会生事。_!~;好了,莫要说了,赶紧去吧,省得去晚了又要再加一条罪。” 凌若赦然一笑,终是未再坚持,因着她们两人都未乘肩舆之故,干脆就一道步行至坤宁宫。到了那边,果见那拉氏已经在里头,年氏也同在,正陪着太后一道说话。 原本和颜悦色的乌雅氏看到凌若进来,神色顿时为之一沉,那丝难得的笑容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凌若三人同时行礼,宫中凡嫔以上的正经主子皆可称太后一声皇额娘,至于亲疏远近,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乌雅氏望着站在最中间的凌若,也不叫起,只是抚着光滑整齐的鬓发一字一句道:“熹妃回来了,好,很好!” 同样的一个好字,从温如言与太后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两个意思,凌若心中一沉,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绢子,太后对她的不满似乎比预期的还要盛几分。 年氏在一旁翘了弧度优美的唇角道:“皇额娘,熹妃可是好的不得了呢,不止让皇上亲自去接她回来,还从大清门而入,这等殊荣,可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曾享有过呢。”说到最后那句,带着些许兴灾乐祸的眸光从那拉氏脸上扫过。 钮祜禄氏的这一步,可算是狠狠掴了这位皇后娘娘一巴掌 那拉氏眼皮微微一跳,神色却依旧沉静如水,唯有她自己晓得,隐在袖尖的十指正因为愤恨而不住颤抖。_!~; “钮祜禄氏,你可知罪?!”乌雅氏盯着凌若骤然发难,声音冷冽如数九寒风,刮过凌若的耳畔,有刀刮般的刺痛。 凌若慌忙屈膝跪下道:“臣妾知罪,求太后饶恕。” 乌雅氏怒哼一声,道:“大清门那是什么地方,紫禁城正门,历来除却皇后大婚、状元及第之外,就只有皇帝可进出,你身为后妃,明知这是犯了大忌,却还从大清门回宫,钮祜禄氏,你眼中还有哀家,还有皇后吗?” “臣妾罪该万死!”凌若连忙伏地请罪,“但是臣妾绝不敢对皇额娘与皇后娘娘有丝毫不敬。” 温如言看到这一幕,连忙跟着跪下,“皇额娘……”她刚要替凌若求情,乌雅氏森冷的目光就横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哀家知道你与熹妃要好,但这慈宁宫没有你插嘴的份!” 被乌雅氏一句打回来,温如言不敢再出声,只能在一旁暗自着急。瓜尔佳氏低了低头,终是没有说话。 其实这大清门是胤禛下旨让凌若入的,虽说与宫规不符,却也不能将错全怪到凌若头上,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太后分明是受了皇后与年贵妃的唆使,有意斥责。除非皇上出面,否则谁也求不了这个情。 乌雅氏盯了她半晌,缓缓道:“哀家问你,静太妃是不是你b死的?” 一时间,慈宁宫变得静默至极,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在这样令人胆颤的寂静中,凌若磕了个头,强自镇定道:“臣妾与静太妃自好,在雍王府时又多蒙静太妃照料,试问臣妾怎会忘恩负义的去b死静太妃,且如此做对臣妾又有何好处,还请太后明鉴!” 年氏轻哼一声,出言道:“你休要砌词狡辩,静太妃那封书信,本宫是亲眼看到的,你与徐太医苟且,怕被揭发,所以合谋b死静太妃。” 凌若直起身,定定地望着年氏道:“敢问贵妃,这封信现在何处?”她记得当日,年氏将信交给了胤禛,所以断定她此刻根本拿不出来。 果然,年氏面色微微一变,“本宫早已将这封信交给皇上,当r你就在场,何必再明知故问。” “是,那封信臣妾也看过,臣妾与静太妃相识多年,对她的笔迹也有几分认识,当日那封信……”唇角扬起,一字一句道:“并非静太妃笔迹。” “你胡说!”年氏一听这话,豁然起身,精心修饰过的指尖用力指了凌若恨恨道:“那信明明是侍候静太妃的人交给本宫的,岂会有假。还有,你若没与徐太医苟且,何以一听得他有危险,就出宫相救?”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并无任何虚假,静太妃骤然离世,臣妾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凌若低泣着对沉脸不语的乌雅氏道:“至于徐太医,臣妾与他相识不假,却是清清白白,绝对没有苟且二字。臣妾当年能平安生下弘历,也多亏得徐太医,所以他有难时,臣妾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年氏听得她一直避重就轻,绝口不承认当日的事,心中气恼不已,又不敢在乌雅氏面前发火,只得转而道:“皇额娘,您听听看,熹妃当着您面前还一直满口胡言,可见她一点都没将皇额娘放在眼里呢!” 一直端坐于椅中的那拉氏终于开口了,“熹妃,你说你不曾逼迫静太妃自尽,那她何以会突然抛下二十三阿哥自尽,且还是在你去见过她之后,若要说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皇额娘以为呢?” 乌雅氏徐徐点头,看着凌若肃然道:“静太妃的事姑且不说,只你私入大清门一事,便是坏了祖宗家法的大错。去,到外头跪着,没哀家的许可不许起来。” “是。”乌雅氏发话,凌若不敢再争辩,正待去外头跪着,身后忽地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那拉氏与年氏连忙起身,朝大步走进来的胤禛行礼,胤禛随意摆一摆手,走到乌雅氏身前,躬身垂目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免礼。”乌雅氏神色冷淡的说了一句,自上次争执过后,她与胤禛之间的关系愈加恶化,所谓母子之间的亲情,疏远的几乎可以不计。 胤禛直起身后,目光扫过尚跪在地上的凌若,轻言道:“儿臣适才进来时,听到皇额娘说要罚熹妃去外头跪着,不知熹妃说错了什么惹皇额娘生气?” “她没说错,却做错了。”乌雅氏冷冷说道:“熹妃身为后妃,却从大清门入,坏了祖宗家法,理当受罚。皇上莫不是觉得哀家无权处置熹妃吧?” 胤禛连忙欠一欠身道:“儿臣不敢。只是昨夜大清门一事,是儿臣让熹妃入的,熹妃曾数度推辞,是儿臣坚持如此,所以此事错在儿臣,与熹妃无关。” 第五百三十八章 维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胤禛如此维护凌若,年氏与那拉氏心中都不甚痛快,只是再不痛快都不敢当着胤禛的面表露出来,唯有沉默以待。 乌雅氏看了他半晌,沉声道:“你是皇帝,哀家本不该说你,但此事,实在太过荒唐,不管你再如何宠爱熹妃,都不该忘了祖宗家法。” “是,儿臣知错,请皇额娘责罚。”胤禛态度恭谨的应着。 见胤禛一力揽责于身,乌雅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虽为太后,身份无比尊贵,但论及一个权字是万万不如胤禛的,真要是对峙起来,绝对讨不得什么好,何况还有一个十四阿哥胤祯在。 胤祯已于四月时还京,始一还京便被卸了兵权职务,软禁在十四贝勒府中,不同于其他兄弟避讳时仅只改胤为允,胤祯两个字皆给改了,由皇帝赐名为允禵。 乌雅氏最在意的莫过于这个小儿子,如今允禵生死皆掌于胤禛手中,她也怕自己真把胤禛b急了,会危及允禵性命。所以从上次对峙后,她虽态度冷淡,不假颜色,但却是未再与胤禛起什么大冲突。 “皇帝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此事哀家也不再追究,只是皇帝以后当谨记此次教训,以后万不可再犯了。”说完这句,乌雅氏眸光一转,落在凌若身上,漠然道:“熹妃,此次虽说是皇上的意思,但你身为后妃没有规劝皇上,终归有错,哀家就罚你回宫眷抄宫规一遍,三日之内呈给哀家过目,你可有意见?” 凌若清楚,这个结果已经是乌雅氏看在胤禛的面上格外开恩,哪还有什么意见,连忙磕头道:“臣妾谢皇额娘开恩。” “谢皇额娘开恩。”胤禛同样如是说道,虽说宫规繁长,抄起来颇为累人,但总好过之前无休止的罚跪,停了一会儿,他又道:“还有一事儿臣要向皇额娘禀明。” “什么事?”乌雅氏抚着额头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她精神已经有些不济。 “是关于静太妃的。”在说这话时,胤禛目光瞥过年氏,令后者有种莫名的不安,不敢与之对视。 胤禛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在年氏身上停留过多,继续对乌雅氏道:“当日年贵妃确实呈给朕一封信,不过朕仔细辩认过后,与静太妃以前所留下的笔迹略微有所不同,应是有人刻意仿造而成。” 听到此处,年氏面色大变,眉目间有难掩的骇意,“皇上,臣妾冤枉,那信确实是小春子交给臣妾的,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在其中做任何手脚。” “朕没有说你。”胤禛睨了她一眼道:“朕已经查清楚,是小春子这个狗奴才仿造静太妃手迹,蓄意陷害熹妃,朕来之前已经命人杖毙。” “竟有这等事?”乌雅氏疑惑地看着胤禛,静太妃那封信她并不曾看到,否则倒能辩认一二。 胤禛微一欠身,静声道:“是,儿臣已经查明,确是如此,熹妃并没有迫害静太妃,是静太妃因思念皇阿玛过度,哀恸难平,才会自尽殉葬。至于说熹妃去看过静太妃之后,静太妃就自尽,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不曾想会被小春子那个狗奴才拿来陷害熹妃,连贵妃也受他利用。” 那拉氏眸色微扬,带着些许疑问道:“恕臣妾直言,小“百度搜索本书名+听潮阁看最快更新春子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与熹妃无怨无恨,为何要设这么大的一个圈套去陷害熹妃?这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好处。” “想是因为熹妃以前训过他几句,怀恨在心。这事朕也是这次去接熹妃才知道的,否则仍然被蒙在鼓中。”“百度搜索本书名+听潮阁看最快更新胤禛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那拉氏身子微微一颤,垂目看着自己裙裳间以暗绿色掺银丝绣成的牡丹纹不再言语。 乌雅氏深深看了胤禛一眼道:“既是这样,那此事倒真是冤枉熹妃了。往后,静太妃的事,宫里哪个也不许再提。”不等胤禛说话,她又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皇额娘好生歇着,儿臣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随着胤禛的话,那拉氏等人也纷纷告退。 到了慈宁宫外,胤禛很自然地握住凌若的手,微笑道:“朕陪你一道回承乾宫吧。” 之前在太后面前,胤禛一味帮着凌若说话,已是令年氏心中不快,如今看到一幕,更是酸意直冒,忍不住道:“皇上待熹妃妹妹这般好,可真是令臣妾羡慕。” 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胤禛听到这句话,驻足回头,带着几许笑意道:“若贵妃也出宫为大清祈福半年的话,朕同样会待你如此好。” 年氏涨红了脸不敢接话,胤禛也不理会她,转而对温如言与瓜尔佳氏道:“如言、云悦,你们也一道来吧。” “是。”两人欠身谢恩,跟随着胤禛的脚步一道离去,直到一行人走得不(第五文学”)见踪影后,年氏方恨恨地一跺脚往翊坤宫行去。 在她身后,是面色看似平静如常的那拉氏,许久,她转身一步步离开,犹如来时一样。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此时,她每一步都比平常迈得更大一些。 忽地,一道冷风平地而起,吹起她华美宽大的裙裳,飞舞在这初冬的清晨中,犹如巨大的翅翼。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踏进坤宁宫,宫院中有一个小太监等在那里,正是小宁子,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子,同是一只颜色鲜艳的鹦鹉,看到那拉氏进来,他忙迎上去打了个千,一脸谄媚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他话音刚落,笼中的鹦鹉就跟着拍翅跟着叫,“主子吉祥” “哪里来的鹦鹉?”那拉氏蹙眉问道,上次那只鹦鹉已经被她呈送给了太后,怎的宫里又来一只? 小宁子讨好地道:“上次那只鹦鹉送去了慈宁宫,奴才怕主子闷时无聊,恰好内务府那边还有几只鹦鹉在,所以奴才去讨要了一只来。这只鹦鹉比上次那只还要聪明,奴才只教了它一天,它就会叫主子吉祥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奴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昨日他在那拉氏这里讨了个没趣,又没三福训了一顿后,心有不甘,寻思着怎么讨那拉氏欢心,唯有入了那拉氏的眼,他才可以出人头地。而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手驯鸟的活着。 苦思之下,决定还是从这方面着手,不过内务府那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哪是讨要就能得来的,这只鹦鹉是他咬牙拿以前得赏来的一只白玉鼻烟壶换的,换了这个后,他身上可真是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小宁子将鹦鹉拿回后,整整一夜都在对着它叫主子吉祥,叫得嘴都酸了,不过这番辛苦倒是没白费,今儿个这鹦鹉就模仿着会开口叫主子吉祥了。他欢喜之下,迫不及待得就拿来讨那拉氏欢心了。 那拉氏静静地听他说着,待得他说完方才含了一缕笑意道:“你倒是很会揣摩本宫的心思。”小宁子刚因这句话而有所高兴时,就听得那拉氏声音骤然一冷,“不过本宫什么时候允许你个狗奴才揣测本宫心思了?” 小宁子听着不妙,赶紧跪伏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偏那鹦鹉不知趣,还在那里使劲叫着“主子吉祥”“主子吉祥”,鹦鹉嗓子本来就尖,此刻在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那拉氏听来更是刺耳不已,耐性更是在此刻达到了极点,寒着脸对三福道:“去,把这只聒噪的扁毛畜生给本宫埋了,还有这个奴才,也拖下去杖责三十。” 小宁子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三十杖足以要去他半条命了。那拉氏看也不看他,径直扶着翡翠的手进去,留下三福处置小宁子。 “福总管,饶命啊,求您帮奴才跟主子求求情,饶了奴才这回吧。”小宁子扯着三福绣有蟒纹的衣角求饶。 三福并没有因他的求情而露出任何不忍之色,在那拉氏身边多年,一副心肠早已锻练的冷硬如铁,莫说一个小宁子,就是十个百个同时跪在他面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三福摸了摸还有些肿的脸颊,弯下腰拍着小宁子惨白如纸的脸,道:“小子,主子的心思不是那么好揣摩的,下次再讨好主子之前先想想怎么样才能既讨了好又不让主子反感,不过依我看,你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了。”宫中不止那些主子娘娘们争斗不休,底下那些个奴才同样为了出人头地而互相倾轧,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一切皆只是为了权势荣华。 从最近的几件事中,三福看出小宁子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这种人,太过危险,他是绝对不会给其机会往上爬的。 扔下那句话,三福不再与他纠缠,直接叫人将他拖下去受刑,至于那只鹦鹉也被埋到了后院树下。 待做完这一切后,三福方才进到正殿,对正在喝茶的那拉氏道:“主子,已经处置妥当了。” “嗯。”那拉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将白瓷描金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手中过大的力道令得茶盏在碰到桌面时溅出些许茶水来。 从这个动作中可见她心中依然惊怒难平,自然这份惊怒不可能是因小宁子而起,小宁子不过是那根倒霉的引火索罢了。 翡翠小心地觑了那拉氏一眼道:“主子,静太嫔当真不是熹妃b死的吗?” “你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多巧合吗?”那拉氏面色阴沉地道:“皇上今儿个摆明了来替熹妃解围的。哼,也不知道熹妃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离开半年还让皇上如此念念不忘,亲自去接回来,许她从大清门入不说,还这般维护她。” “照主子这么说,皇上是存心包庇熹妃?”翡翠眼中透着一丝惊意,害人性命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属于大罪,何况害得还是先帝遗妃,可是眼下皇上却明知熹妃犯错还存心包庇。 那拉氏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一点太后心里怕也是清楚的,但皇上都这么说了,太后也不好太过驳皇上的面子,所以就来一招顺水推舟,将此事轻飘飘地给揭了过去。” “那这么一来,以后想再对付熹妃,岂非很难?”三福小声问道。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慢慢等着吧,十几二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总有一日,本宫将她踩在脚底下慢慢折磨!”顿一顿又道:“行了,你们先下去,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翡翠与三福施了一礼后恭身退下,到了外面,三福正要离开,翡翠叫住他道:“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罢了,又不是没挨过打,过几天就没事了。”三福想笑,不想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他吸了一口凉气。 翡翠摇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珐琅圆钵,“这是我昨夜里去太医院要来的,听太医说,对这种淤伤最是有效不过。” 三福愣了一下,旋即浮起一丝感激之色,他与翡翠相识二十几年,倒也没客气,接过道:“多谢了。” 翡翠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啊,往后在主子面前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言多必失,主子的ng子现在是越发难捉摸了。你已经挨过一刀了,若再挨一刀可就太过不值了。”之前挨一刀不过是变成太监,可若是再挨一刀,那就成死人了,三福本就是为了保命才不得已入宫为太监,若是最后还丢了性命,岂非冤枉。 三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一笑道:“我知道,没见我今日都没怎么说话吗?”他捏紧了冰凉的圆钵关切地道:“别光顾着说我,你也一样,自个儿小心,在主子面前别出什么岔子。能从王府一直跟着主子到现在的可就剩下你我二人了。”说到最后,言语间透出落寞之意。 以前那拉氏ng子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把自己份内的事做了便相安无事,哪怕偶尔错了什么,那拉氏也只是好生与他们说,从不训斥;可是自从世子被李福晋害死后,那拉氏的ng子就越来越古怪狠毒,就是他们这些伺候了那拉氏十几二十年的人,说话行事也得处处赔着小心,唯恐一不甚招来祸患,说起来,他昨日说错话只是自掴几个巴掌,实在已算走运。 “总之各自小心吧,我先走了。”翡翠转身离去,在她身后是三福感激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他人的关心了,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宫中。 第五百四十章 决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凌若那边,胤禛在陪着她们几人一道用过早膳后就有事先走了,留下凌若与温如言他们说话。 水秀与安儿两人奉了香茗上来,是从福晋武夷山的天心岩九龙集石壁上所种的大红袍茶树上采摘下来的,甘醇浓郁,回味悠长。天心岩九龙集石壁上仅仅种了六棵大红袍茶树,是以这柴茶叶即便放在宫中也是属于不可多得的珍品,除却皇帝、太后、皇后之外,仅只有少数几位得宠的嫔妃有所得。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接过茶后,轻嗅了一下,连赞其为好茶,却是不见喝,反而一直望着凌若发笑,把凌若笑得颇为莫名其妙,禁不住问道:“二位姐姐笑什么,莫不是妹妹脸上有什么东西吧?” 两人相视一笑,温如言莞尔道:“自然没有,我二人只是替妹妹高兴,这一次回来,皇上待妹妹似乎特别得好。就说今儿个,皇上分明是有意替妹妹解围,不止将大清门的事往身上揽,还将静太妃的事给解决了。” 瓜尔佳氏亦笑道:“可不是吗,没看到年贵妃那张脸,都快发紫了,即便是皇后,别瞧她表面镇定,心里指不定怎么抓狂了。能让咱们那位皇后娘娘抓狂的事,可是很久都没有了,今日真是痛快!” 凌若抿了口茶笑道:“我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解决静太妃的事,倒是让我去了一块心病。” 瓜尔佳氏捉狭地笑道:“是啊,皇上待妹妹这样的好,莫说年贵妃嫉妒,就是我们两个瞧着也眼红。” 凌若被她说的脸上一红,嗔道“姐姐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正经,我才刚回来就取笑,再这样可是不与你说了。” “姐姐你瞧,咱们的熹妃娘娘恼羞成怒了呢!”瓜尔佳氏不仅敛了笑意,反而笑得更欢了,直将凌若笑得面红耳赤才勉强停下,不过依然时不时有一声笑意从唇间漏出来。 “行了行了。”温如言笑着对瓜尔佳氏道:“若儿脸皮向来薄,你再这样取笑她,可是真要拿了条帚把我们赶出门去了。” 凌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温如言,“姐姐,怎么连你也与云姐姐一道起哄。” 温如言摇摇头,含了一缕温软的笑意道:“我们哪是起哄啊,是真心高兴,若儿,你不知道,自你离宫之后,我与云儿就再没有这样高兴过。” 凌若闻言垂了眉,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是妹妹任性,令二位姐姐在宫中担惊受怕。”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们看到皇上待你这般好,甚至刻意替你推却静太妃的事,皆是高兴得很,一切总算是雨过天睛了。”说到这里,温如言颇为感叹。 瓜尔佳氏抿了一口在手里捧了许久的茶,道:“若儿,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半年你又在何处,快说来与我们听听。”她们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在宫中虽然听说了很多风言风语,但真假莫辩,如今凌若回来了,自然要听她亲口说。 “是啊,还有徐太医是怎么一回事,从通州回来后整个人都失忆了。”说到容远,温如言颇为可惜,在宫中能够有一位可以托付信任又医术高绝的太医委实太难,眼下徐太医不在了,偶尔有个病痛召其他太医来看时,总是担了几分心,惟恐其动手脚。 凌若将殿中不相干的人挥退后,方才将当日的事以及这些天来在宫外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来。 随着凌若的讲述,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神色渐趋凝重阴沉下来,待得听完之后,温如言忍不住怒道:“她们好恶毒的心思,利用徐太医挑起皇上疑心迫你出宫不说,还在宫外对你百般追杀,实在可恨至极!若儿,你可知究竟是何人施下如此毒计?” 不等凌若说话,瓜尔佳氏已是道:“宫中能有这等魄力与能力的,只有皇后与年贵妃。不过,我倒不认为会是年贵妃做的,她虽然也有手段,但论心思之缜密,还是远不及坤宁宫那位。”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只可惜现在并没有证据,不过此事皇上已在追查,应会有水落石出之时。”凌若眸中冷意闪烁,对于连番要自己命的人,她也是恨之入骨。 “皇后也好,年贵妃也罢,两人皆不是省油的灯,只盼这一次老天有眼,不要再让他们逃过应得的惩罚。”说到这里,温如言又心疼地道:“这一次若儿你能平安回来,实在算是幸运至极了。” 诚如她所言,若不是容远拼死保护,石生好心相救以及后面李卫及时找到并从黑衣人手中救下她,如今的凌若已化为白骨一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往后一定会否极泰来,顺顺当当。”瓜尔佳氏在旁边说道。 凌若低头拨着浮在茶汤上的沫子,馥郁如兰的香气氤氲缭绕在大殿中,“身在宫中哪会有顺当二字,不过……既然他们这一次没能收去我的命,那么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那……伊兰那里你准备怎么处置?”瓜尔佳氏抬眼道:“我听说伊兰本已经离开京城,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如今与凌大人他们一道被关在刑部大牢。” 凌若对于阿玛他们倒不是太担心,因为胤禛已经疑心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并且保证会彻查清楚,想来阿玛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无非就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受几日牢狱之苦罢了。 不过伊兰……凌若低头看着自己捧着茶盏的双手,宫外不比宫中安逸享乐,且她又时有性命之成,所以尖长的指尖并没有涂染丹蒄,唯有指甲肉透出的粉色。 温如言摩挲着光滑无刺的盏壁道:“妹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凌若隐约猜到温如言想说的话,勉力一笑道:“姐姐但说无妨。” “我与你相交多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伊兰长大的,这丫头虽与你一母同胞,却不似你这般重情重义,嫉妒心更是极重。在她眼中,看重的从来只有自己,为了自己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出卖,包括你这个亲姐姐。这次若不是她将你的事告之皇后,也不会让皇后有机会设局,令你与皇上险些反目。虽说这次你平安回来,但若再留着伊兰,只怕……同样的事还会发生。” 温如言所说的话,凌若何尝不知,她对伊兰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可换来的却是她对自己的出卖,实在令人心寒。 见凌若不说话,瓜尔佳氏出声道:“姐姐说得在理,若儿,你既回到宫中,就不能再心慈手软,留着伊兰始终是个祸害,难道你真要等被她害的丢了性命再后悔吗?” 凌若缓缓起身,望着外头不知何时阴沉的天空凝声道:“二位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伊兰始终是我亲妹妹,要我姐妹相残……”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冬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怕不知该如何向凌大人夫妇交待是吗?”瓜尔佳氏走到她身后,与她同望着阴沉不见阳光的天空,“可是该舍弃的时候始终要舍弃,若儿,哪怕你再不愿听我也要做,钮祜禄伊兰绝对不能留。_!~;”温如言虽没有说话,但与瓜尔佳氏是同一个意思。 始终……是逃不过姐妹相残的结果吗? 凌若抬手抚过垂在颊边的珠络,在珠串沥沥作响的声音中,眸光一点一滴沉冷下来,寂冷的声音在承乾宫正殿徐徐响起,“我知道了。” 只这四个字,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却都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怕凌若直到今时今日依然心慈手软,不肯对伊兰下手。而今,却是可以放心了。 姐妹相残,固然可悲;但若为了对方根本不在意的那丝姐妹情而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那就太过愚蠢。 后宫,本就是一个不见硝烟但却惨烈无比的战场,这里不止有姐妹相残,更有手足相残,至亲反目。只要身在这里一日,就永远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平静。唯有斗下去,才可以活命,才可以保住身边的人。 这是悲哀也是无奈…… 凌若将手放在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抽痛的感觉,即便她与伊兰已经疏远许久,可回想起以前在家时欢笑无忌的一幕幕,再想到今时今日的生死相向,依然觉得很难过。 瓜尔佳氏低低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她的手拉开,“不要再想了,越想只会越难过,你只要记住自己没错就好。” 凌若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_!~;” 正说话间,水秀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喜公公来了,说有事要见主子。” “请他进来吧。”凌若敛了心思,与瓜尔佳氏她们一道回椅中坐好,不一会儿,四喜走了进来,朝分坐在椅中的三人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惠嫔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凌若抬一抬手道:“公公不在皇上身边侍候,怎么跑本宫这里来了?” “皇上那边有苏培盛侍候着,奴才趁机来娘娘这里躲个懒,娘娘该不会赶奴才吧?”四喜与凌若本就颇为熟稔,这说话也较为随便。 “公公说得哪里话。”凌若轻笑一声命水秀上茶,四喜连忙推辞道:“谢娘娘盛待,奴才待会儿还得去内务府一趟,就不喝了。奴才此来,是想问问娘娘关于那小乞儿的事。” “他?”凌若黛眉轻蹙道:“本宫不是已经交待过了吗,给他一袋银子,打发他离去就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四喜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小乞儿……是个女的。” 凌若檀口微张,万分诧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怪异地道:“喜公公,你说他是个女的?” “是。”四喜无奈地点点头,他当时的诧异比凌若只多不少,“昨夜奴才准备打发他走的时候,他方才说出自己是女的。” 瓜尔佳氏两人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什么小乞儿,又什么女的,妹妹,你与喜公公打的是什么哑迷?” 凌若当即将自己在回宫的路上救了一个小乞儿,随后被他一直赖到京城的事给说了一遍,临了道:“想不到这一次我竟失了眼,一路都没看出他是个女儿身。” “娘娘,那小乞儿说都不要那包银子,就想入宫侍候娘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如今奴才安排她暂时跟李大人一道住在客栈中,等待娘娘示下。”四喜询问道,他就是记着这事才瞅空跑来承乾宫。 “她就这么想入宫?”凌若淡淡地问着,目中的诧异已经消退。 “只怕又是一个看中宫中富贵的人。”温如言在旁边凑了一句,神色颇有些不屑。 瓜尔佳氏轻笑着弹一弹指甲道:“宫中富贵不假,可富贵是那么好求的吗?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贪心得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已是有了主意,“既然她这么想入宫就让她入吧,本宫也想知道这小乞儿跟了一路,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若是那小乞儿安份守已,好生做事,念在相识一场的缘份,她自是会多加照料,往后也会替她谋个好出路;但若是妄图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嗻,那奴才这就下去安排。”四喜答应一声,有正当圣宠的熹妃开口,小乞儿入宫自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宫中嬷嬷验过确是女身,再跟内务府报备一声,记录在册即可。 “公公慢走。”凌若点点头,示意水秀送四喜出去。 待四喜离开后,三人絮絮又说了一阵子话,外头的天在阴沉了一阵后开始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雨,打在庭院中那两株樱花树的树上有沙沙的声音。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有事发生?”凌若命人关起殿门,以免水汽漫进来。 瓜尔佳氏想了想道:“倒没什么事,非要说大一些的,也就二阿哥要纳嫡福晋的事。” 凌若精神一振,好奇地问道:“那人选可曾定下?” 温如言接话道:“皇后给二阿哥挑了三位,分别是隆家、英格家还有阿索里家。”话到此处,她忽地掩嘴笑了起来,“隆家不用说了,阿索里则是礼部侍郎,若儿,你倒是猜猜那位英格是何许人也?” “英格……”凌若轻轻敲着扶手将这个名字来回念了几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记得皇后的弟弟仿佛就叫这个名字,以前在王府时曾听到过一次,不过时日久,有些记不清了。” 温如言颔首道:“不错,就是皇后的弟弟,这些日子,他可是没少入宫,我与云妹妹都曾看到过。” 凌若心思微微一转,已然笑道:“如此说来,想必皇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如何,定下来了吗?” “那倒没有,说是请太后定夺,过几天应该会让那两位姑娘入宫觐见太后。” 凌若一怔,复问道:“不是三位吗?” “阿索里家的姑娘今年十七,与二阿哥同年,听说太后对此有所微词,所以这个便先剔除了。”宫里的事除非是密议,否则向来传得极快,往往前脚刚说,后脚就已经合宫都知晓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豁贱为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a了话道:“温姐姐说的不差,不过我还听到一件事,据说二阿哥对阿索里家的姑娘一见钟情,央着皇后说要娶她为嫡福晋。_!~;” 凌若黛眉一挑道:“皇后会同意吗?”以她对皇后的了解,英格之女才是弘时嫡福晋的不二人选,纵然弘时去央求,她也未必会同意。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你猜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皇后才请来太后定夺呢?”瓜尔佳氏毕竟也只是听说,不好随意下结论。 凌若正待要说话,忽地一个念头自心头浮现,那拉氏心思缜密,凡事皆留有后步,要直接对付她实在是一件极难的事,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以换一种方式? 秋冬的雨,潇冷无比,浇在身上有一种透心的凉,在送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离开后,凌若又陪着弘历练了一会儿字。 晚间时分,四喜领着小乞儿进来,若非事先有所准备,凌若险些认不出来。这一路过来,小乞儿脸都是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比较灵动,如今洗净了又换上宫女服侍,方发现她模样长得颇为俊俏,眉眼分明,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小嘴嫣红如夏时樱桃。 “你叫什么名字?”凌若望着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小乞儿问道。 “我……”她刚说了一个字,后脑就被人打了一下,愤然望去,看到四喜正瞪着她小声斥道:“进了宫还这么没规没矩,主子面前得自称奴婢,还有回话之前要说‘回主子话’,之前已经跟你交待过数次了,还不长记ng,要是连这点规矩都记不住,以后有得你挨打了,小心连命也没有。_!~;” 小乞儿小声嘟囔了一句,倒是没与他强辩,改口有些不自在地道:“回主子话,奴婢没有名字。”她倒是有几分机灵,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声道:“奴婢斗胆,求主子赐名。” 凌若稍稍一想道:“就叫莫儿吧。”待其谢过恩后又道:“你既是入了宫,那么宫中的规矩就得好生学着,否则出了庇漏哪个也救不了你。莫儿,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留在本宫身边吗?” 莫儿赶紧点点头,“是,我……奴婢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晓得知恩图报的理,当初要不是主子搭救,奴婢早求已经被那些人打死了,所以奴婢发誓,要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候主子。” 对于她的话,凌若仅仅是一笑而过,在纷繁不止的争斗中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真话什么假话,她还是能分得清些许。莫儿一路跟来,又死皮赖脸跟着进宫,绝对不是为了报恩那么简单,两个包子一顿打就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吗? 不过无所谓了,宫里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她倒想看看这个小乞儿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南秋,你带她下去吧,宫里该有的规矩都仔细教着,暂时先让她在外头侍侯。” “是。”南秋答应一声,带了莫儿下去,刚出门,莫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南秋姐姐是吗?在宫里当差是不是每个月能领到很多月钱啊?” 南秋漠然道:“普通宫女每月是五钱银子。还有,你以后要叫我姑姑。” 听到宫女一个月才五钱银子,莫儿大失所望,这样一年下来,就算不吃不喝也仅能攒下六两银子罢了,与她想像的相差太多,如此不知要攒多少年才能令后半辈子无忧。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进宫本就不是为了那些个月钱,只要将来把主子伺候好了,主子随意赏她几样东西,那就抵过数年的月钱了,适才觐见的时候她可是瞧得真真的,主子身上不是珍珠就是翡翠,就连身上穿的那袭衣服上的绣花都是以金银丝线绣成,实在令人好生羡慕。 南秋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与其在意这些,倒不若好生学规矩,宫里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莫儿口中答应,心中却对南秋的提点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己连以前随时会饿死或被打死的那种可怕日子都熬过来了,难道宫里的日子还会比那些更可怕吗? 在他们出去后,凌若命杨海他们将小厨房呈上来的晚膳用三层的雕漆食盒一一装好,又用油纸仔细覆了,然后往养心殿行去。 雨淅沥沥的还在下着,虽然打了伞,但一路走来,裙摆处还是淋湿了些许,鞋袜更是被雨给打得湿透。 守在养心殿外的是苏培盛,远远看到凌若过来,忙迎上来打千打请,旋即道:“这下雨的天儿,娘娘怎么就过来了?” 凌若浅浅一笑道:“本宫来看皇上,皇上可在里头?” “在,奴才这就给您通报去。”苏培盛与四喜一样,都是胤禛的贴身内监,晓得眼前这位熹妃娘娘如今在皇上心里头的份量,哪敢有所怠慢。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轻声道:“娘娘,皇上让您进去呢!” 凌若含笑点头,领了提着食盒的杨海进去,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橘红色的灯光如流水一般轻泻在殿内,胤禛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后,执笔在一张黄绫玉轴的锦卷上书写着什么。 会用到黄绫锦卷书写的,应该是要颁布于朝的圣旨,而玉轴,那是颁布通行全国的圣旨时才需要用到的,却不晓得胤禛刚回朝便要颁什么旨意。 他也得极是专注,连听到凌若进来也没有抬头,直至写完最后一个字,又从旁边的锦盒中取出镂雕龙钮白玉玺,沾上朱砂后重重映在锦卷上,这方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玉玺,凌若还是第一次见到。 待做完这一切后,胤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抬手将凌若唤过去,“来,瞧瞧朕亲拟的这旨意如何?” “是。”凌若有些诧异,以往胤禛处理国事时,虽然会让她陪在身边,却不曾像现在这样专门叫她去看一道旨意。 移步至案后,锦卷上的字跃然于眼前,而凌若也明白了胤禛何以要专门让她看这道旨意,因为这是一道豁an为良的圣旨。 按锦卷中所叙,凡乐户、丐户、惰民、世仆、伴当等an民,自圣旨下发一日起,皆取消an籍,改an从良,立为良户。并勒令各省总督检查辖下各州县,务求消除所有an籍者,将这些人编入民籍,许他们与其他民户通婚。 第五百四十三章 温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完这道旨意,凌若唇角已是笑意嫣然,退开一步朝胤禛郑重施礼,“皇上这道旨意一下,天下所有an民都将毕生感念皇上恩德!” 以往an民只能与an民通婚,就算生下孩子也是an民,不能读书,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世世代代身份不能改变。|^ 胤禛嘴角一扬,扶起凌若道:“答应过你的事朕一定会办到,石生救了你,让你可以继续陪在朕身边,那朕就用‘豁an为良’这道旨意来抵还这份恩情。” “不管怎样,皇上此举都是做了一件惠泽百姓的大好事。”望着这道旨意,凌若亦是想起了石生,不晓得他现在与萱儿怎样了,是否已结为夫妻,每每想起这二人因自己所害而失去了亲人,总是内疚不已,而今有这道旨意,也算是能稍稍释怀几分了。 胤禛将玉玺放回锦盒后道:“旨意朕是拟了,不过真要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说大清这么大的地方,就说朝中那些最重等级规矩的官员,一旦得悉朕这道旨意后,就不见得会同意。瞧着吧,明儿个折子又该轮番着呈上来了。不过……”胤禛伸了个懒腰,眸中掠过几许精光,“他们呈他们的,朕自做朕的。” 凌若笑而不语,她与胤禛夫妻多年,对胤禛的ng子颇为清楚,但凡是他认为是对的,于国于民又有利的事,即便所有人都反对,他都会去做,当初追讨户部欠银时就是如此。 “朝中的事臣妾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臣妾却是知道皇上该去做了。_!~;”凌若含笑道。 “哦?是什么?”胤禛好奇地望着凌若,下一刻,他的手已经被凌若拉起,“用膳,政务朝事固然要紧,但皇上的龙体同样要紧。” 胤禛哑然一笑,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当即随她一道走下来,杨海知机地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又唤了苏培盛进来伺候。一碟时令鲜蔬小炒,一碟牛柳炒白蘑菇,一碟桃仁肉丁再加一碟三仙丸子与一品罐煨山鸡丝燕窝。 这几道菜均做的精致可口,引人食欲,胤禛很快便将一碗米饭给吃完了,凌若见他意犹未尽,便让杨海再盛一碗,不想胤禛却道:“不必了,朕如今吃不得太饱,否则胃难受起来晚上就不用睡了。” “皇上什么时候开始胃不舒服的?”凌若清楚记得自己离宫前,胤禛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苏培盛正绞着一块面巾,听到凌若的话顺嘴说道:“娘娘您是不知道,您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皇上惦念娘娘安危,吃不下睡不好,这膳食经常原样的端上来又原样的端下去,动不了几口。” “多嘴!”胤禛不悦地斥了一句对凌若道:“不碍事,只是小毛病罢了,自己注意一些就是了。” “是臣妾不好,臣妾任性,让皇上担心了。”凌若眼底浮起一缕内疚之色。 胤禛握住凌若的手道:“都说了不碍事,还总提以前的事做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再说朕已经四十多岁了,比不得年青时,总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毛病来,再怎样都避不过的。” 凌若接过苏培盛绞好的面巾,替胤禛细细擦拭着脸与双手,“皇上胃不好,往后一日三顿膳食都要按时食用,即便朝事再忙也不可忘记。还有……”她抬眼,眸中有缱绻的情意,“臣妾答应皇上,往后都不会再任性。” “朕知道。”很简单的三个字,却令两人相视一笑,两颗心在此刻靠得更近。 歇息半晌后,胤禛回到桌案后批阅剩下的折子,凌若则在一旁替他磨墨,外头雨越下越大,从夜空滂沱直下,雨下到后面,隐隐有沉闷的雷声自云层中传来,刺目的电光犹如蛟蛇一般不时划破暗沉似墨的天空。 在雷声最密集的时候,四喜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描金漆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个以绿色丝绦系就的牌子,每一块牌子上都写着一位妃嫔的名字,这便是宫中的绿头牌,皇帝翻到哪位就由哪位妃嫔侍寝,每到夜间,敬事房都会派人送来给胤禛择选。 四喜将托盘往前一送,低头道:“请皇上翻牌。” 胤禛抬头看了一眼道:“不必翻了,今夜就熹妃吧。” 这个结果早在四喜预料之中,熹妃离宫多日,好不容易回来,皇上自然要与之温存,不过宫中那些个娘娘就要失望。 待四喜退下后,胤禛又批了约摸半个时辰,方将叠着的那些折子批完,搁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道:“亏得出宫的这些日子,有允祥帮朕理着朝事,否则都搁在一起,朕就是几日几夜都批不完。” “怡亲王才干出众,对皇上又忠心耿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能臣。说起来,臣妾也有许久没见怡亲王了。”凌若不会忘记初入王府的那段日子,允祥是少数几个待她好的人,即便她当时仅仅是一个aan的格格,他突然称她一声小嫂子。 “允祥也常问起你安好与否,你不在宫中的那段日子,他没少来烦朕。”话虽如此,胤禛眼中却满满皆是温情,天家之中,能得一个可以全然依赖的兄弟,实在不易,也因此,他格外珍惜,甫一登基便封允祥为亲王不说,还处处倚重,出宫那段时间,更以整个大清相托,“改日他再进宫时,朕让他来给你这个小嫂子请安。” 凌若赦然一笑道:“君无戏言,皇上可是莫忘了今日的承诺。” “你这妮子,朕什么时候忘过对你的承诺,瞧瞧这废除an籍的旨意,朕可是一得空就忙着拟了。”胤禛作出一副生气之色,然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果然这世间……只得一个钮祜禄凌若。 “是是是,臣妾说错了话,臣妾罪该万……”凌若知道胤禛不是当真生气,所以也是玩笑着道,然在说到最后那个“死”字之前,却被胤禛牢牢捂住了嘴,“记着,在朕面前,永远不许说那个字,朕不喜欢听。” 他的在意令她感动不已,拉下他宽厚温暖的手软声道:“是,臣妾不说,臣妾这一辈子都不说。” 第五百四十四章 坤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胤禛漫然一笑,揽了凌若在胸前,殿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殿内却是温情脉脉,春光无限好。 唇,印上凌若的锁骨上,待要蜿蜒吻下,忽地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定睛望去,却是一只用细链子串了挂在脖子上的碧玉扳指,在扳指上面有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外面包着一圈金边。烛光下,金与绿交织在一起,极是好看。 胤禛目光微微一紧,他自然记得这个扳指,十九年前,他在蒹葭池边亲自捏碎了这只扳指,也是在十九年前,他命人工匠将扳指修补好后亲自带在凌若颈上。自此之后,再也没见她取下过。 “皇上在看什么?”凌若感觉到胤禛停下动作,睁开眼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脖间所挂的那只扳指发呆。 胤禛回过神来,摇头一笑道:“没什么,朕只是没想到你还戴着它,原以为你误会朕派人追杀你那会儿,已经恨得将这个扳指给扔掉了。” 凌若轻轻一笑,抬手抚着碧玉扳指道:“臣妾那个时候确实想过要扔,但终归是不舍得,那是皇上第一次送给臣妾的东西,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胤禛动容,抵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傻瓜,只有你才会拿着一只破扳指当宝。不过……”足l缠上凌若的双足,于蔓延而上的暖意中缓缓道:“朕喜欢,朕喜欢你这份傻气。” 凌若仰头,在他略微有些发颤的薄唇上印下双唇,下一刻她便被一阵激烈到喘不过气来的吻给包围其中。 凌若,永远陪在朕身边,代替湄儿,永远陪在朕身边,朕也会永远对你好! 翌日一早,凌若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云收雨散,唯有湿漉漉的地面忠实地见证着昨日那一场大雨,而床榻上也已不见了胤禛身影。 凌若刚撑起身,立刻就有宫人打起垂落在榻前鲛纱帘子,“娘娘,您醒了?” “嗯。”因为刚醒的缘故,凌若声音还带着几许庸懒,“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是卯时二刻。”宫人一边答着一边将帘子挂在两边的金钩上。 “这么晚了?”凌若有些意外地道:“怎得不叫醒本宫?”想是睡得太熟了,连胤禛何时起来都不晓得。 “皇上去上朝着见娘娘睡得正香,便命奴婢们不要吵醒娘娘,让娘娘多歇一会儿。”宫人的话语令凌若心中一暖,记得在王府时,胤禛也常如此,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特意叮咛下人别叫醒她。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娘娘,承乾宫的宫人此刻已在外等候,是否传他们进来?”宫人扶着凌若在铜镜前坐下后问道。 凌若抚着垂在胸前的婉转长发道:“让他们进来吧。” 水秀等人一早已捧了衣裳等在养心殿外,得到宫人的话后入内替凌若梳洗装扮,待得一切收拾停当后,水秀与水月方一人一边扶了凌若上肩舆。 “回承乾宫,这地上湿滑,走的时候小心些,莫要惊了主子。”水秀对抬肩舆的小太监叮咛道。 “嗻!”四个小太监答应一声,齐齐抬了肩舆起来,正要起步,却听得肩舆上传来一道声音,“先去坤宁宫。” “主子,您现在过去,皇后那边怕是会趁机挑您的不是。”水秀有些不安地说着,嫔妃侍寝之后,照例要去向皇后请安,以示谢恩,只是眼下这个时辰过去,委实晚了些。 “晚到总比不到好,本宫要是不去才是真的让皇后挑出不是来。”凌若已是这样说了,水秀等人自无不遵之理,一路往坤宁宫而去。 到坤宁宫的时候已是卯时末了,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翡翠领着两名女子出来,瞧那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皆生得貌美异常,不过凌若并不曾在宫中见过,面生得紧,其中一个粉衣女子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傲气,倒显得另一个蓝衣女子要谦和柔顺许多。 “奴婢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翡翠看到凌若,忙迎上来施了一礼,随后又对身后那两名女子道:“二位格格赶紧见过承乾宫的熹妃娘娘。” “见过熹妃娘娘。”二人屈膝施礼,声音娇脆如黄鹂出谷,极是好听。 既是称之为格格,那定然不是宫中女子,凌若略一思忖已是猜出了两人的身份,“这二位莫非就是隆大人与英格大人家的千金?” “是。”翡翠忙答应道:“太后前日说要亲自见二位格格,所以皇后娘娘特意传了二位格格进宫,如今正要让奴婢带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呢!” 凌若含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快去吧,莫要让太后等急了。对了,皇后娘娘可是在正殿?” “是,皇后娘娘正在殿中饮茶。”翡翠在这般回答了一句后,欠身领了那俩女子离去。 “主子,您说太后娘娘会选哪个做二阿哥的嫡福晋啊?”在去正殿的路上,水月小声问着。 凌若轻轻一笑却不回答,进得正殿后中,果见那拉氏正端坐在上首喝茶,当即上前恭恭敬敬地上前跪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熹妃快快请起。”那拉氏和颜悦色地说着,待凌若在椅中坐下后方含笑道:“本宫还以为熹妃今日不会过来了呢!” 凌若连忙再度起身,神色惶恐地道:“臣妾来晚,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过是请个安罢了,哪有这么严重,赶紧坐下。”那拉氏和颜悦色的笑道:“熹妃这次出宫为大清祈福,可谓劳苦功高,又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即便是不来本宫这里请安也没什么。” “臣妾在宫外祈福的这段日子,时时刻刻都记着皇后娘娘以往待臣妾万般的好,若非皇后娘娘提携照料,怎会有臣妾今日。原本臣妾一回宫便该向娘娘请安的,延了一日已是罪该万死,幸得皇后娘娘仁厚,不与臣妾计较,臣妾已是感激涕零,臣妾又怎敢不知进退,不守本份。”凌若神色诚恳无比,一番言辞更是说得无懈可击。 第五百四十五章 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精心装扮后的容颜在落进大殿的天光中有些不真切,“一别半年,熹妃越发会说话了,难怪皇上这般看重怜惜。” 凌若从她看似平静的声音下嗅到了一丝忌惮的气息,忌惮吗?从来工于心计,事事算计在前的那拉氏竟然也有忌惮的一日,呵…… 心中是冽然的冷笑,面上却越发恳切,“臣妾所言句句皆是发自肺腑,并无半句虚假,请皇后娘娘明鉴。” “行了,你的心思本宫岂会不知,不过是与你说着玩笑罢了,快坐下,你这样站着,叫人瞧见了还道是本宫连个坐也不肯赏你呢。”在凌若重新落坐后,那拉氏又笑容满面地道:“熹妃这次为国祈福,出宫半年,实在是一件值得嘉奖之事……”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凌若已是谦虚地道:“为皇上皇后分忧,乃是臣妾份内之事,实不敢居功。” 被凌若打断了话,那拉氏也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地道:“功就是功,有什么不敢居的,宫里那么嫔妃,可是能有这分心思的,却只你一人,所以本宫准备向太后与皇上请封,晋你为正二品贵妃。” 凌若怎么也没想到那拉氏会突然提出晋自己的位份,诧异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推辞道:“臣妾无德无能,实不敢忝居贵妃高位,便是如今这妃位,臣妾每每思来也常感不安。所以臣妾斗胆,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那拉氏澹然一笑,涂着大红色丹蔻的手指在繁花重绣的领襟上抚过,“熹妃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了,一切皆是你该得的,有何好不安。”不等凌若再推辞,她已摆手道:“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改明儿本宫就去向太后与皇上请旨,宫里难得有这么一桩喜事,到时候一定要好生a办,让阖宫上下皆热闹热闹。” 见她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凌若晓得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只得垂首谢恩,待得回到承乾宫后,凌若方才将压在心里的恨意释放出来,一掌拍在雕有八仙过海图案的黄花梨桌上,“好一个皇后,本宫才回宫两天,她就已经迫不待地准备给本宫下套了。” 水秀与水月两人是随凌若一道过去请安的,也晓得皇后与自家主子说了些什么,却不明白主子这么生气的缘由,水月接过刚刚冲泡好的茶奉给凌若,小声问道:“主子,皇后要请旨晋您为贵妃,这……不好吗?” “你觉得皇后会真心对本宫好吗?”茶是用滚水冲泡而成的,热意不断地从茶盏内壁渗出来,令手指有一种握不住想要将之扔弃的感觉。 听到凌若的问话,水月怔了怔,下一刻,她与水秀便齐齐摇起了头,开玩笑,皇后不害主子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还想要她对自家主子好,那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手指被烫得久了,有些麻木,有一丝红意从指腹一直延伸到指甲处,凌若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氤氲的茶雾从盏盖边沿缓缓透出来,逸散在空气中。 “那不就行了吗?贵妃之位岂是那么好坐的。”凌若眼中划过一丝彻骨的冷意,她若真坐上了这个位置,年贵妃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虽然她与年贵妃一直都有所暗斗,但到底同在宫中,明面上年贵妃不敢太过份。然那也是建立在自己不危害到她地位的情况下。一旦与她平起平坐,所有的平衡都会打破,年贵妃会不惜一切对付自己。 至于通州的事,目前为止,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年贵妃所为,至于她自己则认为皇后的嫌疑更大一些。 从嫁进王府的那一天起,年氏就一直是最得意的,十九年间,多少人沉沉浮浮,就是凌若也几番起落,别院,宫外,哪一次不是危险重重,百般算计再加上运气才有今日的归来。更多的人是倒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譬如李氏,譬如叶氏,又譬如佟佳氏。 可是年氏不同,在王府时是侧福晋,掌府中大权;胤禛继位后她被封为贵妃,助皇后协掌六宫,在所有后妃中一直是最得意的,从没有过真正的失宠。 这样的顺利虽不至于令她目空一切,却让她一直自诩高人一等,骄纵不愿服输,虽然在她上面还有皇后,但那是胤禛奉先帝命所娶的嫡福晋,是正妻,除非那拉氏被废,否则她永远不可能越过去。所以,她可以忍耐向来不得胤禛宠爱的那拉氏,却绝对不能忍耐后来居上的凌若。 一个贵妃的虚位,却要承受年氏所有的怒火,为自己竖立一个疯狂的对手,凌若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去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只是……眼下这情况却是有些不由她。 除却年氏之后,凌若还有另一重担心,此次回宫,太后对她本来就不满,不过是念在胤禛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拉氏去请封,只会令太后对她愈加不满,直至有一天,连胤禛也压不下去…… 而那拉氏自己则可以在胤禛面前博一个贤惠仁厚的好印象,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既然主子无心贵妃之位,为何在坤宁宫时不向皇后坚辞?”水秀蹙眉问道,秀气的脸上尽是不解。 “没用的,她既然设了这么一个圈套给本宫,又岂会因本宫几句推辞就撤去。”随着盏盖的掀开,闷了许久的水汽终于找到一个痛快的渲泻处,争先恐后地自茶盏中升腾起来,伴着凌若蕴冷沉静的声音在空中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象,“与其求她,倒不若去求皇上来得实在些,这晋贵妃,始终要皇上下旨才行。” 凌若说完句话,命水秀将杨海叫进来,吩咐道:“你去慈宁宫打听看看,太后究竟择了哪一家的千金给二阿哥做嫡福晋。” 在杨海离去后,凌若慢慢抿着捧了许久的茶,呵,皇后要对付她,她何尝不是要对付皇后,彼此皆是在努力寻找着对方的漏洞,就看谁先找到那个最致命的漏洞。 第五百四十六章 福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翊坤宫中,年氏烦燥地在殿中来回走着,虽然她尚不知皇后准备要晋凌若位份的事,但仅仅是凌若回宫以及胤禛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令她万分不安了。 钮祜禄凌若明明是与徐太医勾结,又密谋b死静太妃,这两样大罪加起来,就是诛连九族也不为过,可是胤禛却丝毫不问罪于她,甚至还帮着替她掩盖罪行。 她不傻,小春子区区一个奴才,怎么可能会有胆子谋害位份尊贵的嫔妃,分明是胤禛故意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且还先一步杀他,这人都死了,自然是想怎么说都行。 该死,这祜禄氏究竟给胤禛灌了什么,让他这样不分青红的坦护,若再这样下去,难保有朝一日,胤禛不会给予钮祜禄氏更高的位份,贵妃?还是皇贵妃? 仅仅只是想想,年氏就嫉妒得快要发狂了,不行,她不许!那拉氏是皇后,她没办法,但绝不允许再有人越过她去,哪怕是并列也不行! 可是,她要如何对付钮祜禄氏,静太妃一事已是不许再提,私逃出宫一事更是被美化成了为大清祈福,这两件事已不能再拿来做文章。要对付她,就得从别处入手,然,这别处又是在哪里? 年氏想了许久,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反倒是头些发疼,无奈地坐回椅中,绿意看到她这样子,赶紧自随身的小盒中抹了些薄荷油在手中,然后走过去替年氏轻轻揉着太阳穴。 薄荷的气息缓缓钻入鼻中,待得年氏焦燥的心逐渐静了下来后,绿意方小声道:“主子可是在烦恼承乾宫那位?” “除了她还能有谁?”年氏闭目没好地说了一句,“原以为她这次出宫之后再也回不来,岂料眼下不止回来了,皇上待她还胜过往日,刚回宫便留在养心殿侍寝。若由着她这样下去,本宫与福沛岂非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绿意不以为然地道:“主子太过抬举熹妃了,不管皇上怎样她,她都远不能与主子相提并论,主子满门皆贵,兄长更是抚远大将军兼三等公,深得皇上倚重。熹妃有什么,不过是一个从四品小官的女儿罢了,再说她那些个家人如今还在牢里关着呢,能不能放出去都是未知之数。” 听到绿意的话,年氏心中一动,转而道:“本宫听说,凌家入狱是因为凌柱在皇上登基大典上犯了错,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吗?” 绿意仔细想了一下道:“据说是有好几件,不过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皇上登基时穿的龙袍有所损毁,好几处丝线皆断裂了。” “这么说来,这件事并不复杂,可是皇上却迟迟未判,只是将他们收押在刑部大牢中。”年氏一边说一边屈指敲着雕有仙鹤图案的扶手,眼眸半开,不知在想什么。 “有好几名御史连连上奏,要求皇上就凌柱所犯之罪进行严惩,可是皇上都给压了下来。依奴婢愚见,皇上只怕有心看在熹妃的面上放过凌柱一家。” 年氏冷冷一笑,凤目随着绿意话音的落下慢慢张开,想要压制熹妃,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前朝后宫历来息息相关,一旦娘家失势,妃嫔在宫中的日子自然也就没原来那么得意。有些个甚至被牵连,失宠不说,还打入冷宫。 年氏想了一会儿道:“待会儿本宫写封信,你派人送到本宫长兄那里。” 年氏有两位兄长,分别是年希尧与年羹尧,眼下年氏要送信过去的正是年希尧。他虽不如年羹尧那样出色受胤禛倚重,如今却也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年羹尧远在西北,来回太费时间,远不如年希尧这边方便。 胤禛想要放过钮祜禄氏家人,她偏不要如他所愿,趁着这次机会,将熹妃家人一往打尽,纵是不死,也要他们丢官弃爵。 就在绿意准备出去的时候,福沛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地叫了声,“额娘”。 “怎么了?”年氏素来心疼这个儿子,见他神色不愉,忙拉到身边关切地道:“出什么事了?” 跟随福沛一道去上书房上课的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正要将装有书册与文房四宝的锦袋放到小几上,福沛已是一把夺过狠狠扔在地上,这样犹不解恨,抬脚又在上面跺了几脚。 “福沛,到底出什么事了?快与额娘说说。”年氏还是头一次见福沛发这么大的脾气,又心疼又奇怪。 福沛喘了几口气道:“额娘,儿臣不想去上课,也不想再见朱师傅。见到他跟那些伴读的人我就觉得恶心。” 年氏连番追问后方知今儿个朱师傅在课堂上提问,指了福沛与弘历来回答,结果福沛答错了,弘历却答对了,朱师傅便在课堂上对弘历大加夸奖,还要福沛以后多向弘历学习。最可气的是,在下课后,原本这段时间一直围着自己打转的那些个世家子,居然有一半跑到弘历面前去阿谀奉承。 福沛与弘历本就较着劲,再加上上次的事,两人更是成了对头,以前凌若不在宫中,福沛处处占着上风,即便有时候朱师傅明明晓得是他不对,也假装没看到,可这一切现在都悄悄得变了,这种改变令福沛很不高兴,这一路上都憋着一肚子气! 宫中,从来不缺见风使舵的人,以前弘历是一个额娘不在身边的阿哥,再加上宫中风言风语众多,自然不会有人拿他当一回事,可是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凌若回来,特别是自大清门回来,弘历的身份立时有了微妙的变化,令得一些人开始改而去讨好弘历。 年氏没想到才两天功夫,这上上下下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拍承乾宫那母子的马屁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去,把这堆东西给我扔出去,瞧着就碍眼!”福沛指着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锦袋对小太监道。 “慢着。”年氏开口阻止小太监的动作,弯身自地上捡起锦袋,将里面的书册及笔墨纸砚皆取出后方才将之交给小太监,“拿下去洗净晾干,另外再拿一个新的锦袋过来给二阿哥装东西。” 【作者题外话】:推荐两本书哈,一本是《都是合租惹的祸》,一本是《妖孽儿子腹黑娘亲》,这两本书写的都很不错,作者笔力老练,文笔与故事整体情节都蛮好,大家在等更新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嘻嘻 第五百四十七章 提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福沛不高兴地道:“额娘,儿臣说了,不要再去上课!” “不许任性。|^”向来娇惯儿子的年氏这一次却没有顺他的意,语重心长地道:“额娘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是你这样只能让弘历更加得意,福沛,这是你想看到的情况吗?” 福沛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是,可是……” “没有可是。”年氏起身,神色肃然地望着唯一的儿子,“上次的事已经让你皇阿玛对你有所不满,所以这一回你绝对不可以再由着ng子来。不过是几个不相干的人罢了,理会他们做什么,至于朱师傅,呵,他虽有心讨好弘历,但额娘相信他绝对不敢对你有所不敬。” “即便是这样,儿臣也不想再去上课,瞧见那几张脸儿臣就想吐!”说了这么许久,福沛还是满心不乐意,他始终还年幼,不懂得里面许多权衡利弊。 “你现在连额娘的话也不听了吗?”年氏斥了一句,见福沛满脸委屈的样又觉得不忍,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记着,额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而且,现在这样也不过是暂时的,额娘保证,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弘历什么都不是,唯有你,才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求你,巴结你,讨好你。” “真的吗?”听到这里,福沛又有些心动了。 年氏抚着福沛的脸颊道:“自然是真,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自己也得争气,功课上多用点心,不要总让弘历在你皇阿玛跟前出风头。” “是,儿臣会用心的,绝不输给弘历!”福沛用力的说着,自小到大,不论是吟诗作赋,还是书写文章,弘历都比他更胜一筹,实在令他厌恶至极。_!~; 说话间,小太监拿了一个新的锦袋进来,年氏将东西一一给他装好后道:“好了,下去做功课吧。” “那儿臣告退。”福沛接过沉甸甸的锦袋转身离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年氏目光渐渐冷下来,弘时也好,弘历也罢,皆是福沛登上太子之位的拦路虎,必须要想办法除掉。 能继承大位的,只能是福沛! 承乾宫中,凌若正在眷抄杨海取来的宫规,三尺见宽,一丈多长,上面皆是用小揩写成的宫规,密密麻麻,足足列了数百条。 安儿与莫儿一人一边执着宫规,凌若则坐在椅中,一字一字用同样端正的小揩将之眷抄在纸上。 抄了一下午,也不过仅仅抄了一小段,趁着休息的功夫,莫儿揉着发酸的手咂舌道:“这么多字,逐字逐句的抄得抄到哪年哪月啊?” “抄到明日。”凌若仰在椅中闭目养神,水秀在一旁替她揉着手指,这一下午不曾停过的眷抄,字迹又不能乱,令得她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酸。 “这么多字,明日哪抄得好啊。”莫儿一脸不相信地摇头。 “抄不好也得抄,太后那边还等着本宫将眷抄好的送过去呢。”凌若疲惫地说着,手臂在水秀力道适中的揉捏下缓缓松驰下来。 莫儿眼珠子转了一圈,接上去道:“那主子何不找几个识字的一道眷抄,这样速度快了不说,主子也不必这么辛苦。” 凌若睁开眼望着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机灵,那不如就由你来替本宫眷抄吧?” 莫儿原想着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主子定会夸奖自己,哪知道等来的是这么一句,当下讪讪地干笑一声道:“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自小在乞丐堆里长大,这些个字,它们认识奴婢,奴婢却不认识它们。” “不认识可以学,在本宫这里当差,可不能目不识丁,往后跟着水秀他们好生认字,另外……”凌若一扬眉道:“本宫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把宫规从头到尾给本宫背出来。” 莫儿一听顿时傻了眼,几百条宫规让她半月里面背出来,这……这不是要命吗?若非记着自己如今是承乾宫的宫女,莫儿当即就要跳起来,饶是如此,她也是不服气地道:“奴婢做错了什么,主子要这样罚奴婢?” 凌若示意水秀停下手,接过重新醮了墨的狼毫笔,一边在纸上抄着一边漫然道:“既然知道本宫是有心罚你,那往后就记牢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里是后宫,不是你自由散漫惯了的市井街巷,任何话都在脑子里过个几圈再说。” 听了凌若的话,莫儿还是觉得很委屈,自己不就是替她出了个主意吗,不认同就罢了,做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还要罚她? 水秀看出了她的心思,摇摇头道:“你啊,没听主子之前说的话吗,太后指名要主子自己眷抄,找人来代抄,主子固然轻松了,可太后又不是与你一般不识字,一眼便可以辩认出是否为主子笔迹,到时候让太后发现主子找人代笔,当即就可问主子一条欺上之罪。所以啊,你这主意不是在帮主子,而是在害主子。” “我……我哪知道这么多。”莫儿听了水秀的话也是一阵后怕,不过嘴上还硬着不肯认错。 凌若眼皮子一抬,沁凉的目光在莫儿脸上扫过,“你不知道就少说多看,没人会把你当哑巴,但你若是多嘴惹了不该惹的祸,就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在你要跟着进宫时,本宫就提醒过你,这里是天底下规矩最重的地方,想在宫里当差,首要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不知为何,面对着凌若此刻的目光,莫儿身子一阵颤悚,心里更是生出怀疑眼前的熹妃当真是那个救了自己,又一路待自己和颜悦色的凌姑娘吗?为何她感觉就像两个人一样。 凌若并不晓得她此刻心中的念头,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重新低下头,在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楷字从笔尖跃然于纸上时凉声道:“本宫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离开这里,要不将宫规背出来,你自己选吧。” 莫儿一听这话立时慌了,连忙跪下道:“奴婢背,奴婢一定会在半月之内就宫规背出来。”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进宫,若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就离开,未免也太亏了,不就是宫规,她不相信自己还会背不出了。 凌若没有再多加理会,她知道自己待莫儿的态度要远较水秀等人严厉,但一来,莫儿与她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信任二字;二来,严厉一些也是为了莫儿好,受些小苦小罚总好过一时莽撞犯在其他娘娘手里,万一遇到个心黑手狠的,连小命都难保。 第五百四十八章 浮碧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幕渐落之时,杨海从外头走了进来,对仍在认真眷抄的凌若道:“启禀主子,二位格格已经出宫了,奴才在慈宁宫打听得知,二位格格当中,太后择了英格大人家那位。|^” 果然如此……唇角轻扬,带着一丝漠然的笑意,凝眸于杨海身上道:“打听到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吗?” “奴才问了慈宁宫那个小太监,听说太后原本属意隆大人家的格格,她不止人长得漂亮,才学也好,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可惜就是人傲气了些,不像英格大人格格那样平易近人,谦逊有礼,所以太后最终择了英格大人家那位。” “平易近人,谦逊有礼。”凌若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停下手里的动作嗤笑道:“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依本宫看来,只怕眼见也未必为实。” “主子何出此言?”水秀一边替凌若拭着手心的汗一边好奇地问着。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今儿个一早在坤宁宫所见的粉衣女子应该就是隆科多大人家的格格,蓝衣女子则是英格大人家的。” 水月在一旁应道:“嗯,奴婢记得,当时奴婢还问主子说太后会选哪个做二阿哥嫡福晋呢。” 凌若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想成为皇子嫡福晋,容貌、家世、才学很重要,前两样二人皆是相差仿佛,最后一样,英格家的则略有不及。可是除却这几样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是太后所看重的,那便是德行。_!~;这一点想必皇后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便从此处着手,让她的外甥女紧紧抓牢这一点,从而成为太后眼中最佳的人选。” 水月脑子转得极快,隐约明白了凌若话中的意思,小声道:“主子是说,英格大人家的那位格格乃是装出来的谦逊温柔?” “本宫仔细留意过她们二人,那拉兰陵虽然看似谦逊柔顺,但在随翡翠离开时,却一直走在隆家女子前面,半步不肯落下。若当真是一个素来柔顺谦逊的女子,又怎会有这样计较针对的举动。”夜色渐深,风从未关的门中吹进来,吹不曾覆纱罩的烛火吹得一阵摇曳,直至杨海将殿门关好,烛光才渐渐稳定下来。 “皇后要巩固自己家族的地位,就断然不能让二阿哥嫡福晋之位旁落,那拉兰陵中选是意料之中的事。”英格之女姓那拉,闺名兰陵。 “那就这么让皇后得偿所愿?”水秀有些不甘心。 “太后都点选了还能如何,不过得偿所愿四字却不尽然。”凌若微微一笑,起身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让小厨房把晚膳端上来吧,早些用完本宫还要继续眷抄呢,明日日落之前可是得抄好了送过去。另外,去把四阿哥也给叫过来一道用膳。” 然,就在晚膳过后,凌若单独召见了杨海,只有一件吩咐,“从此刻开始,承乾宫所有人任你调用,本宫要知道二阿哥的一举一动。”自上次截住石秋瓷的信后,凌若对杨海就多了几分信任,许多事开始放手让他去做。 “奴才遵命!”杨海答应一声,知机地没有问凌若为何要这么做,身为奴才,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忠心,最不可取的就是多嘴与好奇心。 第三日黄昏日落之前,凌若如期将眷抄好的宫规呈送给乌雅氏,乌雅氏仔细翻看之后,发现前后笔迹如一,并未有代抄之举后,面色稍有缓和,望着跪在地上的凌若道:“希望熹妃不要以为哀家是在故意为难你。” 凌若连忙叩首呈言:“臣妾犯错,皇额娘责罚臣妾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臣妾怎敢有这等想法。” 乌雅氏见凌若没有矢口否认以前的事且态度瞧着尚算诚恳,微微颔首,将手上厚厚一叠纸交给旁边伺候的宫女,道:“抄过的东西,哀家希望你以后好好记在心里,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性妄为,否则哀家可不会像这次一样轻罚了事。” “是,臣妾谨遵皇额娘教诲。”凌若连忙答应,又陪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回到承乾宫,歇了一会儿就看到杨海进来,附在凌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凌若微一凝思,朝其伸出了右手,“扶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嗻!”杨海连忙答声,扶了凌若的手出去。十月,深秋入冬之际,御花园中已然不复百花齐放的盛景,不过在宫人的悉心打理下,倒不曾见到什么残败之象,应季的花卉盛放在寒风中,譬如绿菊、千瓣菊、木芙蓉等等。 穿过两边栽着梅梅的鹅卵石小道便是御花园东北角,在此处有一个浮碧亭,横跨于水池之上,如今这亭中正站着一个人,在凌若走进去时,那人心生感应,回过头来,待看清是凌若时,连忙垂身施礼,“弘时见过熹娘娘。” “是二阿哥啊,不必多礼。”凌若目光温和地望着他,“二阿哥不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说话,怎得一个人待在这里,连个奴才也不带。” “我不过是随意走走罢了,过会儿便回去。”弘时目光有些逃避,不过他越是这样越是惹来凌若的好奇,又仔细看了一眼后讶然道:“咦,二阿哥的眼睛怎么有些发红,可是哭过了?” 弘时赶紧低头,避过凌若探纠的目光,勉力笑道:“熹娘娘说笑了,无缘无故我哭什么,是刚才沙子进了眼,所以有些发红。” “是这样吗?”凌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长凳中坐下道:“本宫听说太后已经替二阿哥择了嫡福晋人选,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弘时眸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是……英格大人家的千金。” “英格大人家?”凌若故作惊奇地道:“如此说来,就是二阿哥的表妹了?亲上加亲,倒是一桩美事。不过……本宫瞧着,二阿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更没有将为新郎倌的喜悦。” 弘时很想说自己很高兴,很高兴即将娶表妹为妻,可是这样违心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从始至终,他想娶的女人都只有佳陌一人而已,隆家千金也好,表妹也罢,根本不是他心中那个人。 见弘时沉默不语,凌若关切地道:“二阿哥有什么事,不妨说与本宫听听,兴许本宫能帮你也说不定。” 第五百四十九章 劝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帮不了我,这件事谁都帮不了我。_!~;”弘时心灰意冷地摇头,虽然大婚的日子尚没定,旨意也没发,但太后已经点头了,谁又能改变得了。 “究竟是什么事,让二阿哥如此困拢?”见弘时依然不肯说,凌若轻拍着他的手道:“你不说又怎知我帮不了,正所谓一人计长两人计短,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在她的劝说下,弘历终于忍不住他喜欢索绰罗佳陌的事给说了出来,这件事他已经憋在心里许久了,也确实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临了,他又黯然道:“我与佳陌两情相悦,为此我还去求了皇额娘,皇额娘也答应了会成全我们,可是太后那边嫌弃佳陌年纪与我同岁,家世又不是顶好,早早就将她摒弃在外,这一回连宫都没让她入。” “这么说来,不管是隆家千金,还是那位表妹,都不是二阿哥心中属意的那个人了?” 这一次,弘时没有否认,点头道:“是,我只想娶佳陌一人。可是,我想又有什么用,身在天家,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凌若想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旨意未下便还有还转的余地,二阿哥为什么不试着去求求皇上。太后的意见固然重要,但说到底,最终决定将哪家姑娘指给你的,还是你皇阿玛。” 弘时的眼睛有那么一会儿的亮起,但很快又黯了下去,“这个我曾与皇额娘提过,但皇额娘说这样只会令皇阿玛为难,不让我去说。再说,皇阿玛本就对我有诸多不满,我若再因一个女子去求他,他定会有所不快。|^” 凌若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顾全大局,自是不会有错,只是此事关系到你终身幸福,如此行事,对你未免有所不公。且本宫听你言语,索家姑娘除了年纪与家世之外,其他地方并无不是,若是就此错失,实在让人可惜。” 弘时摇头不语,他心里比谁都难过,可是再不舍再难过,也只能忍耐,他已经答应过皇额娘,会听从皇祖母的意思,娶表妹为妻。 凌若起身看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浮云,轻轻道:“二阿哥,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虽非本宫亲子,却也相差无几。所以,本宫想多嘴问一句,你……”她转过头,定定地望着弘时,“不会后悔吗?” 刚刚下定了决心,随着凌若这句话又开始动摇起来,弘时艰难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想让皇阿玛为难,也不想放弃佳陌,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凌若轻轻叹了口气,怜惜地道:“既是这样,你更应该去与皇上说,否则一旦下了旨意,可就再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 “我……”弘时面色数度变幻,终还是忍痛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怕皇阿玛他……” “他会责骂你吗?”凌若赦然摇头道:“其实你皇阿玛对你并非不满,而是在你身上寄予了太多厚望,毕竟你是皇上的嫡子,在所有阿哥中又最大;他对你严苛,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该体谅你皇阿玛才是。”顿一顿又道:“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本宫相信皇上绝不愿见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从此痛苦一生。至于皇后娘娘,你先前也说了,皇后娘娘是同意你娶索家千金的,只是太后不同意,才作罢。所以,只要你皇阿玛点头,一切便不会有问题。” “那皇祖母那里……”弘时已经被她说动了意,只是心里还有几分顾忌。 “太后是个明事理的人,先前可能是有所误会,等往后寻个机会,你去跟她老人家好好说说,再认个错,自然就没事了。”见弘时还在犹豫,她轻轻拍了拍弘时的肩膀,道:“去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千万不要错过了。” 在她的循循劝说下,弘时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为自己为佳陌尽最后一次努力,即便最终失败,至少不会再留什么遗憾。 他拱手朝凌若深深行了一礼,感激道:“弘时明白了,多谢熹娘娘,另外弘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熹娘娘成全。” 凌若笑意深深地望着他,“放心,本宫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与索家姑娘说好话。” 弘时大喜过望,再又一次行礼后,告退离开,要他身后,是凌若渐趋冷漠的目光。 浮碧亭的相遇不是偶尔,是她刻意为之;劝弘时那番话更非当真替他考虑,一切皆不过是个计罢了。 那拉氏在弘时身上灌注了太多的希望,而这,恰恰也造就了那拉氏最大,也是唯一的漏洞。 弘时……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夜间,四喜来传旨,宣凌若至养心殿侍寝,到了那边,只见胤禛正闭目坐在椅中,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也不睁眼,召手道:“过来,到朕身边来。” “嗯。”凌若乖巧地答应一声,走上前轻轻揉着胤禛皱起的眉头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胤禛轻笑一声,睁开眼握了她的手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停了一会儿,似在思索该怎么说,“今日弘时来见过朕,他说他真正想娶的人是阿索里家的姑娘,想要让朕将阿索里家的姑娘指给他为嫡福晋。” “那皇上答应了吗?”凌若顺势问道,语气极是平静。 这次胤禛却是卖了个关子,“在朕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朕,为什么弘时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来找朕说这事,往常他见了朕,虽说不至于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却也差不多了,每次来请安皆是战战兢兢的,朕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从不敢主动说半句话。” “皇上不必故意问臣妾,臣妾如实召来就是。”凌若抿唇一笑,道:“也是凑巧,臣妾今儿个去御花园的时候,恰好看到二阿哥在那里,神色之间颇有几分仇苦,臣妾好奇之余便上去问了几句。这才得知原来二阿哥中意阿索里家的姑娘,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背地里一人难过。臣妾于心不忍,又想着圣旨未下,便劝着二阿哥来求皇上,也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五百五十章 定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倒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却要朕来头疼为难。太后已经钦点了英格家的姑娘,即便是未晓喻天下,却也不是说改便能改的。”话虽如此,胤禛声音中却并没有什么不悦。 凌若将手自他掌中抽出,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这么说来,皇上是没答应了?” “这次你可是猜错了,弘时难得会主动来向朕要求什么,这是一种好的表现,若是不答应,只怕他以后又会变回以前怯懦的样子。何况……他终归是朕的儿子,朕也不希望他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胤禛的声音有些飘忽,他想到了自己,那时自己娶那拉氏时同样满心不愿,却被迫接受。 “朕答应他会考虑这件事,不过具体如何,还要等朕与皇额娘商量过后再议,毕竟这件事皇额娘已经先定下了。”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道:“皇上……还是不准备放了十四贝勒吗?”不跳字。 “老十四……”胤禛眼睑微垂,漠然道:“等他什么时候敛了ng子心甘情愿叫朕一声皇上时,再放不迟。” 凌若晓得允禵对胤禛登位一事一直心存不服,再加上允禩等人又编造谎言,说康熙驾崩前说的是传位于十四皇子,是胤禛矫诏,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可他毕竟是皇上的同胞兄弟,再说,皇上一日不放他,太后那边就一日难以释怀。”每每想到这个,凌若都替胤禛难过,明明他是奉先帝之命,承嗣皇位,并不曾做过任何手脚,却被人这般污蔑。 “他不出来,无非就是皇额娘心里不痛快罢了;可是他若出来,一旦受人蛊惑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只怕皇额娘要伤心欲绝了。所以,还是让朕继续做这个恶人吧,至少这样,可以保全老十四的命。” “皇上。”胤禛的话令凌若心疼不已,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皇帝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一面,根本不晓得背后承受的种种痛苦。“总有一日,太后会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 “无所谓了,左右朕已经习惯了。”胤禛轻抚着凌若的脸颊,带着落寞无奈的笑容道:“何况,不是还有你明白朕吗?”不跳字。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贴近他冰凉的手掌…… 翌日,胤禛去慈宁宫请安,坐了一会儿,乌雅氏与他说起弘时嫡福晋一事,言称其已经选中了英格家的女儿,让胤禛下旨着礼部准备其大婚一事。 “皇额娘不急。”胤禛摩挲着指尖的沉香木佛珠,斟酌了一下道:“前日,弘时来见过儿臣,他说,他心里更中意阿索里家的姑娘,想要娶其为嫡福晋。” “什么?”乌雅氏陡然一惊,复问道:“这当真是二阿哥的意思?” 听着她话中的怀疑之意,胤禛心中一痛,在额娘心中,怕是随便一个奴才所说的话都比他这个亲生儿子来得更可信,母子相疑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心寒。如此想着,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平静如初地道:“这是自然,皇额娘要是不信的话,大可将弘时召来一问。” 乌雅氏在胤禛脸上来回扫了几遍,疑色渐渐退去,不过神色间隐然有着不悦,按着刺金的袖口道:“二阿哥既然有中意之人,为何当初不说,非要等到哀家将人选定下之后,才去与皇帝说。” “弘时毕竟还年轻,做事欠缺思虑。”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又道:“不过他能将这番心思说出来,也算是勇气可嘉了,皇额娘您说是吗?”不跳字。 “是不是的哀家暂且不说。”乌雅氏眸光一转,有几许锋锐在她细纹交织的眼角成形,“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想答应二阿哥?” 胤禛在椅中欠一欠身,陪笑道:“是,既然弘时自己希望的,咱们这些做长辈该当成全于他,也省得将来弘时怨咱们。” “糊涂!”他话音刚落,乌雅氏已是重重喝斥道:“婚姻大事,向来遵循父母之命长辈之言,何时轮得到自己做主?寻常百姓都如此,更不需说皇家。” “可是弘时并不喜欢英格家的姑娘。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勉强他呢?”胤禛对乌雅氏的反应并不意外,乌雅氏是一个极重礼教规矩的人,要她改变心意,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乌雅氏看了他一会儿道:“皇帝说了这么许多,无非就是要哀家收回成命,若阿索里家的姑娘当真品德出色,哀家自然愿意成全,可是据哀家所知,那索绰罗佳陌,不止年有十七,且各方各面均平庸,包括家世在内,样样处处皆远不及英格家的女儿,这样的人怎可为二阿哥嫡福晋。再说,哀家当日已经将白玉鸾凤佩赠给了那拉兰陵,皇上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骤然更改,扫得不止是哀家的颜面,也是整个皇室的颜面。” 听到这里,就是胤禛也觉得颇为棘手,赠予玉佩,便相当于是文定了,就像乌雅氏说的,出尔反尔,即便英格家不敢说什么,整个皇室也差不多颜面扫地了。 见胤禛皱眉不语,乌雅氏淡淡道:“皇帝,是否要为了二阿哥一时的喜欢赔上整个皇室的颜面,你自己看着办吧,左右你才是这大清的皇帝。” 许久,胤禛叹了口气道:“儿臣明白了,请皇额娘放心,儿臣回去后就下旨为弘时与英格家的女儿指婚。若皇额娘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儿臣先行告退了。” 乌雅氏点点头,没有多加挽留,待胤禛步出慈宁宫后,乌雅氏对旁边欲言又止的小夏子道:“觉得很奇怪?” “是。”小夏子在乌雅氏身边侍候了几十年,可说是亲眼看着她从官女子一步步走过来的,所以在面对乌雅氏时并没有其他宫人那般的害怕与拘谨,他蹲下身一边替乌雅氏捶腿一边道:“奴才不明白太后为何要骗皇上。” 那日,那拉兰陵与隆家格格入宫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侍候着,所以很清楚,乌雅氏根本不曾赠过什么玉白鸾凤佩给那拉兰陵。 “弘时胡闹,哀家怎么能让皇上也跟着一起胡闹,那拉兰陵才是最适合的嫡福晋人选。至于索绰罗佳陌……”乌雅氏眼中寒光一闪,冷然道:“才见一面便将弘时迷得晕头转向,甚至跑到皇上面前求旨赐婚,会是什么好女子,这样的人哀家是绝对不会让她嫁入皇家的。” “另外,你去坤宁宫一趟,告诉皇后让她好好管教管教弘时,这样胡闹任性的事,哀家不想再看到二次。” “是。”小夏子低头答应。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间,稍微晚点 第五百五十章 定局 第五百五十二章 峰回路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哪里肯放,在他心里,那拉氏就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份亲情早已深刻入骨,“皇额娘,儿臣当真知错了,儿臣不娶佳陌了,儿臣听皇额娘的话,娶兰陵表妹为嫡福晋,只求皇额娘息怒。” 不能娶到佳陌,他心痛如绞,可皇额娘抚育他十七年,他又怎能为了一已之私,不顾孝道。 “不必了。”那拉氏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省得你将来后悔,又怪责到本宫头上。再说,让你娶兰陵的人也不是本宫。”说到此处,她冷冷一笑,“行了,二阿哥,放手吧,你不放开,本宫又怎么去求太后赐你一个美满姻缘!” “皇额娘,儿臣所言,句句皆出自肺腑,儿臣如今别无所求,只求皇额娘息怒,原谅儿臣之前的孟浪!”那拉氏的态度已是令弘时彻底慌了神,不断地磕头,额头触及光滑坚硬的金砖时,每一下都可以听到清晰的“呯”“呯”声。 随着磕头声,弘时哽咽道:“儿臣知道自己伤了皇额娘的心,儿臣真的是知错了,儿臣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做任何令皇额娘生气的事,只求皇额娘再原谅儿臣一次。” 弘时记不得自己磕了多少个头,终于,有一双纤长的手扶住了自己,抬头,只见那拉氏正眼泛泪光地望着自己,他惊喜地道:“皇额娘,你原谅儿臣了是不是?” 那拉氏盯了他许久,缓缓道:“你当真知错了?” 弘时忙不迭地点头:“是,儿臣胡作妄为,让皇额娘受委屈了,儿臣以后一定痛改前非。至于佳陌……”他忍??心中的痛意一字一句道:“儿臣之前是一时冲动,如今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她并不适合儿臣。” “这……果真是你的真心话吗?”不跳字。那拉氏依然有所不信。 “儿臣不敢欺骗皇额娘。”弘时连忙言道。 那拉氏神色渐缓,扶起他道:“起来吧,翡翠,二阿哥额头受了伤,你去将白玉消淤膏给拿来。” 弘时心中一喜,忙问道:“皇额娘可是肯原谅儿臣了?” 那拉氏叹了口气,眸中带着浓浓的慈怜之色,“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既是知错,本宫又怎会计较不放,你始终是本宫的儿子啊!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弘时心下感动,用力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与这句话同时落下的,是心中那无声的叹息――佳陌,皇额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以对不起她,希望下一世,你我可以在一起。 如此,一切终是尘埃落定,胤禛为弘时与那拉兰陵赐婚,定于十二月十九日完婚,并加封弘时为贝勒,赐贝勒府一座,良田二十顷。 当这个消息传到承乾宫的时候,凌若没有丝毫意外,执针稳稳自锦缎的另一面穿过,反倒是坐在她对面的瓜尔佳氏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像妹妹预料的那样。” 针尾带着宝蓝色的丝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平滑的弧度,凌若将a在一旁,走到正烧着上好银炭的炭盆边,如今已是十月末,天气越发凉冷,晨起之时,经常能看到草木上凝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即便开了太阳,也带不来多少暖意,所以内务府在数日前就开始给各宫各院供应银炭。 凌若探手烘一烘冰凉的指尖,侧头问道:“那么姐姐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样呢?” 瓜尔佳氏拍一拍手,走到她身边笑意不减地道:“自然是母子决裂,反目成仇的好戏码喽。” “不可能。”凌若摇摇头,“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二阿哥是她将来登上太后宝座的最有力筹码,她是绝对不会与二阿哥反目的。而且我观二阿哥此人,虽明白事理,却重于孝道,且ng子懦弱,向皇上呈言已是他的极限,想借此让他与皇后反目,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唉,所以我才觉得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却只是给她添了一些小麻烦,真是想想都不甘心。” “那也不见得。”凌若收回已经暖和的手,回到绣架前抚着上面才绣了一半的鸳鸯道:“这十七年来,皇后一直将二阿哥牢牢掌控在手里,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眼下她发现二阿哥有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了,但皇后心里会记着,时时刻刻地记着。只要开始有了芥蒂,那么往后就会越来越多,直至无法遮掩的那一天。” 瓜尔佳氏拿过小剪子将自己针尾串的那根绣线剪断,重新换了一根,在针尖刺破锦缎的那一刻,有声音在殿中响起,“话虽如此,不过这一日有得等了。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不将二阿哥生母的事告诉他,当年叶秀在无华阁中死去,依我看,与皇后有脱不了的干系。” 凌若跟着重新落坐后,低低一笑道:“总有一日会说的,现在尚不是时候。不过姐姐放心,我已经替皇后与那位新嫡福晋准备了一份厚礼,定会让她们惊喜不已。” 当凌若将她的计策附耳告之后,瓜尔佳氏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掩嘴笑道:“你这人,如今心眼可是越来越多了,她们收到这份礼之后惊倒是有了,喜却是未必。” 凌若笑而不答,专注于手中的绣图,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算不得光明磊落,但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只能如此。 十二月初三,礼部侍郎阿索里夫人奉熹妃之召入宫见驾,至于所为何事,便不得而知。 十二月十九日,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弘时正式迎娶英格之女――那拉兰陵为嫡福晋。 至于索绰罗佳陌――那么令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只能永远永远地藏在弘时心底,成为一个美好而悲伤的回忆! 然,老天似乎有心要成全弘时,就在他大婚后数日,胤禛突然又下了一道旨意,将阿索里之女,指给弘时为侧福晋。 虽然不能成为嫡妻,委屈了佳陌,但这样的结果实在已是极好。弘时大喜之余,进宫谢恩。 养心殿内,弘时郑重跪下朝胤禛磕头,“儿臣多谢皇阿玛恩典。” 彼时,正好凌若也在,胤禛指一指凌若道:“行了,你要谢恩就多谢熹妃吧,是她向朕求得这个情,就是阿索里夫人那边,也是她亲自去说。” 第五百五十二章 峰回路转 第五百五十三章 蛐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上书房中,朱师傅正在给几位皇子以及宗室子弟讲课,今日讲得是《春秋.左传》,一卷未讲完,朱师傅忽觉腹痛如绞,逐命众人先自行看书,他则匆匆离去,寻地方去方便。 朱师傅一走,原本安静的书房顿时喧闹起来,在此上课的年纪都在十岁左右,正是最好动不过的时候,此刻没人看管,哪里还不趁机哄闹,好些个人聚在一起说着走鸡斗蛐蛐的趣事,这些人当中又以福沛为尊。 斗蛐蛐最好的时节是秋季,尤其是白露、秋分、寒露三个节气,在这段时间里,蛐蛐发育成熟,强壮有力,互斗起来也极是精彩,如今虽然已经过秋,倒也还能再斗一段时间。 “三阿哥,听说你得了一只上好的垂青一线飞蛛,最是利害不过,能否让咱们几个瞧着过过眼瘾?”其中一个宗室子弟这般说着,隐隐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垂青一线飞蛛是蛐蛐中的一种,极是好斗,福沛听得他这话,下巴一扬,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也好,就让你们几个见识见识。” “唐七,把本阿哥的蛐蛐罐儿拿上来。”随着福沛的话,守在外头的小太监立时快步进来,将一只澄浆泥烧制的蛐蛐罐递给福沛,罐子轻轻一动,里面顿时传来嘹亮的蛐蛐声儿。 那几个宗室子弟一听得蛐蛐声儿,立觉心头痒痒,正好他们当中有人也带随身带着蛐蛐,起哄着说要趁朱师傅没来斗上一场。 福沛本身也极是喜欢逗蛐蛐,为着逮到这只垂青一线飞蛛,他没少费心思,抓着后,与原来养的几只蛐蛐轮番着斗,皆是大胜无疑,这令他更为欢喜,简直当成宝贝一样,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听到他们那边要斗蛐蛐,原本没过去凑热闹的几人也心动了,纷纷跑过去,最后连坐在弘历旁边,今年刚满九岁的弘昼也忍不住道:“四哥,咱们也过去瞧瞧?” 弘历从书中抬起头,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朱师傅指不定很快就回来了,若是被他看到咱们在课堂上斗蛐蟥,那可不好。” 福沛一直有在留意弘历,听到他这话,露出不屑的神色,“胆小如鼠,瞧着就没出息。”说着又朝弘昼招手道:“五弟过来瞧瞧三哥的垂青一线飞蛛,那可是蛐蛐中的第一猛将啊!” 弘昼被他说得动心,看看那不断传来声响的蛐蟥罐儿又看看弘历,犹豫不决,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摇摇头,“还是不了,我跟着四哥看书就好。” 福沛没想到弘昼会跟着弘历站在一条阵线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在一堆人的围观中他将蛐蛐从罐中倒出来,先是给他喂水,这喂水的小糟儿做得极是精细,挂釉儿不说,还描着花儿。 待得喝过水后中,才将蛐蛐放到小太监唐七端上来的盆中,而另一只蛐蛐也已经准备好了,乃是大黑青牙的品种,两只蛐蛐刚一对上,立刻振翅鸣叫,互相敌视,紧接着便开始纠缠撕咬的决斗,蛐蛐和人一样,有勇猛有狡猾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极是激烈。 弘昼虽然忍着没有过去,但耳朵却一直牢牢竖着听那边的动静,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就伸长脖子去看一眼,至于书,那是完全没心思看了。瞧见他这个样子,弘时莞尔一笑,低声道:“五弟也很喜欢蛐蛐吗?” 弘昼闻言点头如捣蒜,旋即又有些沮丧地道:“不过额娘不许我玩,也不许宫人抓蛐蛐给我。以前我自己抓了一只,被额娘发现后给扔掉了。” “裕嫔娘娘是为你好,怕你玩物丧志。”弘历笑着安慰他。 “我知道。”弘昼这样回答着,不过眉眼间还是透着一股失落,说到底,他才九岁而已,刚才能够守住贪玩的心,不过去福沛那边已经属于难得了。 “你要是喜欢,等下课后,四哥带你去抓一只来,不过你得保证要好好念书,否则就不给你玩。” “嗯!”弘昼一听这话,顿时高兴的不得了,攥着弘历的胳膊道:“四哥你真好。不过这事,可不许告诉我额娘,否则她非得骂我不可。”说到这里,他又羡慕地道:“还是四哥好,熹娘娘不会什么都管着你不让做。” 弘历笑一笑正要说话,忽地看到朱师傅正走进来,而福沛那边一大群人正斗得脸红脖子粗,根本没人注意到。尽管他不喜欢福沛,但还是出言提醒,“朱师傅回来了。” 听到这话,福沛等人忙往门口看去,果见朱师傅已经走近了,他们唯恐被人发现,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将东西收起来。不过往往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福沛在将蛐蛐装回罐子里的时候,手一抖,竟然让蛐蛐跳了出去,慌得他连忙蹲下去抓,蛐蛐没抓到,倒是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抬头看去,正是朱师傅满是皱纹的老脸,“你们在干什么?” 朱师傅平素颇有威信,他脸一板下来,那些个宗室子弟皆是有些心寒,低了头不敢答话,福沛则讪讪地站了起来,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那只不断在地上跳来跑去的蛐蛐。朱师傅眼神不好,一时间没发现地上多了一只蛐蛐。 躲在那些人后面的唐七缩着脑袋,想要将桌上的描有锦鲤戏水图的瓷盆给收回来,哪晓得他一动,便被朱师傅发现了,朱师傅用力拨开那些有意挡在自己跟前的宗室子弟。 “你们在上书房玩逗蛐蛐?”朱师傅眼光何等老辣,再说斗蛐蛐在京中极是流行,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有在玩这这个。一看到那只盆儿立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再加上看到本该齐整放在桌上的书本被随手扔在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看着不作声的众人大声喝问道:“说,都有谁在这里玩?” 他是认识唐七的,也晓得这个小太监是谁的跟班,但福沛身份尊贵,他虽是皇子老师,也不好直接质问于他,何况蛐蛐岂是一个人能斗的,必然还有同犯,所以干脆就故作不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今天写得晚了,大概一点前以发上来,抱歉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打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宗室子弟一个个噤声不语,原先和福沛斗蛐蛐的那个宗室子弟更是背着手偷偷地将握在手里的蛐蛐罐儿藏到袖中,以免被发现。朱师傅顾及福沛身份,可不会顾及他们身份,要是让他一状告到皇上那里,他们以后就别想再在上书房中读书了。 “一个个都装哑巴不说是吗?”朱师傅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承认,怒道:“那就是说全都是共犯了?” “朱师傅。”弘昼年纪毕竟还小,怕被连累无端受罚,上前想要说出是福沛与那些宗室子弟在玩耍,哪晓得他这一抬脚,刚好踩在跳过来的蛐蛐身上,等他再抬起脚时,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蛐蛐已经被踩成了一滩烂泥水。 看到这一幕,福沛的脸当即就绿了,顾不得朱师傅在场,上前狠狠揪住弘昼的领子怒喝道:“你居然把我的蛐蛐给踩死了,你好大的胆子。” 弘昼也是傻了,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来,“我不是故意的,三哥对不起。” “我不管,你把我的蛐蛐赔来!赔来!”福沛气得快要发狂了,自己千辛万苦才找来这么一只能斗的蛐蛐,结果可倒好,还没斗几场就被弘昼一脚给踩死了。 “三阿哥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朱师傅皱眉喝道,然盛怒之下的福沛哪会理睬他,一味恶狠狠地瞪着弘昼,后者快哭出来了,缩着脖子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去抓一只来赔给三哥。” “你抓的能跟我的垂青一线飞蛛相提并论吗?哼,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福沛越说越气,忍不住握拳打过去,左右弘昼的额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嫔罢了,打了又能如何。 “三阿哥不可,快快停手!”见福沛要动手,朱师傅大惊失色,连忙出言喝止。可是根本无用,福沛是铁了心要揍弘昼一顿出气。 就在弘昼吓得闭上眼准备挨打时,拳头生生停在了离他面门仅仅一指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福沛突然念起兄弟情不忍下手,而是他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无法再挥下去。 “三哥,不过是一只蛐蛐罢了,用得着动手打人那么严重吗?何况弘昼并非有心,我再去逮一只来赔你就是了。”弘历自后面走上前,放开手的同时,将弘昼牢牢护在身后,虽然他也仅仅只有十一岁,但在弘昼面前,却像个大人一般。 “走开!否则我连你也一起打!”福沛已经忍了弘历很久了,此刻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 弘历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依然站在原地,“三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弘昼尚且年幼的份上,便原谅他这一次吧。” 旁边那些宗室子弟怕他们再这样僵持下去会出大麻烦,也纷纷劝福沛算了,无奈福沛此刻已经被彻底激起了怒意,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冷冷瞪着弘历道:“我说不原谅,你又待怎样?” “我不能怎样,但今日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动弘昼一根手指头。”弘历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在他身后的弘昼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他与这个四哥平日里说不上多亲近,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如此护着自己。 “好!”福沛阴森森地吐出这个字,瞪着比自己稍矮些的弘历一字一句道:“上次没教训够你,今日就接着教训,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说完这句话,他大喝一声,蓄热已久的拳头用力朝弘历脸上挥去,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朱师傅虽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但说到力气却是年老体衰,根本拉不住福沛,反而被他用力一推,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眼见着福沛与弘历打成一团,朱师傅急的不得了,连忙对那些吓呆了的宗室子弟道:“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三阿哥和四阿哥拉开!” 不等他们动手,福沛暴怒的声音已经传来,“哪个敢搅进来,本阿哥连他一块儿打,而且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这话一出,那些人可是不敢动手了,被打上几拳倒是不是什么大事,主要的是这一上去,可就算是把三阿哥给得罪死了。三阿哥那是什么人,年贵妃的儿子,还有一个身为抚远大将军的舅舅,四位阿哥当中,除去皇后娘娘膝下那位,就属他身份最尊贵了,得罪了他,以后可是休想讨得好处去了。 至于跟随福沛一道来的小太监唐七,看到他们打起架来,形势大为不妙,悄悄退了出去,一出上书房,立刻直奔翊坤宫而去。与他一道离开的还有另两个小太监,分别是跟随弘历与弘昼来的,皆是回去报信的。 那厢,扭打还在继续,不论是福沛还是弘历,对对方都有所不满,之前不过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压抑着没表露出来罢了,如今一旦动上手,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留情。 兄弟?在天家,这两个字简直就是笑话,兄弟之间兵刃相见的都是屡见不鲜,何况如今只是一顿打架。 朱师傅嗓子都快喊哑了,无奈根本没人听他的话。福沛到底年长两岁,不论在身体还是体力方面都占有优势,与上次一样,压着弘历打,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叫道:“让不让开?” “休想!”弘历咬着牙,死死挡在福沛面前,不让他越过自己一步。 看到弘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弘昼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三哥,是我错,我不该踩死你的蛐蛐,我……我……”他迫切的想要想出一个法子来,可是他想了半天,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法子。 可是,即便是很无力,他也不想看到四哥再为了自己哀打。终于,在弘历身上又挨了一拳后,他哭着朝扭打中的福沛跪了下来,“三哥,呜……都是我犯的错,你打我吧,求你不要再打四哥了!” 福沛心里眼里最恨的,始终是弘历,区区一个嫔所生的弘昼还不被他放在眼里,何况打到现在,除非弘历求饶,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一时间,上书房中乱成一团,扭打的,哭嚷的,喝喊的,干站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第五百五十五章 裕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师傅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面对这个已经失控的局势,他又怒又急,一口痰涌上来,堵在嗓子眼中上不去下不来,再加上急怒攻心,再次倒在地上,而且这一次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朱师傅晕倒,那些宗室子弟吓得手足无措,围在朱师傅身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好好的一堂课会闹成这样无法收拾的场面。 如今,三个阿哥,两个在那里打成一团,一个跪在一边不住的哭,这……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唐七已经赶到了翊坤宫,顾不得歇息,赶紧将上书房发生的事告诉了年贵妃。 年贵妃听得福沛与弘历又打起来了,惊急不安,连忙命绿意备肩舆,急急赶往上书房。 与此同时,跟随弘历同去的小太监也到了承乾宫,可是凌若去了养心殿,并不在宫中,他只得将此事告之管事姑姑南秋。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南秋不敢怠慢,命水月赶紧去上书房看看,自己则急急往养心殿赶去,守在殿外的是苏培盛,南秋一问之下,得知主子还在里头与皇上及二阿哥说话。 “瞧你这副行色匆忙的样子,可是出什么事了?”苏培盛关切地问道。 南秋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求见主子,不知公公现在是否方便进去通传一声?”弘历与福沛打架,不管谁对谁错都不是件好事,上次的事她可还清楚记着,若是此事再让皇上知道,免不了又要一顿责罚,所以她没有将实情告之苏培盛。 苏培盛有些为难地道:“皇上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呢,如果南秋姑姑不急的话,还是在这里稍候片刻吧。” 南秋无奈,只得带着焦急的心情守候在养心殿外,盼着主子赶紧出来。 另一边,年贵妃与同样得到消息的裕嫔前后脚赶到上书房,裕嫔的容色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中并不算绝顶,然她却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眉目婉约秀雅,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独有的气息。正是这种气息,令她在胤禛面前始终保有着几分宠爱。 看到年氏过来,裕嫔连忙下了肩舆屈膝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面对裕嫔的行礼,年氏冷哼一声,也不叫起,径直扶了绿意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裕嫔在后面咬了咬嘴唇,亦跟着走了进去。 福沛与弘历厮打这么许久,双方都没了什么力气,但憋在心中的那口气还没有出,所以福沛依然不肯放手,半跪在地上揪着弘历的领子气喘吁吁地道:“你服不服?” “你为了一只蛐蛐不顾兄弟情份,打人在先,我为何要服你!”弘历脸上身上皆挨了他不少打,模样极是凄惨,唯独那神情依然坚强不屈,而福沛最讨厌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当下咬牙提起就要抬起颤抖不止的右手再打过去。.luanhen. “福沛!”年氏看到福沛的模样,惊呼一声,快步奔过去,一把抱住福沛,仔细检查着他的身子,“快告诉额娘,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痛不痛?” 在确认福沛没有什么大碍后,年氏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在瞥见模样比福沛凄惨许多的弘历时,厌恶在眼中一闪而逝,“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打成这样?” 一听唐七说福沛与弘历又打起来了,她就急忙赶过来了,根本顾不得问详情,如今见福沛没事后,方问起这茬来。 弘历忍着脸上的痛答道:“三哥他……” “本宫没问你!”年氏陡然打断弘历的话,目光一转,落在其中一名宗室子弟身上,“你来说,把事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本宫详细说一遍,不许有任何错漏。” “是。”那名宗室子弟战战兢兢的答应一声,将弘昼不小心踩死了福沛的蛐蛐,福沛不依,上前争吵,言词激动之下与弘历动手厮打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他是福沛那一边的人,是以福沛乖戾嚣张的一面皆被轻描淡写,且连为何会出现蛐蛐的事也没有提及。 年氏的脸色在他歪曲的叙述下阴沉如水,与弘历有几分交情的宗室子弟皆对弘历报以同情的目光,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们可不敢冒着得罪年贵妃母子的危险站出来。 另一边,裕嫔已经将哭泣不止的弘昼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弘昼乖,额娘在这里,没事了,不哭了啊!” 弘昼实在是被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种事,伏在裕嫔身上哭个不停。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没得惹人心烦。”年氏尖厉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狠狠钻进耳膜中。裕嫔脸色一变,将弘昼抱得更紧,不住安抚弘昼,让他停下莫要再哭了。 年氏命唐七扶起福沛至旁边坐下,然后冷冷盯着努力撑起身的弘历道:“你是熹妃的儿子,本宫原不该说你什么,但这次你实在太过份了。前次你动手打福沛,本宫念你年幼,已是不与你计较,岂料你不止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历,实在可恼。既然你额娘不会教你,那本宫今日就代她好好教教你。” 弘历仰头盯着年氏,眸中有幽微的冷意,他一直都知道年贵妃不喜欢自己,所以对她一上来就斥责自己的话并不意外,但不意外并不代表着他就会听之任之,“是三哥先动手打人,我不过是自卫罢了。还有,额娘将我教导的很好,不劳贵妃娘娘费心。” “还在那里撒谎顶嘴!”年贵妃目光狠得像要噬人一般,强行忍住了要挥掌掴去的冲动。熹妃已经回来了,她不能不顾忌着些。 就在这个时候,弘昼突然从裕嫔怀里挣脱出来,用力抹干脸上的眼泪道:“四哥没有撒谎,确实是三哥先动手。” “弘昼!”裕嫔大惊失色,连忙拉了他道:“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胡说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住嘴!” 向来听话的弘昼这一次却没有答应,反而道:“儿臣没有胡说,是三哥他自己趁着朱师傅出去的功夫与人斗蛐蛐,结果朱师傅回来他藏不及,不小心将蛐蛐掉在了地上,被儿臣不慎踩到了,他恼羞成怒要打儿臣,亏得四哥挡在儿臣。”说到这里,他用力扯着裕嫔的衣袖哀求道:“额娘,四哥是为了保护儿臣才与三哥打起来的,你一定要帮四哥。” 裕嫔面露为难之色,她晓得弘昼必然不会撒谎骗自己,可年氏是贵妃,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如何帮得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弘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裕嫔站着不动,弘昼用力地摇着裕嫔的手催促道:“额娘,你帮帮四哥,帮帮他!” 没等裕嫔说话,年氏冰冷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弘昼道:“照你这么说,一切皆是福沛的错了?”她xing子本就护短,又事关福沛,听得弘昼说出真相,言词间又多有指福沛不是的地方,顿时将他也给恨上了。|i^而且说到底,这件事都是因弘昼而起,若非那一脚,事情又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弘昼实在难逃其责。 裕嫔唯恐年氏盛怒之下迁罪,连忙摇头,“不是,弘昼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千万不要误会。”说罢又急急对弘昼道:“听额娘的话,不许再出声。” 见她这般说,年氏轻哼一声,重新将目光转向弘历,“事情如何,本宫姑且不说,但你身为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该兄长动手。本宫如今问你一句,你可认错?” “我没有错!”弘历背脊挺得笔直,迎向年氏的目光明亮如炬,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好!”年氏冷笑,寒冷的眸光令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凉,“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嘴硬,本宫今日若不惩你,只怕来日,连本宫都不被你放在眼中。唐七。” “奴才在。”听得年氏叫自己,唐七忙躬身答应。 年氏一瞥用长竹片制成的戒尺道:“四阿哥任性斗殴在先,出言不逊在后,着掌手心二十。_!~;” 站在他旁边的福沛露出兴灾乐祸之意,之前听额娘的话,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敢跟本阿哥斗,哼,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嗻!”唐七取过戒尺早到弘历身前,面对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唐七不知为何,心里发虚得很,有一种转身离开的冲动。但年氏就在后面盯着,他若敢走,年氏第一个不放过他,只得咬一咬发冷的牙齿低声说了一句,“四阿哥,得罪了。” “我要见皇阿玛!”年氏摆明了偏坦自己儿子,弘历自然不会由着她处置。他虽年纪小,头脑却很清醒,年氏是贵妃,纵然自己额娘来了也会吃亏,这种情况能够压得住她的,便唯有皇阿玛了。 “去了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唐七,还不动手?!”年氏已经忍弘历很久了,上次被胤禛训斥也是因弘历而起,承乾宫这对母子,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会放弘历离去,甚至在她目光的示意下,同来的宫人隐隐挡在门口,阻止任何人出去。 唐七听出年氏声音里的不耐之意,不敢再犹豫,一边用力抓过弘历挣扎不休的手,一边高高扬起戒尺。 “啊!!”弘昼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挣开裕嫔的拉扯,奔到唐七身边,对他又打又踢,“滚开!jian奴才滚开,不许你打四哥!” “哎哟,五阿哥!”别看弘昼年纪小,打起人来却颇疼,再加上唐七碍着弘昼的身份不敢还手,只能四处躲闪。 “弘昼,快回来!”裕嫔花容失色,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去拉他,可是向来乖巧懂事的弘昼这一回却不肯听她的话,倔强地道:“不,刚才四哥是为了帮我才被三哥打的,现在我也要帮四哥,不许这个奴才打他!” “反了天了,本宫面前居然如此放肆!”年氏娇艳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她掌着协理后宫之权,连皇后见了都要给她三分颜面,可是眼下居然一个个都胆敢跟她做对,当真是可恶至极,“五阿哥,你再不让开,本宫连你一块儿责罚!” “贵妃息怒,臣妾这就把弘昼带走!”裕嫔胆颤心惊地答着,旋即又朝拉着弘历袖子的弘昼伸出手,厉声道:“快过来,你是否连额娘的话也不听了?” “额娘教导过儿臣,做人要知恩图报,受人恩惠更当铭记于心。”弘昼张开小手像刚才弘历护他一样将弘历护在身后,稚嫩的脸上尽是不满,“四哥帮了儿臣,为什么额娘现在却又不帮他?额娘说话不算数!” 童言无忌,而童言往往也能最戳中人心,因为他们没有太多不可言明的弯弯心思,喜就是喜,怒就是怒,犹如一张白纸。 弘昼一番话令裕嫔面红耳赤,僵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裕嫔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弘历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着急的时候,弘昼会不顾裕嫔的反对,坚持站在自己这一边,心中颇为感动,忍着身上的痛道:“弘昼,我没事,你快去你额娘那里。” “不!我要保护四哥!”弘昼这次出奇的倔强,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看到弘昼置疑而失望的目光,裕嫔心中一痛,她教会了弘昼如何去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可是自己却没能做到。 在尴尬的静默之后,裕嫔鼓起勇气对年氏道:“娘娘,这件事其中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否则再闹下去,娘娘脸面上也不好看。” 年氏没想到向来温默不作声的裕嫔竟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自己唱反调,心中怒意勃然,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 听到她的话,裕嫔一张粉脸涨红如鸽血,羞怒难耐她虽然位份不及年氏尊贵,但好歹也是宫中正经的主子,膝下又育有弘昼,年氏却将她贬得分文不值,还指她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跑了进来,正是水月,衣裳湿了一大片,因为跑得过急,再加上大雪之后,有些未及扫净的路上湿滑难行,不小心摔了一跤,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一进来便看到一身是伤的弘历以及年氏怒气冲冲的模样,心知不好,然不等她有所动作,年氏已是冷笑道:“好啊,一个个眼里都没有本宫,连一个宫女都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当真是好极!” “娘娘息怒,奴婢……”水月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第五百五十七章 惊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有问你话吗?当真放肆!”年氏顾忌弘历身份,不便随意动手,却不会顾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何况她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水月正好撞到枪口上。|i^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要本宫亲自动手吗?”年氏冲唐七喝道,后者浑身一个哆嗦,拿着戒尺不知是打弘历好还是弘昼好。很快,年氏的声音就又再度传来,“既然五阿哥定然要跟四阿哥一道受罚,那本宫就成全他。每人责打二十。” “不要,贵妃手下留情!”裕嫔已经顾不上会否得罪年氏了,弘昼是她的孩子,要她眼睁睁看弘昼受罚,那比打在她身上还要痛苦百倍。 年氏看也没看裕嫔,只一个字,“打!” 她要让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宫里除却皇后之外,她便是身份最尊贵之人,没人可以挑衅于她,更没人可以与她做对。 唐七死命攥着戒尺,用力朝弘昼打去,弘历,一把将弘昼攥过来护在身上,用背部生生受了一记戒尺。他背上本就挨了福沛的打,如今再被这么一打,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水月见求不来年氏留情,一咬牙,冲上去,用自己身体挡着不断挥落的戒尺,裕嫔亦如此,弘昼就是她的命根子,即便拼却这条命,她也要护弘昼平安。 唐七心抖手颤,然年氏不喊停,他是万万不敢住手的,戒尺一次次落下,在水月、弘历、弘昼乃至裕嫔的身上都留下了好几道伤痕。 年氏对这一幕无动于衷,既然敢与她做对,那这得做好受罚的下场。|i^ 此刻的上书房比刚才更乱成一团,责打声,痛呼声此起彼伏,至于那朱师傅到现在仍躺在地上,也没人替他叫太医。 这一切,身在养心殿的凌若并不晓得,依旧与弘时说着话。 弘时在得知自己能与佳陌厮守,皆是凌若有心成全后,感激不已,撩袍跪地对着凌若磕头,“弘时多谢熹妃娘娘垂怜。” 他跪伏在地上,声音里有着难以自抑的哽咽,自己与熹妃娘娘并不亲近,可她却肯如此帮助自己,此恩此德,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快起来。”凌若和颜悦色地扶起他,“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自然不希望看到你难过。侧福晋是本宫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只是委屈了佳陌,她本该是嫡福晋的,幸好她对你也情深意重,并不在意虚名,往后你可要好生待她,千万莫要因不是嫡妻便亏待了。” 弘时感激地望着凌若,“是,我定会好生待佳陌,熹娘娘的大恩大德,弘时铭感于心,矢志不忘。” 看到他这样子,凌若摇头轻笑道:“好了好了,哪有这么严重的,能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心里也高兴,若是真的想谢本宫,那往后进宫请安的时候,记得去本宫那里坐坐就好。” “嗯。”弘时用力点头,即便凌若不说,冲着这份恩情,他以后也会常去承乾宫请安。 温默的笑意一直挂在凌若脸上,索绰罗佳陌就是她送给皇后与二阿哥的那份大礼,二阿哥自然是欢喜乐意,至于皇后,怕是已经开始头疼了,不过,这一切才仅仅是开始。 皇后以往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点一滴地讨要回来,且慢慢看着吧,究竟鹿会死于谁手! 在弘时退下后,苏培盛走了进来,轻声道:“启禀皇上,承乾宫的水秀来了,有事要见熹妃娘娘,已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是否现在让她进来?” 凌若细眉微蹙,水秀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养心殿来找她,难道是宫里出事了?正在思索之时,胤禛已是道:“让她进来吧。” “嗻。”苏培盛退下,再进来时,他身后已是跟了满脸焦急的水秀2c不等她行礼,胤禛已然问道:“何事如此着急要见你家主子?” 水秀之所以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就是不想胤禛知道此事,如今被他当场问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看到她这个犹豫的样子,凌若越发觉得有事,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水秀情知避不过去,只得咬一咬唇道:“回皇上的话,随四阿哥去上书房的小太监来回话说……说四阿哥与三阿哥在上书房打起来了。” 凌若骤然一惊,弘历怎么又跟福沛打起来了,不行,她得立刻过去瞧瞧。不等她行礼告退,胤禛微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朕跟你一道去。” “是。”凌若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已经明白水秀刚才因何犹豫,惊动了胤禛,这事怕是难处理了,只盼此事错的不要是弘历。 正当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往上书房的时候,坤宁宫中,随弘时一道进宫那拉兰陵,正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道:“姑姑,我说什么也不答应索绰罗佳陌那个小jian人进贝勒府,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那拉氏面色阴沉地道:“这件事皇上已经下旨了,本宫还怎么替你做主?” 兰陵抽泣着道:“可是……那个小jian人之前已经将贝勒爷迷惑得团团转,她若入了府,侄女在府中哪还会有地位啊。姑姑,您是皇后,您去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收回圣旨的。” “皇上的旨意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简直就是胡闹。”那拉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行了,把眼泪给本宫收回去,瞧着就闹心。” 见那拉氏动怒,兰陵不敢再胡搅蛮缠,但又觉得很不甘心,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就由着她入府吗?” “不然还能如何,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连一个男人的心也抓不住。”那拉氏也很是烦燥,原以为事情已就此定下,不想胤禛竟然又下旨赐婚,原本一个侧福晋并不值得她这般在意,但弘时如此着迷于索绰罗佳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侄女又不像那个小jian人一般会使那些个勾引人的狐媚手段。”兰陵一脸委屈的替自己辩解着,她一早已从那拉氏口中得知弘时中意索绰罗佳陌,为此甚至求到皇上面前,亏得太后坚持,否则今日成为弘时嫡福晋的就不是她了。再加上大婚当日,弘时对她态度冷淡,即便是床第之间,也没有多少温存,心里早将索绰罗佳陌恨到了极处,说起话来自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上书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已至此,想再阻止她入府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幸好只是个侧福晋,怎么着也越不到你头上去。_!~;往后你再慢慢将弘时的心拉过来就是了,记着本宫与你说的,好生把你的xing子敛一敛,否则只会让弘时离你越来越远。” “是,侄女会尽力去改。”兰陵也知道自己xing子不好,当日若不是姑姑提醒,让自己在太后面前装出一副谦逊温婉的样子,她根本不可能得太后垂青,成为弘时的嫡福晋。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神色漠然地道:“还有,如今你已经弘时的嫡福晋,不可再延用以前的称呼,否则叫人听见了,会以为本宫与你阿玛惯坏了你。” 兰陵连忙垂头答应,改口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嗯,你既然入宫了,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吧。”在打发兰陵出去后,那拉氏唤过孙墨,“你去查查,二阿哥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查到了立刻来禀报本宫。” 翡翠正在剥一个金橘,听到这话,手指一个用力,不小心抠到了桔肉表面,立刻有汁水流出来,染黄了指甲,她立刻重新换过一个,仔细剥好又挑去表面的白筋后方才递给一言不发的那拉氏。 那拉氏接过后掰了一瓣放在口中,随着牙齿的用力,桔瓣被咬破,甘甜之中带着一丝微酸的汁水在口中四溅,越逃不出那个小小的范围,最终和着被咬得粉碎的桔肉吞咽入喉。 在吃完橘子后,那拉氏便不再说话,坐在椅中闭目养神。|i^ 静默,就像一只可怕的巨兽,虎视眈眈地蹲在那里,令人惴惴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孙墨走了进来,冷热极端的交替令他浑身一颤,掩好门后,朝那拉氏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查清楚了。” “说。”那拉氏没有张开眼,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孙墨咽了口唾沫道:“二阿哥没有与什么人走得特别近,不过曾有人看到二阿哥与熹妃在浮碧亭中说过话,至于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日子差不多就是皇上下旨赐婚前几日。” 那拉氏缓缓睁开双眼,看似沉静的眸光下蕴着无尽冷意,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捣鬼! 那厢,三福低头想了一下小声道:“主子,奴才记得熹妃曾传召过阿索里大人的夫人入宫。” “好,很好!”那拉氏脸色难看至极,阴声道:“熹妃从宫外回来一趟,倒是长进不少,晓得给本宫在背后偷偷使绊子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有点怪,按她对弘时的了解,即便喜欢索绰罗佳陌,也不该有胆子在自己警告过他后,还跑到他素来敬畏的皇阿玛面前去说。而今却是息数明白了,必然是熹妃在暗中怂恿。 “主子,奴婢不明白熹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索绰罗佳陌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嫡福晋不成,还央着皇上刚给二阿哥为侧福晋。”翡翠不解地问,她跟在那拉氏身边多年,晓得自家主子与熹妃之间的恩怨深到何等地步,熹妃费力做这些,断然不可能是出于一时心善。 “给她带不来好处,却可以给本宫带来麻烦。”那拉氏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烦燥的心情道:“没瞧见兰陵吗,这还没进府,她已经跑到本宫这里来哭诉了,以她这xing子,往后只怕还有得麻烦了。还有弘时……”说到这里她在烦怒之外又生出一些忧心来,“他涉世未深,不识人心险恶,本宫担心他会被熹妃利用。” 三福闻言,连忙出言安慰道:“二阿哥对主子一片诚孝,又是主子一手抚养长大,感情深厚,不管熹妃怎么从中挑拨,都断然破坏不了分毫。” 翡翠亦跟着道:“是啊,主子不必太过担心,熹妃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那拉氏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笼罩在眉宇间的阴森之意却是越发深重…… “主子。还有一件事,奴才刚才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听几个宫人说,上书房那边闹起来了。” “上书房?”那拉氏微微一愣,旋即已是明白过来,“可是那几个阿哥又不安生了?” “主子英明。”孙墨低低一笑道:“奴才听说,三阿哥与四阿哥还有五阿哥他们大打出手,此刻,年贵妃、裕嫔她们都过去了,至于熹妃,听说尚在养心殿中未过来。” 那拉氏抚过齐整的鬓发以及缀在上面的梢蓝点翠珠花,“自熹妃回来后,咱们宫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瞧瞧?”三福凑过来问道。 那拉氏微一沉吟,摇头道:“已经有一个年素言在了,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由着他们去尽情闹腾。还有,晚些如果有人来坤宁宫,就说本宫头疼病犯了,起不了身更加见不了人。” 她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年氏也好,熹妃也好,他们彼此斗得个两败俱伤那才叫好,省得她再亲自动手。 “是。”三福等人齐齐答应,随后在那拉氏的示意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坤宁宫又恢复了寂静。 胤禛与凌若赶到上书房的时候,就看到里面乱做一团,裕嫔鬟髻凌乱地蹲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紧紧抱着哭泣不止的弘昼,露在袖外的手背上有好几道鲜红的印子。 在她旁边,是比裕嫔模样还要不堪的水月,她不止手上,脸上也有好几道红印子,一手搂着鼻青脸肿的弘历,她已经尽力了,但并没有挡下所有戒尺,弘历额头就有一道深红色的印子,一直到鼻梁的地方。在他们对面,是一脸冰冷的年氏,福沛就站在她身边。 “弘历!”即便是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弘历的样子,凌若依然忍不住惊呼一声,疾步奔过去。 一直都坚忍不肯向年氏低头认错的弘历,看到朝自己奔来的凌若,鼻子骤然一酸,扑入凌若怀中哽咽地唤了声,“额娘。” 在手触及弘历肩膀时,凌若注意到他吃痛的表情,将石青绣四爪蟒纹的领子拉开些许,发现他肩膀有一大片淤红,心疼不已地道:“究竟出什么事了,怎得打成这个样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闹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正待要说话,瞥见与凌若一道走进来的胤禛,不知为何,心中骤然一寒,已经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i^ 在扫视了一眼堪称乱到极处的上书房,胤禛神色阴沉犹如暴风雨将至的天空,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惊慌地低了头,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触怒天颜,招来大祸。 “朱师傅怎么了?”胤禛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朱师傅,盯着一个年长些的宗室子弟冷颜问道。 那人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神道:“回……回皇上的话,朱师傅刚才一激动就……就晕过去了。” “你们去把他抬到椅子上。”随后,胤禛又侧了头对跟在身边的苏培盛道:“去请太医来给朱师傅瞧瞧。” 待苏培盛离去后,他就着四喜端上来的凳子坐下,一脸冷然地道:“说吧,无端端地为何闹成这个样子!” “皇阿玛!”弘昼委屈地撇着小嘴奔过去,想扑到胤禛怀里又有些不敢,站在他面前攥着手边的衣裳叭嗒叭嗒地落着泪,脸上尽是委屈。 “莫哭了。”看到他哭得这般伤心,胤禛神色微缓,召手拉过他道:“你与皇阿玛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打起来?”稚子不会撒谎,他说出来的事实才是最可信的 弘昼忍着眼泪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临了大着胆子替弘历求情道:“皇阿玛,当真不关四哥的事,他全是为了保护儿臣,您千万不要怪罪他。_!~;” “这么说来,所有事情皆因一只蛐蛐而起?”胤禛抬眼,看向年氏母子的眸光阴晴不定,就在年氏忐忑不安之时,他却又转向了弘历,“还记得朕与你说过什么吗?” 弘历低头走到胤禛面前,跪言道:“儿臣答应过皇阿玛,不会再与人打架,如今儿臣失言,请皇阿玛责罚。” “总算你还知道自己错了。”胤禛冷哼一声,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福沛道:“那你呢?” 福沛心中一慌,整件事,他是起因者,先动手的也是他,若胤禛当真要追究,他可是脱不了干系,还是赶紧自己认错的好。这样想着,他跟着跪下道:“儿臣也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朕请来朱师傅教你们念书,可你在课堂上与人斗蛐蛐,此为一错;弘昼将蛐蛐踩死,乃是无心之失,你却揪住不放,甚至动手打人,此为二错;弘历劝阻,你仍不听,引至兄弟动手,此为三错。”这一番话,胤禛说得极为平静,听不出一丝火气,然福沛却是听得满头大汗,低了头不敢出声,而头顶上胤禛的声音尚在继续,“前次你与弘历打架时,朕教过你什么?” “皇阿玛教导儿臣,兄弟之间当如手足,和睦友爱,不可争执动手,伤了兄弟之情。”福沛涩涩地说着,那是他抄完《礼记》拿给胤禛去看时,胤禛对他所说的话。 “那你做到了吗?为了一只蛐蛐就要打弘昼,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说到后面,平静的声音骤然化为冷厉尖锐,刺得福沛抬不起头来。 年氏见儿子被斥,忍不住上前道:“皇上,这件事并不能全怪福沛,弘历弘昼也有不是之处,他们联合起来欺负福沛。” “朕还没问你呢!”冷意如流水一样淌过,又在胤禛眼中凝结成冰,隔绝了外面冬日洒落下来的淡落阳光。只见胤禛一指弘历等人道:“他们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年氏心头狂跳,强自镇定道:“自然是互相扭打之时弄伤的。” “裕嫔也与他们在打吗?还有南秋?”胤禛目光如炬,蓦然看向神色慌张的唐七,随着他目光的扫过,四喜知机地走上去,一把扭过唐七背在身后的手,从他手中夺下戒尺呈到胤禛面前。 “贵妃。”胤禛的声音犹如滴水之冰,令年氏听之遍体生寒,连维持那份浮于表面的镇定也觉得极为困难,“这是什么?你莫不是想告诉朕,是这个小太监发疯乱了心智,随意殴打几位阿哥与裕嫔吧?” “回皇上的话,臣妾……臣妾……”年氏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直至胤禛等得有些不耐烦地时候,方才咬了银牙道:“臣妾到时候后,刚问完整件事,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四阿哥与裕嫔就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气之不过,所以就让唐七小惩一番。” “小惩?”胤禛怒极反笑,“你瞧瞧弘历额上的伤,再瞧瞧裕嫔手上的伤,还有水月,这也是小惩吗?”不等年氏答话,他又道:“你说你问清楚了事情,那怎么朕只见你责罚别人,不见你责罚福沛,莫忘了整件事他才是最错之人。朕给你的协理六宫之权,你就是这样用的吗?” 年氏被他斥得不敢说话,心中则是又气又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交替不止。 从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凌若此刻走到年氏跟前,悲声道:“福沛是贵妃的孩子,贵妃心疼他臣妾无话可说,可是弘历与弘昼也是皇上的孩子,您怎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打他们。” 年氏紧紧抿着唇不理会凌若,甚至看也不看,只是一昧望着胤禛,随着眼皮的眨动,有泪水浮现在缀了细碎晶石的长睫下,万分委屈地道:“皇上,臣妾绝不敢有丝毫偏私之举,臣妾原本已经准备责罚福沛,可是他们犹不满意,在那里满嘴胡话,臣妾实在气不过,才会如此,求皇上明鉴。” 听得年氏在那里颠倒黑白,裕嫔虽然气愤,却不敢多嘴,刚才她已经将年氏得罪了,此刻再站出来,往后怕是难有安生日子过了,若只她一个也就罢了,可还有弘昼,怎么着也得忍住。 此时,苏培盛带着太医到了,太医替朱师傅把过脉后,拿出银针在他几个相关的穴位上扎了几下,令得浓痰下去,很快朱师傅便醒了过来,看到胤禛他们都在,连忙上前行礼,惭愧地道:“微臣无能,未能教导好几位阿哥,实无颜面再留在上书房教授几位阿哥功课,请皇上允许微臣……” 不等朱师傅把话说完,胤禛已摆手,神色缓和地道:“这件事朕都清楚了,与你无关,是福沛顽劣无状,朕自自教训于他,授课一事还是与以前一样。朱师傅今日受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进宫。” 第五百六十章 惩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微臣遵旨。|i^”朱师傅无奈的答应,胤禛言下之意,分明是不许他辞去阿哥师傅一职。 在朱师傅与太医相继离开后,胤禛也不说话,只徐徐拨着手中的翡翠十八子手串,他不出声,这上书房中自然也无一人敢出声,一时间,书房中静寂无声,唯有极尽压抑后轻微不匀的呼吸声。 良久,胤禛眼皮子一抬,对跪在脚下的弘历与弘昼道:“你们两个回宫去好好反省,五日内各写一篇文章给朕过目,若写得不好继续反省。” “儿臣遵旨。”两人老老实实的答应,心中皆晓得这样的处罚已是极轻,毕竟不管怎样,他们都参与到这件事中,责任多少总有一些。 胤禛命他们站到一边,垂目盯着唯一还跪在地上的福沛,后者感觉到停留在自己头顶的那两道目光,心中有着难言的恐惧。 胤禛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本《春秋左传》,“福沛,三人之中你序齿最长,本该爱护幼弟,以身作则,可你懈怠功课,沉迷玩乐戏耍不说,还动手打两个弟弟,枉自痴长了这么几岁。朕现在罚你反省一个月,将这本《春秋左传》仔仔细细看完,并且对里面所记载的事与人熟记于胸,一个月后,朕会考教你,如果不合格的话,就再反省一个月。.7k7k001.” 这个惩罚,较之弘历他们无疑严重了许多,然福沛却不敢有任何异议,低头谢恩。就在他准备起身回到年氏身边的时候,胤禛将手里的书扔到四喜怀中,赦然道:“送三阿哥去坤宁宫。_!~;” 坤宁宫?福沛顿时愣住了,他是住在翊坤宫的,无端去坤宁宫做什么? 年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福沛该随臣妾回翊坤宫才是。” 胤禛掸一掸衣袍,起身淡淡道:“前次,福沛与弘历打架时,朕记得与贵妃说过,你若不会管教福沛的话,朕就将他交给皇后去教。如今看来,还是让皇后去管教福沛更好一些。” “不要!皇上不要!”年氏彻底心慌了,惶恐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保证回去后好生管教福沛,绝不让他再惹祸,求皇上开恩。”福沛是她的命根子,她怎肯将福沛交给皇后去养育,更不要说皇事表面和善实际阴毒,福沛去了她那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胤禛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给年氏一些教训,漠然道:“恩,朕已经开过一次,可惜贵妃并不珍惜。” 福沛那厢也是慌了神,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年氏,复跪下哀求道:“皇阿玛,求您不要将儿臣送到皇额娘那里,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求您让儿臣留在额娘身边。” 那拉氏是正宫皇后,是以宫中任何嫔妃所生的子女都要称她一声皇额娘。 “皇上。”年氏搂着福沛落泪悲泣道:“臣妾只得福沛一个儿子,您将他从臣妾身边带走,无异于要臣妾的命,您若真这样狠心的话,倒不如现在就杀了臣妾,也省得臣妾往往日日受思子之痛。”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贵妃娘娘,在这一刻成了可怜虫,令人既感可恨又感可悲。 “一个月。”胤禛忽地道:“就以一个月为限,如果福沛到时候能熟读《春秋左传》,并且令朕满意的话,朕就让他回翊坤宫;反之……就等皇后将他管教好了再说。” 扔下这句话,胤禛不再理会他们母子,大步离去,苏培盛紧紧跟在他身后,至于四喜,则对福沛道:“三阿哥,随奴才走吧。” “额娘……”福沛不安地望着年氏。 年氏此刻也是没有一点主意,要将儿子送到坤宁宫去,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可是胤禛金口已开,抗旨不遵是不可能的。不过幸好只有一个月,忍过这一个月就好。那拉氏虽然恶毒,但想来应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谋害福沛,除非她不想再坐皇后之位。 如此想着,年氏狠下心抹了把泪道:“去吧,这一个月好生读书,只要过了你皇阿玛的考察,就可以回到额娘身边。” “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好生读书。”与生母的别离,令福沛流泪不止,依依不舍地放开年氏同样不舍至极的手,跟随四喜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之上不住回头张望。年氏更是一路追到上书房外,盼能多看儿一眼。 一场闹剧随着胤禛的处置画上了一个句号,但这个句号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裕嫔牵着弘昼在经过年氏身畔时,能够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年氏没有理会裕嫔,只是一味盯着随后走出来的凌若与弘历,犹带着泪意的眼底闪烁着恨毒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胤禛要如此这样偏坦他们,明明弘历也有错,可是只罚他思过五日,而福沛,却要被带去坤宁宫,与她生生分离,胤禛明明知道福沛是她唯一的儿,是她的心头肉啊,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绝情。 “咱们走吧。”凌若对年氏如要噬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拉着弘历离去,但是年氏却横移一步挡在她面前。 凌若抬头,目光平静地道:“贵妃还有什么话要与臣妾说吗?” “钮祜禄凌若,你不要得意,本宫看着,你能得宠到几时。”年氏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伴在胤禛身边多年,她尚是第一次吃那么大的亏。若非脑中仅余的理智知道再闹下去不只讨不得半点好处,还会令自己更处于劣势,她是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钮祜禄氏与弘历的。 “不劳贵妃娘娘操心。”凌若抚一抚弘历脸上的伤,纵然动作极为轻缓,弘历依然痛得皱起了他那双浓黑好看的双眉,比年氏更加阴寒的冷意在凌若眸中一闪而过。 弘历是她的逆鳞,谁伤了弘历,她就会让其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只是分离一个月,远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回到承乾宫后,凌若命人传来太医,细细诊过后,确认皆是一些皮肉之伤,休养几日按时敷药就好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暗潮汹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送走了太医,凌若拿过他留下的药,用银棒挑起药膏均匀柔缓的涂抹在弘历受伤的地方,期间什么话也没说。()|i^反倒是弘历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时不时地偷看凌若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吧。”凌若眼也不抬地道。 见被她抓住了自己的小动作,弘历身子小小地跳了一下,小声道:“额娘,今日的事……你不怪儿臣吗?” “你皇阿玛怪你了吗?”待得将弘历身上的伤都涂完后,药膏也去了一小瓶,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宫殿中。 弘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今日胤禛固然罚了他与弘昼,但只是禁足五日再加一篇文章,实在说不得是什么惩罚,而且看其当时说话的语气,也并未太过生气。 “那就是了,既然你皇阿玛都没怪,那额娘为何要怪你呢?”凌若微微一笑,温柔地道:“在上书房中额娘与你皇阿玛皆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件事因福沛纨绔蛮横而起,而你不过是保护了弘昼,何错之有。再说,身为哥哥,保护弟弟那是理所当然之事,若是你眼睁睁看着弘昼挨打,额娘才会怪你呢!” “谢谢额娘。”弘历总算放下了心里那点不安,之前看额娘没说话,还以为是在生他的气呢。 “好了,躺下睡一会儿吧,你皇阿玛既是罚你的思过五天,那这几日就不必去上书房了,好生养伤,还有记得把那篇文章写出来。_!~;”凌若叮咛道。 “嗯。”弘历答应一声,依言躺下,凌若替他将被角掖好,见他还睁着眼睛不肯闭起,逐问道:“还有事吗?” 弘历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额娘,你说三哥被带到坤宁宫,没有额娘在身边,他会不会有事?” “怎么,同情他了?别忘了你刚刚才被他们打过,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可是还没好呢!”凌若指着弘历额上的红印道。 “儿臣知道,可他终归是儿臣的三哥,儿臣有额娘照料,他却没有。”弘历是一个心善的孩子,即便福沛数次找他麻烦,依然顾念着兄弟手足之情。 凌若抚慰道:“放心吧,皇后娘娘会好好照料三阿哥,没事的,一个月时间很快便会过去了。而且年贵妃与三阿哥犯了错,让他们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睡吧。” 皇后与年贵妃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她很清楚,那不过是表面的宁静罢了,底下早已暗潮汹涌。年贵妃觊觎后位与太子之位,而这两样东西皇后是绝对不会肯交出手的;这一点,从十七年前,她想方设法将弘时收归到自己膝下抚养时,就已经确定了。 当初一个世子之位就已经令王府众女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更无需说将来会成为皇帝的储君之位。 如今,福沛养在她宫中,她为避嫌,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下手,但要一个人的命,并不需要太过直接的手段。譬如皇后当年对付瓜尔佳氏所用的噬心毒,无色无味,慢慢发作,根本无从查起。 后宫中,人人皆是为自己而活,为了活命,为了权势与恩宠,踏着皑皑白路一路走过,双手染满血腥,永远没有清洗的那一天。 这样黑暗而残酷的现实,凌若并不想让弘历过早接触,十一岁的他还太小。即便今后无可避免,但为娘的,总是想要多保护子女一些,直到他们真正有了直面所有风雨的能力。 且说福沛去了坤宁宫后,年氏整个人皆心神不宁,在殿中来回不停地走着,花盆底鞋踩在金砖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她这些年想方设法压着皇后,皇后早已对她恨之入骨,原本她并不在意,可现在福沛在皇后手中,万一皇后对福沛不利…… “主子,您别这样,三阿哥不会有事的,还有这都过午了,您午膳还一口没动过呢。”绿意与迎春在边上劝着,年氏封为贵妃之后,他们几个常在身边侍候的,也跟着进宫。至于几个小厮,年氏开恩,没有命他们进宫,依旧留在潜邸。 “本宫哪里吃得下。”脸上精致的妆粉也掩不住年氏的忧心,“绿意,你去看看福沛在坤宁宫怎么样了,皇后有没有亏待他,之前与弘时打架,本宫看他身上有好几处伤痕,得赶紧召太医给他瞧瞧。还有,若缺了什么就即刻给他送过去。”不等绿意说话,她又道:“还有,最近天凉,多送一些衣裳过去。” 绿意晓得自己不去,主子是绝对放不下心的,当下道:“是,奴婢这就过去,主子您坐下歇一会儿,当心身子。” “快去。”年氏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不断催促绿意,待得绿意将福沛的衣裳带好离开后,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任迎春劝了无数次也不肯进里面去。 好不容易,看到绿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年氏忙迎上去问道:“怎样,见到福沛了吗?他好不好?”其实与福沛分开不过半日而已,只是在年氏看来,就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绿意目光一闪,低头笑意道:“主子放心吧,奴婢见到三阿哥了,他很好,皇后娘娘让他住在二阿哥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专门的宫人侍候,并未亏待。” “果真吗?”年氏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别的,忽然发现绿意在说话时始终避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存了几分疑心,“绿意,你果真见到福沛了吗?” 绿意身子轻轻一颤,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奴婢怎敢骗主子,自然是真的。”她话音刚落,年氏已经紧接上来追道:“那你倒是说说二阿哥的房间是什么样的,里面都有些什么?” “奴婢该死!”绿意慌忙跪下,黯然道:“奴婢去到坤宁宫,那里的翡翠姑姑将奴婢带去的衣服收下后,便打发奴婢回来。奴婢说要求见皇后娘娘和三阿哥,她说皇后娘娘头疼见不了人,三阿哥则已经睡下了。奴婢实在无法,又怕主子挂心,所以才斗胆欺瞒主子,求主子恕罪。” 第五百六十二章 腊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后这个an人!”年氏失控地厉声大叫,福沛被强行带到坤宁宫已经令她心神不宁,如今皇后又故意刁难,不让她的人见福沛,恨得她几乎要呕出血来。|^ “主子当心,这话万万不能让人听见!”绿意慌得顾不得主仆有别,连忙伸手去捂年氏的嘴,如此大不敬的言语,若传到有心人耳中,那正好给皇后借口对付自家主子,令本就不妙的形势更加恶化。 “主子,您不要担心,奴婢晚些时候再去求见皇后娘娘,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总是能见到三阿哥的。”待年氏看起来没那么激动后,绿意方才放开手小心翼翼地说着。 “她有的是办法不让你见。皇后!”最后两个字,年氏几乎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然现在,她再恨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碎了银牙往肚里咽。 但是,她不会就此认输了,绝对不会! 后宫,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而她年素言,绝不会任人宰割。眼前的劣势不过是暂时,她还有家族的支撑,一定会东山再起,一定会! 腊月二十八,好不容易放晴几天的天空中漫漫又再次飘起了如柳絮一般的雪花,覆在未化的积雪上, 凌若站在重檐下看着笼罩了整片天地的大雪,将手伸出檐外,立时就有冰凉的雪花落在掌中,然后化成为更加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流下去。 院中,杨海正领着莫儿冒雪扫路,雪这般大,隔一会儿就得扫一次,否则一旦积起来再扫就难了。|^ 莫儿自上次被凌若罚在半月之内背出宫规,虽说她很用心的在记,但几百条宫规还是背得磕磕绊绊,没能过关;还好凌若只是借此让她长些记ng,并非真要怎样,所以在训斥一顿后也就罢了。不过经此一事后,莫儿倒确是老实了些,不再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 “主子当心着凉。”水秀将一袭镶有白狐毛的绛色缂金水仙纹披在凌若身上。 “不碍事。”凌若回头一笑,又将目光投将无边无际的大雪中,“这一场雪似乎比二阿哥大婚那日还要大。” 水秀嗯了一声道:“是啊,下得这样大,没几日是停不下来的,看样子今年的新年得在雪中度过了。” 新年……凌若的眸光因这两个字而变得忧伤起来,新年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然于她却是奢望了,她的家人至今仍被关押在牢狱中,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放出来。 她回宫的这些日子,没一日不在惦念的,却不敢在胤禛面前多提,胤禛为她所做得已是极多,她不想再因自己而惹他烦心,何况胤禛已经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及早查清此事。 水秀觑了静默不语的凌若一眼,小心地道:“主子,奴婢听说永和宫的裕嫔娘娘趁着新年之机,央求皇上让家人入宫相聚一番,皇上已经应允了呢。主子若是惦念老爷夫人,何不……” “你是想让本宫也去求皇上?”凌若摇摇头,白狐毛扫过脸颊,柔软而酥痒,“本宫家人与裕嫔不同,裕嫔家人不曾犯错,而本宫的家人,却仍在牢狱之中。” 这样说着,一时间水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看雪落之景。 紫禁城的雪景永远是最美的,红墙白雪,明媚鲜妍,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企及这种美丽,就像不能企及那份尊贵一样。 在漫然无边的雪落之中,凌若看到一人披着紫青色的氅子缓步走来,右手牵着一个孩子,在他们两人身后各有一个宫女撑着绘有水墨画的绢伞,挡住漫漫的雪花。面容在雪后若隐若现,始终看不真切,直至走到近前,方认出是裕嫔,她手上牵着的孩子不是弘昼还有谁? “臣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裕嫔欠身行礼,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柔缓优美的,如行云流水,见不到一丝矫揉造作的痕迹。由此可见,她娘家虽不会是什么显赫贵族,却将她教得很好。 看着眼前的女子,凌若神色温和地抬手道:“妹妹请起。”虽然裕嫔进府也有十年,但她与裕嫔的交集并不多。不,应该说裕嫔与所有人的交集都不多,她深居简出,专心抚育弘昼,除却必要的场合与请安之外,少有走动。像今日这样专程来承乾宫,更是第一回。 “臣妾冒昧来访,希望不会打扰到娘娘。”裕嫔唇边噙着淡雅的微笑,此刻她仍站在檐下,雪花缭绕之下,令容色不算太过出色的她凭添了一份出尘之美。 “你我乃是姐妹,何来打扰一说。”如此说着,凌若召手道:“快上来,风大雪大的站在下面着凉了可不好。 裕嫔依言上前,在抖落身上沾到的雪花后,弘昼走到凌若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脆声道:“弘昼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福。” 裕嫔在一旁道:“臣妾今日带弘昼来,是专程来谢谢四阿哥的,那日在上书房中,若非他护着弘昼,如今弘昼只怕还躺在床上。”她看似平静的声音下有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弘昼脑袋道:“弘历是兄长,护持幼弟乃是份内之事,裕嫔实在太过客气了。” 裕嫔并没有接下去,而是道:“不知四阿哥可在宫中?”那日胤禛令弘历与弘昼禁足五日,并写一篇文章呈给他,如今五日已过,弘昼的文章已经通过,向来聪明好学的弘历不可能没通过。不过因为新年将近,胤禛提前放了朱师傅的假,所以他们被释了禁足之后,已经不需要再去上课了,等新年之后再去。 弘昼亦仰了头道:“是啊,熹娘娘,四哥在吗?” “在,就在里头。”凌若答了一句后,命水秀去将在里面温习功课的弘历唤出来,弘历看到弘昼也是颇为高兴,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期间提到弘历曾经答应过的蛐蛐。 只是这雪一下,蛐蛐却是难找了,而往后,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几乎不可再见,弘历只得答应他,等到明天秋时,给他抓一个大大的蛐蛐。弘昼很高兴,却又有些担心,唯恐裕嫔不高兴,然裕嫔只是抚着他粉嫩的脸颊叮嘱他要学弘历,不可因玩物而拉了功课。 第五百六十三章 保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高兴不已,又满怀期望地问道:“额娘,儿臣能不能跟四哥一起去堆雪人?” 裕嫔看了一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凌若,她可以做弘昼的主却不可以做弘历的主。|^ 凌若看了一眼同样满怀期待的弘历道:“去吧,别玩的太久,还有照顾好弘昼,莫让他摔了磕了。” “儿臣知道。”弘历高兴地答应一声,拉了弘昼往院中跑去,水秀与随裕嫔而来的宫女疾步跟上,撑伞为两位阿哥挡住头上的雪花。 弘历与弘昼开心地蹲在地上堆雪人,期间两人不时互相扔着雪团,清脆欢快笑声响彻在这片天地间。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头一次这么亲近,然不知是否体内流着相近血液的缘故,并没有丝毫生疏感。 “妹妹将弘昼教的很好。”望着在雪地中打闹的两兄弟,凌若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裕嫔低头抚着袖口油亮柔软的风毛,轻声道:“臣妾教会了弘昼很多,但是臣妾自己却做不到。”见凌若好奇地看过来,她粉面微红地道:“弘历为了弘昼而被三阿哥打,可是臣妾当时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向年贵妃求情。” “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在这宫中,最需要的便是明哲保身,妹妹无需在意。”你待别人如何,并不能要求别人也待你如何,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_!~;何况裕嫔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裕嫔并未因这句话而释然,反而更加内疚,“娘娘,在您看来,臣妾是否很懦弱?” “为什么这么问?”凌若问,雪从檐外飘进来,吹在脸上,有冰冰的凉意。 “臣妾从不敢与人去争,也不敢去要,只求能与弘昼平平安安的活着便好。这十年来,臣妾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直至那日上书房中,弘昼置问臣妾,臣妾竟然无言以对。” “小孩子不懂事,妹妹何况放在心中。”凌若抚去脸上的雪水,淡淡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妹妹能够将弘昼平安养大,就足以证明你并没有错,弘昼年幼,不能理解你的苦心,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何况……”她转头,露出一丝明媚如朝阳的笑容,“那日妹妹始终是替弘历求情了,这份恩情,本宫会记在心里。”所有事,她都已经听弘历亲口说过,孰是孰非,心中皆有数。 “娘娘如此说,倒是令臣妾越加汗颜了。论起恩情,臣妾才该记着娘娘与四阿哥的恩情。”裕嫔神色真挚地说着。 凌若笑笑,将目光重新转向弘历两人,他们已经堆起了一个雪人的身子,如今两兄弟正在合力堆脑袋,“往后得空多带弘昼过来走走,本宫已经很久没看到弘历这么高兴了。” “臣妾知道。”裕嫔脸上露出了同样的微笑,望着雪中的弘昼,眼中尽是慈爱的笑容。一直以来,她努力保护着弘昼,让他不受到一点伤害,但渐渐的,随着弘昼的长大,她开始力不从心。这一次的事更给她敲响了警钟,不管她如何不愿,都已经把年氏给得罪了,往后再想过平静无澜的日子,怕是已成一种奢望。她自己如何并不是太过在意,只是担心弘昼会受到伤害。 百般忍让,也许能换来一时的平静,却换来不来一世。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替弘昼寻另一重保护,而宫中,唯一合适的人选便只有熹妃了,且上书房中弘历保护弘昼的一幕也令她印象深刻。熹妃说她将弘昼教得好,然事实上,真正被教得很好的那人,是弘历才对。 自己这点心思,相信以熹妃的聪慧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反对,且还让她多带弘昼过来,也就是说,熹妃是默认了。 “额娘,看我与五弟堆的雪人好不好?”弘历跑进来满面笑容地问着凌若,只见一个雪人已经成形了,胖呼呼圆滚滚,立在院中憨厚可爱,弘历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两颗弹子,安在雪人脑袋上充当眼睛,鼻子的地方则是一只红辣椒。最可笑的是,雪人头上还a了一朵花,显得有些滑稽。 凌若拢了弘历冻得通红的双手赞道:“好看,不过你倒是告诉额娘,是哪个把花a在雪人脑袋上的?” 弘历还没说话,赖在裕嫔身边的弘昼已经咯咯笑了起来,“是我a的,四哥起先还不让。” “本来就不该a,好端端一个雪人,被你这朵花给a的不伦不类,你何时见过有人这样的。”弘历瞪着弘昼道,后者扮了个鬼脸,嚷嚷道:“就是因为没有才好嘛,以后只要看到这样的雪人,别人就知道是我与四哥堆的了。” 弘历懒得再跟他争,由着他胡闹去,反正在堆雪人的时候,他玩得很开心痛快。 裕嫔将弘昼手上的雪水拭尽后,对弘历微微一笑道:“四阿哥,弘昼功课算不得很好,常有许多不懂之处,往后你能多教教他吗?” 弘历也很喜欢这个唯一的弟弟,当即就要答应了下来,又怕凌若反对,咽了嘴边的话看向凌若,凌若笑着道:“额娘晨间吩咐了小厨房做点心,如今应该好了,你带弘昼去看看,若好了,便端一碟到书房中去,弘昼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好生教他,不许偷懒。” “是。”弘历开心地答应一声,拉着弘昼往小厨房走去,在他们离开后,凌若与裕嫔道:“妹妹宫中若无事的话,就在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多谢娘娘。”裕嫔柔顺地答应,若换了以前,向来与后宫诸妃保持距离的她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决定替弘昼寻一个更好的靠山,自然不会拂了熹妃的美意。 如此,一直逗留到午后,裕嫔方才带着弘昼离开,望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身影,凌若朱唇微微勾起,待要转身回屋,却见温如言进来,忙迎上去笑道:“这么大的雪,姐姐怎么过来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温如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莹白的肤色在大雪中显得愈加晶莹剔透,丝毫看不到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只见她顺势握住凌若的手道:“在宫中待得慌闷,便想到你这里来坐坐。|^”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提了食盒的宫人。 一道进了烧了地龙的暖阁,热意扑面而来,将两人身上的寒意尽皆吞噬怠尽,温如言坐下后,命宫人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来,“虽然还没到除夕,但也就这两天的功夫,我记得以前在府里时,你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所以趁着没事包了几个,尝尝看味道如何。” “姐姐包得饺子自然好吃。”凌若笑言,舀了一个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咽下,点头道:“与十九年前一样,一些也没变过。” “除了涵烟,我也就只能找你一道吃这饺子了。”温如言这般说着,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失落。 凌若敏锐的感觉到温如言有心事,当下问道:“姐姐怎么了?” 温如言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忙摇头道:“没事,吃饺子吧。” 她这样说着,凌若却是将碗放下了,停了一会儿启声道:“姐姐可是恩念家人了?” 温如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昨儿个,他们给我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弟弟屡试不中,让我向皇上求情,赏他个一官半职,省得他整日在家游手好闲。.83kxs.” 凌若凝视着她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与我来说,可是想让我向皇上开这个口?”若温如言真这么说,以她们两人的交情,她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不是。”温如言摇头,耳下的翡翠坠子闪烁着清冷的光芒,轻轻打在她脸上,“我只是觉得很悲哀,我在王府为格格时,一年也收不到一封书信,可是自打我被封为庶福晋后,家中便常有书信带来,入宫封嫔之后,更是三天两头接到他们寄来的书信。若儿,你可曾见过这样势利的家人?” 凌若无言,她只在初入府的那一天,听温如言提起过她的家人,之后便再不曾听闻过,还道一直便没有什么往来。 “我一直都晓得他们当年送我入府,是盼着我能为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却不想势力到这个地步。我受辱无宠时,他们不闻不问,今朝我蒙皇上隆恩,封为谨嫔,他们就腆着脸贴上来,真是现实的令人害怕。”在说这时,温如言脸上一直挂着讽刺尖锐的笑意。 凌若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姐姐莫难过了,你还我,还有涵烟与云姐姐,不论怎样,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就是心里突然难过得紧。”温如言勉强一笑,指着小几上的饺子道:“快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凌若为了不拂她的美意,将一碗饺子皆给吃了,在拭过嘴角的汤渍后又道:“那姐姐现在准备如何,要不要向皇上讨这个恩典?” “不去。他们之前当我没有一般,我又何必去在意他们。何况这个所谓的弟弟我入府时,他还未出生。”对于家人,温如言实在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失望与厌恶更多一些。 “可他们终归是姐姐的家人,难道姐姐准备一辈子都不理会?”尽管温如言嘴里不说,凌若却能感觉到她的痛苦,若没有,谁愿意与家人形同陌路。 温如言心中也很乱,摇摇头道:“再说吧,我现在实在没心情理会他们。对了,我刚才看到裕嫔出去,她来你这里做什么?” 凌若将裕嫔的来意说了一遍后,温如言点头道:“她虽然为人谨慎小心,但总算是非还分得清楚明白。能与之交好就尽量交好吧,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助力。” “这个我倒是没想,就想着弘历能多一个同伴。”说及此,凌若长长叹了口气道:“身在皇家,实在是可怜得紧。” “说到底,这宫里哪个人不可怜。皇家……只是看着尊贵罢了,实际比寻常人还要不如许多。”想起这么多年的起起落落,温如言感慨不已,若非幸运的生了一个涵烟;若非有凌若与瓜尔佳氏一路扶持,她如今也不知会在哪里。 上天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她固然失去了家人的关爱,却收获了难能可贵的情谊,还有一个聪慧懂事的女儿。 随后她又问了几句凌若家人的事,得悉仍然关了大牢中后,道:“我晓得你不愿去烦皇上,但有些事,拖得越久越不好,宫里盯着你与你家人的眼睛可不在少数,就怕他们会趁机捣鬼。所以,该说的还是要说,否则等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凌若默默点头,“我会的,姐姐放心吧。” 在连绵不绝的大雪中,又是一日过去,十二月二十九夜间,凌若正在考弘历功课,敬事房太监来承乾宫传旨,命凌若前往养心殿侍驾。 凌若略微收拾一下,又叮属了弘历几句话,坐上了来接自己的凤鸾春恩车,由于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车子驶得很慢,缀在四角的金铃在风雪中不断发出叮铃的脆响。 苏培盛守在养心殿外,看到凌若从凤鸾春恩车中下来,打了个千儿小声道:“皇上正在里面呢,娘娘进去吧。” 凌若推开厚重的殿门走了进去,殿中两边各放着四盏鎏金的烛台,烛光烁烁,将殿中照得一派通明,亮如白昼。 胤禛闭目坐在椅中,似是没听到凌若开门进来的声音,凌若刚要行礼,候在胤禛旁边的四喜便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式,随即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小声道:“娘娘,皇上睡着了。” “本宫知道了。”以同样微小的声音答应了一句后,凌若悄然走到椅中坐下,等待胤禛醒来。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烛台上的蜡烛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变短 在一声微长的呼气声中,胤禛睁开了眼,初初睁眼对室内的光亮有些不适应,好一会儿才看到已经站起来的凌若,他捏一捏鼻梁召手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朕?” 第五百六十五章 年氏一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才来了一会儿,看皇上睡得正香,便没有扰醒皇上。_!~;”凌若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光滑平静的台阶,伸手在胤禛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国事虽然要紧,但皇上也得保重身子,莫要太累了,这大清还得靠皇上来支撑呢。” “朕没事。”胤禛拉下她的手道:“再说,皇阿玛晚年吏治宽松,以仁德御下,令得底下那些官员胆大包天,朝廷发下去修河工、赈灾、改善民生的银子都拿来中饱私囊,这些年下来,弊端渐显,若任这些蛀虫继续作乱下去,怕是再大的树也要被蛀空啊。皇阿玛既然将这个重任交到了朕的手里,朕就一定要将之做好,以免百年之后无脸去见皇阿玛与列祖列宗。” “会的,皇上英明神武,勤勉克已,定能令大清昌盛繁荣。”这并非安慰敷衍的话,而是她相信胤禛确有这个能力与决心。 “只靠朕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朝中诸事情有允祥帮朕一道打理倒是轻松一些,可惜并非所有兄弟都与朕一条心。允禩他们的心,至今都不曾真正安份过。”最后这句话,有些许寒意,自己继位后,对允禩一帮人本着宽仁厚待之意,加封亲王、郡王等爵。可惜,他们并不曾就此安份守已,一个个表面对他恭敬,私底下动作不断,如今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 他答应过皇阿玛,会好生对待兄弟,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希望走到同室a戈的那一步。 凌若默然不语,只有手上的动作依然继续着,后宫不得干政,即便胤禛不避她,她自己也要懂得回避,若干涉太多,到后面就是想抽身也不可能了。|^ 胤禛顿了一下又道:“话说回来,李卫这几年在地方上倒是历练出来了,且敢于担事,这一点很是难得。所以,这次朕准备外放他一个云南道盐驿道。” 盐官历来是一个肥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昔年,黄河大水,户部赈灾无银,胤禛与胤祥就是从那些盐商盐官口袋里生生掏了两百万两银子出来,解了朝廷燃眉之急,所以能出任盐官的,多是皇帝亲信。 “能得皇上看重,是李卫的福气,希望他好生办差,莫负了皇上这份信任。”李卫能有出息,她这个原主也高兴。 “嗯,李卫、田文镜、张廷玉、鄂尔泰,这四个都是能臣干吏,朕盼着他们辅朕做一个明君!”胤禛言词间多有感叹,开国不易,守国更不易,要将这个大摊子看牢看好,实在是千难万难啊。 在跳跃的烛火中,胤禛拉下凌若的手在脸颊边轻轻地蹭着,这双手的主人总能让他在疲惫之余感觉到异常的宁静温和,“你没有话与朕说吗?” “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凌若低头,挽在发上的紫晶珠钗垂下细碎的流苏,拂落耳畔。 胤禛赦然一笑,拉着凌若的手让她走到自己面前,“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朕先说出口了。”望着那张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的秀美容颜,胤禛突地叹了口气,“近二十年,若儿还是这般貌美,反观朕倒是老了不少。” 其实胤禛不过才四十五岁,实在说不上老,继位之前相貌更是望之如二十左右,然继位仅仅一年,皱纹便开始爬上他的脸,细细的,犹如散开的鱼纹,鬓边更有白发滋生,令他透出一丝沧桑之色。 凌若蹲下身,低头伏在胤禛腿上,柔声道:“皇上不老,在臣妾心中,皇上还跟二十年前一样年轻。” 胤禛眉目微低,缓缓抚着凌若依然如少女一般光滑细嫩的脸颊轻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哄朕开心。还有一日就是除夕乃至新年了,若儿,与朕老实说,你想不想家人?” 凌若微一迟疑,缓声道:“若臣妾说不想,那便是欺瞒皇上了。只是,臣妾并不想让皇上为难。” 胤禛一下一下地抚着凌若的脸,许久才道:“朕让隆科多查的事,已经有消息了,杭州军备库的军服丢失应该是年后的事,当时负责掌军备库的是参将张大年。” 凌若静静的听着,等胤禛说完后方道:“臣妾与这位张姓参将并不相识,他为何要在通州这般迫害臣妾,还胆大包天的陷皇上于不义?” “你自然不识,但是张大年的参将一职是年羹尧任杭州将军时提起来的,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百户,年羹尧待他有提携知遇之恩。”胤禛感觉到伏在膝上的身子一僵,抚慰似地拍一拍她又从桌案上累成一叠的奏折最底下抽出一封黄绫封面的折子来给凌若,“你再看看这个。” 凌若之所以身子僵硬,并不是因为得悉有人陷害自己,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真正令她意外的是,此事竟然与年氏一族有关,而非自己之前一直以为的皇后。 忍着心中的疑惑,自胤禛手中接过折子,待看清里面所写的字字句句后,纵然是以她的心思,依然忍不住露出一丝难看之意。因为这封折子参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已经身陷牢狱中的阿玛;折子以阿玛懈怠职守,欺君犯上为由,要求胤禛将其革职,并且全家发配至西北边塞充军,不得还京。 这封折子言词犀利狠辣,句句皆指向凌柱在胤禛登基大典时犯下的错,并将之无限放大,其意很明显,就是要置凌柱于死地。充军边塞,听起来似乎只是活罪,并不会要人命,但西北那是什么地方,苦寒恶劣,再加上千里跋涉,许多犯人在中途就已经死了,即便福大命大饶幸活到西北,也因为那边环境过于恶劣,且还要编入军队做苦役,从而在无休止的劳累中丢了性命。 以阿玛和额娘的身子与年纪,怕只是这千里路程就熬不过去,还有大哥他们,一旦胤禛准奏,依此处置凌柱等人,那凌若娘家就等于连根拔起,失去了娘家的庇佑,且还是以这种方式,不论胤禛如何恩宠,她在宫中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上这封奏折的人,用心不可谓不恶毒;凌若咬一咬牙将目光转到了折子的最下面,署名赫然是:年希尧。 第五百六十六章 出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又是与年氏一族有关,难道害自己的人当真就是年氏?她隐藏的比自己所以为的更深。|^ 事情,似乎如此,但凌若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得先放在一边,仰头望着胤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胤禛虽然说过会护她一家周全,可是关乎全家人性命,依然会不由自主的担心,惟恐……惟恐……只是想想,眼圈便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不许乱想!”胤禛一直留心凌若的神色,看她这副样子,焉有不明白之理,轻斥了一句后又怜惜地道:“朕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否则朕也不会将这封上月便呈上来的折子压在最下面了。” “臣妾知错。”凌若低低说着,脸色好看了些,但贝齿依然紧紧咬着下唇,看得胤禛叹一叹气,抚着她发白的唇命她松开牙齿,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唇上就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胤禛将凌若拉了起来,即便殿中烧着地龙,地上也凉得很,跪久了凉意容易从膝盖渗进去。他低低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失望与痛恨道:“朕一直以为素言只是争强好胜,ng子骄纵些,并没有什么太过狠毒心思,如今看来,却是朕错了。” 年素言……冷意在眸中集聚,不等凝结又迅速散去,不论胤禛如何失望痛恨,他始终还没有处置年氏,这么早的将恨意表露在胤禛面前,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即便这个恨,彼此心里都清楚。_!~; 四喜犹如泥塑木雕一样站在底下,又如老僧入定,任他们说什么都没有反应。胤禛沉沉的声音继续在养心殿响起,“若儿,素言派人假扮军士追杀你一事,朕虽然提早知会了你,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再加上年羹尧又是抚远大将军,镇守边疆,朕不便轻易处置。所以,这件事,你还要暂时忍耐,直至朕彻查清楚的那一日。朕不愿放过一个为恶的,却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 “臣妾知道,臣妾绝不会让皇上为难。”年氏不同于寻常妃子,她是打从王府里就开始陪在胤禛身边的,这么多年,多少总会有一些感情,且她还替胤禛生下了两个孩子。 再者,一个年氏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年氏背后是庞大的年氏家族,满门皆贵,年羹尧更是军中第一人,在卸了十四阿哥的兵权后,胤禛对年羹尧倚重的地方更加多,若非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动年羹尧的,年氏也是同理。 “你能理解就好。”胤禛发出一声感慨,世人皆以为身为皇帝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不知皇帝才是最不得自由的,不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平衡,前朝如此,后宫亦如此。 他宠凌若,甚至亲自出宫将她接回来,却从未提及要晋凌若的位份,不是他不愿给,而是怕坏了后宫的平衡。毕竟出宫为大清祈福只是一个借口,真正情况是何,众人心里都清楚。凌若回宫已是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在某个范围内他可以凭皇帝的权势压制住,却也不能压得太狠,否则容易引起反弹。 当日在上书房中,福沛与弘历他们起冲突,他将福沛暂时交由皇后抚养,一来是做为对福沛胡作妄为的惩罚;二来,也是对福沛的一种保护,万一真要处置年氏,福沛是无辜的,又是他仅有的三个儿子之一,他不希望牵连到福沛。 凌若在了半晌后,突然挣开胤禛的手,屈膝跪下道:“臣妾本不该妄求,只是臣妾的家人皆因受臣妾之累,还请皇上看到臣妾双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又已在牢中关押多时的份上,从轻发落。” “你啊,对朕真是没一点信心。”胤禛摇摇头,不顾凌若的反对拉起她,嘴角噙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不过无所谓了,总有一日,朕会让你不再置疑朕说过的话。” 在凌若不解的目光中,他道:“你阿玛的事,朕一直在追查,就在几日前,终于查清楚,是内务府一个太监从中捣鬼,想是收了好处。可惜在事发之前,他就趁着一个外出采买的机会逃走了,想是事先得到风声,朕已经派人在追捕他。” 凌若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机,睁大了眼喃喃道:“如此说来,臣妾阿玛可以清白了?” “是啊。”胤禛笑着在凌若秀气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昨r你阿玛一家就出狱了,朕本想着等你来求朕见你家人的时候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哪知你这小女子,ng子还挺倔强,都已经二十九了,还没动静,无奈朕只好自己将你唤来了。如何,可领朕这个情?”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可以见阿玛他们?”凌若愣愣地问着,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令她一时难以回神。 胤禛挑一挑眉,带着几丝玩味的笑容道:“自然,除非你自己不愿见他们。” “臣妾愿意!”似乎是怕胤禛反悔,凌若急急答应,待得发现胤禛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浓重时,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云,“臣妾失仪了。” 胤禛哂然一笑道:“无妨,你回宫后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开心了。朕许了裕嫔的家人初五入宫,你家人也定在同一日吧,待会儿朕就让四喜去凌家传旨。” “臣妾谢过皇上隆恩。”凌若喜不自胜的说着,望着胤禛的眼中亦愈如柔情似水,胤禛以帝王之尊待到她这个地步,她还有何不满。 在陪着胤禛将剩余的几本折子批阅完后,凌若随其来到就寝的后殿,四喜在将垂幔放下后就退身而出,只余几盏幽幽的烛光陪伴着交缠的两人。 雍正元年除夕,宫中设下家宴,摆在储秀宫,凡有名份的嫔妃皆得以赐席,诸多精心打扮过的妃嫔携细细香风而来,虽说除夕夜任何嫔妃也不得侍寝,但能在皇帝眼里留点映象总是好的,毕竟她们身上的一切皆取决于帝王宠爱。 一时间,储秀宫中云鬓香影,娇声软语,好不热闹。 第五百六十七章 讨要恩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领着弘历到储秀宫的时候,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同样刚刚赶到的年氏,一丝憔悴之意悄悄自那脂粉下透出,看来福沛不在身边的日子年氏很不好过。_!~; 对于她,凌若自不会有什么同情,想起她能通州以及宫外那半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现在这些甚至连报应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些许小惩罢了。 恨归恨,该有礼数依然周全,她松开弘历的手,端正地行了一个礼,在她之后,弘历同样如此。 年氏面色很不好看,这几日她犹如从天堂云端跌进了地狱,福沛见不到不说,胤禛更是自那以后就再没踏足过翊坤宫,令翊坤宫形同冷宫一般。 以往,胤禛不论国事如何繁忙,隔几日都会来看她一次,嘘寒问暖。还有这次的家宴,本该由她负责a持,然皇后却横加阻隔,说要亲自a办此事,至于皇后所谓的头疼病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好了。 年氏恨极也无耐至极,这样的无可耐何令她对凌若的恨意越发深重,她要报仇,要夺回所有属于她的恩宠荣耀。 她要证明自己才是胤禛最珍爱的女子,而非钮祜禄氏! 隐忍,只是为了更好的报复。 如此想着,年氏脸上浮起这几日来的第一缕笑意,看向凌若的目光更犹如在看待一个最好的姐妹,抬手轻扶,“妹妹与四阿哥快快请起,如此行礼,倒是叫本宫不安了。” 凌若颇为意外地看着年氏,她很清楚那缕笑意背后的虚伪,但年氏能在那种情况下笑出来也足够令她心惊了。|^脚步微移,不着痕迹地避开年氏冰凉的手,“近日不曾去向贵妃请安,贵妃一向可还好?” 年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本宫很好,有劳妹妹挂心了。”又说了几句言不对心的话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储秀宫正殿颇大,里面总共摆了六桌,无数宫人穿梭在宴席之间,将一盆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席宴。 那些来得早的妃嫔看到年氏与凌若进来,忙起身行礼,娇声软语在殿中此起彼伏。不论年氏是否失宠,她终归是后宫的贵妃,皇后之下最尊。一日未被废,那些人就一日不得怠慢。 “诸位妹妹都坐吧。”在这般说了一句话,年氏径自坐到右手第一桌,这六席之中,以左首第一桌为尊,只设三个位置,分别是太后、皇上与皇后。年氏虽为贵妃也无坐这一桌的资格。 年氏坐下后,不时望着门口,适才还冰冷的眼中如今皆是期盼,凌若知道她在盼什么。福沛自交给皇后抚养后,年氏就一直不曾见过,如今阖宫家宴,福沛定然会随皇后来此,他们母子真正借此机会相见。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坐在左首第二桌,十四岁的涵烟挨坐在额娘身边,她的五官已经长开了,涵烟可说是凌若看着长大的,是以与凌若和弘历都颇亲近,起身行礼后让到旁边宫人挪开的椅子上,弯眸道:“熹娘娘与四弟请坐。” “怎么不叫本宫姨娘了?”凌若领着弘时在椅中坐下。 涵烟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俏声道:“额娘说宫中不比王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得唤熹娘娘才对。” 凌若笑睨了温如言一眼道:“就你额娘规矩重,本宫听着还是姨娘更顺耳一些。” 温如言将一盏宫人刚端上来的马奶放到弘历面前轻声道:“什么称呼都是一样的,别因一时大意让人抓到痛处才是真的。” 旁边瓜尔佳氏努一努嘴对凌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年贵妃没把你生吞活剥了?” “她自是想,就怕我这身肉太硬,没吃下去不说反还硌了牙。”凌若抚着衣襟上精巧的绣花曼声道。 “这几日年贵妃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得紧,真亏她还忍得住。”温如言漫不经心地a了一句。 凌若拭着弘历嘴边的奶渍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裕嫔也到了,在凌若的示意下与他们坐在同一桌,如此一来,这桌便是有了七个人,再加上其中两人是孩子,倒比其他几桌更热闹一些。 “太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自宫门外一道道地传了进来,凌若等妃嫔连忙整衣起身,低头肃然静待乌雅氏的到来。 乌雅氏今日穿了一身铁绣红绣五福团纹的旗服过来,发髻一丝不苟地挽起,并不见金银,只以翡翠青玉为饰,简单素净之余又透着无尽的雍容华贵。 “恭迎太后凤驾,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妃齐齐欠身行礼,带着无尽的敬畏与羡慕。每一朝每一代,都会有无数女子入宫,但能跃众而出,最终坐至太后宝座的却万中无一。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平和宁静,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至左首第一桌,在她经过身侧时,凌若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太后眼中依然隐藏着一丝极深的落寞。 是因为十四阿哥吗?凌若不知道,即便知道她也不能说什么,软禁允禵是胤禛的决定,而胤禛的本意亦是为了允禵好,只可惜,没有几人理解。 乌雅氏刚刚坐落,尖细的声音再一次重重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华灯中,一身明黄龙袍的胤禛与真红绣鸾凤锦衣的那拉氏并肩而来,在他们身后跟着福沛,除却乌雅氏之外,所有人尽皆如刚才一样欠身行礼,福沛的出现令年氏激动不已,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将福沛搂在怀里的冲动。 礼毕之后,众人在胤禛的示意下重新落座。如此一来,后宫中身份最尊贵的三人尽皆到齐了,也就在胤禛他们进殿后,新年乐曲开始悠然响起。 “皇额娘!”胤禛与那拉氏一道向乌雅氏行礼,一应礼毕之后,方才正式开始这场雍正元年的除夕夜宴。 夜雪纷飞,带着冬夜独有的寒冷,但这并不妨碍储秀宫的热闹,虽然稍稍有些紧,但皇后依然这场家宴a持的极好。一应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地上菜倒酒。 在行到一半时,那拉氏突然含笑站起来道:“趁着今日热闹,臣妾想向皇额娘和皇上讨个恩典。” 第五百六十八章 推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胤禛今日心情颇为不错,停下挟筷的手,笑道:“不知皇后想求什么样的恩典?” 乌雅氏以及底下那些嫔妃同样好奇地看着妆容精致的皇后,他们都在猜测皇后所谓的恩典是什么,唯有凌若隐约猜到了些许,口中正咀嚼的肉片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 “熹妃当日为大清祈福,离宫半年,一直菇素吃斋,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理该嘉奖,所以臣妾想替熹妃妹妹求一个恩典,晋其为贵妃。”那拉氏在说这些时,一直带着盈盈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为了凌若好。 乌雅氏眸光一冷,刚才还有几分笑意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胤禛则是若有所思,至于其他妃嫔碍着身份不敢就此事说什么,只是用嫉妒的目光望着凌若。贵妃啊,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靠近不了这个位置,只能被迫仰望。钮祜禄氏何德何能,得皇上重视不说,还得皇后另眼相看。 一时间,整个储秀宫鸦雀无声,年氏死死攥着象牙雕花筷子,努力不让逐渐在心中集聚的怒气爆发出来,至于脸色好看与否,她已经无瑕兼顾了,坐在她旁边的戴佳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另一边倾着,怕沾染到她的怒火。 温如与瓜尔佳氏不约而同地露出忧心之色,贵妃之位看似风光,然于凌若却犹如坐在火山口,随时会爆发的岩浆足以将她焚烧得尸骨无存,而且还是当着太后与年氏的面说出来,皇后可真是将凌若“疼”到了骨子里。.luanhen. 对凌若来说,集众目光于一身并不是第一回,可这一次却如无数钢针不断从皮肤中生生钻刺进去一般,令她浑身皆发疼。 “皇额娘以为如何?”胤禛眉头有微不可见的皱痕,仿佛对此并不赞成。他心中自然属意凌若,却不是现在,且素言是绝对不会甘心凌若与她并列的。想到此处,胤禛下意识地往年氏所在地方看了一眼,尽管因为年氏的低头看不清她神色如何,但从她攥紧筷子的举动便可看出心中并不平静。 乌雅氏睫毛微动,下一刻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搁不咸不淡地道:“皇帝知道哀家向来不怎么管后宫之事,熹妃之事,皇帝与皇后商量着办就是了,贵妃也好,妃也罢,皆是这宫中的嫔妃,最重要的是服侍好皇帝,敬重皇后,不要越过自己该守的本份就好。” 乌雅氏话音刚落,席间突然传来“咯嚓”一声,循声望去,却是从年氏那里发出的,随着年氏右手缓缓松开,断成四截的筷子出现在她掌心,随后滚落在绣有金童玉玉贺新岁图的桌布上。 “贵妃怎么了?”那拉氏关切地问着,可是身子不舒服。 年氏将颤抖的双手掩在袖中,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让皇后担心了,臣妾没事。”至于筷子为什么会断她没说,也不需说,所有人心中皆明白。 那拉氏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笑盈盈地看了胤禛,这恩典是她替凌若求的,自然没有反对的理,那么就只待胤禛同意了。 那拉氏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胤禛说话,诧异在其眼底掠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 “若儿。”在这个时候,温如言低低唤了凌若一声,借着举袖遮挡的机会,朝凌若微微摇头。那厢裕嫔虽未说话,但她却将并排摆在桌上的筷子动了一下,使得两根筷子呈交叉之样,意思不言而喻。 凌若抚去不知何时沾在裙上一丝水渍,在众人的目光中起身走到乌雅氏那一桌前面,跪下道:“臣妾有话想说。” “说就说罢,跪着做什么,起来。”胤禛这般说着,凌若却是摇头道:“请皇上允臣妾跪着说话。” 胤禛还待要说,乌雅氏突然开口道:“既然熹妃这么说,那就跪着回话吧。” “谢皇额娘!”凌若在朝乌雅氏磕了个头后,又转而朝那拉氏磕头,正色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臣妾无德无能,实不敢忝居贵妃之位。” 那拉氏微笑道:“熹妃实在太歉虚了,你替皇上生下四阿哥,又为大清祈福半年,若熹妃无功,那满座妃嫔,哪个算得了有功?” 凌若再一磕头,绛紫色绸绣桃花团纹的裙摆铺展在其身后,华灯之下华美异常,“抚育阿哥,为皇上分忧皆是臣妾份内之事,如何敢居功,是以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否则臣妾宁愿长跪于此,也绝不敢起身。” 那拉氏长眉微皱,似有些不悦,“熹妃如此百般推辞是为何意?” “皇后。”在凌若回答之前,乌雅氏开口道:“既然熹妃认为自己暂无资格忝居贵妃高位,那么就先缓一缓吧,等什么时候她真有这个资格了再议此事,不必急于一时。” 胤禛听到这里,微微点头道:“皇额娘说的是,此事往后再议。” 见两人都这么说了,那拉氏只得答应,在椅中欠一欠身道:“是,臣妾遵旨。”旋即又转了脸道:“好了,熹妃都听到了,起来吧。” 凌若轻吁一口气,连忙谢恩起身,回自己椅中坐下,她刚才真怕胤禛会同意那拉氏的话,幸好没有。 那拉氏借着低头抚裙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异样,适才胤禛的态度令她很是奇怪,胤禛盛宠钮祜禄氏,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可是他为什么不同意呢,原先按着她的猜测,胤禛应是对此事乐见其成才对,难道他对自己有所怀疑? 不可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她否决了,若真有了疑心,她不可能一些也察觉不到,当中应该另有原因才是。 看到胤禛并没有晋凌若为贵妃的意思,年氏面色稍稍有些缓转,不过这顿饭是再没心思吃了,好不容易熬到宴席落下,乌雅氏因身子乏困而先行离去,胤禛与那拉氏则一道点燃了早已摆放在院中的烟花。 烟花放了满满一宫院,这些特制的烟花引线极长,且被所有引线皆连在一起,形成粗粗的一捆,一旦点燃,火星就会蔓延到所有引线上,紧接着无数绚烂到惊人心惊的烟花冲上夜空,化为夜空中那一刹那间却又永恒至极的美丽。 雪依旧漫漫下着,看着满目的流光绚烂,凌若思绪不自觉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一夜,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她在宫外,如今却是在宫内。也就是在那一夜,她亲眼看到了胤禛的无助与绝望,并与他开始纠缠不清。 不经意地一个回头,恰好看到胤禛目光望过来,四目交错,两人均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人在广州,实在没什么时间码字,所以很抱歉,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就回去了,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实在对不起 第五百六十九章 私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烟花上时,绿意悄无声息走到站在那拉氏身后的福沛旁边,拍一拍他的肩膀,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福沛会意过来,小心地随她往旁边走去。 绿意带着福沛悄然走到东次间,年氏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福沛过来,激动地上前将他搂住,一遍一遍喊着福沛的名字。分别不过半月,然对从不曾离过福沛的年氏来说,这半月显然太过漫长,她每日都盼着念着可以与儿相见。 “额娘!”福沛同样激动不已,年氏不同于那些低等嫔妃,生完孩子后无资格自行抚着,她一直亲自照料福沛,这份感情自是深厚无比。 年氏好不容易按下喉间的酸涩,将福沛稍稍拉开些许,“福沛,这半月在坤宁宫中可还好,皇后他们有没有薄待你?” 福沛虽然ng子不好,对年氏却甚孝顺,摇头安慰道:“额娘不必担心,儿臣一切皆好,皇后经常来看儿臣,一应吃穿用度更是不曾少给,也有宫人侍候,只是儿臣总觉得住着不习惯,心中又惦念额娘,额娘,儿臣好想回翊坤宫。” 这一说顿时将年氏的眼泪给激了出来,哽咽道:“额娘也想,白天夜里没一刻不想,可这是你皇阿玛的命令,额娘实在没办法。” 福沛将脑袋往年氏怀里钻着,闷闷道:“皇阿玛好狠的心,儿臣不喜欢皇阿玛了。” 年氏轻轻抚着福沛的肩膀,眼眸于泪落中迸出无限恨意,“不是你皇阿玛狠心,而是有人从中挑拨。你放心,额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终有一日,额娘会让她自己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嗯。”福沛用力点头,随后又抬手拭去年氏不断落下的泪,懂事地道:“额娘不哭了,还有半月,半月后儿臣就可以回来了,儿臣一直很用心的在看《春秋.左传》,没有一日偷过懒,如今已看了一大半了。半月后,儿臣一定可以令皇阿玛满意,到时候就可以侍奉在额娘身边了。” 这半个月是福沛有始以来最勤快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看书,一直看到深夜,《左传》差不多有十八万字,通体看下来自是没问题,难就难在不光要看完,还要烂熟于胸,对之有深刻的理解,这样才可以应对胤禛的考问。至于这本书福沛以前并未仔细学过,只在朱师傅的教导下翻过几页而已,即便他再怎么聪明,一下子学起来也有些吃力,只能尽量多一些时间却理解贯通。 “额娘知道你懂事。”年氏欣慰地说着,在又问了几句后,绿意过来催促道:“主子,外头的烟花就快放完了,咱们得赶紧出去,否则该让人发现您与三阿哥不在了。” “本宫知道了。”年氏满心酸涩,明明是亲生母子,见面却要偷偷摸摸,唯恐被人发现,如今也只能盼着半个月后,福沛可以通过胤禛的考问,回到她身边。 在临出门前,年氏不放心地叮咛道:“剩下这半个月,你在坤宁宫依然要处处小心,万不可大意了去,特别是要当心皇后。” 这一回福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停了一会儿后迟疑地道:“额娘,儿臣觉得皇后娘娘待人极好,您并不像您说的那么坏。” “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可怕。”年氏心中一紧,凛然盯着福沛不解的目光,“相信额娘吗?” “嗯!”福沛连想也不想便点头,于他来说,一十三年来最亲的便是年氏,自无不信之理。 年氏心头微松,尽管知道不可能短短半月福沛就与皇后多亲近,依然免不了有所担心。这世间,这宫中,唯有一个福沛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若连福沛也没了,她会疯的! “主子,奴婢看到翡翠与三福在外面找人了,当真不能再耽搁了。”这会儿功夫,烟花皆已放完了,那拉氏回身发现福沛不在踪影,正让翡翠他们四处寻找。 年氏用力抓紧福沛的肩头,一字一句道:“福沛,记牢额娘的话,在这后宫之中,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与额娘。” “儿臣会牢牢记住!”就在福沛话音刚落之时,雕花朱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急切中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响起,“娘娘,奴婢找到三阿哥了,他在这里!” 是翡翠,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正拧眉不展的胤禛。 “福沛!”那拉氏轻呼一声,扶了三福的手快步走来,进得屋中拉了福沛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可知你皇阿玛与本宫发现你不见后有多着急!”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与皇额娘恕罪!”福沛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对那拉氏及随后进来的胤禛认错。 “行了,烟花已经放完,你随你皇额娘回坤宁宫吧,剩下这半个月,好生温书。”胤禛看到了年氏,却如没看到一般,漠然的神色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福沛行礼,跟在那拉氏身后走出了储秀宫,因为知道有无数人望着自己,所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回头的**,可亲情之间的那种羁绊令他在跨出宫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那一眼的回眸,他看到年氏泪眼迷蒙,身子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用力,再用力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回头,紧紧跟上那拉氏的脚步,他很清楚皇阿玛的ng子,哀求软弱是没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再努力,直至达到皇阿玛定下的要求。 额娘,等着儿臣,半月,还有半月,到时儿臣一定会侍孝在您膝下! 年氏目送福沛离开,在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孩子,她的心头肉啊! 嫔妃一个接一个离开,对于年氏的落魄,她们自是兴灾乐祸的多,然当着胤禛的面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噤声离开。 胤禛是离后一个,在他一只脚跨过及膝的门槛时,强忍悲伤的年氏忍不住冲上去重重跪在他身后,双手扯住那身代表世间一切权利尊贵的明黄色龙袍,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都不会犯,求您让福沛回到臣妾身边好不好?臣妾真的很思念他!” 第五百七十章 弘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眸中是如夜的深幽冷暗2“福沛在皇后宫中很好,贵妃不需要担心他。_!~;贵妃若真心疼福沛,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见他。”令年氏绝望的声音从头顶垂落,带着几许余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为什么?他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何不可以见他?”年氏尖锐如刀的声音划破一室寂静,她犹如被夺了幼崽的野猫,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令她无法做到平静,哪怕仅仅是表面的平静。所以,她质问胤禛,质问这位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 胤禛沉眸盯了她许久,慢慢收回跨出去的那只脚,在旁边侍候的四喜连忙会意地关起雕花长门。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与年氏时,胤禛方道:“朕的四个儿子,弘时资质平庸却重孝重情,弘历聪慧懂事,弘昼乖巧,福沛呢,福沛有什么?”年氏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胤禛的声音已经骤然一厉,似暴雨疾风一般朝年氏兜头罩来,“朕晓得你要说福沛聪慧不下于弘历,不错,福沛是聪明,可是性格乖戾自大,丝毫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且处处针对两个弟弟,稍一不顺其意就横眉冷眼。他是阿哥,是皇子,不是市井小子,更不是混帐无赖!” 其实胤禛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出来,包括杭州军备库及凌若被追杀的事,但仅仅只是这样的冰山一角已经轰得年氏几乎窒息,怔怔看着胤禛,连辩解也给忘了,许久,有两行清泪自颊边滑落,逸出嘴唇的声音颤抖如秋风下的落叶,“皇上总说臣妾与福沛百般不对,可皇上自己呢,给过臣妾与福沛多少关心?又心疼过多少?熹妃犯了这么大的过错,您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亲自出宫将她接回来,宠眷有加;如今臣妾只是犯了些许小错您就揪着不肯放,甚至狠心地分开臣妾母子。还有福沛,皇上至今都没给他取过正式的名字,如今依然沿用小时的r名。_!~;臣妾与熹妃一样伴了皇上近二十年,也一样为皇上生儿育女,可眼下皇上只见到熹妃母子的可怜,可曾见到臣妾母子的可怜?” “你是说朕错了?”胤禛的声音是寒凉的,与屋外呼啸而过的冷风一样,冻得连呼吸都要凝结。 “臣妾不敢。”话虽如此,年氏眼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她本来就是一个极端骄傲的女子,怎甘心自己事事落在他人之后。 胤禛垂目俯视,忽地又仰头,盯着梁上描金彩绘的图案沉沉道:“也许朕真的错了,所以……该是时候将错误改回来了。” 年氏愕然,显是没料到胤禛会突然这样直接承认自己有错,更不解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当她还要再问时,胤禛已经开门离去,他的身影很快便没入华灯未曾照到的黑暗中。 雍正元年的除夕在年氏的失落疑惑中过去,唯一令她有所欣慰的是,在初二这日,胤禛下旨赐福沛弘字辈排名,是为弘晟,此后不再以r名相称。 除夕过后的新年,胤禛在前朝接受群臣朝拜,后宫诸妃则依序向太后、皇后请安;初二这日则各府第福晋、格格以及一、二品大臣之女入宫问安;初三至初七则在畅音阁连演五日戏,当中还有杂耍等玩艺。 初五这日凌若没有去畅音阁,而是在宫中翘首期盼,今日是胤禛答应她家人入宫的日子,一想到可以见到阿玛额娘,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激动,昨夜躺在床上一夜未曾入睡,晨起之时还不慎扯断了一条翡翠链子。 “主子,如今时辰尚早,您先坐着歇一会儿,这样站着再加上外头风大,冻到了可是不好。”水秀在旁劝着,雪在前日就停了,堆在院中的积雪在冬阳的照耀下正缓缓化成雪水。雪化之时,要远比正下雪时冷,水秀只是这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露在袖外的手指冻得有些发麻。 “不碍事。”凌若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旋即又对其道:“你若冷便去里面呆着吧,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伺候。” “奴婢不冷。”水秀哪肯答应,陪着她一道在外等,又见凌若没捧暖手炉,便进屋去拿。水秀记得主子惯用的那只平金暖手炉放在后寝殿,刚一进去,果然见到在床边的黄花梨小几上放着。 因为没加炭的缘故,暖手炉摸着冰冰凉的,水秀拿了正要去加炭,忽地看到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嵌绢丝屏风后面似乎有人影在闪动,奇怪,难道是水月?又或者南秋?可他们这时候在寝殿中做什么? “谁在那里?”水秀试探地唤了一声,屏风后人影再次闪动了一下,却始终不见走出来。 水秀心中愈加奇怪,这屏风后面必定是有人,却不晓得为何不肯露面,难道是进贼了?只是宫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溜到承乾宫来做贼。 想到这里,水秀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步走过去,这寝殿原本就铺着波斯来的长绒毯,再刻意留心脚步,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人也听不到任何响动,更不要说还隔了一道屏风。 在走到屏风前时,水秀悄然举起了手里的平金手炉,然后骤然加快脚步,一下子转到屏风后,用力将手炉往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人砸去。 那人没想到水秀会突然出现,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愣愣看着那只冲自己砸来的手炉,根本想不起来躲闪。 眼见手炉就要砸到头上,水秀认出了躲在屏风后的人,惊呼一声,用力想要止住手里的动作,这样急速的转变让她手腕一阵抽痛,不过总算是在将要砸到之前生生收住了,即便如此,手炉急速落下时带起的风也拂乱了那人的额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水秀轻吁一口气,问还傻站在那里的莫儿。敢情躲在屏风后面的,并非别人,而是同在宫中伺候的莫儿。 “我,我见这里有点乱,就进来收拾一下。”莫儿在回答时神色有些慌张,看的水秀一阵狐疑,再联想到刚才的情况,询问道:“既是如此,为何我刚才叫你时没答应?” “我刚才只顾着收拾,不曾听到你唤我。”水秀的目光令莫儿浑身犹如针在刺一般难受,躲闪着低了头道:“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慢着!”在莫儿就要走到寝殿时,水秀突然出声将她唤住,缓步走到她身后,凉声道:“你是在外间伺候的,何时轮到你来这里收拾,是哪个让你进来的,水月还是南秋姑姑?” 【作者题外话】:昨天回来时飞机晚点,到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睡了四个小时又起来上班,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有点吃不消。请大家再宽容我一天,明天我一定多写点补上。 第五百七十一章 贪心惹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南秋姑姑。_!~;”莫儿低头回答,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她这个举动令水秀更加怀疑,又想起自刚才起莫儿就一直刻意蜷着双手,蹙眉道:“把手伸出来。” 莫儿神色一变,手却是往背后藏得更深,任凭水秀怎么说都不肯拿出来,这个样子分明是心里有鬼,水秀强行扯过她的手,用力掰着紧紧蜷在一起的手指,口中喝道:“还不把手松开!” “不要!”莫儿惊惶而恐惧地说着,死死扣着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两人拉扯挣扎之际,莫儿手一抖,有什么东西从蜷紧的掌心掉了下来,水秀眼尖,立马蹲下身从地毯上捡起来,却是一颗通体碧绿的玉珠,水秀瞧着眼熟,盯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这不是晨起时主子不小心扯断的翡翠链子上的珠子吗?怎么会在莫儿手中?难道…… 水秀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其中一个沉香木制的匣子,盛在里面的正是这些翡翠珠子,因为数量众多,即便是有人拿走了几颗也断然看不出。 水秀已然明白了莫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主子的东西!” “我没有!”莫儿慌张地摇手,随着她手掌不慎张开,更多的珠子从掌心掉落,粗粗估计至少有四五颗,这下子她更慌了,结结巴巴地道:“这些是我,我从地上捡的,没有动了匣子里的珠子,水秀姐,你相信我,真的没偷过。” 水秀嗤笑一声道:“掉地上的我与水月早就捡起,再说就算真有遗漏,顶多也就一两颗,哪会这么多。_!~;莫儿,你可真是贼胆包天,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今儿个是翡翠珠子,那昨儿个前儿个又是什么?” “当真没有!”莫儿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梳妆台下的一个角落道:“我就是在那里捡的,总共捡了五颗,水秀姐,我真的没骗你,求你相信我!” “哼,还在砌词诡辩。当初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进宫,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莫儿平常没少在人前抱怨宫中月钱不够多,说是以后出宫去了难过安逸的日子,这宫中本来就是话传话的地方,水秀自然有听说,只是原先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做事的,水秀便装着不知道,免得伤了彼此和气,但是现在莫儿做出这种偷盗的行为,原先的情面自然没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这就将此事告诉主子去。”水秀扭头就走,正要迈步,双腿被人死死抱住,这抱住她的人自是莫儿,只见其苦苦哀求道:“水秀姐,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这珠子确实是我捡的,最多……最多我还给你就是了。” “做错事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往后记着,再做什么不该的事之前先想想后果会如何。”水秀厌恶地瞥了莫儿一眼,用力挣脱了几下没能挣脱,不禁怒喝道:“赶紧放开!” “不要啊,水秀姐,若让主子知道了,她定会赶我出宫的,我……我还没攒够银子,出去会像以前那样挨饿受穷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好不好?”莫儿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拼命的想要让水秀将这件事掩藏下来,以前受过的苦她绝不想再受第二次。 可惜,不论她怎么哀求都没有用,在水秀心中,主子的利益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何况又认定莫儿偷窃,怎肯留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在宫中。俗话说贼ng难改,有了初一就一定会有十五。 “水秀,你拿个手炉这么久还不出去?”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南秋挑帘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莫儿,神色一怔,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无端跪在地上做什么?” 水秀冷笑道:“哪是无端,这个奴才手脚不干净,偷主子的翡翠珠子,恰好被我抓了个现行,正要去回禀主子呢。” “姑姑,我没有。”莫儿赶紧替自己辩白,“我只是听说主子链子断了,就想着会否有几粒掉在地上没捡起,所以才来此处捡珠子,确实没有偷窃。姑姑你一定要相信我。” “哪个当贼的会承认。”水秀根本不信她的话,“姑姑别听她花言巧语,快将她拉开,我好去禀了主子。” 南秋点头,上前拖开了莫儿,看着水秀离开的背影,莫儿忍不住痛哭出声,她真的没有偷啊,为什么没人愿意相信她! 南秋望向莫儿的目光有所同情,毕竟莫儿可说是她一手带出来,多少有些感情。可是也仅止于此罢了,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何况此事确实是莫儿犯错,有错就该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理儿。 且说凌若在前殿得了水秀回禀后,既惊讶又震怒,不说宫里,就是王府中也从未出过监守自盗的事。她对莫儿已经多番开恩,原本两人就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一路带回京不说,又答允她入宫,这样的恩情即便不说报还,至少也不该以怨报德。 “主子,奴婢当真没有。”莫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脸上尽是泪痕,她不记得已经辩解过多少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主子会相信吗?莫儿没有一点信心。 凌若打理着水秀拿上来的那几粒珠子,神色阴晴不定,直至莫儿磕得头上出血后,方才轻声道:“不必磕头了,起来吧。” 莫儿心中一喜,抬起头来道:“主子,您相信奴婢是无辜的?”这样的喜意只维持了片刻便化为更深刻无助的绝望,因为她看到了凌若摇头,珍珠步摇在其颊边划过一道道清冷的光芒。 “偷,是为贼心;捡,是为贪心。不论是哪一样,都不是本宫需要的奴才。”凌若这句话等于是判了莫儿死刑,因为她已经连事实真相都不在乎了。 “不要!主子,求你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一定谨守本份,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令主子不喜的事。奴婢若出宫,一无亲人可投奔,二无栖身活命之所,当真会饿死街头,主子是大慈大悲观世音在世,求主子给奴婢留条活路。”莫儿惶恐地磕头,仿佛只要她不停地磕,凌若就会饶过她一样。 第五百七十二章 网开一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说过,你不必再磕头。”凌若起身,走到莫儿跟前,漠然道:“因为不论你怎么磕,本宫都不会再留一个有贪心或贼心的人在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如遭雷击的莫儿,言道:“念在相识一场,本宫不将你赶出宫,待会儿本宫会知会内务府总管,让他替你在宫中替你另谋一个差事。” “主子……”莫儿绝望地看着凌若,心中悲苦莫名,早知如此,她就不贪那几颗珠子了,现在可倒好,什么好处没占到,反而还平白丢了一份好差事。她虽然在宫中的日子不长,却也分得出好坏,凌若待下人宽厚是有目共睹的事,换了其他主子,还不定会怎样呢。 “本宫言尽于此,趁着本宫还没改变主意赶紧下去吧。”凌若回身,不再看莫儿一眼。宫中处处险恶,身边之人必须忠实可靠,方能一步步走下去,而莫儿,无疑是不合格的。 一切皆已定下,莫儿知道自己再哀求也无用,只得哭哭啼啼的下去了,就在她离开后,凌若缓缓回过身,对水秀道:“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告诉内务府总管,替她安排一个好差事,不要太过亏待了,也算是本宫对她尽的最后一点情意。” “奴婢知道了。”水秀虽然极度不屑莫儿的行为,却没有因此违抗置疑凌若的命令。在将平金暖手炉加好碳递给凌若后,转身出了承乾宫,直奔内务府去。 这么一闹腾,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在凌若期盼的心情中,凌柱一行人终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现在承乾宫。 “阿玛!额娘!”若非南秋提醒她如今的身份,凌若几乎就要冲过去,饶是如此,身子也不住颤抖,有激动的泪意浮现在眼底。她的亲人啊,终于再相见了! 这一次胤禛格外开恩,除却凌柱夫妇外,荣禄、荣祥等人都被允许入宫相见,彼此相见,皆是热泪盈眶,尤其是富察氏,即便凌柱一直在边上劝着,依然不住抹泪,整块绢子都被泪水浸透了。 好不容易走到跟前,凌柱与众人一道跪下,哽咽道:“奴才凌柱携家人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阿玛、额娘快快请起。”在被迫受了一礼后,凌若连忙弯身将凌柱与富察氏等人一个个扶起来,呃,另她意外的是李耀光居然也在,之前进来时应是站在后面,所以她才没看到。 凌若已经晓得阿玛他们入狱的时候,李耀光常去狱中探望,是以对这位厚道重情义的妹夫颇有好感,朝他微微一笑侧身去扶最后一个人,因为那人头低得很低,整个埋在阴影中,所以凌若一时未能看清楚她的长相,只是从那高耸的腹怀中看出一个孕妇。 “大哥,嫂子又有孕了吗?”凌若欣然笑问,却见荣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反而透着几分令凌若不解的沉重。不过这丝不解在面前这位孕妇抬头的那一刹那得到了解释。 “姐姐,是我。”这名孕妇并不是荣禄之妻江氏,而是伊兰,她浑身皆在微微发颤,看向凌若的眸光透着害怕与忧心。 几乎是在看清伊兰的一瞬间,凌若便立即放开了手,所有喜悦尽皆化为厌恶,后退一步冷冷道:“你还有脸来见本宫?” 富察氏正在说话,伊兰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凌若面前,拉着凌若比声音还要冰凉的手声泪俱下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相信我,原谅我当初的无知跟愚蠢!” “原谅你?”凌若吃吃一笑,用力甩开她的手,秀美的五官带着无尽讽刺,“钮祜禄伊兰,你自己数数,我原谅过你的多少次,结果是什么?是你的出卖,是宫外的险死环生。而今你看到我没死,就又来求我原谅,钮祜禄伊兰,你可知道本宫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记起了该有的自称。 伊兰泣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恨极了我,若姐姐想杀我,我绝不会有任何反抗,这原本就是我欠姐姐的。” “别以为你这般说本宫就会心软。”凌若厌恶的不愿去多看伊兰一眼,那张脸只会让她觉得恶心,素手一指宫门道:“滚!给本宫滚出承乾宫,从今往后,本宫都不想再见到你!” 看着自己一手造下的孽,伊兰悔恨不已,挺着肚子艰难地磕着头,悲泣道:“若姐姐不肯原谅伊兰,伊兰就长跪在这里。” “跪?”凌若掩嘴一笑,刺声道:“伊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把戏还是没什么长进,除了哭就是跪,你不厌烦本宫都厌了。你要跪尽管跪着就是,即便是跪到死,本宫也绝不会原谅你!”她斩钉截铁地说着,压在心中所有的恨意皆在此刻悉数爆发出来,令她声音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尖酸刻薄。 “娘娘……”富察氏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凌若蓦然扫过来的眼神吓得心头狂跳,竟有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额娘。”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富察氏耳边响起,“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昧护着伊兰吗?难道非要等伊兰将本宫害死,你才高兴?” “臣妇不敢!”富察氏低头,透着无尽的惶恐,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她生的女儿,却令她不由自主的害怕,在她的迫视下,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凌柱与荣禄、荣祥皆站在一旁没说话,这段时间,他们都亲眼看到了伊兰的改变,变得温顺贤惠,可是这并不能抵消她曾犯下的过错,至亲之间闹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心痛。 李耀光在痛哭流涕的伊兰身边跪下,“娘娘,伊兰这一次是真的知悔了,求您最后再原谅她一次。” “不可能!”凌若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旋即又快速瞄了伊兰一眼道:“她腹中的胎儿是你的?” “回娘娘的话,是微臣的孩子。”李耀光的话令凌若目光微微一软,但也仅限于那么一瞬间罢了,复又冷硬如铁,“看在这个未出世孩子的份上,本宫可以饶过伊兰,但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犯事,本宫绝不会再姑息。” 她终归还是网开一面了,尽管曾答应过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不会再心慈手软,可在真到这一刻时,依然是没起这份杀心,孩子……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作者题外话】:正在逐步恢复中..... 第五百七十三章 理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伊兰摇头,随即艰难地磕下头去,哀声道:“若你不肯原谅我,我宁愿长跪不起!” 凌若盯了她半晌,忽地展颜一笑,犹如春风过处百花齐放,唯独那双眼,依然冷得让人打从心眼里打颤,她冷冷吐出两个字,“休想!” 凌若根本不相信伊兰会真心悔过,这么多年,伊兰若要改早就改了,何必等到今日。 伊兰低着头,一滴滴炙热的泪自眼眶中滴落在手背上,她从未试过这样深重无解的悔恨。为什么,为什么她当时要鬼迷心窍的帮着皇后害姐姐,若她早点悔悟,根本不会闹成今天这样,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正当伊兰悔恨悲伤之际,右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隹,同时耳边传来李耀光与往日一样温和的声音,“娘娘此刻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等她气消了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你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姐妹。” 伊兰感动于他的安慰,然头却是不住地摇头,正因为姐妹所以才更清楚,姐姐这个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她一旦做下了什么决定就断然不会轻易更改。她缓缓抽回被握在李耀光掌中的手,轻声道:“这是我自己造下的孽,由我自己承担就好,你不必陪我跪着,快起来吧。” “傻瓜,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自然也该同当,再说你挺着个肚子跪在地上,我便好意思站着吗?”李耀光的话很简单,许多人都会说,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伊兰很庆幸,自己可以嫁得李耀光为妻,一纸婚约,令他谨守白头的誓言,不论自己曾做错什么,犯下什么错,他都用宽广的胸怀去包容谅解,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自己。 而她,能有这份幸运,同样是姐姐给的,所以她亏欠姐姐的实在太多,可是她这十几年来,一时将恩记成仇,待得憣然悔悟时,大错已然铸成。此生若不能得姐姐原谅,她纵然活着也会日日饱受良心的遣责,永远没有安宁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伊兰咬一咬牙,艰难地一次次磕头,每一次磕头都会说了一句,“求姐姐原谅!” 原谅……凌若唇边的笑容不断扩大,直到变成这世间最冰冷的笑意,“你愿跪就跪着,适才也有一个人与你这样下跪磕头,想要本宫饶她一回,而她也仅仅只是犯了一次错而已,可是本宫依然没有原谅她。你,本宫更是连原谅的理由都找不出。” 伊兰并未因她的话而停下磕头的动作,只是每一次磕下去,金砖上的水迹都会多那么一丝,在无言的苍凉中慢慢延开至凌若脚下。 “夫人!”李耀光拉住努力磕头的伊兰,心疼地道:“你身子笨重,这样磕头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伊兰摇头,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倔强地继续磕着,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个头,只知道不停的磕下去,直至姐姐原谅自己的那一刻。 李耀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年令他对伊兰太过了解,虽然如今伊兰ng子转变了许多,但骨子里那份倔强是无论如何改不了的,一旦认定什么事,绝不会轻易回头;在这一点上,她们两姐妹可真是如出一辙。 “娘娘,微臣斗胆求您再原谅伊兰一次!”在说完这句话,他陪着伊兰一道给凌若磕头,“呯呯”的磕头声在殿内响彻不休。 凌柱本不欲再管伊兰死活,然富察氏在一旁不住地扯他袖子,再加上这些日子确实有看到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在挣扎了一阵后上前几步道:“娘娘,能否听老臣说一句?” “阿玛请说。”面对凌柱时,凌若态度缓和了几分。 凌柱沉沉叹了口气,“伊兰这孩子自小被惯坏了,ng子骄纵自私,从不顾虑别人感受,因此犯下许多错事,这也怪老臣夫妇,没有教好她。老臣知道您心里怨,可这一次她是真的知悔了,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佛家亦有‘立地成佛’之说。你能否看在阿玛这张老脸上,最后再原谅她一回?”说罢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富察氏亦跟着跪下含泪道:“娘娘,一切都怪臣妇,是臣妇是非不分,一味护着伊兰,才会铸下大错,娘娘若要怪,就怪臣妇吧!” “阿玛,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早在凌柱下跪时,凌若就已经侧身让开,不论她身份如何改变,眼前这两位老人都是生她养她之人,除却规矩所限实在没办法之外,她是绝不敢受二老跪拜的。 凌柱夫妇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凌若见几番劝说无果后,脸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薄怒,望着凌柱道:“阿玛,是否连你也要b我?” “老臣不敢!”凌柱抬起头,他本就已是六十多的人,再入了一趟牢狱,看起来更加苍老,两鬓斑白一片,“老臣只是不愿娘娘心中带着仇恨过日子,娘娘十五岁就离家,一别就是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能与娘娘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若说老臣此生最对不起的人谁,必是娘娘无疑……” 不等凌柱把话说完,凌若已扬脸打断了他的话,“既如此,阿玛更不该替伊兰求情。” “那娘娘心中痛快吗?”凌柱突然这般问了一句,那双逐渐开始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抿唇不语的凌若。 “阿玛。”在沉默良久后,凌若缓缓开口道:“不是我不愿原谅伊兰,而是我寻不到原谅她的理由,我一直在乎的姐妹情,已然被她践踏的不成样子,您要我再拿什么去原谅她。” “娘娘。”进来后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荣禄开口道:“其实理由一直在,只看娘娘愿不愿意接受?” 凌若冷眼瞧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荣禄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上前将凌柱夫妇一一扶起。 他这个举动,已经告诉了凌若,理由就是阿玛与额娘,为了他们,为了家人,再原谅伊兰一次。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稍等片刻 第五百七十四章 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最后一个荣祥也站了出来,如今他已经是近三十的人了,因为常年从军,在军中历练的关系,所以他的气息与荣禄、李耀光这样的文人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军人独有的刚猛凛冽。 这些年来他也立下不少军功,原本半年前荣祥是有机会升卫千总的,可惜被家中牵连,不止没了晋升的机会,还被关入牢狱当中,如今虽说放了出来,朝廷却一直没有委派差事,至于原先的差事早被人顶了,所以这些天一直赋闲在家,等吏部安排。 “你也想替她求情?”凌若恻目问道,漠然的神色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荣祥在军中向来以凶悍勇猛出名,可在凌若面前却犹如孩子一样,没有一丝悍气,他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叫娘娘真是有些不习惯,还是姐姐自在一些。” 他这一声姐姐,令凌若有刹那的失神,待得回过神来时,眸中冷意已是消去了大半,轻声道:“此处没有外人,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叫我姐姐罢。” “嗯。”荣祥高兴地答应一声,旋即正色道:“姐姐,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替伊兰求情,甚至于打从心眼里厌恶她,若非她贪慕虚荣,无情无义,又怎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他复杂地看了暗自垂泪的富察氏一眼续道:“阿玛与额娘年纪都大了,这几十年来他们为咱们子女a碎了心,而如今,咱们能回报的就是让他们开开心心度过晚年,姐姐你说对吗?” 凌若默然不语,荣祥说得她何尝不知,可是心中那个结不是说打开就能打开的,她饶过伊兰已是网开一面,要说原谅,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凌柱夫妇紧张地注视着凌若,现在他们能劝的不能劝的皆已经劝了,就看凌若的意思了。荣祥说得没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们实在不愿看到凌若与伊兰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凌若尚在考虑之时,一直在磕头的伊兰突然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snn声。 “夫人,你怎么了?”李耀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抱起伊兰,只见她面容苍白扭曲,冷汗正密密地从额间冒出来,粘住了额发。 “好痛!肚子好痛!”伊兰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其实刚才在磕头的时候,伊兰已经感觉到肚子有些难受,但因向来胎气稳健,所以并未往心里去,哪知一下子痛楚变得剧烈起来,那种剧痛,像是要将肉从身上剜离一般,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痛苦。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众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摸,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凌若最先回过神来,猜得她是因磕头而动了胎气,当即命水秀速去传太医来。 “她怀孕几个月了?”凌若命人将贵妃榻搬出来,又让李耀光将伊兰抱到榻上,让她舒服一些。 “有九个月了,之前瞧过大夫,说产期差不多就在这个月。”李耀光回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伊兰,手更是紧紧握着不放。 伊兰怀腹不大,凌若原先只当她不过七八个月的身孕,没想到已是将临盆之人,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糊涂,既知她身子笨重,不宜多重,刚才为何也不拦着一些,反而要陪她一道胡闹。” 李耀光尚未开口,疼得冷汗直冒的伊兰已是勉力道:“不……不关夫君的……事,是我……我自己不好!” “你现在好生躺着不要说话。”看她疼得面目扭曲却还要强撑着说话,凌若顿时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痛楚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伊兰觉得自己好像汪洋中的小舟,随时会覆没在汹涌的波涛中。 死字蓦然出现在伊兰脑海中,都说生孩子是女人必经的一道鬼门关,有许多女人因为迈不过来这道关卡,就此去了阴曹地府。 如今,她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呵,也是,她做了这么多错事,老天现在才来收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是姐姐还没有原谅她…… 想到这里,伊兰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对站在不远处的凌若道:“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这样就算我死也可以安心了。” 凌若压下心中的担忧,神色漠然地道:“死不死是你的事,安不安心更是你的事,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又为何要原谅你?!” “姐姐……你当真恨我至厮吗?”伊兰眼中尽是绝望,她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姐姐依然不肯原谅她。 凌若本不欲再理会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伊兰逐渐变色的裙裳,鲜艳刺目的腥红正缓缓染红整个裙裳,而伊兰的脸色却与这抹腥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苍白若纸,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纸屑碎掉一样。心,在这一刻无端地慌了起来,难道伊兰真的会……死? 不,不会的,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伊兰做了这么多做错事坏事,哪会这么短命的。 凌若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可那份恐慌却依旧在不断扩大,根本止不住,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她焦急地朝门外张望,可外头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出现太医的身影。 “好冷,夫君,我好冷!”伊兰突然打起寒颤来,汨汨从a流出的血将她体内的温度一点点带走,令她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伊兰,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看着孩子出生长大,然后娶妻生子,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啊!”李耀光早已看到了伊兰a的血,他比所有人都怕,紧紧地抱住伊兰,唯恐一松手,伊兰就会离自己而去。 他与伊兰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他更是劝服了母亲,只要伊兰这一胎生下男孩儿,就接她回去住,重为李家媳妇。 不曾想临到头却出了这样的事,唉,早知如此,他刚才说什么都要拦住伊兰,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伊兰吉人天相,可以度过这一劫。 富察氏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其他人亦是愁眉深锁,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太医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求生意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夫君。swisen.”伊兰尽管看不到自己下身,却能够感觉到一股股温热从下腹流出,她知道那是血,赖以存活的血液正一点一滴离开自己的身体,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去……“ “你说,我听着,一直都听着。”李耀光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落泪,可是心中那份的悲意却根本不受抑制,他害怕,真的害怕伊兰会就这么离开自己。 “不要哭!”伊兰费力地抬起手拭去李耀光不慎掉落的泪,“答应我,如果要在我和孩子之间选一个的话,一定要保孩子。” “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你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李耀光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伊兰摇摇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身体的状态,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答应我,一定要保住孩子,我能留给你的也只有他了。”说到此处,她一遍遍扶着李耀光清俊的容颜,眼里满是不舍,“对不起,对不起,在嫁给你的十年间,我一直觉得委屈不甘,认为你配不上我。其实不是啊,真正配不上的人是我。夫君,若有来世,我希望还能叫你夫君,而下一世,我绝对不会再负你,我……”一口气说这么许多,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却还是不顾李耀光的劝阻,强撑着说完,“我会用尽一切……来待你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ysyhd.伊兰,撑下去,哪怕是为了我与孩子,你都要撑下去,我们还要回去给娘敬茶呢。”更多的泪从李耀光脸上滑落,湿了伊兰的指尖,可是她已经无力去拭了啊,她好累,连撑着眼皮都觉得好累。 好想,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忧愁,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么开心快乐,阿玛、额娘、姐姐…… 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再去求姐姐原谅了…… 孩子,娘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不要怨娘,不论为娘去了哪里,都会为你祈福…… 伊兰的眼皮子越发沉重,沉重到她无力再支撑,她听到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很杂,听不清,也没力气再去听清。 “伊兰,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啊!”李耀光注意到伊兰的不对劲,用力摇晃着她,可是伊兰眼睛还是在不断阖起,任他怎么摇晃都于事无补。 “兰儿!”富察氏悲呼一声,当场晕厥过去,原本就已经够乱的大殿更加混乱不堪。就在这个时候,水秀终于领着一名面生的太医到了。 凌若连忙指着伊兰道:“太医,快替她看看,她动了胎气,留了许多血。”富察氏只是一时悲愤攻心才会晕过去,并不碍事,当务之急是伊兰这边,也不晓得是否还有救。 太医答应一声,将手指搭在伊兰软软垂在身侧的手腕上,而他的眉头也因此慢慢皱起,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他松开手道:“回熹妃娘娘的话,这位夫人脉象很虚弱,要救治只怕不易,不过孩子倒是可以设法催产,从脉象上看,孩子应该已经成熟,早几日临产,不会有什么危险。” “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夫人,她不能死!”李耀光用力攥着太医的手,就像一个溺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将希望全寄托在其身上。 “不是柳某不愿尽力,实在是尊夫人气脉皆弱,想要让她活下来,就只能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意志越强,活下来的可能ng就越大。”柳太医在交待完这句话,就命人赶紧去准备热水,而他则从小太监背来的药箱中取出平常备在里面的催产药。 “伊兰,你听到太医的话了吗?醒一醒,不要睡过去,难道你不想看看咱们的孩子吗?!”李耀光声嘶力竭地唤着,努力想要将伊兰从沉睡中唤醒。 伊兰在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她舍不下孩子,可是眼皮就像两块千斤大石一般,根本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除了腹部之外,脸颊亦传来一阵阵的剧痛,说来也奇怪,在那样的剧痛下,眼皮似乎轻了一些,令她可以睁开一条缝,很模糊,不过勉强可以认出是姐姐;刚才,是她在打自己吗? “钮祜禄伊兰,你不是想求得本宫原谅吗?那就给本宫活着,好好地活下来,否则本宫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日日恨你诅咒于你,让你下到地府也难以安宁!你听到了吗?”凌若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就像被什么人掐着脖子一样。 伊兰怔怔地看着凌若,突然微微翘起了青紫色的嘴唇,眸中出现畅快的笑意,姐姐,始终还是关心自己的…… “是否……是否我活下来,姐姐就原……谅我?”她问,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支撑着她。 凌若飞快别过头,抹去眼中因忧心伊兰生死而浮现的泪水,随后故做冷漠地道:“这一切等你活下来再说吧,总之你若敢死了,本宫就日日诅咒你!” 伊兰眸中的笑意更盛了,她不是蠢人,如何会听不出凌若是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激起自已的求生意志,让自己活下去。她用力将眼眸再次撑开些许,艰难地道:“我会撑下去,一定会!” 宫人很快备好了柳太医需要的东西,伊兰亦被抬进了内殿,此时来不及请稳婆,水秀与南秋便被柳太医叫进内殿,帮助伊兰生产。 彼时,富察氏已经悠悠醒转,柳太医的出现令她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双手合什,不断地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她情愿折自己的阳寿以换来女儿安然无恙。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莲花菩提子,一颗一颗地捻着,每捻一颗都会念一句佛经。 其他人则是焦急地等待着,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李耀光,若非柳太医坚决不让他入内,说会影响孕妇生产,只怕他此刻已经冲进去了。 饶是如此,刚才柳太医准备进去的时候,他也已经说了,如果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的话,就保大人。 失去孩子固然痛苦,但他更不想失去相伴多年的妻子,所有罪孽皆让他一人承担吧。 内殿不时传来伊兰痛苦的嘶叫声,每一声都像抽在众人身上的鞭子,令他们坐立难安,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作者题外话】:我知道大家怪我没遵守诺言,但这几天人确实缓不过来,而且单位那边又合同到期了,在办离辞和交接手续,实在是有点杂,这个月应该能弄好。等下个月开始,就会专心码字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云消雾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过了多久,伊兰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婴儿哇哇的啼哭声清宫熹妃传。 生了,伊兰生了!喜悦来得这么突然,以至于众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至满头汗水的水秀抱着一个用湖蓝色衣裳包裹的小小婴儿出来,才惊醒过来,纷纷围了过去。 因为快足月的关系,孩子长得并不瘦小,圆嘟嘟的脸颊,粉嫩的小嘴,正闭目躺在水秀臂弯中睡觉。 “伊兰,伊兰怎么样了?”李耀光顾不上看孩子,只紧张地盯着水秀,唯恐伊兰会有什么意外。 水秀欠了欠身道:“李大人放心吧,母子平安,夫人很好,只是身子虚了些,正在里面歇息呢。”此话一出,所有都长出了一口气,伊兰终于还是撑下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耀光才有心情打量孩子,因为刚刚出生的关系,孩子皮肤又红又皱,像一只小猴子,他的头发很密,细细软软地贴在头上,只是一眼,就让李耀光的心变得极柔软,他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啊。 他小心地自水秀手中接过柔软似没有骨头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儿?” “是位小公子。”水秀笑的说着,她虽不怠见伊兰,但亲眼看到一个婴儿平安出生,还是很高兴。 正当一堆人围着刚出生的孩子时,弘时从外头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弘昼,上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小小柔软的婴儿,弘历奇怪地问道:“额娘,这是哪里来的孩子?”他并不记得宫中有哪位娘娘怀孕,怎得突然冒出一个那么小的婴儿来。 “这是你姨娘刚生的孩子。”凌若将他们两人唤到近前。 弘历知道额娘有一个妹妹,但也仅止于此罢了,自小到大他都不曾见过那个姨娘,反倒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偶尔会见到。 “四哥,这孩子好丑,一点都不像额娘他们说的那样白胖粉嫩。”弘昼扯着弘历的衣裳小声说道,一对漂亮的小剑眉已经皱成了疙瘩。 富察氏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微笑道:“五阿哥,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的,等养一阵子就好了。” “是吗?”弘昼还有些不信,宫中孩子少,他自己又是最小的那个,以前从没有机会见这样小的孩子。 “娘娘,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伊兰?”李耀光问道,这里是承乾宫,没有凌若的允许,他们是不能随意涉足的。 凌若点点头,她也有些话想与伊兰说,“本宫与你一道进去。” 看到他们两人进去,富察氏有些忧心地道:“老爷,她们两姐妹不会有事吧?要不咱们也跟进去瞧瞧,万一有什么也好帮忙劝着些。” 现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凌若与伊兰,也不知道这个怨结能不能解开。 “别担心了。”凌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始终要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帮不了的。不过我瞧着刚才娘娘对伊兰很是担心,又故意说那些话激伊兰,想来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 “若真这样就好了。”富察氏心中稍松,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孩子,如今除了一直未肯成婚的荣祥之外,其余几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伊兰倚在垫了鹅毛软枕的床头,身上盖着湖蓝挑葡萄纹的锦衾,脸色虽然依旧很苍白,却隐隐透出一丝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的可怕。柳太医正拿针替她扎着穴位,这样可以助产妇尽快将恶露排出。 柳太医在所完针后,朝凌若躬身道:“启禀娘娘,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早产有些伤身,定要好好调养才可避免落下病根。” “本宫知道了,有劳柳太医。”凌若扬头,对跟她一道进来的水秀道:“送柳太医出去。” 在水秀领命出去后,李耀光快步来到床边,紧紧握着伊兰的手说不出话来,他刚才真的很担心,担心会失去伊兰,失去从十年前他就想携手一生的人啊! “没事了。”伊兰虚弱地朝他笑笑,旋即又看向凌若,刚才在剧痛中,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又无数次咬牙坚持了下来,不让自己沉沦在黑暗之中,为的就是盼望可以得到姐姐的原谅。 “姐姐……”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凌若打断,“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本宫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原本,她是为了激发伊兰的求生意志,才被迫说那些的话,并不是当真准备原谅她,可当她亲眼看到伊兰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亲眼看到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时,心中的怨恨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就像荣祥说的,她们始终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即便是为了年迈的父母,也不该再恨下去,否则谁都不会开心。所以,她决定遵守自己的诺言,原谅伊兰。 伊兰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地叫着姐姐,自悔过之后,她日日都盼着这一刻,而今终于盼到了,怎能不激动。 凌若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抚去她脸上温热湿润的泪水,“你刚生完孩子,这样哭眼睛会坏掉的,听话,把眼泪收起来。” 伊兰点头,用力将泪意b回眼眶,待得伊兰情绪平复些后,凌若道:“你在这里歇着吧,晚些时候,本宫再派人送你出去,记住适才柳太医的话,这段时间一定要好生休养,莫落了病根。” “娘娘放心吧,微臣一定好生照料伊兰,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李耀光郑重其事的说着。 “本宫相信你。”在说这句话时,凌若颇为欣慰,之前的事她都已经听说了,知道李耀光一直对伊兰不离不弃,正因如此,伊兰最终才会有幡然悔悟的一天。选他为伊兰夫婿,实在是自己最正确的决定。 守在外面的凌柱等人知道凌若与伊兰的心结解开后,皆是高兴不已,至此,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没有任何隔阂了。 午膳,摆在承乾宫偏殿,除却伊兰不能出席之外,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前,至于弘昼也被凌若留在宫中用膳。 宫人不断将一碟碟覆着银盖的珍馐美味端上桌来,这顿饭众人吃得极是开心畅快,一直用到午时末,才命宫人将碗碟撤去,奉上香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正在改,马上就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致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与凌柱等人絮絮的叙着家常,弘历与弘昼则津津有味地围着荣祥听他讲军中的事清宫熹妃传。 “阿玛,你想要致仕?可是你如今并未到七十啊。”凌若有些诧异地看着凌柱,所谓致仕就是辞官归家,一般致仕的年龄是七十岁,凌柱如今不过六十出头而已。 凌柱看着宫人提壶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盏重新注满,沉声道:“这件事我与你额娘还有大哥他们都商量过了,皆没什么意见,趁着现在还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抽身而退是最好的决定。再说阿玛也老了,与其在朝廷中继续担惊受怕,倒不如安安生生的过完下半辈子。” 凌若知道阿玛必是因为前阵子的牢狱之灾萌生了退意,从四品这个官职实在不算高,而且阿玛在此位蹉跎多年,如今退下来倒不是一件坏事。 “阿玛决定的事,女儿自无异议。”说及此,她忽地将茶盏一放,跪在二老面前,“女儿不孝,连累阿玛额娘受苦。” 凌柱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扶她,口中急道:“你如今是宫中的娘娘,可是轻易跪不得,快快起来。”待凌若重新站起后,他叹了口气道:“阿玛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们,其实整件事根本不存在谁连累谁的理,从你成为皇上妃子的那一刻,阿玛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位愈高,人就愈险,不论前朝后宫都是这么个理。阿玛无用,在朝中多年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典仪,不能帮到你什么……” 凌若见他说得有些丧气,忙道:“阿玛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在女儿心中……” “先听阿玛把话说完。”凌柱摆摆手,打量着阔大华美的宫殿道:“阿玛知道你坐这个位置不容易,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他们从你身上找不到事儿,就会把主意打到我们所有人头上。若儿,阿玛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你的负累,让你可以心无旁骛地去争取你想要的。记住,不论是什么又或者变成什么样,阿玛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一声“若儿”唤得凌若眼眶微红,自嫁予胤禛后,碍于规矩,阿玛已经很少再这样唤她了,可是她知道,阿玛对自己的疼爱从来没有减少过。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我会上奏给皇上,辞去从四品典仪之位。”凌柱拍拍衣袍,看了富察氏一眼,轻笑道:“夫人,你以前总说我没时间陪你,往后我可是要天天赋闲在家了,你莫要嫌我烦才好。” 富察氏低头一笑道:“要我不嫌烦也行,你得帮着一道照顾子叙才行。”子叙是荣禄与江氏的第二个孩子,今年刚五岁,聪明但很是调皮,一个不留神就会闯出祸来,一点都不像哥哥子宁那样老成懂事。 在说笑了几句后,富察氏转头对依然愁眉不展的凌若道:“莫要再耿耿于怀了,趁着现在没事,你阿玛早些从朝中退下来不失为一件好事,我与你阿玛都年纪大了,也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女儿知道了。”凌若点一点头,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说起了其他,一直到天近黄昏,方才依依不舍地将凌柱等人送到宫门口,至于礼物,早有宫人送到了马车上。伊兰因身子虚弱,不得行走,是以凌若特意寻来一乘软轿,命四个太监抬了送她回去。 “娘娘不必再送,老臣等人就此告辞。”凌柱领着众人向凌若辞别,彼此心中都是不舍至极,但规矩就是规矩,让他们入宫相见已是皇恩浩荡,怎可再坏了规矩。 “阿玛额娘一路当心。”凌若勉强笑着,借举袖挡风的机会迅速将浮现在眼底的泪拭去。随后又对荣禄两人道:“大哥,弟弟,阿玛与额娘就拜托你们了。” 荣祥深吸一口气,忍着眼底酸涩故作轻松地道:“看姐姐说的,难道我与大哥还会虐待阿玛额娘吗?尽管放心就是。” “是啊,放心吧。”荣禄在旁边接了一句,又道:“反倒是你,一人在宫中,定要处处小心,大哥还盼着明年后年乃至大后年,再入宫与你相见呢!” “会的,一定会的。”在这样的话语中,凌若目送亲人离去,看着他们坐上了候在宫门外的马车,又看着他们朝自己不住挥手…… 一门之隔,却将她与家人生生隔绝在两个世界,不止是凌若,更包括许许多多的女子,不管是自愿或是被迫,从她们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家人分开,一人面对宫中层出不穷的诡计阴谋。 夜间,胤禛来看凌若,问起其家人入宫的事,在听得凌若说伊兰生下一子时,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华灯下的凌若,“怎么,不再生伊兰的气了?” 当初要不是伊兰将凌若与容远的事告诉胤禛,胤禛也不会怀疑他们两人有染,从而大发雷霆。所以,虽然凌若回来后不曾说起过什么,他却可以猜测到,凌若必然对伊兰有许多不满乃至恨意;不过如今看来,这不满与恨意似乎已经消减怠尽。 凌若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微笑道:“臣妾今日看到伊兰,发现她跟以前当真不一样了,既然她已经回头,那么臣妾该给她一次机会的不是吗?何况若非经历这些,臣妾也不知道皇上竟然如此在意臣妾。许多时候,福与祸,只在于一个看法而已。” “话是不错,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你能这样想,朕很高兴。”仇恨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否则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胤禛很庆幸凌若不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凌若菱唇微勾,忽地朝胤禛伸出右手,“皇上如此夸奖,那么是不是该给臣妾一些奖励呢?” 胤禛剑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听听,只是许不许就是朕的事了。” 凌若眼珠子一转,同样含笑道:“那么就要皇上专宠臣妾一人如何?” “你这贪心的丫头。”胤禛捏一捏凌若的鼻子宠溺地道:“朕如今还不够专宠你吗?竟还嫌不够,难道非得让朕遣散后宫才高兴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叛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咯咯一笑,转身避开捏在俏鼻上的那只手道:“若真这样做了,只怕臣妾留在史书上的记载就该是‘狐媚祸主,嫉妒无德’这八个字了,臣妾可不想遗臭万年,所以这种事儿想想便好清宫熹妃传。” “朕也不舍得朕的爱妃被世人唾骂。”在轻浅的笑意间胤禛长臂一伸,将凌若重新拉回怀中,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与凌若独处的时光是自在而温馨的,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意。 凌若微笑道:“臣妾知道,所以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话音落下后,她踮起脚尖,在胤禛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不等她收回,胤禛已经攫住她的双唇用力吸吮着香津,同时搂住她细腰的手用力收紧,让彼此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隙。 在温存旖旎之后,凌若倚在胤禛身边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得有叩门声,勉力睁开眼,只见窗纸外天色还很黑,胤禛并没有听得叩门声,依然在一旁酣睡。 “何人在外面?”凌若半撑起身问道,依时辰看来,应该还不到上朝时,何以会叩门不止。 “启禀娘娘,宫门开后,驿站派人送来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报,说是西北军情十万火急,要立刻呈给皇上过目。”是四喜,听他声音很是焦急。 凌若听得关乎军情大事,不敢怠慢,忙推醒了沉重中的胤禛,并将四喜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胤禛一听之下,睡意全无,连忙命四喜进来。待看过四喜呈上来的奏折后,胤禛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 这封折子只讲了一件事,也是他继位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 位于西北的青海境内,蒙古各族一直对大清的统治蠢蠢欲动,但是因为之前有允禵的镇守,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去年,因为康熙离世,镇守西宁节制各路进藏军队的允禵回京奔丧,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京中,虽然胤禛当时很快就命年羹尧接替允禵位置,镇守西北,但还是晚了一步。给了一直有叛乱之意的罗布藏丹津可趁之机。 他在暗中约定准噶尔部策旺阿刺布坦为援,又召集青海厄鲁特蒙古各台吉在察罕托罗海会盟,积蓄反叛力量。就在大半个月前,罗布藏丹津正式起兵反清,自号**洪台吉以统帅各部,一路顺利进至河州、西宁附近直至河东,很快就会到年羹尧镇守的地方。一定得在那里拦住罗布藏丹津率领的叛党,否则整个大清都会受其所害。 想到这里,胤禛“啪”的一声将折子合起,肃然道:“速速替朕更衣!” “嗻!”早在来之前,四喜就已经命小太监捧着朝服朝珠在外等候,如今得了胤禛吩咐,赶紧命其进来。 “皇上,出什么大事了?”早在四喜进来之前,凌若就已经披了外衣起身,如今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龙袍,替胤禛一一穿戴好。 胤禛摸着衣襟上的翡翠扣子,面色阴郁地道:“青海叛乱,已经快到河东了。” “啊!”凌若轻呼一声,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战乱已有多年不曾发生,不想竟来得这般突然。 凌若心中清楚,既然出这样大的事,那么今日早朝就只有一个议题,就是如何平定叛乱。 而事情,也正如凌若所想的那样,胤禛召集众臣整整议了一个上午,终于定下两条计策,一条是派侍郎常寿赴青海与罗布藏丹当媾合,希望可以和谈,避免战争,不过以推测得来的结果,只条路能够走通的希望只怕不大;所以另一边命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从陕甘各地市集精兵前往青海,一旦和谈不成,大军随时准备平定罗布藏丹津的反叛。 当这消息传到凌若耳中时,她什么也未说,只是坐在暖阁中一遍遍地抚琴,琴音潺潺,似高山流水,然水秀等人听在耳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午后,瓜尔佳氏过来,站在暖阁外听了一会儿后,方才推门进去,微笑道:“妹妹在想什么,这般心不在焉,连着好几处的琴音都不准?” 琴音戛然而止,凌若抬起发红的十指道:“你也听出来了?” 瓜尔佳氏走过去,随手拨了一下琴弦,在清脆的琴音中道:“我琴艺虽不及你,音调准确与否却还听得出来,就说最后一个音,本该是商角调,你却弹成了宫曾调,这可不像是你会犯的错。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凌若轻轻一叹,摇头道:“看来我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让姐姐见笑了。” “究竟是什么事?”瓜尔佳氏越发好奇,自凌若回宫后,还没看到过她这副模样。 凌若沉吟片刻,低声道:“姐姐可知西北叛乱了?”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皇上已经任命年羹尧平定西北叛乱。”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动道:“你可是担心年羹尧受到重用,会影响到宫里头?” 凌若默认了她的猜测,旋即又道:“还有一件事姐姐怕是不知道,不久前,皇上已经查出在宫外假冒皇命要杀我的人与年氏有关联,只是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一直隐忍未发,只是在暗中派人彻查。偏偏眼下出了这桩事,皇上要重用年羹尧,那么不管真相如何,皇上都不会再动年氏。”前朝后宫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年氏,那么年羹尧那边就不好安抚,如今他掌着西北全部兵力,一旦他有所异动,带给大清带来一场浩大的灾难。 听闻追杀凌若是年氏派人所为时,瓜尔佳氏大为吃惊,她们之前一直猜测是皇后,想不到竟是猜错了。这年氏隐藏的倒是好,竟有这般细腻狠毒的心思,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妹妹如今准备怎么办?”瓜尔佳氏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后宫尚可一争,但涉及到前朝,那就难办了,毕竟他们三人家族当中,并没有能与年羹尧相抗者,且这一次平叛,若成功,年羹尧的地位必然会再上一层。 第五百七十九章 年羹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若有主意,便不会弹琴静心了清宫熹妃传。”凌若亦是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才趁着机会将年氏打压下来,又要眼睁睁看她风光如昔吗?实在不甘心啊! 暖阁中陷入了无言的静寂中,瓜尔佳氏走至六棱雕花长窗前,微一用力将紧闭的窗子推开一丝缝,冷凛的寒风立时从缝风吹了进来,一下子令得室内的温度降了些许。 “有些事,你心中该是明白的。”瓜尔佳氏凝望着外头未化的积雪一字一句道:“年氏之宠,不在于已身,而在于家世,只要年家一日不倒,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就一日稳如泰山,无人可以动摇,包括――你!” 凌若黯然不语,瓜尔佳氏的话残忍却真实,不论胤禛有多宠爱自己,终归是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冒上动摇江山国本的危险。不能说胤禛错,因为从他继位为皇帝的那一刻起,江山社稷就被放在了第一位,在胤禛心中,甚至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与积雪一般冰凉的声音在瓜尔佳氏耳畔响起,带着深深的不甘。 瓜尔佳氏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这是唯一一条摆在你面前的路,妹妹,想成大事,就必须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知道。”凌若眸光一闪,冷冷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并不认为年家可以再昌盛十年。” 听得这话,瓜尔佳氏顿时好奇起来,“妹妹何以这么说,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并不曾比姐姐多知道什么,只不过以前在王府时,我曾见过年羹尧一面,是以对他这个人的禀ng稍有几分认识罢了。” “哦,说来听听。”瓜尔佳氏被她说得来了兴趣,追问凌若赶紧仔细与她说说。 凌若稍稍理了一下思绪后道:“年羹尧之才自是勿庸置疑,屡立战功,在近二十年来少有可出其左右者。可是这人却绝不像他自己在奏折中说的那样‘甘心淡泊,以绝徇私’。” “何以见得?”瓜尔佳氏知道从还在王府之前起,胤禛就常召凌若至书房伴驾,所以对她能看到年羹尧的奏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从何处看出年羹尧言行不一。 凌若一边回忆一边道:“我记得唯一一次见到年羹尧是在康熙五十七年,当时他刚刚被授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军政和民政,进京入觐先帝之后,来王府中拜见皇上。我当时正好送点心去书房,听到皇上与年羹尧在议事,是关于四川底下几名参将、千户的任选,皇上本意是让他在朝中选几个精明能干的带去四川,他却认为还是从四川本地军户中提拔为好,最终,皇上答应了他的要求,将那些将领的任命全权交由他去负责。”当时康熙的精神已经颇为不济,许多事都交由胤禛与其他几位皇子打理,而胤禛负责的恰恰是这一块。 瓜尔佳氏将她的话仔细思索了一遍,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问题,当下不解地道:“妹妹可真是将我给说糊涂了,这件事与年羹尧的禀ng有何关系?” “年羹尧能以不到四十之龄成为封疆大吏,出任四川总督,官拜一品,姐姐以为全是靠他一个人挣下军功换来的吗?” “自然不是。”瓜尔佳氏对年羹尧虽不熟悉,却也晓得一二,“他们年家原是皇上的包衣奴才,后来年羹尧得皇上赏识,外放为官,其妹又被纳入府中做了侧福晋,年羹尧这才一步步位极人臣,他有才干不假,但若无皇上提携,断然不会有官拜总督的一日。” “那便是了,皇上待他恩重如山,他本该忠心敬主才是,可是二阿哥胤礽第一次被废时,年羹尧入京之后,第一位拜见的并不是皇上,而是当时风头正健的八阿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看出年羹尧乃是一个投机者,实在算不得一个顶顶忠心之人。”凌若端起放在琴边的大红袍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续道:“既然他待提携自己的主子都不算忠心,那么私心就是必然的了。姐姐以为朝中与地方,哪边选出来的人更好控制些?” 瓜尔佳氏神色一凛,明白了凌若的意思,轻叩着重新关起的窗棂沉声道:“你是说年羹尧有意控制底下的将领官员?” “不错,朝廷之中,关系错综复杂,随便一个人身后可能都隐藏着好几重关系,所以想要让他们越过朝廷忠心于自己,那是很难的事;但是地方选出来的人便不一样了,年羹尧大可去选那些沉寂多年,不得其志的人;他们一旦得到平步青云、出人头地的机会,必然会对提携自己的年羹尧感恩戴德,视其为再生父母。”说到这里,凌若话低头看了一眼青瓷缠花茶盏底部的茶叶道:“这虽只是我的猜测,但应该**不离十。” 瓜尔佳氏微微皱眉,照凌若这么说,年羹尧就是一个私心颇重之人,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甚至委以重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一点,难道皇上没看出来?” 令她意外的是,凌若听到这话竟是叹了口气,“皇上即便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自然是……”瓜尔佳氏想说自然是疏远年羹尧,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骤然停住了,如今西北叛乱,罗布藏丹津起兵反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满朝文武,有能力领兵平乱的也许不止年羹尧一人,但适合的却只有年羹尧一人。 见瓜尔佳氏停下不说,凌若晓得她必是明白了其中玄机,“我说过,年羹尧之才,二十年间少出其左右者,但并非没有,譬如十三阿哥,又譬如十四阿哥。可十三阿哥身子自被圈禁之后,身子就孱弱亦常,已经不能领兵出征;至于十四阿哥,我想,皇上即便御驾亲征,也绝不会让他再领兵的,所以……” “所以年羹尧就成了唯一合适的人选。”瓜尔佳氏接过她的话,同时心思轮转如飞,很快便明白了凌若那句关于年家昌盛不足十年的猜测从何而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在改,稍等片刻 第五百八十章 宁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战若败,身为主将的年羹尧自然要被削职问罪,年家昌盛之源在于出了一个年羹尧,年羹尧一垮,整个年家都会跟着垮清宫熹妃传。 反之,此战若胜,年羹尧就是首功,论功行赏,胤禛必要对他大加封赏,可是胤禛心中对年羹尧已经有了猜忌,封得越高,那份猜忌就越重,若年羹尧急流勇退尚可保年家满门平安富贵,只是像年羹尧这样一个有私心的人,要他心甘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官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两者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暴发出来的那一天。 这天,终是要变的,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宫中的形势一切就如凌若猜测的那样,已经许久不曾被翻过牌子的年氏连着三日皆被召至养心殿侍寝,胤禛更是赏下无数珍玩于她,一扫之前的颓势。翊坤宫再一次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那些最懂得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紧赶着去巴结。 坐在坤宁宫中,凌若冷眼看着姗姗来迟的年氏朝皇后欠身行礼,说是行礼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双膝根本连弯也不曾弯过,年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强势的年贵妃。 那拉氏对她的不敬恍若未见,只一味含着端庄合宜的笑意道:“妹妹请坐。” “谢皇后娘娘。”年氏答了一句,扶着绿意的手至皇后左首第一个位置坐下,她刚一坐定,立时就听到一个女子娇声道:“娘娘此刻才过来,臣妾们之前还道娘娘不来了呢。” 说话的是武氏,她虽是一个贵人,在胤禛面前却颇有几分宠爱,又得皇后看重,所以颇为得脸,就是成嫔这样的主位娘娘也要让她三分。 年氏凤目一瞥,似笑非笑地道:“宁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嫌本宫来晚了?” “臣妾不敢!”武氏眼波一转,盈盈笑道:“臣妾只是觉得奇怪,要说这翊坤宫离坤宁宫也不远,怎得娘娘却来得比臣妾们都晚。” 年氏眉心一挑,怒意在眼底一闪而逝,看来她失意的这一小段日子,已经令许多人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当该死。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睇视着隐隐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的武氏道:“本宫要侍候皇上,自然比不得宁贵人来得空闲。话说回来,宁贵人既然这么空,又恰好本宫有意修学佛理,不如就替本宫抄几本佛经如何,本宫听说宁贵人一笔小楷写得甚是不错。” 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面顿时涨得通红,许久才想出拒绝的理由来,“臣妾字迹粗劣,只怕入不得娘娘法眼。” 年氏也不动气,只是挑了精心描绘过的黛眉道:“本宫听宁贵人的话,倒像是在推脱,若是不愿尽可直说,本宫断然不会勉强。” 武氏不是傻瓜,哪会听不出年氏藏在话中的冷意,怕是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变着法子来对付自己了,所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那拉氏,盼她替自己说句话。 那拉氏抚着滚在袖口的银边徐徐道:“什么时候贵妃对参禅理佛这么有兴趣了?本宫记得以前你可是不信这些的。” 年氏取盏饮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娘娘也说了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一成不变那可就成木头人了。”堵了那拉氏的话后,她转向武氏道:“如何,宁贵人还没告诉本宫究竟是愿还是不愿啊?” 武氏见年氏连皇后的话也给顶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臣妾愿意。” “愿意那就最好了,等会儿本宫就让人将要眷抄的佛要给宁贵人送去,宁贵人记得要逐字逐句的抄,可千万不要马虎了。” “娘娘尽管放心,臣妾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为娘娘眷抄。”武氏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年氏弹一弹指甲,笑颜如花地道:“如此最好。”她看似在与武氏说话,眸光却一直盯着凌若。 凌若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依然自顾自喝着茶,看似不予理会,实则心中警惕渐生,年氏如今恩宠渐复,地位巩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自己,却不知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往后可是得好生提防着。 此时,坐在宝座上的那拉氏抚一抚额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听得皇后发话,众人连忙起身答应,然就在那拉氏扶着三福的手准备离去时,年氏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久未见福沛,思念心切,想见他一见,还请娘娘恩允。”她倒想看看,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拉氏准备再用什么借口来阻止她见福沛。 那拉氏眸光一闪,转过头温言道:“本宫知道贵妃思子之心,不过三阿哥如今正值温书的要紧关头,实在不宜被打扰,还有几日就是皇上考三阿哥学问之时,只要三阿哥通过了,自然会回到贵妃身边,贵妃实不必急于一时。” 那拉氏这番话说得点滴不漏,但显然不是年氏想听到的答案,只见她一扬眉道:“只是见一面而已,料想不会妨碍福沛温书,还请娘娘成全。” 她的不依不饶令那拉氏为难,思索半晌后她道:“既然贵妃执意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三阿哥就是西暖阁这中,贵妃尽可去见他。” “多谢皇后娘娘。”年氏垂首谢恩,盯着自己脚尖的双眼有隐晦的光芒闪烁。 凌若与瓜尔佳氏等人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待出了坤宁宫后,温如言方才带着几分叹惜之意道:“看来年氏复起已成定势,连皇后也不能扼其分毫。” “也不见得,兴许根本就是皇后无意扼制,毕竟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她自己则做那个得利的渔滃。”在经过御花园时,瓜尔佳氏顺手折了一朵刚刚吐蕊的寒梅在手中,轻嗅一下后将之别在温如言衣襟上。 “可不是吗,宁贵人就是皇后拿来试探年贵妃虚实的一颗棋子,不过宁贵人得罪了年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温如言淡淡地说着,手指抚过在冰天雪地中依然柔软无比的花瓣。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夜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猜得不错,不过却不是往后,而是此刻…… 回到踏雪轩的武氏已经快晕过去了,因为翊坤宫的人正将年氏让她眷抄的佛经送过来,不是几本也不是几摞,而是整整一大箱,也不知年氏从何处搜集而来,而且这么快就送来了清宫熹妃传。 “你们……这么多经书,我如何眷抄得完!”武氏出离愤怒地瞪着送经书来的迎春。 迎春则一脸无辜地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与贵妃娘娘说。” 一听要与年氏去说,武氏一下子就蔫了,原先她是仗着有皇后撑腰,才敢出言挤兑年氏,哪晓得年氏强势到连皇后娘娘的话也顶。 “贵人若没其他问题的话,奴婢先行告退了。”迎春欠身待要离开,忽地又想起一事来,道:“险些忘了与贵人说,这些佛经的眷抄本,娘娘十日后就要,还请贵人莫要耽搁了日子。” 武氏一听这话顿时傻眼,迭声道:“十日?这怎么可能做到?” 迎春笑意依旧地道:“奴婢还是那句话,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与贵妃娘娘说,奴婢只是一个传话之人。” 迎春离开了,留下武氏对着满满一大箱的佛经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且说年氏在得了那拉氏的许可后,并没有直接去西暖阁,而是先命人去请了邓太医,随后才同往西暖阁行去。 弘晟正在暖阁中看书,旁边放着一碟精巧的小点心,他看到年氏进来,高兴的不得了,从椅中跳下奔到年氏面前,欢声道:“额娘,您怎么会来这里?” “额娘自是来看你的。”年氏宠溺地看着唯一的儿子,“书背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些,不过儿臣会抓紧时间将它背出来的。”弘晟信心满满地道,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数日后通过皇阿玛的考问。 “咦,邓太医来这里做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弘晟才注意到邓太医也在。 年氏目光微闪,转瞬忆是恢复如初,抚着弘晟的肩膀殷殷道:“额娘知道你读书辛苦,怕你伤了身体都不自知,所以带邓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儿臣没事,身子结实着呢,不用把什么脉像。”弘晟不以为然地说着。 向来依他的年氏这一回却无比坚持,定要邓太医替他把脉,弘晟只得依了她的意思。在仔细诊过之后,邓太医起身拱手道:“请贵妃娘娘放心,三阿哥一切皆好,并未有什么不妥。” 自弘晟被带到坤宁宫后,年氏一直担心那拉氏会对弘晟不利,所以才借着今日争来的这个机会,让邓太医替弘晟把脉。 “邓太医都查清楚了?弘晟确实没事?”即便已经得了邓太医肯定的回答,年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谁叫弘晟是她的命根子呢。而且她也不相信那拉氏会这么好不加害弘晟。 见年氏置疑自己的医术,邓太医有些不高兴,碍着年氏身份不敢表露明显,只是声音稍稍有些发硬,“贵妃若是不放心的话,尽可让其他太医再过来诊脉,看看微臣所言是否有虚。” 年氏听得这话,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不对,不等她开口,旁边的绿意已经接过话道:“邓太医误会了,主子只是太过关心三阿哥,这才想更加确认而已。”同时暗悄悄地往邓太医手中塞了一锭五两重的金子,有份量不轻的金子在手,邓太医脸色自然好看了一些。 年氏亦婉转道:“本宫失言,还请邓太医千万莫往心里去,再说这宫中虽说太医众多,但本宫能相信的却只有邓太医一人,本宫又怎会怀疑邓太医虚言诳骗呢!” “贵妃客气了,太医院中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邓太医拱拱手,既然年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给足了自己面子,邓太医自不会那么不识趣的还揪着那点事不放。 “邓太医慢走。”在目送邓太医离开后,年氏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弘晟,你当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儿臣真的很好。”对于年氏的担心,弘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晓得年氏是为了自己好,逐道:“前几日倒真有些头晕,后来皇额娘让人去采清晨的露水来给儿臣泡茶中,儿臣喝过之后,果然感觉精神弈弈。” 一听到那拉氏的名字,年氏立时又紧张了起来,左问右问,确认了无数遍后才勉强放下心中的怀疑,不过还是叮咛弘晟事事要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 夜间,凌若在卸妆时问起康海,“今夜皇上还是翻了年贵妃的牌子吗?” “回主子的话,今夜皇上哪位娘娘的牌子都没翻,独自歇在养心殿。”康海恭谨地答着。 凌若微一点头,继续着手中卸妆的动作,不一会儿,镜中女子便已褪尽了华饰胭脂,露出素净清雅的容颜,又起身换上素锦制成的寝衣。 水秀等人在服侍凌若睡下后,便放下帘子退了出去,至于寝室中的烛火,仅余那么一小盏尚亮着,其余的全被掐灭了。 凌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听得殿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不像是水秀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倒有些像是…… 她心中一动,面朝里侧躺下,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又是帘子被掀开的声音,脚步声在近处停下,随即凌若感觉床榻一沉,有人坐了下来,有带着夜间轻寒的手掌在她半边脸上抚过,凌若眼皮轻轻跳了几下,却不肯睁开。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胤禛的眼睛,轻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明明醒着,却在那里装睡,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见被识破,凌若只得翻身坐起,望着近在咫尺的胤禛狡黠地道:“就算臣妾装睡,可皇上又不曾表明身份,怎能说臣妾是欺君呢?” “你倒是会挑朕的毛病。”胤禛轻轻刮了一下凌若的鼻子,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第五百八十二章 身不由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倚在胤禛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十指,侧目道:“皇上不是应该在养心殿吗,怎么来臣妾这里了?” “你不喜欢朕来吗?若是这样,朕现在走就是了。_!~;”胤禛挑眉,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幽暗的光芒。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好奇而已。”凌若浅笑相对,她清楚胤禛不是真的要走。 “朕想你了。”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天家少有的温情真意,也许,只有在面对凌若时,胤禛才会这般自然的说出这句话。 “臣妾也想皇上。”随着这句话,凌若拥紧了胤禛的腰身,这几日,胤禛一直未曾诏见过她,她不说话,却不代表心中不想。在宫中,很多事情与心思是不能随意露在外面的。 胤禛吻一吻凌若的额头,轻言道:“不问朕为什么连着几日都不来看你?” 凌若赦然一笑,仰头道:“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理由,若皇上想说,臣妾就算不问也自然会听到,反之则是问到底也不会得到答案。而且……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胤禛抚着凌若的肩膀,难得玩笑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占的何止是一席之地,简直是四席五席,你啊,都快把朕的心给占满了。” 凌若笑着没有接话,只是将胤禛的手握得更紧,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也是她此生的至爱,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只要他不相负,她就会永远追随相伴,直至彼此皆化为黄土的那一刻。|^ 不过,她从不奢望能占满胤禛的心,纳兰湄儿,始终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坎儿,深藏在胤禛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想到这里,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还是落入了胤禛的耳中,胤禛不晓得她此刻的心思,只当是为这两日的事不高兴,逐搂紧了凌若在她耳畔道:“西北叛乱,朕需要年羹尧。”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胤禛的立场,他是皇帝,所以有许多的身不由已,年素言是拢络年羹尧的一枚重要棋子,即便他对年素言已经不复昔日的宠爱与信任,依然在叛乱之后接连三日传召年氏,复其昔日之隆宠,为的就是安抚年羹尧。 屋外,夜风森冷,带着凄厉的呜咽声刮过,似有巨兽隐藏在夜色中的紫禁城中,随时都会跳起来将人一个个吞噬怠尽。 寝殿内,炭盆中发出“哔剥”的一声轻响,是爆炭的声音,凌若将手指与胤禛交叠,在殿外呼啸不止的冷风中轻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令皇上为难。” “那就好。”缓一缓声,胤禛又道:“放心,所有的事朕都记在心中,终有一日,朕会将这笔欠倒债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君无戏言。” 这是他给予凌若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何时能够兑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为皇帝者,需要权衡利?的时候太多,以至于连正常的喜恶都变成了奢求。若说这个紫禁城中谁最会隐忍,当属胤禛无疑。否则先帝二十多个皇子,他也不会成为唯一的胜出者。 凌若轻嗯了一声,又倚了一会儿,见胤禛打了个哈欠,逐推了推他手臂道:“皇上该回去歇着了,否则明日早朝,精神该不济了。” 胤禛伸手拨一拨凌若额间的垂发,意味不明地道:“熹妃,你这算是在赶朕吗?” “臣妾只是不想皇上为难,年贵妃那里……”不等她说完,一根手指已是抵在她唇间,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吹指在耳畔,“朕复她隆宠,却未说专宠她一人,即便背后是整个年家,也不至于让朕宠她至此。今夜,朕哪儿都不想去。” 凌若将头倚在他肩上,长发婉转,翩然落在胤禛手臂上,心中还有些犹豫,“可是……” “不要再说了,今夜,朕陪你。”胤禛不欲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去除外衣后,搂了凌若一道躺下。 夜色,沉沉若魅,除了风还是风,瞧不见一丝星光月色,这样的夜间各宫各院俱都早早歇下了,就是那些个奴才也比往日歇得更早些。不过并不是每个奴才都能有这命,譬如辛者库,这里的宫人没有日夜之分,只有做完了派到自己身上繁重的差事后,才被允许休息,否则即便是深夜也要照做,否则一旦做不完事,等待的就会是一顿皮肉之苦。 莫儿缩在破旧的屋檐下洗着一大盆衣裳,手浸在冷水中,努力控制着早已冻僵的手揉搓着一件又一件厚重的衣裳。她来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负责浣洗,每日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常常洗到三更半夜,然后天不亮就要起床继续干活,一双手整日泡在冷水中,已是生起了冻疮,又痒又痛,吃的是最劣等的糙米,仅止于能够填倒肚子罢了,且还时不时要挨打,莫儿身上已经被抽出好几条鞭痕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比她以前在外头乞讨时好不了多少。 除了莫儿之外,还有几个宫女也蹲在檐下默默地洗着衣裳。 莫儿越想越伤心,她不过是捡了几颗翡翠珠子罢了,没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一直以为熹妃是个心善的主子,没想到也错看了,熹妃不止不辩是非,还狠毒地将自己赶到辛者库来受苦。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想到此处,莫儿忍不住掉下泪来,被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看在眼中,关切地道:“怎么了?可是因为水太冷,手使不劲?要不你把衣裳给我,我帮你洗吧?” 她叫芷兰,也是因犯错而被罚到辛者库,比莫儿尚且晚来一天,她手脚勤快又乐于助人,人缘甚是不错,对莫儿也颇多照顾,虽时间不久,但两人已甚为要好。 “不用了,我没事。”莫儿抹了把泪拒绝了芷兰的好意,低头洗着衣裳,不欲就此事多说。 芷兰低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是不是想起罚你来这里的主子了?唉,别难过了,在那些主子眼里,咱们这种奴才的命根本不值钱,他们高兴怎样就怎样,来辛者库已经算好的了,有些甚至直接被打死呢。”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莫儿,我还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罚来此处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送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没有犯错。|^”一说到这个,莫儿顿时激动了起来,双手攥着衣裳在水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涟漪,“是他们冤枉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到她这个样子,芷兰更加好奇了,连连催促她赶紧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天冷夜寒的缘故,监工早早去歇着了,自然不会有人来管她们聊天。 在芷兰的一再追问下,莫儿终于将她被冤枉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而芷兰也知道原来莫儿是承乾宫的奴才。 “素闻熹妃娘娘待下人宽和,从不刻意责打,却原来也是耳听为虚,她误会你将你赶出承乾宫也就罢了,何以还要罚到辛者库做苦役这么重,实在过份。”芷兰忿忿说着,为莫儿报不平。 莫儿本就觉得委屈,再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过,连连摇头,直道自己错跟了主子。 两人在绞完最后一件衣服后,吃力地端起木盆,将衣裳一件件地晾好,然后捶着酸疼的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们睡得是通铺,就挨在一起。 简单地洗了把脸后,两人摸黑爬上床,正当莫儿准备睡觉的时候,旁边的芷兰忽地道:“莫儿,想不想出去?” 莫儿黯淡的目光因为她这句话而骤然一亮,攥紧了芷兰的手臂道:“你……你有办法出去吗?” 怪不得莫儿这么激动,在辛者库里的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只要是个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哪怕一刻。|^ “莫儿,你抓痛我了。”芷兰皱着眉轻呼,莫儿闻言赶紧松开些许,但还是攥着不放,“芷儿姐姐,求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芷兰犹豫了一下道:“我认识贵妃娘娘宫中的总管徐公公,若能送信出去,求他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贵妃娘娘慈悲为怀,愿意搭救我们出去也说不定。”因为通铺上还睡着其他人,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为怕她们听到,芷兰这番话说得极轻。 “贵妃娘娘……”莫儿忧心地道:“我听说贵妃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会愿意救咱们吗?” “你这傻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耳听为虚的理吗?”芷兰有些没好气地白了莫儿一眼,“咱们都以为熹妃娘娘是好人,结果呢?她比哪个都恶毒,至少我还没听说过贵妃娘娘把哪个犯了错的宫人送进辛者库的事。” 莫儿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何况此刻并无第二条路可走,逐咬了贝齿低声道:“既然如此,那芷兰姐你瞅机会写一封信,我替姐姐送出去。” “你?”芷兰有些惊讶地呼了一声,旋即道:“你可以吗?这可开不得玩笑,一旦被人发现,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辛者库不同于宫中其他地方,进了这里就不允许随意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何况再这样呆下去,迟早会没命。”莫儿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想到就会去做,就像当初为达目的,死皮赖脸的跟着凌若入宫一样。 芷兰被她说得心中一热,下了决心道:“好,现在太晚了看不清,明日我寻机会写封信,你调法带出去给徐公公,他如今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又得贵妃娘娘赏识,只要他肯开口中,这事儿十有能成。” 一夜无语,第二日,芷兰背着监工寻来灶台里没烧尽的炭条,因为寻不到纸,只能将穿在里面的一件单衣撕了半边下来,写完后卷成一团偷偷交给莫儿。 莫儿得了布团后一直在等机会溜出来,无奈监工管得太严,根本避不开,正当她以为今日寻不到机会的时候,辛者库管事过来将监工叫了过去,听说是后面一个舂米的人躺在床上快死了,让他过去帮忙收拾。 文英已在数年前离宫返乡,如今的辛者库管事姓唐,底下人都叫他唐总管或唐总管。 见监工随唐总管离去,莫儿赶紧寻了个机会偷溜出去,匆匆赶到翊坤宫,找到徐公公后,将信交给他,然后原路折回。此时监工已经回来了,亏得干活的人多,并未发现少了一个,但即便这样,莫儿不敢冒然进去,万一被抓了个正着,可就麻烦了。 亏得芷兰机灵,发现莫儿在外面张望后,故意将洗了一半的木盆打翻,使得水和衣裳洒了一地。监工瞧见后,过来恶狠狠地抽了芷兰几鞭子,莫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进来,至于那些人干活的宫人,虽然瞧见了却不会去说什么,对他们而言,将手中的活赶紧干完才是最重要的。 莫儿与芷兰憋了一天没说话,直至晚上无人时,芷兰方小声道:“交给徐公公了吗?” “嗯,我亲手交给徐公公的。”莫儿答了一句,又像发现什么似地道:“我今日才发现,原来翊坤宫的人都很不错,我这样跑过去,他们也没有为难,徐公公更是和善得很。” “我早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啊,就是经历的太少,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芷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莫儿只是嘿嘿傻笑,也不与她争论,待她说够了方才抓着她的手问道:“芷兰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等着徐公公那边的消息。”芷兰一边说一边发出“嗞嗞”的吸气声,莫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拉疼了你?” 芷兰连忙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是刚才监工那几鞭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借着天上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却是白天被监工责打时伤到的。 “对不起,芷兰姐,是我害了你。”莫儿内疚的说着,要不是为了帮她掩盖,芷兰姐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芷兰忍着痛安慰道:“这件事主意是我说的,你冒着危险去送信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能怪你。再说,跟这点皮肉苦比起来,能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莫儿还是觉得于心不安,芷兰笑一笑道:“行了,若把我当姐妹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讨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好吧。|^”莫儿无奈地应了一声,心中对芷兰感激不已,幸亏遇到她,否则自己在辛者库中的日子,可还要难熬了,如今只盼着徐公公那边快点有好消息传来吧。 如此,一等就是数日,在正月十四这日,莫儿正与芷兰等人在院中洗衣,忽地听到监工谄媚的声音,“哟,徐公公,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徐公公?莫儿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自己当日见过的徐公公就站在院门口,在他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他是来救自己的吗?她赶紧将目光转向芷兰,只见后者正朝自己微笑。心,一下子安定而雀跃起来。 徐公公年近四旬,面白无须,只见他笑地朝自己打千的监工道:“你倒是有点儿眼力劲,认得咱家。起来吧,你们总管可在,咱家寻他有点事。” “总管正在里面喝茶,您稍等,奴才给您请去。”监工点头哈腰的说着,比孙子还恭敬,全然没有在莫儿等人面前作威作福的模样。 监工进去没多久,就看到唐总管快步走了出来,还没到近前就已先笑着拱手道:“徐公公,许久不见,您可尚好?” 论品级,他们皆是一样,不过一个是贵妃面前的红人,一个每日尽对着一群犯事的奴才,这当中的区别不言而喻,也使得唐总管在面对徐公公时,恭谨小心。 “托福托福。”徐公公同样拱手作揖,待要再说,唐总管已是瞪着适才那个监工好一顿喝骂,“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徐公公大驾光临,也不晓得迎进去坐一坐,任由徐公公呆在这里受风,万一着了凉你担待得起吗?” “奴才该死。|^”监工连忙跪地请罪,唐总管犹不满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晚些再与你算帐。” 训斥过后,唐总管方才带着歉意对笑而不语的徐公公道:“这些个奴才一日不教训就变得没规矩,倒让公公见笑了,公公快请里面坐。” “唐总管不必客气,咱家说几句就走。”徐公公好脾气地摆摆手,在唐总管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时,他已是朝跪了一地的宫人问道:“你们哪个是莫儿与芷兰啊?” 莫儿与芷兰一听这话,忙不迭地往前爬了几步,激动地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就是莫儿(芷兰)。” 唐总管眉头一皱,小声道:“徐公公,可是这两个奴才得罪了您?” “非也非也。”徐公公笑一笑,用有些尖利的声音道:“是贵妃娘娘让咱家来这里跟唐总管讨要这两个奴才,不知道唐总管可肯卖娘娘这个面子?” 贵妃娘娘是什么人,宫中首屈一指的红人,而且如今正得皇上恩宠呢,莫说是要两个奴才,就是二十个三十个,唐总管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当下道:“贵妃娘娘有命,奴才自当遵从。”说罢,他转过头对尚跪在地上的莫儿等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随徐公公去见贵妃娘娘。” “是,多谢公公。”莫儿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辛者库啊,她终于要脱离这个人间地狱了。 周围的宫人都用羡慕渴望的目光望着莫儿两人,恨不能年贵妃召见的是自己。 不一会儿,莫儿与芷兰各自挎了一只小小的包袱出来,知机地站到徐总管身后。徐总管对唐总管没过问年贵妃要这两个宫女何用的态度很是满意,颔首道:“事情已经办完,咱家要回去跟贵妃娘娘覆命了,改日再来找唐总管吃酒。” “随时恭候公公大驾。”唐总管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善意,心中高兴不已。虽说这姓徐的跟自己同级,可是他若能在贵妃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便可趁机换一个好些的差事,这辛者库又脏又累不说,最重要的是半点油水也没有,就靠那点月钱过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徐公公笑着一拱手,带着莫儿与芷兰离去,在去翊坤宫的路上,他们意外遇到了水月,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水月显然认出了莫儿,露出惊讶之色。 到了翊坤宫后,徐公公回头对两人道:“这次你们两人能从辛者库出来,那全是娘娘恩典,待会儿见了贵妃娘娘,不论娘娘问什么,你们都得老实回答。” 芷兰朝其欠身道:“公公与娘娘的大恩大德,芷兰莫齿难忘。”莫儿在旁边使劲点头,原先对年氏不好的印象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感激之情。 “算你们两个明白。”徐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带了两人进去,刚一进殿门,就感觉一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迎面而来,不等莫儿回神,就听得前面的徐公公恭敬地道:“娘娘,芷兰与莫儿带来了。” “嗯。”有女子庸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莫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芷兰拉着跪了下去,“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莫儿偷偷抬眼,只见一个仪态万千的华服女子端然坐在上首,万缕青丝间缀满了名贵珠玉,耀目生辉,除却年氏还有哪个。发现年氏的目光朝自己瞥过来,莫儿赶紧低下头,就这一会儿功夫,一颗心已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徐福,哪个是芷兰啊?”年氏凤目微转,问向徐福。 “回娘娘的话,是跪在左首边那个。”徐福一边回着话,一边上去替年氏轻轻捏着胳膊。 “本宫这次是瞧在你面上才出手管这闲事,记住了,可没有下一次。”年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警告之意。 “奴才多谢娘娘。”徐福话音刚落,芷兰已经接上去道:“奴婢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奴婢愿当牛做马,以还娘娘再造之恩。” 年氏微微一笑,打量了手中的镂金护甲一眼后对芷兰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罢了,本宫就好人做到底,让你留在翊坤宫做事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芷兰忙不迭地叩首谢恩,随后在年氏的示意下起身走到一旁。 “你是莫儿?”年氏将注意力转到了忐忑不安的莫儿身上。 一听她问自己,莫儿赶紧崩直了身子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 【作者题外话】:推荐两本好友的书 《婚前罗曼史》,简介:一个是高举“爱国爱党爱丫头”的厚黑伪君子,一个是坚决“反黑反腐反奸官”的迷糊小庸医。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反扑东风,亦或是东成西就? 《重生之候府贵妻》,简介:前世她因为爱上沈逸,落得众叛亲离、尸骨无存的下场。如今她浴火重生,携恨归来,伤过她的她绝不手软,骗过她的她再不错信,端看她扭转乾坤,素手遮天。 第五百八十五章 眼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当莫儿以为没事的时候,她忽地道:“本宫以前在熹妃身边见过你。|^不过……本宫救芷兰,是因为她与徐福相识有几分交情,徐福又是本宫的人;可本宫为什么要救你呢?仅仅是因为芷兰让你送来的那封信吗,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还不值本宫卖这么大的面子。” “自然是因为娘娘慈悲为怀,犹如那观音菩萨再世。”莫儿讨好地说着。 年氏挑眉,嘴角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来唬弄本宫,本宫不爱听。” 莫儿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子,看到她这副可怜无助的样子,年氏叹了口气,摆手道:“起来吧,谁叫本宫不忍心呢!” “多谢娘娘。”莫儿心下一喜,赶紧磕头起身,“奴婢纵粉身碎骨亦难报娘娘恩德之万一。” “你当真想要报答本宫?”年氏目光牢牢地攫住莫儿,细微幽暗的光芒在眼中掠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儿用力点头,对于年氏救她脱离辛者库那吃人的地方确实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她必会竭力相报。 “那好。”年氏起身,走近莫儿身侧,带着鎏金镶宝护甲的手指在她脸上抚过,冰凉尖利的触感令莫儿身子微微一颤,同时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得太满,万一年氏让她做一些有违良心道德又或者害人的事,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她虽然出身低an,却也有自己的原则道义,至少以前哪怕日子再苦再难,她也从没有做过背后捅刀子的事儿,连跟其他乞丐趁乱去富户家中哄抢的事也不曾有过。|^ 莫儿在宫中的日子不长,却也晓得宫中这些个主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年氏瞧着不错,但究竟如何,她也不清楚,毕竟才刚接触不久。 莫儿的担忧与忐忑皆被年氏瞧在心中,轻笑着收回手,从摆放在小几上的方口粉彩花瓶中折了一朵红色的梅花簪在莫儿鬓边,“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本宫只要你……”在渐深的笑意中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回到承乾宫。” “回承乾宫?”莫儿愕然睁大了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 “不错,本宫要你待在熹妃身边,将她的一举一动如实回禀给本宫,至于以后该做什么,本宫会另外吩咐你。” 莫儿明白了,年贵妃这是要自己做她的眼线,这种事情在宫中并不稀奇,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挑上自己。 见莫儿没答话,年氏凤目一冷,凝声道:“怎么,不乐意?” “奴婢不敢!”莫儿吓得当即就跪下了,而站在一旁的芷兰亦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年贵妃能将她们从辛者库里捞出来,自然也能再扔进去,千万不能得罪。 莫儿也不是个笨人,晓得当前是个什么形势,咬一咬唇低声道:“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已经被熹妃赶了出来,只怕难以回去。” “这种事还需要本宫教你吗?”年氏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莫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表态。宫里的人行事皆有自己目的,自己不是芷兰,与徐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年贵妃不救她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救了,那么自然要从她身上得到回报。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唯一能回报给年贵妃,也就这一点价值了。 “奴婢愿听贵妃差遣。”莫儿心中其实并不愿意,但一个小宫女的意愿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还想在这宫里存活,就必须按别人的意思去做事。 莫儿的识实务令年氏心情颇佳,抬了她的下巴道:“只要你好生替本宫办事,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恩典。”在这样言不由衷的谢意中,莫儿退出了正殿,在她准备离开翊坤宫时,芷兰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忧心地道:“莫儿,你要去哪里?” “去承乾宫。”面对唯一关心自己的芷兰,莫儿心存感激,要不是她,自己如今还呆在辛者库那鬼地方不见天日。 芷兰内疚地看着她,“对不起,刚才在娘娘面前帮不了你。” 莫儿急急摇头,“芷兰姐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许多,而且娘娘又不是要我的命,只是让我暂时先去承乾宫罢了,等事情办完了自然会让我回来。” 芷兰叹了口气,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说到底,大家都只是个小宫女罢了,而且这次就算她去求徐公公也没什么用,毕竟徐公公也是个奴才,他能为着相识的那点情份将她们两人救出辛者库已属难得,哪还能经常麻烦。 “那你去了那边一切都要当心,别让人瞧出破绽来,还有熹妃娘娘那边你也要当心,不要轻信了花言巧语,我总觉得她这人表面仁慈,实际阴险。”芷兰还记得凌若将莫儿打发到辛者库的事,忿忿不平。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芷兰姐放心吧。”莫儿安慰了芷兰一句,待要离去,芷兰却抓紧了她的手,仔细叮咛道:“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芷兰的话令莫儿心中漫出淡淡的温情,她自小无父无母,全靠自己,当别的女子在父母呵护下成长时,她却要与野狗争食,与人夺抢,受伤时只能一个人an伤口,没人关心过她,也没人理会过她的生死。 好不容易遇到凌若,以为是一个好人,会照拂她,岂料也是表里不一,黑白不分。原以为自己以后都会是孤苦伶仃,没想到遇到了芷兰,虽相识不久,她却对自己份外照料,犹如亲姐一般。 莫儿忍着心中的感动,重重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翊坤宫,若她回头,就会发现芷兰脸上诡异的笑容。 承乾宫,凌若领着水月正在小厨房中擀皮,水秀在旁边剥着虾仁,一个个完整的剥好挑出虾线后放在缠枝描花的瓷碗中,待剥了小半碗后,又将剩余的一小半虾仁剥到毡板上,用刀背将虾仁以及备好的猪肉、葱花拍成泥,加上调料后与原先那些虾仁搅拌均匀,稍作腌制。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章,正在改,稍等 第五百八十六章 苦求不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今儿一早弘历在用早膳时突然说了一句想吃水晶虾饺,正好凌若没什么事,便想亲手做给弘历吃。|^ 虾饺最费功夫的就是这皮子,要白如雪、薄如纸,一眼过去能清晰看到皮后的事物才算好。凌若费了许多功夫才擀出几十张皮子来。待得馅腌制的差不多后,便开始将其一个个地包入水晶皮中。 正忙活的时候,南秋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怪异地道:“主子,莫儿在外头,想要见主子一面,说有要事禀告。” “莫儿?”凌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中有所疑惑,“知道是什么事吗?”自上次将莫儿赶出承乾宫之后,她就一直没再出现过,怎得突然又出现顾。 “奴婢问过她,不过她说要面见主子才能说。”南秋本欲替莫儿通传,实在碍不住她苦苦哀求,再加上又曾是自己带过的人,有几分薄情在,这才勉强答应。 凌若一时未语,倒是水月道:“主子,奴婢日间看到她与翊坤宫的徐公公在一起,仿佛有几分熟悉的样子。” “哦?”凌若微一挑眉,凝思片刻后,放下手里裹了一半的虾饺对南秋道:“让她进来吧。” “是。”南秋答应一声,退步离去,不消多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与她一道出现在凌若等人的视线中,除了莫儿还有谁? 莫儿在来的路上一直很紧张,唯恐凌若不肯见自己,那自己想好的说辞就没了可用之地,幸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奴婢叩见主子。”莫儿利索地跪下磕了个头,在宫里待久了,磕头下跪,已经成了本能,哪一天不需要跪了才觉得奇怪。 “本宫已经不是你的主子,往后都不必如此称呼,说吧,你有什么事要禀告本宫?”凌若淡然看着她,手浸在水月端上来的清水中,沾在手中的面粉将水晕染成混浊的r白色。 “主子,求您原谅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否则……否则……”莫儿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您将奴婢的手砍下来!” “本宫又不做人肉包子,砍你的手做什么。若你所谓的事就是这个,那可以回去了。”凌若抬手,任由水月拿手巾替自己擦干滴水的十指,对莫儿她已经仁至义尽,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求主子开恩,原谅奴婢一次!”莫儿顾不得会否被责罚,上前攥着凌若的裙摆苦苦哀求。她很清楚,若不能依年贵妃的话留在承乾宫,自己是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年贵妃救了自己,而交换的条件就是替她办事。 莫儿的纠缠令凌若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让水秀拿着银子去找内务府,给莫儿安排了个针线局的轻松活计,莫儿竟然还不满足,在这里死缠烂打,实在贪心得过了头,怪不得会偷她的翡翠珠子。 这番心思莫儿并不晓得,只是不住地磕头哀求,且因为这一次没有了任何退路,比上次求得更狠,头也磕得更响,不一会儿,额头就磕破了皮,流下殷红的血来。 凌若虽然不喜莫儿,但看到她头破血流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低头道:“你若不喜针线局的活计,本宫再替你另外安排一个就是了,至于回承乾宫就不必了。” 针线局?不是辛者库吗?疑惑在莫儿心中一闪而逝,却是顾不得细想,只是不住哀求道:“主子,奴婢是真心想回您身边,这宫中唯有您最心疼奴婢,而且您救奴婢的恩情奴婢也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主子大恩大德。”凌若的态度令莫儿很担心,然除了哀求之外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不必了。”凌若看着被莫儿抓得皱折的裙裳道:“本宫救你并非要你报答,你也不必长记于心,好生做你自己的差事,不要妄想其他。还有,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宫再劝你一句,在这宫中千万不要贪心,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莫儿闻言又怨又苦,怨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凌若还在怀疑自己偷了珠子;苦的是,受了冤枉自己却百口莫辩。 “主子,奴婢……”莫儿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水月打断了,“你既然说自己对主子一片忠心,怎得这么几天功夫又跟翊坤宫的徐公公搭上了,可别告诉我是偶尔在路上碰到的。哼,莫不是年贵妃让你来这里的吧?” 水月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却恰好戳中莫儿的心虚之处,令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堪。她赶紧低下头,唯恐在凌若面前露了马脚,但慌张的心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手指死死抠着青砖间的缝隙。说到底,莫儿入宫不久,涉世不深,尚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 不过莫儿也晓得,自己若不回答,只会令凌若对她更加起疑,待到那时,想再回来,可就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启禀主子,奴婢与徐公公确实不熟,之所以会走在一起,是因为贵妃娘娘召见芷兰姐,呃,芷兰姐是奴婢在辛者库中认识的一名宫女,她人很好,对奴婢很是照顾。芷兰姐一人害怕,便让奴婢陪着她一道去翊坤宫。”这是莫儿在路上就想好的说辞,真假掺半。 辛者库?凌若眼皮一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明明将莫儿安排在针线局,怎么又去了辛者库,好生奇怪,难道当中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什么头续,见莫儿又要磕头,逐摇头道:“你不要再磕了,也不要再求了,本宫赶出去的人断然没有再回来的理儿,你走吧。” “不要!主子开恩!开恩!”莫儿犹不死心,依旧在那里纠缠不休,水月瞧着实在心烦,命杨海领着两个小太监将莫儿架到了外头,哪想这人竟还不离去,跪在承乾宫门口,还说凌若如不原谅,她就长跪不起。 水秀等人听了均是一阵摇头,弄不明白莫儿怎么变得这么死心眼,这样的情况下,她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在外头做些杂事,主子根本不可能再重用她,如此倒不若在针线局来得自在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在听到这件事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她要跪就跪着吧,不用理会,等熬不住的时候,自然会离开。倒是有一件事,你们去查查,这段时间,莫儿究竟是在辛者库还是针织局。” “奴婢这就是去打听。”水月应了一句离去,在她走后,凌若将所有的水晶虾饺都包好了端上蒸笼,蒸了四笼,除了给弘历留一笼以外,其余三笼分别送去给胤禛与弘昼、涵烟。 凌若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起了风,天色黑压压的,是要下雨的前兆,隔着宫院,能看到莫儿尚跪在门口。对于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凌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暂时先不理会。 天色越来越黑,乌沉沉的天空中可见一朵朵铅黑色的云朵,不时能听到闷雷滚过天际的声音,看来这场雨会下得很大。 在黑色云层中出现电闪之时,水月从外面回来,带着些许惊意对正在练字的凌若道:“主子,奴婢问过了,莫儿这些日子,竟然是在辛者库中。” 尽管已经猜到这个可能,但真从水月嘴里听说时,凌若手腕还是忍不住一抖,使得笔下的字有了瑕疵。不等她吩咐,水秀已经抽走了那张写废的纸,重新铺上宣纸。 “知道是为什么吗?”水秀小声地问着,她当日明明奉了主子之命拿银子去给内务府总管,让他替莫儿安排个好差事,怎会沦落到辛者库,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问过了,全总管说是底下人不慎将莫儿与另一个宫女的差事给搞错了,幸而被查了出来,否则莫儿如今只怕还在辛者库吃苦呢。” “有这么巧的事?”望着雪白的纸张,凌若却没了下笔的**,将手中的紫毫笔往笔架上一搁,起身走了几步道:“那个芷兰呢,打听过吗?” 水月差点没想起来芷兰是谁,好一会儿才摇头道:“这个奴婢倒是没问,要不奴婢再去一趟?”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外头噼哩啪啦的下起了雨,一滴滴豆大的雨滴从天上落下,砸在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很快雨势就大了起来,化为倾盆之势,覆落人间。 凌若没有理会水月,而是对水秀道:“你瞧瞧莫儿是否还跪着。”不知为何,心无端的有些烦燥。 水秀走到南窗开了小半扇,此刻天色阴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外头的情况,正当水秀准备出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一道闪电破开黑暗,令水秀看到了那个宫门口瑟瑟发抖的身影。水秀自己只是站在烧着炭盆的屋内开了会儿窗就觉得浑身发冷,莫儿这样无遮无掩地跪在那里淋着雨,其寒冷可想而知。 “主子,莫儿还跪在那里。”水秀回了一句后,颇为不忍地求情道:“主子,莫儿这次似乎真心悔过了,不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莫儿的执着,连水月也吓了一跳,在确认了水秀的话后,她也有些犹豫地道:“主子,奴婢没念过什么书,却也晓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您菩萨心肠,就饶恕莫儿一回吧。” 若换了以往,水秀与水月这般求情,凌若说不定就原谅莫儿了,毕竟她连三番四次害自己的伊兰都原谅了。可这次,凌若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一直未曾松口。 水秀与水月毕竟跟了凌若多年,见她神色不豫,相互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不对?” “没什么。”凌若敛一敛心思道:“你们去劝莫儿,让她不要再跪着了,否则这一场大雨淋下来,没病也要闹出病来。” “主子,这件事当真没有还转的余地吗?”水秀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一次态度如此坚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凌若轻叹一口气,“这一次让全忠不要再弄错了,否则当心他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水秀去了一会儿回来,即便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即便有伞撑着,她身子依然被淋湿了一大半,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脚印。水秀冻得牙齿直打颤,挨着炭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无奈地道:“主子,奴婢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可莫儿就是不肯起来,奴婢实在没办法,而且奴婢看她的样子,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莫儿的执着令她无能为力,只能让凌若拿主意,究竟是由着她跪下去,还是让她进来。 “这个不知死活的莫儿!”凌若轻斥了一声,也不知是气还是怒,唯见那对秀眉蹙成一团,难以化解。正在为难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 因为水秀进来的时候没有将殿门关起,所以一眼能看到四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喜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都淋湿了,快进来暖暖身子。”随着凌若的话,四喜走了进来,只见其身上的衣裳,比之水秀还要湿上几分,浑身皆透着一股凉气。 “多谢娘娘。”四喜捧着个小盒子进来,在身子暖和了些许后道:“皇上用了娘娘亲自做的水晶虾饺,说是鲜滑爽嫩,很是喜欢。原想亲自过来看娘娘,无奈军情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所以特意让奴才送样东西给娘娘。” “哦?是什么东西?”带着几分好奇,凌若打开四喜递来的木盒子,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细长的鸡血石印章,用力在掌心印了一下后,可以看到印章底部刻了三个字――熹妃印。 看到凌若因印章上的字而怔忡之际,四喜微笑道:“奴才常见到皇上在批阅奏章之余刻上几刀,却不晓得刻的是什么,如今才知是专程为娘娘所刻。” 凌若慢慢捏紧手中的印章,感激地道:“皇上有心了,烦请公公替本宫谢谢皇上。” “奴才省得,奴才这就回去向皇上覆命。”四喜笑着答应了一句,在即将踏出门槛时,他突然回过头来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跪在外头那人犯了什么错,娘娘要如此罚他?”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清,差点被绊了一跤,随后才发现那是个人。 “那是莫儿。”凌若沉沉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四喜也是一阵摇头,这丫头,可真是执着的让人无语。 四喜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在经过莫儿身边时,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说起来,莫儿入宫,与他也有些不大不小的关系。 第五百八十八章 雨夜相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瞧着那个混身上下皆被大雨浇透的身影,四喜心生怜悯,自小太监手中接过伞,撑在莫儿头上,替她挡住倾盆而下的大雨,“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熹妃娘娘都说不收你了,赶紧回去吧,莫要平白受这苦。” 莫儿隔着大雨听到了他的声音,僵硬的抬头,借着小太监手中的灯笼看到她嘴唇透着渗人的青紫色,甚至于整张脸都是这个颜色。 “咯……咯咯……”莫儿想说话,但一张嘴就是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根本准确的说出一个字来。 她这样子把四喜看得直摇头,“唉,莫丫头,再这样淋下去,你会没命的,听咱家的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再犯倔了。” 莫儿其实早就禁受不住这冬雨浇身之苦,只是在她打退堂鼓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大雨浇得通透,每一滴雨都像冰块一样死死冰冻住她的身子,连手指都无法弯曲,更不要说起身。莫儿心中充满了悲哀,她后悔了,后悔来这里,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大雨中。呵,真是可笑呢,出生的时候没死,小的时候没死,现在长大了反而要死吗?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个死字呢! 神智不断模糊,耳边明明听到声音,却像远在天边一样,飘渺虚幻,抬眼,却看不清身边人的模样,想问他是谁,想让他救自己,却发现嘴巴根本不受控制。至于眼泪,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中,谁又能看到她的泪。 莫儿摇摇欲坠地跪在那里,直至那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钻入耳中,令她浑身一颤,头脑有片刻的清醒,辛者库?不,哪怕是死她都不要再回那里,不对,她既不想死也不要回辛者库,她要活着,好好活着,活给里面那个狠心的主子看,然后将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一一讨回来。 “救……救……救我!”莫儿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说出这两个字,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呯”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四喜看着晕过去的莫儿不住摇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里面跟凌若说一声,就见一盏风灯在混杂着大雨的夜色中向他慢慢走来,近前后方看清是水秀。 一见她来,四喜忙道:“水秀姑娘,劳烦你去跟熹妃娘娘通禀一声,不管收不收这丫头,至少先让她去里头避避雨,再这样下去,当真会弄出人命来的。” “娘娘一直都有在留意莫儿,正是发现她晕了才让奴婢过来。”水秀怜悯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莫儿,她也很同情这丫头,只是主子不肯留莫儿,她也没办法,真想不明白主子这一回为何会这般铁石心肠。 “那这是要怎么办啊?”四喜有些忧心地说着,他能从一众太监中脱颖而出,以三旬之龄爬到今日大内总管之位,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从不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实不忍心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更甭说此人还与自己有几分相识。 水秀忍着袭进伞中的冰凉雨水,朝四喜欠下身去,“所以这件事还要劳烦喜公公帮忙。” “咱家?水秀姑娘此话怎讲?”四喜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主子说了,莫儿罪不该死,但是若将她带进承乾宫,又恐她纠缠不休,是以麻烦喜公公将其带回去暂时照顾几天,待内务府那边安排好后,再让她去做差事。另外,还要请公公寻太医替莫儿瞧瞧。”水秀如实地传着凌若的话。 四喜诧异,抬头朝水秀身后望去,借着不时划破苍穹夜空的闪电,他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窗前朝自己微微点头。 “唉。”四喜再度叹了口气,颔首道:“也罢,就让莫儿先去咱家那里吧,否则再这样淋下去,可是真要没命了。”说完这句,他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去,把她背上带回去。” “嗻!”小太监答应一声,吃力地将浑身湿透的莫儿背到背上,当莫儿身上的冷意顽强地隔着厚实的衣物传递到皮肉时,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像背个大冰块在身上。 “水秀姑娘,咱家告辞了。”四喜拱手而道,他已经耽搁了许久,还得去向胤禛覆命。 “公公慢走,这件事主子不想让莫儿知道。” “咱家晓得。”四喜点点头,水秀目送其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淹没在茫茫大雨中,方才折身回去,朝一直伫立在窗边的凌若道:“主子,他们走了。” 凌若轻吐一口浊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不是不可怜莫儿,只是内心总有一种危机感,让她不得不硬下心肠。低头,手上握着胤禛送她的那方鸡血石印章,用力之下,小小的印章在纹络交错的掌心留下“熹妃印”三字。 熹妃……这两个字许她无限荣耀风光的同时也带来重重危机,让她不得不谨慎地对待自己所走的每一步。 “水秀。”正当水秀对莫儿的事暗自唏嘘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的声音,赶紧垂首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滴从窗外呜咽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止,静下来后变得比刚才黯淡一些,乌黑的灯芯蜷曲在火烛中,凌若关了窗子道:“明r你去四喜那里看看莫儿,问她可愿意出宫,若愿意的话便在**斋中给她寻个差事,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可以保她衣食无忧,强过在宫中受苦。” 这已是她能替莫儿想到的最好后路了,宫中的日子不是这么好挨的,当初莫儿非要入宫,想是因为宫中富贵,可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又怎知富贵背后往往伴着苦难与束缚,根本及不上宫外自由自在。许多时候,能够平安一生已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如今吃了苦,莫儿该比以前看得更明白一些。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她总觉得莫儿去辛者库一事,并不像全忠说得那么简单,当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她知道的太少,不然倒可以借此推算出一二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宫外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水秀答应,侧首望去,只见她面露踌躇之色,绞着手指偷偷看向水月,后者亦是一脸为难。 凌若敏锐的察觉到有问题,蹙眉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水月满面苦涩的说出了答案,“主子,**斋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没有了。” “什么?”凌若目光豁然一厉,牢牢攫住水月二人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本宫仔细说清楚。” **斋是在她扶持下一手开起来了,她对**斋的情况很清楚,自己离宫之前,毛氏兄弟等人已经将**斋办得红红火火,在京中开了数家分店,生意兴隆,颇受京中闺秀女子追捧,十年前自己替伊兰置办嫁妆时,**斋已经可以拿出几百两银子,经过这十年的发展,更是跻身京城一流名店,每月都能进帐不少银子,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通过水月的叙述,凌若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出宫去了通州不久,原本生意不错的**斋就出一现了问题,先是周围的脂粉铺联合起来打压,紧接着店里的配方又泄露。 被同行打压并不是第一次,但毛氏兄弟从未见过他们这般疯狂的举动,任何东西,不管**斋价钱卖多少,他们就比**斋低两成an卖。要知道这东西虽然利润不薄,但也经不住这样无节制的打击,到最后**斋被逼得成本销售,可是对方还在打压,依旧低了两成。毛氏兄弟算过,他们这样是在亏本销售,做生意为的是求财,哪有人会愿意蚀本的,哪怕一天两天无碍,可长久这样下去,始终会伤筋动骨的。一般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是不会有人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招数的。可是对方用了,毛氏兄弟就不得不接着,咬牙赔本售卖,以免失去生意与客源。 然,**斋毕竟是新秀,十余年积累根本比不上那些动辄百年的名店大店,而且那些店家对于钱财上的损失似乎根本不在意,价格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毛氏兄弟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斋的资金流转都会出现问题,以一已之力对抗数家大店,从一开始就是必输之局。 为了避免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他们在京中有名的三元楼摆宴,请几大脂粉店的东家赴宴,摆足诚意,想要化解这次危险。 毛氏兄弟在三元楼等了一天都没见一个人赴宴,仅有一名仆从带了句话过来:没有和谈必要,**斋必须从京城消失。 这样坚决的态度令毛氏兄弟无所适从,他们本想送信入宫,却得知凌若不在宫中,去向未明,如此一来,他们最大的靠山也没了,生死存亡,只能靠自己。 在与傅从之及阿意商量过后,他们决定继续坚持下去,不为其他,只因**斋是所有人的心血,是主子交托的信任,绝对不可以让**斋毁于一旦。 至于配方泄露一事,事后也查清了,是那个制香师,在事情败露后就不知所踪了。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生意本就已经岌岌可危,制香师又叛变逃走,一时间连货源都出现了问题,又拿什么去与别人争。 在苦苦撑了一个月后,**斋终于逃不过倒闭的结局,所有店铺一律关闭,可是这样还没有完,有好几个人到府衙去告毛氏兄弟等人,说用了他们所卖的胭脂后,整张脸都烂了,府尹大人查明认定诉状属实之后,判毛氏兄弟各自杖刑三十,并赔偿每一位受害者两百两银子。 毛氏兄弟原先虽然结束了**斋,却并不准备真的就此放弃,留了些银子下来,准备将来重整旗鼓,可是这件事一出,却将他们所有算盘都给打乱了。银子全赔光了不说,连宅院也卖了,只剩下两间青砖屋栖身,他们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请大夫的银子都拿不出,只能靠阿意进山去采有止血功效的草药来敷。躺了一个多月后,虽然熬了过来,但毛二却落了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按说,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够惨了,可时不时还有地痞流氓来捣乱,令他们日子苦不堪言,若不是毛大还有几分手脚功夫与凶悍之气,那些人早已欺得他们无法度日。 全部听完之后,凌若已是面色铁青,攥在袖中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厉声喝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与本宫说?若非本宫提起,你们是否准备一辈子都瞒着本宫?!” “主子恕罪!”水秀两人见凌若少见的动了真怒,连忙跪下请罪,“不是奴婢有意瞒着主子,而是毛氏兄弟他们觉着对不起主子,给主子丢脸,所以在主子回来后执意不让奴婢们说,他们说等将来**斋重开,再自行领主子责罚。” “你们两个糊涂东西。”凌若既感动又心痛,面上却依旧怒斥道:“他们让你们瞒着就瞒着,究竟他们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哼,人家摆明了就要赶尽杀绝,凭着他们自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想重开**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没等他们开,人家就给砸了。不用问,那些地痞流氓定是那些脂粉店的东家联手雇的。” 水秀两人尚是头一次受凌若这样的责骂,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直至凌若气恼地在椅中坐下后,方才膝行上前,磕头道:“求主子饶恕奴婢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 “再有以后,你们两个也不用在本宫身边侍候了。”凌若被恨别人隐瞒,虽说水秀他们是出于善意,依然令她满心不喜。 水秀与水月轻吁一口气,晓得主子这么说是原谅了她们,又磕了个头后方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现在毛氏兄弟还有阿意他们怎么样了?”凌若余怒未消,这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水月这一次不敢再隐瞒,如实道:“奴婢前几日接过到阿意的信,他们日子不太好过,奴婢已经拖人带了一些银子出去,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好些。” 第五百九十章 怨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毛氏兄弟跟了她十几年,在外头替她奔波打理**斋,从未有半句怨言,这二人虽不在身边侍候,然在凌若心中却与水秀等人无异。更不需要说阿意是从她身边出去的,当初她答应过张成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意,如今却是出了这种事,真是始料未及。 “张成那边知道了吗?”张成是阿意的亲哥哥,阿意如何要找人商量,张成无疑是除自己之外的第一个人选,如今张成已经步步高升,成了一方知府。 “阿意已经送信去告诉张大人了,只是张大人根基不在京城,有心无力,倒是劝过阿意与傅从之随他去云南,可是阿意他们放不下毛氏兄弟他们,不愿在最艰难的时候离去,所以没有答应张大人。”水秀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这话听得凌若又是一阵冷笑,“好啊,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本宫犹如眼盲耳聋之人,被你们蒙在鼓中不自知。” 两人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答话,好一会儿才听得凌若吩咐道:“本宫不便出宫相见,明日,你们去怡亲王府传本宫懿旨命墨玉入宫相见,让阿意做为她的侍女一道入宫。” 阿意与毛氏兄弟均是平民百姓,不论凌若出宫或者让他们入宫都是不太妥当的,容易落人口舌,尤其毛氏兄弟还是男子,所以凌若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墨玉带阿意入宫,墨玉身为怡亲王侧福晋,入宫请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不会引任何人注意。 另外,凌若心中还有另一层想法,自己刚离开宫中,**斋的生意就遭到了毁灭ng的打击,即便关门结业之后仍不得安宁,这究竟是巧命还是另有人在背后安排? 这一夜在风雨交加中过去,翌日天照常亮起,不过依旧在淅沥沥的下着雨,但是比夜里是小了许多,连风也停了。 莫儿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昨夜下了一场很大很冷的雨,自己跪在雨中,一度以为会这么死去。 醒来时头疼得利害,并且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中陈设很简单也很干净,里外两间,用一张天青色的薄帘子隔开,如今帘子用铜勾简单的束起,安静垂落在梁柱边。 莫儿努力地想要撑起身子,无奈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尤其是双手双脚,不晓得是刚醒的缘故还是怎么着,一阵阵发麻,连弯一下手指都困难。 在这样的惶恐中,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四喜,他看到莫儿睁开了眼,微微一笑道:“哟,醒了啊,可倒是早,原以为你还要再昏迷一天呢。” 四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对着烫红的手指吹了几下道:“既是醒了,就赶紧把姜茶喝了,等下凉了效果可是不好。” 莫儿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昨夜自己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似乎就是他,“是喜公公救了我?” 四喜笑而不答,扶着浑身无力的莫儿半坐在床头,又拿弹花软垫让她靠在身后,“谁救得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要爱惜自己。记着,命,是你的,而且就这么一条,万一没了可是再后悔都找不回来的。”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熹妃会这么狠心绝情,一点情份也不念。”莫儿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她可以想见,这一回若不是四喜搭救,自己这条小命当真要交待在那里了。 “唉,你也别怪熹妃娘娘,她……”四喜原想说是熹妃拜托自己救的她,想着水秀的话,终是没说出口,而且莫儿明显也不愿听,“公公的救命之恩,莫儿铭记于心,将来一定设法报答。” 被她这么一打断,四喜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道:“报不报答的不要紧,你自己好生珍惜性命才要紧。其实在哪里当差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非要回承乾宫呢,为难自己也为难熹妃娘娘。” 莫儿有苦难言,又不能告诉四喜说是年贵妃b她这么做的,然一说起凌若依然是满肚子怨气,“她能有什么为难的,无非就是嫌我碍她的眼罢了,在她心中,估计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话不能这么说。”四喜看莫儿在那里钻牛角尖,有心劝她几句,理了理思绪道:“人者,贵在自知,更贵在不勉强他人,熹妃娘娘不收你自有她自己的理由,身在宫中,掣肘许多啊。行了,先别想这些,把姜茶喝了,至于药,正煎着呢,等煎好了就给你送过来,这两r你暂时先在我这里住着,等病好了再说。”昨夜那场大雨,令莫儿着了凉,头疼、乏力,还有鼻子亦塞得难受。 “多谢喜公公,倒是要麻烦您了。”莫儿满心感激地说着,年贵妃虽然也救了她,其根本却是为了利用,与四喜纯粹是因为同情而搭救她截然不同。 “行了,咱家不是天天在寻善事做,不过既然给咱家遇到了,自无袖手旁观之理。”四喜将滚烫的姜茶递给莫儿。 莫儿想要伸手去拿,才想起手脚不听使劲,顿时担心不已地道:“喜公公,我手脚都动不了,是不是昨夜淋雨伤了手脚?” 她这话听得四喜扑哧笑道:“咱家只听说淋雨会受凉受风寒的,没听说过还会伤手脚的,没事,就是着凉手脚无力再加上寒气入体而已,歇几天就没事。”这样说着,他没有再勉强莫儿拿,而是亲手舀了姜茶一勺勺送往莫儿口中,“来,小心着些,别烫到了。” 莫儿就着他的手一口口抿着姜茶,喝到一半,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弄得四喜慌了手脚,赶紧放下姜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绢子手忙脚乱地给莫儿擦泪,“我的小祖宗哎,好端端地哭什么,要是嫌姜茶烫了就过会儿再喝,用得着哭吗?赶紧的,别哭了,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欺负你呢!” 四喜是大内总管,所以并不与普通宫人那样睡通铺,而是有一间自己的住处,里外相隔,虽然不大却清静。除了苏培盛与四喜手底下几个小太监,寻常并不会有人来这里打扰是。 第五百九十一章 商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泪哪是说收就收得住的,莫儿哭哭啼啼好一阵子才收住泪,“不关……关姜茶的事,是我自己……突然觉得很伤心,所以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四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丫头,没事也能哭成这样,咱家可真搞不懂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得了,先把姜茶喝完,这东西凉了就没效果了。” 莫儿依言喝完之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像喜公公这样对我好过,喜公公真是个好人。” 被人当面这么夸奖,四喜虽然极力克制,嘴角依然忍不住扬起,口中道:“你光谢咱家一个可是不够,熹妃娘娘那边也得好好去谢谢。” 一听这话,莫儿刚才还不错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极差,冷冰冰道:“她都不管我死活了,我还去谢她做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四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昨夜的事如实相告,虽然这样违背了他自己答应的话,但总好过莫儿对熹妃娘娘误解越来越深。 当莫儿听到是熹妃拜托四喜收留自己,也是她让四喜替自己请的太医时,震惊不已,若非四喜说得一脸认真,她都要当其是在开玩笑了。 熹妃,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铁石心肠吗?可既然她明明关心自己,为何又要借四喜之手,干脆让自己留在承乾宫不是更好吗? 四喜看着她又说了一句,“还有啊,早上水秀姑娘来过,见你还睡着便未叫你,而她又还有事要出宫,所以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儿赶紧问道:“她来做什么?” “她替熹妃娘娘问问你,究竟是要继续留在宫中还是出宫,若愿意出宫,娘娘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出路,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了。”不等莫儿答话,四喜又道:“旁人咱家不敢保证,但熹妃娘娘的话还是可信的。莫儿,听咱家一句劝,有好路子就赶紧离开,这宫里不是人人都能待的。你啊还年轻,出宫之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和和美美过下辈子才是正理。”说到这里,四喜有些感叹与落寞,他是太监,自净身入宫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不可能再过正常人的生活,至于娶妻生子那更是奢想。 “我……”莫儿张了张嘴,一下子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不过心中对熹妃的怨气却是消了不少,唯一让她依然耿耿于怀的,莫过于辛者库一事,实难介怀。 四喜见她不说话,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记,“你这丫头,还犹豫什么,难道咱家说的还会害了你不成。” 莫儿颇有些委屈地道:“喜公公,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我不明白熹妃,她既然不是那么狠心绝情,当初为何要将我贬到辛者库去受苦,即便是真偷了她几颗珠子,也不用下此狠手啊。” 对于这件事,四喜尚是头一次听说,沉思半晌后道:“熹妃娘娘当初这么做想必是一时气愤,所以才罚得你重了些,现在你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而且熹妃娘娘也从不曾说要重新将你罚入辛者库。莫丫头,人啊,不能总记着别人的不好,更多的要想想别人的好。你想想,当初被人追打的时候是谁救了你?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又是谁收留了你?说到底,你与熹妃娘娘素不相识,她不帮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既然帮了你,你就要懂得感恩。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退一步讲,即便不能相报,至少也要记着这份恩情,而不是因为一些事,将恩人当成了仇人。” 这番话四喜说得郑重无比,倒是让莫儿左右为难起来,熹妃对她有恩,年贵妃对她也有恩,那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四喜虽然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却能想到必然是纠结挣扎,也不催促,只是道:“咱家去办些事,你呆在这里好生想想,想通了再与咱家说,至于药和饭食,咱家已经吩咐了人,到时辰自然会有人送来。” 在四喜走后,莫儿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在想,认真地想着,从与凌若第一次见面,一直到自己缠着她不放,再到入宫后所发生的种种事,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得过于入神,连小太监端上来的药与饭都没吃。 四喜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方才回来,一进屋看到桌上原封未动的药和饭菜,惊讶地道:“莫丫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莫儿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倦,然神色却从未有过的轻松,“喜公公,我想清楚了。” 四喜呵呵一笑,也没追问,只道其想清楚了就好,不管是怎样的结果,至少前路不会再迷茫,正待要将药与饭端下去热一热时,莫儿叫住了他,“喜公公,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与咱家商量?”四喜指了指自己,忽地打趣道:“莫不是白天咱家说让你嫁人生子,你就想让咱家给你介绍几个如意郎君吧?咱家在宫外倒是有一个弟弟,不过已经娶妻生子了,至于其他人嘛,那可都与咱家一样是个太监,娶不了你。” 莫儿被他说得俏脸通红,啐道:“喜公公你在瞎说什么,谁说要嫁人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给嫁了。” 她这模样,看得四喜更加有趣,搬了把凳子在床前坐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看莫儿脸红的不成样子,怕是自己再说下去,她要躲到被子里去了,当下抬手忍着笑道:“罢了罢了,说吧,究竟是什么大事,要与咱家商量。” 莫儿轻咳一声,待脸上红云消退些许后,方才将事情仔细说了出来,四喜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后面却是越来越凝重,最后更是盯着莫儿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年贵妃她……” “千真万确,没有一字虚言。”莫儿认真地说着,怕四喜不信,又举手对天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被雷给活活劈死!” 【作者题外话】:努力还债中,欠了好多啊,希望明天还有好状态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夜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坐不住,起身在屋中来回不停地走着,如果事情真像莫儿说的那样,那可就麻烦了。四喜有些后悔听莫儿这些话了,若不听,又怎会有这些烦恼,唉,明明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使劲地往身上靠,赶都赶不走。 “喜公公,你能不能别走了,我眼睛要花了。”莫儿原还指望他给自己拿个主意,哪想到他一听完就是不停地在那里晃,晃得她头都快晕了。 四喜闻言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没停下来,又走了几圈后,方才一拉莫儿道:“走,随咱家去承乾宫。” “啊?”莫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傻眼地看着他,直至被他拉下床才回过神来,昨夜淋了雨,今天一天又没怎么吃东西,双脚根本没力气走路,勉强拖行了几步后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四喜拍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糊涂,怎么忘了莫儿走不动路,当下命莫儿等一会儿,他出去寻了两个小太监来,命他们轮流背着莫儿去承乾宫,亏得现在雨已经很小了,淋在身上基本没感觉,否则莫儿可是要病上加病了。 在去的路上,莫儿紧张地问道:“喜公公,咱们究竟去承乾宫做什么啊?” 四喜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将你刚才与咱家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熹妃娘娘再说一遍。” 莫儿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命背着自己的小太监停下脚步,激动地摇头道:“不行,这事儿不能告诉她,她会……”会什么,莫儿也不知道,只知本能的不想让凌若知道这件事。 “就算你不说,咱家也会去说,这种事,咱家与你都担待不起。”四喜命小太监继续往前走。莫儿张了张嘴,终是未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颠簸。 一路疾行,在掌灯之时赶到了承乾宫,南秋正领着水月与几个小宫女一盏盏点亮宫灯。 看到四喜出现,水月迎上来,正要说话,忽地发现伏在小太监背上的莫儿,惊讶地道:“公公带她来做什么?” “水月姑娘,咱家有急事要见熹妃娘娘,娘娘可在里面?”四喜急切地问着,不解决这件事,总是心神不宁。 水月瞅了神色有些怪异的四喜一眼道:“主子倒是在里面,不过主子心情不怎么好,喜公公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小心些。” 四喜是胤禛身边的人,凌若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撒到四喜头到,可眼下四喜却是带着莫儿来,这就又另当别论了,所以水月才会多嘴说了一句。 “多谢水月姑娘提醒。”四喜拱一拱手,又转头问莫儿,“能走路吗?” “应该可以走几步。”莫儿拍拍身下的小太监,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随后咬牙拖着无力的双腿随四喜走进去。 他们在里面与凌若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知离去的时候仅四喜一人,莫儿被留在承乾宫。 莫儿有些不安地站在殿中,不时偷眼打量以手支额坐在椅中的凌若,努力想要瞧出凌若此刻在想什么,因为适才她已经原原本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可是她听完之后却没什么表示,仅仅是让喜公公离开,而将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在又一次偷望中,发现凌若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慌,连忙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沉寂良久后,凌若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却不是对莫儿说,而是对坐在她下首的美妇人道:“墨玉,你以为如何?” 美妇人正是奉凌若之命入宫的墨玉,原本命妇奉召入宫是必须要黄昏时分离去的,但今日是上元节,宫中要赐宴行灯会,王公大臣与命妇皆要入宫赴宴,墨玉是怡亲王侧福晋,自然不能缺席,所以干脆就直接留到晚上,省得来回费时。 适才四喜带着莫儿进来的时候,墨玉应在殿中,凌若也没有要她回避的意思,自然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听入耳中。如今听得凌若询问,微微一笑道:“娘娘心中早有了定计,又何必再问奴婢呢?” “你倒是了解本宫。”如此说着,凌若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侧目对莫儿道:“行了,往后你就与水秀她们一样继续留在本宫身边侍候吧。至于以前的事,不管是你对还是本宫错,都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计较了。” 不管是你对还是本宫错? 莫儿愣愣地回想着这句话,她明白熹妃是在说翡翠珠子一事,可这两个意思不是同一个意思吗,都是说熹妃错了。 骤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令莫儿突然明白了熹妃话里的意思,熹妃这是在隐晦地向自己认错,她承认之前的事是她错了,希望自己不要再计较。 “娘娘……”莫儿一时有些热泪盈眶,她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熹妃会向自己道歉,原以为她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绝不会向自己这个身份比其低an许多的人道歉认错。 凌若知道莫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下高兴,面上却是佯怒道:“本宫都说已经过去了,你若是再提,本宫可就要不高兴了。” “奴婢不提。”莫儿赶紧答应,旋即又有些忧心地道:“可是年贵妃那边……”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凌若抚一抚脸,尖锐的护甲在烛光下闪耀着清冷奇异的金光,“既然她让你做眼线,那你就好好做一个眼线吧。” 莫儿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就在她问清楚的时候,已经洞悉了凌若这句话意思的墨玉莞尔一笑道:“你这丫头还不明白吗,你家主子是让你将计就计。” 莫儿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为之一定,只要不害主子就好,经此一事她已经明白究竟哪个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四喜,更庆幸四喜带她来了承乾宫,否则她如今只怕还是糊里糊涂。 “主子,时辰差不多,咱们该过去了。”南秋掌完灯进来说道,此次上元节灯会放在乾清宫,从承乾宫过去,颇有一段距离。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上元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颔首对墨玉伸出手道:“走吧,咱们一道过去。” “是。”墨玉起身,极为自然地扶住凌若的手往外走,随墨玉同来的阿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在经过莫儿身边时,凌若脚步一顿切声问道:“可还走得动路?若能行就与本宫一道去灯会瞧瞧,今年的上元节听说很是热闹,正好去长长眼。” “奴婢没事。”虽双腿还有些无力,但比之刚来时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加上心事一去,整个人都感觉轻快几分,所以莫儿估摸着应该可以走到乾清宫。见莫儿答应,凌若示意水秀一路上扶着莫儿些,别摔了。 “娘娘让莫儿同去,不仅仅是为了看灯会吧?”在扶凌若上肩舆的时候,墨玉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杨海已经将弘历带来了,乘在一顶软轿上,随凌若一道往乾清宫行去。 “是与不是何必分得太清楚,左右是做戏给别人看。”凌若眼眸微眯,引在前面的绢红宫灯映在她幽暗的眼眸中,犹如一簇跳跃燃动的火焰,令人想要靠近却又忍不住后退。 “与其这个,本宫倒更在意毛氏兄弟他们。”凌若幽幽叹了口气,她已经从阿意口中得悉了所有事情,他们在宫外的日子,比水秀说得还要艰难几分,近些日子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有那些地痞流氓始终纠缠不休。 一说起这个,墨玉亦有些生气,回头瞪了身后的阿意一眼,因为阿意他们连她也瞒得牢牢的,要不是这次主子让她带阿意进宫,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过气归气,心里还是很关心的,“娘娘,要不还是让他们离开京城算了,**斋倒了虽说可惜了点,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不急,本宫还有些事不明白。”凌若坐在肩舆上想了一会儿道:“阿意,在那些脂粉铺东家联手打压之前,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阿意在数年前已经嫁给了傅从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风声倒是没有,不过巧的是那几家店都在同一时间施压,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奇怪。”凌若眉尖一蹙默然不语,她很清楚那些做生意的,万事以利为先。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彼此看似客气,实则心里都提防着对方使手段,要说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什么人,不是不可能,不过那只可能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而**斋显然不至于对他们造成那样的威胁。究竟他们耗费巨大财力去整垮**斋为的是什么呢? 而且偏偏那么巧是在自己出宫以后,难道与自己有关?可他们从何得知,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与他们可是素不相识。 此时,阿意突然轻啊了一声道:“主子,奴婢记起一件事来,不晓得与**斋的事有没有关系。” 凌若精神一振,忙让她说来听听,原来是在出事的,曾有人在店铺附近跟踪毛氏兄弟他们,不过发现被赶走后就没再出现,阿意他们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毛氏兄弟是什么出身,凌若再清楚不过,他们原是那拉氏派去对付自己的人,之后被自己威逼利诱着收服,又用杀手的尸体瞒过那拉氏耳目,让她以为毛氏兄弟在大火中丧生了。 难道,毛氏兄弟未死的事被那拉氏发现了?若果真是这样,那**斋一事便说得通了,以那拉氏的ng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她的人,至于一直没要毛氏兄弟的命,只怕是她还没玩够,至于她什么时候会下杀手,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凌若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阿意,等会儿出宫之后,你与傅从之还有毛氏兄弟几人连夜去怡亲王府,不得耽搁,就说是本宫的命令。天下虽大,但眼下只有怡亲王府方能保你们几人平安。” “是,奴婢记下了。”阿意见她说得严重,不敢置疑,也不敢多问,反倒是墨玉从凌若话中之间听出些许端倪,小声问道:“娘娘,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凌若望着远处遥遥可见的明灯,一字一句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斋的事只怕是因本宫而起,那几家脂粉店的东家不过是小喽罗罢了,**斋虽倒,事情却远未结束,所以眼下毛氏兄弟他们很危险。墨玉,你身在宫外,行事较本宫方便许多,本宫想拜托你去查个事。” “娘娘请吩咐。”见凌若用上拜托二字,墨玉晓得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之前阿意不是说有人去顺天府告状,说用了**斋的胭脂后脸颊溃烂吗?这些人你给本宫一个个查过去,从他们身上挖出线索来。”夜色中,凌若的眸光森冷如冰。 辛苦建立起来的**斋不能白白倒,阿意他们的苦也不能白白吃,那拉氏不是要玩吗,那她就陪着玩到底,看究竟谁赢谁输。 墨玉点头将之记在心里,此时远处彩灯渐渐清晰,且能看到无数人影穿梭于灯影之中,他们离乾清宫已经很近了。 彼时,夜空已经彻底放晴,连零星的雨点也没有了,乌云散尽,露出原先躲在云后的圆月与繁星,星月之下,是无数彩灯,灯月交辉,闪闪烁烁,连成一片五彩缤纷的灯海。 玉兔、牡丹、瓜果、嫦娥、仕女、吕布,什么样的彩灯皆有,一盏盏活灵活现,令人眼花缭乱。 最为壮观辉煌的莫过于伫立在乾清宫前灯台、灯楼、灯树、灯轮,而当中又以灯台上硕大的九莲宝灯最为耀眼,遥立在灯台上,光芒熠熠;不过九莲宝灯最中心一盏尚未点亮,凌若晓得这一盏是要等到吉时,由胤禛亲手点燃,如此上元节灯会才算正式开始。 乾清宫里摆桌宴十数席,除却先帝在世时所办的千叟宴外,就属这次的灯会最热闹。席次又分内外,外席是王公朝臣,内席则是后妃命妇,既可共赏花灯,又互不相干。 凌若带着弘历与墨玉等人从侧门而入,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多是随王公大臣们入宫的命妇,听到太监的唱喏声,纷纷起身拜见,莫说是凌若这样的正三品后妃,就是没有定数的贵人,那都是伴在皇帝身边的人,身份比他们高上一筹。 【作者题外话】:今天还是四章,另两章在改,稍等一会儿 第五百九十四章 点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众位福晋请起。”凌若和颜悦色的说着,目光在众人中一阵搜寻,看到了富察氏,后者正对着她笑,此次灯会原本要正四品以上官员命妇方能参加,不过在此之前胤禛已经说了,会特许凌若父母入宫。 在一众谢恩声中,凌若待要收回目光,却意外地看到富察氏身边的纳兰湄儿,多年未见,她一如以往那般娇艳美貌,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彼此目光一错而过,相较于凌若的坦然,纳兰湄儿有些局促,似乎还没有适应角色的变换,以前是凌若向她行礼,而今却是她向凌若行礼。十年时间,沧海都可以变桑田,何况人世变迁。 凌若勾一勾嫣红的唇角,示意富察氏与她同坐一桌,伊兰因为尚在坐月子的缘故,没有随富察氏入宫,李耀光留在家中陪伴她。 在她们母女说话的功夫,瓜尔佳氏、温如言、耿氏等人相继到来,因与凌若交好的缘故,三人分别执晚辈礼见过富察氏,涵烟跟弘昼更是与弘历一样唤了声外祖母,涵烟模样本就长得娇俏可爱,再加上ng子乖巧温柔,富察氏越看越喜欢,又觉得是第一次见面,便摘下手上的白玉镯子给涵烟带上,权当见面礼。 “外祖母,这个礼太贵重了,涵烟不能收。”涵烟推辞着不敢带,她自幼长在宫中,见多了珠玉珍宝,看得出富察氏手上这个白玉镯子价值不菲。 “你都叫我外祖母了,有什么不能收的。”富察氏执意要给她带上,涵烟为难地看着温如言,见后者点头,方才接过镯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弘昼在一旁嘟了嘴闷闷地道:“我也叫了外祖母,为什么就只有二姐有见面礼?” 耿氏与凌若到底不如温如言她们十几年的交情来得亲近,听得弘昼这话忙喝斥道:“你这孩子,平常额娘是怎么教你的,叫外祖母是为了见面礼吗?” 她这话说得弘昼更不高兴了,低头踢着脚上的靴尖,凌若见状忙劝道:“弘昼尚小,妹妹莫要训他,何况他也没说错什么啊。”说罢,朝富察氏笑笑道:“额娘,看来你还得再拿一件见面礼出来,可要女儿先支给您?” “臣妇尚拿得出,不劳烦娘娘了。”富察氏一边笑着一边从怀中取了一对流云百福的玉佩,由云纹和蝙蝠组成,云纹若如意,绵绵不断,再加上寓意“遍福”的蝙蝠,其意头极好。 这对玉佩是入宫前凌柱交给富察氏的,前次来的时候,他们一时大意忘了给弘历备新年礼物,回去后精心挑了一对玉佩,准备送给弘历,没想到突然闹这么一出,只得将一对玉佩拆开,分别给了弘历和弘昼。小哥儿俩倒是不介意,高高兴兴地接过,然后坐回各自额娘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清宫中人越来越多,因皆是女眷之故,满殿皆是云鬟雾鬓,香风细细。 “贵妃娘娘驾到!”随着内监尖细的声音,一个婀娜的身姿在环佩叮当中走了进来,随着这个身影的出现,殿中所有女子尽皆起来,齐齐欠身恭敬地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年氏娇声一笑,抬手道:“都坐吧,今日是上元节,行灯会图热闹,大家不必如此拘礼,随意些就是了。” “谢娘娘恩典。”年氏话是这么说,但在场哪个又敢当真不拘礼,坐落之后安静了许多,大多数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年氏怡然一笑,很满意这些人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敬畏,在扶着绿意的手准备坐下时,眼角余光扫过凌若身边的莫儿,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许。 在年氏落坐后不久,外头传来三声礼袍响,继而有内监用比刚才年氏进来时更加高亢地声音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胤禛与那拉氏一人一边扶着乌雅氏缓步从乾清宫外走进来,一路走来,不论是外殿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还是内殿的后宫嫔妃、命妇福晋,皆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跪了下去。 “众卿平身。”乌雅氏就着胤禛的手在铺有锦垫的宝座中坐下,许是灯光过于浓重的关系,凌若觉得乌雅氏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有些发黄。 乌雅氏的声音被一重重传了出去,众人在谢恩之后站起了身,有苏培盛走到胤禛身前利索地打了个千儿道:“吉时已到,请皇上点灯。” 所谓的点灯就是九莲宝灯最中心的那一盏,每一年宫中行灯会之时虽然主灯各不相同,但主灯中心那盏必须由皇帝亲手点亮,皇帝在点灯时向天祈愿,保佑在新的一年中国泰民安。 “知道了。”胤禛颔首,起身往外走去,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行动之间,如要从衣中腾飞出来一般。 外头,四喜早早备好了燃灯杆,杆子由纯铜打造而成,当中空心,灌满了灯油,以火点燃之后,灯油就会源源不绝地供应着火焰的燃烧,在灯油耗光之前,燃灯杆上的火焰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胤禛接过燃灯杆,踏台上到巨大的莲花灯盏前,他并没有急着点燃,而是环视着底下众人大声道:“朕自奉先帝之命,登基为帝以来,一直秉成先帝遗训,忧天下之忧,乐天下之乐,以天下为公,自问未敢有一刻忘记;朕不敢比肩先帝,只求能不负先帝所托,护佑我大清昌隆繁盛。” 胤?听着这席话,在底下撇嘴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明明自己私心最重,偏说得好像一点私心都没有,听着都反胃。” “人家是皇帝,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胤禟比他淡定许多,不过身上仍然流露着一丝戾气。 “皇帝,哼,凭他?也不知使了多少阴谋诡计得来的。”胤?气呼呼地说着,对于胤禛坐上皇帝之位,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本事。”一直负手未语的胤禩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眸光在绢红灯光下闪烁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 第五百九十五章 骤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哼,什么本事,分明是心虚。”胤?怒气冲冲地啐了一句,“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把老十四软禁在府里,连今日的上元节都没让他来。不过他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他的皇帝之位,那可就太天真了。”在说到最后时,满面怒意的脸庞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看起来比不笑时更可怕。 “是啊,太天真了,皇位应该有能者居之。”胤禟也笑了起来,眼眸中闪烁着暴戾与……令人不明的期待! 胤禩未语,只是迎风而立,星月灯光下的五官一如从前那般儒雅英俊,没有丝毫变化。 那厢,胤禛的话在祈求完上天对大清国运的昌隆庇佑后,并没有即刻点灯,而是遥遥朝乌雅氏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续道:“朕再求上天,保佑皇额娘凤体康健,福寿延绵,让朕与诸兄弟同尽孝心,侍奉膝下!” 不论是乌雅氏还是余人,皆没想到胤禛会在灯台上,为乌雅氏祈福祝愿,这是以前皇帝所不曾做过的。众人在回过神来后,纷纷同为乌雅氏祈福,并赞胤禛乃是仁孝之君。 乌雅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胤禛,对于这个打小不在身边的儿子,她实在说不上什么太过深厚的感情,更何况胤禛还软禁了允禵,让她至今不曾见过一面。 若可以,她宁愿拿这什么祈福换允禵的一面,唉,她这个太后,看似尊贵,实际一些也不随心。 乌雅氏有些心烦地想着,许是心中不痛快的缘故,右侧胸腹忽地隐隐作痛,但仔细一感觉又没了。 正当乌雅氏怀疑是否错觉时,抬眼正好看到胤禛对着她笑,星月下,胤禛的笑容带着从未有过的纯粹与孺慕,恍忽之间,乌雅氏好像看到了刚刚回到长ngng时的胤禛,那时,他就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可是忙于照顾允禵的自己从未过多关注,只是将他交给嬷嬷带。 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亏欠他颇多,可是自小不在身边,实在难以如允禵那样亲近,再加上他登基后的种种作为,令她更加不喜。 在这样的恍惚中,她看到胤禛将燃灯杆伸进了灯笼中,随后她看到无尽的火光从九莲宝灯中喷涌而出,向着离灯笼最近的胤禛席卷而来,像要将这片天地燃烧怠尽一般。 一切,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无尽的火,无尽的光,染红了漆黑的夜空,星月在这一刻黯然失色,沦为漫天火光中不起眼的点缀。 所有人都看傻傻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点灯吗,为何会……皇上,对了,被吞噬在火光中的那人是皇上啊! 当众人回过神来,惊惶的看向台上时,已经不见了胤禛的身影,而整个灯台以及九莲宝灯已经化为了熊熊烈火,更可怕的是,这烈火更在向四周蔓延开去,要知道周围可都是正燃着的灯,数以千万计,如果这所有灯都被烧入大火中的话,那么整个紫禁城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皇上!”年氏最先回过神来,暴发出尖锐凄厉的哭泣声,姣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起身就要朝灯台奔去,却被身边的绿意等人死死拉住,“主子,那里都是火,去不得啊!” “滚开!”年氏反手一巴掌甩了绿意脸上,绿意受痛却不肯放开年氏,死死拖住不让年氏过去,迎春亦是一样,泪流满面的劝着年氏,这台上火势那么大,现在过去等于送死。 那拉氏面色铁青地站起身,忍着心中的惊慌与害怕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皇上,快去!” 她的话令旁边的乌雅氏如梦初醒,强忍着一**袭来的晕眩颤声道:“对,赶紧去救皇帝!皇帝!” “皇额娘放心,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一定会没事的。”那拉氏紧紧握着乌雅氏的手,努力想要让乌雅氏安心,可是她的手是冰凉的,声音也在颤抖,根本就连她自己都在害怕。 宫人乱哄哄地奔了出来,从附近的太平水缸中端水泼向大火,还有一些机灵的宫人快步跑出去,寻找停在各宫角落里的水车。 乾清宫已经乱成一团,看着不住烧过来的大火,大臣也好,女眷也罢,均是尖叫不止,尤其此刻胤禛还生死未卜,任谁都没想到好好一场灯会竟然闹成这个样子。 弘历和弘昼分别被富察氏与耿氏死死抱住,两人一边挣扎一边不住地大声叫着“皇阿玛”“皇阿玛”。 “外祖母,你放开我,我要去救皇阿玛!”弘历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盯着起火的灯台哭喊不止,弘时弘晟等人亦是焦急不已,却被那拉氏大声喝止,不让他们踏出一步。 “四阿哥听话,等宫人把火救灭了再过去。”富察氏哪敢松开弘历,这样大的火,他一个孩子过去根本就是送死。 耿氏同样安抚着弘昼,他们不是不担心,只是此刻宫人正在努力救火,她们这些妇孺过去,不止帮不了忙,还会添乱。 众人之中,温如言勉强还算镇定,对尚留在身这的素云等人道:“你们几个也赶紧帮忙去救火。” “嗻。”素云等人赶紧答应一声,奔出去随那些宫人一道提水救火,亏得今夜没什么风,否则火势蔓延的更快。 “妹妹,你别急,皇上会没事的,妹妹?妹妹?”温如言想要安慰凌若几句,可一回头,却发现身边早没了凌若的身影,问瓜尔佳氏与耿氏,他们也都说没看见凌若去哪里,也没发现她何时离开的,最后还是弘历眼尖,指着外头某处大叫道:“额娘!是额娘!” 顺着弘历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个身影正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努力挤过去,看那背影与服饰,正是凌若无疑。 “妹妹,妹妹,不要过去!”温如言顾不得会否招来皇后等人的恻目,大声喊着,想让凌若回来。可是凌若根本连头都没回,依旧一步步往火势熊熊的灯台走去。 富察氏急得快要晕过去了,当即要去追凌若,被温如言死死拉住,“凌夫人在这里等人,本宫去将妹妹追回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大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叮咛富察氏与耿氏看劳弘历他们后,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一齐追了出去,这条路看似不长,可是人太多又太乱,不时被宫人撞到或是她们撞翻了提水救火的宫人,是以走得格外困难。 自九莲宝灯冒起大火将胤禛吞噬在里面的时候,凌若大脑便成了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胤禛,找到他在哪里,哪怕是在大火中她也要把他找到。 在这样的念头支撑下,在众人在沉浸在震惊与惊慌之中时,她已犹如幽魂一般往灯台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不会有事的,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当她终于走到灯台附近时,烈焰的炽热扑面而来,尽管不断地有水泼进去,可是也仅仅阻止了大火的蔓延而已,灯台依旧被熊熊大火围困着,在不断燃烧中,搭建的灯台已经彻底变形,至于九莲宝灯更是消失在大火中,仅余一个烧红的铁丝灯笼轮廓在炽红的火焰中若隐若现。 “娘娘,您不能再过去了。”四喜是第一个发现凌若的,赶紧拉住她,不让她再靠近。 “放开本宫,本宫要去找皇上!”凌若失态地大叫,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狮,秀美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狰狞可怕。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看到胤禛,看到他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四喜放下手里的空桶,苦口婆心地道:“娘娘,奴才知道您担心皇上,可火烧得这么大,您进去了不止救不了皇上还会害了自己性命啊!” “不用你管!”凌若用力地挣扎着,无奈四喜抓得太紧,她竭尽全力也没能挣脱,急怒攻心之下,凌若突然张嘴一口咬在四喜胳膊上,紧紧地咬着,乃至口中尝到腥味,双目始终死死盯着四喜,亲眼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噬咬而痛苦大叫。 四喜没想到向来温和的熹妃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胳膊上传来的剧痛令他冷汗直冒,整张脸都扭曲了,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用力攥紧熹妃,丝毫不肯放松,皇上已经生死未明了,怎么能再让熹妃有危险。 “四喜,棉被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a了进来,正是苏培盛,看到凌若像发疯一样咬着四喜不放的样子,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里的被子放地上一扔,努力拖开凌若。 感觉到胳膊上的痛楚为之一缓,四喜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去,只见血正沿着被咬开的伤口一滴滴往下滴。 “滚开!都给我滚开,我要去见皇上!”凌若状若疯狂地大叫着,那模样,令人打从心底里发颤。 四喜摇摇头,忍着手里的痛,从经过身边的一个内监手里夺过一桶水淋在棉被上。 苏培盛犹豫了一下道:“四喜,你手上有伤,要不换我进去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看劳熹妃娘娘,别让她进去。”四喜将湿透的棉被连身子带头地裹好,快步冲向灯台。 灯台的台阶在大火下已经脆弱不堪,几乎是在四喜刚踏过去的时候就发出“咔咔”的声音断裂了。 随着四喜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没入大火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注视着被烈焰包围的灯台,在等待与期盼着,想要看到那个寄托了无数人期望的身影可以平安出现在大火中出现。 仿佛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影在火焰中显露了出来,因为台阶已经断裂,所以那人只能带着围绕在周身的火焰从台上纵身跃下。 灯台离地足有半丈多高,人影狼狈地滚在地上,不等一直紧张注意着这一幕的苏培盛吩咐,就有太监提着满桶的水泼在那人身上,帮他将火焰扑灭。 那人扔掉裹在身上已经烧尽的焦黑棉被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辫子已经被烧散了,乱七八糟的披在身后。当那张脸抬起来时,一直紧盯着他的众人露出失望与慌乱之色,出来的人是四喜,那么皇上……难道已经…… 人群中响起啜泣声在人群中响起,起先还只是低低的,到后面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多,原先尚能忍耐的女眷听到别人哭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令众人心里均蒙上了一层阴影。 “都不要哭了!”眼见局势难以控制之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却是允禩,只见他大步走到四喜面前喝问道:“你在大火中可有找到皇上?” 四喜黯然摇头,“没有,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皇上,后来实在挡不住大火,只能退了下来。” 一直在用力挣扎的凌若听得这话,动作顿时为之一滞,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滴落,在落地之前,便被一道被偶尔吹起的风带来的火舌给蒸发成虚无。 允禩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灯台总共就这么大,也没什么隔挡,怎么会找不到人呢?而且胤禛出事,允祥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可是胤禛最忠实的一条走狗。 因为底下很乱,他一时也找不到允祥在哪里,倒是看到内监推着几辆水车进来时,心头微定,同时沉声道:“你们速速再去拿一床棉被来,本王亲自进去找皇上。” “八哥,使不得,这火会要了你命的。”允禄第一个劝阻,允?也在一旁不住点头,不赞成允禩冒这个险。 允禩怒瞪了他们一眼,正色道:“皇上有难,我等身为臣子身为兄弟,都该誓死全力相救,又怎能惧怕区区一点火势而退缩。你们不必多说,我意已决,赶紧去拿棉被来。” 此时水车已经装好,用管子接了远处几个太平水缸,几名太监围着水车用力将接来的水压向火场,有了这些火车的帮助,火势慢慢减小,等小太监拿着允禩要的棉被过来时,火势已经被压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再又用了满满两缸子水时,终于将火势给扑灭了,亏得人多,没有让大火有机会蔓延开来,否则引燃了悬挂在四周的灯笼,就是再多一倍水,也难以将大火扑灭。 【作者题外话】:还有三章,稍等 第五百九十七章 受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大火彻底被扑灭后,有人眼尖地发现一片狼籍的灯台上有一个洞,大小与人身体差不多,顾不得合宜与否,指着黑黝黝的洞口大叫道:“快瞧,皇上会不会从那里掉下去了?” 台上没有发现胤禛的身影,而这么一段时间的大火又不可能将人将得尸体全无,那么这就成了最可能的一件事。 灯台是四喜与苏培盛负责搭起来的,他们很清楚,因为是临时所建,灯台并没有如寻常建筑那样砌砖糊泥,而是用铁架木板搭造而成,也便于灯会之后移除,所以灯台下面是空的,以灯台的高度,人掉进去后,恰好可以把人藏下,如此一来,便可避过台上的大火。 想到这里,四喜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扯着嗓子冲灭完火后站在那里的宫人道:“赶紧给咱家把灯台拆开,赶紧!赶紧!” 宫人也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身子里传来的疲惫,咬牙冲到台上,大火之后,一些未烧尽的灯杆、铁丝什么的横七竖八摊在那里,且因火势刚灭,这些东西还散发着烫人的高温,有太监刚一拿起就立刻扔下了,实在烫得握不住手,有几个机灵的,用袖子裹了手掌,捡起没有烧完的木棍将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拨开,令那个洞口更清晰的显露在众人眼前。 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终于赶到了凌若身边,虽然她已经没有在往台上冲,但两人还是紧紧抓住她。刚才凌若近乎疯狂的一幕她们可是都看到了,堂堂嫔妃居然用牙齿去咬一个太监的胳膊,这在发生之前,是绝对想不到的,从而也看得出,凌若有多少紧张胤禛。 “没事的!皇上一定会没事的!”温如言不断抚着凌若生硬的背部,想让她身子放松一些。 凌若什么也没说,又或者她根本没听在耳中,只是死死盯着在灯台上忙乱不堪的宫人,通红的双眼不断有泪滴淌下。 胤禛!胤禛你一定要活着,你若敢离我而去,我必追你至碧落黄泉,让你不得安宁! 正当宫人准备将铺在灯台上的木板一块块卸开时,一个略微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在嘈乱中响起,“不必找了,皇上在这里!” 这是允祥的声音!允禩目光微微一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影自灯台侧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允祥,在他背上还伏着一个人,身上穿的正是昭示皇帝身份的明黄龙袍。 看到遍寻不见的胤禛出现,且看他样子似乎并没有怎么被火烧伤,众人悬着的心皆是为之一定,刚才实在将他们吓坏了,惟恐胤禛身遭不测。 “皇上!”允禩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关切之色,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从允祥背上接过胤禛,哪知后者脚下一退,竟是避开了他已经伸出的手,转而将胤禛交到后奔而至的四喜等人手上。允禩伸在空中的手一僵,有些讪讪地收了回来。 “皇上!皇上!”四喜叫了几声,发现胤禛始终双目紧闭,且面色极是难看,刚刚安定些许的心又提了起来,然更令他惧怕的事还在后面。托着胤禛的手莫名感觉到一阵湿润,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满手鲜血,顺着手指不断滴落,他自己只有手臂上一个咬伤,不可能流这么多血,那么这血只可能是从胤禛身上流出来的。 四喜惶恐失措地大叫道,“太医!赶紧叫太医!” 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的凌若听到四喜惶恐凄厉的声音,身子再度为之一紧,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冲过去,她看到了胤禛,也看到了四喜手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了,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 “血,皇上在流血!”不知谁叫了一句,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再度骚乱起来,从内殿奔出来的乌雅氏等人恰好听到了这句,本就提心吊胆了许久的乌雅氏受不住这个刺激当即就晕了过去,令得场面更加混乱,跟着乌雅氏出来的那些个嫔妃看到四喜满手的鲜血,也是个个花容失色,有那不堪者倚在随身宫人身上摇摇欲坠。危急时刻,亏得允禩临危不乱,命人赶紧将乌雅氏送回慈宁宫去,并召太医前去诊治,至于其他女眷,则全部先回内殿,不要拥挤在此处。 安置好了这边后又对失魂落魄的四喜道:“你与苏培盛他们先送皇上回养心殿。所有太医除去慈宁宫的之外,全部去养心殿为皇上医伤。” 四喜等人早已失了分寸,允禩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背着胤禛急急往养心殿奔去,一路之上流下无数滴滴猩红。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跟在后面,她要与胤禛在一起,不管怎样,都要陪在胤禛身边。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放心不下胤禛与凌若也疾步跟了上去,至于弘历他们,有富察氏与耿氏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何况现在火也被熄了,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拉氏虽然担心胤禛,但她还要照顾乌雅氏,暂时不能分身去养心殿,倒是年氏连想都没想,便紧跟着四喜他们直奔养心殿,在他们之后还有戴佳氏等嫔妃。 因为现在起火原因不明,皇帝又昏迷不醒,所以各位王公大臣与女眷皆暂留乾清宫不得离开,至于后妃则可先回自己所居宫殿。允祥在安抚了他们之后,待要去养心殿,允禩拦住他关切地问道:“老十三,皇上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我竟一点都没发现。” 他的神态自然,仿佛刚才允祥有意避开他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允祥目光一闪,旋即已是沉沉叹了口气,“唉,不瞒八哥,灯台刚起火的时候,我就冲过去了,只是火势太大冲不进去,原本想着等火势小一点去救皇上,哪知在旁边徘徊的时候,让我听到灯台下有动静。我记得这灯台下面是空的,便想皇上会不会在无法避火的时候下躲到下面,便踹开了围在外面的木板进去,果然让我现皇上在里面。只是皇上在摔落时,头不慎撞到用来撑灯台的铁柱上,恰好那一段又是削尖了的口,所以……”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各怀心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后面,允祥已是眼眶发红,难以继续,允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皇上乃真命天子,不会有事的。” “是啊,老十三,别担心了,皇上有老天爷护着呢,不会出事的。”十阿哥允?亦在一旁大大咧咧的说着。 允祥点头,但神色仍是凝重无比,咳了两声拱手道:“几位哥哥,我先去养心殿看皇上了。” “好,我们把这里处理好了也过去,有什么难关,咱们兄弟一起过。”允禩温言说着,待允祥离开后,那神色方才渐渐冷了下来。 “八哥,看来老四这回伤得很严重。”允禟面色阴冷地盯着地上那一路延伸的血迹。 “严不严重的还不晓得,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的想到唯一活路,躲到底下去。”允禩负手于身后,大火刚扑灭不久,空气中仍然还弥漫着一丝炙热的气息。 “哼,瞧那流的血,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允?咧嘴说道,如今的他脸上哪还有一丝关忧之色,看着反倒是恨不得胤禛早点死掉。 也是,他们与胤禛争了一辈子,临到头胤禛成了皇帝,他们被迫改名避讳,被迫日日向其叩头跪拜,心中早已冲满了怨气,只是一直在忍耐罢了。 “此事暂时且不说,我倒是更在意老十三,他对皇上可真是忠心得紧。”允禩神色依然是温和儒雅的,唯有那双漆黑墨玉一般的眼眸,渐渐流露出冷意。 “再忠心又怎样,还不是一个病秧子,看他动不动就咳的样子,能有几日好活。”胤允?不以为然的说着,虽然与允祥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但他与允祥素来不对付,再加上允祥又是胤禛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对胤禛怨恨有多深,对允祥就同样有多深。 允禩看着允祥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还把皇上给救了出来,轻视不得啊!” 允?不服还要说话,允禟已经瞪了他一眼道:“别不服气了,至少刚才老十三过去的时候咱们谁都没看到,更不晓得他是何时救的皇上。” 允?轻哼一声,踢着脚下的石子不说话,允禩看了周围一眼对他们道:“赶紧将这里都安置好,然后去养心殿。” 始终,胤禛的死活才是最要紧的! “是。”允禟与允?心里清楚,允禩口中的安置并不是指那些王公大臣又或者命妇女眷,而是另外一件事。 等他们赶到养心殿的时候,里一层外一层,围了许多人,正要进去,远远看到那拉氏疾步过来,几人忙上前一拍袖子道:“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几位王爷请起。”那拉氏刚从慈宁宫过来,急切地问道:“皇上这边怎样了,要紧吗?” “臣弟等人也是刚来,尚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允禩答了一句又问道:“敢问皇后,不知太后那边凤体如何?苏醒了吗?” 那拉氏摇摇头,“还昏迷着呢,太医说是受惊过度所度,只要醒了就没大碍。” “唉,谁都没想到好好一场上元节灯会会弄成这样子,臣弟宁愿受伤的那人是自己。”允禩神色悲切的说着,充满了浓浓的懊恼。 “廉亲王也别责怪自己了。走吧,咱们去看看皇上怎么样了。”忧色隐藏在那拉氏嘴眼细细的纹路处挥之不去,她是皇后,所要担心的事比寻常妃子更多许多。 他们进了养心殿,候在外头的众人纷纷行礼,年氏、凌若还有一众嫔妃大多皆在里头,面色哀沉不展,瞧得那拉氏心头更加上去道:“太医还没有出来吗?”她是先去慈宁宫,安顿好乌雅氏又等太医看过才来,虽说一路紧赶慢赶,可也过了半个多时辰。 “没有,太医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怡亲王在里面陪着呢。”年氏等人皆没心说话,还是四喜答的话。 那拉氏默默点头,神色凝重地看着紧闭的内殿门,太医在里面呆得越久,就说明胤禛的伤势越严重,难道真的…… 那拉氏不敢想下去,若胤禛真的伤重不治,龙归大海,那么前朝后宫都会有一场大震动。当初康熙殡天前,做了许多安排,几位阿哥还是差点兵戎相见,而今胤禛这边什么安排都没有,虽说膝下有数位皇子,继位有人,可一旦有些人心怀不轨,那结果如何可就难说了。 那拉氏悄悄往允禩那边看了一眼,她虽久居后宫,谨遵祖训不问前朝政事,但心却如透彻如明镜,晓得眼前这几位看似一脸悲切的王爷都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哪个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正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万一胤禛当真有什么不测,皇位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想到这里,那拉氏回头问身后的三福道:“二阿哥人呢?” “回主子的话,二阿哥正在乾清宫陪着佳福晋呢。”三福依言禀道,他口中的佳福晋就是侧福晋索络绰佳陌。 那拉氏心头火起,努力压了怒气道:低声骂道:“这个蠢货,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儿女情长,赶紧去将他给本宫唤来。” “嗻!”三福隐约猜到那拉氏的心意,却不敢多问,悄悄离开了养心殿,旁人心思皆不在这里,倒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等在养心殿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凌若来说都是漫长的,她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没有松开,温如言想去掰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冰凉的拳头笼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努力温暖她。 不知多过多久,内殿的门终于开了,数位太医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医院院正齐太医,一看见他们,带着各种心思的众人尽皆涌了上去,急切地道:“齐太医,皇上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几位太医相互看了一眼,皆是脸色难看地摇头,齐太医代为答话:“回诸位的话,皇上这次磕伤了头,流了许多血,情况怕是不妙。”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大吃一惊,竟然真得这么严重吗? 尽管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作准,可现在齐太医却是亲口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第五百九十九章 伤重难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身子一晃,面色由白转青,朱唇颜色尽失,艰难地道:“齐太医,你不要与本宫开玩笑,皇上他究竟怎么样?” 原本因齐太医这席话而精神恍惚悲痛的年氏听得那拉氏此话,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道:“是啊,齐太医,你不要胡说了,快与我们说实话。” 往日里,年氏是最不服那拉氏的,事事与她唱反调,可这一回却全没了这个心思,年氏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胤禛平安无事。 齐太医苦笑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就是借微臣十个八个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皇上他这次确实伤得很严重,只怕……” 虽然齐太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之人无一个是那蠢钝愚笨之辈,皆是明白了那层不可言说的意思。 那拉氏如遭雷击,“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双唇颤抖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年氏比她更加不堪,浑身瘫软在宫人身上,双手死死捂着嘴唇,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众人心中大悲,允禩上前强忍了哽咽道:“齐太医,您是院正,也是咱们大清的国手,求您一定要救救皇上,大清不能没有皇上啊,本王在这里给您下跪了。” 说着,他竟屈膝要跪,齐太医哪敢受他跪拜,赶紧扶住,迭声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好不容易劝住允禩后,齐太医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微臣已经竭尽全力,无奈医术低微,仅仅只能保住皇上伤势不恶化,至于说好转……实在非人力所能及。” 允?不明白他的意思,摸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齐太医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皇上会怎么样,赶紧交个底,省得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 齐太医环视了众人一眼,摇头道:“唉,好吧,皇上情况危急,如今虽止住了血,但脑袋受到严重震荡,连脑骨都裂了,所以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不恶化,也就是说,皇上会一直昏迷下去。万一伤口感染,并发其他病症,又或者出现什么异想不到的情况,那么就难说了。” 他所谓的难说,无非就是一死,不过涉及当朝皇帝,齐太医实不敢轻易说出这个字。 “呜……”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哭了出来,在死一般寂静的养心殿听来格外刺耳,不等其他人跟着哭,一道寒光已经劈面打在那人脸上,继而掉在地上,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翡翠戒指。 戴佳氏听得齐太医说胤禛无救,心中悲痛难忍,忍不住哭出了声,岂料刚哭了一声就被什么东西砸了脸,不等她说话,一道浑身冒着寒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却是面色铁青难看的凌若。 一直以来,凌若给戴佳氏等人的印象都是温和秀雅的,何曾见过她这副冷彻入骨的模样,尤其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刚才从四喜手臂上咬出来的血迹,这还没说话,戴佳氏心中就惧了三分。 “皇上还好好地躺在里面,你哭什么,没得惹来晦气!给本宫好好闭上嘴,再敢乱哭,看本宫不掌你的嘴!” 凌若是妃,戴佳氏是嫔,凌若训斥戴佳氏本没什么问题,但是皇后在,年贵妃也在,她们两人一主一辅掌管后宫,就算戴佳氏当真有什么不对,也该是她们出言训斥才对,凌若这样,无疑是有些越狙代庖了。 可是,此刻的凌若是绝对不会在意这些的,她只知道,戴佳氏的哭声令她很心烦,她要让戴佳氏闭嘴,不许她乱嚎。 胤禛还活着,还没有死,谁都不许哭,哪个敢哭她就掴哪个的脸! 在训斥完戴佳氏后,凌若机械地转身,一步步走到齐太医面前,“本宫要去看皇上。” 齐太医往边上让开一步,叹然道:“娘娘要进去自然可以,只是皇上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是径自一步步往内殿走去,脚上明明空无一物,她却感觉有千斤重的脚镣束缚着一样,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这个时候,弘时终于赶到了,喘了几口气息后朝那拉氏行了一礼道:“皇额娘,皇阿玛怎么样了?” 那拉氏一看到他就满肚子气,若非此处人多,非得好好训斥弘时一顿不可,掐一掐手下翡翠的胳膊平息了一下怒气冷冷道:“你皇阿玛情况很不好,太医说磕伤了头无法救治,你赶紧随本宫进去看看。” 弘时一听这话也是急了,赶紧扶了那拉氏往内殿走,年氏刚才已经跟着凌若进去了,其余诸妃也都跟着那拉氏进去。 进了内殿,只见胤禛正躺在床上,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好,只是那抹腥红依然狰狞的出现在纱布上。 允祥双目通红地站在旁边,看到那拉氏等人进来,无声地行着礼。 不论是对胤禛有情无情的,这一刻,看到胤禛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都悲从中来。自然,更多的,不是悲胤禛的生死,而是悲自己的未来。若说胤禛是一棵参天大树,那么她们就是依附在树上的藤蔓,树生则生,树死则死。 如果,这一次,胤禛没能熬过来,那么,她们会怎么办,像先帝那些妃嫔一样搬入康寿宫,然后在孤寂无望的漫漫的长夜中了此一生吗? 一想到那样的结局,无端地皆想哭,可是在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一道身影时,已经到嘴边的哭泣又生生收了回去,戴佳氏的教训可还在眼前,她们未必惧怕凌若,却不愿去惹已经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熹妃,谁也不晓得她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皇阿玛!”弘时悲呼一声,双膝跪地爬行到床边,一遍遍唤着,可是胤禛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静静地响着,若非锦被下的胸口还在起伏,几乎要以为…… 那拉氏仰一仰头,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水b回去,转头对跟进来的齐太医道:“齐太医,当真连一点办法都想不了吗?” 第六百章 那一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太医摇头不语,倒是他后面的柳太医涩声道:“娘娘,微臣们能想的法子已经都过了,实在是药石无效,唯一的转机就是看皇上自己,若求生意志强的话,也许能熬过来也说不定。” 被他这么一说,那拉氏好不容易b回去的泪险些又要出来,年氏在一旁听了又气又痛,将一腔怒火通通发泄在柳太医等人身上,“什么叫唯一的转机,分明是你们自己无用,若依你们这话来讲,生了病靠求生意志熬着不就行了,还要看什么大夫。” 柳太医低着头不敢答话,而年氏在喝骂一通后,又道:“既然你们无法,那么就张贴皇榜,寻天下名医来替皇上治病。” “万万不可!”第一个反对年氏这提议的竟是允祥,只听他正色道:“皇上受伤严重一事不宜张扬,否则易引起朝局动荡,难以收场。” “怡亲王说得不错。”那拉氏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与顾忌,支持了允祥的话,“何况天底下医术最好的国手齐太医都没办法,妹妹以为外头那些山野大夫会有办法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干坐着吗?”年氏着急而又无奈地说着。 那拉氏无言,在静静看了胤禛一会儿后,对弘时道:“你在这里陪着你皇阿玛,本宫去佛堂祈福,祈求佛祖保佑你皇阿玛度过这一劫,诸位妹妹如果想替皇上祈福的话可随本宫一道去佛堂。” 她们不懂医,又帮不了胤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福了,至于佛祖能否听到,又会否垂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允禩拍拍默不作声的允祥道:“别太担心了,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八哥你们先回去吧,留在乾清宫的那些人,要麻烦八哥安排他们离开。至于明日早朝也请八哥代为主朝,朝臣问起就说皇上受了惊吓,暂时不能处理国事,需要休养几天。”说到这里,允祥有些不放心地道:“八哥记得,皇上伤重一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一旦朝局动荡,可就麻烦了。” “八哥知道,八哥又不是那没分寸的人,你在这里好生照顾皇上。”允禩又安抚了几句后,与允禟他们一道退了出去。 人,来了又去,很快内殿中就仅剩下允祥、凌若与弘时三人,原先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不愿离去,可是又想着弘历他们那边的情况,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等在乾清宫,只得先行离开。.ysyhd. 在蜡烛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时,凌若说道:“允祥,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 “微臣不碍事,咳!咳咳!”允祥放心不下胤禛,如何肯离去,然身子却是不争气地紧,一说得急了些便使劲咳嗽起来,直咳的胸口发痛,难以站立。 “听本宫的话,回去休息。”见允祥还待要说,凌若目光一沉悠悠道:“皇上我会照顾,不会有事的。何况这日子还长着,若连你也倒了,那么宫里宫外,本宫就真的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快回去,墨玉还等着你呢。” “那好吧。”允祥也知道自己守在这里起不了什么作用,难过地看了胤禛一眼后,拱手离去。 在允祥离去后,那些宫人也被遣了出去,令得养心殿越发的安静。其间有宫人端药上来,虽然齐太医说胤禛的伤药石无效,但药还是开了,乃是补血复伤的药。凌若与弘时,一个扶着一个喂药,原本喂得倒是挺顺便,哪知在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胤禛突然呕吐起来,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药全吐在了弘时身上。 “皇阿玛!”看到这个情景,弘时越发手足无措,他真的很害怕皇阿玛就这么没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虽然皇阿玛待他严厉,但他知道皇阿玛心里其实是很关心他的,否则也不会将佳陌赐给他为侧福晋。 “熹娘娘,你说皇阿玛他会不会……”不等弘时说完,凌若已经骤然打断了他的话,“不会!皇上一定不会有事!”声音尖利的像要把人耳膜刺穿一样。 弘时怔忡了一会儿,黯然低头不语,凌若越是这样反常的肯定,他越是担心,难道真的回天乏术了吗? 弘时突然站起来,走到殿门口跪下,哽咽道:“求上天保佑皇阿玛度过此次难关,不孝子弘时愿减寿二十年!” 听着弘时至诚至孝的话,凌若努力平息着胸口翻腾的情绪,走到弘时身后,将手掌轻轻放在他肩上,怆然道:“会的,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皇阿玛的。”话音一顿,她又道:“起来吧,去将衣裳换了,天气这么凉,穿着湿衣裳容易生病。” “是。”弘时答应一声,出去换衣裳。在他离开后,凌若缓步走到胤禛床前,一路走来,双眼越来越模糊,直至连胤禛的身影都看不清。 凌若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那泪就会掉下来,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胤禛没事,只是受了点伤而已,等伤好了就又和以前一样。 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直至眼里的泪水被一点一滴的b回去,化一抹为苦涩流过喉间。 “四爷。”她唤着,执起胤禛手在颊边轻轻地蹭着,贪恋于他手背上传来的暖意,“答应臣妾,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眉眼婉转,安静守望着昏迷不醒的胤禛,忽地,一抹笑意在唇边绽放,凄绝唯美,“将臣妾从宫外带回来的时候,您说过,此生都不会再负臣妾,君无戏言,您不可以食言。否则,哪怕是追到黄泉臣妾也会把您追回来。” 她爱重胤禛更胜过自己,若胤禛离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她怕,怕胤禛真的会死,所以她不许戴佳氏许,不许任何一个人哭,包括她自己。 这一夜,宫中经声不断,香烟缭绕…… 这一夜,凌若彻夜未眠,守在胤禛身边,不为其他,只为可以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心跳与呼吸,让她知道,胤禛还好好的活着,没有离开自己。 第六百零一章 密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二天一早,温如言带了弘历过来,弘历紧紧抿着像极了胤禛的薄唇,走到凌若身边低低唤了声,“额娘。.ysyhd.”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弘历,从他身上汲取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 弘历眼睛很红,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仰头道:“额娘,皇阿玛一定会没事的,儿臣陪您在这里守皇阿玛。” 弘历的懂事令凌若更加心痛,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这一日,弘历与她同守在养心殿,其间不断有人来又不断有人离开。 当后宫笼罩在一片愁动惨雾中时,允祥所要隐瞒的真相却不知经由谁的口,泄露了出去,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听说了皇帝伤重不治,随时可能会驾崩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漫天,皆在猜测事情的真假以及……皇帝什么时候会死。 虽然允禩等人极力澄清,却不足以令群臣信服,尤其当日胤禛昏迷流血的情况有许多人亲眼见到。 在勉强安抚了两天后,群臣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不断要求进宫给皇帝请安,允祥还有允禩等人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名为请安,实为探虚实,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见胤禛的。 至于,这件事能瞒得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瞒着一刻是一刻。 后宫、朝廷、京城,一时间都似乎陷入了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 廉亲王府,允禟、允?正坐在厅中喝茶,允?一口气将还很烫的茶喝尽,阻止了下人的续茶对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允禟埋怨道:“九哥,八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急什么,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允禟慢慢抿着茶,这可是在贡茶中也算上等的女儿茶,像允?那样如牛饮水,那是糟蹋了好茶。 允?哼哼一声道:“真是个慢ng子,喝个茶也能喝半天,这样小口小口抿哪里解得了渴。” 允禟抬眼道:“老十,这不叫慢ng子,而是既知急不来又何需去急呢,若都像你这样,可是成不了大事。要我说,你可得好好修一下ng子才是。” “得,九哥你饶了我吧,要我像你们这样,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得了。”允?ng子鲁莽急燥,脾气也臭,经常一点就着,有个外号叫“十鞭炮”。 允禟正想再说允?几句,却见允禩走了进来,忙起身唤了声八哥,允?则面露兴奋地道:“八哥,老四那边怎么样了?” 允禩摆摆手,在命厅中的下人全部出去后方道:“今日我进宫去了养心殿,老四的情况看着越发不好了。” “太好了!”允?第一个拍手大笑道:“夺了咱们皇位的老四,终于也有这一天!” “老十,声音小些,当心隔墙有耳。”允禩有些不悦地瞥了允?一眼,后者晃晃脑袋道:“这里可是廉亲王府,哪有什么耳目,要我说啊八哥你就是太谨慎了些。”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允禩并没有因他的话而露出任何大意之色,在踱到门口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影后方才道:“老四那人疑心甚重,虽我等在他登基之后,一直安份守已,不露任何异色,可他未必就信了我们,指不定正派人暗中监视着呢。”历代皇帝手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为的就是控制群臣,巩固自己统治,相信胤禛绝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允?哼叽了两声道:“哪个敢监视,我第一个把他脑袋拧下来,看哪个还有胆子来。” 允禩了解他这个ng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拧不过来,摇摇头看向允禟道:“事情办得怎么办了?” 允禟眉飞色舞地道:“八哥放心,事情很顺利,老四伤重随时会没命的消息一传出,大臣也好百姓也罢,一个个皆人心惶惶,都担心着他死后京城会变天。在我去拜访时,那些个大臣,都有投靠之意,包括……”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说出三个字,“隆科多!” 隆科多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意义实在太大,以允禩的城府亦忍不住喜上眉梢,隆科多是吏部尚书兼步军统领,手中掌着京中九门的所有兵防,当初要不是隆科多相助,胤禛未必能顺利登上大位。 “老九,你确定隆科多有意投靠我们?”允禩目光炯炯地盯着允禟。 “这只老狐狸没有明说,不过话里话外确有这个意思,临走前还塞了一叠银票给我,少说也有数千两。”允禟阴阴一笑道:“老四整日在那里说什么肃清吏治,却不晓得他的这位舅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贪官。” “有贪心才好为我们所用。”允禩轻轻敲着桌子,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他抑住心中那丝兴奋道:“老九,隆科多这个人一定要拉过来。” “这个我省的,不过八哥,隆科多这人两面三刀,今日可以投靠我们,说不定明日就会投靠别人,信不得。”允禟眼光极狠,一下子就将隆科多这人给看了个通透。 允禩眼眸微眯,冷然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他再重要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等事成之后棋子自然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八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允?最是直接,摩拳擦掌地问着。 允禟在旁边抿了口茶a话道:“什么动手不动手,咱们又不是要犯上做乱,而是要拨乱反正,让大清重新走上正途,不被宵小无耻所把持。” 允?嘿嘿一笑,道:“不管怎样,只要不让老四继续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就好。要我说还是八哥有主意,能够想到在灯会上动手脚,让老四栽了个大跟斗,连小命都要没了,可是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嘘!”允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肃声道:“这件事不许再提,记着,灯会上发生的事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知道了。”允?虽然心粗,却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改口道:“八哥,那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呃,拨乱反正?” 允禩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急,此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而且老四那边,我始终还有点怀疑。” 第六百零二章 拉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了,难道八哥怀疑老四的伤是假的?”允拧眉问道,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胤缓缓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这两天我寻了好几位京中有名的大夫,想带进宫去给他诊治,都被老十三给挡了回来,说是连御医都没法治,其他大夫看了也白看。” “我说八哥你也真是,他死了不是正好,做什么还寻大夫给他看。”允?皱着两条大浓眉,神色很是不以为然。 允挑一挑眉道:“你懂什么,八哥这是探虚实,太医不是我们的人,他们说的话未必能相信,不过八哥,这次会否是你想多了,从灯台出事到老四受伤,就那么点点时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老四怎么可能耍花样。” “希望是这样。”允沉沉点头,不晓得为什么,这几日心里总觉得不是特别踏实,“老九,诸王公大臣间你要加紧联系,争取尽量将他们拉到我们这边,越多越好,尤其是隆科多。” “此事我会留心。”允答应一声,又有些无奈地道:“不过像张廷玉这种老四的死忠派就没办法了。” “随他们去,凭他们几人也成不了事。”允抬眼望着逐渐发黑的天空沉沉道:“还有就是丰台大营与锐健营等京中布防军力,上次咱们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手中没有足够的兵力,老十四又远在西北,远水解不了近渴,同样的亏可不能再吃第二次了。隆科多手里的步军衙门是一个好助力,但这人与我们不是一块铁板上,别看他现在有意示好,在形势明朗并且占据上风之前,他怕是绝对不会赌上身家性命来帮我们的。” “丰台大营一直被老十三那伙人捏得死死的,咱们没法动,倒是锐健营、前锋营、火器营那边可以想想办法,他们有几个是当初老十四带出来的,这些年与咱们也不曾断了往来。”这样说着,允忽地露出一丝狞笑,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犹为阴森,“八哥,隆科多这么好的助力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再说当年,他害得咱们没了皇位,现在助咱们再夺回,也是应该的事。” 允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允,他知道这个九弟心里肯定已经有了将隆科多拉上船的主意,允?也是一脸好奇地等允说下去。 “隆科多有一名爱妾,名叫四儿,当初四儿乃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却被隆科多强夺了过来,随后隆科多妻死,据言,其死于非命,且惨状犹若人彘。隆科多对四儿宠幸痴迷,使得四儿跋扈专横,行事肆无忌惮,b死隆科多不少姬妾不说,还十分贪心,对于送上门的银钱从来不拒,甚至公然索要贿赂。八哥,你说这样一个人,要找她的罪证会很困难吗?” “你的意思是从这个四儿身上着手,b隆科多就犯?”允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允话中隐含的意思。四儿之所以一直安然无事,是因为有隆科多护着,有他当朝一品大员的身份压着,没人敢与之做对。 “不错,只要她出事,以隆科多对她的痴迷劲,一定会任由我们摆布,可以说,拿捏住了四儿,就等于拿捏住了隆科多的命门。” “有这么邪乎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在他想来,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名姬妾而做到这个地步。 “一样米养百样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隆科多对这个四儿的痴迷我也听说过一些。老九,那这件就交给你去办,我与老十底下的人,任由你差遣,务必要将他绑到咱们的船上来。至于我,设法去与十四弟联系,还有太后那边……”眼中精光一闪,徐徐道:“若能得到太后支持,老四一死,十四弟继位的事就十拿九稳。” 允虽然很想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出身容易遭人诟病,会有许多人不服,但是允不同,他与皇上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继位理所当然。至于那些个皇子,呵,弘时不过是中庸之才,弘晟、弘历、弘昼几个尚且年幼,根本成不了大事。 “不过,你们还得小心一个人。”在沉寂了一会儿,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允?问道:“八哥可是说年羹尧?” 不等允说话,允已是笑着打趣道:“哟,老十,不错啊,这次脑筋快得真快,竟然想到年羹尧。” 允?牛眼一瞪道:“九哥,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满朝文武众多,但能够让八哥忌惮的也就手握西北兵权的年羹尧一个,八哥你说是不是?” “不错,京中之事好安排,京外之事却难说了,所以年羹尧是我最担心的一个变数。”允顿了一下又道:“如今罗布藏丹津反叛,他正与之交战,若此战败了尚且好说,若胜了,他到时候挥师回京,而我们又根基未稳,怕是很难应付。” “怕什么,他敢来,我就把他打回去,不就一个包衣奴才吗,还反了天了。”允?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ng子,这两年要不是允压着,他早就与胤处处对着干了,哪还会这么太平。 “年羹尧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的大军。”允露出凝重之色,既要成大事,那么方方面面都必须考虑到,一点小疏漏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允倒是没这么担心,凉声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段时间年羹尧在前面打仗,各地的粮草物资源源不绝往西北送,一旦粮草中断,他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所以我说,只要我们能控制粮草就不用担心年羹尧作乱,何况我不认为年羹尧对老四有多忠心,比之张廷玉、李卫一流,更是远远不及。” 允的这番分析,令允心情一舒,这些他未必想不到,只是太过在意,所以有些事反而不如他人看得更清,当下展颜道:“老九说的不错,倒是我过于忧心了,不过此战还是宜败不宜胜。” -, 第六百零三章 三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是为何,虽说年羹尧这奴才有些麻烦,但好歹是咱们大清的,让他将罗布藏丹津收拾掉不是很好吗?”允?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十,这你就不懂了,如果年羹尧战胜,那么就证明老四用人有方,平白给老四添了美名;若他败了……”允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允道:“八哥,你是不是想他若败了,就让老十四代替他出征?” “不错。”允对允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并不奇怪,他们几十年兄弟,除了老十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家伙之外,余下几个对彼此心思都有些了解,“若能挣下一个盖世战功,老十四的皇帝位就继得更加理所当然了。”他话音一顿又道:“老九,明日早朝后,你随我入宫再探一探虚实,还有太后那边也得去动一动了。至于老十,你给我全力监视送到京城的军情消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西北的战况。我们已经忍了太久了,所以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 夜,在允的说话中彻底落下,茫茫无边,笼罩着大清朝每一个角落。 养心殿中,凌若已经几天几夜没阖眼了,一直守在胤床前,时光仿佛回到了胤患时疫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日夜不休地守在床前,那一次,她与胤都熬过来了,那这一回呢?还能那么幸运的熬过去吗? 凌若不晓得,太医每日都会来,但每一次都是摇着头神色凝重的离开,到最后齐太医更说,依胤现在的情况,很可能熬不过三天。 三天……凌若从未想过生离死别会来得这样突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如一抹幽魂。 弘历也想与她一道守在养心殿,却被她硬生生给喝斥了回去,并且嘱托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一定要照顾好弘历。凌若心里是清楚的,如果胤这一次没有熬过来,那么新君继位势在必行。 弘历虽然聪慧,也最得胤喜欢,可是弘历毕竟还小,又非嫡非长,一旦争位,是很难斗得过拥有嫡长子身份的弘时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那拉氏虎视眈眈。 如果再给凌若十年的时间,她可以保证替弘历铺平一条继位之路,不输于任何人;可惜没有如果,所以这一次他们根本无法争过皇后一派,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争位中尽量选离漩涡,保住性命。 而且,除了皇后之外,还有允他们,这些人是不会甘心让弘时顺利继位的。还有灯台……凌若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好端端地九莲宝灯会在胤点灯的时候突然烧起,照理来说,这些东西都有人仔细检查过,不可能会有意外,而且火势那么大,倒像是被故意催发而成。 若这猜测属实,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要谋害胤,而其图谋也必然不小。 此事她已与允祥说了,允祥答应会派人仔细追查,希望可以揪出幕后主使者,不让他的阴谋得逞。 眼下,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一个允祥了…… 彼时,坤宁宫中,那拉氏刚从佛堂回来,三福正替她仔细揉着双脚,在佛堂中念了一日经,双脚都快跪麻木了。自胤出事后,她就领了后宫诸妃,一直在佛堂中诵经祈求,盼佛祖可以保佑胤度过这一劫。可是诚心求了数日,换来的却是齐太医关于胤活不过三日的断言。 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想到这个,那拉氏便不觉黯然神伤,夫妻近三十年,她从不是胤心中的至爱,但胤从来就是她心中的至重。 她在意胤,从喜帕被揭开的那一刻就在意那个冷峻的男子,每一次相望,每一次牵手,她都是欣喜的,即便明知胤心中有人,明知胤并不爱自己,她依然默默地守在胤身后。 之后,她有了弘晖,可仅过了八年,她就失去了弘晖,以后也再没有了自己的儿子。弘时不过保住她地位的一枚棋子,根本不能与弘晖相提并论,所以,她生命中唯一的重心也仅剩下了一个胤。 失去弘晖的痛苦令她更加在意胤,也更在意他身边的那些女子,她恨他们可以得到胤的喜欢与爱,所以疯狂的报复,掳夺本不属于她们的恩宠与荣华。 原以为,自己会这么一辈子斗下去,直至白发苍苍之时,却不曾想,胤竟然会以为这种方式离开她,且还是这般快,仅仅只剩下三日时间。 那拉氏心里是难过的,可是除了难过,她更担心胤的身后事,胤不曾立过储君,他一走,谁来继承皇位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按理,弘时身为嫡长子,应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可是八阿哥他们会善罢干休吗?一想到这个,那拉氏就觉得头疼得利害,八阿哥那群人狼子野心,让他们继位,自己这些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皇位必须要牢牢攥在手中。 “三福,弘时还在养心殿吗?”她问,声音透着难掩的疲惫,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再接连数日在佛堂中诵经念佛,更是虚弱不堪。 三福手中动作一滞,小声道:“回主子的话,黄昏时分二阿哥就出宫了。” “啪!”那拉氏一掌狠狠拍在扶手上,厉声道:“又是因为那个索绰罗佳陌?” 三福晓得那拉氏最讨厌的就是二阿哥府上那位佳福晋,低了头不敢答话,唯恐触了霉头,翡翠也是一样。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拉氏阴声说道:“明日二阿哥进宫后,三福,你给本宫看牢他,不许他离宫半步,更不许去见那个索绰罗佳陌,若然看不住,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奴才遵命,便是拼了奴才这条命,也一定拦住二阿哥。”三福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二阿哥是金枝玉叶,他要走,自己一个小奴才怎么拦得住,二阿哥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却不会听一个奴才的话。唉,主子与二阿哥母子之间的事,却非要他一个奴才夹在中间为难,这是何苦来哉。 可是这些话,三福也只敢想想,要他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 第六百零四章 阻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翡翠走了进来,恭谨地道:“主子,热水已备下,奴婢扶您去沐浴吧,也好早些歇息。【”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怒气,点头由着翡翠将自己扶起,往内殿走去,接下来的路一步比一步难走,她要养足精神走好每一步,绝不能输给任何人,皇位只属于弘时,太后之位也只属于她。 且说第二日弘时进宫后,三福果然寸步不离地跪在弘时身边,原先倒是尚好,可到了黄昏时分,弘时与前几日一样就要出宫回府,三福却挡在了他面前,“二阿哥,娘娘有命,让您在宫中陪伴皇上。” 弘时眉头一皱,道:“我已经陪了一天了,现在天色将晚,我得先回府一趟,明日早些入宫就是了。”说着他绕开三福就要走,哪料到三福就跟个影子一样,他走到哪里挡到哪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话,直把弘时听得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狗奴才,总挡着我的路做什么,本阿哥现在要回府,赶紧让开!” “请二阿哥恕罪,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三福更加垂低了头,他不想得罪弘时,但更不敢不遵那拉氏的吩咐。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这狗奴才就知道将皇额娘搬出来压我!”弘时心头火起,指了三福的鼻子怒骂,可是任他怎么骂,三福就是不肯让开,口中更是道:“二阿哥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后娘娘担心皇上伤势,也是想有二阿哥陪着,皇上伤势会有所好转。” 弘时怒急反笑,“我又不是大夫,哪里治得了皇阿玛的伤,再说最后一次,给我让开!” 三福哪里肯让,依然挡在弘时跟前,这一次弘时没再与他客气,一脚踹在他左肋上,痛得三福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咬牙挡在弘时面前,把弘时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你这奴才,当真要与本阿哥做对吗?” 弘时并不是一个暴戾霸道之人,换作以往,留下来也便留下来了,可是这几日,他确实有事,不便于留在宫中过夜,偏生三福又在那里胡搅蛮缠,所以才气的踹了他一脚。 三福忍痛跪下道:“奴才只是奴才,奉主子之命,留二阿哥在宫中,实不敢有违,今日就算二阿哥将奴才打死在这里,奴才也是不敢让开半步的。二阿哥若真有急事要出宫,还请与皇后娘娘说一声,也省得奴才在这里碍您的眼。” 弘时考虑了一会儿,转身往佛堂走去,他晓得这个时候,皇额娘必然还在佛堂中为皇阿玛祈福。 三福始终是那拉氏的人,弘时不敢真将他打死,可不打死三福,他又出不了宫,所以在这个无奈的死循环之下,只能去见那拉氏。 三福在后面暗自松了一口气,捂着痛处赶紧跟上,弘时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佛堂,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从里面飘散而出。 除了凌若之外的宫嫔几乎都在里面,闭目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弘时小心地越过她们走到跪在最前面的那拉氏身边,轻轻唤了声皇额娘。 那拉氏睁开眼,朝佛像磕了三个头后,扶着翡翠的手站了起来,她没有看弘时,只是道:“随本宫来。” 从佛堂到坤宁宫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待得进了正殿坐下后,那拉氏方道:“来见本宫,可是为了出宫一事?” 弘时承认道:“是,儿臣不明白皇额娘为何不许儿臣出宫。” 那拉氏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道:“在本宫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本宫,为什么一定要出宫?” 弘时目光一转,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那拉氏也不催促,眼睑微垂,看着星月菩提子制成的佛珠在自己指尖一颗颗拨过。 “回皇额娘的话,因为佳陌刚刚有了身孕,胎气不甚稳健。”最终弘时还是决定将真像相告。 “哦?”那拉氏抬起头,却没有什么意外,反倒一脸寒意地道:“这么说来,在你心中,索绰罗佳陌的胎气比你皇阿玛的性命还要重要了?” 弘时听出那拉氏话中的不喜,心中一惊,忙道:“儿臣不敢做此想。” “不敢做此想,也就是本心如此了?”那拉氏b视于弘时,声音越发不善。 弘时被她问得大为惶恐,连忙跪下道:“皇额娘息怒,儿臣从不敢有如此想法,只是一来儿臣即便留在宫中,对皇阿玛的伤势也没什么帮助;二来佳陌那边也需要人照顾,所以儿臣才……” “你府中没有下人吗,要你去伺候一个侧福晋?”那拉氏一想到那个女子就满腹怒气,偏又不好直接发作,唯恐令弘时更加反感,强自憋了怒气,苦口婆心道:“弘时,你皇阿玛眼下这个样子,你身为嫡长子,当日夜陪护在其床前才是,怎好为了一个女子而置你皇阿玛于不顾呢,这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吗?” “儿臣没有。”弘时心中很是委屈,他明明一整天都陪在养心殿,只是晚上回去,怎得在皇额娘口中便没了孝道。 “既然没有,那么从现在起,就留在养心殿照顾你皇阿玛,至于佳陌,让下人好生伺候着就是了,再不行,派个太医过去,如此总行了吧?” 弘时心里颇不情愿,但那拉氏已将话说到这一步,他若再不答应就真是不孝了,当即垂头道:“儿臣听皇额娘吩咐。” “好。”那拉氏面色一缓,起身亲手扶起弘时,“莫要以为皇额娘故意为难你,你是皇额娘唯一的儿子,不论皇额娘做什么,那都是为了你好。” “儿臣知道。”弘时想到这些年那拉氏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之前的些许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那拉氏点点头,抚着他清俊的容颜道:“你明白就好,你皇阿玛伤势严重,齐太医已经与本宫说了,依皇上眼下的情况,只怕拖不过三日。” 齐太医这话只说与少数几人知道,弘时尚是头一次听说,神色悚然一变,急急问道:“皇阿玛的伤当真如此严重,无可救治了吗?” -, 第六百零五章 蛇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非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否则谁也救不了。.83kxs.【ka"”说到这里,向来端庄沉稳的那拉氏不禁潸然泪下,伤心无比。 弘时忙取过她手中的绢子,将她脸上的泪拭去道:“皇额娘不要太难过了,皇阿玛他……” “不用说那些虚话安慰本宫。“那拉氏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本宫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皇上只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皇额娘……”弘时本就是至情至ng之人,被那拉氏这么一讲,更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那拉氏沉沉叹了口气,扶了弘时的肩膀道:“生老病死,这是哪个人也逃不过去的事,所以这个痛皇额娘忍得住。可是,万一你皇阿玛真的龙归大海,弘时,你身为嫡长子就必须要挑起他留下的担子,答应皇额娘,一定要将这副担子挑起来,哪怕再累再苦也要一肩挑起,不可以退缩一步。”殿中除了他们母子,便只有翡翠与三福这两个心腹在。 弘时愕然,他自然晓得那拉氏所谓的担子是什么,那是天下,整个大清辽阔无边的天下,他……能挑得起吗? 弘时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根本没有皇阿玛那样的铁腕能力,这样偌大的江山他怕自己一肩挑不起。 见弘时沉默不语,那拉氏心中有数,这个儿子因为自小资质有限,不及弘晟弘历,所以做任何事都显得信心不足,尤其是在这样突如其发的事情面前。 果然,弘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道:“儿臣知道皇额娘的意思,只是……” 那拉氏紧一紧握住他肩膀的手道:“皇额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皇额娘都会与你一同承担。这个大清江山是你皇阿玛用尽所有去守护的,你是他的儿子,就得继续守护下去,不容有失,更不容它落入歹人之手。” 迎着那拉氏坚定的眼睛,弘时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尽已所能,守住大清江山。” “好!”那拉氏露出欣慰之色,颔首道:“去养心殿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陪你皇阿玛一阵子,至于佳陌那边,本宫会派太医去看着,你放心吧。” “是,儿臣遵命。”虽心中依然牵挂担心,但在这种情况下,弘时也只能顾一边了,所幸有太医在,佳陌应不会有事。 待弘时离去后,那拉氏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在盯了自己手中的星月菩提子一阵子后凉声唤道:“三福。” “奴才在。”三福闻言赶紧忍了胸肋的疼痛上前答应。 在又一颗菩提子从指尖滑过时,透着森森寒意的声音在被重重黑暗包围的坤宁宫中响起,“本宫不想看到索绰罗佳陌的孩子生下来,更不想看到索绰罗佳陌继续活着。” 自从弘时纳索绰罗佳陌为侧福晋后,就越来越不听她的话,甚至处处与她做对,再任着这样下去,只怕以后她的话,弘时一句都不会听在耳中。 弘时是她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弘时夺走,哪个敢存此妄想,她就要他的命。 “奴才遵命!”三福忍着心中的寒意答应,这不是那拉氏第一次让他去除掉一个人,却没想到那拉氏会连二阿哥的侧福晋也狠下毒手。至于原因,他能猜得出几分,必是觉得索绰罗佳陌妨碍了她对二阿哥的控制。 “做得干净利落些,本宫不想二阿哥有任何怀疑。”那拉氏仿佛只是在吩咐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非取人性命这等大事,又或者在她看来,除了自己,余人的性命皆不过是草芥,没了便没了,根本不需在意。 索绰罗佳陌的名字从这一刻起,已经刻在了牌位上,而这一切,弘时是不知道的,在他心里,那拉氏是一个慈母,是绝不会杀人害命的慈母。 翌日一早,允与允一道去了慈宁宫,自灯会那日受了惊吓后,乌雅氏就一直卧病在床,难以下地。 在请过安后,允关切地道:“太后凤体如何,可有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能好到哪里去。”乌雅氏神色倦怠地说着,在她的示意下,宫人将扶了起来,靠着鹅毛软垫倚在床头,“去看过皇上了吗?他怎么样,好些了吗?” “太后您尚不知晓吗?”允有些诧异地问着。 “究竟出了什么事,给哀家说清。”他的话令乌雅氏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之前因为那拉氏的吩咐,所以关于胤伤势的事都瞒着乌雅氏,乌雅氏只知胤受伤,却不晓得他的伤已经严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允连忙瞪了允一眼,笑道:“没什么事,太后别多心,皇上那边好得很呢,估摸着再有几日就可以来给太后请安了。” 乌雅氏分明瞧见允笑容中的勉强,哪里肯信他的话,追问道:“你们不要瞒骗着哀家,是不是皇上的伤很严重?” 允见隐瞒不过,只得沉沉道:“是,齐太医说……皇上的伤熬不过今明两日。” “什么?!”乌雅氏想过情况会不好,却没想到竟然差到这个地步,既痛又惊,一下子闭过气去,慌得宫人好一阵忙乱。 待得乌雅氏幽幽醒转时,看到允二人正跪在地上,低声道:“无端跪着做什么,起来。” “臣等有罪,惊了太后,求太后恕罪。”允惶恐的说着。 听到这话,乌雅氏眼中一红,有泪自其眼眶中划过,胤再不好,始终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听得他只几日好活,哪有不难过的理,好一会儿才缓了神摆手道:“你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太后恩典。”允与允这才敢起身,见乌雅氏在那里伤心流泪,忙劝其当心凤体,莫要太过悲伤,随后又道:“臣等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太后相商。” 在乌雅氏止了泪后,允方徐徐道:“如今皇上垂危,朝中虽有臣等与十三弟暂代朝政,但还是力有不逐,再加上西北战事吃紧……” “西北那边不是有年羹尧吗?怎么着,连他也压不住?”乌雅氏惊疑地问道,她虽久居后宫,却并非对前朝一事全无所知,何况是叛乱这等大事。 -, 第六百零六章 允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故意叹了口气道:“太后有所不知,年羹尧此人虽有些才,却刚愎自用,听不进底下人的谏言,使得我军虽装备精良,依然节节败退,渐有不支之势。.83kxs.【”这些话自是允胡说的,如今战况尚不曾传到京城,根本无人晓得哪方更占优势一些,不过刚愎自用四个字倒也不算冤枉了年羹尧。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如今管不了事,你们几个王爷得帮着拿主意才行,想我大清乃是马背上得天下,如何能输给一个小小的叛乱者。”乌雅氏毕竟是女流之辈,听他说得言之凿凿,顿时有些失了分寸。 允在一旁道:“太后,其实我朝有一个比年羹尧更懂得用兵之道的人。” 乌雅氏眸光一亮,连忙追问道:“是谁?若果真堪当大用,便该当让他去西北助年羹尧一道平乱才是。” 允沉吟了一下道:“此人太后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十四弟允。” 听得这名字,乌雅氏蓦然不语,良久,她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待得内殿仅剩下她与允允三人时,方才咳了一声黯然道:“不瞒二位王爷,允是皇上亲自下令囚禁的,为此事,哀家与皇上提过好几次,可他都不肯释允出来,现在……唉,你们是知道皇上脾ng的,哪里又会肯。” 眼见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闹成这种水火不相融的局面,乌雅氏心中是说不出的痛惜。 “太后。”允轻唤一声,上前替乌雅氏揉着背轻声道:“太后多虑了,皇上之所以软禁允,无非是怕他年少气盛,做出什么不该的事来,所以想教训一顿罢了,其实说到底,皇上与十四弟是亲兄弟,哪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那依你所言,该怎么办才好?”乌雅氏心里没有主意,只瞅着允问,因为允的关系,她对允等人一直颇为信任,从未有什么怀疑。 “臣以为一切该当以国事为重,臣与皇上还有十四弟他们都是先帝的子嗣,即便偶尔有些意见不合,但为国为民之心却是一般无二的。如今战事吃紧,皇上有难,国家有难,臣认为该当上下一心,联手度过这个难关才是。”见乌雅氏频频点头,他终于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所以,臣想请太后拟懿旨,恕十四弟出来。” 乌雅氏犹豫道:“这怕是不妥吧。”能够放允出来自是好事,可囚禁允的旨意是胤下的,她冒然下旨将其放心,显然不太好。 允倚着床畔跪下,肃然道:“臣知道太后心中顾忌,可现在是非常时期,皇上不能理事,几位阿哥又少不更事,如今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太后了,还请大后以国事为重。” “哀家知道。”乌雅氏拧了细长的娥媚犹豫不决,此事关系重大,实轻率不得啊。 允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乌雅氏说话,悄悄向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撩袍跪在乌雅氏面前,轻声道:“太后,臣有句话不得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有话直说便是,何况你们一直与老十四交好,虽不是哀家所生,可哀家也从不曾将你们当过外人。” “是。”允轻轻答应一声,抬头道:“当年皇阿玛病危,遗命传大位于十四弟,这个话臣与八哥他们是亲耳所闻,绝不会有假,可是不知道为何,隆科多捧来遗旨时,继位人选却便成了皇上。这当中有什么,臣等不敢妄言,但臣敢对天发誓,皇阿玛心中最认为的继位者绝对是十四弟。而且皇上继位以后,推行酷政,弄得朝中怨声道哉,不得人心,也与皇阿玛的行事政向完全背道而驰;恕臣说句不敬的,灯会一事,兴许就是老天爷对皇上的惩罚。” 允眉头一挑,侧头低喝道:“老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可在太后面前胡言,还不赶紧向太后领罚。” 允抿唇不语,倒是乌雅氏摆手道:“别怪老九,他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哀家观皇上这一两年的治国,确实太过严苛了些,不像先帝那样以宽仁为怀。” 允目光一闪,涩声道:“不管怎样,臣等既为臣子,便当尽心尽力辅佐君王,而非在背后议君王是非。” “八哥。”允不服气地道:“若皇上得位正统,那么我等自然无话可说,可他分明是厚颜无耻地夺了十四弟皇位,还将大清弄得污烟瘴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既然说了,干脆就把话全部说开了,省得总憋在心里。”说罢,他不顾允的劝阻说出惊人之语,“太后,齐太医已断言皇上活不过今明两日,若到时候皇上当真驾崩,龙归大海,那么这皇位就该由十四弟来继承,也算是物归原主。” 乌雅氏双手骤然一紧,锐利的目光牢牢攫住允,似要从他脸上寻出什么端倪来,良久,她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允心头微跳,面上却是一副坦然之色,“无人教臣,是臣自己替十四弟不值,若太后认为臣不该说这番话,那么就请太后责罚。” 允连忙在旁边磕头劝道:“太后,九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求您饶过他这一回。” 乌雅氏瞧也不瞧他,只是一味盯着允,从不晓得温和无争的太后竟然也有这样锐利如芒刺的目光,直把允瞧得后脊冒汗,强自硬撑。 许久,乌雅氏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一丝锐利已经悉数散去,化做平日那般温和,“这些话,哀家今日权当没有听到过,你以后也不要再说,否则惹祸上身,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 听得这话,允便晓得乌雅氏没有怀疑自己,暗嘘一口气再度道:“十四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难道太后准备以后都不再管他,由着他被软禁一辈子吗?这样不得自由的日子,对十四弟来说与死有何异。” 乌雅氏身子一震,缓缓垂下眉,有难言的哀恸在其中,允见状趁机道:“不瞒太后,臣曾悄悄去看过十四弟,他……” 【作者题外话】:昨天本来应该三更的,不晓得为什么最后一章没发出去,所以变成了两更,对不起大家,今天补上,总共五更,希望大家看得舒心一些,谢谢 -, 第六百零七章 游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怎么样?”事关允禵安危,乌雅氏哪里按捺的住,迭声追问。 允禩神色黯然地道:“恕臣直言,十四弟的情况很不好,那一次臣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华发。” 乌雅氏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鬓边,怎么会,允禵才三十五而已,正值壮年,怎得就有了华发,他这一年,当真过得这么苦吗? “其实对十四弟来说,软禁的并不仅仅只是身子,还有精神,在十四阿哥府的每一日,对十四弟来说都是度日如年,他曾跟臣说,若非心里还惦念着要见太后,这样的日子早已坚持不下去。” 允禩话音落下时,乌雅氏已是泪流满面,嘴里反复念着允禵的兄弟,她的儿子,苦命的儿子,明明连天下都是他的,却落得一个软禁的下场…… “太后若真可怜十四弟,不想让他一辈子都被关在那小小的阿哥府中,便当设法还他一个公道。”允禟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乌雅氏耳畔炸响,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方低声道:“哀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干预得了大位传承。” “太后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之人,只要有您一句话,十四弟继位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允禟继续游说着乌雅氏,要让允禵顺利继位,乌雅氏是不可缺少的一大助力。 乌雅氏久久拿不定主意,再加上额头又隐隐作痛,干脆将目光转向允禩,“老八你向来最有主意,这件事你倒是替哀家思量思量,真要走那一步吗?” 允禩连连摇手,诚惶诚恐地道:“臣不敢妄语,全凭太后作主,不论太后决定如何,臣必当全力襄助。” “哀家让你说就说,何时你这廉亲王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乌雅氏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催促道:“赶紧说。” “是。”允禩被b无奈只得战战兢兢道:“皇上如果驾崩,理当由其子承位,可是二阿哥资质平庸,难当大用;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又尽皆年幼,不能独自理政,一旦由他们其中一人继位,必会出现后宫临朝称制的情况。若幼帝之母无二心也就罢了,否则只怕会出现吕武之祸。” 吕武指的是吕稚与武则天,这二人都曾以太后身份临朝听制,吕后执政八年,几乎夺尽刘氏天下,而武则天更是自立为武周帝,成为史上第一位女皇。 若真出现这样的事,那可算是将大清江山给彻底毁了,而她乌雅氏也将成为大清的千古罪人,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在出了一身冷汗后,乌雅氏终于有了决定,扬声命宫人端人文房四宝,执笔在纸上写下释放允禵的旨意,随后盖上太后凤印,将之交给允禩,疲惫地道:“去吧,带着哀家懿旨,将老十四放出来。” “臣遵旨。”捧着这一张轻飘飘的纸,允禩内心异常高兴,说了这么许多,终于如愿以偿,只要允禵一出来,他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果然,允禵一出来后就凝聚了一帮人在身边,到了第二日,接连两个好消息传到允禩耳中,一是允禟底下那些人查到了隆科多爱妾四儿的罪证,要说这女人可真是够狠的,随便一查便查出好几条人命来。 为此,允禩亲自去了一趟隆科多府上,威逼利诱再加上许以重诺,终于成功让隆科多死心踏地站在他们这一边,答允只要胤禛一死,就立刻派步军衙门将京城团团守住,这样就算允祥要动丰台大营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而他们大可以在此之前就将允祥给控制住。 另一件事,就是一封从西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急报,报上说年羹尧在西北不敌罗布藏丹津,已经战败,要求朝廷赶紧派兵支援。 当允禩拿到这封奏报时,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仰天大笑,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对坐在倚中的允禵道:“老十四,真是天助我们,看来这一次,你注定是要坐在乾清宫那张龙椅上了。” 允禵缓缓捏紧了掌下的扶手一字一句道:“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只可惜,我不能亲自向胤禛讨要这一年的囚禁之仇。” 允禩微微一笑,道:“这个仇,八哥已经替你报了,无需再介怀,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万全准备,只要胤禛一死,咱们就立刻进宫。有太后替咱们撑腰,凭着胤禛那些个孤儿寡母,根本掀不起风浪来。何况,西北那个大麻烦还要靠十四弟你来解决。” “年羹尧那个蠢货,连个小小的叛乱也平定不了,枉自受了这么多年皇恩,这次回京,定要将他从严问罪。”允禵冷笑着接话。 “这是自然,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愚蠢。”允禩话音刚落,就见允禟与允?匆匆走了进来,面上带着难掩的喜色,“八哥,宫里有消息了,说老四就要撑不住了。” “好!”允禩猛一击掌,欣然道:“老九,你这就告诉隆科多,让他把步兵衙门的兵力都动用起来,牢牢控制住九门,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过。老十,你带着锐健营、前锋营那些个咱们能动用的兵力将紫禁城所有宫门都给守住,不许他人出入,至于我和十四弟,这就进宫,只要胤禛一断气,就立刻拥十四弟为帝。记住,千万不可有差池。” “八哥放心,我与九哥一定把紫禁城和京城围得跟个铁桶一样,任是a了翅膀的鸟儿也休想飞过城墙一尺。”允?拍着胸脯信心满满地道。 “是啊,八哥你们放心去吧。”允禟也在一旁说着,他眼中同样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隐忍与准备了这么久,终于是到这个时候了,转眸看向神色凝重的允禵,含笑道:“老十四,去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九哥等着向你叩首行礼,喊皇上万岁的时刻。” “九哥放心,上回是因为我不在京城,所以才被胤禛夺了皇位去,这一次我定要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允禵冷笑,眸中有着深刻的恨意,被囚禁的那一年,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恨意坚持下来的。 第六百零八章 中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允禩与允禵进入紫禁城后,允?立即领着他从各营抽调来的兵力将紫禁城团团围住,不久后,京中的步兵衙门开始出动,数万名兵力将京城九门团团守住,不论是何身份,皆不许出入。 京城,终于要变天了…… 入宫之后,允禩没有直接去养心殿,而是先至慈宁宫,乌雅氏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候着他们,看到允禵出现,欢喜地直落泪,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泣声道:“孩儿,额娘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一年来,额娘思你思得好苦啊。” 允禵亦哽咽地道:“儿臣也日夜思念额娘,无奈身陷囹圄,不能与额娘相见。” “额娘明白,什么都明白。”乌雅氏抹了抹泪对允禩道:“皇上那边已经不行了,皇后他们都已经过去了,哀家一直等着你们过来是因为还有一句话,哀家想问问你们,是否真的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没别的选择了?” 自那日允禩走后,乌雅氏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涉及的可是整个大清天下啊。 “额娘。”允禵反握了乌雅氏的手,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您若不想儿臣死,不想大清亡,那么就只能走这条路。” “也罢。”乌雅氏赦然一叹道:“走吧,你们随哀家一起去养心殿,见皇上最后一面。”经过几日的休养,乌雅氏已勉强能下地。 当他们出现在养心殿时,外头已经集了乌压压一大帮人,一个个均是面色哀戚,忧伤难掩。 那拉氏也在其中,她看到允禵出现微微一怔,旋即浮起不祥的预感,在向乌雅氏行礼时,试探道:“皇额娘,十四弟不是应该会禁足在自己府中吗?怎么来这里了,是何时放出来的?” “是哀家恕他出来的,皇上与允禵都是哀家所生,如今皇上垂危,允禵这做兄弟的自然应该在旁边。怎么,皇后认为不妥?“乌雅氏目光落在那拉氏身上,看似寻常的言语下却有一丝不易觉的锋锐。 那拉氏目光一滞,垂目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乌雅氏闻言略略点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朱门沉声问道:“皇上……果真已经不行了吗?” 听得这话,那拉氏顿时露出难过之色,拭着眼角的泪泣声道:“齐太医还在里面,他刚才出来过一下,说是皇上……就快要熬不住了,他们如今只能设法拖延,拖得一刻是一刻。”她们吃斋诵佛,求了佛祖这么久,始终还是没能挽回胤禛的命。 不同于乌雅氏流露出来的神伤,允禵却是没有丝毫难过伤感,相反,眼底浮现出一抹鲜亮的痛快。胤禛,你终于也有这一天,费尽心机夺去皇位又如何,只是做了一年皇帝便没命了;可见你始终没这个命,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我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正说着话,齐太医走了出来,他的话与刚才那拉氏所言一模一样,更下了最后的通碟,任他们施展浑身解术,也只是能将胤禛性命多拖几个时辰而已。 “唉,老八,老十四,你们随哀家去见皇上最后一面吧。”乌雅氏举一举织金飞花的袖子,掩饰着眼中的波光。 允禵答应一声,正要随乌雅氏进去,忽地胳膊被人一把攥住,他回头讶然看着抓着自己不放的允禩问道:“八哥,怎么了?” 允禩没有理会他,只是对乌雅氏道:“太后,您老人家先进去,臣与十四弟还有几句话要说。” 乌雅氏奇怪地看了允禩一眼,今日主要所为何来,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要说的早已说了,怎得临到头又有话了? 这样的疑问却不便问出口,只是语带双关地道:“既如此,那你们赶紧说完了进来吧,皇上那边怕是等不了太久了。” “是。”在目送他们进去后,允禩不顾允禵的疑惑,叫住准备离去的齐太医,“齐太医,恕本王多嘴再问一句,皇上当真无药可救了吗?” 齐太医摇头,涩声道:“请王爷恕罪,下官无能,虽想尽办法也未能救回皇上。” 允禩眸光一闪,微微点头道:“人力有尽,此事怪不得齐太医,倒是这些日子,齐太医等诸位太医日夜留在宫中照料皇上的伤势,实在是辛苦了。” “这是下官该尽的本份。”齐太医如是回答之后又道:“王爷若没别的吩咐,下官先行告退了。” “好,齐太医慢走。”允禩一如平常那般温雅有礼,却把他旁边的允禵给瞧得心焦不已,好不容易等齐太医走远了,他急道:“八哥,你在弄什么名堂,做什么不让我进去,还与齐太医说这么许多话,也不嫌……”允禵正要说浪费时间,忽地看到允禩的脸色,顿时愣了一下,“呃,八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允禩缓缓收回目光说出一句惊人之语,“老十四,这次咱们只怕中计了。” 允禵晓得允禩的ng子,没有把握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可是这所谓的中计又是什么,实在是一头雾水。 “八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允禵不住催促着,而允禩则是无声地握紧蟒袍下的双手,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克制住心中的骇意与挫败感,一直以为这一次算无遗策,岂料在最后一步时,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步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允禩没有即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老十四,有没有发现咱们这一步过来,大内侍卫的数量比以前多了许多,而且多是一些生面孔,以前从不曾见过。” 允禵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倒真是这一回事,从慈宁宫到这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确实比以前森严了许多,不过他经年不曾入宫,只道是这一两年重新加强了戒备,如今听允禩问起,方感觉到事情仿佛没这么简单。 允禩在瞥了若有所思的允禵一眼后,继续道:“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可是刚才我仔细观齐太医言行,发现他在回答我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脚下,并不敢与我对视,很明显,他心虚。” 第六百零九章 撤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太医好端端地心虚什么?”允禵听得越发奇怪,忽地眉头一挑,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假设来“难不成是他有法子去救四哥,却故意不救?”不等允禩回答,他已摇头道:“按理也不会啊,齐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了,平常对皇上又最是忠心不过,没道理会这样做。” “齐太医瞒得不是这个,而是皇上的伤。”允禩冷冷说道:“我怀疑皇上根本没有伤得这么重,是齐太医故意在瞒着咱们,以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这不可能!”允禵神色骤然,下一刻已是断然否认,“皇上如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故意装成伤重不至的样子?且瞧皇后他们的样子,并不假像装。八哥,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也许,这件事连皇后也不知道呢?那自然就没有假装一说。”允禩一句话问得允禵哑口无言,但还是不认同他的话,认为这样的猜测太过勉强,根本不能做为依据。 允禩仰头看着冬日高悬的天空,明媚如金的阳光蓬勃洒落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痕迹,“刚才我与齐太医说的时候,有一句‘日夜留在宫中照料皇上’,齐太医的回答是什么?” 允禵记ng不错,稍一回想,便将齐太医的回答给原封不动复述了出来,“他说‘这是下官该尽的本份’。” “是啊,该尽的本份。”允禩叹然一笑,说不出的失落,“即便是皇帝病的再重,可需要那么多太医日夜留在宫中,不得回去吗?” 这一回,允禵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细体会他这句话的意思,良久方带着一丝惊意道:“八哥可是说,有人故意不让这些太医回去?” 允禩略微点头,“不错,有人需要控制住这些太医的一言一行,所以不许他们离宫半步,控制他们的人,应该就是胤禛。” “难道胤禛他……真的没有受伤?”到了这个时候,允禵已经开始相信允禩之前的说法,可他心中还有疑惑,“只是胤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他已经猜到上元节灯会上的意外,是有人故意动手脚,所以故意配合做出一副伤重不治的样子,想引我们出洞。”允禩极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一年多前,他已经败在胤禛手中一次,想到现在又要再败一次,他心中是万分的不甘与恨怒。 “可是当日在乾清宫,八哥你们是亲眼看到胤禛流了许多血的,难道连这也是装的?”允禵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流血而已,不见得就会要命。”允禩冷笑一声,忌惮地看了紧闭的殿门一眼,拉过允禵道:“若一切如我所料的话,此地怕是危险了,咱们先离开再说。” 允禵是不甘的,因为原本今日之后,他就可以入主皇宫,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可是他相信八哥的判断,这么些年来,八哥从来没有错过。皇位虽好,却也要有命才行。 在走了几步后,允禵忽地止了脚步道:“慢着,八哥,皇额娘还在里面呢,若胤禛当真在用计,那皇额娘岂非很危险?” “放心吧,太后是他的生母,他纵然对太后再有意见,也绝不敢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危险对太后做什么。”走在前面的允禩头也不回的说着。 允禵想想也有理,逐不再多说,随允禩快步往宫门走去,在经过那些面容严肃的大内侍卫时,允禵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这些侍卫随时会一哄而上,把自己与八哥捆绑起来。 幸好,允禵的担心没有成真,他们顺便从午门出了紫禁城,允?正领人守在外头,看到允禩两人出来,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问道:“如何,八哥,事成了吗?” 允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燥道:“老十,赶紧把咱们的人都撤回去,还有通知老九与隆科多,所有人全部撤回,一个都不许留。” 允?一下子就懵了,待得回过神来后,立时就跳了进来,也不顾底下人都在,大声道:“这是为什么啊,咱们不都布置好了吗,怎么说撤就撤了,这人都撤了后面怎么办,皇位怎么办?” 听到允?当着底下人的面放这种浑话,允禩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道:“胡说什么,要犯浑回府里犯浑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允?捂着脸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一直都是个浑人,这个八哥也知道的,往日里九哥说自己的时候,八哥还常帮着说话,怎的现在没说几句就动手打自己?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难道宫里头出什么事?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不然怎么八哥与十四弟这个时候出来,按说,十四弟该在宫中继位才是。这般想着,允?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吵闹,带人跟着允禩回去,至于允禟那边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前去通知。 等允禩赶回府里后,允禟也正好到了,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他还是忍住了,直至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后方问着一脸阴沉的允禩道:“八哥,出事了吗?何以突然间让我们把人都撤回来?” 当允禟听完允禩的一番分析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心思比允禵还要细上几分,仔细思虑一番后,不得不承认,允禩的猜想至少有七成可能。 虽然他们一直说自己是拨乱反正,但那不过是用来修饰的话罢了,允禟心里很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犯上作乱,就是篡位b宫。成功了自然是天下在握,失败了则是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是皇子身份也救不了他们;所以允禩在关键时刻收手,是最正确的做法。 七成可能啊,换而言之,他们成功的可能只有三分,这概率委实太低了,他们赌不起。 “他***,老四那家伙居然敢阴我们!”允?一掌拍在身边的扶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扶手受不住他的大力从中断开。 第六百一十章 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他几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对胤禛的恨意只多不少,良久,允禟咬着牙不甘心地问道:“八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允禩起身走了几步,从齿缝间冷冷蹦出一个字来,“等!” “要等多久?”允?按捺不住道:“要我说,还不如拼一次,就算老四他真的是装病,可现在咱们掌着京中所有兵力,九门皆在控制之中,不见得就拼不过他这个所谓的皇帝。只要成了,那一切都就是咱们的了。” “愚蠢!”允禟不屑地道:“没听八哥说吗,宫中大内侍卫的数量比以前多了许多。” “那又怎样,再多还能多过步军衙门的人?简直就是笑话。”允?不以为然地说着。 ”允禟神色凝重地道:“单凭那些大内侍卫自然不足为虑,怕就怕他们只是其中一个缩影。你别忘了老十三,他是老四的死忠党,手里又握着丰台大营,如果这次的受伤是计,那么丰台大营的人马必然早已布下了,只等我们动手便会反驳过来。” 允?犹不服气,嘴硬地道:“可是九门已闭,即便拼上整个丰台大营也没那么容易进来,等大局一定,他们就算攻进来也没用了。” “没那么简单。”允禩接过话道:“老四这个人我很清楚,从不打无把握的仗,若这次伤重真是一个局,那么他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也许丰台大营的人早在咱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城了。”见允?犟着头要说话,允禩抬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九门每日都有这么多人出入,只要那些将士脱下那身军服,混在百姓之中进来,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所以我说,只能等,胤禛不可能一直装下去,是死是活终有一个定论。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我猜错了,如此,咱们还有机会,否则……”允禩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众人皆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思变得沉重无比,尤其是允禵,其他人尚且好说,他却是本该被囚禁之人,刚才却大摇大摆出现在宫中,一旦追究起来,他还有释他出来的乌雅氏都难逃其罪。 允禩看出允禵的顾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太担心,胤禛不会动你的,年羹尧战败,西北的残局还需要你去收拾,这就是你最好的护身符。” 且说养心殿中,一众嫔妃进去后,看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胤禛,皆是悲从中来,拿着绢子不住抹泪,有那不堪的已经低低哭出了声。 允祥红着双眼站在床尾,看到乌雅氏进来,忙上前搀扶了道:“太后,您小心身子。” “哀家不碍事,让哀家看看皇帝。”乌雅氏哽咽着走到胤禛床前,未语泪先落,倚在床边坐下后看着胤禛削瘦的脸颊,虽不亲近,但看到胤禛将死,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难过,到底是她亲生的,流着她身上的血。犹记得胤禛刚出生的时候,她瞧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心中不知道多欢喜,那是她第一次当额娘,多想亲眼看着他长大。 可那时她仅仅是一个贵人,根本没资格抚养孩子,所以仅过了一天,连名都没取的胤禛就被抱到了孝懿仁皇后宫中,她日想夜想,想的眼睛都哭肿了,直到嬷嬷跟她说,再这样哭下去,眼睛要瞎掉了才不敢再哭。 后来熬到出月子,她就经常偷偷去孝懿仁皇后宫中看胤禛,看着他从一个奶娃娃到牙牙学语,再到会走会跑。 她欣慰于胤禛的长大,却也难过,因为胤禛不认识她,偶尔在御花园中或什么地方见了,也只是生疏地唤她额娘,一些也不亲近。 每次听到胤禛那生疏的称呼,她的心都跟针扎一样,她不想听,更不想见到亲生儿子与别人亲近。所以渐渐的,她不再去看胤禛,不再去想这个儿子。再后来,她又怀孕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是德嫔了,有资格自己抚养孩子,所以她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允禵身上,胤禛在她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淡,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孝懿仁皇后过世了,胤禛又回到了她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令她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她很想与胤禛亲近,可一来自小不养在膝下,两人之间总有那层隔阂在;二来她当时疲于照顾允禵,关注在胤禛身上的精力自然少得可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禛的ng子越来越冷,脾气也越来越怪异,而她与胤禛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一转眼,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活着,可是胤禛就快死了,连最后一丝母子情份也要消失了。她抬手,抚上胤禛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眉眼间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在不断滴落于胤禛脸颊的泪水中,她低喃道:“老四,如果你愿意,下辈子再做额娘的孩子吧,下一世,额娘一定会好好疼你,不让任何人将我们母子分开。” 听到乌雅氏的话,众人哭得更凶了,她们仿佛已经看到胤禛死后,自己等人被赶入寿康宫,在孤寂与冷清中余过余生的悲惨下场。 听到渐响的哭泣声,原本木然站在一旁的凌若骤然回过头,厉声叫道:“闭嘴!我说过,一个都不许哭!” 她怕,怕听到哭声,总觉得每哭一声,胤禛离自己就远一分,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在耳边哭,不许他们的哭声将胤禛带远。 这一次,她的话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有效,仅仅是停顿一会儿后,哭声就再次响起。 “不许哭!不许哭!”凌若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叫着,浑身都在发抖,就像一只被b到绝路的母猫。 “够了!”年氏带着未及拭去的泪从众人中站了出来,盯着凌若冷冷道:“熹妃,把你的威风给本宫收起来,太后在,皇后在,本宫也在,这里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说到这里,她绕着凌若走了一圈,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在眼中,“在咱们众多姐妹之中,皇上待你是最好的,明知你犯下大错,还亲自接你回宫。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回报皇上的,从皇上出事到现在,你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一声都没哭过。你不哭还不许别人哭,熹妃,本宫都在怀疑你的心肠究竟是不是铁打的,否则怎可以如此狠心绝情?!” 【作者题外话】:大家有空去加我微博啊,以后关于小说的事情,我会发在微博上的哦,新浪微博,用户名是:解语f 第六百一十一章 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了,都已经这个时候,还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难道你们想让皇上走也走得不安心吗?”那拉氏上前制止,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声音发颤,强忍已久的泪亦落了下来。 见那拉氏如此,众人心中的悲伤更甚,纷纷大声哭泣了起来,凌若用力捂着耳朵,可是哭声还是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她大叫着,发疯一样地大叫,没用,所有人都在哭,她阻止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胤禛生命的流失一样! 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胤禛,凌若憋了数天的泪终于如决湜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带着无尽的绝望,“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违背诺言,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凌若,就像没人可以改变生死一样,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乌雅氏掩面伤痛之余,心下也在奇怪,怎得过了这么久,允禩与允禵还不进来,有什么话需要说这么久。 想到允禵,她又有些担心地望了跪在地上的弘时一眼,按理来说,他才是顺位的第一继承人,可惜他天资有限,无法掌管好这个庞大的帝国。所以,允禵继位,才是最好的选择,希望弘时有自知之明,到时莫要胡缠不休。 正自转念间,一个小太监从外头走了进来,附在允祥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允祥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确定吗?” “应该不会错,好几个都瞧见廉亲王和十四阿哥他们离开,因为没有十三爷的话,所以不敢阻拦。”小太监仔细回着。 允祥略思了一会儿,走到胤禛榻前,低声道:“皇上,八哥和十四弟他们已经出宫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允祥,胤禛已经成这副模样了,如何能听得到他说话,然下一刻,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随着允祥话音的落下,本该将死的胤禛竟然睁开眼来,继而侧身坐起,犹如没事人一般,问道:“被老八他们察觉了?” “应该是。”众人之中唯独允祥毫无惊色。 “可惜了。”胤禛轻叹了口气,可惜什么他没有说,允祥却是明白的,这一次确实是可惜了。 “老四,你……”乌雅氏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恍如没事人一般的胤禛,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胤禛起身淡然道:“让皇额娘受惊了,儿臣没事。” “你……真的没事?可是灯会那日哀家明明看到你流了许多血。”骤然看到胤禛好端端在自己眼前,乌雅氏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胤禛摸了摸还裹着纱布的额头道:“是,儿臣当日是受了伤,却没有严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故意装成伤重的样子?”乌雅氏问出了众人心**同的疑问。 胤禛没有回答,倒是允祥道:“皇上认为灯台上的事是有人故意加害,所以决定将计就计,来一个引蛇出洞。” 乌雅氏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允祥刚才的话,隐约明白了什么,同时有一种止不住的骇意在四肢百骸扩散,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安之中。 “皇帝……”她刚想说什么,胤禛已是道:“皇额娘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朕晚些再去给皇额娘请安。”说罢不顾乌雅氏的拒绝,命宫人将其送回慈宁宫,随后又命除了凌若与允祥之外的所有人都退下。 那拉氏等人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到胤禛平安无事已经足够了,至少他们知道,后宫与前朝皆不会变天了,至于他们也可以继续过着原有的生活。 在养心殿重归平静后,胤禛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凌若,轻笑道:“怎么,朕醒了你不高兴吗?” 凌若连忙摇头,目光始终未离胤禛左右,既有欢喜又有害怕,她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现实依然残酷的让她崩溃。 “皇上,真的是你吗?你好好的活着?”许久,凌若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话,同时手颤抖地伸出去,想要感觉胤禛的真实。 “是,朕活着,朕没有死!”胤禛一把握住她犹豫不前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感觉到了吗?” 指下的肌肤是暖的,像记忆中一样温暖,这一刻,凌若终于放下了心,冲到胤禛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 年氏会误会凌若铁石心肠,胤禛却不会,没人比他更清楚凌若这几日是怎样过来的,她一直守在自己榻边,一步不离。 不哭,不是因为不伤心,而是因为害怕,害怕眼泪,害怕失去。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凌若哭着,他知道凌若憋得太久太痛,需要一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在哭过后,凌若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那日胤禛在点九莲宝灯被突然冒出来的大火吞噬进去时,第一时间想到了空心的灯台下面可以躲避,千钧一发间,他用尽全力将脚下的木板踏破,掉落到灯台下面,没有了持续的烈炎,身上那些余火很快就被扑灭,不过他在掉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头,流了不少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令胤禛心生警惕,认为是有人故意在九莲宝灯中动了手脚,想要加害于他,所以他在出了灯台后并没有立刻现身。恰好这个时候,允祥寻过来发现了他,允祥心中对这场大火同样有怀疑,所以两人一合计后,决定演出好戏,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对胤禛不利。 之后的事就如凌若看到的那样,故意装作伤重的样子,为了演得逼真,胤禛还故意将头上的伤口弄大,流出更多的血,使得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皮外伤罢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碍。 而齐太医等人,在第一次诊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胤禛无事,所谓伤重不治的话,皆是出自胤禛授意。为了保证这件事不被泄露,所有太医都被勒令留在了宫中,不许出去。 这几天来,胤禛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能感觉到和听到身边的一切,但为了计划,他不得不装成昏迷不醒的样子,只将一切事情交给允祥处理。 第六百一十二章 应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果然,在他传出伤重不治的消息后,允禩他们就开始按捺不住动了起来,先是故意将他受伤将死的消息散布出来,弄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紧接着就开始四处拉拢大臣,结党营私,后来更是怂恿太后将允禵给放了出来。 如此一来,曾经在康熙朝搅起无数风浪的八阿哥**就全齐了,而胤禛也几可肯定,上元节的灯会是他们做的手脚,一切都是为了那张龙椅。 允禩是想与以前一样,扶允禵登上皇位,只是自己膝下有儿子,按理不应轮到允禵,所以他断定允禩一定会在自己“死”的时候动手。 所以,他让允祥在暗中安排布防,除了加强皇宫的守备之外,丰台大营的人也被抽掉了一半进京,因为乔装打扮的缘故,所以除了具体负责的允祥之外,没人知晓这件事。 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允禩他们今日自投罗网,却没想到允禩竟然瞧出了端倪,在最后一刻果断退走,令胤禛布下的局,未能竟全功,实在可惜。 “朕倒是没想到,满朝文武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与允禩勾结。”在说这句话时,胤禛眸中透着失望的冷意,“从先帝到朕,说过多少次不许结党营私,可是那些官员总是当作耳旁风,听过便忘。” “审时度势是每个人的本能,倒也不能将他们一概否定了,何况张廷玉、鄂尔泰等人皆对皇上忠心耿耿,任允禩如何花言巧语也未曾动摇。”允祥唯恐胤禛一怒之下罪责百官,是以言语间多有替他们开脱之意。 他这点心思又岂能瞒得过胤禛,摆手道:“你不必多说,此事朕心里有数。” “是。”允祥答应一声后又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隆科多的。” “他怎么了?”因为胤禛这些日子一直装昏迷,允祥又不便当着凌若与弘时的面与他说话,所以胤禛如今所知的,全部是事前做出的猜测,对于真正发生在其中的事,并不清楚。 当允祥将隆科多与允禩勾结,私动步兵衙门的人**九门时,胤禛恨恨一掌拍在床榻上,厉声道:“他这是在找死!” 胤禛几乎将允禩一伙人的打算全给算尽了,唯独没算到一直尊敬有加的舅舅竟然会背叛自己,他自问登基以来从不曾亏待过隆科多,何以他要这样迫不及待地在自己背后捅刀子,连张廷玉这个汉官都不如。 允祥在一旁默然不语,隆科多的背叛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食君之之禄,却不忠君之事,难怪胤禛如此生气。 略静了片刻,允祥问道:“皇上,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允禩及时退走,也就让他们没了证据证明他有谋反意图,若此时不顾一切将他们抓起来,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会反过来指责胤禛的不是,甚至给他扣上一个残害手足,暴虐成ng的帽子;可是不将他们抓起来,又怕养虎为患。 事实已经证明,允禩并没有安份守已,而是时时刻刻盯着皇位,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留不得。 胤禛抚一抚额,忍着阵阵袭来的晕眩之意,他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允禩已经清楚暴露了他的野心,那么就万万留不得。他曾答应过皇阿玛非万不得已不会伤害兄弟性命,但他更答应过皇阿玛会好好守住大清江山,不让任何人动摇了去。 眼下麻烦的是,他该以什么理由去除允禩,即使他身为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去处死圈禁一个人,必要有理有据。 许久,胤禛趁着晕眩暂止的空隙道:“允禩**要除,但现在还不行,朕需要寻一个更好的契机。允祥,从现在起,你派人牢牢盯住允禩等人,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要即时回禀。” “臣遵旨。”听得胤禛这么说,允祥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怕胤禛盛怒之下,会不顾一切对允禩动手。 胤禛直一直身子道:“好了,忙了这么几r你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朝,朕再让你看场好戏。” 允祥心思锐敏,瞬间猜出了胤禛话中的意思,却不说破,只是含笑告退。 在他走后,胤禛抬头,和颜看着一言不发的凌若道:“还在怪朕骗了你?” 凌若此时已经从大悲大喜中恢复过来,低头言道:“臣妾岂敢。” 胤禛微微一笑,拉了她柔软的手道:“你这女子,口中说不敢,心里却是怪朕得很。”见凌若不说话,他叹了口气道:“朕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否则怎么能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对朕与江山不利。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与你细说;对不起,若儿,让你担心了。” 凌若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轻轻叹了口气,将另一只手覆在其他,“臣妾当真没有怪皇上的意思,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当齐太医告诉臣妾皇上无药可医的时候,臣妾真的快要疯了。当时甚至在想,如果皇上没了,那臣妾也没必要独活在这个世上。”说到最后,忍不住垂下泪来,胤禛起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长出青黑色胡渣的下巴抵在脖颈处,带着少见的缱绻缠绵道:“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朕答应你,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温存了一会儿,胤禛忽地抚着凌若的脸道:“朕答应了你,那么你也答应朕一件事。” “是什么?”凌若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胤禛,眸中始终洋溢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虽然有些恼胤禛骗自己,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一切都只是一场局,并不是真的,她还可以这样安静地听着胤禛说话。 “万一……有一天朕真的先你一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做任何傻事,别忘了,你还有弘历。”胤禛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说这个,兴许是因为刚才凌若不愿独活那句话触动了他心里那根弦。 “不会的!”凌若连连摇头,攥着胤禛的衣裳道:“皇上是万岁,一定会万寿无疆的。” 第六百一十三章 平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笑着摇头道:“什么时候你也信这一套了,天子也好,平民也罢,都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 “不会!就算是凡人,皇上也是最长命的凡人,绝对不会比臣妾走得早。”凌若努力地否认着,不愿听胤禛说这些话。 “朕是说如果,如果朕先走一步,你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做傻事。”胤禛真的很担心,这些日子凌若一直不眠不休守在养心殿,他能够感觉到她那种无助与绝望。 凌若想了许久,始终还是摇头道:“臣妾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否会有那个勇气,所以就算皇上再怎么要求,臣妾也无法答应皇上。既然如此,倒不若请皇上保重龙体,努力比臣妾活得长久来得更好。” “朕好生与你说话,你倒是反过来将了朕一军!”胤禛佯装不悦地说着,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与心疼。不论现在不论将来也不论他身边会有多少年轻貌美女子,钮祜禄凌若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湄儿也…… 想到湄儿,胤禛眸光微微一黯,原本这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应该是属于湄儿的,可是她背弃了自己…… “咕噜。”肚子的鸣叫将胤禛的思绪拉了回来,低头抚着寝衣下扁平的肚子笑道:“这几日除了齐太医开的那些药之外,什么东西都没吃,可是将朕给饿惨了。” 齐太医开的那些药,除了补血之外还有补充元气的作用,正是这些药支撑着胤禛的身体机能,令他虽不曾进食,却没有大碍。 “想不到坐拥天下的皇上也会有肚饿的时候,可真是新鲜。”凌若打趣了一句后道:“臣妾去给皇上做点东西吃。” 胤禛吻一吻她的发,温言道:“好,朕躺在床上这几日,最想念的就是你的手艺,眼下总算是可以吃了。” “皇上这是在哄臣妾吗?”凌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朕说的可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假。”胤禛赦然笑着,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快活。能够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许就是世间最大的快活了吧。 凌若笑着出去,待得进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瓷小碗,因为上面盖着小银盖子,所以看不出是什么,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胤禛被这丝若有似无的香气给勾起了食欲,腹中越发饥饿,趿鞋迎上去道:“是什么珍馐美味?” 凌若将托盘往桌上一放,侧头笑道:“皇上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居然还跟朕卖关子。”胤禛指了他一笑,顺手揭开了小银盖子,当他看清碗中的东西时,却是大失所望,“若儿,这便是你给朕准备的膳食吗?只一碗粥未免也太小气了些,何况又哪能吃得饱。” 凌若将那碗香芋紫米粥端到胤禛面前道:“皇上肠胃本就不是极好,这几日又不曾进食过米面,若现在骤然吃得太多又或者东西太硬,会更加伤胃,必得循序渐进才好,所以只能委屈皇上先吃几顿粥,等肠胃适应了再吃其他东西。” 胤禛也晓得是这么个理,不过脸上依然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接过粥碗道:“那好吧,不过这几顿粥可是不许重复。” “是,臣妾遵命。”凌若笑着答应一声,看胤禛吃着那碗香芋紫米粥,忽地,胤禛舀了一勺粥递到自己嘴边,口中道:“可别告诉朕你已经吃过了。” 凌若见他始终记着自己,心下感动,“臣妾不饿,皇上自己吃就是。” “朕让你吃就吃,不许推辞。”见胤禛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凌若依言张开嘴,将一舀热腾腾的粥吃进肚中,随后胤禛又不断地舀给她,到最后,那一碗原本专门做给胤禛吃的粥倒有一大半进了凌若肚中。 “皇上饿吗,要不臣妾再去盛一碗来。”凌若过意不去的说着。 胤禛将她拉到怀中,温言道:“晚些再说,现在,朕想你陪着朕。” “嗯。”凌若答应一声,静静依偎在他胸前,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令她感觉格外踏实,在这样的温默安宁中,困意逐渐袭来,凌若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而胤禛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醒了?”胤禛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动了一下,低头吻一吻她的发际道:“正好可以看夕阳美景。” 凌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望一轮红到绚目的夕阳正缓缓自天边落下,华丽浓醉的光芒染红了满天云彩,映着宫殿金黄色的琉璃瓦,即便是世间最繁丽唯美的蜀锦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只一眼,便让人沉醉其中,直至夕阳全然落下,凌若方才移开了目光,仰头看着犹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流光的眼眸,带着一丝不舍与眷恋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胤禛微微一笑,搂紧她道:“无妨,朕以后有无数的时间与你欣赏这夕阳美景,黄昏过后是黑夜,可是黑夜过后又是朝阳初生,永远不会终结。” 凌若回以温软的笑意,启唇道:“今日的话臣妾会牢牢记在心里,可不许皇上食言。” 在入夜起风之时,养心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胤禛,四喜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虽然一早已经从众妃的交谈中得知胤禛没事,可终归是没亲眼看到,心里免不了还有些惴惴不安,眼下却是再没有任何疑问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您没事就好,这些天可是把奴才给担心坏了。”四喜激动地跪伏在地上,不住有欢喜的眼泪滴下。 “朕没事,起来吧,还有别老动不动就流眼睛,倒是跟女人一样了。”胤禛微微皱了眉说道。 “是。”四喜闻言赶紧用袖子擦一擦泪站起身来,起先因为他跪着,胤禛倒是没怎么在意,如今一站起来才发现,四喜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头发长短不齐,有些还是焦的,在后面胡乱扎了个辫子,眉毛则半边有半边没,左脸上还起了一个水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惊讶地道:“这是怎么了?几日没瞧着你就成这副德行了?” 四喜在一旁没说话,倒是凌若笑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当日大家伙儿都以为您被大火困在里面出不来,喜公公为了救您,顶着大火冲进去找您,之后几天又担心您的安危,根本没心思顾自己。” “原来如此。”胤禛微有动容,看向四喜的目光缓和了许多,“好了,朕已经没事了,你今夜下去歇着吧,顺道把自己好生收拾收拾,明日朕可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模样。” “嗻!”四喜打了个千儿,依言退下,在走到外头时意外遇上了送晚膳来的莫儿,打了声招呼便离去,岂料走了一会儿,身后远远传来莫儿的声音,“喜公公,你慢点儿,慢点儿。” 四喜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怎么了,有事吗?” 莫儿好不容易跑到他跟前,a腰喘了好一阵气才道:“没什么事,就是上回那件事,一直没机会谢谢喜公公。要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一听是这个,四喜眯眼一笑道:“没事没事,咱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到底还是熹娘娘心善,肯重新收留你。” “主子好,喜公公也好。”莫儿笑着说道,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只是后面她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变成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四喜看到她这样子哪有不知道的理,没好气地道:“想笑就笑吧。” “扑哧!”就在四喜话刚出口的时候,莫儿已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其实四喜的样子莫儿原先就见过,只是当时一个个心里都压着块大石头,就算遇到再好笑的事情也笑不出来;如今大石移去,自然恢复了本ng。 “笑够了的话就赶紧回去吧,咱家不陪你在这里耗了。”说着四喜转身就走,莫儿却一边笑一边追着他道:“喜公公,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真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四喜翻了个白眼道:“咱家知道,不用你提醒,还有,别老跟着咱家,咱家与你不熟。” 莫儿听出他话中的不乐意,吐了吐舌头,讨好地道:“喜公公,我不笑就是了,你别生气啊。要不……”她眼珠子一转道:“我帮你啊!” “你?”四喜瞥了她一眼摇头道:“不必了,咱家怕你把咱家的头发给剪光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哪会,喜公公莫要冤枉人家。”自从上次的事后,莫儿与四喜已经很熟了,晓得他是一个好人,所以一些也不怕他,一路缠着非要帮忙不可,四喜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进了四喜住的屋子,莫儿迫不及待地问他剪子在哪里,待四喜将剪子递给她后,便让四喜赶紧坐好。 四喜胆战心惊地拿了一面小镜子道:“莫丫头,我可就剩下这么点头发了,你别再给我剪坏了,否则辫子扎不起来,皇上可是要问罪的。” “我知道了,喜公公您尽管放心吧。”莫儿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四喜缚在发尾的蓝色发带,拿着剪刀咔嚓咔嚓上起了手。 四喜原先还担心莫儿把头发剪坏了,所以牢牢盯着手里的小铜镜,以便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叫停。不过稍微看了一会儿,他便放心了,莫儿并没有胡来,而是很认真地替他修着头发。 因为大火的缘故,四喜头发被烧了将近一半,剩下那些也是参差不齐,犹如被狗啃过一般。莫儿仔细将这些长短不一的剪平,然后稍作修饰重新扎了个辫子,除了短些之外,与往常并没什么区别。 “不错啊,莫丫头,看不出你还有些手艺。”四喜满意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若是他自己,肯定剪不出这个效果。 “那是自然。”莫儿得意地抬高了下巴,随后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眉笔,将四喜剩余一半的眉毛统统剪去,然后用眉笔将双眉画出来。如此一来,四喜除了脸上那只水泡以外,就基本与以前一样看不出区别来了。 四喜惊喜之余又担心地道:“这画出来的眉好是好,就是这一沾水就花掉了,长久不得。” 莫儿不以为然地道:“没事,往后我每天早上来替你画眉就是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那就麻烦你了,莫丫头。”四喜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在苦笑,他一个太监,竟然还需要人天天来算眉,算是个什么事啊,只盼着眉毛赶紧长出来,就可省了这尴尬的事。 莫儿将剪子往桌上一放,噘了嘴道:“喜公公,你别老是莫丫头莫丫头的叫,可是把人家叫小了,再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莫丫头,你今年十六有了没?”四喜笑一笑问道,待莫儿点头后他又道:“咱家都已经三十了,七岁净身入宫,到现在二十三年,不论年纪还是在宫里的年头,都比你大上许多了,叫你一声丫头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莫儿吃惊地道:“为什么这么早入宫?还有净身……那不是很疼吗?”说到后面那句,她神色略有些扭捏。 四喜苦笑一声,慨然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家里穷,要不然哪有人愿意把孩子送进宫当太监的。那个时候家中五个兄弟姐妹,从我懂事起就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永远都带着三分饥,后来更是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为了活命,我爹就把我送进了宫里当太监,还有一个姐姐则送到了大户人家去当婢女。”想到过往之事,忍不住一阵神伤,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赦然道:“我还算好的了,跟着一个好师傅,几乎没吃什么苦,如今更做了大内总管,也歹算是有点名堂。” “对不起。”莫儿内疚的说着,她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问到四喜的伤心事了。 “不碍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四喜摇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莫儿也怕凌若寻自己,答应道:“嗯,那我明日再来给喜公公画眉。” “行,画眉。”四喜苦笑着答应,这话真是怎么听着怎么怪,在送莫儿出门时,他将门口一盏气死风灯递给她道:“拿着照路,走慢些,当心莫要摔着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上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知道了。【 ”莫儿接过气死风灯,走了几步后回头见四喜还站在那里,道:“公公回去吧,我会小心的。” 四喜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示意莫儿离去,在她走得不见踪影,连那盏灯的光芒也看不到后,方才折身回屋。在除下衣鞋躺到床上时,四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画出来的那一对眉毛,在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中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得醒来时,天已经微微发亮,四喜心中一惊,糟了,怎么就睡过头了,误了侍候皇上起身的时辰可是不妙。想到这里他赶紧换上衣裳连脸也来不及洗,匆匆赶到养心殿,到了那里,发现苏培盛已经在服侍胤穿衣,终归还是晚了,他赶紧跪地请罪,“奴才来晚,请皇上恕罪。” 在由着苏培盛将一串朝珠挂在脖子上时,胤瞥了四喜一眼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四喜暗嘘一口气,爬过去替胤将朝服理直,随后跟了胤往乾清宫而去。 一个初来养心殿侍候的小太监看到苏培盛尚站在原地,凑过来讨好地道:“苏公公,您不过去吗?”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莫名的看着一脸冷漠地苏培盛,委屈地道:“苏公公,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 苏培盛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没做错,但是说错了,记着,下次再说话之前,先动脑子想想,这么大个脑袋别光用来摆设。” 在他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后,小太监拉住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太监道:“公公,我究竟说错了什么,惹得苏公公发这么大的火?” 年长的太监摇摇头,一脸同情地道:“你啊,犯了苏公公的大忌讳还不知道。”他将小太监拉到角落里小声道:“苏公公虽然与喜公公一样都是以前李公公教出来的,又都是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但能够陪皇上去乾清宫的却只有身为大内总管的喜公公,苏公公是没有资格去的。你刚才说那样的话,不是存心让苏公公心里添堵吗?” 听其说完,小太监终于明白过来了,同时心里一阵后怕,祸从口出真是一点都没错,才来没几天呢就已经把苏公公给得罪了,看样子他往后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且说四喜随胤一路来到乾清宫,候在乾清宫中的群臣看到一身明黄色朝服的胤过来,连忙跪地请安,三呼万岁。 胤登上台阶,转身站在正大光明匾下冷冷睇视着跪地的群臣,每一个感觉到他目光的大臣都不约而同将头垂得更低。 他们不明白,为何前一日还伤重不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胤今日就像没事人一样上朝临政。 不过不明白是次要的,害怕才是主要的,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在以为胤不治时,都向前来游说的八阿哥**靠近过,万一要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胤越不说话,他们心里就越害怕,眼前这位可不是先帝那样宽厚有加的仁君,有不堪者,额头甚至开始见汗,双臂瑟瑟发抖,难以支撑上半身的重量。 跪在最前面的允几人虽看着面色如常,但心里同样也在打鼓,不知道胤接下来会做什么。 “前几日的上元节灯会出了意外,朕不查之下受了些轻伤,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宫中休养,由廉亲王代为主持朝政。”说到这里,他和颜悦色地看向允,“老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允一脸惶恐地道:“为皇上分忧,乃是臣等的份内之事,如何敢言辛苦二字,皇上这样说真是折杀臣了。” 胤目光一闪,笑道:“老八你一心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实乃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所以朕决定赏你双亲王俸禄。” 允不解胤打的是什么主意,面上却是摆出一派激动之色,叩首道:“皇上如此厚待,臣纵肝脑涂地也难报君恩之万一。” “你我既是君臣也是兄弟,无需说这些见外的话。”胤笑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前些日子你受累了,如今朕身子已经无恙,你便趁这个机会歇歇,好好将养身子。” 允身子一震,瞬间明白了胤的打算,他这是要在不动声色间夺下自己手中的权力,然后再慢慢收拾自己,当下道:“回皇上的话,这种事情臣早已习惯了,并不觉辛苦,更不需要将养什么,何况臣手上还有许多事在做,一下子全停下来也不好。” 胤摆一摆手,一脸关切地道:“朕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但身子也同样要保重,朕往后要倚靠你的地方还有很多。至于说你手上那摊子事,尽可交给十七弟去做,十七弟已经长大,朕观他颇为聪慧敏锐,又吃苦肯学,定不会让你失望。” “是,臣遵旨。”胤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允还有何话好讲,始终他才是皇帝,圣旨如山,根本不容他人拒绝。 所谓双亲王俸禄不过是胤先拿来唬弄自己的,与交出去的实权相比,这个根本不值一提。 “皇上这是赏八哥啊还是罚八哥啊?”在满殿皆寂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除了十阿哥允?还有何人。 “老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胤似乎忘了一大堆人还跪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命众人起身的意思,他不提,所有人只能忍着发麻的双腿在那里继续跪着。 “是什么意思皇上心里明白,又何需臣再说一遍呢?”允?冷笑一声续道:“皇上若要卸八哥的权大可明说,无需这么拐弯抹角。” 允见他说得过份,忙喝道:“老十,不得对皇上无礼。” 允?故作不闻,依旧直直盯着胤道:“皇上卸了八哥一人够不够,若嫌不够的话就将臣和九哥手里的权也一并给卸了。” 胤一脸愕然地道:“老十,你胡说些什么,朕何时想过要卸老八的权,不过是怕他过于劳累垮了身子,让他先去休养一阵罢了,待得他身子好了,朕自然会将这些事还于他。” -, 第六百一十六章 战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惺惺作态!”允?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吐出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来,将允禩吓得不轻,待要再喝斥,袍子被人拉了一下,侧头看去,只见允禟更冲自己微微摇头。 呃,难道允?这么说是出自允禟的授意,只是他为什么要故意去激怒胤禛,这对自己一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且说那厢,允?无礼的话已经触怒了胤禛,他冷哼一声道:“既然老十这么说,那朕自当成全,自明日起你不用再上朝也不用再管任何事,一切事务朕会另外找人接手。” “多谢皇上。”允?拱拱手,爬起身来竟然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直把一干大臣瞧得目瞪口呆。 就在允?走后,允禟磕了个头,不等他开口,胤禛已道:“怎么,老九,你当真也想与老十一道走吗?”胤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允禟磕头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自己有愧于皇上所托,不敢再厚颜占握高位,所以想请皇上允许臣相辞。” 胤禛一言不发地盯着允禟,他知道,这是允禟他们在给自己出难题,接手一个允禩手里的事情不难,可是要一下子接手三位阿哥的手中事,那便麻烦了,凭允礼一个人是绝对无法胜任的。 允禟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三人同进共退,要不一个都不卸,要卸便将三个全部都卸了,扔出的摊子自己去解决。 想威胁朕?他从不是一个受威胁的人! 随着这个想法,胤禛的眸子渐次冷了下来,唯有声音依然温和如初,“既然这是九弟的意思,朕自无不允之理,九弟好生歇息一阵,朝中之事不必担心,朕自会妥善处置。” “多谢皇上。”允禟低了头看不出神色如何,至于那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全无波澜起伏。 议完了这事,胤禛眼眸一扬,仿佛才看到众臣尚跪在地上,摆手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群臣心中暗吁一口气,纷纷自地上站起身来,唯有一个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此人正是允禵。 胤禛早就看到了允禵,只是一直未说罢了,眼下众人皆起唯他独跪,想忽视也不行了。当下道:“十四弟,你为何不起?” “臣不遵圣命,擅自离府,请皇上降罪。”允禵双手撑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沉声说着。 胤禛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允禵,他唯一真正可说是同胞同源的兄弟,却跟老八他们**勾结,处处与自己做对;这一次看到自己伤重,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夺皇位而代之,如此行径,实在令他心痛。 “启禀皇上,十四阿哥也是担心皇上才会如此,还请皇上念在十四阿哥一片赤诚的份上,饶恕他一回。”允禩在一旁说着,今日上朝之前他与允禵几人已经仔细商议过,人已经出来了,想要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显然是不可能的,与其坐等胤禛问罪,倒不如自己主动承认的好。何况眼下西北战败对允禵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一旦他立下盖世军功,胤禛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将允禵软禁。 “此事朕心里有数,且是太后下的懿旨,倒也不能说擅自离府,下朝之后,还回府中去,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离府。”胤禛这样说着,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就在他话音刚落下,允禵便叩首大声道:“臣听闻年羹尧败于罗布藏丹津,令得我大清在西北失败,臣不才,愿为皇上出征西北,誓将叛乱平定!” “哦?”胤禛颇感兴趣地看着他,“十四弟果真有此心?” 允禵闻言,只当胤禛意动,心中一喜,铿锵道:“是,臣弟愿以此身平定叛乱,为皇上分忧。” 胤禛微微点头,似若感动地道:“十四弟有这份为君为国之心,朕甚是欣慰,不过……十四弟却是误会了。” 允禵等人愕然抬头,不解其所谓的误会是什么,然,胤禛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心凉不已,“年羹尧在与罗布藏丹津的交战中,并未有失利,恰恰相反,连接克敌,罗布藏丹津在连番追击下,已如丧家之犬,原先跟随他的各部蒙古首领纷纷投降我军,只剩下他孤家寡人尚在负隅顽抗。朕已命兵钟琪为奋威将军,由青海湖进攻罗布藏丹驻驻守在哈喇河畔的驻军;只要此地驻军一除,罗布藏丹津就再没有与我大清对抗的能力,所以十四弟大可放心。” 允禩等人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明明前日奏报上还说年羹尧失利,战局吃紧,怎得一下子又变了?难道说,连那封奏报也是胤禛使得诡计,为的就是引他们上勾? 想到此处,允禩等人浑身皆涌起一阵寒意,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胤禛太可怕了,几乎将他们每一步皆给料到了,并且顺势布下局,让他们步入圈套尚且不知。 最受打击的莫过于允禵,原以为就算不能继位为帝,可至少有机会摆脱眼前的困局,岂料就连这也是空欢喜一场,一个骁勇善战的年羹尧,夺了他全部希望。 难道他还要回到被人软禁,生不如死的日子?不!他受够了,再也不要!允禵用力抠着指下细微的砖缝,神色间充满了不甘。 胤禛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众臣,命他们有事奏来。群臣见胤禛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皆在心里暗松了口气,静一静神,将该奏的奏了,该禀的禀了。 一直奏对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安静下来,而胤禛面前的御案上也已摆了高高一摞子奏折,都是这几日积压下来,需要皇帝亲批的。 见众臣无事再奏,胤禛瞥了旁边的四喜一眼,后者会意地一甩拂尘,上前扬声道:“退朝!” “臣等告退!”众臣叩首之后,躬身退出乾清宫,唯独允祥还有允禵几人站着不动。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反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起身自宝座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允禵几人,“怎么,你们还有事吗?” 允禩与允禟是因为允禵执意不肯离去才无奈留下来的,所以听得胤禛发问,皆将目光转向了允禵。 允禵仰头,眼中有着极力掩饰依然泄露出来的厌恶,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本来是与他们一般的身份,可一朝得势之后,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用那种让人痛恨的姿态看着他们,“是,臣一直有一件事不明,想向皇上问个明白。”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以目光示意其说下去,允禵极力挺直了背脊,问出他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臣想知道,臣究竟犯了什么错,自皇阿玛病逝回京之后,皇上不止卸了臣抚远大将军一职,还将臣一直囚禁在府中,连皇额娘的面都不得见上一面。” “十四弟,皇上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错怪了皇上。”允祥不想他与胤禛冲突太甚,插嘴说了一句,岂料他话音刚落,就见允禵面目狰狞地喝斥道:“闭嘴,我没问你话!” 胤禛剑眉一皱,不悦地道:“允祥是你兄长,怎可如此无理,还不赶紧认错?” “臣没错。”允禵本就看不惯允祥所作所为,如今又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迎着胤禛的目光倔强地道:“臣与皇上说话,他有什么资格插嘴?” “不管怎样,他都是你十三哥,你不该如此狂妄无礼。”话音稍稍一顿后,胤禛拂袖转身,背对着允禵道:“该答的允祥已经替朕答了,你可以回去了。” 允禵只觉得荒谬无比,囚禁他还说是为他好?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起身,望着胤禛的背影一字一句道:“这样的回答皇上不觉可笑吗?” “十四弟,胡说什么,还不赶紧跪下。”允禩听他说得不像话,低声喝斥着地,无奈允禵根本不听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胤禛背在身后的手动了一下,却未回头,唯有低沉的声音在殿内缓缓响起,“你既然不相信,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朕。允禵,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朕对吗?” “臣只是不知该如何去相信皇上,毕竟皇上连遗诏都可以伪造不是吗?” 面对允禵突然冒出来的惊人之语,胤禛豁然回身,眸光犀利而阴冷,咬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皇上敢做却不敢认了吗?”允禵此刻已是豁了出去,根本不在乎这样的顶撞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已经受够了日日只能看到同一片天空的憋屈,虽然活着,却仅仅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 胤禛的目光缓缓自允禩身上刮过,那种蕴含在最深处的冷意,即使心思深沉如允禩,也不禁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在将目光转回到允禵脸上时,胤禛凝视片刻道:“你既然问了,那朕就回答你一次,朕不曾矫诏更不曾夺你的位,这皇位确确实实是皇阿玛传给朕的。” 允禵嗤笑一声,这样的神情令胤禛心寒,晓得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想到这里,胤禛摇摇头,黯然道:“回你的府里去。” “我若不回去,皇上是不是准备杀了我?”到了这个时候,允禵连一个“臣”字都不愿用了。 “老十四,不要太过份!”胤禛的眉眼一分分冷下去,凡事皆有个底限,允禵很明显正在越过这个底限。 “何谓过份?臣死了不是正合皇上心意吗?”允禵一步不让地望着胤禛,那份厌恶已经不再费心掩饰。 “死?”胤禛冷冷重复着这个字,自上面一步步走下来,每一步落在台阶上都有沉重的声响在空旷的乾清宫回荡。 当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时,允禵刚要说话,脖子忽地一紧,被人狠狠掐住,而掐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 “允禵,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凭你们这次的所作所为,就算一个斩立决也是轻的。”他对允禵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那皇上就杀了我吧,左右这样活着也没有意思。”允禵忍着窒息的感觉咬牙说道,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与其这样屈辱且没有尽头的活着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你!”胤禛没想到允禵如此冥顽不灵,怒意一盛之下掐在允禵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允祥见势不对,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十四弟想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冒犯圣颜,还请皇上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见胤禛不理会他,允祥微微发急,跪下低声道:“还请皇上看在太后的面上,饶十四弟一次。” 听得太后二字,胤禛眸光一滞,倏然自那种不可控制的盛怒中回过神来,盯着已经不能说话的允禵缓缓松开手。 脖子上的手一移开,允禵立刻大口大口吸气,心有余悸地抚着裂痛的脖子,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 一直以为干脆的死去比屈辱的活着更好,可是真到了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害怕的,害怕死,害怕去那永远笼罩着黑暗的未知彼岸。 “来人!”胤禛大喝一声,两名侍卫应声而入,等胤禛吩咐。 胤禛深深看了允禵一眼,朝侍卫道:“将十四阿哥带回府去。” “嗻!”两人齐声答应,走到允禵身边一边一个扯了他胳膊道:“十四阿哥得罪了。” “我自己会走。”允禵用力甩开两人的手,自己一步步往外走去,这已是他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了。从宫门外照进来的太阳在他身后投下一道孤寂无望的影子,可以想见,终允禵一生,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 在他走后,允禩与允禟也一同告退,望着允禩离去的身影,允祥缓缓道:“八哥将老十四也给当成了一枚棋子。” “朕知道。”胤禛冷然说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格格作响。 康熙是明明白白传位给胤禛的,这一点不论是临逝前传召还是后来的遗诏,都明白无误,可是允禵却说胤禛诏矫,认为他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可想而知,必定是允禩故意误导。 第六百一十八章 刁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如让臣去与十四弟好好说说,让他不要再误会皇上。”允祥轻轻说道。 胤禛摇头道:“没有用的,允禵的ng子朕很清楚,倔强刚愎,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绝不会轻易更改。更不要说他对朕成见已深,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断然听不进去,随他去吧。”这样说着,却有难掩的失落在其中,允禵宁愿相信老八也不相信他这个亲哥哥。 “皇上莫要难过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十四弟会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允祥安慰了一句又道:“如今臣担心的是八哥他们把担子都给卸了,摆明是故意刁难,这一下子去哪里找人接这些担子,允礼虽然有潜力,但终只得一个人而已,顾不得许多。” 胤禛迎着冬日的朝阳森然一笑,道:“朕卸老八一个,余下的两人就全推辞不干。哼,卸便卸了,左右这些差事迟早是要收回来的,借这个机会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大清朝没了他们几个反倒是更好,凭他们就想威胁朕,痴人说梦!” 回头,看允祥依然面带忧色,拍一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是多一些事罢了,朕自己先暂时肩着就是,等以后有合适的人选时再慢慢放出去。” “皇上日理万机,本就已是万分繁忙,再加这么多事如何忙得过来,万万不可。”允祥连忙否决了他这个提议,世人总以为身为皇帝者享尽人间富贵荣华,又怎知,为皇帝者也受尽天下之累,像胤禛这样心系天下的勤政之君,更是深常夙夜兴寐。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实在不行朕就少睡两个时辰,总不成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些许小事给难倒。” “皇上休息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少睡,累坏了龙体可怎么得了。”允祥想了一下道:“还是让臣弟来担吧。” “不行。”胤禛断然拒绝,“你领的差事本就已经够多了,再摊上这些,当真是要连半点休息时候都没有了,再说你身子又不好。” 这一回允祥态度出奇地坚决,说什么也不肯让胤禛去担负所有,哪怕胤禛用皇帝的身份去压他也不肯妥协,胤禛晓得他这是担心自己,感动之余只能无奈的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两人各担一半。 且说允禩一脸阴沉出宫回府,一路之上都没有理会过允禟,到了廉亲王府意外看到允?正等在厅中,神色些局促不安。 在下人端了茶上来后,允禩开口道:“老九,老实告诉我,今日老十在殿中的那些话是不是你授意他说的?” 允禟端茶抿了一口,去去这一路上的寒意后方点头道:“确是我的主意。” 允禩不悦地一拍桌子道:“你往日看着挺精明,怎么这一回这般鲁莽,胤禛摆明了是想削我们几个的权,偏你还主动凑上去让他削,好了,现在咱们几个都成了闲散之人,手中一些可用的权力都没有了。” “八哥此言差矣。”允禟浑不在意他话语间的责怪之意,依旧慢悠悠地道:“既然他已经下了主意要动我们几个,那不论我们怎么抓着不放,他都会想法设法的来削,与其被逼迫着交出去,倒不若自己主动一些。” “可也犯不着撕破脸啊,你可知刚才老十在殿中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手心都捏了把汗,就怕胤禛一怒之下会治了老十的罪。”允禩还是不认同允禟的话。 “八哥,你别怪九哥了,刚才那番话我说的一点都不后悔,这一两年,由着老四在咱们头上拉屎**,实在是憋屈够了。”允?晃着大脑袋道。 “为了图一时痛快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那是蠢人才做的事。”允禩虽然在骂允?,目光却一直盯着允禟,明显是在等他的解释。 “八哥放心,我料准他不敢。胤禛这个人无才无德,却一心想做一个明君,又自诩是奉皇阿玛之命继位为帝,以正统自居。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敢背上残害兄弟的罪名,即使他心里再窝火也只能忍着。”允禟自信满满地说着,旋即又道:“而且我与老十卸担子还有一重意思,我要让胤禛知道,大清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着算的,没了我们,哼,我看他怎么把那些差事担起来。呵呵,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乾清宫里焦头烂额了。”一想到这个,允禟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 允禩却没他这么乐观,蹙眉道:“老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看他不动声色设下这么大一个局把咱们都绕进去就知道了,说不定真能让他想出办法来。” 允禟嗤笑道:“再不简单,他还是一个人,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解决这个事。只要他解决不了,就还得倚靠咱们。” “唉,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都输给他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允禩黯然说道,可以想见,这次之后,胤禛对他们的防备必然更深,想要再得寻机会取而代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八哥,别说那泄气的话,我就不相信老四能一辈子只手遮天,慢慢等着,总会有机会的。”允禟阴恻恻的说着,从某方面说,他比允禩更能隐忍。 允禩看着外头时阴时睛的天色不语,自从知道这次的事是胤禛精心设下的圈套后,他心里就一直蒙着一层阴影,挥之不去,这种感觉就是胤禛登基时都不曾有过,难道真的大势已去? 雨,在近黄昏时分淅淅沥沥的落了起来,翊坤宫中,年氏站在廊檐下看着雨水从殿檐上飞落而下,在地上哗哗的溅起无数水珠。 绿意走过来劝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您进去吃一点吧。” 年氏摇摇头道:“叫他们撤了吧,本宫没胃口。” “主子,您总这样不吃东西可怎么是好,先前是因为担心皇上,如今皇上已经没事了,您好歹用几口。”绿意苦口婆心地劝着。 年氏低头,看着一滴雨水溅起落在自己鞋面上,将绯红鞋面的一角逐渐晕染开来,涩涩道:“皇上是没事了,可是本宫想弘晟,也不晓得他在皇后宫中怎么样了。” 绿意低叹了口气,正待说话,忽地瞥见雨幕中有两个人影走来,再仔细一看,喜色顿时蔓上眉眼,指着雨中逐渐走近的人影兴奋道:“主子您快看谁来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帝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谁?”年氏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绿意见状,忙说道:“主子,是皇上和三阿哥啊!” “什么?”年氏身子一颤,急急抬起头来,果然见到胤禛打了伞与弘晟穿过重重雨帘朝自己走来。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顾不得外头还下着雨,提裙疾步奔出去,绿意见状赶紧拿了手里的伞追出去。 “皇阿玛?”弘晟仰头看了胤禛一眼,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胤禛缓缓点头道:“去吧,去见你额娘。” “嗯。”弘晟欢快的答应一声,迎着年氏奔去,他已经离开年氏太久了,虽然皇后待他也很好,可是额娘只得一个,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额娘!”在这样欢悦的呼唤中,弘晟开心地扑入年氏已然被雨淋湿的怀抱。 “弘晟,我的弘晟,额娘终于又看到你了。”年氏紧紧地抱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此时绿意也追到了,赶紧将伞撑在年氏母子头上,替他们挡住不断落下的雨水。 “额娘,皇阿玛已经答应我以后都不用再去坤宁宫了,可以日日陪在额娘身边。”弘晟自年氏怀中抬起头高兴的说着。 听到这话,年氏方想起胤禛也在,赶紧朝已经走到近前的胤禛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胤禛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扯了嘴角道:“起来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是。”年氏也晓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在迎胤禛进正殿后,又下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来重新见礼,至于弘晟,适才已经被嬷嬷带了下去。 “皇上,弘晟真的可以继续留在臣妾身边了吗?”年氏紧张地问着,虽然弘晟已经说过一遍,但总不及亲耳听得胤禛说更真实。 胤禛颔首道:“朕已经考教过弘晟,他确是在这一个月之内熟读了《春秋.左传》,所以朕许他重回翊坤宫,只是贵妃,从今往后你必得好生教导弘晟,万不能再有前次的事发生。” 受了这么大的一次教训,年氏哪敢不听,连忙垂首答应,抬眼之时恰好看到胤禛看着自己,眸色中有一抹明亮之色。 年氏环顾了自己一眼,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逐道:“皇上在看什么?” 胤禛笑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这两日的事,倒是让贵妃担心了。”他躺在床上的那几日,年氏虽然没有如凌若那样日夜陪在养心殿,可那份伤心却是真切不作假的,尤其是最后喝斥凌若的那几句,若非当真心伤难过,是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可是这份感动仅仅持续了一会儿便淡了下来,年氏若仅仅只是ng子骄纵任性,那么冲着这份宫中少见的真心,他会由着她。可是年氏不该心狠手辣,在宫外时对凌若百般迫害。 这一事,虽然因为年羹尧出征平叛而被压了下来,他却不可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他与素言注定回不到从前。 年氏并不晓得这一瞬间胤禛心思已经转过这么许多,更不晓得她已经被彻底剔除在胤禛内心之外,依然浅浅笑道:“皇上还说呢,那几日臣妾听着齐太医的话当真是吓坏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她很聪明的没有问胤禛为什么要这么做,许多事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 年氏的笑容犹如盛开的牡丹,娇艳动人,即便如今已经三十有余,依然貌美如十七八岁之少女,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更看不出曾生养过两个孩子。 只是,宫中会缺少美貌吗?始终帝心才是最要紧的,而这一点年氏无疑已经输了,如今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年氏一族的权势与年羹尧的战功罢了。 可悲的是,年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又或者她不愿去相信自己身上所系的恩宠是因家族之故。 也许一定要到无可挽回的那一刻,她才会幡然明白,然到那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揣测帝心这一点上,那拉氏显然比年氏做的更好,她从不仗势,从不骄纵,对于娘家的势力也一直小心控制在胤禛所允许的范围内,不曾越了半分过去,在胤禛眼中,她永远是那个端庄温和,处处与人为善的皇后。 但这并不代表那拉氏与世无争,恰恰相反,她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个人,不过她很清楚自己,论恩宠不及熹妃,论家世不及年氏,论帝心更是远远不及那个已经嫁做他人妇的纳兰湄儿,她唯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皇后的名份,正因为唯一,所以她才更小心谨慎,将之牢牢抓在手中,任何敢于威胁到她的人,都毫不留情地除掉,包括她未出世的孙子! 夜,风雨不止,扑扑打着琉璃瓦,檐头的铁马在疾风中“叮叮”作响,在雨夜中清晰可闻。 那拉氏坐在紫檀圆桌前慢慢用着晚膳,偌大的桌子,满桌的珍馐美味,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而这一切,那拉氏早已习惯了,以往弘时还没有开牙建府时,也不过两个人而已。 那拉氏在喝完粉彩圆碗里盛的乌鸡汤后道:“翡翠,上次本宫让制衣局给三阿哥做的那几套衣裳做好了没?” 翡翠掰着指头算了一下道:“主子是年前吩咐下去的,应该已经做好了,明日奴婢去看看。” 那拉氏点点头道:“做好了就送到翊坤宫去,好歹也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听着她的话,翡翠却是有点犹豫,“主子,奴婢怕就算送去了,翊坤宫那边也不会收。” 那拉氏笑一笑,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拭一拭嘴角的汤渍道:“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本宫却不能不送,怎么说三阿哥也在本宫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又叫本宫一声皇额娘。如今他回去,本宫却一些表示也没有,可是不像话。另外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三阿哥继续采露水泡茶喝。”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在翡翠答应后,那拉氏顺手将帕子递还给一直躬身候在旁边的宫人,眼角余光在瞥过微微抬头的宫人脸庞时,意外觉着有些眼熟,再一想却是记了起来,她记ng向来,见过一面的人都能够记住,当下道:“你是小宁子?” 第六百二十章 血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见那拉氏认出了自己,忙跪下叩首,“小宁子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那拉氏也不叫起,只道:“本宫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将你改到内殿来侍候了?” 小宁子微微直起身,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并未改到内殿侍候,是内殿侍候的小贵子突然腹痛难捺,所以奴才才代他来殿中侍候一会儿,若有惊扰主子之处,还请主子恕罪。” 那拉氏瞥了瞥他,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如何,那三十杖好了,不疼了吗?” 小宁子身子一颤,激动地磕了个头道:“多谢主子垂怜还记着,奴才早已没事了。” “不怪本宫责你?”被自己打过一顿,还能这样不急不缓的答对,那拉氏对这个本不放在眼中的小太监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主子肯教训奴才是奴才的福份,何况当日奴才确实做错了事,奴才又怎敢心存怨怼。”小宁子慌忙说道,语气真挚。 “抬起头来。”随着那拉氏的话,小宁子慢慢抬起头来,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除了些许惊意外并没有说谎的痕迹。 就在小宁子满心以为那拉氏会让自己以后都留在内殿侍候时,却只听得一句,“下去吧。” 小宁子失望,但这一回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自作聪明的说什么或做什么,上次那一顿杖责已经让他揣测到了那拉氏的些许心意,这位主子并不喜欢多话的奴才,更不喜欢奴才去置疑揣测她的话;是以,小宁子仅仅只是答应一声就退出了大殿。 他这个举动,倒是令那拉氏微微一笑,看来上次那顿板子没有白挨,真是长进不少,不过想进内殿,暂时还不够资格。 “主子有意抬举小宁子?”在小宁子走后,三福目光一闪,小心地问着。 那拉氏挥手示意宫人将桌上的菜撤下去,“怎么,你不乐意?” 三福惶恐地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小宁子这人心机不小,且又趋于势利,怕主子会受他蒙蔽。” “蒙蔽本宫?”那拉氏嗤然一笑,扶着三福的手起身道:“任他还不够资格。对了,本宫交待你的事情办妥了吗?” “主子放心,奴才已经通过他人收买了二阿哥府里的人,他会在煎药的时候下大量的红花,到时候,不止孩子保不住,佳福晋也会因为过量红花引发的大出血而身亡。”三福胸有成竹的说着。 那拉氏略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哦,倒是长进了,没有去收买太医,反倒是从不起眼的下人着手。” 三福低头一笑道:“主子谬赞了,奴才只是觉得太医不好收买,而且将来斩草除根的时候也麻烦,远不及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官职的人消失来得方便。” “嗯,记着,只有死人才是不会开口的,本宫交待你去办的事绝对不可以留下任何马脚,否则后果会如何,你是清楚的。” “奴才知道。”三福敬畏地答着,头也垂得越发低了。 在服侍那拉氏歇下后,他与翡翠一道退出了大殿,在阵阵带着无尽凉意的冷风中,三福沉沉叹了口气。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翡翠回头看着他,执在手里的一盏气死风灯照亮了彼此。 三福张开手,他虽是奴才,却甚少做粗活,是以一双手与女子一般白暂细腻,“我只是突然想起,沾染在咱们手上的血腥,不知道是否有洗清的那一日。” 翡翠默然不语,良久方捋一捋耳边散落的发丝道:“洗清如何,洗不清又如何,咱们只是听命行事的奴才而已,根本由不得自己。” 三福苦笑一声,心中是说不出的悲苦,曾几何时,他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可是后来却奉命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无辜的,冤枉的,这一切统统不曾老虎,只是机械的、麻木的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除掉主子认为该死的那些人。 翡翠看着自己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被溅上来的雨水打湿的裙角,“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太明白的好,否则只会让自己痛苦不堪。” “话虽如此,但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又是一阵叹气后,三福回过头来涩声道:“听到刚才主子的话了吗?一旦咱们做下的事被查出什么端倪来,主子是绝对不会保咱们的,相反,她还会将咱们当成弃子推出去。主子变得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翡翠静静地说着,“可她依旧是咱们的主子,咱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三福闭一闭目,带着无限向往感叹道:“有时候想想,真希望可以脱离目前的境况。” “这种事想想即可,千万不要当真,否则咱们会比二元死的更惨。”翡翠转过头,眸子在风灯的光芒下幽微无奈。 三福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掌握了那拉氏太多的秘密,一旦想要脱离,以那拉氏的ng子与为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即便只是露出一点点心思也一样。所以即便前方是鲜血重重,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不为其他,只为保命。 “我明白。”三福涩然一笑,捏紧了双手道:“只盼死后阎罗王开恩,不要罚我下十八层地狱。” 翡翠看着他,忽地浮起一层轻婉的笑容,“不管去哪里,至少还有我与你做伴,倒也不会寂寞。” “还是不要了。”三福的回答令人意外,在翡翠訝然的神色中他看了一眼没有星月,只有无尽冷雨的天空道:“我一人受苦就够了,何必再多添你一个。记着,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再做下人了。” 翡翠感动地看着他,幸好,幸好这深宫中还有一个人默默关心着自己,不至于一些温暖也无,在淋淋雨声中道:“死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根本没有地狱,没有下辈子。” 夜,缓缓过去,待得第二日天亮时,已是云收雨歇,空气中饱含着浓郁的水汽,证明昨夜那场雨的真实。 相较于前朝的动荡,后宫要宁静许多,不过凌若在一早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乌雅氏身子不适,无法接受众嫔妃的问安。 第六百二十一章 相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离开慈宁宫的路上,瓜尔佳氏边走边道:“太后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十日里总有四五日是起不了身的。m4xs.” “依我说,太后这是心病。”温如言摘了一朵近手可及的梅花在轻嗅,于充斥在鼻尖的清冽香气间道:“听说太后在昨天夜里去见了养心殿,只是皇上没有见她。” “十四阿哥始终是横在太后与皇上之间的一个心结。”凌若忧心忡忡地说着,所有人都知道病症所在,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其实皇上只是重新囚禁十四阿哥已经是格外开恩,太后还有什么求的。”温如言摇头说着,语气间颇有几分不以为意。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太后不想十四阿哥受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却是妄想了。”瓜尔佳氏缓缓说着,她也许不是最得帝心的那一个,但对帝心的揣测却不绝落于人后,尤其是已经听凌若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在这场局中,十四阿哥与八阿哥一伙人狼狈为奸,胤禛不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其实软禁不见得就不好,至少尚有一条命保全,放他出来,或许连这一条命都难保。”凌若顺口接了一句,旋即又道:“不管咱们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盼太后能够早日想明白。” “此事怕是难了。”瓜尔佳氏摇摇头,一个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想再绕出来,可是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而事情也正如其所料的那样,乌雅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太医来看了数次,药开了无数,可任凭宫人怎么劝,她都一口不肯喝。无奈之下,宫人只得将这件事告诉了胤禛。 二月初的一日,胤禛在新年后第一次踏足慈宁宫,彼时已经入夜,黑暗中寂寂的听不见一丝声音。 “太后歇下了吗?”胤禛到了之后并没有马上入内,而是问刚刚走出来的宫人,不等宫人回来,里面已经传来乌雅氏虚弱的声音,“是皇上来了吗?” 胤禛挥手示意宫人退下,自己则抬脚走了进来,只见侍候乌雅氏的宫人跪了一地,当前那一个手里还捧着一碗黄褐色的药。 胤禛见状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宫人手里的药碗亲手舀了一勺递到乌雅氏嘴边,“皇额娘喝药。” 乌雅氏定定望着胤禛,既不张口也不说话,直至那一舀药再也冒不出热气时,方才对满地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哀家有话要与皇帝说。” 宫人如蒙大赦地退下,在殿中仅剩下他们两人时,乌雅氏方轻咳一声道:“皇帝终于肯来见哀家了吗?” 胤禛面色平静地看着乌雅氏发黄的面色道:“皇额娘有什么话等喝过药再说。” “哀家怕一喝完药就见不到皇帝人影。”乌雅氏面色愠怒的说着,这些日子她没见去见胤禛,哪怕支着病体也勉强过去,可胤禛一直借口政事繁忙,避而不见,无奈之下,她只有用不喝药这一招来迫使胤禛见她。 胤禛与她对视半晌,收回了发酸的手臂,看着那一舀药重新融进药碗之中无分彼此,“那皇额娘想要怎样?” “哀家想要你放了老十四。”乌雅氏逐字逐字说出了她的目的,她受够了,受够了与亲生儿子生离的痛苦,今日既然胤禛来了,那她就一定要让胤禛放了允禵。 “不可能!”胤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乌雅氏的要求。 乌雅氏料到他会拒绝,却没想到竟拒绝的这样干脆利落,连一点犹豫也没有,“为什么?老四,他是你亲弟弟啊,你就不能念在这份兄弟情谊上给允禵一条活路吗?他真的不能再这样被囚禁下去了,你可知道,允禵才三十多岁,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每每说到允禵,乌雅氏心中都是说不出的痛心,她只想要母子可以相见罢了,为何这么艰难。 胤禛将药碗放到床头的小几上,捋过垂在身后的辫子,把用明黄色发带束起的发梢递到乌雅氏面前,“皇额娘只知十四弟头上有华发,可曾注意过儿臣?儿臣的头发早已华发丛生。” 乌雅氏看着那隐藏在黑发中间的丝丝霜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听胤禛继续道:“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皇额娘从不曾关心过儿臣,哪怕儿臣处处为皇额娘着想,所得到的也仅仅只是皇额娘偶尔的一瞥。” 乌雅氏也晓得自己忽略了这个儿子,只能无奈地道:“此事权当是皇额娘对不起你,可是与老十四无关啊,你放了他好不好,就当哀家求你。”说到最后,她已是用力攥着胤禛的手臂,流露出哀求之意。 胤禛摇头道:“允禵犯了什么错,皇额娘应该比朕更清楚,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 “可……可允禵也是受了老八他们引诱才会一时糊涂,并非存心。”乌雅氏有些心慌,但言语间还是一意替允禵开脱。 胤禛淡淡一笑,仰首道:“若允禵没这个心,任凭老八他们舌绽莲花也是没有用的,允禵一直认为是朕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所以才不惜与老八联手行谋反逆举;而皇额娘也是支持他们,所以才下懿旨将老十四放出来的对吗?” “哀家……”被胤禛当面问起,纵是乌雅氏也不禁有些心慌,隔了半晌方才咬牙道:“不管是谁夺了谁的,既然你已经继位,哀家就绝不会说什么。当初之所以放允禵出来,也是怕皇上龙归大海之后,弘时能力不足,治不了这个大清天下;哀家自问,并无一丝私心在里面。” 他深深地看了乌雅氏一眼起身道:“事情已经过去,朕不会再追究,但同样的,允禵朕也绝不会放,希望皇额娘不要再让朕为难。” “你……咳!咳咳!”乌雅氏一激动,咳嗽的越发利害,待她气顺之后,胤禛再度拿起药道:“皇额娘不要再动气了,喝药吧。” “咳,你不放允禵,哀家……哀家就不吃药。”乌雅氏心时晓得,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真的一丝机会也无了,她必然要为她的儿子求一条活路。 第六百二十二章 棋子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月光从敞了小半扇的窗子中照进来,落在胤禛身上,有一种令人心寒的惨白,无端的,乌雅氏竟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恐惧她这个同样是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 许久,终于有声音在这华美却也空旷的宫殿中响起,“身子是皇额娘的,若连皇额娘自己都不珍惜,那儿臣也无法。儿臣尚有许多政事要处理,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在胤禛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乌雅氏绝望的喊声,“老四,你当真如此狠心不念亲情吗?” 胤禛侧头看着乌雅氏,那一刻,他眼眸中充斥了无尽的悲哀,“如果儿臣狠心,就不会来看皇额娘。儿臣唯一能答应皇额娘的,就是永不杀允禵。” 眼角余光看到乌雅氏在那里垂泪落泪,忽地声音一悲道:“皇额娘,若之前的事不是一场戏,而是儿臣真的死了,皇额娘可会为儿臣流一滴眼泪?” 不等乌雅氏回答,他已是怆然摇头,“想来是不会的,皇额娘,儿臣真的很希望您从未生过儿臣,如此您与儿臣都不会痛苦。”说罢,他再没有停留,大步离开了慈宁宫。 他没有告诉乌雅氏,之前并非避而不见,而是他真的很忙,因为允禟允?骤然卸下的那两摞担子,他这些日子忙得连用膳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今天来这里一趟,晚上他至少要再少睡半个时辰。 他同样也没有告诉乌雅氏,原本他打算上元节灯会后让允禵进宫相见,甚至想过如果允禵ng子收敛了的话,就放他出来。 现在,已经没有了再提的必然…… 雍正二年的春天,继乌雅氏终日卧病不起后,弘时府中亦传来噩耗,侧福晋索绰罗佳陌误食大量红花,引发小产,并导致其出了大红,仅仅半天之后就撒手人寰。 弘时对其一往情深,骤然生死相别,几乎痛不欲生,难以自持,几番劝慰后方才勉强止住,坚持以嫡福晋礼下葬,并亲扶其灵柩至墓地。 这一切令那拉兰陵极度不满,也令她与弘时本就不甚和睦的夫妻关系更加差劲。而这,弘时根本没心思理会,只是沉浸于失去挚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至于下药之人,在出事之前就跑了,不知所踪,弘时发誓定要取其狗命,以慰佳陌与未出世孩儿的在天之灵。 当这个消息传到凌若耳中时,她正将一对玉坠子带在耳垂上,玉是上好的碧玉,又经工匠仔细雕琢成树叶状,若是不经意的一瞧,还真像是春日里刚抽出来的嫩叶呢。 水月一边替凌若理着头发一边叹息道:“这位佳福晋可真是福薄,主子好不容易才替她求来了这份恩典,却只做了几个月就被下人陷害,带着孩子一并离世。也不知这个下人与佳福晋有什么仇怨,要下此毒手。” 凌若睨了镜中的她一眼道:“你当真以为仅仅是府里主仆间的仇怨?” “难道不是吗?”水月奇怪地问道,不是这个又能是哪个是。 凌若不答,反而转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水秀道:“水秀,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奴婢觉着,此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区区一个下人而已,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下药害主子,而且奴婢听说佳福晋ng子极好,从不苛责下人,按理来说,不应会结下仇怨,倒是那位嫡福晋ng子骄纵无礼,对下人动辄打骂,若换了是她,奴婢还相信几分。” “是啊,一个下人。”凌若微微一笑,撑着梳妆台起身,a在髻上的步摇在耳边沥沥作响,“若无人在背后主使,凭他一个下人如何有这等胆子,又如何在事发之后逃得无影无踪,所以下人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执棋者另有其人。” “莫不是二阿哥的嫡福晋吧?”水月神色惊疑地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凌若顿一顿道:“水秀,你晚些去二阿哥府上一趟,就说本宫有事要与他说,让他务必进宫一趟。” 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索绰罗佳陌从一开始就是她与那拉氏争锋的一枚棋子,而今,棋子被毁,她也该有所动作了。 凌若左右瞧了一遍,没发现莫儿人,逐问其去了哪里,却见水月抿着嘴笑道:“回主子的话,这个时候啊,莫儿该是在喜公公那里呢。” “她去四喜那里做什么?”紫禁城宫人数千,不过喜公公却只有一个。 在水月一阵解释后,凌若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好笑地摇头,这丫头,竟然跑去给四喜画眉,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凌若看了一眼外头明媚正好的春色扬道:“南秋,扶本宫出去走走,南秋?南秋?” “啊?主子您叫我?”直至凌若唤了三遍,南秋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凌若蹙眉问道:“在想什么,本宫瞧你这几日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奴婢扶您出去。”南秋低下头,借以掩饰有些慌乱的眼神。 凌若瞥了瞥她没有说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说的秘密,南秋不提她自不会去强迫什么。 却说莫儿替四喜画完眉出来,途经御花园时,突然被人拉到了树后,这一下变故可是把莫儿吓得不轻,待要呼救,耳边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莫儿别怕,是我。” “芷兰姐。”莫儿抚着胸口嗔道:“你这是想吓死我啊!” “对不起啊,我也是怕被人瞧见。”芷兰道了声歉正色道:“莫儿,主子要见你。” 莫儿心中一沉,该来的终于来的,默默点头随芷兰一路挑着没人走的小径来到翊坤宫,相较于冬时的冷寂,如今的翊坤宫又散发着勃勃生机,院中摆满了各式各样正值时令的花卉草木,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进去后,只见年氏正徐徐剥着荔枝,寸长的指甲轻而易举抠进荔枝凹凸不平的外皮。 莫儿不敢多看,赶紧跪了下去。“奴婢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嗯。”年氏应了一声,在命莫儿起来后,起身将刚刚剥开,洁白如玉的荔枝肉递到莫儿嘴边,温言道:“来,尝尝,这是刚进南来的元红荔枝,肉厚核小,甜中带酸,最是好吃。” “谢主子。”莫儿受宠若惊的接过,本不欲吃,但年氏一直盯着自己,只得囫囵着塞到嘴里,紧张之下连着核也给一并吞了下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年氏嫣然一笑,取去湿巾拭了拭粘腻的双手道:“你回熹妃身也有些日子了,她可有怀疑你?”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丹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熹妃娘娘只在头开始几天有些提防,如今已经全然相信了奴婢。”莫儿攥着身侧的衣裳回答。 年氏抚着莫儿的脸颊道:“很好,不枉本宫费心将你从辛者库救出来。且说来听听,熹妃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 游移在脸上的冰凉护甲令莫儿紧张得很,暗吸了一口气道:“回主子的话,熹妃这几日除了去坤宁宫请安之外,一直待在承乾宫中,并无任何异举。” 年氏不置可否地点头,也不说什么,然那只在莫儿脸上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她能够感觉到手掌下那层娇嫩的皮肤正逐渐变得僵硬,呵,真是一个胆小的奴才。 “熹妃那边一有什么动静,奴婢就会立刻来回禀主子。”莫儿战战兢兢地补充着,总觉得那几根有着锐利尖头的护甲会随时戳进自己脸颊中。 “本宫知道你忠心。”在这样的话语中,年氏终于收回了手,看到莫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又道:“好好替本宫做事,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甚至……”温热的气息凑过来,吹在莫儿耳畔,带着痒痒的酥麻与一种无可抗拒的诱惑,“本宫可以让你成为人上人!” 莫儿很清楚年氏话中的意思,只要自己助她扳倒熹妃,她就抬举自己成为天子女人,这话说出去可是要让无数宫女眼红嫉妒了,宫女者哪一个不是盼着有朝一日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是最低等的答应那好歹也是主子,不必再日日劳作。 “奴婢出身卑微,不敢有此非份之想。”莫儿慌忙说着。 “论起出身,难道这后宫诸人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吗?有些人出身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人呐,最重要的是别轻看了自己。”年氏如是说了一句,旋即又拉起莫儿的手细细打量,赞道:“瞧瞧这双手,又白又嫩,握着可是舒服得紧,不过就是太素了些,芷兰,去将本宫最喜欢的那瓶丹蔻拿来。” “是。”芷兰低垂的眼眸掠过一丝不易见的冷光,当她再次进来时,手上已是拿了一个小小的珐琅描花瓷瓶与一枝细毛小笔,随着瓶盖的打开,有浓郁的花香飘浮在空气中。 年氏用细毛小笔沾一沾瓶子里粉红色的丹蔻对莫儿道:“把手伸出来。” 莫儿慌忙摇头,将双手背在身后道:“奴婢不敢,而且熹妃娘娘不喜欢奴婢们涂脂抹粉。” “无妨,这丹蔻颜色涂在指甲上并不明显,轻易瞧不出。”在年氏的坚持下,莫儿只得将双手伸出,受宠若惊地由年氏在她尖尖的十指指尖涂上一层浅浅的粉红。待涂完之后,莫儿发现果如年氏所言那般颜色后并不明显,不过倒是提亮了肤色,显得双手更加白嫩细腻。 “好了。”年氏涂完莫儿最后一个手指,满意地道:“再瞧瞧,这双手可是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莫儿羞涩地缩回头,“奴婢何德何能,竟让主子替奴婢涂丹蔻。”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双手,脸上有着难掩的欢喜。 年氏将这一幕悄然收入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示意芷兰将小瓷瓶递给她道:“拿着吧,什么时候用完了再问本宫来拿。” “多谢主子赏赐。”莫儿本不欲收她东西,但这瓶丹蔻实在是喜欢,尤其是抹完之后,整双手都浮动着浓郁的花香。 “去吧,否则出来太久,该让人起疑了。”年氏和颜悦色地说着,在莫儿远离了视线后,方才转脸问着身后的绿意道:“确定二阿哥今日会去承乾宫吗?” “那边是这样回禀的,熹妃已经派人去传二阿哥。”绿意静静地答着。 “很好!”年氏艳丽的脸庞罩上了一层阴森的寒意,“去告诉她该怎么做,还有,让她不要耍花样,她全家老小的命可都捏在本宫手中,本宫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 “主子放心,她不敢的。”绿意恭谨地答应一句,在她离去后,芷兰端了一盆清水进来,铜盆旁边的小凹糟中放着一块玫瑰胰子,“请主子净手。” 年氏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左手指缝中有着一丝粉红,却是刚才为莫儿涂丹蔻时不甚沾到的,因为颜色浅所以不易察觉,也亏得芷兰细心看到。 丹蔻一旦沾染在手上就极不好洗,年氏用玫瑰胰子抹了好几遍,又让芷兰换了盆水才彻底将之洗净,看着拭干水后净无瑕的双手,年氏依然蹙眉不展,芷兰见状小声道:“主子放心吧,您只沾到一点,又及时洗净,不会有事的。” “额娘!”正说着话,弘晟走了进来,过年之后他已有十四岁,再加上前次那件事,令他比以前少了一份稚气冲动,多了一份深沉内敛,且开始勤于功课,朱师傅已经夸过他数次,说是与以前闲散怠倦的样子判若两人。 “今日下课倒是早。”看到弘晟,年氏心中一喜,待要去拉他,忽地想起什么,赶紧将已经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弘晟看到她这个举动,奇怪地问道:“额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额娘没事,只是手上有些脏,怕弄污了你的衣裳。”年氏随口搪塞了一句,转而问起他课堂上的事。得知弘晟今日对对联胜过弘历一筹时,欣喜不已,“额娘就知道,你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额娘放心,儿臣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不会让弘历有机会爬到儿臣头上。”弘晟挺直了尚不算高大的身子,眼中闪烁着倔强傲冷的光芒。 他受够了弘历骑在自己脖子上的日子,也受够了皇阿玛对弘历的关注疼爱,在坤宁宫的那段日子里,他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超越弘历,让皇阿玛明白,谁才是最值得他骄傲的儿子。 “额娘相信你可以做到!”年氏欣慰地看着弘晟,经过上次那件事,弘晟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也懂事许多,不再如以前那样贪玩厌学,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第六百二十四章 诱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额娘若没什么吩咐的话,儿臣先下去做功课了,朱师傅说每人要做一篇八股文,明日一早就要交,儿臣对八股研习不深,想多琢磨一会儿。” 年氏颔首道:“去吧,也别太累了,待会儿额娘让人送些点心过去。” 在弘晟上去后,年氏看着自己掌纹交错的双手,缓缓逸出一丝笑来,口中却道:“芷兰,再去打一盆水来给本宫净手。” 弘晟,放心吧,没有人可以越过你去,弘历很快就不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午后,凌若睡醒起身,有宫人进来通禀说二阿哥来了,凌若忙整一整衣衫步出内殿,只见弘时已经站在殿中,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看到时,凌若还是被吓了一跳,若非熟悉,她简直要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弘时。 一身锦蓝色的衣衫穿在他瘦了一圈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来就可以将之刮倒一样,面容枯槁,双目无神,颔下更是生着乱七八糟的青黑色胡渣。看到凌若出来,他麻木地低一低头哑声道:“见过熹妃。” “赶紧坐吧。”凌若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对水秀道:“去给二阿哥沏杯茶来。” 水秀刚要答应,南秋已抢先道:“还是奴婢去沏吧。” “也好。”凌若有些意外南秋的主动,却也多想什么,而南秋在经过守在门口的莫儿时,唤她随自己一道去。 到了茶室,南秋命莫儿将茶叶放好,自己则提着铜壶将茶水注入到里面,端起茶盏轻轻晃了一下后盖上盏盖,“端上去吧。” “姑姑不去吗?”莫儿奇怪地看着南秋,其实她很一直不明白为何南秋要拉着她一起来沏茶,这种活儿一个人便够了。 南秋有些勉强地笑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做完,你先去吧。” “哦。”莫儿答应一声,在离去时又回头看了南秋一眼,今儿个她总是南秋哪里怪怪的,可具体又说不出来。 莫儿端着茶进去的时候,恰好听到凌若在劝弘时,“二阿哥,本宫知道佳陌的死令你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为了佳陌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啊,否则你让佳陌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佳陌不会安息!”原本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弘时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手一挥险些打翻了莫儿放到他手边的茶。 “一日不将那恶人抓回来千刀万剐,佳陌与孩子就一日不会安息。”弘时恨恨地说着,尚站在他旁边的莫儿甚至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其实本宫今日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事。”凌若沉沉叹了口气,抚袖道:“也许二阿哥会觉得本宫多事,但本宫实在不想她与腹中孩子遭人害死,凶手却还逍遥法外。” “不会!我一定会将那恶仆抓回来!”弘时紧紧攥着紫檀扶手,这几日他不眠不休,逼着所有人去找那恶仆来给佳陌与孩子偿命。 凌若目光一闪,缓缓道:“恶仆不过是一个表相罢了,真正的凶手怕是另有其人。” 弘时身子一震,连忙抬起头道:“熹妃这么说,可是知道什么隐情?” “本宫身在宫中,看事听事都只限于宫中这一隅之地,如何能晓得二阿哥府中的事。”正当弘时失望之时,却又听得她说,“本宫与佳陌虽止一面之缘,却对她甚是投缘,佳陌性子温和且心地善良,是绝对不会苛责下人的,所以当本宫听说那下人是因为佳陌苛待他才会起意报复时,心中存了一丝怀疑。” 其实这件事弘时原本也是存有疑虑的,可是一来佳陌的死令他心神大乱,二来又有下人证实这件事,便听信了。如今听得凌若说起,疑虑顿时再此笼罩心头。 看到弘时在那里若有所思,凌若便知他已经开始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了,勾一勾唇角续道:“所以,这几日本宫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指使那恶仆下药。” 弘时紧紧盯着凌若,“熹娘娘的意思是……” 凌若叹一叹气道:“弘时,你是皇子,当知许多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也当知道女子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你是说兰陵?”弘时年前才大婚出宫,府中只得两女,除了佳陌便是嫡福晋那拉兰陵,是以凌若刚一说起,他便想到了兰陵。 凌若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问他道:“你认为兰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好喜奢华,贪慕享受,心胸狭小。”说起这位强塞给他的嫡福晋,弘时全无一丝好感,若非看在她是皇额娘侄女的份上,他连看一眼都嫌多余。 “所以你也从不与她亲近对吗?”不等弘时答话,她已是幽幽道:“嫉妒会让一个女人发狂,也会让她不顾一切,弘时,你大意了。” “她竟然敢这么做!”弘时双目赤红,愤怒地低吼着。 “这只是本宫的猜测,是真是假尚需要你自己去查证,本宫相信只要她做过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说着她起身走到弘时身边,语重心长地道:“本宫希望你可以还佳陌一个真正的公道,让她与孩子不要枉死!” 弘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恨怒,起身拱手道:“多谢娘娘今日这番话,弘时铭记在心。”说罢,他大步离开承乾宫,凌若知道,他必是去找那拉兰陵对质去了,不过这样的对质注定没有结果。 “主子不是怀疑这一切是皇后下的手吗?为什么又将话题带到二阿哥嫡福晋身上去了?”水秀在一旁不解地问着。 凌若弹一弹指甲道:“皇后是二阿哥的额娘,抚育了他十多年,且又一直善于伪装,冒然说出来,二阿哥未必会信,反而会让二阿哥以为本宫是在有意离间他们母子。可是那拉兰陵不同,她有动机也有机会再加上二阿哥对她成见已深,只需本宫稍稍一提,便会深信不疑。且瞧着吧,二阿哥这一回去,府里可是要热闹了,而且你以为那拉兰陵受了委屈会向谁告状?” 水秀双眉一挑,缓缓说出两个字,“皇后。” “是啊,皇后,本宫等着看坤宁宫的好戏。”走到殿外,将灿烂繁盛的春光尽收眼底。 第六百二十五章 告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儿端了弘时那盏茶回到茶室中,发现南秋还站在那里,一见她进来便急急问道:“如何,二阿哥喝茶了吗?” “没有,二阿哥心情不好,一口都没喝就走了。”莫儿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道:“姑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南秋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莫儿手里的茶盏将之泼到窗外头,那里有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猫,被泼了个正着,惊得“喵”一声大叫,随即跑得不见踪影。 这一整日,南秋都显得心事重重,问她却又说没事,在夜幕将至之时,一场好戏也是悄然开场。 兰陵是在那拉氏准备用晚膳的时候来的,刚一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个不停,直把那拉氏哭得心烦不已,将不曾动过的筷箸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悦地道:“有什么话就说,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兰陵一听哭得更凶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放下捂脸的手,只见她脸颊上有一个通红的五指印,从眼边一直延伸到嘴角,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那拉氏眼皮一跳,惊问道:“这是谁打的?” “除了二阿哥还有谁,皇额娘,这一次你可定要替兰陵做主,二阿哥他想打死儿臣,呜……您没看到二阿哥刚才的样子,像要吃人一样,若非底下人拼死拦着,他还不肯罢手呢!”兰陵越说越伤心,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本宫说清楚。”那拉氏很清楚弘时的为人,懦弱老实,他虽然不喜兰陵,但绝不至于动手打人。 “还不是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索绰罗佳陌。”一说起这个名字,兰陵就满心的怨恨,在世时夺了她的宠爱也就罢了,死后竟然还要作怪,“今儿个二阿哥进了一趟宫,回来后就跟发疯一样冲到儿臣屋里,置问是不是儿臣指使下人害死了索绰罗佳陌,儿臣虽说恨不得她死,可那红花什么的确定不是儿臣的主意,更没主使过哪个人下手加害。可不论儿臣怎么解释,二阿哥都不愿信,之后还动手打了儿臣,儿臣无奈之下唯有入宫求皇额娘做主。”一说起刚才的情景,兰陵就害怕不休,她从未见过弘时那么可怕的样子。 “弘时进过宫?”那拉氏稍稍一想唤过孙墨道:“去查查二阿哥今日入宫都见了谁。”弘时突然疑心兰陵,且态度如此激烈,其中必有缘由。 “至于你……”看着满面泪痕的兰陵,那拉氏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今儿个你也别回去了,先在本宫这里呆一夜,等明日本宫传弘时入宫后再与他说。” 兰陵刚要答应,外头忽地响起一阵喧哗声,片刻后只见一脸阴沉的弘时快步走了进来,三福追在他身后,试图阻止他。 “皇额娘救我!”兰陵惊叫一声,害怕地躲到了那拉氏身后,她没想到弘时竟然跟着进了宫,又害怕又紧张,不知他究竟想怎样。 “给皇额娘请安!”弘时勉强捺了怒气向那拉氏躬身问安。 “免礼,这么晚了来见本宫有何事?” “儿臣来带她回去。”弘时手指着兰陵,而后者则是一副惊慌不安的样子,死死攥着那拉氏的衣裳不肯放。 那拉氏颇为头疼地看了弘时一眼道:“你先坐下,本宫有话与你说。” “是。”弘时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了下来,但那两道目光始终不离兰陵左右,令兰陵心中越发害怕。 那拉氏斟酌了一下道:“兰陵已经与本宫说了,你认为是她指使人害死了佳陌及腹中的孩子对吗?” “不是儿臣以为,是事实如此。”在回答这句话时,弘时浑身都冒着凉气,“她嫉妒儿臣宠爱佳陌,所以就起了歹毒心肠,买通下人在佳陌服用的安胎药里下红花,令她一尸两命。” “我没有!”兰陵激动地想要站出来,却被弘时眼中的冷意给b了回去,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弘时。 那拉氏心头微跳,面上却是一派常色,“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不需要人告诉,皇额娘,府中就她与佳陌二人,除了她还会是谁。”弘时强抑着胸口那一口恶气道:“皇额娘,杀人偿命,她害死了佳陌与孩子,儿臣今日必要她偿命!” “胡闹!”那拉氏怒喝一声道:“兰陵是你的嫡福晋……” “儿臣没有这样恶毒的嫡福晋!”弘时怒吼一声道:“皇额娘,到了现在你还要护着她吗?” 那拉氏肃然说道:“本宫没有护任何人,只是你说她害佳陌,那证据呢,只要你把证据拿出来,本宫立刻就不管你们的事。” 正自僵持时,孙墨走了进来,附在那拉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那拉氏目光骤然一厉,盯着弘时道:“今r你去过承乾宫了?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熹妃与你说的?” “皇额娘您派人查儿臣?”弘时不是傻瓜,愤然道:“现在佳陌死了,您不去治那个害她的凶手,却去查儿臣?不错,熹妃确实与儿臣说了许多,但那都是实情,就是这个毒妇害死了佳陌!” “佳陌、佳陌,你心里就只有一个索绰罗佳陌吗?”那拉氏气急,指了他斥道:“为了这个女人,如此大声与皇额娘说话?从小到大,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的孝道又学到哪里去了?都白学了吗?!” 弘时这个时候也是红了眼,顶撞道:“是,儿臣是白学了,那皇额娘呢,就因为她是您的侄女,所以处处护着她?连她残害人命都可以视若无睹!” “本宫没有,同时本宫也可以跟你保证,兰陵绝对没有杀人!”没有人比那拉氏更清楚索绰罗佳陌是死在谁的手里,兰陵对此根本毫不知情。 弘时并不知道这些,嗤笑道:“不是她还能是谁,难道是佳陌自己杀了自己吗?皇额娘,儿臣不想与你争,但是这个女人一定要带走,朕会将她交给顺天府,让她在公堂上供出所有做下的恶事!” 那拉氏气得一阵哆嗦,若让弘时这么做,那皇家的脸与那拉家的脸就都丢尽了,从此沦为天下的人笑谈,“你敢!”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好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去攥兰陵,此时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还佳陌与孩子一个真正的公道。 “你!”那拉氏没想到弘时敢当着自己的面动手,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有了她的阻止,兰陵哪里躲不过弘时,一把被他拉在手中,尖叫不止,而弘时根本不理会她,只是拖着往外走,殿中那些宫人因没有那拉氏的命令,不敢阻拦。 “反了反了!”那拉氏怒容满面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她心里清楚,今夜是绝对不能让弘时把兰陵带走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当机立断地喝道:“来人,给我把二阿哥拦住!” “是!”三福答应一声,领着几个太监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弘时已经一拳打过来,嘴里怒喝道:“滚开!” “二阿哥得罪了。”三福低头避开,随后一把抓住他未及收回的手,另几个太监也趁机一拥而上,将弘时牢牢按住,虽说太监力气要比寻常男子小一些,但一来人多,二来弘时这几日不眠不休,早已透支了体力,很快便被制住。 “皇额娘!”弘时愤怒地挣扎着,表情狰狞可怖,兰陵只看了一眼就急急瞥过头。 那拉氏轻叹一声,走到弘时面前,轻轻抚着他的脸庞道:“皇额娘清楚兰陵的ng子,她虽有些任性妄为,但绝不敢做出这种事,你别受了熹妃挑拨而不自知,始终本宫才是你的额娘,本宫才是一切为你好的人。” 她顿一顿,正要命三福将弘时带下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响,“皇后娘娘所谓的好,也包括杀人吗?” 这个声音那拉氏再熟悉不过,正是她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的熹妃,也是造成眼前这一幕的最魁祸首。 在她阴冷的目光中,一袭月白色绣宝相纹的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缓步走来,绝美无瑕的秀丽容颜衬着身后无尽的黑暗,令她犹如踏夜而来的狐仙,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妖娆唯美。 在无声的笑容中凌若朝那拉氏欠一欠身道:“皇后娘娘吉祥,臣妾本是想让人通传的,无奈外头不见人影,所以臣妾只能自己进来了,还请皇后恕罪。” 那拉氏没想到凌若会挑这个时候前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掐一掐掌心,冷然问道:“熹妃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凌若无声无息地笑着,移步走到被太监钳制住的弘时面前道:“二阿哥,皇后没有包庇那拉兰凌,佳陌与孩子确实不是她害的。” 弘时诧异地看着她,怔道:“可是之前熹娘娘明明说她是最可能的,怎的……” 凌若帮作为难地道:“不错,本宫当时是觉得她最可疑,可是回过头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像,兰陵还年轻,未必能想得出这么狠辣的招数来一尸两命。” “那,那不是兰陵又会是谁?”弘时已经乱了分寸,根本无法专心思考,只不断询问着凌若,希望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目光漫过那拉氏微微发白的脸庞,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凌若缓缓道:“二阿哥,你想想,哪个人最不愿让你娶佳陌,又是哪个人因为佳陌而与你常起争执?” “当然是……”弘时正要说“当然是兰陵”,却又骤然没了声音,因为他突然想起,其实他与那拉兰陵接触的时间很少,甚至于根本不屑理会,既是不理又何来的争执,恰恰相反,皇额娘与自己常因为佳陌的事不高兴,前次皇阿玛“伤重”之时,还为此大闹一场,连三福也被自己踹了一脚。 难道真的是皇额娘?不,不会的,皇额娘那么疼自己,当初自己要娶佳陌的时候,皇额娘还为此去求了太后,是太后不同意,也是太后指定了兰陵,并非皇额娘之故。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弘时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曾亲耳听闻亲眼所见,一切只是听皇额娘说……听皇额娘说…… “皇额娘……”弘时艰难地看着那拉氏,想问又不敢,他不会忘记自己生病时皇额娘是怎样不眠不休守在床边;更不会忘记皇额娘为了给自己缝衣而熬夜到三更,这样的一个温慈善良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下手毒害两条人命。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皇额娘听着。”那拉氏面不改色地问着,容颜在骤然摇曳起来的烛光下晦暗难辩。 弘时犹豫许久,终是不忍相问,他心中很清楚,一旦这话问出口,不论是与不是,他与那拉氏的母子情份都会出现裂痕。 那拉氏暗松一口气,幸好弘时是重情义的,否则当真要让钮祜禄氏挑拨了去,饶是如此,她也惊出一身冷汗来,转向凌若道:“熹妃若仅是为说这些而来,那么现在话说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是。”凌若答应,态度出乎意料的顺从,移步走到弘时身边,定定地望进他混合着沉重与悲伤的眸子,轻言道:“二阿哥,你心里是明白的对吗?” 她没有等弘时回答就转身离去,与来时一样,没入重重黑暗之中,然她的话却在弘时耳边不住回响,挥之不去。 “弘时……”在凌若走后,那拉氏正要说话,弘时却是打断她道:“皇额娘,儿臣现在心很乱,想一个人静静。” 那拉氏剩余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甚是难受,但她晓得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宜刺激弘时的,逐道:“也好,你的房间本宫一直有让人收拾着,只管去住就是。” “不了,儿臣想回府,至于兰陵……”他望了一眼瑟缩在那拉氏后面的兰陵道:“她就先在皇额娘这里待着吧,等她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儿臣再来接她。” “好!”在答应一声后,那拉氏示意三福等人松开束缚,随后亲手将弘时有些乱的衣裳整理好,“记住一句话,皇额娘才是你最亲的人,千万不要受人挑拨,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轻易相信的。” 弘时复杂地看了那拉氏一眼,低低道:“儿臣知道。” 第六百二十七章 何人所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离去,留下心情沉重的那拉氏,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希望弘时是真的不疑。彼时,兰陵因为弘时的离去而大了胆子,从她身后走出来,一脸茫然地问道:“皇额娘,熹妃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二阿哥就这么走了?” 那拉氏此刻哪有好脸色给她看,再说要不是她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当下瞪了兰陵一眼道:“不该问的别多问,翡翠,带嫡福晋下去歇息。” 翡翠答应一声,走到兰陵面前伸手道:“嫡福晋请。” 兰陵委屈地撇撇嘴,不敢多言,跟着翡翠去了弘时原先住的那间屋子,看着引在前面的那盏宫灯,她忽地想起,弘时出去的时候,并没人引路也没有拿宫灯,这么黑的天,也不晓得能否看得清路。 这个念头只是转了一会儿,便被她压下去了,弘时心里根本没她,甚至为了一个女人都要杀自己了,自己何必再念着他,至今脸上还疼得利害呢! 这样想着,弘时的身影却还不时从脑海中蹦出来,躺在床上时,更是一闭眼就会想起,怎么赶都赶不走,既恨又爱,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去霸占。 而弘时并不晓得还有一个自己从来不屑的女子在惦念自己,从坤宁宫出来,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待得回过神来时,朱红宫门已经近在咫尺,彼时已经是关闭宫门的时刻,守门的太监正缓缓将宫门掩起。 其中一个眼尖的太监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拿了灯笼过来一照,见是弘时,连忙跪下请安,讨好地道:“二阿哥可是要出宫?若是的话奴才让他们关慢些。” 宫门关闭的时辰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更改不得,但是关得快或慢,就完全掌握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太监手中。 弘时没有理会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宫门,看着那厚重的宫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合起,将宫里与宫外隔成两个世界。 “二阿哥?二阿哥?”小太监轻声唤着发愣的弘时,略有些急促地道:“宫门一闭,二阿哥您可就出不去了。” 弘时闭一闭眼,在瞬间下定了决心,“让他们关吧,我不出去了。” “是。”小太监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若不想出宫,来这里做什么?总不成是看他们关宫门吧。 奇怪归奇怪,主子间的事可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发问,当下磕了个头道声告退,又跑回了原处。 而弘时,也在小太监离去的同一刻转身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想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决定去问个明白。不论真相多么残酷,那都是真相,他不想一辈子都做一个糊涂人。 当弘时来到承乾宫时,杨海正守在外头,不等他说话,杨海已经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有命,二阿哥来时无需通报,直接去东暖阁即可。” 弘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当他从身边走过时,杨海能感觉到这位阿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又或者是对于自己被人摆布的愤怒。只是,在这个宫里愤怒会有用吗?始终心计与权势才是决定一切的武器。 东暖阁中,凌若正对着一件小衣发呆,眼中隐约似有些许晶莹在闪烁,瞧见弘时进来,忙将小衣往身后一藏,同时举了举袖子,当她将手放下时,眼眸中已经瞧不见任何异常,招呼着弘时坐下,又命人沏茶。与日间一样,南秋抢着去沏茶,又将莫儿拉去,这一回莫儿终于忍不住在无人时问道:“姑姑,你总拉我一道沏茶做什么?这事儿又不需要两个人做。” “省得你站在这里太空。”南秋回过头来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嘴角微微扯起。 “哪有,人家明明很忙。”莫儿揉着额头嘀咕了一句,说话间已是到了茶室,南秋道:“好了,别抱怨了,赶紧将茶叶摆好,就用前几日刚贡上来的雨前龙井好了。” “哦。”莫儿答应一声,从罐子中拨出茶叶到白瓷如玉的茶盏中,因为冲茶时讲究茶水落下时均匀于每一片茶叶上,所以莫儿必须将茶叶细细拨均,不可重叠了一片去。 不曾想,她还没收回手,滚烫的水已经骤然从铜壶嘴中倾泻而下,正好落在她手指上,烫得她当场就大叫了起来,赶紧收回手,但食指与中指已经被烫红了,连指甲上的丹蔻都花了。 “啊?”南秋也傻眼了,赶紧放在铜壶去看莫儿的手,口中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手已经收上来了,也没仔细瞧,疼得利害吗?不如我去给你拿药膏?” “还好,尚能忍受。”莫儿也知南秋不是故意的,摇摇头道:“还是先把茶端上去吧。” 南秋忧心地看了她通红的手指一眼道:“也好,等端了茶我就去拿药膏给你擦,当真是对不起。” 许是因为出了事,南秋心里慌张,也忘了将这盏茶倒掉重新沏一杯,径直将茶盏一盖便端了出去,莫儿跟在后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在他们去端茶的时候,弘时已然冷颜问道:“熹娘娘怎么猜到我今夜会来?还是说整件事都是熹娘娘设下的计谋?” “因为本宫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以你对佳陌的一往情深,必定想要弄明白究竟谁才是杀了佳陌的凶手。所以本宫吩咐杨海在外头等着,若是你没来,权当本宫错看了你。至于计谋……”凌若微微一叹道:“本宫会用,却不想用在你身上,更不想拿佳陌与孩子的死来作文章。弘时,在本宫心中,你与弘历都是一样的,否则本宫也不会设法求皇上将佳陌指与你为侧福晋,然现在想来,也许本宫做错了。” “为什么错了?”弘时不解地问着。 凌若望着他,眸中黯然神伤,“若佳陌不曾嫁予你为侧福晋,那么她就不会死,这场罪孽,本宫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只盼佳陌在天有灵,不要怨恨本宫。” “究竟佳陌是谁害死的,告诉我!”弘时死死盯着凌若,赤红的颜色在眸中蔓延。 【作者题外话】:你们说二阿哥会和皇后翻脸吗? 汗,还有一件事啊,今天我总共发了五章,要想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可是为我在点更新的时候,不小心把624章发在了627章后面,已经联系编辑调章节,但是因为技术的问题,客户端用户可能会看到重复章节,有这种情况的话,大家删除然后重新收藏一下本书就行了。这是我的疏忽,以后我更新时一定加倍小心,避免再出这种错误。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阿哥,你心里是明白的对吗?”凌若缓缓说出与之前在坤宁宫时相同的话,而这一次,弘时的反应激烈了许多,用力挥手道:“我不明白,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的模样吓到了水秀与水月,不约而同地挡在凌若面前,唯恐情绪激动的弘时会失控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凌若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缓步走到弘时面前,“本宫说过,本宫身在宫中,看事听事都只限于宫中这一隅之地;也正因为如此,对宫中的事情,本宫比二阿哥你看的更清楚。从一开始,皇后就是不喜欢佳陌,只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她才不好说什么,干脆将事情推到太后身上。” “可是太后连佳陌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不喜欢。”弘时试图从她话中找到漏洞,因为他实在不愿去相信那拉氏就是幕后主使者。 “不需要多说,只需一提佳陌的年纪太后就不会喜欢。本宫见太后的机会虽不多,却知道她并不喜欢年纪较长的女子做你嫡福晋。”经凌若这么一提,弘时也想起来,那拉氏当初与自己说的时候,也是说太后认为佳陌与自己同岁且家世不出色。 “且本宫记得,你与本宫说过,说皇后不让你去求皇上对吗?”待弘时点头,她又道:“那你再想想,当r你听了本宫的话去求皇上,皇后知道后有何反应?” 弘时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自然不是因为记不起来,恰恰相反,当日情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一般清晰。 那拉氏虽没有发怒,却很生气,甚至第一次用嘲讽的语气与自己说话,直至自己认错并且答应会娶兰陵为妻后,方才原谅了自己。 “皇后心中认定的嫡福晋,从来只有那拉兰陵一人,不为其他,只为她是那拉家的人,可以将利益最大化。”在弘时的沉寂中,凌若缓缓说出了最为残酷的答案。 弘时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已是用力地摇头道:“不会的,皇额娘不是这种人。” “是与不是你心中早有数,又何必自欺欺人。”凌若轻叹一声道:“本宫早已想到这些,只是不愿让二阿哥你误以为本宫有意离间你们母子,这才一直隐忍不说,可是本宫万万没想到,皇后心狠至此,竟然连自己的孙子与儿媳都不放过。” “你这么说有何证据?”弘时面容扭曲地问着,他在害怕,害怕凌若告诉他有证据,待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是再否认也没有用了。心中紧张之下,他一把抓起旁边的茶盏,咕咚咕咚将整个茶喝了个精光。 这一幕,落在南秋眼中,面容微现痛苦之色,指甲亦无声的陷入掌心中。 “本宫没有。”凌若干脆地说着,“本宫与你说的一切皆是揣测,但除了皇后,本宫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是啊,莫说凌若,就是弘时自己也想不出第二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额娘要害佳陌与孩子,就算她再不喜,也不必下此狠手啊。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既然熹妃无法证实,那么一切就都是无稽之谈。话,到此为止,希望熹娘娘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我不想听到任何败坏皇额娘名声的话。” 对于他的回答,凌若并不意外,在弘时懦弱的外表下是重情重义,那拉氏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令他无法割舍,所以他宁愿去忽视一些已经昭然若揭的东西,宁愿不捅开眼前这层窗户纸。可是,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到时候痛苦只会更深。 “如今宫门已闭,二阿哥准备去哪里?”见弘时转身意欲离去,凌若在后面问道。 弘时脚步微微一顿,未曾回头,只有清冷的声音随夜风传入凌若耳中,“不劳熹娘娘费心,宫中这么大,总有容得下我的地方。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帮你对付皇额娘的。” 换而言之就是承乾宫容不下他,弘时也许不及弘历、弘晟聪明,但也绝不是一个蠢人,能够感觉得到凌若与那拉氏之间的古怪,也许不明显,但绝对有一丝针锋相对的意味。 “本宫从不想对付任何人,只想生者可以微笑,逝者可以安息。”说到这里她不无失望地道:“只是本宫没想到,二阿哥为了一己愚孝枉顾惨死的孩子与佳陌。也许本宫真的错了,错在不该求皇上将她赐给你,错在不该以为你是真心爱她;事实证明你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一字字一句句皆如戳心之箭狠狠刺入弘时的心里,让他承受穿胸戳心之痛――痛不欲生!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可双脚却如灌了铅一样,移不动半步,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忍着心口传来的阵阵剧痛。 “你整日想着皇后对你的养育之恩,可曾想过佳陌,她何其无辜,不曾与任何人为恶,不曾伤过一个人,却被人生生害死,腹中甚至还孕育着你的骨肉。”凌若抬步走到弘时面前,烁烁地盯着他,宫灯的光辉映在那双眸子中犹如两束跳跃的火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弘时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身去,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呜咽地an着伤口,拒绝再听到任何伤人之语。 凌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弘时,心有不忍,但这个时机稍纵即逝,她必须牢牢握住,不可错失,“本宫可以不说,但并不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也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同样不代表世界就如你所想!” “那你究竟想要我怎样?!”弘时猛然抬起头,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痛苦,“还有,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凭甚要我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本宫,但你必须相信自己。”凌若蹲下身,纤长的手指在弘时脸上缓缓抚过,带着夜间独有的冰凉冷意,最后停留在弘时的胸口,“弘时,要不要看清一切,皆只在于你一念之间。记着,再残酷的真相也是真相,永远不是虚伪的假象所能替代的;你是男子汉,是你皇阿玛的儿子,所以你一定拥有承担一切的勇气。” 第六百二十九章 闯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怔怔地听着,忽地,有泪从眼角滚下,流烫的泪在滴到凌若手背时已经化为了冰凉,十八年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苦迷茫过,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像一艘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灯,在孤寂与黑暗中绝望的飘着……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弘时终于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不与凌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主子,二阿哥这是要去哪里?”弘时反常的模样让莫儿很担心,生怕他会出事。 “本宫也不知道。”凌若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做尽了一切,后面会怎样就要看弘时自己了。弘时说的没错,她是在利用佳陌的死对付那拉氏,可是她有的选择吗?那拉氏不死,死的就是她,在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下,彼此都没有选择,只能用尽办法去对付对方。 可是至少,她没有在当中动过什么手脚,恶果是那拉氏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不过是将之诱发出来罢了。 “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吧。”在叹息落下后,凌若将手搭在莫儿手臂上,当带着护甲手指与以往一样落在莫儿手背上时,她感觉到莫儿手微微缩了一下,同时耳边传来吸凉气的声音。 凌若正要问她怎么了,目光一低,却是看到莫儿食指与中指的皮肤通红异常,像是被热水烫起来的,“手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冲茶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睡一觉就好了。”莫儿小心地屈着手指,以免被碰到。她没有说是南秋的过错,毕竟南秋也不是故意的,万一说出来使得主子责怪南秋就不好。 凌若摇摇头轻责道:“你丫头做事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真不知何时才能长进;赶紧下去涂药,否则明儿个起来本宫怕你手指上都是水泡,若是房中没药的话尽管问水月要。”她一边说着一边换过水秀扶了自己。 莫儿欢喜地谢过,处得越久就越觉得主子是一个好人,亏得当日听了喜公公的话把真像告诉主子,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眼下唯一令她有所不安的,就是年贵妃那边了,也不知她想做些什么。 “莫儿过来,我带你去擦药。”在凌若进去后,南秋唤莫儿随她下去,在到了南秋所住的屋里后,从柜中取出一瓶药膏,用竹片挑出一些绿色近透明的膏体擦在莫儿手伤处,刚一擦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令得手上的灼痛削减许多。 “谢谢姑姑。”莫儿甜甜地说着,却意外在南秋脸上看到一丝不忍之色,“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的话不妨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我能有什么事。”南秋的目光有些刻意地回避着。 “可是我瞧你今日一直显得心事重重。”莫儿尽管心思不细,但大体还是能看出来的,若非有心事,南秋也不至于将她的手给烫伤了。 “当真没事,可能是今日头有点疼吧,别胡思乱想。”南秋将药抹完后道:“药拿回去,每日早中晚各一次。记着,这两日不要下手,有什么事让安儿她们帮你做一下。” “哎。”莫儿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若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还得跟安儿一道守着主子呢。” “去吧。”南秋的声音有些发沉,莫儿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姑姑,你若真难受得紧,就去找太医看看吧,别强忍着。” “行了,我知道了,你这丫头真是罗嗦。快走快走。”南秋不住地催促着莫儿离开,因为她怕会让莫儿发现自己眼角的泪光。 对不起,莫儿,不要怨我,我也是迫于无奈,要怪就怪这个不公的上天吧! 夜色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罪恶与血腥掩盖在其中,令人无法辩识,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真的有吗?若心怀敬畏,就不会造下许许多多的杀孽…… 当弘时再次出现在坤宁宫时,三福与孙墨都是好一阵发愣,尤其是三福,上次被弘时踹了一脚,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他赔着笑打了个千儿道:“给二阿哥请安,不知二阿哥有何吩咐?” 弘时看也没看他,表情麻木地道:“我要见皇额娘。” “这个……”三福有些犹豫地道:“皇后娘娘已经睡下来了,要不二阿哥明日再求见?” 低头,目光在三福身上刮过,只是一会儿功夫,三福就觉得浑身凉了许多,脖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耳边传来弘时越发冰凉的声音,“没听清楚吗?我要见皇额娘!” 见其语气不善,三福不敢争辩,低了头思索话语,倒是旁边的孙墨a了一句道:“二阿哥恕罪,奴才们实在不敢惊扰皇后娘娘安歇。” “是吗?”在一阵似暖还凉的夜风中,弘时突然轻笑了起来,“不敢惊扰皇额娘所以就将本阿哥挡在宫门外了是吗?孙墨,你一个奴才,胆子倒是不小。”没等孙墨回过神来,一只石青色绣钩藤缉米珠的靴子狠狠踹在胸口,胸口的剧痛令孙墨摔倒在地,而弘时并未就此罢手,抬脚踩着他的胸口上,一字一句话道:“听清楚,你口中的皇后娘娘是本阿哥的额娘,本阿宫虽然开牙建府了,但这坤宁宫还是本阿哥的家,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想见皇额娘,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过问;下次再敢放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听清楚了吗?” 换了以往,弘时就算心里不快,也绝不会表露的这么明显,但今日,不,应该说从佳陌死后,他心里已经积了太多太多的怨气与恨意,而孙墨很不凑巧的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活该他倒霉。 “奴才听清楚了。”孙墨被他踩着不敢挣扎,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眼中透着一种惊恐慌张,从不知道一直温良的二阿哥竟有如何狠厉的一面,至于三福则是暗自捏了把汗,亏得没说话,否则倒霉的就该是自己了。 弘时冷哼一声,也不再让他们通报,径直往里走去。 第六百三十章 真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内殿,翡翠正在服侍那拉氏歇下,看到弘时进来皆是吓了一跳,那拉氏下意思地想要喝斥,想到之前的事又生生忍下,改而道:“弘时,你不是说回府吗,怎的还在这里?” 弘时定定地看着她,面容在不曾熄灭的烛光下渐渐扭曲,似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在一种无端的心慌中,那拉氏听到了弘时的声音,“儿臣知道了,儿臣什么都知道。” 那拉氏面容骤然一白,勉强笑道:“你说什么呢,怎得皇额娘越听越糊涂,什么明白了知道了?” “事到如今皇额娘还要装糊涂吗?儿臣没有回府,是因为儿臣去找了熹娘娘,她对皇额娘所做的事一清二楚,且已经一五一十告诉了儿臣。”早已在脑海中思索好的话顺着嘴巴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他这是在试探那拉氏,只有在她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的情况下,才会因为震惊而说出真正的真像,但他依然希望,这个真象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否则…… “你去找熹妃?!”那拉氏的声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尖锐的刺耳在这静夜里听来有些瘆人,见弘时不说话,她再也坐不住,扶着翡翠的手臂起身喝道:“还记得本宫与你说过什么?为何如此不听话?” 弘时冷然看着那拉氏略有些慌乱的神色,心底不住地发沉,“皇额娘如果心里无鬼,为什么怕儿臣去见熹妃?” “谁说本宫心里有鬼?本宫只是不想你被熹妃利用了尚不用,那个女人最是会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那拉氏反驳着弘时话语的同时感觉到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连忙用力收紧。 翡翠能够感觉到搁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正不断收紧,指甲隔着袖子狠狠地掐着自己,有些痛,但她不敢出声,连半丝异样也不敢表露,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儿臣已经不是三岁幼童,自己分得清真假是非,皇额娘说得不错,确实不关兰陵的事,因为皇额娘才是那个幕后主使者。下人是你收买的,红花是你让人放的,佳陌与孩子也是你让人害死的。”尽管是试探的话,可是弘时声音中依然出现了哽咽之意,他害怕,真的很害怕。 听着弘时的话,那拉氏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透明,甚至可以看到肌肤下微微蠕动的青筋,盯着弘时,良久才哆嗦着挤出一句来,“不许听熹妃胡说,本宫……” “皇额娘怎样?”弘时一脸讽刺地打断她的话,用力攥过那拉氏搭在翡翠臂上的那只手,指节泛起异样的灰白色,而翡翠袖子下的肌肤已是一片淤红,看到这里弘时脸上的讽意更深了,“若皇额娘当真心里无鬼,为何要这么紧张?” 那拉氏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收回手背在身后,这么多年来,她尚是头一次这般紧张害怕,弘时的神情不像作假,难道熹妃真的知道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明明此事知晓的人极少,三福又向来办事小心,究竟是如何被她抓去的把柄?又或者说这宫中有她的眼线? 一时间猜测纷芸,可这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弘时,此刻他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会炸开,万一此事捅到胤禛那里,那她…… 想到这里,那拉氏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双手像秋风中的落叶,颤抖不止,不管她如何用力都遏制不了。 看到这里,弘时哪还有不明白的理,无尽的悲意犹如铺天盖地的巨浪将他淹没,在今日之前,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抓的凶手居然会是抚育自己长大的额娘。许是过于震惊悲痛,身体里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尤其是腹中,像有什么东西在绞一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大声地吼着,表情狰狞的像要吃人一般。 “因为她该死!”在弘时的b问下,那拉氏终于抬起头,用同样狰狞的表情回看他,所有脸皮皆在这一刻撕破,不留余地,“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养了你十八年,这十八年来你一直都很听话,可是索绰罗佳陌一出现就变了,先是不愿娶兰陵,后来又处处与本宫做对,到最后更连你皇阿玛的生死都不管不顾,这个女人太过可怕,所以本宫一定要除了她!” 当亲耳听到那拉氏承认时,弘时头顶像有无数个惊雷炸响,将他轰得体无完肤,就这样怔怔地站着,任由时间在彼此中间消逝,忽地,他笑了起来,大声地笑着,惊起了夜间栖息在树上的鸟雀,惊惶地扑楞着翅膀飞远。 在这样的笑意中,有悲伤的泪水不断落下,一滴一滴,像天上落下的雨,只是这雨只笼罩在弘时一人身上…… 那拉氏麻木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放肆的大笑,那恐怖的笑容令弘时看起来如鬼似魅,烛火在窗外吹进来的夜风中不断地摇曳着,忽明忽暗,有一种随时都会熄灭的感觉,终于有一根蜡烛被吹熄了烛火,翡翠赶紧上去关了窗,然后将蜡烛重新点亮。 就在烛芯重新燃起的那一刻,弘时慢慢敛了笑声,手背慢慢划过眼角,将残留的泪水拭去,“皇额娘,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终于肯承认佳陌与孩子是你杀的了?” “你……”那拉氏震惊地看着他,犹如见鬼一般,语不成调地说着,“你刚才……刚才……” 在她的目光中,弘时慢慢摇头,“儿臣确实是去见了熹妃,但是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儿臣用来试探皇额娘的,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话音一顿,再响起时已经带着无尽的尖锐利意,“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狠心,那是你的亲孙子与媳妇啊,仅仅是在为你觉得他们碍了你的事,仅仅是因为你觉得儿臣不听你的话了,所以就狠心杀了他们?您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啊!”腹中的痛意越加明显,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中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心中后悔不已,她没想到弘时竟是在试探自己,而自己也竟露出了马脚,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得这样沉不住气,该死! 再后悔已经没用了,如何安抚弘时才是最关键的,她在弘时身上费了十八年的心血,绝不能就此失去。当下心思急转,带着浮动于眼眸的泪水哑声,“你以为本宫愿意做这个恶人吗?可是为了你本宫不得不狠下这个心肠,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母子?”弘时摇头,神色怆然地后退,“这样的好,儿臣宁愿不要,这样的额娘儿臣也宁愿不要!” “为了一个女人你连额娘都不要了吗?”弘时的态度令那拉氏害怕,上前想要拉住他却反而令他离自己更远,失落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双手,“你是皇额娘唯一的儿子,也是你皇阿玛的嫡长子,皇额娘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可是索绰罗佳陌会毁了你一辈子。” “不是毁了我,只是会让我脱出皇额娘的控制对吗?”弘时的声音中有一丝强行忍耐的颤抖。 那拉氏盯着他,缓缓说出压在心底十几年的话,“是,本宫是在控制你,但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让你成为你皇阿玛心中的储君,让你可以登上大位!” “大位?”弘时的表情像在哭又像在笑,“大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也许在你看来,尚不及索绰罗佳陌重要,但是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愿意付出一切去登上这个位置,甚至包括性命!”这些话那拉氏从未与人说起过,弘时是第一个。 见弘时摇头不语,那拉氏仰头叹了口气续道:“你现在还年轻,这些话未必听得进耳,等以后你就会明白皇额娘这番苦心。而且你看看你那几个弟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登上了大位,你觉得还会有咱们母子的安身之地吗?” “不管谁登基为帝,皇额娘都是顺理成章的太后,无人可以夺去。”弘时冷冷说着,额间的冷汗越发粘稠。 她不曾留意到弘时这些异样,只是继续说道:“只是如此说罢了,年氏也好,熹妃也罢,乃至裕嫔都不是易与之辈,皇额娘不信他们,更不想将你我母子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皇额娘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十八年来一直如是。” “原本儿臣也是如此认为,可是皇额娘亲手毁了这一切,令儿臣再不敢相信。”弘时摇摇晃晃地说着,想往外走,却在转身时一个踉跄。 “弘时,你怎么了?”那拉氏看出不对了,上前想要搀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粗暴地吼道:“不用你管!” 弘时忍着流动在四肢百骸的痛楚,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了,那拉氏与翡翠紧张地跟在后面。 在走到门口时,弘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黑的看不到任何菏,同时一阵腥甜涌上喉咙。 “扑!”在那拉氏惊恐的目光中,弘时张口吐出一口腥红的鲜血,同时整个人软软倒在门槛处一动不动。 “弘时!弘时!”那拉氏慌张奔上去,连脚上趿着的鞋子掉了也顾不及,用力将弘时扶起,鲜血布满了他整个下巴,而地上更是一滴滴触目惊心的暗红,她用力拍打着弘时的脸颊,大声唤道:“弘时,你怎么了,别吓额娘啊,快醒醒!” 任凭她怎么呼唤叫喊,弘时都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死一般的静寂令那拉氏充满了恐惧,难道连弘时也要死了吗?不要!不可以! “叫太医!快叫太医!”那拉氏厉声叫着,翡翠浑身一激灵,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奔出去命人传太医。 因为弘时的突然吐血晕倒,坤宁宫中大乱,所有宫人都被叫了起来,三福与孙墨更是合力将弘时抬到床榻上,兰陵也得到消息奔了出来,看到弘时面如金纸,血迹斑斑的样子险些吓昏过去,回过神来后就哭个不停。 小宁子在殿外探头探脑,他不是内殿侍候的人,没主子传唤是不能进去的,可是又好奇里面的情况,趁着孙墨出来,抓了他问道:“孙公公,里面怎么样了?二阿哥情况如何?” 孙墨心事重重地道:“很不好,一直没醒过,主子让我去看看太医来了没。”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宫人带着几位太医来了,连忙摆脱了小宁子的纠缠将太医迎进去。 小宁子眼珠子转了几圈,趁着无人注意,大了胆子掖着门边走了进去,只要自己小心一些,料想也不会有人发现。 “主子,太医到了!”听到孙墨的声音,那拉氏精神一振,抬头看去,却是邓太医,赶紧道:“邓太医,你快看看,二阿哥原本好好的在与本宫说话,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子就吐血晕倒了。” “皇后娘娘请让开些,以便微臣替二阿哥诊治。”听得邓太医的话,那拉氏赶紧让开,让他坐下替弘时诊治。 兰陵抽泣着道:“邓太医,你可一定要救救二阿哥,他万不能死啊。” “微臣自当尽力而为。”邓太医说了一句后,便将手指搭在弘时的腕上细细诊了起来,殿内一下子变得静极无比,所有人都摒息等着他的诊断。 时间过得越久,邓太医脸上的神色就越凝重,之后又仔细查看了弘时的眼皮、手指及唇色,“请问皇后娘娘,二阿哥除了吐血之外还有何症状?” 症状……那拉氏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刚才弘时似乎出现过一阵呼吸困难,不过在邓太医来之前就缓过来了。”见邓太医听了只点头不说话,忙催促道:“邓太医,究竟弘时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快说。” 邓太医将一粒缓解毒性发作的药丸塞在弘时舌下,同时命人端来文房四宝,一边写下药方一边道:“若微臣所诊不差的话,二阿哥应该是中了乌头毒。” “中毒?”那拉氏愕然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邓太医,你没诊错吗?”想了想又补充道:“本宫也在医书上见过乌头这种毒,并不会使人吐血。”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太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邓太医目光微微一闪道:“吐血一事,微臣暂时还没想明白,但是二阿哥心率、脉像尽皆紊乱,又有呼吸困难之症,当是乌头无疑,且中毒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兰陵听到中毒二字,一下子就慌了,六神无主地问道:“太医,那……那二阿哥还有得救吗?” “这个……”正在写方子的邓太医手腕一顿,一点墨迹在纸上扩散,“微臣也不敢肯定,只能尽力而为!” 兰陵听到是这么一个答案顿时傻了眼,抓着同样惊乱的那拉氏的手问道:“皇额娘,怎么办?弘时……弘时他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那拉氏被她这么一说愈加心烦,甩开她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一遍遍地抚着袖子,金银丝线绣成的凤尾图案掠过指尖有些微的刺手,待得邓太医将方子开好,交由宫人去御药房拿药时方才道:“邓太医,乌头不是无救之毒,你的医术又极高,怎会没有救治的把握。” “皇后娘娘所言不差,但仅只限于刚中毒的人,二阿哥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乌头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想去除着实不易啊,其实微臣也不明白,为何二阿哥在中毒这么久之后才显露出来。” 邓太医百思不得其解,那拉氏却是明白的,弘时怕是早已感觉到身子不舒服,但因与自己争执正深,没有说出来,等到晕倒时已经是毒性扩散,无法控制。 可是,她对邓太医的话也未曾尽信,邓太医与年氏一直有所牵扯,而一个太医想要动什么手脚,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那拉氏不会忘记年氏的第一个孩子福宜是怎么死的,陈太医就是受她的指使一步步以怪命之病害死了福宜,实际上害福宜丧命的根本就是一根小小紫心草。 想到这里,她移步到外头,找将邓太医请来的宫人一问,得知太医院中还有一名柳太医在,逐命其再走一趟,将柳太医也给叫来,一齐为弘时诊治。 打发了宫人离去后,那拉氏又命三福去将此事告之胤禛,阿哥中毒,事关重要,而且弘时今日一直在宫中,要说中毒,那也必然是在宫中某处沾染的。胤禛最恨身边人使阴毒手段,尤其是下毒残害皇嗣,一旦查出,必不轻饶。 要说下毒……那拉氏猛然想起弘时刚才说过,他去了熹妃那里,难道是熹妃?想到这里,那拉氏面色微微扭曲,却是隐忍不言,只等柳太医他们过来。 邓太医并不知道这些,直至柳太医出现在他面前,方才嘴角微微一搐,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同时传几个太医诊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还是中毒这么大的事,不过他目光一直落在为弘时诊治的柳太医身上。 在了解弘时的病情后,柳太医同样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随后又道:“副院正,能否让卑职看一眼您替二阿哥开的方子。” 邓太医眼皮一跳,故作镇定地道:“方子已经被拿走了,想是已经在按方抓药了,你想看就得去御药房了。” 那拉氏忽地开口道:“不必了,本宫背给柳太医听就是。”紧接着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将一味味药背诵出来,“干姜、甘草、金银花、绿豆、黄芪……” 刚才邓太医开药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所写的每一味药都看在眼中,如今再背来,一字不差。 待得药名全部背完,乃至于几碗水煎多少也分毫不差的说出来后,那拉氏方才道:“邓太医,本宫背的可有偏差?” 邓太医闻言赶紧闭了微张的嘴巴道:“娘娘好记ng,一字未差。” 那拉氏微微点头,将目光转向了若有所思的柳太医,“如何,邓太医开的这方子可对?” 柳太医踌躇了一会儿方道:“仅以乌头之毒来说,副院正的方子开得极对,但是微臣诊二阿哥脉像,觉着他并不仅仅是乌头毒,似乎还有一种毒性纠缠在里面,若仅以此方,怕是治不好二阿哥。” “不可能!”邓太医第一个叫了起来,“我仔细替二阿哥诊过脉,很明显就是乌头之毒,并无其他。” 那拉氏一直有在留意邓太医的神情,发现他在说这些时,目光微微有些躲闪,只凭这一点,那拉氏便觉得邓太医有问题,更不要说邓太医是年氏的人,在两者之间,她更愿相信柳太医。 那拉氏眸光一转道:“既如此,那请柳太医赶紧替弘时开方去毒,定要将二阿哥的性命救回来。” “是,微臣定会尽力而为。”柳太医也没说有多少成把握,直接从医箱中取出银针,在弘时十指指尖上各刺了一针,立时有乌黑的血从指尖流出来,一个低头站在旁边的小太监手脚麻利的端上一个漱盂,让血滴在里面。 放了一会儿毒血,柳太医又走到桌边开了方子,让人照方去抓药煎药,动作一定要快。 邓太医被那拉氏冷落在一边不理不睬,老脸讪讪的有些挂不住,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个时候,恰好之前负责煎药的宫人端了药上来,那拉氏只看了一眼便让其放在那里。 看到这里,邓太医哪还会不明白,那拉氏分明是对自己起了疑,唉,人果然是做不得亏心事。 在等第二服药煎上来的时候,胤禛已领了四喜与苏培盛赶到了,一进来便问道:“弘时呢,怎么样了?” 那拉氏饶是再坚强,心计再深,听到他这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还昏迷着,柳太医已经让人去煎药了,也不晓得有没有用。皇上,弘时若出事,臣妾……臣妾也不想再苟活于世了。” “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弘时会没事的。”胤禛捏一捏她的手腕,许是因为漏夜前来的缘故,他的手很凉,“朕去瞧瞧。” 胤禛也许不是特别疼爱弘时,但毕竟都是他的子嗣,一听说弘时有事,连忙就放下手头上的事过来了。 就在胤禛刚走到床边的时候,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弘时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没等众人高兴,就听得他在那边大喊大叫,一会儿叫着索绰罗佳陌的名字,一会儿哭笑胡言。 【作者题外话】:今天又写出一万字来好开心啊,大家要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相交流的话就加我微博哦,解语f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不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唯恐他当着胤禛的面说出是自己派人害的索绰罗佳陌,幸好没发生这种事,但是弘时在胡言一阵后开始抽搐不止,且又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抽搐不止。 不等胤禛说话,柳太医已经快步上前,命人压制住弘时,自己则神色凝重地搭在弘时手腕上,片刻后又用银针刺入他身周与脑袋上的几处大穴,随着银针的刺入,弘时的抽搐慢慢止住,不过人也晕了过去。 “柳太医,究竟怎么样了?”待柳太医停下手后,胤禛焦急地问着。 柳太医抹了把额头刚刚这么一会儿功夫冒出来的冷汗道:“刚才二阿哥毒气攻入大脑,微臣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不过时间恐怕不会太久,还得看汤药能否奏效。” 胤禛转过头,看到邓太医神色局促地站在一旁,想起他身为副院正,刚才弘时毒性发作时,却没有上前施救,心下不由得有些不悦,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改而对暗自抹泪的那拉氏道:“弘时是怎么中的毒?” 那拉氏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弘时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正与臣妾说话,忽地一下子就吐血昏倒了,晚上在臣妾这里,他并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这毒从何而来,臣妾也奇怪着呢。” “主子。”翡翠忽地有些吞吐地道:“奴婢记起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拉氏正要说话,忽地神色一变,厉喝道:“闭嘴,不许胡说。” 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令得胤禛怀疑,盯了被那拉喝得缩着身子的翡翠道:“说,你知道什么?” “奴婢……”翡翠小心地看了胤禛一眼,赶紧又低头道:“奴婢记得二阿哥说过,他是从承乾宫过来。” 胤禛没料到会听这么一个答案,表情顿时凝固在那里,那拉氏则是咬唇道:,“皇上您莫听她胡言,想是这丫头听岔了,熹妃妹妹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会……”她连说了两遍始终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苏培盛。”胤禛动了动眼珠子,在阴沉的神情中道:“去请熹妃过来。” 苏培盛无声地退下,他能够感觉到一场暴风雨正在袭来,将某些人卷入惊涛骇浪之中;至于是熹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就与他无关了。 不同于苏培盛的冷漠,四喜却是暗暗着急,按着这话来听,岂非说是熹妃下毒害的二阿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虽是胤禛的奴才,但与熹妃却也是相识颇久,其为人如何,不说全然了解,却也有几分明白,断然不信熹妃会下毒害二阿哥。m4xs.可他仅仅是一个奴才,这种场合下又哪里又有说话的份,只能在心里发急担心。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许是过于紧张,在迈过门槛时不小心被绊到了,在他摔倒的同时药碗也脱手飞去。 没有人去关注那个宫人的跌倒,哪怕他摔死也无关紧要,一个个都死死盯着那个药碗,那可是二阿哥活命的希望啊,若是摔了重新再去煎,哪个也不敢保证二阿哥还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 “啊!”兰陵第一个惊叫起来,奔过去想要接住那个药碗,可是她离得那样远,又怎么可能接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碗在空中倾倒,看着里面的药慢慢倒出来,当药碗跌落在地的时候,里面的药一滴都不会剩下。 然,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时,一只手准确地接住了药碗,虽然依然有汤药溅出来,但好歹没有摔碎,里面的汤药也还剩下一大半。 那拉氏抚着胸口,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正在慢慢缓下来,药还在,还在那里。 小宁子忍着烫手的感觉将药碗端到那拉氏面前,稳稳道:“主子,药煎好了。” 那拉氏没想到会是这个奴才,神色略有些复杂,却是没说什么,只是抬一抬下巴道:“服侍二阿哥喝药吧。” “是。”小宁子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小心地走到弘时床边,三福已将弘时扶起,正冷冷打量着一步步走近的小宁子。 小宁子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冷意,自顾自将药一勺勺吹凉后喂到弘时嘴里,幸好弘时还能吞得下去,没有吐出来,做完这些后小宁子知趣地退到一边,而那拉氏也没有赶他出去的意思。 药不可能一下子起作用,按柳太医的说法,一个时辰后差不多能看出药效来,若起作用尚好,不起作用的话,他就无能为力了。 这个时候,凌若到了,苏培盛只说奉胤禛之命召她到坤宁宫,并没有具体说什么,她一直以为是弘时抖出了那拉氏命人害索绰罗佳陌母子一事,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弘时躺在床上,忍着心下疑虑屈膝见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上深夜召见臣妾,有何要事?” “有些事想问问你。”胤禛沉沉说了一句,又道:“熹妃,今夜你可曾见过弘时?” 凌若心头微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口中道:“回皇上的话,二阿哥曾去过臣妾的承乾宫。” “所为何事?”胤禛追问道。 凌若瞥了那拉氏一眼,斟酌道:“二阿哥有些事不明,所以来问臣妾,不过他也只是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那在你宫中,弘时可曾吃过什么东西?”胤禛的声音辩不出喜怒之情。 吃东西?凌若有些愕然,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回皇上的话,二阿哥只在臣妾处饮过一杯茶,旁的就没了。” 胤禛双眼微眯,一丝不易辩的寒光在眸中闪过,凌若瞧着越发不对,逐问道:“皇上,二阿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弘时在皇后宫中吐血昏倒,经太医诊断,是中了乌头与另一种剧毒,柳太医已经开药给他服下,但效果如何,尚不知道。”胤禛徐徐说来,盯着凌若的眸光若有所思。 “怎会如此?“凌若惊讶地捂住了绛唇,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旋即一层更深的恐怖从心底深处冒出,弘时中毒,胤禛又专门将自己传来,难道怀疑是自己下的毒? 第六百三十四章 苏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算计了弘时,算计了那拉氏,却未曾算计到这个,怎会如此?思索半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这是那拉氏的算计,成心给弘时下毒栽赃嫁祸于她?若真如此,事情可是大为不妙了。 想到此处,目光一转看向了那拉氏,只见其垂泪不止,神色哀恸,并不似作假;然她也晓得那拉氏最善作戏,是真是假哪有这么好看穿的。 在这样的思索中,凌若已是道:“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竟然下毒害二阿哥?” “妹妹一些也不知道吗?”那拉氏抹了抹泪,悲然道:“弘时与本宫说过,今日他只去过妹妹那里,至于本宫此处,他来后一口东西也未吃过?” “娘娘可是怀疑臣妾?”凌若肃然道:“不错,二阿哥是在臣妾处饮过一杯茶,但臣妾素来待二阿哥犹如亲生,怎会下毒害他!” “妹妹莫要误会,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那拉氏勉强止了半晌的泪因为这句话又落了下来,划过已经卸了妆的脸颊,顺着嘴角细细的皱纹滴落在地,好一会儿才续道:“只是弘时一倒下,本宫……本宫就什么主意都没了,只想知道弘时为何会中毒。本宫很怕,很怕弘时就这么去了。”说到此处,她全身都在不住颤抖,犹如深秋挂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露出少见的软弱。 “弘时不会有事的。”胤禛心有不忍,扶了她肩膀安慰。那拉氏这个样子令他想起了弘晖走的时候。 那拉氏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已经失去了弘晖,绝不能再失去弘时,您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朕知道,别太担心了。”听她说起弘晖,胤禛心里越发沉重,弘晖的早逝,一直是他心中难以释怀的事,这个嫡长子曾经寄托了他许多希望。 待那拉氏情绪稍稍平稳一些后他又道:“不过朕相信熹妃不会毒害弘时,当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正在拭泪的那拉氏闻言动作一僵,然只是眨眼功夫已经恢复如常,含泪点头道:“臣妾也知道,妹妹素来对弘时视若已出,又怎会狠心加害,只是臣妾刚才急昏了头,才会怀疑到妹妹身上,还望妹妹莫要见怪。” “臣妾明白娘娘忧急二阿哥安危的心情,怎会见怪。”凌若如是说道,眼眸漫过胤禛,有脉脉的温情在其中。那拉氏疑她,她并不奇怪,却是没想到这一次胤禛会如此相信她。 一世不疑,也许真的可以吧…… 在这句话过后,殿中陷入了令人难捺的的沉默中,所有目光皆集中在弘时身上,等着看药效。.83kxs.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却是年氏,不待其行礼,胤禛已然道:“素言你怎么过来了?” 年氏欠一欠身,眉眼在烛光下精致如画,“回皇上的话,臣妾无意中听闻皇后急传二位太医来坤宁宫,怕皇后娘娘这边出什么事,所以过来瞧瞧。” “难为贵妃有心了。”那拉氏目光一烁,低声道:“倒不是本宫有事,是弘时……” 年氏陡然一惊,瞧见弘时躺在床上,忙问道:“弘时怎么了?” “他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听得那拉氏的话,年氏连连摇头,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娘娘可知是毒从何来?” “尚且不知,一切得等弘时醒来后再问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拉氏的目光一直落在弘时身上,她真的很害怕, 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失去了弘时,她的皇后之位就会岌岌可危,更不要说今后的太后宝座,所以弘时绝对不能死! 年氏斜长入鬓的娥眉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转向邓太医道:“二阿哥什么时候能醒?” 邓太医闻言颇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那拉氏道:“妹妹误会了,药是柳太医开的,邓太医并不清楚。” 年氏眸光一厉,旋即已是抚着袖子道:“是吗?臣妾以为邓太医身为副院正,这医术应该比柳太医高一些才是,怎得皇后不让邓太医瞧瞧?” 这一次,不等那拉氏回答,邓太医已然红着一张老脸拱手道:“微臣医术浅薄当不起贵妃此话,这一回二阿哥中毒,微臣竟然没有诊出除了乌头之外还有另一种剧毒,幸而柳太医细心,否则误了二阿哥的病情,微臣纵是有十条性命也不够偿的。” “竟有这等事?”年氏一脸惊訝,颇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她也未多说什么。 彼时,有宫人进来,对柳太医施一施礼道:“启禀柳太医,一个时辰已到。”这个宫人是原先柳太医吩咐守在自鸣钟前的,命其时辰一到立刻前来通报。 柳太医微一点头,上前替弘时把脉,随着他这个动作,所有人的心都被勾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了他瞧。 柳太医没有诊的太久,只一会儿功夫就收回了手,那拉氏刚要问话,就见他再次抽出了银针,在弘时身上扎了几针。随着他银针的施下,胤禛等人可以明显看到弘时脸上的黑气在慢慢淡化,不用说便知必然是药起了作用。 果然,柳太医在施完针后回身拱手道:“微臣幸不辱命,二阿哥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柳太医你确定吗?”那拉氏急急问着,眼中是无尽喜色。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尽管放心。”柳太医胸有成竹地说着,反观邓太医却是一脸灰败,不晓得他是自惭医术还是另有原因。 “那二阿哥什么时候能醒?”胤禛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弘时能够没事真是皆大欢喜。而且他膝下子嗣本就不多,若弘时再出事,就更加单薄了。 柳太医刚要回答,就听得床榻间传出微弱的声音,询声望去,竟见到弘时张开了眼。 兰陵最先反应过来,扑到床边喜极而泣地道:“二阿哥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弘时茫然地睁着眼,他只知道刚才自己身体传来一阵阵地剧痛,紧接着有一股腥甜从喉间喷了出来,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百三十五章 验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的醒转令那拉氏既高兴又紧张,唯恐弘时说出什么不该的话来,忙抹着泪走到床边,“你在皇额娘宫中,弘时,你刚才那样可是将皇额娘吓坏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皇额娘也不想活了。” 望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中,下一刻,弘时别过头不愿再看那拉氏。 见他这个样子,那拉氏更加担心,当着胤禛的面又不好明说,只能设法转移弘时的注意力,“你身上的毒柳太医已经帮你解了,只要好生休养几日按时服药就不会有大碍。” 弘时原是打定主意不理会那拉氏了,然听得她这话,却是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中毒?我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 胤禛此刻也走过来道:“弘时,朕问你,你之前都吃过什么东西?” 弘时仔细回想了一下,吃力地道:“儿臣今日没吃过什么东西,只在府里草草吃过一顿饭,当时并不觉有何异常;后来入了宫,就只在熹娘娘处饮过一杯茶,旁的再无其他了。” 胤禛一听顿时就皱起了眉,“真的只有一杯茶吗,你再仔细想清楚。” “是,只得一杯茶。”关于这一点,弘时记得很清楚,因为熹妃与他说佳陌一事,他根本就没心思用饭,连那杯茶都是在心情紧张之下才喝的。 胤禛拧眉不语,因为按弘时这话来说,最可疑的就是凌若了,可他相信凌若,绝不会做此恶毒之事。 殿中弥漫着骇人的安静,无数双目光尽皆集中在凌若身上,除却胤禛之外,都闪烁着置疑之色。 凌若抿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她心中同样有无数疑问,茶是自己命人沏的,不应会有问题,难道是弘时故意冤枉自己?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否决了,她相信弘时不会这么做,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熹娘娘,二阿哥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下毒害他?”兰陵第一个忍不住,带着满腔的愤怒置问起凌若来,尽管弘时待她不好,甚至还冤枉她害索绰罗佳陌,但她心中始终是有弘时的,之前看到弘时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恨不能中毒的那人是自己。 “住嘴!”那拉氏怒容满面地喝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哪个许你这么对熹妃说话的,还不赶紧跟熹妃认错。” 兰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皇额娘,儿臣又没错,凭甚要向她道歉,您应该治熹妃的罪才是,明明就是她下毒害二阿哥。” 那拉氏冷然道“不用你来教本宫做事。还有,本宫相信熹妃,她对弘时视若已出,绝不会存心加害。” 兰陵气急败坏地道:“皇额娘,不是她还能有谁,二阿哥可是只在她宫中只喝过一杯茶。” 那拉氏闻言也是有些犹豫,想了想方道:“行了,你好生照顾弘时,此事本宫与皇上自会查清,不需你费心。” 那拉氏自然不是真的相信凌若,只是一来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二来刚才她已从胤禛的话中听出胤禛有意向着凌若,不认为她会下毒,所以才有意顺着他的意思讲。 躺在床上的弘时将他们的话一一听在耳中,却是什么也没说,经过佳陌一事,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连最亲近的皇额娘都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了佳陌与孩子,还有何人是可以相信的? 而且弘时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承乾宫出来后,身子就感觉到不对,腹中更不时传来阵阵痛楚,按着时辰算起来,最可疑的确实是那杯茶。只是他不明白熹妃为何要给自己下毒,难道真是像皇额娘说的那样,为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储君之位吗?为了给弘历扫清障碍? 兰陵在那拉氏的连番喝斥下被迫闭上了嘴,然充满恨意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在凌若身上,显然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是下毒者。 胤禛抿唇不语,弘时中毒是大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可眼下所有不利都集中在凌若身上,令他很是为难,只他一人相信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可以证明凌若清白的证据才行;且如果不是凌若,毒又是何人所下,弘时已经清清楚楚说了只饮过那么一杯茶。 察觉到胤禛为难的目光,凌若下跪肃声道:“皇上,臣妾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没有沾染过任何毒物,更不曾起过加害二阿哥之心。” 胤禛尚未说话,年氏已是娇声道:“就算不起誓,皇上皇后还有本宫都是相信妹妹的,其实想证明妹妹清白,只要将二阿哥喝过的那杯茶拿过来一验就知。”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茶碗早已洗净,如何再验?” 年氏扬一扬精致的眉眼,转头道:“邓太医,有法子可验吗?” 邓太医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娘娘的话,若只洗过一遍,应该还是有可能验出的。” 年氏微微点头,又转向柳太医,“柳太医以为呢?” 柳太医想一想道:“邓太医所言不差,凡毒性剧烈的东西,其盛具纵然洗过也会有残留,所以此法可以一试。” 年氏颔首道:“皇上,既然二位太医都认可,不妨以此法一试,也好证明妹妹的清白。”最后两个字被她咬得犹为重。 胤禛也觉得此法可行,当即命随凌若来的莫儿去承乾宫取弘时用过的茶具,很快莫儿就拿了当初弘时喝的那个过来,邓太医命人在里面盛水,然后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到嘴里闭目细尝,另一边的柳太医也是相同的动作。 因为茶盏已经洗过,所以想尝出有毒无毒并不容易,连着尝了好几遍两位太医才缓缓睁开眼睛。 “如何?”那拉氏急切地问着。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由柳太医道:“启禀皇上皇后,装在此杯中的水尝起来有微微的涩意,与乌头味道相近。” 尽管柳太医没有直说,但这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分明是说这个杯子盛过毒药,弘时正是因为喝了这个才会中毒。 凌若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跪在地上的身子一晃,有些难以自持。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事,码字时间少,所以只有三章,明天争取四到五更,谢谢大家。 第六百三十六章 异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nb不等她说话,莫儿已是激动地道:“不可能,茶叶是奴婢亲手放的,茶水也是奴婢看着沏的,绝对不可能有毒,二位太医会否是验错了?” 见一个小宫女置疑自己的话,柳太医有些不高兴了,也不理她,径直对胤禛道:“皇上若有怀疑的话,可以再传其他太医来试这杯里的水,相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六百三十七章 如实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nb难道香味是从这宫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这个想法柳太医站到了邓太医身边,这一站立时就感觉一直若有似无充斥在鼻尖的香气浓郁明显了许多,且越靠近莫儿香气就越盛。 第六百三十八章 意料之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nb“说完了?”年氏如此说了一句后,便转向胤禛道:“皇上,芷兰就在臣妾宫中,只要传她来与莫儿当面对质,就知莫儿所言是否属实。 第六百三十九章 暂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nb不等凌若继续问下去,那拉氏已跪下悲愤地道:“皇上,事到如今,臣妾以为一切皆以明了,还请皇上替弘时主持公道,莫让害他的人逍遥法外。 第六百四十章 恩情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额娘看重后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希望嫡长子的身份可以让你继承大位,希望你可以成为大清的储君;这一切有错吗?可是本宫说什么也没想到,在你心中,本宫竟成了自私自利之人!”说到后面,那拉氏已是语不成调,泣泪难言。 翡翠见状忙取了怕子替那拉氏拭去脸上的泪,轻声劝道:“主子您保重身子,莫要太过伤心了,二阿哥不过是说气话罢了,往后自会理解。” “理解?”不等那拉氏说话,弘时已是半侧了身子咬牙切齿地对那拉氏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理解,更不会原谅!” 这切恨到骨子里的话令那拉氏大受打击,心下漫出一丝无尽的惶恐,若弘时真与她生份了,那她往后该依靠哪个去,胤禛对她从来就是淡淡的,一旦没了弘时,自己的地位随时会被年氏或是钮祜禄氏取代。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弘时是她的,后位也是她的,谁都不许抢走。索绰罗佳陌生前都夺不走弘时,死后更休想夺走。 翡翠在旁边道:“二阿哥,你怎能与主子如此说话,这十几年来主子没有一时亏待过您,事事皆替您考虑周全。您哪一次生病,主子不是日夜照料在榻前,您现在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往主子心里戳针?!” “在意我就可以随意杀人?在意我就可以杀了佳陌与孩子?在意我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弘时激动地抬起头,冰凉的目光漫过那拉氏与翡翠的脸庞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不起,这样的在意我不要也要不起。以后,还请皇额娘当没有养过我这个不孝子!” “你!”那拉氏万没料到他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胸口激烈地起伏着,鼻翼下甚至可见到急促的气流涌动。吓得翡翠连忙扶住那拉氏,劝她不要太激动,然不管她怎么劝,那拉氏都无法平静下来,她撑着翡翠的手努力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主子……”翡翠担心地看着那拉氏,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那拉氏抬手打断,“本宫没事。” 在竭尽全力平息了一下胸口的怒意后,那拉氏望着弘时,缓缓道:“本宫养了你十八年,临到头,竟然换来这样一句话。好,很好,弘时,你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本宫恩断义绝是吗,行,本宫成全你!” 她的话令弘时有些诧异,似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终归是十几年母子了,纵非亲生也胜过亲生。 翡翠大惊失色,急急道:“主子三思啊!” “本宫思得够清楚了,无奈有些人睁眼如盲,将本宫视做仇人,恩将仇报。”那拉氏捂着胸口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随后道:“弘时,你想与本宫划清界限,那就将这十八年来,本宫对你的抚育之恩一一还来,若不能还清,那么本宫就还是你的皇额娘,不论你愿或不愿,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见她提起这十八年来的抚育之恩,弘时心头亦是百感交集,诚然若没有那拉氏,就不会有今日的弘时,说不感激那是骗人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佳陌与孩子,这个结终归是解不开。想到此处弘时扭过头道:“放心,我会还你。” “本宫等着。”那拉氏冷冷抛下一句话,努力站了起来,在她准备离开时,弘时忽地又道:“我要回自己府邸。” 那拉氏脚步一顿,侧了头道:“怎么,坤宁宫让你如此厌恶吗,连一刻也不愿多呆?”不等弘时回答,她又道:“如今你身子虚弱,不宜奔波,等你身子好些后再回去,若你不愿见本宫的话,那本宫以后都不来就是。”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弘时在那里独自品着苦涩的滋味。 在走到门口时,那拉氏眸光一沉,对翡翠道:“等会儿让孙墨好好去查查邓太医的底。” 且说凌若,在看着她回到承乾宫后,苏培盛就退了出去,不过在此之后,承乾宫外就影影绰绰地多了几道人影,显然是派来监视她的。 “水月,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水月已经从水秀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一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凌若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随她一道回来的南秋,眼中充满了疑虑,莫儿不会撒谎,而且她若要用指甲上的丹蔻下毒,完全没必要烫伤自己手指,这太过不合理。 “主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下去了。”南秋感觉到凌若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 “慢着,本宫有话想问你。”她越是这样,凌若就越觉得可疑,难道真是南秋在撒谎,可她又为什么要帮年氏,这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要说南秋不忠,或是年氏安在她宫中的棋子又不像,自入这宫中一年多来,南秋做事勤勉又有条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来凌若怀疑,但真到这一刻,南秋还是有些双脚发软,低了头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本宫想问你,莫儿手上的伤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吗?”凌若一边问话一边紧紧盯着南秋,发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因自己的话而骤然握了起来,露在袖外的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南秋勉强镇定着面上的神色道:“奴婢刚才在坤宁宫已经说过了,确实是……” “是莫儿故意将手指浸到茶中的吗?”凌若突然接过她的话问道。 南秋本就紧张得很,思绪乱作一团,听得她这话问,不及细想忙自点头道:“是,是莫儿把手指浸下去,以便将指甲上的毒下在二阿哥喝的茶中。” “不可能,莫儿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水月,只见她摇头道:“莫儿以前是有些不遵规矩,贪小爱财但本ng却是不坏。主子可还记得上次的翡翠珠子。” 凌若有些意外地抬一抬眉道:“自是记得,怎么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南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月伸手,在她掌中有两颗正在滴溜溜打转的翡翠珠子,“奴婢今儿个在收拾寝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梳妆台下的地毯上有两颗珠子,捡起来一看,正是主子当时弄断的那条翡翠链子上的珠子,想是当时掉在地毯上没注意。奴婢又想起莫儿那起子事,觉着她当时应该没说谎,确实是在地上捡的,而非偷窃。” 凌若心中早已信了莫儿的话,所以如今听得水月说并不意外,只点头示意知晓,再看向南秋时,目光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刚才在坤宁宫时,你说只见到莫儿揭了一下茶盖,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而今又说看着莫儿将手指浸下去,南秋,本宫很好奇,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南秋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慌乱之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奴婢”两个字。 凌若起身围着南秋徐徐转了个圈,凝声道:“南秋,你是这宫里的管事姑姑,本宫也向来信任你,让你管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水秀她们几个虽是本宫自潜邸里带来的,可也一直对你尊敬有加,究竟你还有何不满意?” 南秋慌忙道:“奴婢没有,奴婢素来忠心于娘娘,从不敢……” “从不敢什么?南秋,事到如今你还要瞒骗本宫,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还有,本宫很清楚记得,二阿哥今日来承乾宫两次,每一次你都主动去沏茶,还刻意将莫儿叫上,分明就是早有盘算。”凌若声音倏然一厉,狠声道:“说,究竟为什么要帮着年贵妃害本宫?!” 在这样从不曾见的疾言厉色下,南秋瘫软在地,嘴无力地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良久,她艰难地跪直了身子朝凌若磕了个头,神色悲苦地道:“奴婢有罪,辜负了主子的信任,奴婢对不起主子,要杀要剐悉听主子吩咐,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水秀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跟随凌若去坤宁宫,亲眼目睹了所有事的人,她对莫儿下毒一事也是满心疑虑,如今听得南秋这么说,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是南秋有意嫁祸,只觉难以置信,脱口道:“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这样会害死主子害死莫儿的。” “她怎么不知道。”凌若冷冷说了一句,道:“南秋,本宫不要你的命,只要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本宫,究竟本宫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主子待奴婢很好,是奴婢背主忘义,帮着他人加害主子,一切皆是奴婢的错。”南秋无声地落着泪。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说是吗?”南秋虽口口声声承认是自己冤枉莫儿,但对于何人主使,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只字不提,显然她不愿咬出背后主使者。 南秋咬着惨白的下唇一言不发,她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会害死人的。 “姑姑,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水秀急切地催促着,今夜发生的一切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见南秋始终不说话,康海忽地蹲下身道:“年贵妃是不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不得不按她的吩咐办事?” 南秋抬头看着他,头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她与康海是一道来承乾宫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就在一起当差了,对彼此远比旁人更了解,康海知道南秋不是那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人,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南秋会否被要挟。 “是什么?为了银子还是……” “我求你不要再问了。”南秋打断了康海的话,含泪道:“我也不会说,总之是我对不起主子,原一死以偿罪过。” “好一句一死以偿罪过。”凌若冷笑着一指外头道:“本宫被禁在承乾宫中,随时会被废被杀;莫儿被关在慎刑司中,随时会没命;还有二阿哥,险些被你害的没命,这么多的事,你倒是告诉本宫要怎么偿还。仅你一条命吗?你太高估自己了。”顿一顿,她又道:“南秋,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宫。” “奴婢不能说,说了……”南秋想起年氏的威胁,话语戛然而止,她一条an命死不足惜,可她的家人何其无辜,身在宫外却被迫卷入这不见硝烟的后宫争斗之中。 凌若略一思忖,忽地明白了什么,“年氏是不是以你的家人为要胁?”以她对南秋的了解,南秋并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年氏利用到这个程度,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宫外的家人。 不论贵如嫔妃还是an如宫人,家人与亲情都是不可磨灭的牵绊,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点。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有尖锐的哭泣声响彻在静夜下的承乾宫中,是南秋,她大声地哭着,眼泪流满了整个脸颊,令她看起来无比悲伤可怜。在这样的哭泣中,她爬到凌若脚下,用力地磕头,“主子,所有一切皆是奴婢的错,您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您放过他们,奴婢在这里给您磕头了,下一世,奴婢做牛做马偿还今世所欠。” 年贵妃可以用家人威胁她,熹妃同样可以,在那些主子眼中,她南秋不过是一枚棋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虽然熹妃一直以来都待自己不错,但南秋还是忍不住害怕,唯恐她用家人来b自己指证年贵妃,到时候,不论哪一方失势,她与家人都会成为陪葬品。 “果然如此吗?”凌若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南秋的眸光多了一分同情,同时也明白了她如此害怕的理由。人活在世上,总归是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已,“将原委告诉本宫,本宫答应你,不会利用你的家人做什么。” “多谢主子恩典。”南秋感激地磕头谢恩,她晓得凌若的ng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在略微理了一下思路后,她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 此事发生在上月,每月十五是宫人与家人隔着宫门相见的日子,南秋与往常一样,带着平常攒下来的月例银子准备去见家人,却在中途时被人拦了下来,拦她的人正是年贵妃身边的三福。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双棋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告诉南秋不用去宫门处了,因为她家人不会来,南秋惊异之下连连追问他这是何故,三福说她家人已经被年贵妃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了下来,好吃好用,比原来的日子不知好过多少倍,让她不必担心。 南秋能做上管事姑姑的位置,自不会是蠢笨之人,当下就明白了三福话中的意思,她家人是被年贵妃的人给抓了。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与年贵妃素无瓜葛更说不上过节,她无端抓自己的家人做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因为年贵妃要她背叛熹妃。南秋起先不肯,但三福用家人威胁,令她不得不妥协。 在三福离开后,南秋抱着一丝侥幸去了宫门,希望可以看到家人出现,希望三福是骗自己的,可是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也没有等到家人。南秋明白,三福说的是真的,她家人已然落在年贵妃手中,成为年贵妃控制自己的筹码。 如此一直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间,她不断被迫将凌若的动向告诉年贵妃,不过年贵妃一直没说要让她做什么,直至今日,年贵妃派人将一瓶毒药交给她,让她设法下在二阿哥弘时的茶里。而且让她一定要带着莫儿去泡茶,以便将下毒一事嫁祸到莫儿身上,至于为什么年贵妃要独独指定莫儿,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第一次下药,因为弘时没喝那杯茶而失败;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在偷偷去了一趟承乾宫覆命时,却被告之二阿哥不来则罢,一来就必须再次下药。 南秋不想再害人,就告诉年贵妃毒药已经用光了,可是年贵妃却告诉她,莫儿手指上的丹蔻就是毒药,只要装作不小心将茶水冲在她手指上,就可以使一杯原本无毒的茶变成剧毒。 所以,在第二次沏茶时,南秋是故意的,故意将茶水冲在莫儿手上,让弘时中毒,之后又按着年贵妃事先的吩咐,颠倒黑白将一切事情都推在莫儿身上。 听到此处,凌若心里大致有数,莫儿是年氏布下的一枚棋子不假,但这枚棋子更像是用来迷惑自己的,年氏心里怕是早就在怀疑莫儿的可靠了。 南秋,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枚棋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以,在布局时莫儿成了理所当然被牺牲的那一枚棋子,以便她顺利布下这场栽赃陷害之局。 原本一切都该是很顺利的,唯一出乎年氏意料之外的,应该就是胤禛的态度吧,连凌若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素来疑心甚重的胤禛会如此相信自己。 深宫之中,这样的信任最是珍贵不过,也让凌若确信随胤禛回宫是她此生最正确的决定。只是,再信任也有一个尽头,她必须要在胤禛信任耗尽之前,设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年氏这一次的局设得几乎可说是完美无瑕,要破局谈何简单。何况南秋还…… 看着南秋,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很清楚,心系家人安危的南秋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出面指证年氏的,可是南秋不出声就真的可以保住家人平安吗? 年氏或许不及那拉氏心狠手辣,但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在宫中生存的人,当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活人永远不及死人的嘴牢。 所以等待南秋的很可能不是家人平安,而是生离死别。这一点她没有说,相信南秋心里也是有数的,然此刻于她而言,纵只是一线生机也绝对不肯放过。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却在被证实之前还要自欺欺人。 不过,凌若心中倒是清楚,即便有南秋的证词,年氏也大可推脱不认,毕竟话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宫女的证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物证……凌若皱眉轻轻敲着鸡翅木的桌子,思索该从何处入手,忽地想起适才胤禛说过,此毒非同寻常,必是一个深通医理之人所调配,要说太医院中最得年氏倚重的太医,非邓太医莫属,会否那个毒药就是出自他之手。 而且,刚才邓太医也在场,不知是巧合还是年氏有意安排,依着凌若的想法,更倾向于后一种。 “你知道年贵妃的毒药从何而来吗?”如今被困在承乾宫出不去,凌若只能从南秋身上寻线索。 南秋抹了把泪道:“他们除了把药交给奴婢外,就再没说什么了。不过奴婢后来去翊坤宫覆命的时候,倒是恰好看到邓太医离去。” 果然与他有关!凌若心中暗言了一句,正要说话,忽地看到外头似有影子在晃动,忙喝道:“谁在外头?” 康海快步走了出去,然刚迈过门槛便躬着身子退了回来,面朝外地唤了一声四阿哥。 “弘历?”凌若有些意外地看着走进来的弘历,见他赤着双脚,忙让水秀去拿鞋子给他穿上,同时问道:“为什么不睡觉?” “儿臣睡不着。”弘历低头看着自己冰凉的双脚一眼道:“刚才儿臣在外面已经全部听到了,年贵妃指使南秋害额娘是吗?” 弘历如今十二岁了,凌若很难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手抱起他,只能招手示意他近前来道:“这些事额娘自己会处理,弘历不用担心,没事的。” 弘历就着水秀拿来的鞋子穿上后认真地道:“额娘,弘历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弘历可以与额娘一起分担。” “额娘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些事对你来说还太早,你现在应该好好念书才是。”凌若不愿弘历太早接触这些勾心斗角,权谋争斗的东西。 弘历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在凌若以为他听了自己吩咐时,弘历又道:“若这件事额娘处理不好,那额娘会怎样,废除封号位份还是打入冷宫?” 凌若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哑口无言,却听弘历继续道:“儿臣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一旦出事,儿臣必然也会受牵连,到时候,又哪里还有书读。所以,还请额娘让儿臣与您一起分担,共度难关!”说到最后,他单膝着地跪了下去。 弘历这番表现实在令凌若意外,从何时开始,他竟懂得了这么许多,更明白宫中荣损之道。许久,她含泪扶起弘历,带着欣慰之意道:“好,很好,额娘的弘历真的长大了。” 始终庇护于父母翼下的幼鹰永远飞不高,而弘历注定要成长为一只翱翔于万里蓝天之上的雄鹰。 【作者题外话】:有一件事想问问大家的意见,熹妃传大概会在年底出版简体书,应出版社要求,需要写一个番外,想问问大家对谁的番外比较感兴趣。 第六百四十三章 御药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弘历与往日一样,带着杨海去上课,在走到承乾宫门口时,被守在宫外的侍卫拦住,“四阿哥留步,皇上有命,承乾宫人等一律不准外出。” “混帐!”弘历眸光一沉,厉声道:“本阿哥要去上书房听朱师傅讲课,你这样拦着本阿哥算是怎么一回事,还不赶紧让开!”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四阿哥见谅,莫要让奴才们为难。”侍卫挡在弘历身前低声说着。 “哼,皇阿玛禁的是额娘的足又不是本阿哥,让开,再拦着休怪本阿哥不客气。”弘历态度难得的强横,全然不像他往日里的样子。 侍卫也很为难,既不想得罪弘历又不能违了身上的差事,实在办啊,正自僵持不下之际,有人听到声音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一见来人,如见救星一般,忙道:“刘头领,四阿哥执意要出去。” 来人正是刘虎,上次他出宫寻找凌若,后来胤禛论功行赏,晋了他的官,如今已是正四品带刀侍卫,负责这一次看守承乾宫。 刘虎悉知原委后,也不敢把这位阿哥给得罪死了,只能上前赔笑道:“四阿哥见谅,不是奴才们有意为难,实在是圣命难为,还求四阿哥体恤一二。” 弘历对刘虎并不陌生,凌若回来后曾与他说起过宫外的事,晓得是他找到了额娘,为此脚上还被捕兽夹所伤,是以对他比其他侍卫更有好感。 弘历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敛刚才的骄色,客气地道:“刘头领,能否借一步说话?” 对于他态度的转变,刘虎显得有些诧异,却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而是随着弘历走到无人之地,“不知四阿哥有何事吩咐,但凡是奴才能办的,一定尽力而为。”他这话也说得圆滑,既不得罪弘历也不将事情给说死。宫里的人说话素来只说三分,嫔妃如是,宫人如是,连这些侍卫也如是。 “刘头领放心,弘历不会让你为难,刚才那些话也实属无奈之举,倒是请刘头领你们不要见怪。”说到此处,弘历竟是朝刘虎拱手,倒是将刘虎给惊到了,连称不敢,同时心里也越发忐忑,唯恐弘历说出难办的要求来。 “不瞒刘头领,我确实是急着要去上书房听课,过几天皇阿玛还要考我的功课,耽误不得。” 果然是这事儿!刘虎苦笑道:“四阿哥,禁足令是皇上下的,奴才一个小小带刀侍卫,实在不敢违抗圣命……” “我知道。”弘历并未因他的话而面露怒色,静声道:“我不会让刘头领为难,只想请你去向皇阿玛请示一番,看能否让我去上书房听课;若是不许,我即刻就回去。”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刘虎心头一松,忙道:“此事奴才倒可以帮忙,那么就请四阿哥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皇上。” “有劳了,刘头领这份恩情,弘历必当铭记于心。”弘历再度拱手施礼,神色间充满了感激。 “四阿哥折杀奴才了。”刘虎连连摆手,在吩咐了底下的侍卫一声后,便疾步往养心殿去,这个时候胤禛差不多已经下朝正在养心殿中批折子。 看着刘虎远去的身影,弘历尽管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但心里其实紧张得很,深恐胤禛不同意他出去,若真是这样,额娘那边就真的是无法可想了。 杨海低头,看到弘历攥紧了身上的锦蓝袍子,晓得他心里紧张,小声劝道:“四阿哥别太担心了,皇上一定会允您出去的。从这里到养心殿来回要好久,要不奴才先陪您去里面歇会儿?”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弘历此刻哪里有这个心思,只盼着刘虎赶紧回来。 杨海无奈之下,只得陪着一道等在外头,亏得如今是春季,气候温宜,阳光照在身上只感觉一阵温暖;若是再过一月,赶上夏季里,这样毫无遮掩地晒着,非得中暑不可。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只见到刘虎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弘历心中一喜,待要迎上去,又觉得不妥,生生忍住迈步的冲动,直到刘虎走到近前方问道:“如何,皇阿玛同意了吗?” 他已经极力克制了,但言语仍然透着一股急切与焦灼,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于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刘虎奔得满头是汗,喘了口气笑道:“回四阿哥的话,皇上同意了,不过只允许四阿哥您一人出入。” “我明白了。”对于这个结果弘历已经很满意了,转头对杨海道:“你回去吧。” “四阿哥您一人没关系吗?”听闻自己不能跟在弘历身边,杨海满面忧色,颇不放心。 弘历眸光一闪道:“只是去上书房而已,有何好放心不下的,回去吧,待得听完课后,我自然会回来。” “嗻!”杨海无奈地答应一声,看着弘历独自一人离去,唉,希望四阿哥能找到线索。直到弘历走远,他才想起装有书册与文房四宝的锦袋尚在自己手里。 且说弘历在离开承乾宫后,在走了一段路确定身后无人,脚下一转往御药房而去。昨夜里额娘与他说了,害二哥的毒药中含有乌头与蛇毒的成份,这两味药都是轻易不会用的,外头药铺很少有兜卖,不过有一个集中了天下药材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巧的是,这个地方就在宫中――御药房! 所以凌若告诉弘历,若能出去,就一定要到御药房查看这两味药材近期有没有人支取过,看能否从中查到线索;不过也有可能线索已经被人破坏了,难以追查。 弘历一路避着不时经过的宫人来到御药房外,里面宫人穿梭忙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弘历认得他,是御药房的总管太监赵方,从前朝起就一直掌着御药房的事儿,其资格与以前伺候皇爷爷的李德全差不多。 站在门口弘历犯起了难,里头这么多人,自己一进去必然会发现,到时自己没去上书房的事儿皇阿玛就会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六百四十四章 赌一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想的入神,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直至那人唤了声四阿哥方才惊觉过来,回头一看,竟是刘虎,一时间心中大骇,难道这一路上他都跟着自己? 正自惊疑之际,刘虎将一个锦袋交给他,垂目道:“四阿哥,您忘了带课上要用的东西,还有,往上书房的路不在这里,您走错了。” 御药房与上书房的方向截然相反,弘历自幼长在深宫,是绝对不会走错的,这一点刘虎心里很清楚,但他依然这么说,显然是有意故作不知。 弘历极为聪慧,仅凭刘虎这么一句话便听出了端倪,用力抓住刘虎的袖子道:“刘头领,请你帮帮我帮帮我额娘。” 刘虎叹了口气道:“四阿哥,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如何能帮得上您与熹妃娘娘的忙。” “可以的,刘头领,一定可以!”弘历迫切地说着,在这种举步维艰的时候,他需要有人帮忙,刘虎,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四阿哥……”刘虎为难地看着弘历,若不是送锦袋,他也不会遇到这么个为难的局面。难怪刚才自己主动说要将锦袋送来时,杨海欲言又止。 “刘头领,我额娘为什么会被禁足,想来你也知道了,但你更应该清楚以我额娘的为人是绝不可能下毒谋害二哥。”弘历眼中有着少见的哀求渴望。 看着他这个样子,刘虎心中也不好受,但他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奴才,是什么想法根本无关紧要,更加影响不了什么。 “四阿哥,奴才相信熹妃娘娘是没用的,得皇上相信,且有证据证明熹妃娘娘清白才行。”这般说了一句,他又道:“四阿哥还是赶紧回去吧,若让人发现你在这里,可是大大的不妙。” 弘历倔强地摇头道:“不,我一定要找到证明额娘清白的证据。” 刘虎见劝不动弘历,又怕他闹出事来,便道:“四阿哥若不回上书房,那奴才就只有如实去回禀皇上了。” “你在威胁我吗?”弘历冷下脸,那尚未彻底长开的眉眼在这一刻竟有了几分威严,令刘虎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奴才不敢,奴才亦是为了四阿哥好。” 弘历的目光自刘虎腰间的配刀上滑过,凉声道:“刘虎,你如今是几品带刀侍卫了?” 刘虎对他突然转变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道:“回四阿哥的话,蒙皇上看重,奴才如今是正四品带刀侍卫。” “正四品?”弘历负手身后,缓缓道:“我记得额娘回宫后,皇阿玛曾嘉奖过你们,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只是个五品侍卫是吗?”不等刘虎回答,他又自顾着点头道:“正四品的带刀侍卫,于你来说差不多已到头了,虽上面还有正三品,但十中无一,凡能得晋者,或是王公贵胄之子,或是立下大功。刘虎,我可有说错?” “四阿哥睿言。”对于自己的仕途,刘虎早已心中有数,唯一令他意外的是,弘历居然对此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么,你就甘心以正四品侍卫之职终老吗?刘虎,只要你这一次肯帮我,我爱新觉罗.弘历发誓:将来,必许你一个正三品带刀侍卫乃至更高的锦绣前程,绝不实言。”在这样掷地有声的背后,是无比忐忑,弘历没有把握可以说服刘虎,毕竟他如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未成年的阿哥,再美好的许诺也不过是空口白言,无法让人相信。 刘虎愣愣地看着弘历,全然没想到他会说出拉拢自己的话来,这当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吗? 看来宫里还真没一个是简单之辈,连十余岁的孩子都不能轻视。这样想着,刘虎忽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四阿哥,你希望奴才怎么帮你?” 弘历原以为他这样笑是看不起自己空口许下的苍白前程,却不想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喜色顿时浮上眉眼,“你肯帮我?” 刘虎在不改的笑意中向弘历打了个千儿,轻言道:“奴才不想止步于正四品侍卫之职,所以想与您赌这一回。” “好!”欣喜之余,弘历胸口涌起远超一个十二岁少年的自信与豪气,一字接一字地道:“这一场赌局,你必不会输。” 多年后,乾隆十七年,时近六十的刘虎以从二品散秩大臣、一等忠勇候兼一云骑尉致仕还乡,乾隆帝更亲赐“忠勇候”牌匾。 衣锦加身,荣归故里的刘虎每每回忆起往昔时,都无比庆兴雍正二年自己做出了此生最正确的决定,成为乾隆帝一生最信任的心腹,更因此挣下了一份旁人难以企及的赫赫荣耀。 而那时,他甚至都说不出理由,只是无端地信任当时还仅仅是一个寻常阿哥的弘历。 这一些自是后话了,当时弘历尚不是乾隆皇帝,刘虎也不是皇帝心腹。在短暂的达成一个共识后,刘虎问起弘历为何会来御药房,待知是想查何人取过乌头与蛇毒时,他想了一下道:“御药房这么多人,想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何况您要看的那本册子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所以奴才觉得,咱们得设法在赵总管身上着手。” “赵总管会肯帮咱们吗?”弘历有些犹豫地道,赵方不比刘虎,这位赵总管,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打过交道,对他的为人禀ng更是一概不知,万一他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事说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刘虎想了一下道:“四阿哥在这里等一会儿,奴才先去探探赵总管口风,奴才与赵总管有过几面之缘,应该还好说话。” “也只能这样了,你自己小心,别露了马脚。”弘历清楚自己此刻不方便出面,也只能让刘虎去做这事。 刘虎答应一声,看着弘历藏进阴影中后,方才转身进了御药房。赵方眼睛极毒,刘虎刚一踏进门槛就注意到了,两人倒也有几分相识,当下笑道:“哟,刘头领,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咱家这个御药房来啊,可是令咱家这里蓬荜生辉啊!” 第六百四十五章 赵总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赵总管,您就莫开我的玩笑了,您再这样以后我可是真的不敢来了。”刘虎与他打着哈哈。论品级他比赵方还是高一级,可是在宫里,千万不要以为品级就是一切,赵方掌管御药房多年,且新君登基,他还能稳坐这个位置,就足以证明他的手腕与能力。所以,在赵方面前,刘虎是万万不敢托大的。 赵方眯眼笑道:“好好,不开玩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刘头领今儿个不用当值吗,有空到咱家这里来。” 刘虎赔着笑道:“若不在宫中当值又哪能来公公这里,我最近不知怎的,总是时不时腹痛拉稀,已经连着好几天了,双脚都有些无力。想起公公掌着御药房,便想来公公这里讨几味药吃吃,不知公公肯否行个方便。” “好你个刘头领,敢情是来咱家这里讨好处的啊。”赵方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悦之意,想来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了,旋即又有些为难地道:“不过咱家又不是太医,不晓得你腹痛的原因,这药也不好配啊!依咱家说你还是先找太医诊治,看看究竟是什么病再来拿药。”他这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 “没事,公公在御药房多年,熟知药理,随意给配几味就是了,就算不对,左右也吃不死人。”刘虎一脸不以为然。 见他不肯听劝,赵方只得依着自己知道的药理,让小太监去一个个高至屋顶的药柜中取药。拿到手之后,并未立即给刘虎,而是先从最里面一个抽屉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将这些药一味味记下。 刘虎心中一动,晓得这本必然就是弘历心心念念的那本册子,当下小心地探过头,想从上面看到关于乌头与蛇毒的记载,然没等他看两眼,赵方就发现了他的举动,警惕地合上册子,敛了笑意道:“刘头领对咱家这本册子似很感兴趣?” 刘虎没想到赵方警惕ng这么高,讪讪地笑道:“没有,我就是有些好奇,每取一味药公公都要记录吗?” “这是自然,御药房的东西不管进出都记录在册,不是咱家自夸,这些年在咱家手里御药房还没少过什么东西,先帝在世的时候,还夸过咱家谨慎细心。”说起这个,赵方面露自得之色。 “公公心思细密,非常人所能及,实在令我佩服之至。”刘虎在那里拍着马屁,不过赵方显然因为刚才的事而对他有了几分警惕,不再像刚才那样好说话,将药一一记录好之后,递给刘虎道:“把这些药拿回去,三碗水煎一碗,一日两次,若服用两日后还未见效,就找大夫瞧瞧。” “多谢公公。”刘虎面带感激地说着。 “嗯,若没什么事就回吧,万一让人看到你悄悄溜出来,可是不好,咱家这里也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赵方挥手示意刘虎离去。 “要说我那差事,就算离开一天都不见得有人发现。”刘虎故意这么说想引起赵方的注意。 果然他话音一落下,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赵方停下脚步好奇地道:“哦?咱家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好的差事,没人点卯吗?” 刘虎故作神秘地道:“公公不知道吗?我现在被差去看管承乾宫,那里现在都没人过问,只要不让里头的人出来便行了。” “原来如此。”赵方恍然大悟,承乾宫那位的事他是知道的,听说昨儿个在坤宁宫闹了一夜,太医轮番着往里进,今儿个消息传出来,说是熹妃被禁足,二阿哥中毒,承乾宫的宫女被关入慎刑司。赵方虽只听了只言片语,却也猜得到里头的水必然深得很。 刘虎存心吊起赵方的胃口,故意压低了声道:“我还听说,二阿哥中的毒里头有乌头与蛇毒,这两味可都是剧毒啊,公公,你说这毒药从何而来啊?” 赵方心中一惊,因为他想起这两味药自己这里都有,而且前段时间曾有太医来取过,也不晓得是否与这件事有关,“此事与咱们无关,还是不要多问的好;行了,咱家还有事,就不多留刘头领了。”说着就要命人送客,却被刘虎一把拉住,“公公,还有个人要见你。” 刘虎晓得只凭自己一个必然说服不了做事为人皆圆滑至极的赵方,只能带他去见弘历。 “何人要见咱家?”赵方奇怪地问着,刘虎并未回答,只是拉着他往外走,待走到外头,站在弘历跟前时,赵方不禁有些发愣,四阿哥,他……他怎么在这里? 待得回过神来后,他指着刘虎的鼻子惊声道:“你……刘虎,你竟然将四阿哥带出来了?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承乾宫阖宫上下皆被禁足,可四阿哥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刘虎还会是谁将他出来。 “赵总管误会了,是皇阿玛允许我离开承乾宫的,与刘头领无关。”弘历看到刘虎带着赵方出现,便知他一人无法说服赵方,只是有些不明白,他难道不怕赵方去向人告密吗,皇阿玛也许不会重罚自己,可宫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不是皇阿玛,不会对自己容情,反而恨不能看到自己犯错,以便落井下石。 “就算是这样,您来老奴这里做什么?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赵方努力撇清关系,想要赶紧将眼前这位小祖宗送走。对于弘历的来意,联系着刚才刘虎的话,赵方已经猜到了几分,正因如此,才不愿沾染上身。 岂料,他不说还好,一说弘历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盯着赵方急言道:“赵总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什么,求你告诉我。” “四阿哥,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方苦着脸,只差跪地磕头求着他走了,见劝不了弘历,赵方不禁急了,脱口道:“四阿哥您再不走,被人看到了可别怪老奴。” “赵公公,你这是在威胁四阿哥吗?”刘虎在旁边说着。 “老奴不敢,老奴也是为了四阿哥好。”赵方虽然根本就是这个意思,但表面上是绝对不会承认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抓个正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虎轻笑一声道:“赵公公,你是不想沾事上身吧,只是你觉得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从你见到四阿哥那一刻就,就已经身在其中了,无法摆脱了。” “咱家……咱家……”赵方局促不安地说着,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要他们将自己见过四阿哥的事传扬出去,不管怎么有没有做过说过什么,都会被看着与四阿哥勾结牵连。 想到这里,赵方用力叹着气,无奈地道:“说吧,你们想知道些什么?”他没想到自己千小心万注意,最终还是被拉上了船,至于这样船是贼船还是官船就不得而知了,只盼老天爷开恩,别让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弘历感激地看了一眼刘虎,刚才那番话令他对刘虎刮目相看,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武夫,没想到竟也有这般细密的心思,往日里还真是小觑了。 “赵总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为难,只想知道,这段时间,都有谁来取用过乌头与蛇毒。”弘历郑重地问着。 果然不出所料,四阿哥是要问这件事,赵方在心里转了个念头,无奈地道:“乌头与蛇毒,老奴这里有,但是老奴可以告诉四阿哥,乌头前些日子确实有人来取用过,但蛇毒却是没有。” “当真吗?”弘历一下子皱紧了好看的双眉,额娘明明告诉自己,莫儿丹蔻上的毒混合了乌头与蛇毒,怎得蛇毒无人取用,难道是取自宫外? 赵方正色说道:“老奴没必要骗四阿哥,确实没有,若是还不信的话,老奴可以去拿登记的册子给四阿哥瞧瞧。” 弘历想了想道:“我相信赵总管,不必看册子,不过我想知道,取乌头的那个人是谁?” 对于他的信任,赵方倒是有些意外,略一思索道:“是太医院的马太医。” “马太医?”弘历对这个名字陌生的很,想不起是何人,倒是刘虎有些印象,“可是新入太医院的那位?” “正是,咱家记得当时还问他为什么要取用乌头,因这味药有大毒,平常取用的人不多,所以咱家特别留意。他说是用来入药,回阳,治风湿。”别看赵方年纪不小,记ng却是不差,将马太医当时说的话给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听起来,却是一点疑点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没有蛇毒光凭一味乌头,并不能说明什么。且弘历记得,临出来前,额娘让自己要特别注意的是邓太医,可眼下,并没有他牵扯在其中的证据。 难道今日要无功而返?弘历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实在不甘心。如此想着,他带着几分哀求道:“赵总管,能否麻烦你再去看看装有蛇毒的药柜,里面是否当真一点也不缺。” 赵方摇头道:“四阿哥,恕老奴说句实话,御药房任何东西只要经过老奴手就一定会记录在册,既然册子上没有,就一定是没少。” “我知道,可是也许会有遗漏也说不定,赵总管,拜托你了。”弘历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唉,那好吧,老奴进去看看。”见弘历哪些执着,赵方只得退步,答应他进去再看看。 就在等赵方的时候,刘虎竟然看到了年氏与弘晟,该死的,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年贵妃与熹妃关系紧张,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若让她看到弘历在这里,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刘虎勉强抑了心下的紧张,将弘历藏在身后,叮嘱他千万不要出声,刚掩藏好,年氏等人就已经走到了近前,那张娇艳妩媚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三千青丝梳成的发髻上垂下一对繁复华丽的步摇,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看到刘虎似有些意外,眼角微微一抬道:“本宫记得你是负责看守承乾宫的侍卫,姓刘对吗,怎的在这里?”宫里消息向来是传递最快的,只要有心有能耐,什么样的秘密都能打听得到,更不要说刘虎这些个侍卫的事根本连秘密都谈不上。 因为身后弘历的缘故,刘虎不敢屈膝行礼,只能微微欠身,带着几分惶恐道:“奴才刘虎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年氏头微微一侧,珠玉碰撞在一起时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刘虎垂低了头道:“启禀娘娘,奴才因为这些日子经常腹痛难耐,所以趁着今日当差得空,来这里向赵总管求几味药。”说着他将手里拿着的药包举了举,示意自己确是为取药而来。 “是吗?刘侍卫可还要紧,需不需要传太医瞧瞧?”刘头领不过是客气的称呼罢了,在后宫那些个主子眼中,头领也好侍卫也罢,都一样是奴才。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奴才这不过是小病罢了,无需劳烦太医。”刘虎尚未来得及收回那感激涕零的表情,年氏已经沉下脸冷哼道:“刘虎,你还真当本宫关心你吗?你身为大内侍卫,深受皇恩又领朝廷俸禄,却在当差之时跑到御药房来,你可知罪!” 刘虎脸色一变,忙道:“奴才该死,奴才知错,求贵妃娘娘恕罪,奴才这就回去当差。” “当真知错了吗?本宫瞧着只怕未必吧?”年氏眉眼一飞,带着无尽的凌厉喝道:“刘虎,本宫面前为何不下跪?是你心中不敬本宫,还是身后藏了什么东西?” 刘虎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奴才没有,奴才只是……只是……”双脚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挪,唯恐被年氏发现弘历在他身后,不过他心里清楚,年氏怕是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年氏不再与他多说,径直唤过身后的太监道:“小多子,去给本宫把他身后的东西给揪出来。” “是。”小多子答应一声,带着冷笑朝刘虎走去,论武力,十个小多子都不是刘虎的对手,可这是在年氏眼皮子底下,就算刘虎有搬山倒海的能力也不敢动小多子一根手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弘历拉出来。 小多子故作惊讶地道:“主子,是四阿哥呢!” “是吗?本宫原来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却原来不是东西啊!”年氏笑盈盈地说着,对弘历的出现一些也不意外。她这句话看似寻常,但仔细听来却是分明是在骂弘历不是东西。 【作者题外话】:看了大家的评论,发现大家中意番外大概有以下几人:容远和公主,胤禛,老十三,年氏。看样子到时候,要从中挑一个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赵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自然听出来了,但如今他有错在先,只能压了那份怒气,欠身行礼,“弘历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本宫自然吉祥,只是四阿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听闻皇上许你出承乾宫,可那是为了让你去上书课听课,怎得你与这个侍卫一起跑到御药房来了?” 弘历看着珠玉满饰的年氏,道:“贵妃娘娘好灵通的消息。” “该知道的本宫一定会知道,倒是四阿哥还没告诉本宫为什么会来这里。”年氏笑吟吟的说着。 这个时候,跟在她身边的弘晟咧嘴一笑道:“该不会是四弟心慌意乱之下,连去上书房的路都忘了吧?” 弘历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次还真让三哥说对了,我确实是一下子想不起去上书房的路,能否请三哥代为指路?” 弘晟没想到他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显得有些意外,但旋即又笑得无比灿烂,“朱师傅已经下课了,四弟去了也无用,倒不如与三哥说说,你与这侍卫在做什么?总不成你迷路他也跟着迷路吧?” “我迷路,刘头领来这里拿药,不过是恰好遇到,怎得从三哥嘴里说出来,倒像我与刘头领串通好了一般。”弘历说什么也不会承认刘虎帮自己做事,一旦说了出来,自己也就罢了,毕竟是个皇子,他们再恨再恼,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但刘虎就不一样了,他下场一定会很惨。 “哼,若不是串通好,为什么刘虎一看到我们过来就将你藏在身后,弘历,真道这世间就你一人聪明吗?” “三哥误会了,我从不敢这么想。”弘历神色平静地说着,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承认,年贵妃他们就拿自己没办法。 年氏深深看了顶上的御药房三个字一眼后,淡然道:“四阿哥,既然是迷了路才会到这里,那本宫现在派人送你回承乾宫。至于刘虎……你没有看好四阿哥,让他迷了路,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始终还是躲不开一场责罚,刘虎在心里叹了口气,磕头道:“是,奴才谢娘娘恩典。” 弘历闻言急道:“贵妃娘娘,这件事与刘头领无关,还请您莫要责罚他。” “有错就该罚,否则这些奴才就会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说完不句,年氏不再与他多言,直接让小多子送弘历回去。 在他们离去后,弘晟一脸不甘地道:“额娘,您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自然不会。”年氏抚了一下弘晟的脸道:“放心,额娘自有打算。” 弘历这一路过来虽百般小心,但还是被有心人看到踪迹告诉了年氏,年氏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命人一边盯着弘历一边查他为何可以出承乾宫,晓得是胤禛应允之后,虽不愿却也无奈,毕竟她不好背了胤禛的意思。岂料盯着弘历的人回来说弘历并没有去上书房,而是去了御药房。 这可是让她上了心,急急就要过来,恰好弘晟下了课,嚷着也要一道过来,便将他带来了。 年氏眸光轻抬,看到赵方在门边张望,心下一动,示意绿意扶自己过去,花盆底鞋踏过青石铺就的台阶时有“噔噔”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有一把榔头敲在赵方胸口一样,令他又慌又怕。 脚步声在跨过门槛后嗄然而止,不等年氏说话,赵方已经赔着一张皱纹纵生的笑脸凑上来打千,谄媚地道:“老奴给贵妃娘娘请安,给三阿哥请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年氏,虽然脚步声已经停了,但他心里依然跟打鼓一样,忐忑不安。 年氏“嗯“了一声,凤眼微垂,看着小心翼翼的赵方曼然道:“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赵方扶了把冰凉的地爬起来躬身站在一旁,他虽是宫里的老人,但在年氏面前却半点也不敢托大,何况他心中有事,自然越发小心谨慎。 待得御药房一干宫人皆行过礼后,赵方才小声问道:“娘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怎么,无事就不能过来吗?”年氏虽然一直笑意盈盈,双眸顾盼横飞,当中却殊无笑意。 赵方闻言大是惶恐,赶紧道:“老奴不敢,娘娘息怒。” 年氏笑而不语,倒是弘昼眼珠子一转,故意诓道:“赵总管,老四来这里寻你做什么?” 赵方闻言大为吃惊,难道自己刚才与四阿哥说话的情景被他们看到了?想到这里,赵方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地求饶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年贵妃他们明明是自己进了御药房好一会儿后才出现的,怎么可能瞧见之前的事。 他飞快地抬起眼从弘晟脸上扫过,发现他眸光闪烁不定,心中不由得一定,看样子三阿哥是在诓自己,并不曾真的瞧见什么;倒是自己,心神不宁之下险些着了他的当。 赵方心里一阵苦笑,三阿哥与四阿哥都不过是十余岁的孩子,可论起心计来,却一点也不输给他这个在宫中几十年的老人,实在是可怕。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转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年氏他们看到的是赵方一脸茫然地道:“四阿哥,他不是被禁足在承乾宫吗?怎么会来找老奴?” 弘晟神色微滞,口中却道:“赵总管再抵赖也无用,我与额娘都看到你和四弟在说话。” 听到这里,赵方忙不迭地跪地叫起屈来,“三阿哥冤枉啊,老奴今日真的没有见过四阿哥,倒是看守承乾宫的刘虎刘头领确实来过,他说近日腹泄肚痛,问老奴来讨几味止泄的药。” “你当真没见过老四?”弘晟见他说得不似作假,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真的是他们想多了,老四没有进过御药房? “老奴若撒谎,就让老奴……”赵方深恐弘晟不信,狠了狠心道:“就让老奴断子绝孙。”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年氏“扑哧”一声笑道:“怎么,赵总管还盼着可以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吗?” 第六百四十八章 疑窦丛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赵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阉人,当下尴尬地道:“老奴一时激动给忘了,不过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求贵妃娘娘与三阿哥明鉴。” 年氏弹一弹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淡然道:“本宫就暂且信你一回,先起来吧。” “谢娘娘。”赵方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他刚一站定就听得年氏道:“去将你记录药材出入的册子过来给本宫瞧瞧。” 年氏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凡宫中所用之物皆有权过问,所以赵方不敢多说,只赶紧自里头的抽屉中取来册子恭谨地递给年氏,年氏将之翻到有记录的最后一页,果然看到记了葛根、炙甘草等几味止泻的药材,想来就是刘虎要去的那些。 年氏瞧过后又往前翻了几页,在看到马远辰马太医取用乌头的记录时,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说什么,于微笑间将册子交还给赵方,赞道:“赵总管这药材进出的录很是清晰明了,若所有人都像赵总管这样仔细,本宫就可以省很多心了。” “娘娘谬赞了,老奴受之有愧。”赵方受宠若惊地说着。 “本宫从不谬赞任何人。”年氏抚一抚衣起身道:“出来颇久本宫也该回去了,赵总管好好当差吧。” 听得年氏要走,赵方赶紧垂首施礼,口中道:“老奴恭送娘娘与三阿哥。” 待得他们走远后,赵方方才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憋了半天的冷汗才争先恐后地自额间冒了出来,他刚才真怕年贵妃看出什么破绽来。 年贵妃那边暂时是唬弄过去了,可是四阿哥那头……赵方刚刚松快没多久的心又变得沉甸甸,快步走到一个标有蛇毒字样的抽屉,里面放着两个盖紧的小瓶子,就像册中记载的一样。可是唯有打开过瓶子的人才会知道,其中那个瓶子里的蛇毒只剩下一半,而这是册子中没有记载的,若不是四阿哥一再请求,让他看一下存于御药房的蛇毒,还不会发现少了这些,而且以后也很难发现。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蛇毒? 就在赵方纠结于这个问题时,一份关于邓太医详细的记录送到了坤宁宫,那拉氏捻着那张薄薄的纸张仔细看着,春末的树上开始有了夏蝉的踪迹,不时有蝉叫声打破一室静寂。 “邓太医与年家是世交?”那拉氏一直晓得邓太医与年家关系不浅,不过看到世交二字时还是有些惊讶。 “是,听闻邓太医的父亲曾救过年贵妃阿玛的性命,而邓太医之所以能成为太医院的副院正,与年家也有不少关系。”三福在一旁回答。 “这么说来,邓太医完全有可能受年氏摆布了?”那拉氏挑眉问道,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在眼底流转,这样冷意令殿外的春光丽色在映到她眼中也带了一丝冷意。 三福微一低头道:“奴才私底下去问过柳太医,他虽没有明说,但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二来。二阿哥的脉像与所中剧毒并不难诊,以邓太医的医术不应诊不出来。且……昨夜里,本不该是邓太医当值,是另一名太医临时有事才由邓太医替上的。” “拿下去烧掉。”那拉氏用力揉紧了手里那张纸,眸中冷意渐盛,“本宫还没动手,她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弘时的命了吗?” “主子以为此事乃年贵妃一手所为?”三福自她手中接过已经揉作一团的纸张问道。 “本宫也不敢肯定,不过太过巧合的事总是让人怀疑。”抬手缓缓抚过缀了孔雀蓝珠花的鬓角道:“继续让人盯着承乾宫与翊坤宫,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与本宫知晓。另外,你去把小宁子给本宫叫进来。” “请主子恕罪。”三福忽地屈膝跪下,一直颇为平静的神色此刻带着些许惶恐在其中。 “怎么了?”那拉氏不解地看着他。 “小宁子昨夜里私入内殿,已经被奴才杖责二十赶出坤宁宫去了。”三福硬着头皮说道,自上次鹦鹉事件后他就瞧出小宁子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这种人为了往上爬往往会不择手段,留着他在坤宁宫中对自己始终是个隐患。所以,三福这次以他擅入内殿为由,将他杖责之后撵了出去。 “你动作倒是快。”那拉氏淡淡的说了一句,平静的神色令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怒,然越是如此,三福心中的恐惧就越发扩大,直至身子开始微微发抖。翡翠心有不忍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多言。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那拉氏开口道:“三福,你与翡翠都是跟随本宫多年的老人了,本宫什么ng子你们应是最清楚的。忠心于本宫的,本宫绝不会亏待的,但如果敢有什么异心或是自以为是的耍什么手段,那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那拉氏话音刚落,三福已经忙不迭地颤声道:“奴才身受主子大恩,万万不敢对主子不忠。” “如此最好。不管本宫要抬举什么人,你与翡翠都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谁都取代不了。”那拉氏是何等样人,三福那些个心思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不过三福做事还算勤勉又有能力,所以对于这点小错,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敲打一番了事,未曾深究。 “谢主子不责之恩。”三福听话辩音,晓得自己逃过一劫,赶紧磕头谢恩。 “得了,去把小宁子给本宫带来。”说完这句她便闭目不语,她相信三福不敢再耍什么花样,若当真不开眼敢继续与她玩心思使手段,那她不介意换一条臂膀。宫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奴才。 当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宁子被带到那拉氏面前时,眼泪立时下来了,呜咽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那拉氏好笑地看着他,“好端端地哭什么?” “奴才……奴才之前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主子了。”小宁子一边哭一边磕头,“奴才知道自己不该进内殿,主子要打要罚奴才皆无怨言,只求主子不要赶奴才走,奴才给主子磕头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隐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为什么想在本宫身边当差?想清楚再回答,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那拉氏对他的磕头无动于衷,若磕几个头就可以打动她的话,那今日坐在坤宁宫的就不会是她那拉莲意了。 小宁子本来已准备好了说词,但在听得那拉氏后面那句话,不由得收住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咬着牙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不愿做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想要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主子,乃是后宫之尊,母仪天下,其他娘娘纵然再得宠,也难与娘娘并肩;所以奴才想要跟着主子,一辈子侍候主子。” 听完这番话,那拉氏并未生气,反而轻笑道:“你倒是老实,也罢,念在你昨夜立了一功的份上,往后就跟在本宫身边侍候吧。三福是宫里的首领太监,你叫他一声师父,有什么不懂的就跟他学,以前的事都忘了吧。”旋即她又对三福道:“本宫这么安排,你没意见吧?” 三福根本不愿收小宁子这个徒弟,但是那拉氏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ng子,她已经开口,自己一个奴才又如何能说一个不字,当下道:“奴才听凭主子安排。” 那厢,小宁子早已大喜过望,连忙使了劲地磕头,“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随后他又机灵地朝三福磕头,“徒弟给师父请安,以前徒弟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莫与徒弟计较。” 三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扶起他道:“你我既是师徒,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往后一道侍候好主子就是了。” 恨意在小宁子眼底掠过,待得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感激与恭敬,瞧不出丝毫异样。唯有忍受着后臀火辣辣疼痛的小宁子心底最清楚,二十下梃杖,他将来定要问眼前这个好师父要回来,且是百倍千倍。 人犯我一尺,我必犯人千百丈! 且说弘历回到承乾宫后,将御药房发生的事一一告之凌若,凌若细细听了之后道:“看来年氏一早就盯着咱们,明r你就算再出去,他们也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去御药房的。” “那怎么办?”弘历一脸紧张地看着凌若,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这条唯一的线索,若是再断了的话,真不知该怎么办。 凌若抚着他僵硬的肩膀温言道:“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这条线索断了,那咱们再寻另一条就是了,总可以还额娘一个清白的,还有你皇阿玛那边,额娘相信他也在追查真相。” 弘历眼睛一亮,大声道:“对啊,儿臣怎么把皇阿玛给忘了,有皇阿玛在一定可以查明真相。” “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凌若笑望着弘历,终归是孩子,刚才还愁眉苦脸,现在就已经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嗯。”弘历答应一声,又道:“不过儿臣也会想办法替额娘洗清冤屈的。对了,额娘,刘头领被贵妃娘娘责罚,儿臣想去看看他。” “这是应该的,难得刘头领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帮你,这份情义你必得好生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加倍还给刘头领。”凌若叮咛了一句后,命水秀拿来治伤的药膏让弘历拿去给刘虎。 “儿臣知道。”弘历接过药膏快步离去,待得他走得不见人影后,一声沉重的叹息自凌若口中缓缓逸出。 “主子,好好的怎么叹起气来?”安儿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奉给凌若,这承乾宫虽然被禁了,但一应用度倒是暂时不缺。 凌若揭开盏盖,望着徐徐升起的水汽沉声道:“年氏一心一意要置本宫于死地,本宫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反击。” 听得她这么说,安儿有些奇怪地道:“主子不是说除了毒药这条线之外,还有别的线索可追吗,再不行还有皇上那头呢,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主子受委屈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些话是主子拿来安慰四阿哥的,主子如今被困在这里,又到哪里去想办法,至于皇上……”提到胤禛,水月收住了话,唯恐说得不好惹凌若难过。 “不碍事,皇上那头本宫相信确实是在想办法,只是难啊,年氏设下的这个局不是那么好破的。”凌若摇摇头将茶盏放在桌上,“其实昨夜那样的情况,皇上只将本宫禁足,已经是顶着许多压力而为之了,再想将本宫拉出这个局,谈何容易。皇上虽贵为天子,却也有许多制肘。” “皇上不是也疑心二阿哥中的毒吗?说不定皇上那头正查着呢。”水月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主子可以让南秋将真相告诉皇上,虽说只她一人的供词有些薄弱,未必能够服众,但总好过什么都不说。” “年氏握着南秋一家老小的性命,南秋是绝对不会站出来指证年氏的,除非本宫同样拿她的家人来威胁。”凌若没有说下去,但水月知道,依自家主子的ng子是绝对做不出这事来的。 不过凌若还有一点没说,如今年羹尧正在西北平定罗布藏丹津之乱,为了安抚年羹尧,胤禛是绝不会治年氏之罪的,哪怕罪证确凿也不会。 所以,她如今最好的出路,是既洗清了下毒的冤屈,又绕开年氏,尽量让这次弘时中毒一事往低调了处理,相信这也是胤禛的想法,他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将年氏扯进来。 这是帝王的平衡之术,只是想在波云诡谲中寻出一条平衡之路,谈何容易,怕是胤禛如今也正头疼吧。 除了这个,还有莫儿也让凌若很担心,她被带去慎刑司已经一天一夜了,慎刑司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少宫人进了里面后就再也没有活着出来。她很担心莫儿在那里受到非人的折磨,只是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去救莫儿。 那厢水月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忧心道:“这蛇毒没线索,取用乌头的又不是咱们以为的邓太医,难道这条线当真要断?” 水月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令凌若骤然想起一事来,忙问道:“弘历刚才说取乌头用的是马远辰马太医,本宫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可是才入的太医院?” 第六百五十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马太医今年初才进的太医院。”水月奇怪地回答,不明白主子何以关心起这个马太医来,说起来,连面都不曾见过呢。 凌若却是精神一振,道:“等弘历回来后,你让他来见本宫,本宫有事要叮嘱他。”虽然弘历如今一举一动都被年氏牢牢盯着,可还有一个刘虎在,他的行动相对自由一些。 “主子可是想到办法了?”水月欣喜地问着。 凌若扬唇轻笑道:“说不上是办法,只是本宫想起凡有新太医入太医院,必得先由一名太医具名上保推荐才行,本宫很好奇推荐这位马太医的人是谁。” 她心里始终怀疑邓太医,可是取乌头的又是马太医,令她怀疑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且说当弘历在出现在守卫承乾宫的侍卫跟前时,天色已是黯淡下来,浓浓的暮色四下合拢,将天光挤得只剩下小小一块。那些侍卫看到弘历忍不住一阵紧张,唯恐他又闹着要出去,其中一个上前小心地道:“四阿哥,皇上只答应过您可以去上书房上课,上午您已经出去过了,眼下奴才们可是不能再出去了。” 弘历安抚道:“不必这么紧张,我不出去,就是想见见你们刘头领,他回来了吗?”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侍卫心头一松,连说话也快了几分,指着边上一道人影道:“刘头领就在那边,奴才这就给您叫去。” “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弘历拒绝了侍卫的好意,握着手里的药膏朝刘虎走去。 “四阿哥。”刘虎原本正侧倚在墙边歇息,看到弘历过来连忙站直了身子,待要行礼,弘历已摆手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不必拘礼。对了,之前年贵妃让你去慎刑司领罚,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刘虎神色一僵,旋即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抽了几鞭子罢了,奴才皮糙肉厚又学过武,这鞭子抽在身上根本没感觉,四阿哥不必担心。” “当真吗?”弘历半信半疑地道,他虽没挨过鞭子,但光是想着也觉得浑身发疼,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刘虎刚想说是,忽地一只手用力拍在刚挨过鞭笞的后背上,在毫无防备之下,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待得缓过神来,才发现拍自己背的人正是弘历,看样子他是在试自己是否真的不疼。想到这里,刘虎赶紧咬牙忍住后背火烧一般的疼痛,但为时已晚。 听着那声痛呼,弘历哪还有不明白的理,瞥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有药膏,你随我去暖阁中把药擦了。” “奴才真的……呃,好吧。”刘虎还要推辞,却被弘历一眼给瞪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在随弘历到暖阁中除下上身衣物后,弘历忍不住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刘虎背上密密麻麻地全是血淋淋的鞭痕,粗粗一看,至少有二三十道,且鞭鞭见血,可见鞭笞之人下手极狠,毫不留情,也亏得刘虎受刑之后还能这样硬熬着。 “慎刑司的人好生可恶,你根本没有犯错,却责得这么狠,是何人动的手?”弘历攥紧了手,恨恨地问道。 “跟慎刑司无关,这是年贵妃下的命令,他们不敢手下留情。四阿哥放心,不过是皮外伤罢了,过些天就好了。”刘虎说着就要将衣裳穿起,却被弘历喝止,命他俯身躺在榻上。 待其躺好后,弘历自瓶中挑出药膏仔细抹到刘虎伤口上,这药膏极是神奇,刚一抹上刘虎就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痛意顿时减轻了许多。不过他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自己一个武人又是奴才,怎能让四阿哥替自己擦药,让人瞧见了,自己身上的罪名指不定就要再加一条。 可是弘历执意不肯,他只说了一句,“你替我卖命,我替你擦药,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你若再推辞不肯,就是没真正把我当主子看待。” 刘虎说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去,待得所有伤口都抹上药后,弘历方才收回手,取过置在暖阁里的手巾拭一拭手道:“剩下的药膏你拿回去,若是用着不够的话,就问御药房去要些来。” “谢四阿哥关心。”若说刘虎之前答应帮弘历,只是出于一种赌博以及说不清原因的感觉之外,那么现在弘历毫无架子的举动,就是真切地令他感动了,穿回衣服后道:“四阿哥放心,晚些时候奴才再去赵总管那里打听打听,看看是否能再找到一些线索。” “也好。”弘历点一点头,经过今天一事,他晓处自己现在被年贵妃盯得死死的,稍有举动就会传到她耳中。今日自己用迷路为由搪塞了过去,下一次可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他们自暖阁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盏盏灯笼点燃在宫殿四周,与夜空中相继出现的星子默然呼应。 宫门口的地方,有一个侍卫正在不住张望,看到刘虎出来,灯光下的脸庞有喜色闪过,却不敢上前,只等着刘虎他们过去。 他们这些侍卫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被允许出入后宫禁苑之中,但仅限于各宫外围,内苑是绝对不允许踏足的,除非有各宫主子的允许,譬如刘虎这样,不过还是很容易招惹是非。 刘虎一看到他这样子,脚下便加快了几分,近前道:“怎么?可是出事了?” 侍卫朝刘虎身后的弘历行了个礼道:“回刘头领的话,倒是没出事,就是御药房的赵公公来了,说要见刘头领。” 弘历本已准备离去,听得侍卫的话,身子为之一震,急急道:“是赵总管赵公公吗?” “回四阿哥的话,正是赵公公。”侍卫有些奇怪地回着,不解四阿哥为何对此事这般关心。 弘历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望向了刘虎,恳切之意不言而喻,刘虎心下明白,示意那侍卫赶紧带路。 弘历在后面生生止住了脚步没有跟上去,他虽然很想知道赵方来此是为什么,但此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宜与赵方再多接触,相信刘虎待会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 赵方在承乾宫外等着正自着急,看到刘虎出来,忙道:“刘头领你可是出现了,再不来咱家就要回去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内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劳公公久等。”刘虎拱一拱手道:“不知赵公公连夜来找我所为何事?” “刘头领早晨不是来问咱家拿药吗,咱家突然想起有一味特别有效的药来,所以特意给你送过来。”赵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旁边那些个侍卫。 刘虎见状晓得他必是有话要私下里与自己说,当下打了个哈哈道:“有劳赵公公专程跑一趟。”随后一只手假意做了个接东西的手势,左右这天色黑得很,手中到底有没有东西,谁也看不清。 刘虎从其中一个侍卫手中取过灯笼,殷勤地道:“天黑难走,我送公公回去。” 赵方等的就是这句话,点头与刘虎一道往御药房走去,在途经无人处时,刘虎小声问道:“赵公公,你可是有什么事?” “不错。”赵方面孔映着宫灯不算太过明亮的光芒愈显苍老,“我本想寻四阿哥,但只怕是不太方便,所以便想着还是寻你好一些。” “公公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我一定代为转告四阿哥。”刘虎肃声说着,他晓得赵方会连夜冒着被人猜忌的危险前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 说话间,有一个宫人捧着什么东西经过,待得他走远后,赵方方才小声道:“四阿哥之前让咱家检查一下蛇毒存量,咱家发现虽然瓶子未少,但其中一瓶少了近半,想是被人悄悄给取走了,至于是何时何人取走,就不知道了。” 刘虎悚然一惊,“照公公这么说,岂非御药房中有内奸?” 赵方面色一黯道:“咱家一直以为自己驭下有方,对那些个小崽子个个了如指掌,却不想还是出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咱家失职。” 刘虎闻言安慰道:“公公不过一双眼一对耳,如何管得过来许多,再者人心各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公公还得设法将御药房的内奸给揪出来才好,也好晓得是何人主使他偷的蛇毒。” “这个咱家自会去办,一有消息就会来通知你,另外你告诉四阿哥,让他当心着一些年贵妃,你们走后,年贵妃来问过咱家关于你们的事,亏得咱家镇定,给掩了过来。”说到这里,赵方连连摇头,“原本这些都不关咱家的事,偏生被你们给拉上了船,倒搞得咱家不得安生。” “公公心地善良又肯助人,将来必得好报。”刘虎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他一把,这般走了一段后,已是到了御药房外,刘虎待要离开,忽地看到一个人影从漆黑的御药房中闪出来,连忙喝道:“什么人?” 人影听得有人喝问,却是跑得更快了,一看便是心中有鬼,刘虎也不与他废话,将灯笼往赵方手中一塞,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上前去,人影见刘虎追上来越发紧张,慌不择路的往前跑着,但论身手,显然不及身为正四品侍卫的刘虎,很快便揪住了后背的衣裳,按跪在地上。 “哼,不开眼的小贼在我面前还敢逃,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人,竟偷溜到御药房来。”刘虎一声轻喝,示意赵方将灯笼拿过来。 在被灯笼微红的光芒笼罩的前一刻,刘虎似乎看到他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却是不太肯定,在看到人影年轻的面容时,赵方轻呼一声,“小成子。” “呃?公公您认得他?”刘虎有些意见地问道。 “是,他是咱家底下管药的小太监。”赵方回答了一句又问道:“小成子,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小成子被刘虎按着动弹不得,咽了口唾沫道:“公公冤枉,小的是想起有几味刚送来的药忘记放进了抽屉中,所以才回来放,哪知被人当成了贼,小的好冤枉啊!” “既是这样,刚才我喝问是你为何要跑?”刘虎置疑道。 “我哪晓得赵公公也是,否则根本不会跑。”小成子委屈地道:“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人呢。” 今日有几味药材送来的事,赵方是知道的,当下点头道:“刘头领放开吧,应该是一场误会,不过小成子,往后可不能再这样莽莽撞撞的了,万一惊到了哪位贵人,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是,小成子记下了,公公若无其他吩咐,小的先告退了。”在赵方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小成子的眼珠子一直在不停地转着。 赵方点点头,在他走后对刘虎道:“刘头领要是不急着回去,进里面喝杯茶,顺便有些事咱家也想问问你。” “好。”刘虎爽快地答应一声,赵方进去后先将烛台一一点亮,令得里面亮如白昼。刘虎吸了一口带着各种各样药材味道的空气,颇为不习惯地道:“这里头的味道可是真不好闻,难为公公终年都闻着这味道。” 赵方正从最里头的抽屉里拿册子,药材虽然已经放进了,但循例要记录在册中,听到刘虎的话笑笑道:“闻久了就习惯了,不怕你笑话,咱家一天不闻这味道就浑身不自在,咦!” “怎么了?”刘虎留意到赵方最后那个带着浓浓惊讶的词,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赵方摇摇头,然脸上的神色却已有些不同,捧着册子在椅中坐下一页页翻看,刘虎没有问他在看什么,只敏锐的觉着似有什么不对。 在翻到某一页时,赵方如遭针刺一般跳了起来,惊叫道:“不好,有人把记录撕掉了几页。” 刘虎凑过去一看,果见赵方翻开的地方有三页被人整个撕去,只余下边缘一小点纸张,他一下子想到了刚才黑暗中小成子做的那个塞嘴动作,难道是他撕的?可是无缘无故撕这记着药材出入的册子做什么? 当刘虎将刚才所见告诉赵方后,赵方神色愈发凝重,刚才抽屉打开时,他已经发现有人动过册子了,因为他每一次把册子放回去的时候,都会紧靠着里面摆放整齐,可这次打开时,却是随意摆在里面。 “小成子撕这玩艺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赵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会儿道:“要不然咱家将小成子召来问问?” 刘虎摇头道:“咱们又没抓现行,他就算撕了也大可不认。公公不如先看看他撕的是哪几页。” 第六百五十二章 局中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赵方定一定神,他记ng不差,根据着前后几页的记录联系,将被撕去的几页纸一一眷抄在白纸上,然在写到某一行时,手却?然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动笔,郑重写下“二月初二,马远辰太医取乌头二两”的字样。 看着这一行字,刘虎瞳孔微缩,他与赵方皆是想到了一块儿,其余记录均没什么问题,唯独这一条记录,可能波及到二阿哥中毒的事,难道这才是撕纸的目的所在? “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赵方突然神色气愤地骂了一句,小成子无疑是最可疑的,若撕纸的是他,那么偷蛇毒的也可能是他,却不晓得他到底是受何人主使。 “公公,依我看,这件事必须得上禀天听才行,否则一旦上头查下来,发现册子被撕,怕是要怪到公公头上。”刘虎如是说道。 赵方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咱家省得,待明日天亮后就去奏禀皇上,至于小成子那头,咱家也会留心。唉,最近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层出不穷,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一重接重的黑暗连绵不绝,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 刘虎回到承乾宫,却见弘历仍等在原处,当即将事情一一说了,并嘱他不必太担心,册子被撕固然是毁了可能的证据,但相应的疑点也更加明显,相信呈到皇上跟前,他必然会发现当中蹊跷,到时只要循着这条线一直追查下去,定能证明熹妃的清白。 弘历这才离去,然不过片刻就又折回,这一次却是让刘虎设法去太医院打听一下具名奏保马远辰入宫为太医的人是谁。 刘虎仔细记下,待得第二日天亮换班后便去了太医院,柳太医正在那里翻阅医书,看他进来也没在意,直至刘虎绕着圈子问起马远辰的具保人时,方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倒是怪了,这一上午已经有两个人来问此事了。” 刘虎一怔,下意识地问道:“敢问柳太医,还有一人是谁?” 柳太医合起医书回答道:“是皇上跟前的苏公公。” 听得这话,刘虎顿时明白了过来,定是赵方将此事回禀了皇上,皇上疑心马远辰便遣苏培盛来询问。 “柳太医,那这具保人究竟是……”刘虎小心地问着。 柳太医目光一闪,道:“是邓太医,马太医是邓太医在宫外收的弟子,跟着学医已经有七八年,今年邓太医见他医术有成,便荐入太医院。” 当柳太医的话几经周转落在凌若耳中时,一直困惑她的疑问终于得以解开,既有这层关系在,那么马太医必然是受邓太医指使而去御药房要乌头,而邓太医就可以利用这乌头与偷窃得来的蛇毒制成害弘时的毒药。.83kxs. “主子,如此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你没有毒害二阿哥?”水月眉梢间有着这几日少见的喜悦。 凌若低头苦笑,看着被勾起在指尖的丝线道:“哪有这么容易,这些不过是片面的猜测罢了,顶多是可能,根本算不得证据。”年氏怕被人发现证据,一早就将能毁的都给毁了,连那一行关于取用乌头的记录都不肯留下。 水月一听,不由得大失所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做的事岂非都成了无用之功。 “话也不能这说。”水秀接了话道:“至少,咱们怀疑的那些事皇上也怀疑了,并且派苏公公在查,还有那个小成子,相信皇上一定可以证明主子的清白无辜。” “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整日被关在里头,总觉得心慌难安,还有莫儿那边也不晓得怎么样了。”一说起这个来,水月便坐立难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莫儿的消息了,真怕慎刑司那些人心狠手辣,莫儿的性命会难以保住。 说了半晌的话,凌若无意间看到安儿在外头与杨海说话,两人不时皱着眉头,逐扬声道:“怎么了?” 见凌若问起,安儿只得进来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在茶房外发现一只死猫,身上都烂了,正想让杨公公帮忙去埋掉它,以免惊到主子。” 死猫…… 凌若心中一动,忙道:“快带本宫去瞧瞧,另外你们去把南秋叫来。” 安儿虽不知一只死猫有什么好看的,却也不敢多问,带着凌若一路来到茶房外,果见地上有一只死相狰狞的猫,承乾宫是从不养猫的,想是从其他地方跳进来的,猫嘴边的毛发血迹斑斑,在其身旁还有一滩发黑的血迹。 等了一会儿功夫,南秋到了,这两夜她没一刻睡得好过,双眼红得像兔子一般,行了个礼道:“主子,您寻奴婢?” “本宫记得你说过,当时泡好的第一杯茶倒掉了是吗?” “是,奴婢记得当时还泼到了一只猫身上。”说到这里,她瞅了一眼地上的死猫道:“倒有些像这只,难道……” 凌若微一点头,在她惊异的神色间,抬手自安儿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子,用力插在已经发硬的猫尸身上,再拔出时,刚才没入猫尸的簪身已经发黑,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应该是这只猫在an身上被你泼到的水迹时中了毒,其死状与二阿哥毒发时很像。”将簪子还给安儿,却看到这丫头把手缩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接簪子,凌若见状失笑道:“罢了,改明儿本宫另赏一枝簪子给你。” “主子,您查这只猫做什么,茶水中有毒是早就知道的,猫an了那茶水中毒身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水秀一脸疑问,对凌若的举动不甚理解,不止她,南秋等人也是一般模样。 凌若默然一笑道:“可是咱们却可以用这只死猫来设一个局中局。当一个人心中有鬼的时候,往往就会畏惧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唤过杨海,附耳轻语。 杨海细细听了之后,拎着猫尸的尾巴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一字不差地转告刘头领。” 随着杨海的离去,日落之前,关于承乾宫有猫被毒死的流言传遍了宫中各个角落,而流言也在这样的传递中愈演愈裂,从一只猫变成了十只二十只乃至更多;到了夜间,有侍卫说听到承乾宫中传来凄厉瘆人的猫叫声,还有说看到一群猫灵出没,像是在找害它们的人,总之极为可怕。 第六百五十二章 猫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二天夜里,又听说承乾宫的宫人被猫影给吓的晕倒,使得这个流言愈加激烈,在宫中闹中沸沸扬扬。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原是不信,为此她们还特意在入夜后去承乾宫,因不能入内,只能在附近逗留远观,然在回来后却是不约而同的倒下了,醒转后皆是满面惊惶,迭声说真的有猫灵出没,在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还说着是否要请法师入宫做一场法事。 那拉氏还没说什么,年氏就将她们两个好一场训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猫灵,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若真为此叫法进入宫做法,可是要让看皇家的笑话了。并责令她们往后不得胡言乱语。 温如言两人好生委屈,不过连那拉氏也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不敢出言与年氏顶撞,只能诺诺地答应。 然不管年氏怎么喝斥,流言都没有止歇的意思,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在紫禁城四处刮着。 夜,静寂无声,这夜是邓太医当值,他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医书,忽地有一声猫叫在寂寂黑夜中响起,听得邓太医浑身一激灵,四月的天他却觉得身子有些发凉。 起身想要去关门,然在刚走到门口时,外头有一样东西带着风声飞了进来,“扑通”一声落在脚下,吓得他险些掉了手里的油灯,饶是勉强稳住了油灯,虎口也被烛火给了烫了一下,痛得他直皱眉。 待灯焰稳下来后,他弯腰往地上那团黑呼呼的东西看去,刚一看清整个人就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直至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 刚才被扔进来的不是旁的东西,乃是一具猫尸,两眼暴睁,四肢呈现一种怪异的姿势,猫嘴边还有干涸的血迹。 在接触到那双空洞的死猫眼时,邓太医只觉得浑身发凉,执灯的手不住发抖,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最近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猫灵一事,他早有耳闻,虽心中忐忑,但也暗自庆幸自己不在承乾宫,这猫灵闹得再凶也犯不到自己头上,可眼下却突然出现一具猫尸。 正自不安之时,忽地又有一声猫叫传来,听着比刚才更恐怖,连番惊吓令邓太医有些失控,外强中干地朝黑漆漆的外头喝道:“谁?是谁在外头装神弄鬼?” 回答邓太医的是一声接一声渐趋凄厉的猫叫声,唯有真正处在那种境况才会感受到那种极端的可怕与恐惧,尤其是像邓太医这种心中有鬼的人,更是惴惴不安。 他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却又害怕外头不时响起猫叫声的夜色,唯恐自己一踏出去,就有无数只猫灵从黑暗中扑过来。 他紧紧握着油灯,嘴里颤颤道:“你们……你们别来缠我,我不是存心要害你们,毒也不是我下在茶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们从哪里来就赶紧回哪里去,别再过来!” 猫叫在他话音落后嘎然一止,仿佛在瞬间退去,然不等邓太医松气,一点光芒幽幽出现在黑暗中,随着光芒的放大,邓太医看到是一个面生的宫女执灯往自己这边走来,另一只手中还捧着盏茶。 “给邓太医请安。”走到近前,宫女微侧了身见礼,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娇软甜腻,有些像猫儿拱在怀中撒娇。 一想到这个猫字,邓太医就忍不住浑身哆嗦,赶紧将这个字眼赶出脑海,尽量以平缓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回邓太医的话,奴婢是新来的宫人,今夜刚过来侍候。见邓太医这里灯还亮着便泡了盏茶过来。”宫女抬了脸,容貌与她的声音一样,都透着一种娇媚之态,令人望之生怜。 “放着吧。”宫女的到来令邓太医轻吁一口气,多一个人总归好些。 宫女把宫灯放下后,却是端着茶走到邓太医近前,随着盏盖的掀开,能看到茶叶还在滚烫的茶水中翻腾舒展,宫女伸出蓄着青葱指甲的小指在茶水中搅了一下,带着诡异的笑容道:“茶凉了不好,邓太医还是趁热喝吧。” 邓太医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脑袋往后一仰,避开她递到嘴边的茶,同时退开几步紧张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宫女脸上诡异的笑容在不断扩大,“不想做什么,就想请邓太医喝了这杯茶而已,邓太医,你说莫儿当时就像我这样用指甲在茶中下毒吗?”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姣好白嫩的双手,邓太医之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在她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丹蔻,就像……那夜的莫儿一样。 邓太医一下子白了那张老脸,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奴婢都说了是新来的宫人,怎么邓太医没听清楚吗?来,邓太医把茶喝了,尝尝你自己配的毒药味道如何?尝过后就可以下去陪我姐妹了。” “谁是你姐妹?”邓太医不住地退着。 “我的姐妹不就在你脚边吗?”宫女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怜惜地自地上抱起那具僵硬可怕的猫尸,抚着猫尸身上已经没有光泽的毛发道:“嘘,别生气,我很快就带邓太医下来陪你们。” 看到这一幕,邓太医简直就是心胆俱裂,他一生行医,死人看得不少,但像今日这样诡异的情况却还是头一糟见。难道……难道那宫女根本不是人,而是猫灵变的,要来索自己的命? 仿佛是为了印证邓太医这个想法,四周倏然响起比刚才更加凄厉大声的猫叫声,连番惊吓的邓太医再也受不住,瘫软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冲怀抱猫尸缓步走来的宫女叫道:“不关我的事,你别害我,是……是年贵妃b我下毒的,她b我,我实在没办法,你们要索命就找她去。” “就算是这样,你也是帮凶,同样该死!”宫女说到这里,猛地将猫尸往邓太医跟前一递,吓得他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一切都是年贵妃的主意,我是被迫的,求你们放过我!”邓太医被吓得老泪纵横,趴在地上不住求饶。 “这么说来,毒是贵妃命人下在二阿哥茶中的,然后栽赃给熹妃?”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中。 第 六百五十四章 招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邓太医没有意识到这个凭空出现的声音,慌乱地道:“是,莫儿指上的丹蔻也是年贵妃的主意,我是被迫的,并非存心要害二阿哥……” 说到此处他终于感觉到不对,颤颤地抬起头来,顺着绣有五色云纹的明黄色衣衫逐渐往上,下一刻,邓太医已然瘫倒在地,身子抖如秋叶,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 胤禛冷哼一声,盯着犹如被人抽去了骨架的邓太医道:“难为邓太医还认得朕,朕还以为邓太医眼中只有一个年家了呢!” “微臣不敢!微臣罪该万死!”邓太医听出胤禛言语间的怒意,慌不迭地磕头,亏得他一把老骨头,磕起头来倒是挺利索。 “不敢?朕看你早就敢了!”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颇为倚重信任的太医,胤禛是说不出的厌恶,他平生最恨欺上瞒下,阴谋害人,而邓太医无疑两样皆犯了。 “皇上饶命啊,微臣也是被b无奈,并非存心加害二阿哥,求皇上念在老臣为太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微臣一命吧!”在死亡威胁面前,邓太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涕泪纵横,只为求得一个活命的机会。至于胤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没那个时间与心思去想了。 胤禛越过邓太医,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苏培盛知机地搬了一张椅子摆在中间,在胤禛坐下后,之前那个抱着猫尸的宫女朝其行礼,声音一如刚才那般软糯,“民女如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面对她时,胤禛脸色稍缓,抬手道:“起来吧,今夜的事辛苦你了。让你姐姐还有惠嫔都进来吧。” “是。”自称如倾的宫女将怀中的猫尸往地上一扔,抬脚走了出去,待得再进来时,已是跟着温如言与瓜尔佳氏。 乍一见到她们二人,邓太医有些发怔,又想起刚才胤禛的突然出现,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进了一个别人设好的圈套中。 在经过邓太医身侧时,宫女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目光,脚步一顿,带着狡黠的笑意俯身在邓太医耳边,“邓太医,你莫不是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猫灵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因是在胤禛面前,邓太医不敢放肆,但言词间的恨意却是再明显不过,若不是她故意拿着那个猫尸吓自己,自己怎么会害怕的把实话都说出来。 宫女刚要说话,温如言已是招手道:“如倾,皇上面前不许胡闹,快过来。” “是,姐姐。”宫女微笑着答应一声,走到温如言身边,待得两人站在一起后,邓太医才发现她们竟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端庄一个娇媚,风情截然不同,所以刚才他丝毫没有将之联想到惠嫔身上。 瓜尔佳氏望着邓太医发愣的样子,掩嘴轻笑道:“邓太医还不明白吗,这位是惠嫔的嫡亲妹妹――温如倾。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猫灵,只有心虚害怕的人,才会相信这样荒诞无稽的谣言。”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培盛朝站在外头的小太监做了个手势,小太监会意,推了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进去,竟是小成子。 看到小成子的那一刻,邓太医面若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完了,不止仕途,连性命都不见得能保全。 “邓林,还不将事情从实招来!”令邓太医心胆俱裂的冰冷声音自胤禛薄薄的嘴唇中逸出。 “微臣……有罪!”他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随后终是将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某一日,年氏称病将他召至翊坤宫,在诊脉时,年氏告诉他,需要一味可以入在丹蔻中的剧毒之药,砒霜之类现成的毒物虽也可以,但毒性尚不够强烈,一旦稀释于丹蔻中就不足以致人死地,所以要他重新调配。 邓太医一听得这话就觉得不妙,当即问她要毒药何用,年氏没有瞒他,将所有计划均告诉了他,因为在这个计划中邓太医是不可缺少的一环。邓太医知悉她的打算后曾经试图劝阻过,可是年氏怎会听他的劝言,甚至以整个邓家的前程来胁迫他。 邓家与年家虽说是世交,但彼此心里都有数,邓家完全是依附在年家的权势上,抛去上一辈的那份救命之恩,邓家根本没有任何与年氏相提并论的资格;而邓太医这些年来也帮年氏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手上早已不干净。 所以,在年氏的威胁下他屈服了,几经思虑后,他决定用乌头和蛇毒来调配毒药,不过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他刻意让自己的徒弟马远辰去御药房要乌头,至于蛇毒,年氏买通御药房的太监小成子,让他从中偷取些许。原本乌头也可以偷取,但是乌头不比蛇毒这样封存,经常有人在点算,一旦少了很容**出来。 邓太医将乌头与蛇毒调配后又掺了几味药进去,制成剧毒之物,年氏一半给了南秋,另一半则掺在了那瓶丹蔻中,为的就是毒害弘时的罪名可以完美无瑕地嫁祸给凌若,而她则一石二鸟,坐收渔滃之利。 南秋将毒药放在了茶水中,可是第一次沏的弘时没有喝,第二次再沏时来不及下药,便直接将滚烫的茶水冲到莫儿指甲上。不过这样一来,毒性便弱了许多,也使得弘时喝过茶之后并没有立即毒发,而是一直坚持到坤宁宫。 这夜,邓太医故意与另一个太医互换值夜,待到坤宁宫派人来请太医的时候,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替弘时诊治。 弘时中毒不深,要解救并非无法,只要对症下药即可,但是邓太医得了年氏吩咐,存心要弘时的命,自不会如实相告,只说是中了乌头的毒,按此开方,要是按着这方子服药,药不对症的弘时必死无疑。 原本,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却不曾想那拉氏对邓太医起了疑心,又把柳太医给请了过来,生生将弘时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令得年氏功亏一篑。 听完邓太医的叙说,胤禛额间青筋突起,双手紧紧捏着两边的扶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年素言,好一个恶毒的女人!他已经念着年羹尧的面子而将弘晟重新归到她膝下,她竟还做这种龌蹉阴毒之事,实在该死! 自这一刻起,连原本残留的那些许情份也悉数消失,有的只是掺杂了失望的厌倦与恨意。 第六十百五十五章 连降四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与瓜尔佳氏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欣慰之色,她们清楚,今夜之后,凌若此身可清白了,总算这几日的戏不曾白演。 “苏培盛!”胤禛看也不看磕头求饶的邓太医,径直道:“传朕旨意,熹妃无辜,释其禁足;另,年氏生ng好妒,谋害皇子,嫁祸熹妃,其罪难恕,即日起,褥夺贵妃之位,降为常在幽禁翊坤宫。” 以年氏犯下的罪行,仅仅只是降位幽禁,分明是看在年家与弘晟的面子上格外开恩,换了其他嫔妃,就算不处死也必被打入冷宫。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又问道:“皇上,三阿哥……”年氏既然被降为常在,自然不再有资格抚养阿哥,将弘晟交由哪位嫔妃抚养,就成为当前必须解决的问题。 “暂时交由皇后抚养!”胤禛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起身,在准备离开时,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邓太医与小成子身上,抿成一条线的薄唇间蹦出一个字来,“杀!” “不要!皇上开恩啊!微臣不想死!”听得那个杀字,邓太医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拉着胤禛的袍角使劲磕头,想从中求出一条生路来,至于小成子已经不堪的晕了过去了。 “不想死?”胤禛回头,脸上有着残忍的笑意,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一脚踩在邓太医扯着衣袍的手背上,厉声道:“在你害人之前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邓林,这个坟墓是你自己掘的,怨不了他人!” “罪臣知错了,求皇上开恩!”邓林痛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可手背上的力道还在不住加重,似要将他整个手踩得肢离破碎一般。 “一句知错了就可以将犯过的错抹去吗?若个个都这样还要朝廷律法何用。”胤禛眸底有着鲜血般的红意,害他子嗣又陷害他女人,竟然还有敢来求饶命,真是不知死活。 胤禛别开脸,冷冷盯着一旁的苏培盛,“愣在那里做什么,需要朕教你怎么做事吗?又或者你也想与他一道杖毙!” “奴才知罪!”苏培盛反应过来,惶恐不安的说了一句,随即用力将犹在大喊大叫的邓林从胤禛脚边拉开,并且从医书上撕下几页纸揉成一团粗暴地塞到他嘴里,止住他聒噪的声音。 邓太医呜呜地叫着,望着胤禛大步离去的眼眸中尽是绝望之色,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原本年贵妃答应过他,只要齐太医一致仕,就扶他做上太医院院正一位,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性命也没了。 不!他不要死!他还没有成为院正,怎么可以死! 这个念头令本已濒临崩溃的齐太医又重新燃起了信念,趁着苏培盛没注意,用力一口咬在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上。 “啊!”苏培盛没想到已经一把年纪了的邓林会这么疯狂,一时不查之下着了当,在毫无防备的剧痛之下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许多。邓太医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了他的束缚,将嘴里的纸团掏出来后,扑到还未离去的瓜尔佳氏两人脚下,“谨嫔娘娘、惠嫔娘娘,求你们救救我,让皇上不要杀我,我知错了!” 瓜尔佳氏唇角一勾,轻笑道:“邓太医可真会做买卖,一句知错便想保住项上人头。”不等邓太医言语,她已是摆手道:“你不必再求,本宫也不想再听,总之错就是错,皇上说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温如言没有说话,不过她的意思与瓜尔佳氏一样,像邓太医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她不会有一丝同情,否则今日也不会设下这个局引其如瓮了。 “姐姐,咱们走吧。”瓜尔佳氏懒得再看邓太医那张可恶的老脸,挽了温如言往外走去,至于后头的事,她相信苏培盛会处理的很好。 待温如言等人离去后,苏培盛捂着鲜血直冒的手背,一脚踹在邓太医身上,恶狠狠地道:“老东西,居然敢咬我!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我要让他在死之前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你什么意思?”尽管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但苏培盛的话还是让邓太医冒起一身寒意。 苏培盛蹲下身,用力在邓太医脸上打着,一字一句道:“意思就是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让你死!” 究竟苏培盛怎样折磨邓太医没人知道,只知邓太医死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了。 随着邓太医与小成子的死,宫中起了一场极大的地震,先是熹妃无罪开释,紧接着年氏被问罪,由贵妃连降四级贬为常在,且幽禁于翊坤宫中,至于弘晟再次交由皇后抚养。 关于弘时中毒的风波也告一段落,经邓太医与小成子的供词证明,弘时茶中的毒还有莫儿指上的丹蔻皆是年氏所为,一切与凌若没有关系。 至于受年氏主使的南秋本该处死,然凌若出面为之求情,言其乃是受了胁迫,并非其本意;胤禛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南秋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南秋被发配至宁古塔,不过这对南秋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始终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她的家人也有幸安然无事。 值得一说的是莫儿,她在慎刑司关了好几日,虽不至于丢了性命,却是在里头受尽了苦楚,放出来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还是四喜背着她回的承乾宫。 莫儿能活着也多亏了四喜,莫儿前脚刚进慎刑司,他后脚就去找了慎刑司的总管太监洪全打点,说是此案尚未清楚,让他务必手下留情。 四喜是大内总管又是胤禛身边的亲信,洪全多少卖了他几分面子,在动刑b供时,没有往死里拷打,否则以莫儿一介女流之辈,还真难以熬下来。 这一日,夏意正浓,温如言与瓜尔佳氏联袂来到承乾宫,凌若刚刚起来,正在内殿梳洗,听得她们过来,心中欢喜,随意簪了一只青玉簪便迎了出来,笑吟吟道:“姐姐们来得好早。” 第五六百五十六章 计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咱们来得早,是你这位宠妃起得晚,听闻昨夜皇上又是在你这里,已经连着三日了,可是好让人羡慕。”瓜尔佳氏在椅中坐下后笑着道。 凌若粉面一红,啐道:“姐姐尽说这些不着边的话,再这样,我可是不理你了。” “瞧瞧,连实话都不让人家说,可是越发霸道了。”话虽如此,瓜尔佳氏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颜。 凌若晓得自己说不过她,干脆闭嘴不说,转头看到站在温如言身后娇媚妍丽,处处透着青春气息的女子,微一侧头道:“姐姐,这位可就是你说过的妹妹?” “正是。”温如言微笑着点头,“上次事后,皇上允许如倾在我宫中多呆几日,预备今日回去,去之前想带她来此见见你。” 不等温如言吩咐,温如倾已经乖巧地走到凌若面前,弯腰柔声道:“民女如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快起来。”凌若亲手扶起温如倾,仔细打量了一眼笑着对温如言道:“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姐姐,很像呢,不过如倾五官瞧着倒比姐姐更精致些,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民女哪有熹妃娘娘美貌,若不是姐姐说与知晓,民女还以为娘娘与民女一般年纪呢。”温如倾甜甜地说着,黑水晶般的眸子在长睫下忽闪忽闪,犹如黑夜中的星子。 凌若一怔,旋即掌不住地笑了起来,“瞧瞧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可是真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哄得本宫这般开心。” “她啊,最拿手的就是哄人。”温如言笑语了一句,“说个不好听的,被她卖了都还在替她数钱呢!” “姐姐!”温如倾不依了,娇声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教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怎样不好呢!” 温如言笑而不语,她这样子被凌若瞧在眼中,有那么片刻的失神,记得以前问起温如言的家人时,她都是淡薄凉漠的,甚至不愿提及,可是此刻她对温如倾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关爱。 “姐姐对如倾很好。”凌若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有一丝未明于话语的意思在里面。温如言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是发笑地指了瓜尔佳氏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话可是冤枉死我了,我与你一道过来的,哪有时间去商量;分明啊,就是你自己把话写在了脸上,谁都看得出来,就你不肯承认。”她这话说起来,可是得理不饶人,而且说得又快,让人想a都a不进去。 温如言失笑地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还不成吗,你们一个个都牙尖嘴利的,可是欺负我这样不善于言辞的。” “姐姐不怕,有我呢,哪个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替你出头。”温如倾扬着她粉嫩的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着,那模样逗得温如言忍俊不禁,笑抚着她柔若轻云的发丝道:“好,那以后可是要靠你保护姐姐了。” 在笑闹过后,温如言颔首道:“如倾与那家人不一样,她善良懂事,天真烂漫,确如你们说的那样,我很喜欢她。” “姐姐喜欢便好,往后得空让如倾多入宫陪陪你。”凌若扬眸说着,笑意始终在唇边绽放。 “说起来,我能与如倾亲近,还是多亏得你那个计策。”说到这里,温如言抿嘴笑道:“你啊,这脑袋瓜子也不晓得怎么长得,不过一只死猫,偏生就让你编排出这么多事来,把那个邓太医给绕了进去,听说他死得很惨呢!” “那是他罪有应得。”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抚着身上翠绿色的衣裙,以银线绣成的玉兰花带着一种特有的朦胧美意在裙间若隐若现。 “其实我那个计策说不得多好,只是邓太知心里有鬼,才会轻易就被吓住了,猫灵,呵,这世间若真有鬼神妖魔,应果报应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肆无忌惮了。”凌若神色平静地说着,于邓太医,她是不会有任何怜悯之情。 当日,她看到中毒而死的猫尸后便兴起了利用这具猫尸来造一场流言的念头,不过凭她一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让杨海转告唯一可以联系到外面的刘虎,让刘虎去找温如言与瓜尔佳氏,请她们帮忙好好演一场猫灵寻仇的把戏。 除了流言,还需要一个面生的女子来彻底攻破邓太医的心防,而这个人绝对不能是之前见过的,可是近期又不曾有新宫女入宫。正当温如言等人为此烦恼的时候,温家人捎信给温如言,与她说起姨娘所生的幼妹温如倾将于今年入宫选秀的宫,让她在宫中帮忙多关照一些,务必要让她中选。 温如言稍一思索,决定用温如倾来演这场戏,便去养心殿求见胤禛,在让温如倾入宫的同时,也将猫灵流言这场戏如实相告,毕竟到时候,胤禛也是要去的,必须要让他亲耳听到邓太医惊吓后所说出的实话,才能洗清凌若身上的不白之冤。 知晓这场流言是凌若等人刻意挑起后,胤禛并未动怒,反而异常平静,事后温如言方知胤禛早已怀疑流言,只是有意听任其为之,想看看隐藏在背后的目的。 所以,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温如倾得已入宫,针对邓太医的戏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温如倾暂住宫中的几日,得到了温如言的喜欢,真正视其为妹,倒也是一桩好事。 “不管怎样,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年氏的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温如言感概地道:“二十年了,看着她压我们所有人一头整整看了二十年,今日总算能够扬眉吐气了,不过皇上对她的处置始终还是轻了。” “一个年羹尧足以年氏保住性命了。”瓜尔佳氏摩挲着茶盏光滑的边缘沉沉道:“听闻他已经平定了罗布藏丹津的叛乱,不日之内就要班师回京,到时候,年家又要风光了。你们说……年氏会不会死灰复燃?” “应该不会吧?”温如言惊疑地道:“她犯下如此大错,皇上没将她打入冷宫已经是网开一面,怎可能再起复于她。” 第六百五十七章 温如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要年氏一日不死,年家一日不倒,就说不得‘不会’二字”说到这里凌若轻叹一声道:“其实皇上对年氏早已没了什么情份,可是却一直宽待于她,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安抚年家与年羹尧。” “妹妹说得极是,所以你我尚不能安枕无忧。”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就听得凌若嗤笑一声,不由得奇道:“妹妹笑什么,是我这话哪里不对吗?” 凌若一边笑一边道:“姐姐说得不岔,只是安枕无忧四字,我连想都没想,毕竟坤宁宫那位还在呢!” 瓜尔佳氏闻言哑然一笑,“说得也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坤宁宫那位。” 温如倾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小声地扯着温如言的袖子道:“姐姐,她们是在说皇后娘娘吗?” 温如言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记着,在宫里凡事多看多听,但绝不可以多问,这也是你往后的生存之道。” “咦,姐姐想让如倾进宫吗?”瓜尔佳氏在旁边听她的话,插嘴道:“我还以为你会央皇上替如倾指一门好婚事呢。” “我倒是想,只是这是如倾自己的意思,我虽是姐姐,也不好强迫她。”温如言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显然私心里,她并不想温如倾入宫。 “如倾,你过来。”凌若招一招手,将温如倾唤到跟前,“告诉本宫,为何要想入宫?” 温如倾眨眨眼脆声道:“这是父亲的意思,他希望我像姐姐一样入宫成为皇帝的嫔妃,给家族带来荣耀。” “那你自己呢,想吗?”凌若的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温如倾,她用力地想着,那认真的样子瞧着极是可爱,良久,她终于想到了答案,欣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左右都是要嫁,那嫁给天下之尊的皇帝不是更好些吗?” 凌若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竟是等到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另两人也是一般的表情,真不知该说温如倾太单纯还是太天真的好。 “可是如倾,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入了宫,就要与无数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而你可能一年都见不到他一面。还有,宫里的日子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安逸太平,前几日发生在本宫身上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娘娘说的我知道。”温如倾打断了她的话,还是那样笑语玲珑的样子,像所有天真不知愁的姑娘,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让人震惊,“皇帝固然三宫六嫔,嫔妃无数;可寻常男子也未见得能专待一人,同样有三妻四妾,争风吃醋。嫁人就像赌博一样,赢或输在答案揭晓之前根本不知道,也许那日子反而会比入宫更悲惨。更何况……” 她话音轻顿,走到温如言身边,俯下身来,将头搁在温如言膝上,长发婉转而落,顺着温如言裙裾垂落在地,她像一只猫儿一样蹭着温如言的膝盖,温驯地道:“这里有姐姐在,我想陪着姐姐,让姐姐没有那么寂寞。” “姐姐还有涵烟啊。”温如言心中大为感动,抚了温如倾幼滑如婴儿的肌肤说道。 “涵烟大了,最多再留一两年便要下嫁,到时候姐姐身边就没人了。虽与姐姐相聚才没几天,如倾却能感觉到姐姐是真心待如倾好,就像娘亲在世的时候一样。”温如倾闭目说着,纤长如扇的睫毛安静垂落,恰好覆盖了那将要溢出眼眸的泪水,她的亲娘在数年前就过世了。 “你这丫头,姐姐哪里需要你陪。”这般说着,温如言自己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也是奇怪,那样凉薄无情的温家居然能养出如倾这般重情重义的好女儿来。 “那就当是如倾需要姐姐陪吧。”她睁开眼,眸光纯净一如婴孩。 “你啊!”温如言心下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是一遍遍抚着温如倾的脸颊。她虽然嘴里说不需要家人,但心里还是渴望亲情的,温如倾的出现就像沙漠中的一道清泉,沁人心脾。 “既然如倾有这份心,就随她去吧,左右咱们都在宫中,多照应一些莫让她吃亏就是了。”瓜尔佳氏第一个说话。 “也只能这样了。”凌若摇摇头,难得如倾有这份心思,她自不好再勉强,不过究竟能否入宫,还要等选秀后再说。 静默了一会儿,瓜尔佳氏转过话题道:“对了,如倾,你来时不是嚷嚷着要跟熹妃要奖赏吗,怎么来了这里,反而只字不提了?” 温如倾彼时已经站起了身,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绞着衣角,“那不过是民女随口说说罢了,谨嫔娘娘莫要当真。” 不等瓜尔佳氏说话,凌若已是微笑着接过道:“这次能让邓太医招供,多亏了如倾,确实该赏。”说着她拔下发间的青玉簪子命温如倾近前,抬手将簪子a在她发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道:“果然是天生丽质,瞧着倒比本宫a着更好看。” “真的吗?”温如倾毕竟还年少,听得这夸赞的话高兴的不得了,抬手摸了摸簪子,忽地吐着舌头俏声道:“其实抱着那个猫的时候,民女心里害怕的不得了,恨不能扔掉。” 凌若虽未曾亲见当夜的事,不过猫尸却是她让人交给温如言的,所以倒也可以想象,“此事确实是为难你了,不过幸好你最终坚了持下来,且还让邓太医相信你是猫灵变化来向他索命的。” 温如倾嘻嘻一笑不再说话,彼此又说了好一阵话后,温如言等人方才离去,凌若闲来无事,便捧着茶盏坐到院中,彼时春光已去,不过院中那两株樱花树上却还开着花,每次风起之时,便有簌簌花瓣从叶间落下,带起令人目眩神移的漫天的轻粉唯美。 凌若望着那盘旋在空中的花瓣出了神,连胤禛何时来的身边都不知道,直至他唤了自己一声,方才惊觉过来。想要起身,肩上的手却是牢牢按住了她,“这样入神,在想什么?” 凌若抬手覆在那只有力的像是可以握住一切的手背上,倚在他胸前带着几分慵懒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第六百五十八章 相看无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剑眉一挑,言道:“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可不像你平常的样子。” “臣妾一向如此,只是皇上未发现罢了。”凌若将目光自飞舞盘旋的樱花间收了回来。 “又在想之前的事了?”这般问着,胤禛走到石桌对面坐下,一双黑亮的眸子始终盯在凌若身上。 “臣妾不敢,省得皇上又说臣妾小心眼。”凌若有些置气的言语令胤禛哑然失笑,越过桌子抓住她的手道:“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已经给朕扣了顶大帽子。”见凌若不说话,他顿一顿,正色道:“朕知道你心里有气,毕竟上次的事委屈了你这么久,不过你该知道,朕从未怀疑过你。” 听到这里,凌若心中一软,抬眼与他对视,“臣妾知道,否则当日臣妾就不会仅仅只是禁足了事。” “所以你也该体会朕的难处,素言固然有罪,但一则她是弘晟的额娘,二则年羹尧刚刚平定叛乱,正凯旋归来,不宜处得太过绝情。何况于素言来说,降为常在已是莫大的耻辱。”胤禛耐着ng子解释,后宫女子众多,但能让他如此倾心相待的,怕也仅有凌若一人了,不过这些皆是凌若应得的。 胤禛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了凌若说话,心下略微有些不悦,加重了语气道:“若儿……” 凌若掩嘴一笑,捉狭地道:“皇上生气了?” 看到她这模样,胤禛哪还会不晓得,失笑道:“好你个妮子,居然敢戏耍朕!” “臣妾哪敢,分明就是皇上多心了,偏还要怪到臣妾头上来,臣妾可是冤枉得紧呢。”暖风中,凌若的眼眸眯成了一对月牙;她与胤禛之间的相处,并不像其他嫔妃那般拘谨,倒更像是民间寻常的夫妻。 “你啊!”胤禛摇摇头,眼中有着宠溺的笑容,想他身为九五之尊,哪个在面对他时不是毕恭毕敬,唯恐说错一句话,就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敢时不时这样戏耍他,偏生他就是气不起来。 凌若摊开手掌,接住一处刚刚飞落的花瓣,轻言道:“皇上刚才有句话说错了呢,臣妾心里并没有气,从来都没有。将臣妾禁足是无奈之举,同样的,对年常在也是无奈之举。” 年常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凌若心底忍不住一阵冷笑,胤禛说不错,降为常在对年素言来说已是莫大的耻辱;想来她现在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恨的发狂。 “不气便好!”胤禛这般说了一句,又仰头去看飘零落下的樱花,扬扬洒洒正好落在凌若肩头,今日的她一身家常简衣,颜色淡雅,使得樱花在发间衣上犹为明显,点点似粉若红,妩媚间带着一点妖娆。 二十多年的相看本该生厌,然对她,这种厌倦却是迟迟不来,每一次相看都是新鲜而欢喜的,真是奇怪,想到这里胤禛不禁轻笑了起来。 “皇上笑什么?”凌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胤禛摇头说了一句又睇视着她干净无一丝饰物的发髻,温和地道:“今日怎么连珠花也不戴一朵,可是厌了原来那些?若是的话朕让内务府重新再送一批过来。” “皇上赏的珠宝首饰已经很多了,臣妾戴都戴不过来又哪会厌,不过是之前起晚了又赶上温姐姐他们来看臣妾,所以忘了缀饰。”说到此处她似想起了什么,訝然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刚下朝才是,怎么有空过来?” 凌若晓得因为允禩等几个摞担子的缘故,胤禛比以前忙了许多,常常没时间涉足后宫,就是在她宫中歇得那几个晚上,也是晚来早走,统共睡了不到几个时辰,她瞧着心疼,却也无法。 一说到这个,胤禛脸上尽是笑容,显得心情极好,“这还得多亏老十三,他在朝中提拔了许多有才的能员,虽说还有需要历练的地方,但能力极不错;从前些日子开始,朕与老十三就已经将事情逐渐分派到他们身上,眼下已是能够独当一面了。若非如此,朕哪能抽得出空来。说实在的,这两个月当真是把朕给累到了,每日晨起都觉得身子乏力。” 凌若走到胤禛身后,柔缓适中地替他揉捏着肩膀,“既得了空,皇上便趁此机会好好歇养。臣妾是一个妇道女子,不懂家国大事,只想皇上平平安安,龙体康健。” “朕知道,就像朕希望你平安一样。”胤禛闭目,任由花飞花落,云卷云舒,只安然享着对他来说难能可贵的静好时光。 在同样的初夏时分,坤宁宫中,弘时正扶着小太监的手下地,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他体的毒素已经驱除干净,身子也恢复了大半。 那拉氏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再也没在弘时面前出现过,一应汤药皆由宫人送来,至于兰陵倒是来过好几回,只是每一次都被他骂出去,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对兰陵,弘时是没有感情的,自佳陌与孩子死后,他就一直沉浸在莫大的痛苦中,尤其是知道害他们母子的是那拉氏后,这份痛苦更是不断扩大。若非念着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早已将这件事告之皇阿玛了。 在搀扶着走了几步后,弘时推开小太监,想要独自行走,可是他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骤然下地哪能走得好,刚勉强走了几步就因为双腿无力而向地上摔去。 关键时刻,一双手适时地扶住了他,“身子还没好全,该多休息才是,我扶你回床上。” “你怎么来了?”听得这个声音,弘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兰陵叹了口气道:“我是你妻子,自然是来看你的。”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弘时粗暴地挥开她的手,这样的结果是两个人都失了重心摔倒在地。 兰陵之所以这些天一直没来,并非不想见弘时,只是想等他心情平复些,彼此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说话,却不曾想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这副样子。自己都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了,他还想怎样,以往在府里时,阿玛宠着额娘疼着,又有一个身为当朝皇后的姑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六百五十九章 从此陌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尽管心里气得不行,但看到弘时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样子,还是觉着心疼,毕竟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当下忍着摔到的痛楚爬起来扶他。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开,又或者你蠢的连只狗都不如!”兰陵的动作在弘时看来是惺惺作态的,是虚假的,是惹人讨厌的,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她。 “弘时,你到底想怎样?”自己的好意被他一再践踏,兰陵忍不住质问,眼中是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想怎样,只想你滚,滚得越远越好!”弘时努力地想要独自爬起来,但每次刚爬到一半就因为手脚无力而再次摔倒,这种挫败无力的感觉令他讨厌至极。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好歹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兰陵用尽了所有力气,可是那泪依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用力抹去,只因不想在弘时跟前示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他而喜怒,因他而哀乐,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妻子又如何,你根本就是皇额娘硬塞给我的。”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又冷又硬,听不出一丝感情,弘时将手伸向旁边手足无措的小太监,示意他扶自己站起来,随后勉强拖着无力颤抖的双腿走到兰陵面前,“听到了吗?从头到尾,我根本就不想娶你。你若识相的话,往后就乖乖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一定会上奏皇阿玛,休弃了你!” 从佳陌与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以前温和无争的弘时,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再也回不到。 “你敢!”弘时的这句话彻底触怒了兰陵,被泪水冲去了胭脂的那张脸带着几分狰狞,“我父亲是朝中重臣,我姑姑是当朝皇后,而我更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与你的嫡福晋,你不能这样对我!” “能不能,到时候就知道了。”弘时忽地伸手,用力扼住兰陵尖尖的下巴,刻薄地道:“看着你这张脸,丑得跟鬼一样,哦,不对,说你像鬼都抬举你了,简直比鬼还丑千百倍!记着我的话,否则你被休弃回家无脸见人时,可不要怪我!” 兰陵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所认识的弘时,喃喃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而这一切皆是拜你们所赐!”弘时冷冷说完这句话,随后甩开兰陵,用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兰陵才回过神来,看到弘时待自已犹如待破衣烂屣的样子,心中的恨意同样亦暴发了出来,“爱新觉罗.弘时,你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自问嫁给你这几个月,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是怎么对我的?索绰罗佳陌死后,你被人挑拨了三言两语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杀我;如今又说出这样狠心绝情的话,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啊,怎可以这样待我,你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不需要!”在说这几个字时,弘时没有任何犹豫,于他而言,那拉兰陵的喜欢与介入,都是他痛苦的根源,若没有这个女人,他与佳陌会过着幸福的生活,会拥有他们的孩子,一起白头到老,共看花开花谢,春秋轮转。 可是现在,他只能对着这个女人可恶的嘴脸,然后用仅剩的理智克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 兰陵眼中的泪流得更凶了,将脸上的脂粉冲刷怠尽,露出眼睑下的青黑已及苍白不堪的面容,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对他道:“好!既然你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我也不会死赖着你;今日起,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那拉兰陵对天发誓,再不纠缠于你!否则……就让我生生世世皆生于**肚中,不得好死。” 她发下耸人听闻的毒誓,纵是已经背过身正在走向床榻的弘时也不禁微微动容,有些诧异于她的坚决。 当兰陵看到弘时仅仅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就又无动于衷的走向前榻时,彻底心死成灰。 好吧,就让这个誓言约束着自己不再像个可怜虫一样,像弘时摇尾乞怜,讨要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转身,僵硬地走出坤宁宫,当晴好艳丽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时,她茫然地抬起头,就这么直直盯着可以将眼睛照瞎的阳光。忽地,她笑了起来,凄厉悲凉,像阳光下即将消散的冤魂,又像忘川河中永不超生的厉鬼,令人闻之生寒。 她生于权势之家,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犹如上天眷宠的骄女,予取予求,所以也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ng子,不将寻常男子放在眼中,认为只有同为天之骄子的二阿哥弘时才配得了自己,而姑姑也有意将自己许配给弘时。那日入宫,她看到温文儒雅,仪度不凡的弘时之后,更是芳心暗许,情意深意。 一切本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可是弘时竟然喜欢上了索绰罗佳陌,那么比自己还年长,家世容貌皆比不得自己的索绰罗佳陌,为此甚至去向皇上请求,将本来好好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虽然最终自己依然成为了弘时的嫡福晋,可是索绰罗佳陌也同样成为了他的侧福晋;她恨那个夺走了丈夫宠爱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弘时只在新婚之夜碰过她,而且是在醉酒的情况下,那夜之后,就再不曾同床共寝,每一夜都是她孤独的睡去,又孤独的醒来。 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的模样,她恨得几乎要发狂,可是她只能不断地忍着,然后对弘时百般讨好,盼有朝一日他会发现自己比索绰罗佳陌更好更适合他。 索绰罗佳陌死时,是她陪着他;他中毒昏迷不醒时,也是她陪着他;结果是什么,是他让自己滚啊! 哈哈哈,真是可笑,想不到她那拉兰陵竟也有如此可悲狼狈的一天! 阳光如此刺眼,可是兰陵知道,从今以后,自己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阳光,再也不会有快乐,永远……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直到死的那一天。 给予了你一生的爱,你却弃如敝屣…… 弘时,若有来生,只盼你我是陌生人,永无交集! 第六百六十章 药引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兰陵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临走前那绝望悲凉的笑声一直围绕在弘时耳边,怎么也挥不去。 他……是否太过份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会弘时扼杀,那个女人与皇额娘一起害死了佳陌眼孩子,不管怎样待她都是轻的,根本谈不上过份。 这样想着,弘时渐渐觉得好过了些,又坐了一会儿,他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太监道:“去,将我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命人备一乘轿子,我要回府。” “二阿哥,您的身体……”小太监刚说了几个字就见弘时凶狠地瞪着自己,嘴边的话不自觉咽了下去。 “不想滚去慎刑司就按我说的话去做!”弘时漠然吐出这句话。 “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不敢再多话,答应一声急急跑了出去,在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后,小太监没有进来,倒是翡翠捧着碗药进去了。 “二阿哥吉祥。”在将药放下后,翡翠与往常一样行了个礼,待得起身后道:“奴婢听闻二阿哥想回府?” “怎么,你的主子不许?”弘时满脸讽刺地说着,唇角微弯带起一抹根本不存在的笑意。至于小太监会将这件事告诉那拉氏,他根本不奇怪,在这坤宁宫中,没有任何事可以瞒住他那位皇额娘。 但同样的,他要走,也没有人可以拦住! “二阿哥误会了,皇后娘娘并没有说什么,轿子已经备妥,二阿哥随时可以离去。皇后娘娘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二阿哥在离去前先将这碗药喝了。”从始至终,翡翠的情绪都是平静的,并未因弘时的话而有任何波动起伏。 弘时瞥了搁在手边的药一眼,这个汤药他再熟悉不过,歇养的日子每天都要服用两碗,柳太医说这药最是有利于他身体恢复。 一次,弘时无意中曾问这都是些什么药,柳太医说了几样皆是极珍贵的药材,之后更说这些药材其实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那味药引子;至于药引子是什么,柳太医却讳莫如深,怎么也不肯说。 弘时晓得翡翠是那拉氏心腹,是以并不愿与她多说,拿起药“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将空碗一放道:“可以了吗?” 翡翠默然看了一眼道:“奴婢扶二阿哥上轿,皇后娘娘还说了,您的药暂时还不能停,是以每日都会有药送去府里,还请二阿哥按时服用,莫要耽误了。” 弘时扶着床头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后道:“不必了,把方子交给我府里的人,他们自然会煎,也省得每日送来送去。” 直至现在,他依然不知如何面对那拉氏,当慈祥的皇额娘与残忍的凶手混为一体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尽力逃避,不去接触。 “药材好找,药引子却是难寻,难得宫里有,也省得二阿哥再去另寻了。”不知为何,弘时觉得翡翠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发沉,却未曾细想,只是颇为不耐烦地道:“宫里有的,取一份去我府里就是了,哪里来这么多的话。” 彼时,已是走到了屋外,当阳光洒落在虚弱的身上的时,弘时贪婪地吸了口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站在阳光下了,躺在床上的日子,虽然也可以透过窗子看到阳光如何从云层中洒落,甚至如何炙烈如何黯淡,却仅止于此,触手难及。 在他们出来时,守在轿外的小太监已是知机地掀起了帘子,翡翠扶着弘时坐到轿中,然帘子却是攥在手中迟迟未肯放下。 “还有什么事吗?”许是因为马上就要离开坤宁宫的缘故,弘时心情略有些好转,没有大声喝斥于她。 翡翠咬着嘴唇,在犹豫了许久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说道:“二阿哥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奴婢本不该多嘴,但是……” “没有但是!”弘时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目光阴鹫地道:“记着自己的身份,别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不等翡翠答话,他已经一把夺过帘子放下,“起轿!” 见弘时不听自己说,翡翠顿时急了,一把扯住轿杆,不让他们抬起,口中说道:“二阿哥,求您听奴婢把话讲完。奴婢知道您解不开佳福晋的结,可是皇后娘娘待二阿哥确实是一片慈心,天地可表!” 回应翡翠的是剧烈震了一下的轿子,却是弘时在里头踢了一脚,暴戾地吼道:“为什么还不起轿,一个个脚都断了吗?” 抬轿的太监见弘时发怒,皆是心惊胆战,从翡翠手中夺过轿杆一齐将轿子抬了起来,在轻微的晃悠中往宫门行去。 翡翠急急追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道:“二阿哥,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您可知您每日所用之药用的药引子是什么,那是皇后娘娘身上的肉啊!”最后那句话,她刚才一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而今眼见弘时要走,终是脱口而出。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翡翠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到弘时的耳中,瞬间,表情因为那句话彻底凝固。 药引子是那拉氏的肉?这怎么可能,以人肉为引他确实听说过,但那不过是古书上荒诞无稽的记载罢了,根本不足为信,现实中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说那拉氏对自己根本就是存利用之心,又怎么肯割下身上的肉来给他做引子! 那一定是翡翠骗自己的,想要让自己原谅那拉氏;对,一定是这样! 弘时努力想要用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说服自己,可心还是很乱,他想起问柳太医药引子一事时他吱吱唔唔的样子。难道是真的?皇额娘真的割肉给自己入药?! 轿子轻轻地晃着,没有他的吩咐,任凭翡翠在后面怎样大叫,那四个小太监都充耳不闻,只步履如一地抬着轿子往宫外走。 看着越来越远的轿子,翡翠颓然停下了脚步,正当她失望地站在原地喘气时,轿子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一个人影从轿中走了出来。翡翠心中一喜,小步跑上去,不等她说话,弘时已是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第六百六十一章 触目惊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怎敢欺骗二阿哥,皇后娘娘真的每日皆割肉下药。”一说起这个,翡翠顿时忍不住红了眼,“您是没见着,今日割两刀,明日割两刀,皇后娘娘双臂上都没一块好肉了,有时候伤口疼起来,皇后娘娘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你们为何不劝着些?”弘时此刻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翡翠委屈地道:“奴婢们劝了,柳太医也劝了,可是娘娘一句也不肯听,还说只要二阿哥无事,她怎样都无所谓。娘娘甚至下了禁令,不许将这件事告诉给您,就怕您知道了后不肯再服药。原本二阿哥您还要再服几天的药才算完全好,可是刚才宫人来禀报说二阿哥您要回去。娘娘知道您不愿见她,也晓得她劝什么您都不会听,所以干脆不劝,只让奴婢过来告诉二阿哥一声,药会每日煎好送到府中。没有人肉做的药引子,柳太医开的方子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根本起不得什么做用。若非二阿哥拒绝,奴婢也不敢冒着被娘娘责罚的危险将实话说出来。” 说到这里,翡翠忽地跪了下去,含泪道:“二阿哥,求您看在皇后娘娘割肉入药的份上,不要辜负了她这片心意,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您的皇额娘啊!” 皇额娘……弘时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一时竟找不出一个词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鼻子酸得让人难受,眼睛也涩涩的。 弘时抬头看了一眼蓬勃洒落的阳光,咬一咬牙又坐回了轿中,正当翡翠无措地跪在地上时,轿中传来有些发闷的声音,“还不快起来带我去皇额娘那里。” 二阿哥肯去见主子…… 当翡翠明白过来弘时这句话的意思时,面色一喜,连忙起身在前面引着轿子,当轿子在正殿停下时,弘时扶着其中一名抬轿太监的手走下轿子。 正殿的门关着,朱红的雕花门框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就像那拉氏一样,当手指触及门框时,十八年的记忆一股脑儿涌上脑海,让他百感交集。 皇额娘……待他一直都是极好的,虽然在功课上要求严厉,但除此之外却是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夏天他屋里永远是第一个放冰的,冬天,皇额娘的新衣还没裁制,他的已经制了好几套,各式各样皆有。 皇额娘,您一直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何要对佳陌下此狠手,为什么…… 弘时痛苦地闭上了泪光闪烁的眼睛,手却没有收回来,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许久终于再次睁开,手上微一使力,在“吱呀”的轻响中,雕花长门应手而开,身后的阳光亦随之照了进去。 “弘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弘时,那拉氏脸上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惊意与……慌张,她急急拉下挽起的袖子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回府吧?要是还缺了什么,尽管与皇额娘说,皇额娘让他们给你准备着。” “儿臣什么都不缺,只是有些事想向皇额娘确认。”弘时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初夏的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再见到那拉氏,弘时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却原来不是,只是心里无端的酸疼,这是他十八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最是亲密不过。为何,为何会弄到如今这步田地,究竟是谁错了,他还是那拉氏?又或者两人都错了。 “什么事?”那拉氏走有些不自然地问着,目光始终不离那拉氏脸庞,似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儿臣想看看皇额娘的手臂!”弘时没有与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那拉氏的神色愈见慌乱,不自在地拉着袖子道:“你这话可是说得奇怪了,手臂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如此,皇额娘为什么不肯将袖子挽起来。”弘时既是来了,自然要看个清楚明白。 “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就已经一个箭步走到她跟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捋起她的袖子。即便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那拉氏的手臂时,弘时仍然忍不住到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拉氏手臂上横七竖八,满是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疤,唯有最上头那道仍然在往外渗着鲜血,触目惊心,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是当朝皇后的手臂? 弘时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伸手颤抖地抚上去,手指过处,是那一条条狰狞到极点的伤口,以及伤口处显而易见的下陷,弘时明白,这是因为肉被剜去的缘故,少了本该在这里的皮肉,所以伤口即便结疤,也会比原来下陷许多。 当手臂展露在弘时面前时,那拉氏眼中充斥着慌张与害怕,努力想要将手臂掩藏起来,可是弘时的手像生铁一样坚硬,根本挣扎不开,只能无力地掩饰道:“是否吓到你了,这些是皇额娘自己不小心弄到的伤口,皮肉之伤没什么大碍,养个几日就好了。” “那这些也是皇额娘不小心弄伤的吗?”弘时骤然抓住那拉氏另一只手臂,随着袖子的捋起,那只手臂同样是惊人的伤疤,甚至于比原先那只手更可怕。 “我……我……”弘时的举动令那拉氏慌乱不已,连该自称本宫都忘了,良久,她颤抖着道:“你……知道了?” “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有,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肉来做药引子,你难道不知道疼吗?”弘时越说越激动,待到后来竟然哽咽起来。 那拉氏望着他,忽地露出温柔的笑意,抬手想要去抚弘时的脸,却在半空中收了回去,带着一丝落寞道:“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 在说这句话时,她没有一丝犹豫,那么的理所当然,是啊,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莫说是血肉,就是心肝都愿意掏出来给你。 “可是我……我之前那样说你,你不在意吗?”弘时鼻尖有说不出的酸意与不解。 第六百六十二章 相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说过,你是本宫的儿子,既是母子,不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在意。何况……”那拉氏仰头,将浮现在眼中的泪b了回去,“那件事确实是本宫错,你恨本宫是理所当然的事。” 静默了一会儿后,那拉氏趁着弘时愣神的功夫,从他手中抽出手臂,放下袖子道:“好了,你回去吧。皇额娘没事,还有,一定记得吃药,否则坏了身子可是后悔莫及。小宁子,你扶二阿哥出去,至于翡翠……”看着跟在弘时身后进来的翡翠,那拉氏眸光骤然一寒,“本宫与你说过什么?” 翡翠心中一慌,连忙跪下道:“奴婢知错,可那是因为二阿哥执意不答应主子继续送药去府里,奴婢迫于无奈之下才将实情说了出来,求主子恕罪。” 那拉氏一掌拍在花梨木小几上,又恨又痛地道:“本宫早交待过你们,不论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二阿哥,你竟是将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不成?”袖子下,有鲜血蜿蜒而下,而是那拉氏用力过猛,崩裂了臂上的伤口,使得血又流了出来。 翡翠闻言越发慌了神,不住磕头道:“主子开恩,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 “既是犯了错,便该罚!”那拉氏眼底有着无尽痛意,责罚翡翠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不罚又说不过去,在宫里,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赏罚分明。 原本站在那拉氏身后的三福心下一急,大着胆子走到翡翠身边跪下道:“求主子看在翡翠一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 “大胆,哪个许你替她求情的,难不成你也想跟着她受罚不成?”那拉氏喝斥了一句,见三福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怒难奈,迭声道:“很好,看来真是本宫把你们几个给纵容坏了,来人,将他们两个都给拖下去杖责二十!” “主子开恩!”翡翠与三福大声求饶着,那拉氏别过头不去看他们,显然是怕看了会心软。 外头冲进去几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太监,没等他们去抓三福与翡翠,一直站在殿中未走的弘时已是喝道:“退下!” 几个粗使太监动作一滞,彼此左看右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拉氏是主子不假,可是弘时在坤宁宫中也是主子,究竟他们该听哪个的才是。 “弘时,你这是做什么?”那拉氏诧异地看过来,惊疑不定。 站了这么许久,弘时感到很是不支,示意小宁子将自己扶到铺了软锦垫子椅中坐下,“儿臣认为翡翠没有犯错,皇额娘不该责罚她。。” “翡翠不听本宫吩咐将药引子的事告诉你,岂可说没错。”那拉氏瞪了低头垂泣的翡翠一眼,神色间颇有不悦。 “就算是这样,皇额娘向来都是慈悲为怀,责罚几句也就是了,何况要动用宫规杖责,让他们多受皮肉之苦。再说,翡翠与三福都是打小就跟在皇额娘身边的,连儿臣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弘时谆谆劝着,竟是极力为他们开脱。 “慈悲为怀……”那拉氏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慢慢逸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意,“你说错了,本宫视人命如草芥,根本就是蛇蝎毒妇。” 弘时愣了一下方才想起这是自己中毒醒转后所说的话,神色一黯道:“皇额娘还在怪儿臣当时口不择言?” “没有!”那拉氏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本宫确实心狠手辣,毒如蛇蝎。在害死佳陌后,本宫没有一日睡得安稳过,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佳陌与那未出世的孩子向本宫索命。孙子,那是本宫第一个孙子啊,就因为本宫的一念之差,他连看一眼这繁华盛世的机会都没有。”她抬起鲜血流过的手掌,似哭似笑地道:“瞧瞧这双手,沾染的全都是血啊,不论本宫怎么洗都洗不掉!弘时,不论你是否相信,本宫都可以告诉你,杀死佳陌与孩子,本宫承受的痛,绝对不比你轻。” 听着她的话,弘时早已是双眼通红,身子轻轻地颤栗着,有难言的悲伤在身体里蔓延成灾。可是这一回与以往又有些不同,他感觉到那拉氏带着浓浓悔恨的话语,看到她因自己而流下的鲜血,恨意在一点点地淡去,直到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否还恨着怨着。 在这样的沉寂中,小宁子轻声说道:“二阿哥,娘娘没有骗您,她真的很后悔,前段日子还让奴才去万寿寺给佳福晋与小世子做往生法事,希望他们可以早日投胎去个好人家!” “住嘴,哪个让你多话的!”那拉氏不悦地喝斥着,小宁子身子一缩,赶紧跪下不语。 “带下去!”那拉氏冲那几个粗使太监无力地挥挥手,然弘时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响起,求情道:“还请皇额娘慈悲为怀,恕了他们几个!” “弘时你……”那拉氏似有些震惊又似有些悲伤无奈,“你明知本宫不是那慈悲之人,又何必故意在说这些话,是存心想让本宫心里更难受吗?本宫知道,那一件事是本宫欠了你,不论如今本宫做什么,都不能补偿万一。” “皇额娘错了。”那拉氏不晓得是否自己错觉,弘时这一声“皇额娘”与之前那些流于表面的冰冷不一样,仿佛带了几丝感情在里面。 “我没有想让你难过。”弘时低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接了话下去,却是道:“让翡翠起来吧,不要责罚她了。” “好吧。”见弘时一意要为翡翠求情,那拉氏自不会拂他的意,扬脸示意翡翠起来,翡翠大喜过望,连忙谢过那拉氏与弘时。 “去拿药与纱布来。”弘时朝小宁子吩咐道,小宁子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他的用意,赶紧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就拿了干净的纱布与止血生肌的纱布来,还有一盆干净的温水,弘时默默走到那拉氏身边,“把手伸出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 释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真的没事,倒是你赶紧回去,你身子没好,不能这样久站累神。”那拉氏关切地说着,手却是往身后掩着,不想让弘时看到那些狰狞吓人的伤痕。 弘时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那拉氏知道他意思,若是不依他,只怕他会一直这样站下去,只得将手给他,同时吩咐道:“把椅子端过来给二阿哥坐。” “是。”三福答应一声,刚要去端椅子,小宁子却是比他更快,嘴里道:“师父您歇着,这些个事徒弟来就行了。” 三福不语,眼里的冷意却是越发深了,自从被允许在内殿侍候后,小宁子就事事抢着做,很明显是想在那拉氏面前表现,借此爬得更高。 在弘时用温水仔细拭去臂上的血迹时,那拉氏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道:“你不恨皇额娘了吗?“ 弘时手上动作一滞,低了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沉沉道:“我不知道。” 听到是这么个答案,那拉氏神色微黯,不过很快又道:“皇额娘知道你心里苦,若恨可以让你心里舒服些的话就恨着吧。但是,相信本宫,不管怎样,你在本宫心中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儿子,本宫永远以你为荣。” “哪怕我恨你一辈子?”弘时抬起头,夏阳照在他侧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 “是,哪怕你恨本宫一辈子。”没有任何犹豫,每一个都是斩钉截铁般地坚定。 听着这个答案,弘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想要将泪意b回去,却是于事无补,低头时,那滴泪依然从眼角落了下来,滴在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不要哭。”那拉氏这样说着,可自己却不断落下泪来,皆落在盆中,由铜盆承载的那方小世界就像下起了雨一般,连绵不绝,“皇额娘答应你,只要你不愿见,皇额娘就绝不去见你,只要你好好的就行,皇额娘怎样都不要紧。” “连做不成太后也不要紧吗?”弘时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亏得此处没有外人,否则传扬出去,可是大为不妙。 那拉氏泪眼朦胧地道:“在皇额娘心中,你才是重要紧的,其他一切皆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皇额娘!”随着这声呼唤,弘时终于忍不住扑到那拉氏怀中哭泣起来,既是因为佳陌与孩子的死,也是因为那拉氏待他的那份深厚无言的爱。 望着怀中的弘时,那拉氏也是热泪盈眶,不断落下又不断涌出,她轻拍着弘时的背道:“不哭了,皇额娘在,皇额娘会永远在你身边。” 听着她的话,弘时哭得更大声,这声痛哭他已经压抑在心中许久,今日终于渲泻出来。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弘时才慢慢止住泪重新坐回椅中,也不说什么,只是用银棒挑出里面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药膏擦在那拉氏双臂上,然后用纱布裹紧,郑重道:“儿臣以后不希望看到皇额娘再自残身体。” 一听这话,那拉氏顿时急了,“不行,柳太医说了你还需要再服几天的药,若缺了药,效果会差许多。” “药,儿臣会服;但是药引子,儿臣不需要。”弘时坚定地说着,“儿臣相信,没有人肉做的药引子,不过是药效差一些,恢复得慢一些,不会有什么大碍。若皇额娘再这样,那儿臣唯有不服药了。”不等那拉氏开口,他已是道:“若皇额娘不想儿臣一辈子愧疚的话,就请不要再说了。” 那拉氏见他说得坚决,无奈地道:“好吧,便依你的话。待会儿等柳太医替你诊完脉重新开过药后再走。” 弘时想了一下道:“儿臣想等身子完全养好后再回府?” “你说什么?”那拉氏满脸诧异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时竟然主动说要留下来,这……这怎么可能? 弘时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些许潮红,反问“皇额娘不许吗?” “自然不是。”那拉氏连忙否认,神色激动地道:“弘时,你……你是不是原谅皇额娘了?” 弘时看到那拉氏双手绞在了一起,指节因为绞得太紧而泛起了白色,晓得她是因为紧张之故,心下一软道:“母子之间,谈何原谅二字,不论怎样,您都是我的皇额娘,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虽然弘时没有正面回答,但那拉氏知道,他已经彻底原谅了自己,一时间激动地又哭又笑,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激烈到失控的情绪逐渐过去后,她拉着弘时的手哽咽道:“皇额娘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这句话,弘时,皇额娘对不起你,让你如此痛苦,皇额娘多么希望可以代你承受这些痛楚。” “我知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以后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好!好!”那拉氏连连点头,望着弘时的眼神满是欣慰与欢喜。 弘时,终于如预料的那样回到她身边了,也算这些天没有白受苦。 在命人将弘时扶回房中休息后,翡翠上前对坐在椅中闭目神神的那拉氏道:“主子,您昨夜没睡好,不若奴婢扶你回后殿躺会儿养养精神。” “也好。”那拉氏微微睁开眼,此时的她已经不见了刚才那一脸慈祥温和的模样,神色淡漠而冷凝。 在手臂搭上翡翠的手时,那拉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是碰到了臂上的伤口,虽说有衣裳和纱布隔着,但还是痛得让人皱眉。 “主子当心。”翡翠小心地说了一句,又道:“就算主子要演一场戏给二阿哥看,好化解二阿哥与你的嫌隙,也不必当真伤害自己,且还当真一日两刀,每次奴婢看着三福将刀划在主子身上,就觉得浑身发疼。” 那拉氏抚着臂上的纱布凝声道:“戏不做得真一点,又如何让他相信呢,本宫可不想再输。不过总算一切都值得,没有白划这么多道口子。” “主子神机妙算,经此一事后,二阿哥心中应再无隔阂了,佳福晋的事也不会再提及。”翡翠不失时机地恭维着。 【作者题外话】:本本马上要没电了,电源线不在身边,没法充电,幸好赶在没电前把更新赶出来了,不过错字来不及改了,所以大家要是看到今天的更新错字有点多的话,还请原谅一下,实在是来不及了,谢谢大家。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许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抬头,迎着烈烈的炽阳露出令人发冷的笑容,“弘时从来就是本宫的,谁都夺不走。索绰罗佳陌居然想跟本宫做对,活该她不得好死!“ 翡翠敬畏地低着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位主子的ng子,论杀戳果决,绝对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索绰罗佳陌与之相比,确实仅是一个跳梁小丑,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人所害。 “记着,这件事从此不许提起,更不许让二阿哥知道,否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清楚。”那拉氏眸光冰冷地睨了翡翠一眼,虽然翡翠跟在她身边多年,但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必须提醒一句。万一泄了一点口风,她与弘时之间真的再没有任何还转余地了。 “奴婢知道,请主子放心。”翡翠赶紧答应,她很清楚,一旦自己说了什么不该的,那拉氏绝不会因为自己几十年尽心尽力侍候就饶过自己,在其心中,永远只有权势与后位。 弘时是棋子,自己与其他人也都是棋子,只有曾经的世子弘晖不是,可惜他早早的逝了,也将那个善良无争的那拉氏莲意拉入了不能回头的深渊。 “三福和小宁子他们也是。”那拉氏又吩咐了一声,翡翠应过后又有些担心地道:“主子,咱们宫中的人好说,就是柳太医那边……” 所谓的人肉药引子,自是少不得柳太医的参与,所以翡翠担心他那边万一不小心泄了风声,那便不妙了。 “柳太医那边本宫自有打算。”那拉氏缓声说了一句后,示意翡翠扶自己走到殿门外,夏阳正当空,大片大片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紫禁城层层叠叠的宫殿上,使得其愈加华美庄严。 伸出手,苍白的手掌在阳光下慢慢握紧,明明掌心是空的,翡翠却有一种她将整个紫禁城握在手中的感觉。 错觉吗?不,应该说那是她从那拉氏身上感觉到的决心,皇后也许只能安居紫禁城一隅,但太后就一定可以握住整个紫禁城,握住所有一切,包括至高无上的权利。 二阿哥……翡翠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那拉氏,将来即便为帝,也会被她牢牢控制在掌中,实在很可悲呢。然,二阿哥的可悲,早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连生母都不记得,更不知生母因何而死,虽说李福晋害死弘晖,是自寻死路,可二阿哥却是无辜的。 “为什么叹气?”那拉氏头也不回地问着,若非翡翠看到她嘴唇动了一下,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没想到自己这样微小的动作都被那拉氏注意到了,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慌张与害怕,小心地说道:“奴婢是在想主子手上这么多道伤口,若是皇上看到了,又该……” “又该嫌弃本宫了吗?”那拉氏没有疑心其他,只是凉声一笑道:“就算没有这些伤口,皇上也早嫌弃本宫年老色衰了,你数数,自本宫住进这坤宁宫后,皇上来过几次,哪怕熹妃不在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过本宫,就算偶尔来了,也很快就走。这张脸……”她抬手慢慢抚过自己的脸,手指可以清晰感觉到眼角、嘴角的皱纹,一道又一道,像散开的鱼尾,“风华正茂时他都不屑一看,何况是现在人老珠黄。” “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皇上一向敬重于您。”翡翠见那拉氏没怀疑自己,在心里暗吁了口气,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露了。 “你也说是敬重了,与情爱没有一点关系。不过,也无关紧要的,他要宠谁任他宠去,但是这后位永远是本宫的,哪个也夺不去。”在说到最后一句时,那拉氏声音中有无比的狠狞。后位是她所剩不多的东西了,哪个敢觊觎,她绝不会轻饶,年氏如是,钮祜禄氏亦如是。 如此,一连过了数日,树间的夏蝉声一日大过一日,与炎热的天气一道预示着夏季的正式的到来。 继年氏降为常在禁足于翊坤宫,宫里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邓太医自感年老,上奏请求致仕还乡,胤禛准奏,空出来的副院正一职,那拉氏向胤禛建言:由治二阿哥有功的柳太医顶上,胤禛答允,提柳华为太医院副院正。 正式接任副院正之后,柳太医去了坤宁宫,朝那拉氏端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多谢皇后娘娘提携之恩。” “不必多礼。”那拉氏放下喝了几口的杏仁茶,抬目随意地道:“这是你应得的,本宫不过是随口在皇上面前提一句罢了。再者,你将弘时救回来的这份恩情,本宫可是时刻记在心中,副院正一职就当是本宫还你的。” 柳太医并未因为那拉氏这句话而露出任何自得之色,反而道:“娘娘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微臣的份内事,实不敢居功。” 对于柳太医的谦卑与识相,那拉氏很是满意,一个张狂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难入她眼,更不要说引为心腹,“那往后就好好做你的份内事,本宫还有很多要倚重你的地方。” “娘娘言重了,微臣蒙娘娘提携,这份知遇之恩,微臣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在说到这句时,柳太医话中有着难掩的激动。 没有人愿意甘愿一辈子在底层打滚,特别是那些有真材实学的人,一个个皆想要走得更高更远,譬如柳太医,只是因为无人提携,又没什么背景,所以入宫多年,依然是一个七品小太医,这次一跃而上,实在令他激动万分。 “不必粉身碎骨,只要你好生替本宫办差即可,邓太医老了,过不了几年便要致仕还乡,他一走,本宫便让你接替他的位置。”那拉氏深谙用人之道,一眼便看出从某方面说,柳太医与自己是一类人,皆喜欢权势,只要给予他一定的利益,就可以将他牢牢捆绑在自己这条船上。 果然,刚刚平静下来的柳太医再度涌起激动之色,深深揖了一礼道:“娘娘大恩,微臣以后定然唯娘娘之命是从。” 第六百六十五章 扑朔迷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笑而不语,在宫里有两类人不可或缺,一个是身边的奴才,另一个就是太医,唯有握紧这两类人,才能安枕。 隔了一会儿,她意味深长地对一直毕恭毕敬站着的柳太医道:“药引子一事,本宫不希望有人胡言乱语,你明白吗?” 柳太医心中一震,旋即道:“娘娘心疼二阿哥,为使二阿哥身体早日康复,自愿以人肉为药引子;除此之外,微臣再不知道其他。” 他的回答令那拉氏满意,柳华果然是一个聪明人,与这种人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说太多,稍稍一提他便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又说了几句话后,柳华恭身离开了坤宁宫,在回太医院的途中,一个宫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说是他的家人等在宫门外,有事相见。 刚才还志得意满的柳华听得这话,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犹豫了一下快步往宫门走去,到了那里,果见一个穿着布衣长袍的年轻男子等在栅栏外头,看到他过来,脸上一喜,大声唤道:“大哥。” 这人是柳华的弟弟柳越,柳华快走几步,来到栅栏前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小妹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不守信用,逼着小妹接客?” 与出身杏林世家的邓太医还有容远他们不同,柳华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共有六人,因为家里穷养活不了那么多孩子,所以最小那个妹妹刚出生就被送人了。 至于柳华能习得一身医术还是亏得少年时遇到一个游方郎中,那郎中与他甚是投缘,又怕自己年老后一身医术会失传,所以将柳华收为弟子,足足教了他五年,将自己一身精湛医术尽传给他。 柳华凭着这身医术行医救人,令家境大为好转,之后更有幸入太医院任职。在不需要为温饱担忧后,一家人便想起了送人的小妹,四处打听,辗转许久方才得知收养小妹的那户人家数年前就死了,她为葬养父母被迫卖身青楼。 柳华知晓之后,当即与家人一道去了青楼,恰好那**准备给小妹梳头,这个梳头可不是一般人以为的那样,而是青楼替亲姑娘**接恩客的意思。 柳家好不容易寻回小妹,自然不愿她沦落风尘,当即与**说要替小妹赎身,岂料那**见小妹姿色不错,不愿放过这棵将来的摇钱树,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千两白银。 柳家一听顿时傻了眼,虽然他们因为柳华而不需要再挨饿受冻,甚至开起了一家小店铺,可是也仅限于此,几百两银子凑一凑还能够拿出,可一千两……就是全家砸锅卖铁也凑不起啊。 无奈之下,柳华请**宽限几天他想办法去凑银子,按着当时的约定,应该还有两天才是,所以看到柳越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毁约。若小妹因此毁了清白,柳华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这些天他把身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至于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却是不便出手,一旦追查出来,后患无穷,非万不得已,柳华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 看到柳华一脸紧张的样子,柳越咧嘴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大哥别担心,小妹不仅没事,而且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一听这话,柳华顿时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 柳越嗯了一声道:“昨儿个有位贵人来咱们家,带来一千两银子,说是给小妹赎身用的,我们觉得奇怪,就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奉宫里娘娘之命,那银子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我瞧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应该是位公公。” “他有说是哪位娘娘吗?”柳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拉氏,可仔细一想又觉得的不对,因为刚才去的时候,那拉氏丝毫没有提及,全然是不知情的样子。 “他说是熹妃娘娘派来的,还说自己姓杨。”柳越兴奋地说着,随即又有些奇怪,“咦,大哥你一点都不知情吗?我与爹娘还以为是你求熹妃娘娘赏的银子呢!”刚才他只顾着高兴,倒是没想到这个,现在才发现,大哥竟是毫不知情,可真是奇怪,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是随处可检的石头,若不是有原因,哪个会巴巴地送来。 柳华摇摇头,随后又问了那位公公的体貌特征,一番比对下来,确定就是承乾宫的杨海。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熹妃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家事,更想不明白为何要拿出那一千两,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昨日就拿了银子去赎小妹,那**起先还不肯,亏得杨公公同去,在那**耳边说了几句后,**才肯放人。因为昨日天色已晚,所以没来告之大哥。”说到此处,柳越又有些担心地道:“大哥,那银子收了不会有事吧?” 他虽然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却也知道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大哥事先又毫不知情,万一替大哥惹来什么麻烦,那可就坏事了。 “没事的,熹妃娘娘为人极好,你不必担心。”柳华安慰了一句又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在目送柳越离开后,柳华脚步一转,改而去了承乾宫,不论熹妃是出于何目的,自己都必须要去一趟。 到了承乾宫,只见水秀正领着几个宫女在那里粘蝉,南秋被发配宁古塔后,她便接南秋的位置,做了承乾宫的管事姑姑。在凌若身边多年,水秀早已历练了出来,刚一上手便将宫里大小事宜安排的妥妥当当。 “咦,柳太医,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水秀将粘杆交给身边的宫女迎上来笑吟吟地道。 “是,我来见熹妃娘娘。”柳华左右看了一眼,并不见杨海踪影。 水秀为难地道:“可是不巧了,主子这几天身子有些倦怠,刚刚睡下呢,奴婢们也不敢惊扰。” “既是这样,那我在此处等熹妃娘娘醒来吧。”不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柳太医心中总是难安。 “那请柳太医去偏殿暂候。”水秀这般说了一句又吩咐道:“安儿,去沏杯雨前龙井来。” 第六百六十六章 菜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必麻烦。”看到安儿,柳太医忽地想起一事道:“不知莫儿姑娘怎么样了?”当初在坤宁宫中,莫儿被带去慎刑司与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 “多谢柳太医关心,莫儿一切皆好,再休养几日就没事了。”水秀话音刚落下一会儿,就听得边上有动静,举目望去,只见莫儿正不顾四喜的阻拦要出去。 “莫儿,你不好好躺着要去哪里?”见水秀过来,莫儿咬着尚有些苍白的嘴唇不说话,倒是旁边的四喜叹着气道:“她说要去翊坤宫寻芷兰问个清楚,水秀姑娘,你快劝劝她吧。” 四喜趁着今儿个有空,来看看莫儿的情况,哪晓得一过来就被莫儿拉着要去翊坤宫找芷兰,怎么劝都不听。 水秀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令四喜意外的话来,“罢了,随她去吧,她的ng子我很清楚,倔强执着,不当面向芷兰问个明白,她是不会罢休的。”说到这里,她又拉起莫儿的手道:“不过你记着,不论芷兰怎样,她与你都没有关系,你的家人在这里,在承乾宫。” 莫儿感动地道:“是,我知道了,谢谢姑姑。” 四喜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趁着没事,咱家陪你走一趟吧。” 莫儿点点头,由四喜扶着她慢慢往翊坤宫走去。如今的翊坤宫再没了以前门庭若市的情况,冷冷清清,只有负责看守的宫人站在阴影下,明明是盛夏,此地却处处透着秋时才有的萧瑟之意。 因为年氏被降为常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侍候,所以翊坤宫的宫人大多被派到了别处,仅留下少数几人, 胤禛只是幽禁年氏,并没有不允许他人来此,不过年氏失势,以往对她百般迎奉的那些人如今都绕着此地走,是以这么些天了,莫儿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守在外头的太监看到四喜到来,迎上来打了个千儿,殷勤地问道:“公公要进去吗?” “嗯。”四喜随口答应一声,带着莫儿入内,在穿过因无人打理而透着残败气息的院子后,他们找到了站在檐下发呆的芷兰,看到四喜与莫儿,她目光顿时一亮,扑上来紧紧拉着四喜的衣裳道:“喜公公,求您在皇上跟前说句好话,让奴婢去别的地方当差吧!” 四喜往旁边退了一步道:“芷兰姑娘说笑了,咱家不过是一个奴才,哪有这个本事。” “不,公公是大内总管,又最得皇上信任,将奴婢调出翊坤宫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芷兰苦苦哀求着,她不受够了在这里暗无天日又没有自由的日子,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所以突然出现的四喜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咱家无能为力。”四喜不带感情地说着,他与芷兰并无任何交情,没有理由要为她做什么,何况莫儿说过那日在坤宁宫,芷兰故意说谎冤枉她,这就令得他更加反感。 芷兰哪里肯放弃,跪下道:“只要公公能带奴婢离开这里,奴婢必定一世记公公大恩。”见四喜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狠一狠心道:“奴婢愿给公公做菜户,一辈子服侍公公。” 听得菜户二字,本已打算不理会芷兰的四喜也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芷兰。 所谓菜户是指太监与宫女自愿结为夫妇,以慰深宫之寂寞。宦官净身断了子孙根,注定他们一辈子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可是漫漫数十年孑然一身又太过凄凉,而宫女在二十五岁出宫之前是不能有夫的。一边无妻儿一边无夫,便有了菜户,又称之为对食,不过这样的关系往往在宫女出宫后就会终止,除非那名宫女自愿一辈子留在宫中。 这样的心思,四喜不是没动过,只是一来宫中不许私自对食,一旦查出往往要受严刑,自大清立国之后,唯有康熙朝时,曾有一对宦官与宫女被赐了对食,可惜结局却不甚美好,花前月下,相约终身厮守的盟誓在宫女二十五岁那年化为了泡影,宫女毅然离去,留下宦官一人伤心绝望,且直至宦官身死,那名宫女都没有来看过他一次,可怜那宦官重病缠身的那些日子还是坚持去宫门口等候。 而这,恰恰就是四喜另一重害怕所在,宦官因为身残,所以往往比普通男子更专情,一旦交付了真心就是一生一世;若遭人背叛,四喜不知自己是否受得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芷兰见四喜看过来便知他是意动了,而芷兰对自己也有信心,她姿色与宫中那些主子虽不能相提并论,可在宫女当中却也算出挑了,最重要的是她年轻,每一寸肌肤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没有一丝暮意,相信四喜不会拒绝。 就在芷兰满怀信心的时候,四喜开口了,凉薄的声音令芷兰浑身一寒,“芷兰姑娘忘了,宫中是不许私自结为菜户的,再说芷兰姑娘青春年少,咱家又怎么敢耽误了,所以这话还请以后都不要再提,否则咱家只有如实禀告皇上。”说罢他对莫儿道:“你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此处不宜久待。” 莫儿点一点头,看着失魂落魄的芷兰道:“那日在坤宁宫中,你为何要说谎害我?” 芷兰尚且沉浸在被四喜拒绝的震惊中,直至莫儿连着问了两遍才回过神来,眼珠一转,带着满脸的痛意道:“莫儿,对不起,我也不想害你的,是年常在她b我,说我要是不按她说的做,就打死我,我实在没办法才……莫儿,你别怪我好不好?” “当真是这样吗?”莫儿将信将疑地问道。 芷兰赶紧点头,“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不等莫儿说话,她又道:“莫儿,你帮我求求喜公公,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你可还记得咱们在辛者库中相互扶持的日子,还有,你能离开辛者库也是因为我替你跟徐公公求情,否则你至今还在那里受罪。莫儿,帮我!” “这个……”莫儿为难不已,听得芷兰说是被迫时,她已经原谅了芷兰,可离开翊坤宫这档子事,她实在不好回答。 就在莫儿犹豫着是否要向四喜开口时,一个白瓷茶盏狠狠砸在芷兰脸上,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还没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影已然扑上来,对着芷兰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打,一边打一边骂着,“小an蹄子,当本宫死了不成,居然敢背叛本宫,看本宫不打死你!”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芷兰吓得魂飞魄散,迭声求饶,她没想到年氏会突然出现,并将自己的话听了个正着。头发被年氏死死攥着,仿佛要连头皮也扯下来一般,痛得她掉下泪来,脸上更不住地挨着巴掌,鼻子里流出的血因为年氏的动作而涂了一脸。 第六百六十七章 芷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an蹄子,一看到本宫落魄了就想脚底抹油开溜,本宫告诉你,这辈子都休想,你生是本宫的人死是本宫的鬼,就算挫骨扬灰,那灰都得洒在本宫的地里,任本宫践踏。”年氏一边骂一边打,如今的她再没有了往日高贵雍容的模样,反倒像是市井泼妇一般。 芷兰痛得要命,却不敢还手,至于绿意还有徐公公都木然站在一旁看着芷兰被打,丝毫没有要上来劝解的意思。最后还是莫儿于心不忍,小声道:“年常在……” 刚说了三个字,就见得年氏一脸凶狠地望了过来,厉如冤魂的声音响彻在清冷无人的翊坤宫,“你叫本宫什么?本宫是贵妃,是这大清朝的贵妃娘娘,你居然敢叫本宫常在,活得不耐烦了吗?” 年氏身为常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称本宫,可她却一口一个本宫,根本没有要改掉的意思,显然并不接受如今这个在她看来无比低an的“常在”身份 莫儿被她这骇人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倒是四喜上前一步道:“年常在,皇上已经废了您贵妃的位份,如今您是常在,按例是不许用本宫这个自称的。” “你这是在教训本宫吗?!”年氏阴戾地瞪着四喜,随手将抽泣不止的芷兰推倒在地,走到四喜跟前,无比厌恨又执着地道:“你们一个个看本宫落魄了就来欺凌本宫,哼,休想!本宫告诉你们,本宫永远都是后宫里的贵妃娘娘!” “奴才不敢。”四喜没有与神态疯狂的年氏继续争论身份一事,只是面色平静地低一低头。他知道年氏不肯接受被降为常在一事,但接不接受都是既成的事实。 看着他那一脸无关痛痒的表情,年氏恨得牙根痒痒,然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奈,四喜是胤禛身边的人,又懂得审时度势,甚得胤禛信任,她为贵妃时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是现在。 目光一转,看到莫儿正扶着芷兰起来,一丝冷笑攀上嘴角,“你还真相信她是被本宫所迫才在坤宁宫冤枉你的吗?错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用真心待过你,一切皆不过是场戏,一场你信以为真的戏。” “你说什么?”莫儿奇怪地问了一句,随即感觉到扶着的芷兰颤抖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无力地蠕动着,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 “本宫说你傻,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说好话。”年氏声音极是尖利,钻入耳中似要将耳膜割裂一般。 “你以为当真是那么巧与芷兰在辛者库遇见吗?又那么巧的她认识本宫身边的太监吗?”在莫儿逐渐发白的脸色中,年氏唇边的笑意却是渐渐加深,残忍的说着真相,“不是啊,一切都是本宫设下的计。你去辛者库如是,芷兰亦如是,她是本宫派来故意接近你的,为的就是要你以为欠了本宫的情,不得不为了还恩听从本宫的话回到承乾宫。原先本宫倒是挺看重你的,可惜,你怀有二心,令本宫不得不从南秋身上下手。不过,你既敢不听本宫的话,那本宫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你;所以本宫在你手上涂下那层丹蔻,更让芷兰当着皇上的面诬陷你。如何,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哈哈哈!”年氏尖声大笑,不胜高兴。 莫儿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回想起来,她与芷兰的相遇交好,确实有些太过顺利与理所当然,倒像是芷兰在刻意接近自己。 “果真是这样吗?”她艰难地问着颤栗无言的芷兰,想要听她亲口回答。 芷兰嘴唇动了许久,终是挤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莫儿低头,缓缓松开扶着芷兰的手,脚步虚浮地往后退着,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滴着,落在因无人打扫而积了一层薄灰的地上,激起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扬。以为自己不会伤心,可真到了这么一刻,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她那么相信芷兰,可芷兰却是在骗她…… “怎么,很难过吗?谁叫你这么笨,活该!”年氏一脸兴灾乐祸的笑意。 “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就值得年常在如此高兴吗?还是说年常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四喜神色漠然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年氏转头,面色凶狠狰狞。只可惜,此刻她就像没了利爪的老虎,再凶也不过是徐有虚表。 四喜没有理会她,转而看着犹自沉浸在难过中的莫儿道:“还记得来之前水秀姑娘与你说了什么吗?” 不论芷兰怎样,她与你都没有关系,你的家人在这里,在承乾宫。 想着芷兰的话,莫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抬起头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四喜默然点头,“我猜到一些,水秀姑娘应该也是。你的亲人从来只在承乾宫,所以芷兰如何,与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也不需要因她难过。” 这个时候,芷兰嗫嗫地道:“莫儿,我……你别怪我。”她很想求莫儿原谅,希望让莫儿央四喜带她离开这里,无奈年氏在跟前,刚挨了一顿打的她不敢说出口,惟恐再受皮肉之苦,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莫儿。 莫儿没有去理会她眼中的意思,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会怪你,因为你与我并没有关系。”不等芷兰说话,她已是朝年氏行了一礼道:“扰了年常在的清静,还请年常在恕罪,奴婢告退。” 年氏没想到莫儿转变如此之快,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得回神时,莫儿已经与四喜走到了宫门外。 她不甘心让他们这般视自己如无物的离开,可是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握紧了拳头,在泛白的指节间发誓,总有一日,她要四喜与莫儿为今日的嚣张无礼付出代价。 而现在……她狠狠盯着芷兰,刚才虽然打了一顿,但根本不能解她这些天来受累积的恨怨。后者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主子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痛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有以后?”年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来今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ysyhd.” “不要,主子不要!”芷兰身子一颤,努力往后缩着,想要躲开将要到来的苦难,只是她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把她吊到树上去,本宫要让她好好长长记ng。”在年氏阴冷的笑容中,徐公公与绿意合力将哀嚎求饶的芷兰吊到了树上。 莫儿在走出翊坤宫很久后,还能听到芷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没有回头,一步步地走着,每走一步,泪就掉落一滴,或是落在被夏阳烤得火热的地上,或上滴在平底绣鞋上,带着无声的凄然。 “还在为芷兰伤心吗?她想背叛年常在,受罚是可想而知的事,何况她并不值得同情。”四喜在旁边劝道。 莫儿停住了脚步,在清晰传入耳中的惨叫声中黯然道:“我知道,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好蠢,竟然会那么相信她,还以为她是宫里少有的好人。若非公公当时提醒,我如今已经着了他们主仆的当。”莫儿越说越难过,待到后面更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至于那层平静的假像早已被撕裂。 看莫儿哭得那么伤心,四喜怜惜地揽了她到怀中,轻拍着抽动不止的后背道:“唉,别想太多了,至少你还有咱家,还有熹妃娘娘他们,我们都会真心待你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莫儿哭得更凶了,埋首在四喜怀中放肆的大哭着,既是为了自己的错信,也是为了宫中无处不在的算计与凶险。 四喜见劝不住,只得由着她哭,口中道:“罢了,你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不过只此一次,以后再也不要为芷兰流一滴眼泪,因为她不值得。”他对芷兰实在没什么好感,哄骗莫儿在先,背主弃义在后,这样的人莫说有几分姿色,就是貌若天仙他也不敢要,谁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在背后a自己一刀。 莫儿哭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四喜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在耳中,许久,哭声终于渐渐小了下去。又一会儿后,莫儿抬起哭得通红的双眼来,小声道:“对不起,把公公的衣裳给弄湿了。” 四喜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的衣衫上染了一大片湿泽,却是不在意,“没事,晚些去换一件来就是了,如何,哭好了,以后还哭不?” “我听公公的话,不哭了,她不值得。”莫儿的声音尽管还有些低沉,但神色却比刚才多了一分坚定与沉静。 四喜刚要说话,忽然看到莫儿微红着脸道:“公公可以放开手了吗?” 四喜一愣,随后才想起他现在还搂着莫儿呢,虽说他是太监,不存在轻薄之意,但这样的亲密还是令彼此不太自在,赶紧松开手,尴尬地道:“你要没事的话,我送你回承乾宫吧。” 莫儿低低地答应一声,一张俏脸始终红红的,一路走来,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能够看到承乾宫时,莫儿方停下脚步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今日的事多谢公公了。” “要说谢,也该是咱家先说才是。”迎着莫儿不解的目光,四喜指着自己已经长出来的眉毛轻笑道:“之前若不是有你天天替咱家画眉,咱家可是要被人笑话好久了。” 提到这个,莫儿“扑哧”一笑,跟着一路的尴尬在此刻烟消云散,调皮地道:“公公下次再被烧了眉毛,我还替你画。” 四喜哭笑不得地点了一下莫儿的额头,“好你个莫丫头,这是在咒咱家被火烧呐,行了,快进去吧,莫要让娘娘他们久等了。记着,往后啊,可都要开开心心的,不高兴的事别去想它。” “嗯。”莫儿用力点了下头,在准备转身的时候,她忽地想起一事来,好奇地问道:“公公,什么是菜户啊,芷兰之前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又说一辈子侍候公公?” 四喜一怔,随后想起来,莫儿入宫不久,对太监与宫女之间的菜户对食并不了解,一下子倒有些不好解释,可莫儿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不说她肯定不肯罢休,斟酌许久才道:“菜户差不多就是……就是寻常百姓说的夫妻。” “夫妻?”莫儿一下子睁大了眼,显然没想到太监与宫女竟可能配成夫妻。 四喜点头之余又补充道:“不过这夫妻只是作为一个相互的依靠而已,生儿育女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公公为什么不答应芷兰,她长得并不差啊,又肯主动给公公做菜户。”尽管莫儿很不愿承认,但芷兰确实长得不错,五官比她更秀气。 “你这丫头。”四喜好笑的看着她道:“咱家在宫里好歹也有些脸面,你真以为会没有愿给咱家做菜户的吗?只是一来,宫规不许,就算结为菜户也是偷偷摸摸的;二来,咱家更看重禀ng,芷兰那丫头,两面三刀,莫说菜户,就是留在身边侍候,咱家都不要。若非要择一个菜户,咱家倒宁愿是……” “是什么?”四喜突然收声,令莫儿大为不解,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好奇地问着。 四喜定定地看了莫儿半晌,哂然一笑道:“没什么,好了,不说了,快进去吧。” 莫儿知道他后面肯定有话,可是四喜不愿说她也没办法,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往宫里走去,不时回头看一眼四喜。 若非要择一个菜户,咱家倒宁愿是你。 四喜摇摇头,回身往养心殿走去,这句话,不论现在以后,他都不会说出口。菜户这种事情,宫里是明令禁止的,一旦被查到就是死罪。再说他一个阉人,何必去连累人家好好的姑娘家。 莫儿并不晓得四喜这些心思,一路进到承乾宫后,意外发现柳太医竟还等在下,也没去偏殿,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这不对啊,换了往常,这个时辰主子早就起身了。 “姑姑,主子还未起吗?”趁着柳太医不注意,莫儿悄悄问着水秀。 水秀睨了一直不骄不躁静候着的柳太医,眼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欣赏,她压低声道:“早起了,主子是故意不见柳太医呢,想看看柳太医的妹妹究竟在他心里占了多少份量。” 【作者题外话】:关于邓太医的错误谢谢大家指出,我已经在后台改好,只是前台一直还是原来的,不知什么时候会改掉。 另外还有一章在写,因为塔读12点到1点后台要维护,发不出来,所以要等1点以后才能再更新 第六百六十九章 柳太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待要问,水月从里面走了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水秀赶紧拉了莫儿过去,“如何?可是主子有话吩咐?” “嗯,主子说差不多了,可以见柳太医了,你带柳太医去偏殿吧。话说回来,柳太医莫不是就这么站了一个多时辰吧?”水月颇为惊讶地问道,她因为一直在里面侍候凌若,所以不晓得外面什么情形。 水秀努了努嘴轻笑道:“可不是吗,真不知该说他认真好还是傻气好,让他去偏殿也不愿,非要这样傻站着。” “傻是傻了点,不过想来主子会很满意。”水月这般接了一句后又道:“行了,我不与你说了,你快过去吧。” 水秀点头,让莫儿回去继续休养,安儿则被派去茶房沏茶,自己则过去福了一福道:“柳太医,娘娘起身了,请您去偏殿等候。” 一个多时辰下来,柳太医已是浑身皆汗,里头贴身衣物皆紧紧粘在身上,此刻听得水秀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颔首随水秀一道来到偏殿。刚一踏进偏殿就感觉一阵凉爽迎面袭来,原本不断往外散发着热意的毛孔一下子全都兴奋了起来,贪婪地吸收着这夏日中少见的凉意。 这样的凉意来自摆在殿内的冰块,缕有精细花纹的冰块慢慢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每一颗水珠都带着一丝凉意,弥蔓了整个偏殿。 柳太医刚坐下,就见得水月扶了一身绯红洒绣的凌若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微臣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福。” 凌若走至上位坐下,轻笑着抬手道:“柳太医无需多礼,今日难得没了那些烦人的蝉叫,睡得踏实一些,却是过了头,倒叫柳太医好等,实在让本宫不安。” “娘娘言重了,再说微臣也没有等太医。”柳太医谦卑的说着,在安儿沏了茶上来后,凌若婉声道:“柳太医试试这雨前龙井味道如何。” 柳太医浅尝一口,赞道:“清香可口,回味悠长,果真不愧为贡茶。” “既是喜欢,待会儿走得时候带些回去,左右本宫这里还有不少。”凌若不以为然的话,却令柳太医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微臣实不敢受娘娘厚赐。” 凌若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低头拨着浮在茶汤上的叶子,这里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摘自茶树最嫩的尖头,往往一个采茶女一日下来也采不到一斤。 她在等柳太医继续说下去,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柳太医起身朝凌若长长施了一礼,“微臣多谢娘娘救微臣小妹脱离风尘,令她可以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娘娘大恩大德,微臣没齿难忘。至于那一千两银子,微臣必会设法还给娘娘。” 刚才等在外头的一个多时辰,柳华已经想得清楚明白,在这宫里头,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更不会有人仅仅因为心善就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必然有其用意在,熹妃的用意显然就是拉拢自己,而自己能让熹妃看上眼的,也就是一身医术与太医的身份了。原本,熹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人不可贪心,他已经选择依附皇后,对熹妃的好意就只能婉拒了。 “看样子柳太医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凌若眼眸一抬,纤长浓密的睫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本宫既然已经出了银子,就没打算让你还。倒是柳太医不怪本宫暗中派人查你吗?” “娘娘看重微臣是微臣的荣幸,微臣高兴尚来不及,怎敢怨怪。”柳太医急忙说道。他心里当然不是真这么想,但一来不敢得罪当今皇上的宠妃,二来凌若毕竟救了自己妹妹,与这份恩情比起来,其他的实不足为道。 “你倒是会说话。”凌若将茶盏一放,敛袖蔓然站了起来,徐徐道:“柳太医是个聪明人,想来也猜到本宫这么做的用意,可你却说要还本宫银子,看来是不准备接受本宫的好意了。” “承蒙娘娘错爱,微臣惶恐。只是微臣……” “因为皇后?”凌若扬眉打断了柳华的话,不等他言语又道:“你这太医院副院正一职是拜皇后所刚,你要忠心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柳太医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柳华身子一震,旋即低头道:“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凌若绕着他漫然走一圈,不急不徐地道:“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比你更清楚,在她眼中你不过是一颗棋子,当这颗棋子无用或是变得有害时,随时可以丢弃,然后重新布子。”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雍容和蔼,娘娘实不该如此抵毁皇后娘娘。”柳华神色凝重地说道。宫里勾心斗角的事他是清楚的,却没想到熹妃敢当着自己的面流露出对皇后不满。 凌若嗤笑道:“柳太医说这话不觉得很可笑吗?你既来见了本宫,本宫就希望你把脸上那张面具给卸下来,别睁着眼睛给本宫说瞎话,本宫听着都替你燥的慌。” 她这一连串的话,令得柳太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而更令柳太医震惊的还在后面,“皇后娘娘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和蔼心善的话,为何要用人肉药引子的苦肉计去哄骗二阿哥。” 柳太医心中充满了震惊,利用人肉药引子做苦肉计哄骗二阿哥一事一直是他与那拉氏之间的秘密,从未说与任何人知晓,熹妃又怎会知道。 事实上,凌若也不知晓,不过是有一次杨海去御药房,意外听得一名在替弘时煎药的小太监与别人说每碗药在放到炉上煎煮之前,皇后都会割肉滴血以做药引子,又想起古书上曾说起过人肉药引子,怀疑那拉氏是用这个法子来哄弘时回心转意,毕竟人肉可为药引一事,正经医书上并无记载。现在柳太医的反应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 “娘娘究竟想要微臣做什么?”柳太医抬头,没有再绕圈子。 凌若比一比在阳光下半透明的指甲,恰时有水珠从冰块上滑落在盘中,带起脆冷的声响,“本宫只希望柳太医可以帮本宫。” 柳太医很清楚,自己若不表态,必然过不了眼下的关子,当下咬一咬牙,道:“请恕微臣不能。” 第六百七十章 收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闻言并不动气,依然神色闲淡地道:“看不出柳太医对皇后如此忠心,只是本宫还是觉得很奇怪,既如此忠心,为何柳太医不将令妹的事告诉皇后,让她助你渡过难关?” 柳太医垂头不语,凌若说的他并不是没想过,也晓得以那拉氏如今对自己的倚重,必定不会拒绝人,只是不晓得为何,他并不愿向那拉氏开这个口。也许,是心里对这位手段高超,连自己身上的肉都可以狠心割下的皇后始终有所忌惮吧;虽然眼下因为利益关系而牵扯在一起,却不希望连家人也扯进来。 “柳太医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敢回答?要不要本宫帮你回答?”不等柳太医说话,她已是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害怕,害怕有朝一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凌若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根针一样扎进柳太医耳中,令他坐立难安,同时也明白,论心思之细腻,眼前这位熹妃娘娘怕是一点也不输给皇后。 笑意在凌若脸上扩大,再一次道:“如何,柳太医,本宫有说错吗?” 柳太医无奈地苦笑,论心思他是怎么也斗不过后宫中这些主子娘娘,只得拱手道:“娘娘究竟想要怎样?” 凌若一敛脸上的闲意,正色道:“本宫只得一个要求,就是你忠心于本宫。” “得娘娘看重是微臣的荣幸,只是娘娘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柳太医摇首,倒不是他对那拉氏有多忠心,实在是这种背主弃义的事不敢做啊,那拉氏的手段与魄力他可都是明明白白瞧在眼里的,她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更不要说是对背叛者了。所以,面对凌若的招揽与好意只能婉言拒绝。至于会否因此得罪熹妃,他已经顾不得了许多了,在宫中,想要做到八面玲珑,哪个都不得罪,实在太难太难。 凌若欠身在椅中坐下,漠然道:“本宫一直以为柳太医是个识实务的聪明人,现下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柳华压下心里的好奇,不去接她这个话,只道:“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至于那银子,只要微臣一凑到,立刻来还给娘娘。” 凌若冷眼看他离去,在柳华一脚跨过门槛,幽冷的声音在这火热的夏日中缓缓响起,“从你们家收下那一千两银子开始,你与本宫就已经划不清界限了,现在再说这些,柳太医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柳华身子一僵,另一只脚如同灌了铅一样,竟是怎么也抬不起来,良久,他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回头无力地道:“微臣说过,会尽量将银子还给娘娘。” 凌若摇头,在柳华渐趋苍白的脸色中亮出了藏锋已久的利剑,“没有用的,只要本宫将这件事告诉皇后,依着皇后的ng子,必然会以为你背叛于她,就算你现在将银子还清也没用,她绝对不会再信你!” 柳华面如死灰,浑身皆在不住哆嗦,凌若说得一点不错,一旦事情抖露出去,皇后对他,会立刻从现在的倚重变成恼恨。到了那一步,既得罪皇后又得罪熹妃的他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若只是他一人也就罢了,怕只怕到时候连他家人都逃不开这场灾难。 “娘娘,你又何必将微臣往死里b,微臣不过是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太医罢了。”柳华满嘴苦涩。 “你错了,本宫不是要往死路上b你,恰恰相反,本宫是要救你。”凌若的话在柳太医听得无比荒唐,然接下来的话,却令柳太医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你以为皇后如今信任倚重你,今后就会一直厚待于你吗?错了,那不过是与虎谋皮,猛虎此刻因为还需要你,所以答应借那张虎皮给你,等到你无用之时,猛虎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吞入腹中,永绝后患。” “如果皇后是猛虎,那么娘娘何尝不是恶狼!”柳华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当着熹妃的面说她是恶狼。 “大胆,竟敢对娘娘如此不敬!”凌若没说什么,倒是水秀忍不住喝斥了一句,随后又道:“娘娘菩萨心肠,向来与人为善,你却拿恶狼来比喻娘娘,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碍事。”凌若摆手,含了一缕淡然的笑意道:“本宫从不认为自己是菩萨心肠,因为这样的人注定不能在宫中生存下去;可同样,本宫也从不认为自己是穷凶极恶之辈,凡是忠于本宫的,本宫一定会竭力护其周全。” 柳华很想反驳她的话,然想到莫儿与南秋,声音却是淹没在口舌之中,这两个人原本是活不下来的,可是却都奇迹般的逃脱了性命,毫无疑问,是熹妃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说完这些话后,凌若拍了拍手掌道:“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本宫都已经说了,至于究竟要怎么选择,就看柳太医自己了,本宫希望你的决定不会让自己后悔。” 柳太医在站在门口,因为殿门刚才被他拉开,所以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涌来,在吞噬着身上那点凉意的同时,也令他备受煎熬。 凌若知道柳太医此刻必然是天人交战,所以并不催促,抿着茶慢慢等。她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就该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最好的。柳太医之所以这么难决定,是因为他害怕踏出那未知的一步。 不过,既然柳太医那么重视他那个妹妹,相信不会希望刚刚才团聚的家人因他而受到牵连。 如此,足足过了一盏茶多的功夫,连地上的树影都有了些许转移,柳太医方才无力地跪在地上,磕头麻木地道:“微臣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凌若起着,带着盈盈笑意亲自扶起柳太医,“很好,总算本宫没有白与你说这么多。” 柳太医刚直起身,便又跪了下去,沉声道:“求娘娘庇护微臣周全。”他选择投靠凌若,那么得罪皇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皇后若存心要报复,就算有十个柳华也不够死的,唯有凌若才可以庇佑他逃过这个凶险的劫数。 第六百七十一章 异姓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放心,你既然是本宫的人,本宫就一定会保你无事。不过你也不必这么快担心,因为本宫并没有想让你现在就与皇后翻脸。” 柳华蓦然抬起头,带着些许惊意道:“娘娘的意思是……” 凌若淡淡地道:“本宫要你在表面上继续忠于皇后,她让你做什么,你也照吩咐去做,只是所有事情都要先让本宫知道。” 柳华明白了,熹妃这是要让他做眼线,监视着皇后在暗地里的举动,这样做无疑是有风险的,一旦被发现,皇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而到时,熹妃会不会救他,谁也不晓得。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他还有的选择吗?柳华无奈地道:“微臣明白,微臣会照娘娘的话去做。” 凌若知道他如今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所谓的效忠,只是被b无奈;不过不要紧了,只要现在能控制住他就好,至于往后,只要柳华足够忠心,她自不会亏待。至少,不会像那拉氏那样过河拆桥。 凌若挥手道:“好了,水秀,送柳太医出去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招柳太医看诊。” “是。”水秀清脆的答应一声,又转向柳华道:“柳太医请。” “微臣告退。”在随水秀踏出偏殿时,柳华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然还来不及庆祝生的喜悦,已经因为身上被迫套上了一层枷锁而痛苦不堪。 在送至承乾宫门口时,水秀突然瞅着柳华道:“柳太医,你应该庆幸主子对你另眼相看。” “是吗?”柳华只觉得无比讽刺,熹妃利用小妹的事来算计自己,令得自己不得不背叛皇后,却还要感谢熹妃?这真是他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水秀跟在凌若身边多年,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听柳华的话就知道他心中不满,轻声道:“良禽择木而栖,柳太医,你相信奴婢,皇后……绝对不是那棵梧桐树。至于我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 柳华咀嚼着她的话,忽地心中一动,脱口道:“你有后悔过跟在熹妃身边吗?” 水秀一怔,旋即已是化为欢畅的笑意,翩然转了个身往回走去,临走前她道:“这个问题还是留待柳太医自己去慢慢发现吧。” 柳太医离去了,并没有人知道在这一日之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而他也永远不会与人提及,一切皆被刻意掩了下来。 六月末,西北正式有奏折送至京城,年羹尧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叛乱平定不说,更将发起这场叛乱的罗布藏丹津,正在押送回京的途中,预计凯旋大军七月可抵达京城。 这是胤禛听到最好的消息,在年羹尧随后递上的折子中,注了许多朱批,皆是赞赏之词,之后更发上谕,命各省地方大员赴京集会,迎年羹尧得胜还京。 “皇上对年大将军很是信任倚重呢!”胤禛批折子的时候,凌若就在一旁侍候着,将胤禛注在朱批上的话一字不漏看在眼中。说实话,她觉得很惊奇,没想到向来对官员严谨的胤禛,会毫不吝啬地将这么多赞美之词慷慨的给予一个人。 胤禛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朱笔道:“年羹尧确实是一个有才之人,尤其在带兵打仗方面,就是朕与他交战,也不见得能胜。”说到这里,他又好一阵感叹,“当年朕提拔年羹尧时,根本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不过这是好事,他出息,朕脸上也有光。朕希望可与他做一个千古君臣知遇的榜样,也好让后来人瞧瞧。” 胤禛的话令凌若再一次确信,只要年羹尧一日不倒,年素言就一日不会受到应得的处罚。 “在想什么?”见凌若不说话,胤禛握一握她的手问道。 凌若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臣妾只是在想,年大将军如今已是四川陕西总督兼管理西路军务,又是抚远大将军,位极人臣。这一次他得胜归来,皇上又该如何奖赏呢?” 胤禛眉毛微微一皱,复又展开,说出令凌若意想不到的话来,“朕想封他一个异姓王。” 所谓异姓王,是指皇族以外,因功而受封王爵的人,自大清立国以来,只在初时封过四位异姓王,分别是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平西王吴三桂,至于追封的则不在此中。 这四位异姓王中,孔有德在顺治九年,因被李定国围困在桂林,兵败自杀;至于后三位,就是发动三蕃之乱的三位蕃王,被年轻时的康熙帝平定,而自此之后,许是因为前车之鉴的关系,在其几十年统治下,康熙再不曾封过异姓王,想不到今日胤禛竟会想破这个例,看来他对年羹尧的宠信真是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连昔日年羹尧曾经向允禩一伙人示好的事都既往不咎。 有这样一个哥哥,实在是年素言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想着,凌若心中的警惕更深了几分。果然,隐忍是对的,如今的她或许可以将年氏踩在脚下,但还不足以与整个年家相抗衡,需得择机而动,慢慢削弱年家的势力。 “若儿,你向来才思敏捷,倒不如趁此机会帮朕想想,该封年羹尧为何王才好。”胤禛兴致勃勃的说着。 凌若一边替胤禛打着扇一边道:“此事皇上该与礼部商讨才是,怎得来问臣妾这个妇道人家,说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 “朕不说你不说便行了。”胤禛话音刚落,就见得凌若朝站在下面的四喜努了努嘴,不由得微微一笑扬声道:“四喜,你听到什么了吗?” “啊?皇上是在叫奴才吗?奴才最近耳朵进了水不太好使。”四喜将手放在耳边,故意装出一脸迷茫的样子,不过眼底那丝狡黠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凌若被他们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无奈地道:“那好吧,臣妾就想一个,只是若想得不好,皇上可是不许笑话臣妾。” 胤禛笑道:“尽管想就是,朕相信朕的熹妃一定能想出最贴合年羹尧的封号来。”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不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放缓了摇扇的动作,凝思片刻,脱口道:“不如封为川西王如何?” 川西王……胤禛在心里念了几遍,倒不觉得拗口,只是一时不解这川西二字的意思,直到凌若道:“臣妾观之前的异姓王,封号皆与其战功息息相关,譬如平南王、定南王等等。原本年将军这一次平定西北叛乱,封为平西王是最恰当的,只是这一封号,顺治朝时已经用过,再用显然不恰当,平北王又听着不太顺耳。皇上之前已经封了年大将军为四川陕西总督,所以臣妾便想着从这里拟一个封号出来。皇上觉得可还能用?“ “甚好,川西王!”胤禛越听越觉得顺耳,唤过四喜道:“记下了吗?待朕正式下旨时,就用这个封号。” “奴才记下了。”刚才还装聋作哑的四喜这一回倒是不聋了,回答得极是快溜。 定下了封号,胤禛心情大好,又觉得腹中有些饥饿,逐对凌若道:“想吃什么,朕让他们传点心进来,若儿?若儿?” 胤禛连着叫了好几声,凌若才骤然回过神来,茫然地道:“啊,皇上在叫臣妾吗?” “是啊,朕问你想用些什么点心,朕让他们送进来。倒是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朕叫你都没听到。x.” “臣妾……”凌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妾以为,川西王这个封号并不妥,还请皇上允许臣妾收回之后再另起一个。” “这是为何?”胤禛满脸奇怪,这名号他听着极好,何来不妥。 凌若突然走下台阶,跪地道:“还请皇上先恕了臣妾的罪,否则臣妾万万不敢说下去。” “若儿,你究竟是何意?”胤禛越发觉得奇怪,见凌若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得道:“朕恕你无罪,可以说了吗?” “谢皇上。”凌若磕了个头,依然跪在地上,带着些许颤抖道:“川西王,换而言就是四川与陕西的王,若皇上真这样封了,只怕十几二十年后,来四川与陕西的百姓,只知年将军而不知皇上。”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胤禛,确实,一旦封了川西王,感觉上就仿佛将四川与陕西也一并封给了年羹尧,实在不太妥当。 他刚才只顾着高兴,并未想到这一点,亏得凌若细心,否则虽说闹不出什么事来,终归是不好,“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重新再拟一个封号就是了。” 凌若听到了胤禛的话,却没有站起来,犹跪在地上道:“臣妾还有一句话要说。” “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了。”胤禛话音刚落,四喜已经识趣地过来扶凌若,“熹娘娘快起来吧。” 凌若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反而道:“请皇上许臣妾跪着说。” 胤禛拗不过她,只得道:“既是这样,那你就说吧,朕倒是想知道,究竟还有何事非要跪着才能讲。” 凌若低一低头,再抬起时,眼中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凝重,逐字逐句自那唇齿间蹦出,“臣妾以为,年大将军封异姓王一事并不合适,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是为什么?”胤禛正一正身子,眼中尽是不解的惊讶,凌若与素言之间有嫌隙他是知道的,但以他对凌若的了解,应该不至于这么直接的将素言与年羹尧混在一起。 虽说前朝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终归还是分开的,不可混为一谈,这点分寸,他相信凌若还是有的。 “臣妾身为后宫嫔妃,本不该干涉前朝政事,只是这件事影响深远,臣妾不得不说。”她声音一顿,待再次响起时,已变得认真无比,“臣妾以为,年大将军并不适合被封为异姓王。” 南书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的了起来,胤禛身子往前倾了数分,眸光紧紧盯着低头的凌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来,“告诉朕,为什么不合适?” 自刚才开始,凌若的心思就一直处在不停歇的飞转中,在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后,道:“恕臣妾直言,虽说自西汉开始,历朝历代都有异姓王出现,但他们大都是在定国之初或是皇帝势弱时才立的,当中又以乱世时最多。想我大清定国已有数十年,根本不存在定国之初,那么就只有后一种了,皇上此刻封年将军为异姓王,岂不是说皇帝还有我大清开始由盛转……”后面那几个字已是属于大逆不道,凌若实不敢说出口。 “由盛转衰,无法控制整个天下了是吗?”胤禛说完这句话,狠狠一掌击在桌案上,震得搁在架上的笔一下子跳了起来,“荒谬,何曾有过这种事!” 凌若慌忙道:“皇上息怒,臣妾自不会如此想,怕只怕一些无知的民生会因此而出生惶恐不安的心思。还有……” “还有什么?把话说完。”胤禛咬着牙道,神情略微有些狰狞。 “我大清立国之初所封的四位异姓王,除第一位是战败自杀之外,其余三位在先帝朝时形成了很大的势力,并且不安于现状,起兵发动叛乱,先帝历时八年,方才彻底平定这场叛乱,臣妾怕一旦封了异姓王,昔日的战乱就会再次重现。” 胤禛心下甚为不悦,阴声道:“年羹尧不是吴三桂,朕很清楚他的为人,虽有些张狂,却对朕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种叛主之事。” 听得胤禛这般维护年羹尧,凌若暗自下了狠心,不管怎样,今日一定要打消胤禛封年羹尧为异姓王的心思,否则一旦让年氏借助家族与兄长的力量再次得起,可是麻烦了。 自然,这些心思是绝对不能在胤禛面前表露的,胤禛平素最恨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思使手段;一旦被发现,绝不轻饶,邓太医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凌若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强自镇定道:“臣妾也相信年将军,只是他身边那么多人,若有宵小趁机进言,只怕……年将军会受他蛊惑。” 这句放一下子令胤禛沉默了下来,他相信年羹尧,但对跟在他身边的人却不了解。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锲而不舍地在跟年羹尧身边吹风。 若真因此重蹈覆辙,那他就是大清的罪人!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世袭罔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依若儿的意思,年羹尧就不封了?”许是因为殿中放多了冰块的关系,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冷。【。! 凌若心中一凛,晓得胤对自己起了疑,年氏与年羹尧之间的关系哪个都知道,自己如今突然这么说,难免会让胤怀疑。她必须要想一个既可打消胤怀疑又可制约年羹尧封王的说辞,其实刚才那一席话已经足够完美了,无奈年羹尧此次立下赫赫战功,若不加封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不过加封是一回事,封不封异姓王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不封异姓王什么都好说。 凌若仔细斟酌着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以为年将军为国家社稷立下不世之功,理当加封,只是异姓王于年将军来说不免有些过重了,如今他平定西北叛乱得胜归来,朝中哪双眼睛不是盯着他,有那不怀好意的就盼着能挑出点刺来,好给年将军与皇上难堪。若皇上当真想封,大可等以后年将军再次立功时加封。臣妾相信以年将军的才干能力,将来必定会再次立功。再多嘴说一句,若皇上现在就封了异姓王,以后年将军再立奇功,岂非封无可封?” 异姓王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到了顶,断然不能加封了,否则便是与天子比肩。 “哦?”听着她这番合情合理又不偏不倚的话,胤神色微缓,旋即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封为好?” 听着他缓和的语气,凌若心下微定,道:“大清并非只有异姓王一个封号选择,皇上大可以九品爵位中择一个合适的给年将军。” 胤轻抚着下巴沉吟不语,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只是怕委屈了年羹尧所立下的战功,所以才想封为异姓王,如今仔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妥。而且就像凌若说的,异姓王背后所隐含的意头实在不好,特别是本朝还出过三藩之乱,更需多加提防。 半晌,胤说道:“年羹尧如今是二等哈达哈哈番,这个爵位还是朕登基时封的。既然不封异姓王了,就封他一个……三等辅国公吧,再赐他世袭罔替。”所谓二等哈达哈哈番既轻车都尉,这个爵位乃是正三品。 大清的爵位共分九品,分别是公、候、伯、子、男、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其中公、候、伯为超品,其余分别是一至七品。 从正三品轻车都尉一下跃为超品大员,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也是极为罕见了,从中也可看出胤待其远超别人的恩宠,而世袭罔替更是隆宠的极致体现。 所谓世袭罔替就是不论承袭多少代,只要大清还在,而他年家又生得出男丁,就世世代代是三等辅国公。 胤原本想封他一个到顶的一等公,可又想起凌若之前说的,一旦到顶年羹尧将来再立战功,那除了异姓王之外,就封无可封了。不过三等辅国公再加“世袭罔替”四个字,也足以对得起年羹尧的平叛的战功了。 听得胤的话,凌若暗吁一口气,总算没有白费这番功夫,打消了胤封王的心思,一个三辅等公的哥哥还不足以让年氏复起。 在事情定下来后,胤望着尚跪在地上的凌若道:“好了,你起来吧。” “谢皇上。”凌若谢恩起身,因跪得久了,双腿有些酸麻,在地上撑了一把才艰难地站起来。 胤招手将她唤至身边,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意有所指地道:“若儿,你是朕看重信任的人,朕不希望你像后宫有些人那样满心算计。” 凌若知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胤素来多疑,即便自己刚才那番话打消了他最初的疑心,可终归还是有些残余,凌若蹲下身来,将头搁在他腿上,像小猫一样蹭着他衣上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图案,缓缓道:“臣妾知道,臣妾此生定不辜负皇上这番信任。” 胤颔首,扶着她梳成发髻的青丝不再说话,他并不晓得膝间的女子正在心底叹气。在这是非最多的后宫中,不时时刻刻心存算计,根本活不下来,即便有胤的恩宠也一样,所以她只能选择欺骗胤。 过了一会儿,凌若忽地抬起头道:“皇上,此次平叛虽说年将军居功至伟,但其余将士也功不可没,尤其是那些战死在沙场的将士,所以臣妾私以为,皇上该好生奖赏他们才是。” “朕知道,所有将士朕都会论功行赏。”此次平叛身为主帅的年羹尧固然该居首功,但也得底下有将士肯卖命拼杀才行,否则战术再精妙,指挥再得当也毫无用处。 “臣妾还想求皇上一个恩典。”在胤疑惑的目光中,她启唇道:“之前臣妾被指毒害二阿哥囚禁在承乾宫时,曾向佛祖祈愿,说若能证明臣妾清白,便亲自去万寿寺还愿,并为佛祖重塑金身。” “你想去万寿寺?”胤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以吗?”凌若满怀期待地看着胤,身为后宫嫔妃,想要出宫必须征得胤的同意。 胤怜惜地抚着凌若的脸,“你想去便去罢,让内务府安排一下,轻车简行,不要太过兴师动众了,另外朕再拨一队大内侍卫随行护卫你安全。” 有了胤的应允,事情自然进行的极顺利,待到七月初三时,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巧的是这一次刘虎也在其中。 这日一早凌若在宫人与大内侍卫的拱卫下踏上了停在宫门外的翟车,于车轱辘声缓缓往万寿寺驶去。 一路上,央着凌若出来的莫儿最是好奇不过,不住张望着四周的景物,眼里充满了惊奇,若非水秀不时拉她一把,早已被落下。前次她随凌若回宫的时候,已是夜里,根本看不清什么,直至今日才有幸看到京城的繁华。 在经过集市时,被御林军拦在道路两侧的百姓好奇地打量着缓缓驶过的翟车以及跟在后面的侍从,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贵人,有几个人认出这是宫里的马车,能坐在翟车里头的必然是当今圣上的妃子,至于是哪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万寿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水秀掀了帘子道:“主子,万寿寺到了。【” 凌若轻嗯了一声,搭着水秀的手下马车,杨海早已端了脚踏在马车下,刚一离开放置有冰块的马车,凌若立时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片刻功夫就觉得身上热出了汗,阳光更是刺目地令人睁不开眼。 莫儿见状连忙打开伞撑在凌若顶上,挡住直接照落的炎炎烈日,虽说减不了什么热意,但总算眼睛能睁开了。 她在旁边埋怨道:“这贼老天真是热得让人受不了,快半个月了一直都是这样热的天,连滴雨也不肯下,否则好歹能凉快一些。” 凌若举手在莫儿头上轻拍了一下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别老是口无遮拦的。” “奴婢知错了。”莫儿挨了训斥,吐着舌头不敢再说话。 早已接到宫里知会的万寿寺方丈早已领着一众僧人等在外头,此刻见到凌若出现,快步迎上来合手施礼,“阿弥陀佛,贫僧了尘带同本寺僧人恭迎熹妃娘娘!” 凌若同样合掌在胸前,还礼道:“方丈客气了,劳累方丈与众位大师等候,倒是本宫的不是。” “娘娘凤驾亲临,乃是本寺莫大的荣耀!”住持方丈再次施礼后伸手道:“熹妃娘娘请入内。” 凌若颔首,扶着水秀往万寿寺里面走去,一干宫人与侍卫紧紧跟在后面。因为凌若要来上香还愿,所以万寿寺今日特意闭寺一天,以免闲杂人等惊扰。 凌若先至大雄宝殿前,佛案上已是摆满了各色供品,凌若推开水秀的手在莆团上跪下,双手合什正色道:“信女钮禄祜凌若蒙佛祖垂怜慈悲,得以洗刷不白之冤,今日特来上香还愿,求佛祖继续保佑信女。” 说完之后,她起身接过知客僧点燃的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a在香炉中,待得做完这一切后,方才转过身对站在后面的住持方丈道:“本宫曾经许愿说会为佛祖重塑金身,然本宫出宫不易,所以此事便只有拜托方丈替本宫办了。水秀,把银票交给方丈。” “是。”水秀答应一声,自袖中取出银票递给了尘,“方丈,这里是五千两银子,还请方丈多多费心。” 住持方丈接过银票再次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定办好,金身塑成之日,还请娘娘凤驾再临。” 凌若微微一笑道:“若有机会,本宫一定会来。说起来,这还是本宫第一次来万寿寺,本宫想到处走走,方丈只管去忙自己的事就是,不必陪本宫。” 既是凌若开了口,住持方丈自无不允之理,当下道:“是,贫僧下去准备素斋,娘娘若有事尽管遣人来唤贫僧。” 在住持方丈离开后,凌若对刘虎等人道:“你们也别亦步亦趋跟着了,左右都是在这万寿寺里,出不了事儿。” 在摆脱了众人后,凌若目光一闪,侧头对水秀道:“去看看毛大他们兄弟进来了没有。” 上香还愿不过是一个借口,凌若真正的目的是要见一见毛氏兄弟,自然从上次得知**斋被迫倒闭,毛二又落了残疾后,她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所以这次胤一应允,她就让水秀出宫知会墨玉,让她安排毛氏兄弟在万寿寺与她见面。墨玉猜到凌若去时,万寿寺会封寺一天谢绝香客,扮成香客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买通了负责给万寿寺送素菜的贩子,让毛氏兄弟代送。 水秀离开一会儿后领着两个面色黝黑,身形粗壮的汉子进来,其中一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是毛氏兄弟又是谁。 两人看到绰约而立的凌若,皆是激动不已,快步上前,双双哽咽着跪地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看着他们的样子,凌若也是鼻尖发酸,抬手道:“地上跪着烫,快起来吧。” 毛大却是摇头不起,说道:“奴才们辜负了主子的信任,奴才们有罪,请主子责罚。” “责罚什么,整件事情阿意都与本宫说了,错不在你们,相反你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赶紧起来。” 任凭凌若怎么说,他们两个就是不肯起来,毛二更是双目通红地道:“主子不必安慰奴才,是奴才们无用,经营了十来年的**斋就这么轻易毁在了奴才们的手里,实在愧对主子,若不是想着来主子这里领罪,奴才们早已无脸来见。” “荒唐!”凌若不悦地喝斥了一句道:“什么有脸无胆的,不过是一时输赢罢了,这次输了下次再赢回来便是。再说坤宁宫那位要对付你们,你们以为凭着一已之力可以与她对抗吗?” 毛氏兄弟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后毛大小声问道:“主子,您是说那几家脂粉铺之所以联手打压奴才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做咱们的生意,与她根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那只是你们以为而已。她一旦知道你们还活着,必然会来赶尽杀绝,恰好本宫那个时候又出了些事顾不得你们这边,她哪会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料想,整垮**斋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应该就是要你们的性命了。” 毛大脸颊微搐,他想起来自己兄弟奉主子的命令去怡亲王府暂住后,曾回过一趟原来住的地方,发现附近有人监视,因为怕会出事所以没进去。当时他还奇怪是谁在大费周张地监视自己几人,现在却是明白了。 他们原以为过了这么久,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却不想始终如影随形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 对于那拉氏的手段,毛氏兄弟再清楚不过,当年要不是主子施计,他们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是以如今一想起那个女人来,就不觉得心里发怵。 “害怕吗?”凌若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张嘴问道,淡然的语气中听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毛大苦笑一声道:“若说不怕,那定然是骗主子的,只是怕又如何,难不成还去跪地求她饶过奴才们吗,莫说她不会肯,就是奴才们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奴才们虽说是粗人,但也晓得主子待奴才们好,**斋经营那么多年,主子从未查过奴才们的帐,更不曾质疑过一句;若这样还做出背叛主子的话,那简直就是畜牲不如。”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还在写,稍等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说完,毛二接过话道:“大哥说的不错,奴才们这辈子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娘娘。” “既然还认本宫这个主子,就赶紧起来,本宫还有事要问你们。”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许久功夫,凌若早已是浑身冒汗,走到一处树荫下,那里摆着几张石凳,想是供人休息歇脚的。 “姑姑,他们是什么人,怎得好像和主子很熟一般?”莫儿小声地问着水秀,眼中尽是好奇之色。 水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忘了我与你说的话吗,少看多听。” “哦!”莫儿碰了个软钉子,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不过那双眼睛却是一直在凌若与毛氏兄弟身上打转。 瞧着毛二跛脚走过来的样子,凌若心下难过,问道:“毛二,你的脚有让大夫瞧过吗,可有机会治好?” 毛二神色一黯道:“福晋有替奴才延过医,大夫说因为被打断时候没有请大夫,导致骨头长歪了,现在就算把骨头重新打断也不见得能再接好。” “唉,是本宫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头。”听到凌若感叹,毛二忙摆手道:“不关主子的事,是奴才们无用,对不起主子也对不起水月姑娘。” 水月吸一吸鼻子,哽咽道:“别傻了,你们已经尽力了,再说这**斋也不是第一次倒闭,这次倒了下次再想法开起来就是了。” “是啊。”凌若淡然接了一句道:“除非你们不愿。” 毛氏兄弟迫不及待地道:“奴才们愿意,自**斋倒了之后,奴才们还有阿意、傅先生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再次重开,可是……有人告到府尹大人那里,说用了咱们店中的胭脂,整张脸都烂了,府尹大人下令封了咱们**斋的名号,就算重开,也不许再用这三个字了。” 一说起这个,凌若倒是想起一事来,“上元节时,本宫曾让墨玉去查这件事,无奈后来接连出了好几件事,一时忘了问她,你们可知她查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毛氏兄弟精神一振,毛大道:“回主子的话,福晋查了,倒是有些线索,那些人在告状之后不约而同的都搬离了京城,福晋好不容易追踪到其中一个,发现那人在外头置了间宅子不说,还买了几个使唤丫头,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剩下几个还在追查当中。” 水月思索了一会儿,低头在凌若耳边道:“主子,突然手头阔绰了许多,非奸即盗。” 凌若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本宫所料不错的话,整件事根本就是别人设好的局,为的就是要他们身败名裂。” “主子,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凌若的出现令毛氏兄弟一下子有了希望,不像之前那样,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之中。 “先不急,等墨玉多查到几个告你们的人再说,到时候再一道去顺天府热闹热闹。本宫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在说这句话时,凌若神情说不出的冷凛。 “若能够重开**斋,就是要奴才们的性命也无妨。”毛大激动的说着,十年经营,为此他们甚至放弃了娶妻生子的机会,只一心一意打理**斋,这**斋就等于是他们的命根子。 “不要说这种话,本宫要你们好好活着,重振**斋的名声。”凌若歇一歇又道:“另外,趁着这段时间,你们也好生追查那名制香师的下落。” “是,奴才们知道。”对那名制香师,毛氏兄弟也是深恶痛绝,若非他泄了店里的配方,何至于被整得这么惨。 在交待完事情,凌若吩咐毛氏兄弟赶紧离开万寿寺,而她自己则假意在寺中信步闲走,直至住持方丈来请她去用素斋,凌若对万寿寺的素斋赞不绝口。 午后,在住持方丈与一众僧人的恭送下,凌若踏上翟车回宫,在踏进宫门时,莫儿依依不舍地道:“可惜太短了些,若能多在宫外待一阵就好了。” 水月笑道:“既是这么喜欢宫外,当初又何必死赖着主子入宫呢?” 莫儿连连摇头道:“那怎么一样,当初在宫外虽说自由无拘,可每天都要担心饿肚子的问题,有时候惨起来连睡觉的稻草堆都没有,只能在天桥下随便躺一夜。水月姐,你是不知道醒来时野狗在你身上乱an的滋味,好像你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 水月被她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举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算我说错话了。唉,也真难为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强的活下来。” 莫儿吃吃一笑道:“所以啊,我就更觉得现在幸福,有的吃有的穿,还有主子和水月姐你们照顾我。” “是啊是啊,等你二十五岁出宫后,我与水秀再备一份嫁妆给你,让你更幸福。”水月打趣着道。 莫儿粉面一红,绞着手指反驳道:“嫁人有什么好,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与姑姑还有水月姐一样,一辈子侍候主子。” 看到满面红云的样子,水月掌不住笑道:“瞧瞧,瞧瞧,我不过是随便一说,你倒是先脸红了,还说没这心思,骗谁呐。” 这下子莫儿脸红得更利害了,像熟透的柿子一样,还是水秀瞧不过去替她解围道:“好了,别再逗莫儿了,不过婚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必害羞。” 凌若闻言在一旁微笑道:“水秀说得不错,等以后有机会了本宫帮你留意着些,省得将来留成了老姑娘之后来怨汰本宫。” 莫儿跺一跺脚,又羞又窘地道:“主子,怎么连你也笑话奴婢,总之奴婢说什么也不嫁。奴婢……奴婢先回宫去了。” 说罢也不等凌若同意,拔腿就跑,远远地还能听到后面传来的笑声,跑了许久,确定已经瞧不见凌若等人后,莫儿才停下脚步,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喘息。 真奇怪,刚才水月说到嫁人的时候,她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四喜的身影,甚至觉得嫁给四喜也不错。 真是乱了套了,虽说喜公公为人不错,待自己更是极好,可他是太监啊,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嫁给一个太监啊! 这样想着,她又想起四喜以前说起的菜户,宫女与太监也是可以结为夫妇的,只是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罢了。 菜户……菜户…… 莫儿在心里念了几遍,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菜户可是宫中明令禁止,再说喜公公也从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现在想这些,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一般。 “莫丫头,在想什么呢?”四喜在莫儿身边站了好一阵,发现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捂脸,整个人都怪怪的,连旁边有人都没注意到。 第六百七十四章 旱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啊!”听到四喜的声音,莫儿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这可真是白天莫要说人,晚上莫要说鬼,她都还没说出口呢,四喜就当真出现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四喜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这里是供人行走的道路又不是哪位娘娘的寝宫不能随意进入,“倒是你怎么回事,跟见鬼了一样,咱家有长得这么恐怖吗?“ 莫儿暗道自己太紧张,左右自己想什么他又不知道,当下咽了口唾沫定一定神道:“我……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这可是去承乾宫的路。” “这个啊!”四喜甩一甩手里的拂尘,解释道:“咱家奉皇上之命来看熹妃娘娘回宫了没有,若是回宫了便着去一趟养心殿。” “哦,原来是这样啊。”莫儿点点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主子他们还在后面呢,想来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 “那咱家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如此说完后,四喜又想起莫儿刚才的异常,“哎,莫丫头,你还没告诉咱家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一说到这个,莫儿脸顿时红了,紧张地摇头,宛然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她这副样子,令得四喜越发好奇,“你这丫头,当着咱家的面撒谎,快说来听听,咱家也好帮着你出主意。” 莫儿被他问急了,有些恼羞成怒地道:“都说了没事,喜公公你虽说不是个男人,可也别跟个女人一样刨根问底好不好?” 话刚出口,莫儿便知不对,她这样不是明着讽刺四喜吗?果然,四喜脸色一变,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也令两个人之间原本和谐的气氛古怪起来。 莫儿咬着嘴唇,轻轻拉了拉四喜的袖子,小声道:“喜公公,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见四喜还是不说话,她有些急了,“要不,要不你骂我一顿好了,我保证不还嘴!”不晓得为什么,四喜不说话,莫儿就觉得特别心慌。 “咱家没事。”四喜勉强笑一笑道:“咱家心里比谁都清楚,本来就不是个男人,你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没事,别往心里去。” 他越说没事,莫儿就越觉得有事,还待再解释安慰几句,凌若已经到了,瞧见四喜在,訝然道:“喜公公来见本宫吗?” 四喜赶紧上前打了个千儿,摆脱了那份尴尬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娘娘回宫之后即刻前去养心殿。” 自己刚回宫,胤禛便让四喜过来请自己,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凌若心下奇怪,口中却道:“本宫知道了,这就随你过去罢,水秀,你陪本宫过去,水月你们几个就回承乾宫吧。” 莫儿瞅着四喜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一急脱口道:“奴婢也想跟主子过去。” “你?”凌若对莫儿的自动请缨有些奇怪,却也没细问什么,只要底下人不越了该有的本份,她便由着去,毕竟这宫里的规矩已经足够多了,她不愿再人为的去束缚他们。 如此,莫儿与水秀一道陪着凌若去养心殿,到了那边,只见苏培盛守在外头,看到凌若过来,上前打千行礼,凌若示意其进去通报,苏培盛却是含笑道:“皇上吩咐过,娘娘过来直接进去即可,不需另行通报。只是娘娘的两位侍女却是不便进去了。” 如今年氏失势,皇后又素来不得胤禛宠爱,身为熹妃又占尽圣宠的凌若隐隐有成为后宫第一人之势。是以眼下,凡宫里的奴才见了凌若,均是面带笑容,毕恭毕敬,连苏培盛也不例外。由此可见宫中跟高踩低之风有多激烈。 “本宫知道,有劳苏公公了。”凌若颔首,对于苏培盛与四喜,她向来是客气优待的,从不摆后宫宠妃的架子。因为谁也不晓得有朝一日,她是否有需要求到他们的时候。宫里,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就像年氏,谁又能想到她会突然失宠被降为常在呢。 凌若正要入内,恰好看到两个小太监顶着大太阳抬了一个木桶进来,凌若晓得这样的木桶是用来盛冰的,里面至少放了六七块大冰。果然那两个小太监过来后,冲凌若等人施礼后,对苏培盛道:“苏公公,奴才们送冰来了。” 苏培盛眉头微微一皱道:“皇上吩咐了,从今日起,养心殿不需要再送冰过来了,拿回去吧。” “啊!”两个小太监闻言顿时有些傻眼,他们抬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到养心殿,却被告之要原样抬回去。 看到他们站着不动,苏培盛却是不高兴了,“啊什么啊,还不快回去,否则桶里的冰化了,你们两个可担待不起,晚些时候,咱家自会过去知会工部都水司管事还有你们内务府的全总管。” “嗻,奴才们遵命!”两个小太监不敢与苏培盛争,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咬牙用发酸的手臂继续抬着数十斤重的木桶回去。 凌若冷眼看着苏培盛喝斥那两个小太监,他与四喜都是胤禛面前当差的,能力相差无已,然说起待事待人来,却又是四喜缓和许多。 不过这些话凌若是不会说的,苏培盛对别人怎样与她无关,只要别不开眼的犯到她头上来即可。 在这样的心思中,她带着几分奇怪道:“苏公公,皇上为何不让人送冰,这么热的天,不用冰块降温解暑如何受得了?” 苏培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哪个说不是呢,只是皇上吩咐了,奴才们哪敢不听。” 这件事四喜并不知情,想是刚刚才吩咐下来的,问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苏培盛指了指烈日当空的天,郁闷地道:“要怪就怪这贼老天吧,这么多天了一直是大太阳都没好好下场雨,弄得京城及附近一带的江河水量锐减,已经有大臣上折子说辖下无可饮之水,得从数十里外的地方运水,然后让百姓来取,一人最多只能要一壶水,仅够减渴之用,而运水的地方也蓄水不多,坚持不了几天,若再不下去,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运水了,这一来一回,不说时间,就是车马行走也得耗费许多两银子。皇上刚才看到这份折子,动了恻隐之心,把我唤了进去,让我传口喻给工部都水司和内务府,免去养心殿每日的用冰,将冰块化水送去给无水可用的州府,以解燃眉之急。如今宫里的用水也是从外头运进来的,只是没人知晓罢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目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他这么一说,凌若才想起来,自入夏以后确实很久没好好下过雨了,偶尔下一场也不过是零星短暂的小雨,地还没湿就已经停了;只是因为宫里用水向来不缺,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旱情应该很严重了,否则胤禛不会忍着酷热下令停止供冰。 可是莫小看养心殿的用冰量,一日三次冰块,每一次都是数十上百斤,这一日下来便是两百余斤的水,数量颇为可观。当然,整个紫禁城的用冰就更可观了,少不了得有上千斤。为此,每年冬天,分设四处的十八座冰窖每年都由工部都水司储冰二十多万块。 在进到养心殿后,果然感觉里面与外头差不多,没什么阴凉之气,无处不在的热意从毛孔中钻进来,令人浑身难受,因胤禛尚在批折子,凌若便安静地等在一旁,待到胤禛抬起头时,她额角鼻尖已经挂满了细细的汗珠。 “很热吗?”待得胤禛起身,凌若才发现在角落里放着一盆水与干净的面巾,胤禛绞了一把后走到凌若面前,替她将脸上的汗仔细拭去,在这样大热天里,胤禛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两层衣衫,刚才绞水的时候,凌若看到他背后温了一大块,显然是出了一身的汗,“如今京中干旱,用水地方许多,所以朕让他们免了养心殿的用冰,好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皇上如此体念苍生疾苦是百姓的福气,臣妾就算受点热也是应该的。”被浸了凉水的面巾拭脸,原本因为层层涌来的热意而觉得有些发晕的头脑为之一清,“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这样闷在屋里又不开窗,万一中暑了可怎生是好?” “朕没事,刚才是怕风会吹乱了折子,不好批阅,如今没事了,自然可以开窗。”胤禛一边说着一边将窗子打开,很快有风吹进来,不过这风也带着热意,“再说这百万里疆域的大清又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冰,那些人不也好好活着吗?” “其实皇上可以等冰化了再让人送出宫去,左右这冰水也不碍到使用,不过是耽误几个时辰罢了。” 胤禛唏嘘道:“这个朕何尝不知,只是这几个时辰对于那些饱受旱情折磨的人来说比几年都要慢长。这大热的天里,就盼着能多喝几口水。还有宫里为使化冰快些凉爽些,都喜欢在里面加许多盐,如何还能再用。” 凌若听着他的话,思忖了一下道:“皇上受此酷热,臣妾实不忍心独贪凉快,还请皇上将臣妾份例的冰块也给减去,以作救灾之用。” 胤禛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能这样想朕很欢喜,只是你不像朕这般耐得住热,一旦没了冰块,怕是连觉都睡不安枕了,还是算了。” 凌若却是神色坚决地道:“皇上既可忍耐,臣妾又为何不行,还请皇上允臣妾所求。” 她这番话令得胤禛愈加怜惜,拉着她在椅中坐下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就算削减了你的用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顶不得大用。朕准备过几日登天坛求雨,希望上天垂怜,一应苦难皆降于朕一人身上即可,千万莫要再让苍生百姓受苦了。”说到此处,胤禛显得心事重重。登坛求雨,已是最后一步了,若不能求到,除却耗费人力物力去远方取之外再无他法。京城不比其他地方,逃难一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凌若低头转着手中的宫扇沉思片刻道:“皇上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上天一定会垂下甘霖,解救黎民百姓。不过在此之前,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胤禛微微起了几分兴趣,道:“是什么,但说无妨。” “一人之力固然微薄,但若能集众人之力,那便是一股极可观的力量。”她微微一顿又道:“如今京中用水紧缺,臣妾等人自当该尽一份心力,所以臣妾以为,除却皇太后与皇后宫中之外,自臣妾以下,所有宫嫔皆削减用冰,由供冰三次改为一次,数量也相应减少,如此就可以有更多的冰块用于救灾,想来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 胤禛认真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宫中每日用冰多达千块,要省一省确实可以省出许多。朕待会儿就让苏培盛传旨,除了慈宁宫之外,削减所有宫中用度,不过这样一来,怕是有不少人要来朕这里哭诉了。”这样说着,胤禛却没有太过在意,他一旦决定了事,就断然不会轻易更改,哪怕无数人反对。 “臣妾相信诸位姐姐与妹妹都是明白事理之人,断然不会无理取闹。” 当真不会吗?凌若可不敢肯定,宫里不少人享受惯了,如今突然要削减用冰,又是在这么热的天,怨言是断然少不了的。不过她们若来胤禛这里诉苦,只能是自讨没趣。 胤禛不是只懂享受的帝王,他更在意的是百姓疾苦,有人若因一已之私而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在胤禛面前定然讨不得好。 在此事之后,胤禛又问了她几句今日在万寿寺上香还愿的事,随后终于说出了他叫凌若过来的最终目的,“若儿,皇后近日头疼病犯得利害,昨夜朕去看她的时候,她连床都下不了,而弘晟又一直不服皇后管教,嚷嚷着要回翊坤宫去,朕看着不成样子,所以打算让弘晟去你那里呆一段时间,等皇后病好了再做打算,你意下如何?” 头疼病犯了?凌若在心里一阵冷笑,哪个晓得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指不定是嫌弘晟麻烦,想要推出去呢。毕竟弘晟已经十四岁,不是当初未满周岁的弘时,可以由着她**。 只是胤禛开了这个口,她却不好拒绝,只能婉转道:“臣妾自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皇后娘娘那边会否多心?” “这个你大可放心,让你带弘晟也是皇后的意思。”听得胤禛这么说,凌若只得依从,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胤禛叹了口气道:“弘晟骤离了额娘难免心中不快,你是长辈,多包容着他一些就是了。唉,若非他额娘实在错得离谱,又怕她教坏了弘晟,朕又何曾想他们母子分离过,只可惜弘晟不明白朕这番苦心;几番哀求无果后,不论朕说什么,他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太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开解道:“三阿哥还小,等他大一点自然会明白,皇上莫要太过担心了。” “但愿如此。”在一阵暖风拂到脸上时,胤禛忽地转过话题道:“若儿,你可知今日早朝时,谁来上朝了?” 凌若心思轮转,很快便有了猜想,试探道:“可是八阿哥他们?” “虽不中亦不远矣,是老九老十,他们摞了这么久的担子终于忍不住了,主动上朝向朕认错,希望可以得回原来的差事。”胤禛眸中闪烁着阴寒之意,当初他卸了允禩的差事,允禟与允礼?两个人联起手来一起摞担子,将一大堆事情扔给他,想逼着他低头,恢复允禩的差事。 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凭着胤禛与允祥两个人竟然真的撑了下来,虽然很苦,但与向做了几十年对手的允禩党低头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到了现在,一应事情已经理顺,允礼与其他几人更是可以独挡一面,允禟心里明白,大势已去,今时今日,凭着他们已经难以对胤禛造成什么威胁了。相反,他们主动交出了手中的差事,使得权力被架空,除了干领俸银之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利,所以他们厚着脸皮想来求回差事。 “皇上没有答应?”凌若继续猜测着,手里的团扇一下接一下地摇着,带起几乎可以不计的些许凉意。 胤禛摇头道:“明知蛇有毒,还与蛇共眠,那是蠢人才做的事。再说允礼等人正干得起劲,朕突然又把差事收回来,岂非让他们心寒?为了两个靠不住的兄弟去赶走一帮忠臣,太过得不偿失。不过朕让他们去负责迎接年羹尧凯旋回京一事,省得他们太过清闲。” “皇上英明。”对于这个答应凌若一些也不意外,她太清楚胤禛,对于敌人向来刻薄寡恩,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德抱怨的事。 静默了一阵后,胤禛缓缓道:“看到老九老十那两张失望的脸,朕突然觉得很痛快。若儿,你说朕是不是一个不念兄弟之情的人?” “想要报之以李,必得先投之以桃才行,九阿哥等人图谋不轨,皇上不予追究已经是法外开恩,念足了兄弟情,先帝若泉下有知,也必会欣慰。再说皇上待怡亲王一直极好。” 说到允祥,胤禛神色一缓,道:“朕登基以来,一直诸事不断,也亏得有允祥帮朕一道分担,只是他的身子颇为让朕担心。” 凌若心下微沉,嘴上却道:“怡亲王吉人自有天相,皇上莫要胡乱担心。” 就在他们里面说话的时候,候在外头的莫儿趁机将四喜拉到一边,小声道:“喜公公,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说那话的,求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四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咱家都说了没生气。”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莫儿肯定地道:“骗人,明明就是在生气,否则怎么连笑容也没一个。” 四喜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挤了一个笑容道:“现在可以了吗?” “真的没生气了?”莫儿将信将疑,,在四喜的一再保证下,她才彻底放了心,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真怕喜公公一气之下不再理我了,这宫里除了承乾宫的人之外,就只有公公待我最好了。” 看着莫儿那个样子,四喜叹了口气,放下心里最后一丝不快,捏着莫儿的鼻子道:“你这小丫头,这么单纯容易相信人,小心有一天咱家把你卖了。” 莫儿对四喜这个略显亲密的动作并不反感,反而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公公心地那么善良,才不会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四喜无奈地摇着着,眼里却透着几分宠溺,几十年没动过的心湖,在此刻泛起了几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在莫儿随凌若离开后,苏培盛碰了碰四喜道:“你待莫儿那小丫头很好吗?”刚才四喜与莫儿说话的那一幕他可是都看到了。 “说不上好,就是觉得那丫头怪可怜的,人又单纯,怕她吃亏,所以有时候遇见了会提点她几句。”四喜回答了一句,又有些奇怪地看着苏培盛,“倒是你,无端端地问这些做什么?” 苏培盛看了一眼跟着凌若已经走出极远的莫儿,意味深长地道:“我是怕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这位主子可不像先帝那么宽厚,万一有行差踏错之处,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他虽然不怎么服四喜任大内总管一事,但两人好歹是跟着一个师傅的,又在一起做事多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四喜出事。 四喜心中一凛,瞬间明显了苏培盛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看上了莫儿,想私下与她结成菜户,当下摇头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糊涂。” “那就好。”苏培盛目光一闪道:“其实你想有人侍候有什么难的,根本不必在宫中寻找,说实话,那些个宫女整日跟着后宫的主子娘娘,心思皆多得很,信不过,倒不若在宫外寻几个老实可靠又有姿色的,保证她们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的。要是想孩子了,就是外头抱养一个,有妻有子,生活何其乐哉。” 四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笑了起来,“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经验了一般。其实啊,我对这种事根本没想头,自家事情自家晓得,像咱们这样净了身的太监,如何还能奢望娶妻生子,就算真去抱养了一个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没意思,没意思。”四喜在那里连连摇头,并没有注意到苏培盛渐渐难看的脸色。 四喜还想说什么,苏培盛已经尖着嗓子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你既是不愿就算了,权当我白费口舌,真是无趣。” “培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从净身入宫那一天起我就再没想过这个,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跟师傅一样,平平安安到老,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唯有这份向往,是四喜敢于说出口的,其他皆被死死压抑在了心底,不再任何人面前表露。 “随你吧,我懒得管你。”苏培盛挥挥手,不过脸色倒是好看了些,顿一顿又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工部都水司还有内务府那里传旨,唉,看着这么大的太阳就心烦,真不知这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阵抱怨后,苏培盛无奈地顶着似火骄阳走了出去,过高的温度似乎烤得空气都扭曲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间,宫人刚将晚膳摆好,就见那拉氏身边的翡翠带了弘晟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留下一脸不满的弘晟。 在此之前,凌若已经吩咐过弘历,是以弘历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招呼道:“三哥还没用过膳吧,快过来坐,水秀,再摆一副碗筷上来。” “不必了,我也不想与你同桌用膳。”弘晟冷冷回了一句,毫不掩饰对弘历的讨厌,随即走到凌若面前一字一句道:“送我回翊坤宫。” 凌若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气,淡淡道:“年常在如今不宜抚着三阿哥,皇后又病着,三阿哥就在本宫这里安心待着吧,等什么时候皇上同意你回翊坤宫了再说。”说着她睨了还站在原地的水秀道:“去拿碗筷来。” 弘晟如今身高已与成年男子相差仿佛,往那里一站颇有几分架式,带着怒意道:“你没耳朵吗?我说我要回翊坤宫!” “不可能!”凌若示意弘历不要说话,独自站起来迎着面色铁青的弘晟道:“本宫奉皇上之命,暂时照顾三阿哥,至于翊坤宫那边,只要皇上点头了,本宫绝不阻拦,否则还请三阿哥好生待在这里,莫要无理取闹。” “我偏生要无理取闹,你待怎样?!”弘晟挑衅地看着她,因为年氏的言传身教,再加上弘历在课业上经常压自己一头,他对凌若母子早就不满至极。 “我额娘已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太过份了!”见他对凌若不敬,弘历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跳了起来。 弘晟冷然一笑,瞪着双目道:“那你又是怎样与兄长说话的。”说完这句弘晟觉得犹不解恨,竟又吐出两个字来,“野种!” 这句话就像火药一样,立时将弘历给激怒了,指了他厉喝道:“你骂谁野种?” “骂得就是你,怎么样,野种!”弘晟将积攒了好些天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气皆给发泄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自己却要被迫与生母分离,上次说是一个月,这次皇阿码直接连期限也不说了,只是让自己好听生熹妃的话。皇阿玛的态度令他很害怕,怕以后都见不到额娘,也怕自己被熹妃母子欺负,所以他像一头斗牛一样,攻击着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 听得骂弘历野种的话,凌若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弘晟没有太多的心思,说话直接而粗鲁,同样也令听者更难接受。 “你!”弘历一拍桌子,横眉就要走上去,却被凌若拉住,他不由得有些急了,“额娘,他这样骂您与儿臣,儿臣……” “额娘知道,可是你答应过你皇阿玛,以后都不会主动打架。”凌若声音一如刚才的淡漠,然清楚她的人,却从那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可是……”弘历还想要再说,却被凌若打断道:“没有可是,这件事额娘自会处理,你退下。” 弘历攥了半天的双手,终于还是没有违背凌若的话,退到了一边,然眼中那抹愤慨却是未曾削减分毫。 “三阿哥,本宫知道你心里不愿,但这是皇上的旨意,谁也违抗不得。至于野种二字,本宫希望以后都不要听到,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凌若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平静的说着。 岂料她的忍让在弘晟看来却是软弱好欺,愈加放肆不堪,连着叫了好几声野种,梗着脖子道:“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熹妃,哼!”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之意。 凌若目光一沉,随即已是若无其事地道:“既然三阿哥这般顽劣,那本宫唯有代年常在好生管教你了,杨海,带三阿哥去佛堂中待着,等他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将他放出来。” “你敢囚禁我?你算什么东西!”弘晟一脸狰狞地盯着凌若,不敢相信凌若竟真的敢这么做。 “本宫是你的长辈,你该称本宫一声姨娘。”凌若冷眼看着他,声音并没有太多的起伏,“水秀,盛一份饭菜端去佛堂,省得三阿哥饿着。” 没等水秀答应,弘晟已经一脸不屑地道:“凭你也配!”若站在这里的是那拉氏他还会惧几分,毕竟他得叫一声皇额娘,可惜眼前这个不是,他就不信这个女人当真敢关他。 “三阿哥息怒,您与娘娘这样吵闹,可是不太好呢!”杨海见势头越发不对,赶紧劝了一句。岂料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瞬间的剧痛令得他连话都说不出。 “哪里来的狗奴才,居然敢教训本阿哥,活得不耐烦了。”弘晟这般说着,犹不解恨,又冲杨海踹了几脚,对于凌若喝止的声音置若罔闻。 “来人!”弘晟的过份令得凌若难以再忍耐,对听命进来的两个小太监道:“把三阿哥带到佛堂去,没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 “我不去!”见小太监当真来抓自己,弘晟略有些惊慌,用力挥开他们手,可是这一次凌若铁了心要给他一点教训,任凭弘晟怎么反抗都不松口。 “你不能囚禁我!”弘晟一边躲避一边气急败坏地叫着,见凌若始终不理他,恶从胆边生,竟然用力掀翻了桌子,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所有碗碟均摔在了地上,里面的菜更是弄得一地都是,水秀躲闪不及,被一碗三鲜茹笋汤给泼了个正着,整个前襟都湿了。 凌若看着乱成一团的大殿,脸色越发难看,弘晟当真太过份了,扬一扬脸对杨海道:“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三阿哥逃出去。“ 弘晟在几次差点被小太监抓到后,果然动了逃出去的念头,不料被杨海给逮了个正着,带到佛堂里关了起来。 见终于消停了,凌若连连摇头,抚着不住作痛的额头坐在倚中,要是弘晟天天这样闹腾,她很快也要犯病卧床了,皇后可真是甩了个大包袱过来,偏她一时半会的还没法扔。 “额娘,三哥要在咱们这里待多久?”弘历挨着凌若问道,他没想到三哥发起疯来这么可怕,连桌子都给掀了。 凌若抚着他脑袋无力地道:“不知道,也许要很久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 抱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以后岂不是会很……热闹?”弘历本欲说很烦,想想又觉得不妥,生生改成了言不由衷的热闹二字。 “别担心,他不过是一时闹脾气罢了,等在佛堂中关个几天磨磨他的脾气就好了。”凌若这般安慰着,心里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弘晟ng子没那么容易转过来,而她又不能一辈子把他关起来。 见弘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多想了。” 不管凌若怎么劝,这一顿饭弘历都吃得心不在焉,在陪着凌若说了一会儿话后,弘历出来,恰好看到水秀送饭给弘晟,便道:“把篮子给我,我给三哥送去吧。” “还是奴婢送去好了。”弘历与弘晟之间的矛盾,水秀心里再清楚不过,生怕两人一见面又闹得不可收拾。 “放心,我不会与他起冲突的。”弘历瞧出了她的担心,一再保证才让水秀勉强答应。 到了佛堂,弘历示意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将锁打开,这个时候里面倒是安生得紧,没什么声响。 进去后,他意外看到弘晟缩在角落里掉眼泪,看到弘历进来,连忙把泪抹掉,站起来恶狠狠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不晓得为什么,望着他通红的双眼以及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弘历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说到底弘晟今夜之所以这么冲动过份,也是因为与生母分开之故,换了是自己,指不定也会这样。 这样想着,心里没有丝毫动气之意,扬一扬手上篮子道:“我来给你送饭。” “哼,拿走,我不吃!”弘晟其实早已饿得肚鸣不已,这些天他思念额娘,没有一顿吃得好过,之前还不觉得,一旦静下来便觉饥饿感阵阵袭来。可是对着弘历,他就算饿死也觉得低头。 “随你,反正我放在这里。”弘历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着,见弘晟过来他又补充道:“你若是砸了可不会人来收拾,到时候馊了臭了也没人管。” 这句话令本想砸了这篮子东西的弘晟停住了手,若真时时刻刻闻着臭气,可比要他命还难受,嘴里却不肯示弱,“你们等着,等我出去,一定告诉皇阿玛说你们囚禁我!” “那还是要等出去后再说。”弘历并不在意,这件事是弘晟有错在先,就算真告到皇阿码面前也不怕。 在准备出去时,他忽地叹了口气,道:“三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事已至此,你再不痛快也无用,还是好生在这里待着吧。” 弘晟哪里听得进去,立时骂过来道:“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滚,立刻给我滚!” 弘历摇摇头无奈地离去,这ng子实在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东西我放着,吃不吃随你,不过要是在回翊坤宫之前把自己饿死了,可是别怪到我与额娘头上来。” 在又剩下自己一人后,弘晟几次三番想要去掀那食盒都忍住了,不愿去吃弘历碰过的东西,摸着肚子缩在墙角中,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食盒,可是真得好饿。 又忍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上去将里面的菜跟饭端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这也是他有始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他、实在太饿了。 弘晟并不晓得,弘历一直站在窗外,看到他把东西端出来吃掉,才满意地离去。 此后几天,一直是弘历代水秀送饭给弘晟,偶尔还会与他说几句话,大多是朱师傅课堂上讲了什么新课。 至于胤禛那边,凌若早在第二日就将这件事去说了,胤禛也认为弘晟最近不像样子,是该略施惩戒。 当削减用冰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后,一个个得都坐不住了,不过在武氏去养心殿诉苦,被胤禛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后,哪个也不敢再去自讨没去了;骂一顿事小,失宠可是事大。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妥协了,先是跑到皇后宫中,得知皇后犯了病躺在床上见不了人后,又跑来了承乾宫,凌若耐着ng子听她们一个个说完,无非就是绕着弯子想让凌若去胤禛面前说情,别削减用冰的俸额,哪怕非要削也莫削得太利害,如今几可说是十削七八了。更有那心思灵巧的陈贵人,说是大可以等冰化之后再拿出去救济灾民。 陈贵人便是以前的陈格格,胤禛登基时她被封为常在,今年入夏时刚晋了贵人。想来陈贵人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凌驾于年氏之上。 “娘娘,如今宫里就您管事了,您可得替咱们姐妹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天气这么热,削减了用冰可怎么受得了。就算灾民更没水喝,也大可像陈贵人说的那样,等送到咱们宫里的冰化了之后再拿出去啊。做什么非得要削减用冰呢?”戴佳氏愁容满面地说着,她原本是较为安份的,待在宫中少有出来之时,可这一次她也坐不住了。” “成嫔,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也该明白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你这里是舒坦了,可百姓却得多受几个时辰的苦;再者,宫里为了让冰块融化时释放出该有的凉气,在上面洒了诸多盐,这样一来,冰水就成了盐水,哪里还能用。” “那顶多……顶多不放就是了。”載佳氏有些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句。 “不放盐,诸位妹妹就该嫌化冰时不够凉快了。”凌若摇着团扇徐徐说着,随后又道:“再说了,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哪里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宁妹妹不是已经去试过了吗?” 这句话说得武氏面红耳赤,用力扇着六棱团扇,觉得凌若是故意要她难堪。 凌若扫了底下坐着的众人一眼道:“好了,这事也只是暂时的,等什么时候下了雨,缓了旱情,宫里就会照常用冰,在此之前,各位妹妹先体谅一番吧,莫要让本宫难做。” “是!”戴佳氏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一声,在出了承乾宫后,武氏气呼呼地对戴佳氏道:“姐姐,你听到熹妃刚才的话了没,什么等下雨之后就会照常用冰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哪个说得准过,要是一辈子不下雨,咱们就一辈子用不得冰了啊!” 戴佳氏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口没遮拦的,小心被人听了去,她终归是宫里正三品的娘娘。” 第六百七十九章 惩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哼,娘娘,她也配!”武氏犹自说着,不过声音却是小了许多,想来这心里也是怕的,“明面上说除了皇太后外,所有人都削减用冰,可谁知道内务府是不是悄悄往她宫里送冰,真是想着都生气。”凌若得宠,宫里早已是一堆人不满,只是碍于其权势不敢说罢了。 “就算真这样也没办法,谁让皇上如今盛宠她一人呢!”戴佳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酸意。她在府中二十余个年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盛宠。 武氏恶毒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宠多久,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年少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贵人开口道:“依臣妾看,说不定这个削减用冰的主意就是熹妃出的。” “此话怎讲?”戴佳氏与武氏皆将目光对准了陈贵人,透着满心的好奇。 陈贵人犹豫了一下对戴佳氏道:“臣妾听说皇上最初只是削减养心殿用冰罢了,可是熹妃去了养心殿回来,皇上就命人传旨说削减东西十二宫的用冰,臣妾觉得其中定然有关联。” “好一个熹妃,亏得她刚才还说得那么无可奈何又大义凛然,差点让她骗过了,真是可恶!”武氏第一个忍不住,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她话音落下不久,便听得对面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哟,武贵人这是在说谁可恶呢?” 武氏脸色一变,这个声音是谁她心下最清楚不过,真是撞鬼了,怎么偏就让她给听见了,哪个不晓得她与熹妃最是要好。武氏抬起头来,果见瓜尔佳氏正施施然朝这边走来。 “臣妾见过谨嫔娘娘!”武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在她之后陈贵人亦跟着见礼,至于戴佳氏则执平礼相见。 “起来吧。”瓜尔佳氏笑吟吟地看着她,“武贵人还没回答本宫刚才的问题呢,究竟是何人可恶,该不会是……”她故意拖长了音道:“熹妃娘娘吧?” “娘娘说笑了,熹妃娘娘宽仁随和,处处与人为善,臣妾怎会说她呢,臣妾是在说……”武氏使劲绞着脑汁,终是给她想出一个答案来,“蚊子!” “蚊子?”瓜尔佳氏侧了头,颇有几分不解。 武氏则是继续胡诌道:“是啊,娘娘您不知道,刚才有只蚊子一直在臣妾耳边嗡嗡不止,臣妾被它扰得不胜其烦,就随口骂了一句,没成想竟让娘娘误会了,倒是臣妾的不是。” “是吗?”瓜尔佳氏笑意不减的看着她,忽地重重一掌拍在武氏左颊上,在所有人都愕然惊诧时,她已是望着自己的手掌一脸可惜地道:“可惜了,没打到那蚊子,刚才明明看到它停在妹妹脸上。” “你……你分明是故意的!”武氏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又气又怒,蚊子是她胡诌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瓜尔佳氏根本就是拿蚊子当借口,故意打她。 “咦,妹妹这话可是好奇怪,明明是你自己说有蚊子,本宫只是好心想替你打死它罢了,竟说本宫是故意的,可是让本宫伤心。”瓜尔佳氏捂着胸口,一副难过不已的样子。 见瓜尔佳氏恶人先告状,武氏气得快要晕过去了,指着瓜尔佳氏的手指不住颤抖。 面对着几乎快碰到自己鼻尖的手指,瓜尔佳氏缓缓放下手,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侧头道:“从祥,宁贵人这样以下犯上放肆地指着本宫,该当何罪?” 从祥抿一抿嘴,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按规矩,宁贵人该掌嘴十下才是。”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给本宫上去掌她的嘴!”瓜尔佳氏冷声说着,当与她目光接触时,武氏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手伸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瓜尔佳氏就是故意的,刚才武氏的话她一字不漏都听在耳中,假装不知就是要借机整一整武氏。 她自与凌若交好后,ng子便收敛了许多,但深藏在骨子里那份狠意却从未真正磨灭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关于这句话,瓜尔佳氏比凌若做得更好,否则当初她也不会被那拉氏看中,用做对付凌若的棋子。 “是,奴婢这就去取木尺。”宫里所谓的掌嘴可不是用手掴,而是用厚达一寸的木板用力打受刑者的嘴,一顿掌嘴下来,受刑者往往满嘴是血,若再用力一点,甚至连牙齿都会脱落。 一听得这话,武氏顿时慌了神,连忙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戴佳氏,后者上前一步拦下欲离开的从祥,打圆场道:“好了,宁贵人也不是故意的,妹妹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没得伤了姐妹间的情份。” 瓜尔佳氏拢一拢袖子,曼声道:“妹妹何曾想这样,只是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非要以下犯上,妹妹这才小惩大戒,也免得她以后再犯同样的错。” 戴佳氏也恼武氏沉不住气,拉下武氏犹伸在那里的手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谨嫔认错。” 武氏心里那叫一个委屈,明明自己挨了打却还要跟她认错,可若是不认,接下来还有得罪受,谁叫她只是个贵人,被瓜尔佳氏死死压着一头。只得屈膝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臣妾一时莽撞,得罪了娘娘,请娘娘大人大量,饶恕臣妾这一回。” “要真知错才好。”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又道:“罢了,这次瞧在姐姐的面子上就算了。好生管牢自己的嘴,别再什么话都往外说,记住了吗?” “臣妾记住了。”武氏低声应着,帕子已经快被她给撕烂了。 “嗯。”瓜尔佳氏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却未说什么,若非她比武氏高了一级,彼此恩宠又差不多,武氏怎肯服这个软,心里不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朝戴佳氏颔首道:“姐姐,我先去给熹妃娘娘请安了,改明儿再去姐姐宫里坐坐。” “嗯,快去吧。”戴佳氏也巴不得早点离去,在瓜尔佳氏走远后,她指了武氏没好气地道:“你啊,真该改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武氏恨恨地将绞得不成样子的锦帕一扔,道:“娘娘,您也看到了,谨嫔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戴佳氏别过头不理会她,倒是陈氏软声道:“姐姐别气了,谁都看得出她故意,可又谁让她是六嫔之一呢,这次已是瞧在娘娘的面上不予计较了。” “哼,六嫔?还不是仗着承乾宫那位的势,我就不信她一辈子都能这么得意!”扔下这么一句话,武氏道了声告退便先行回去了。 “姐姐……”陈氏想叫住武氏,却听得戴佳氏叹了一声道:“随她去吧,你现在叫她,不过是听她发牢sa罢了。陈贵人若无事的话,不如随本宫去慈宁宫请安吧,现在整个紫禁城,也就那里还凉快点。” 第六百八十二章 求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承乾宫那头,凌若看到瓜尔佳氏进来,忙命宫人绞了面巾来,如今宫里冰量锐减,承乾宫更是坚决一块都不取用,所以这个时候,宫里着实有些热得不行,莫儿与安儿两人轮流着替凌若扇着扇子,无奈这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待瓜尔佳氏拭过脸后,凌若轻声问道:“刚才我在里面似乎听到姐姐在与什么人说话?” 瓜尔佳氏赦然一笑道:“你耳朵倒是好使,不就是那个武氏吗?小小一个贵人,居然口出狂言,妄议比她位份高的嫔妃,当真是不知好歹。正好被我撞见了,便小小地教训她一番,让她以后长长记ng,别乱嚼舌根子。” 在听瓜尔佳氏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后,凌若淡然一笑道:“他们愿意说就由着他们说去,宫里上千张嘴,哪里管得过来。” “我没听到便罢,听到了便没有不理会的理。再说了,他们好歹还有几块冰用,你这里却是与养心殿一样,一块也无,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满的。”瓜尔佳氏摇着团扇颇为气愤地说着,扇柄下杏色的流苏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时聚时散。 “都说了由他们去,偏姐姐非要跟那些人置气,何苦来哉呢!”见瓜尔佳氏说得来气,凌若心下感动,嘴上却是不住劝慰。 瓜尔佳氏盯了她半晌,直把凌若盯得莫明其妙,抚着脸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哪里脏了?” 瓜尔佳氏“扑哧”一笑,连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啊,听得人家说你就很不高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知道姐姐是因为关心我。”凌若心里充满了感动,然却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以她与瓜尔佳氏之间的关系,这些实不需要。 “你别嫌我多事就好。”正自莞尔之时,水秀端了剜好的西瓜上来,只可惜盛的是普通瓷碗,而非惯用的冰碗,这滋味想着都觉得减了许多。 见凌若果真一点冰都不用,瓜尔佳氏心疼地道:“不若将我那边的用冰分你一半,否则这漫漫长夏,可怎么熬啊!” 凌若不在意地笑笑,接过瓷碗道:“瞧姐姐说的,好像我很可怜一般,其实这日子还是照样可过,不过是辛苦一些罢了,没事的,姐姐不必担心我,还是赶紧吃西瓜吧。” “可是……”瓜尔佳氏还待要说,水秀已经递了碗给她道:“谨嫔娘娘,这西瓜在切之前放在井水中镇过,虽比不得冰镇凉快,却是脆爽凉快,不信您尝尝看。” 瓜尔佳氏依言尝了一口,倒确实是有几分凉气,消了不少暑意,在吃了几块后,她有些感慨地道:“不管怎样,你向皇上提这个建议确实是造福了不少百姓。” 不曾想凌若听了她这话反而叹气道:“与这事相比,我更头痛弘晟那边,唉,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关久了不好,可不关又容易闹事。” 一说到这个,瓜尔佳氏也沉默了,弘晟是皇子,不比那些个太监宫女好处置,稍一不甚就会带来无穷祸患。 她想一想,出着主意道:“皇后如今虽然称病不能照顾弘晟,但她总不能一直装下去,等她‘病’一好,你就立刻禀告皇上将弘晟送回去,早点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给她,省得她这般自在。” “也只能这样了。”凌若无奈地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只听得瓜尔佳氏道:“听说钦天监那边已经拟好了皇上明日求雨的时辰与方位?” 凌若振一振精神道:“是啊,说是最有利于求雨。希望皇上可以求得甘霖,缓解京城的旱情。” “是啊,再由得这老天爷汗下去,怕是连宫里都喝不到水了。”瓜尔佳氏看着似火的天气,有说不出的担心。 七月初九,胤禛着明黄五彩金龙吉服,戴金丝棉扎赤色缨朝冠,前檐镂空金佛,顶镶东珠十五颗,领文武百官前往位于紫禁城东南方的天坛求雨,胤禛顶着足以把人晒婚过去的骄阳一步步登上数百级台阶,群臣分列两边尾随在后,列于百官之首的分别是允祥与张廷玉,两人同样是最接近帝权中心的肱股之臣。 天坛上,早有宫人摆满了求雨的祭品,更有用金银朱丹画成的龙像,下画水波,有龟左顾,吐黑气如线。时任钦天监的东方闵待胤禛跨上最后一阶时递过放在净瓶中的柳枝,胤禛以柳枝酒水在龙上,随后双手合于胸前,诚心向上天祈祷,“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下界皇帝爱新觉罗.胤禛诚心祈求上苍怜悯众生,降雨解旱,避免百姓受旱灾之苦。若是下界有不敬上苍之处,还请上苍降责于胤禛一人身上,莫要让百姓多受苦难。” 如此一番祷告后,胤禛又持香敬上,行三跪九叩大礼。起身后一直满怀期待地看着天空,无奈一直等到三柱香都烧完了,天上依然骄阳似火,根本没有半点阴意,更不要说有下雨的意思。 汗,一滴滴落下,咸涩的汗水落入眼中,令眼睛难以睁开,至于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汗一身接一身的出,与之相对的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 东方闵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皇上,这雨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下来,要不微臣扶您下了天坛去阴凉去歇一会儿。” 胤禛摇摇头,对他的劝说不加以理会,东方闵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转向了随同胤禛上来的允祥二人,希望他们可以帮着劝几句,否则一直这样等下去,非得中暑不可。 “皇上,求雨一事急不得,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万一伤了龙体或是中暑可怎生是好。”张廷玉上前劝着,允祥也跟着他一道劝。 “朕在这里等着就是。”胤禛执意不肯,声音已经干得不成样子,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意,连呼吸也有些急促。 “皇上!”允祥有些急切地唤了一声,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胤禛已是抬手道:“朕说了要在这里等,你们要是嫌热就先回去。” 【作者题外话】:章节标号前面有点错误,所以这章确实该从这个数开始标起,大家不必奇怪,另外今天写的比较顺,所以更新五章,后面还有四章,谢谢大家一直支持着我,鞠躬 第六百八十三章 忧心忡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胤禛已把话说到这份上,允祥便知道不论自己再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听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继续在这里等雨。 允祥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一干大臣,有些年长的因为受不得炎热,已经摇摇欲坠,暗自摇头,对张廷玉道:“张大人,麻烦您先带几位老大人下去,再这样晒下去,我怕他们熬不住。” 张廷玉点一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道:“那皇上与王爷您……” 允祥挥手道:“放心吧,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唉,那好吧。”张廷玉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先行离开,那些个老大人一听得可以走,皆点头不已,互相搀扶离去,留下一脸艳羡的朝官。 如此又等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开始头晕眼花,连胤禛也不例外,但他还在那里坚持,想要用诚心打动上天,降雨解救百姓苦难。 然这一次,上天却像蒙蔽了所有感官,对于胤禛的苦求视若无睹,只是冷漠无情地俯视着天下苍生;任他们哭任他们笑,任他们悲声遍地。 “四哥,先回去吧。”允祥再一次劝道,这一次用上了许久没用的称呼,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像着火了一样。 胤禛缓缓收回目光,因为看久了明亮耀眼的天空,双眼有些模糊,他苦笑道:“十三弟,这老天爷是否打定了主意不肯下雨?” “哪有这回事,指不定晚上就下了,是四哥太过着急了,龙体要紧,先回去吧!”允祥苦口婆心地劝着。 胤禛待要再说话,眼前突然一阵阵发黑,身子更是骤然发沉,往一边倒去,意识瞬间模糊。 “四哥!”允祥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胤禛的身子,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东方闵看到这一幕脑袋顿时为之一清,赶紧过来帮忙。只见胤禛双目紧闭,面色极是难看,允祥心里清楚,这必定是久晒中暑了。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又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却是有大臣接连晕倒了,天坛上瞬间乱了起来,亏得允祥还算冷静,命人赶紧将昏倒的人背下去,至于他自己则背了胤禛上辇驾,允礼怕允祥一人照顾不过来,翻身上马,护着御辇同往紫禁城而去。 与之相反的是允禩等人几个,从头到尾,都是冷眼旁观,连那几声问候都带着几分不情愿,可见他们与胤禛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 经太医看过后,胤禛确是中了暑,体内积了太多热气无法排出才会晕倒,服过药后歇几天就没事了。但太医也悄悄说了,胤禛因为经常熬夜批阅奏折,身体底子不好,以后要尽量避免劳累。 这一场求雨,终以无效而告终,天依旧无比晴好,连一丝云彩也没有,如火的骄阳似要把大地烤干一样。 允禟更是将胤禛在天坛是求雨遂晕倒的事情宣扬了出去,想要让胤禛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可是这一次,他同样算漏了,没有一个百姓因此笑话胤禛,反而感激胤禛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京中百姓最近所能领到的水从一壶变成了两壶,多出来的那壶水,他们从来派水的官吏口中知晓是因为皇帝下令宫中削减用冰,将多出来的冰化水供他们饮用。 帝以心待臣民,臣民又怎会不懂感恩,所以尽管这一次没有求来雨,他们也依旧对那位关心民间疾苦的皇帝充满了感激之情。 而这也造就了有史册记载以来极为少见的一幕,尽管京中旱灾日趋严重,逃灾者却屈指可数,大部分百姓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他们相信紫禁城中的皇帝一定不会让他们渴死,也相信老天爷总有一天会下雨。 相比于百姓的乐观,胤禛心中却是沉甸甸的,附近的水源已经几近干涸,井水也不断下降,如今大部分是靠十八座冰窖在支撑,可是冰窖每日的支出已经远超过平常时候,存冰量正在急剧下降,连皇宫用水都开始出现短缺。去更远的地方取水,已经成了必然之势。只是有水之地,不是路途遥远就是道路难走崎岖,运送不易,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就等胤禛定下取水之地。 对着描绘详细的地图许久,胤禛终于有了决定,伸手一指道:“就去平州取水,那里虽然远了一点,但相对道路较宽,又有刚修的官道,水车运送方便,不易出问题,争取在五日内来回。”因为水车过于庞大,不能疾驰,否则还能再快些。 见胤禛有了决定,一直等候在底下的张廷玉拱手道:“嗻,微臣这就去办。” 待其出去后,胤禛往后一倾,眉宇间是挥不去的愁意,与此同时,屏风后面有环佩声传来,却是凌若。她原陪着胤禛在批折子,适逢张廷玉进来,便去屏风后避了一会儿。 凌若伸手轻轻抚着胤禛紧皱的眉宇,柔声道:“皇上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胤禛握了她的手,闭目道:“上天一日不降雨,朕就要担心一日。用水尚且可去外头运,可是今年附近一带的粮食却是救不活了,等到冬时,怕是市面上会出现哄抢粮食的情况。一旦**商囤积起来,百姓便要饿肚子了。” “粮食可从江南那边运进来,之前囤在粮仓里的粮食也可以用,虽说是陈年的,但总好过无粮可吃。”凌若的话引来胤禛一阵苦笑,“年羹尧领兵在外头打了半年多的仗,粮仓里囤的粮食早已用得七七八八,剩下那些有等于无,根本起不了大用。至于说运粮,也要等江南这一季的粮食收下来后再做定论。” 世人皆以为身为皇帝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知为皇帝者要操心劳神的事也更多,更别说这些年各地频发灾难,连京城也又是地震又是旱灾。 “前些日子,李维钧上折说想实行丁银摊入田赋一并征收,不再像以前那样按人丁、地亩双重征收,减轻无地和少地的百姓,朕瞧着挺好,本想渐行推广,可这旱灾一出,江南及湖广一带的粮食就必不可少,为免有人趁此闹事,只能先缓缓再议。”说到这里,胤禛又是一叹,“这么大一个国家,朕一人管着实在是说不出的累啊,偏还有人从中捣乱,真不知他们的心是不是铁做的。”胤禛手中密探暗布,对于允禟故意将自己在天坛上祈雨晕倒的事传扬出来,知之甚清。 第六百八十四章 对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有怡亲王、张大人、鄂大人他们一道帮着皇上呢,至于那些宵小早已失尽民心,根本蹦达不出什么花样来,皇上大可不必理会。倒是皇上自己要当心龙体,莫要太累了,太医可是都说了。”凌若一边替他揉着太阳穴一边不无担心地说着。虽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自登基后,胤禛的身子就明显不如从前。 胤禛不在意地挥挥手,睁开眼道:“朕没事,那些太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常没事都能给你说出一堆事来,不必管他们。倒是弘晟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 凌若轻声道:“嗯,他还是很想年常在。臣妾,毕竟不是他额娘,不如……” “朕不会让他回去的!”胤禛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凉声道:“没的让她教坏了朕的儿子,何况祖宗有训,六嫔以下不得抚育阿哥格格。既然弘晟这般不知长进,就再关他几日。” 凌若答应一声,又道:“皇上,过几日年将军就要班师回京了,他若知道年常在如今的情况,会不会心怀芥蒂。” 胤禛声音一沉,道:“不会的,年羹尧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最是明辩是非,何况朕如此待他妹妹,已是格外开恩。” 凌若目光一闪,声音却一如刚才的柔缓,“如此臣妾就放心,否则若因此影响皇上与年将军的关系,臣妾可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说到底,那件事也是因臣妾而起。” 胤禛拉过她,温柔地睇视了一眼道:“你啊,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听说为着削减用冰的事,成嫔她们曾去找你诉过苦?” 凌若笑笑,不以为意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来臣妾这里坐着聊聊天罢了。” 胤禛是何等样人,哪有不明白的理儿,略有些不悦地道:“成嫔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却不想竟也这般不懂事,她若再多言,你就知会内务府,叫全忠一块也不用给她送过去了,就说是朕的意思。眼下皇后病着,宫里头的事你就多担待一些,该严时就严,别松过了头。” “臣妾知道了,后宫的事皇上放心就是了。”这般应了一句后,凌若陪着胤禛用过晚膳方才回宫,若不陪着,就怕胤禛一忙起来又忘了用膳这茬事。 到了宫中,没看到弘历人影,一问之下方知是给弘晟送饭去了,摇头不语,此事她早就知道了,只不明白弘历为何这么喜欢去送饭,他们两个不是向来互不对眼吗? 却说弘历到了佛堂,对于弘晟难听的谩骂充耳不闻,只将饭菜一碗碗端出放到桌上,又将中午剩下的空碗收进篮中。 “今儿个课间,朱师傅讲了论语还有对联,临下课时还给我们布置了一道上联,要求明日再去时对出下联。这联子却也古怪,我想了好久都没有头绪。”弘历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弘晟。 弘晟被他说得起了好奇心,虽然不服,但弘历的学问他是知道的,在几个皇子中那是头一份的拔尖,即便自己一味刻苦,也不过与他不相伯忡而已;眼下竟有联子难过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对? 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肯露了分毫,冷笑道:“哼,这联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分明是你自己笨。” 弘历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一喜,又强行压了下去,故做生气地道:“才不是呢,就算是你也肯定做不出来。” 弘晟一听愈加不服,大声道:“光说这个做什么,只管把上联说出来就是,难不成你怕我对出来扫了你的脸。” “哼,既然你不听劝告,那就尽管试去,听清楚了。”弘历负手在背后,学着朱师傅那样清咳了一声,故作深深地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一听到这个对子,弘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弘历在念对联时,数个朝字之间读音各不相同,朝又同潮,是以,这个联子其实应该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这是一个同字异音联,就像弘历说得,很怪,要想工整的对着绝对不容易,怕是连朱师傅也是搜刮肚肠想出来的,只是他怎么会留这么难的一个联子给弘历他们对,不太合情理啊。 弘晟接连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好,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口,要是现在对不上来,岂非让弘历笑话,是以他一言不发地在佛堂中来回走着,绞尽脑汁想要对出一个工整的下联来,好在弘历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弘历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寻了一个椅子坐下,待得等了一盏茶功夫还不见弘晟作答,便道:“三哥,想不出来就别硬想,饭菜可都要凉了,不然等吃完饭之后再想。” “你别说话!”弘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犹在那里苦思冥想,口中更是念念有词,不时仰天思索,整个心思都沉浸在对联之中。 弘历自讨了个没趣,耸一耸肩不再说话,唯有手指有节奏地叩着鸡翅木雕花的扶手,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竟是不错。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弘晟眼睛一亮,如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星子,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激动地道:“我想到,想到了!” 弘历刚刚打了一个哈欠,早晨起的太早,午后又不曾休息,使得天还没暗就开始有些犯困,不过弘晟的话瞬间赶走了他的睡意,从椅中跳起来急切地问道:“果真吗?是什么?” 弘晟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抬了下巴道:“听仔细了: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弘历跟着默念了一遍,明白了这个对联的念法,长同涨,所以,此联为: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想明白了联子,弘历立时一脸佩服地道:“三哥好智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如此工整绝妙的对联,实在让我自叹不如。” 弘晟没想到弘历这么轻易就认输,颇有些意外,不过仍是难掩得意之色,发泄一般地笑道:“那是自然,我早说过你不如我,偏你还非不信!” 自被迫离开翊坤宫后,弘晟尚是第一次这般高兴,不止是因为对出了下联,还因为十几年来,他终于稳稳压过弘历一头。 第六百八十五章 示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他笑,弘历也轻笑了起来,欢畅自然,丝毫没有气馁不悦的意思,当这样的笑容落入弘晟眼中时,他缓缓停下了笑声,神色亦冷了下来,“你是故意的对吗?” 弘历一愣,随即苦笑道:“被三哥看出来了吗?这联子确实不是朱师傅留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说到此处,生怕弘晟不高兴,急着补充道:“不过下联真的是想了一整天都没结果,还被三哥看出来了,可见弘历不及三哥良多。” 看着朝自己拱手的弘历,弘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不用在这里给我带高帽讨好我,说吧,你做这么许多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让我与熹妃好生相处,你想都不要想。。” “三哥误会了,我并不曾想过这些,只想让三哥高兴些。”弘历语气诚挚地道:“我知道三哥对我有成见,说实话,我也一样,可是咱们终归是兄弟,原本宫里头兄弟就少,二哥又已成家,只剩下我与三哥还有弘昼三人,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兄弟间可以好好相处。” “说得比唱得好听。”弘晟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弘历会想要与自己亲近,他们两人像仇人更甚过兄弟。 “不论三哥信不信,我说得都是真的。”弘成神色微黯,这个念头是在第一次来佛堂看到弘晟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时候出现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难怪弘晟会不信。 “好了,我先回去了,三哥吃饭吧。”弘历提了篮子准备离开,却被弘晟给叫住了,只见他用力咬着下唇,把那里咬得发白,慢慢走到弘历面前,一字一句用他这辈子最郑重的语气道:“老四,你如果能帮我重新回到额娘身边,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弘历。 “你……”弘历一惊,随即意识到弘晟不是在开玩笑,一直到现在他都想着回翊坤宫,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沉声道:“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弘晟立即接口,“你不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停了片刻,他又道:“老四,我真的很想额娘,只要能回到翊坤宫,往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以后要唯你之命是从也可以,只求你帮我!” “可是……”弘历一脸为难,没想到弘晟给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实在左右为难。 “老四,求你帮我,眼下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求谁了。”弘晟拱手揖到底,脸上尽是哀蹙之色,一出身就为王府阿哥,随后又成为身份更尊贵的三阿哥,还有一个贵为贵妃的额娘,予取予求,何曾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然现在他已顾不得这些了。 “我……”弘历犹豫许久,终是不忍心看他这样,弯腰扶起弘晟,“也罢,我尽力一试吧,但能否说动皇阿玛,我并没有把握,三哥当知道你额娘现在这个身份并不能抚着皇子。” 弘晟激动不已,用力点头道:“我知道,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怨你。老四,以前的事是三哥错了,三哥犯浑,你别怪三哥好吗?” 弘历微微一笑道:“我若是见怪,就不会连着几日来这里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三哥,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弘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对弘历再没有了原来的仇视。当他如明月当空之时,身边尽是阿谀奉承之人;但他落魄后,那些原本叫着三阿哥长三阿哥短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把他像个球一样推来推去,反倒是弘历变着法子让自己开心,甚至答应帮自己去跟皇阿玛求情。即便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信口一说,也好过那些人,更何况他清楚弘历的ng子,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你……用过膳了吗?”弘晟突然这样问了一句,神色有些扭捏。 弘历奇怪地道:“没有,三哥有事吗?” “如果你没用过,在这里一道用点如何?”弘晟不自然地说着,活了十四年,他还从没跟什么人这般示好过,实在不习惯。 弘历愣了一下,旋即一抹明亮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重重地点头道:“好啊,除了中秋还有除夕夜宴之外,我还从没与三哥一道用过膳呢!”他心里也知道这是弘晟的示好。 “可是这里只有一副碗筷,一碗米饭。”弘晟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有什么,让他们再送一副来就是了。”弘历到门**待了一声,立时有小太监拿了干净的碗筷来,那小太监倒是机灵,连米饭也盛好了。 这顿饭不论对弘历还是对弘晟,都有着难以取代的意义,在今日之前,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静下来一道吃饭,还有说有笑,弘晟甚至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弘历碗中。 世事,真是奇妙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这,也让弘历下定决心要帮弘晟一把,他知道额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此事他连额娘都没有说,翌日下课后,连承乾宫也没回,直接去了养心殿,令侍候他的小太监莫名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胤禛见弘历过来,甚是欢喜,问了他几句功课,最近国事繁忙,对子女的关注少了许多。 弘历在一一回答了胤禛的提问后,见胤禛神色颇为满意,趁机道:“皇阿玛,朱师傅刚教了一段话,儿臣不是很明显,能否请皇阿玛给儿臣解释一番。” “是什么,说来听听?”胤禛颇为喜欢这个聪敏慧黠的儿子,听得他这么说,合上奏本饶有兴趣的说着。 弘历赶紧答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胤禛微微点头,道:“这是孟子说的,与那孔子说过的话是一个道理: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弘历,“这个道理你当真不懂吗?还是另外有话与朕说?” 弘历垂下头来道:“儿臣懂书上所说,却不懂人所做,所以才想向皇阿玛问个明白。” 第六百八十六章 班师还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什么?”胤禛的声音带上几分无法抗拒的威严,令弘历身子一颤,但还是坚持道:“年常在虽犯下大错,但其终归是三哥生母,她与三哥都互相惦念对方,皇阿玛何必非要将他们分开呢,既然连别人的孩子都可以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为何对亲生儿子却要这般严苛。.6zzw.” 胤禛脸色已然阴沉了一下,盯着弘历道:“这番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他不相信弘历会无缘无故跑来说这些,必定是有人指使,凌若吗? “没有人指使儿臣,是儿臣的意思。”弘历努力让自己迎着胤禛审视的目光不躲闪,“皇阿玛,儿臣这些天亲眼看到三哥的难过,他真的很思念年常在。” “思念与否是他的事,宫规摆在那里,何况你别忘了,当初年常在要陷害的可是你额娘,你不恨她吗?还有弘晟,他以前这样欺负你。” 弘历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儿臣恨她,可恨不是所有,额娘教过儿臣一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所以儿臣也可怜她;至于三哥……”弘历低一低头,说了一句话,“不管他做什么,始终都是儿臣的兄弟手足,既是兄弟,便不该恨,记得皇阿玛曾教导过儿臣,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友爱。” 弘历这番略有些直白却处处透着自己想法的话,令胤禛大为惊奇,同时也肯定了确实没有人教弘历,否则他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皇阿玛,求您开恩,让三哥回翊坤宫吧。”弘历再一次请求。 胤禛没有责骂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道:“让弘晟回翊坤宫只需要朕一句话即可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今日朕为弘晟破了规矩,那下次别人是否也可以这样来求朕,到时候每一个人都皆将宫规还有朕说过的话当成空气,那朕还有何威信可言,又该如何去治理国家。” 这句话说得弘历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可也有句话叫:律法不外乎人情。” 他话音还没落,胤禛就立刻接了上来,“那朕也提醒你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今日同情一个弘晟,明日是否该去同情死囚,让朕也放了他们,甚至一并取消死罪?到时候,这大清还样子吗?恶人烧杀掳拐,奸**女,官兵却坐视不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想……”弘历被胤禛一番犹如疾风暴雨的话给吓慌了神,连忙想要辩解,胤禛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打断了话道:“就是这个意思,朕并不是吓你,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治理好这个国家,不是你以为的这么容易。” 听到此处,弘历明白,三哥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当下低头道:“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责罚。” 胤禛冷哼一声道:“念在你年纪尚小,朕姑且饶过,下一次再想说什么事,先思虑周全了再说。”其实弘历小小年纪能有这份仁心,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事,然胤禛对弘历寄予了不同于其他几个儿子的厚望,是以对他特别严格,不允许他犯一点小错。宽仁固然好,但妇人之仁却易坏事。 “好了,你出去吧。至于弘晟……”胤禛声音一顿,随即道:“让他好生在承乾宫待着,一切等将来再说。” 胤禛最后那句意思隐晦的话令弘历燃起一点希望,皇阿玛说将后再说,就是说将来兴许会有还转的余地。 “是,儿臣告退。”弘历在磕了个头后退出了养心殿,看着重新关起的朱红宫门,胤禛却突然有些想笑。 看来,以后在手足兄弟的问题上,弘历会比他这个阿玛做得更好。 当弘历将胤禛的话原封不动转告弘晟时,弘晟失望不已,但总算没有绝望。而在弘历的努力下,弘晟对承乾宫的抗拒心理也在慢慢消退,虽然还不怠见凌若,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顽劣,有时还会回答几句。 七月十七,凌若将弘晟放出佛堂,并且允他继续去上书房听朱师傅讲课,每次下了课,他都要去翊坤宫看一下,弘历会陪着他一道去,看他与年氏隔着一道宫门说话。 七月二十六日,年羹尧抵京,命军队驻扎在京郊,在本朝,没有圣旨,军队是绝对不允许入京城九门,否则等同于造反,步兵营、骁骑营、丰台大营,随时可勤王护驾,将其格杀。 得知年羹尧抵京,胤禛很是高兴,命百官迎接,当中包括奉旨赴京集会迎年羹尧得胜归来的各省大员,这些官员在各省之中都是属于数一数二的大员,平常跺一脚省府的地都会抖三抖,却被勒令来迎接一个武将,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当中又以负责这次迎接的允禟和允?最为窝火,他们可是皇子凤孙,居然来干这种事,胤禛摆明了是随心埋汰他们,偏还不能不办,实在可恨。 恨归恨,该做的事情还是照样得做,为给予年羹尧最隆重的归迎,在这样水贵如油的日子里,胤禛命人洒水净街。 负责洒扫的小吏,每一勺水泼下去都觉得一阵肉痛,他们虽比寻常百姓好一点,但同样要算计着用水。 在奏响的迎乐声中,一脸意气纷发的年羹尧骑着神骏的高头大马自九门而入,在他后面跟着岳忠祺及其他将领,最后还跟着一辆囚车,一个人被关在里面,除了罗布藏丹津还会有谁。 今日难得的阴天,偶尔还有几丝凉风,是以平常在家避热的百姓都走了出来,争相观望打了胜仗的军将。在骑马入内后,面对拱手相贺的百官,年羹尧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倒是岳钟祺走下来朝各人还礼。 允禟心里不快,面上却带着笑容,拱手道:“年将军,恭喜你这次立下不世大功,实在可喜可贺。” “九爷客气了。”年羹尧在马背上拱拱手,面对允禟依然神色倨傲,是啊,允禟不过是一个不得信任的阿哥,他却是皇帝宠臣,两者孰轻孰重相信是个人都分得出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狂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允禟在心里骂了句,脸上的笑意越丝毫不减,待得凯旋乐典奏完后,方才再度道:“皇上特赐年将军紫禁骑马之荣耀,请年将军与众位将军即刻入养心殿参见圣驾。” “不错,我是要立刻去见皇上。”在说这话时,年羹尧面色有些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回头看了还在朝众位大臣一一施礼的岳钟祺一眼,喝道:“上马,随本将军入宫。” “是。”岳钟祺无奈地答应一声,歉疚地看了众官一眼,翻身上马,随年羹尧扬鞭策马往皇宫而去,刚行了一小段路,便看到年羹尧急急勒住了结绳,他一时收势不住险些撞了下去,赶紧稳下马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年羹尧一言不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小吏正颤颤地跪在地上,旁边还放着小半桶水,却是他刚才洒水净街时,忘了将桶收回去,恰好挡了年羹尧的路。 “你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将桶拿下去。”允禟也看到了这一幕,急急奔上来指着那小吏一通喝骂。 “小人该死!小人这就拿下去。”小吏刚要去端桶,就听得年羹尧道:“不必了,就放在那里。” 小吏茫然地看着他,这桶不拿下去,马要怎么过,虽说街道还算宽敞,两边设了护栏,又有百姓夹道相看,还有文武百官拥挤在此处,这剩下的路便只能供一匹马通过。 年羹尧冷眼看着小吏,言语道:“本将军奉皇上之命奉守西北,如今更平定叛乱,奉命班师回京,你这个小吏却故意挡本将军的道,若在边关,以你的罪行,便该杀头。” 一听这话,小吏顿时被吓坏了,连忙道:“将军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疏忽,并非有意。”怕年羹尧不信,他又道:“小人见净街后,这水还有剩下,便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拿回家去用,所以才忘了搬下去。” 年羹尧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对他的话很是不解。年羹尧是名懦将,精通文章诗词,所以他的面貌并没有寻常将领武夫的凶悍,唯有那双眼睛较寻常人锐利许多,教别人望之生畏,“水有什么好拿回家的,又不是金银珠宝。” 允禟忙解释道:“年将军初初回京尚且不知,这京城已经有数月未下雨,水源紧缺,如今所用的水都是从百里之外运回来的。若非为了迎接年将军凯旋回京,皇上哪里肯舍得洒水净街,也难怪这小吏会起贪心。年将军放心,本王待会儿自会处置他。” 年羹尧不屑地一笑,盯着小吏道:“好个没出自息的东西,水,哼!” 没等众人明白这一声哼的意思,就见年羹尧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下,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就要奔,却被年羹尧死死拉住了缰绳,双脚更像铁钳子一样夹在腹上,不许它跑动。它难受地嘶鸣一声,前蹄胡乱地扬着,恰好踢在水桶上,将那小半桶水给踢翻在地,在无数人炙热可惜的眼光中将地面慢慢染湿。 “要水自己去运,这里没有给你的水!”在扔下这句话后,年羹尧冷笑而去,余下将士,亦随之策马奔去,留下一众脸色铁青的大臣。 “狂妄!实在太狂妄了!”终于,有人第一个发话了,是一位巡抚,他在众人当中,官职虽不算顶高,资历却极老,还是康熙二十一年的进士,那些总督见了,都客气地称一声老大人,可现在却被年羹尧视若无睹。他们在这里等了小半天,可年羹尧从到来后就没与他们说过半句话,这等狂傲,实在是从未见过。 老大人的话起了个头,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指责之声,有人愤然道:“何止是狂妄,简直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打了个胜仗就了不起了,哼,说到底还不是一介武夫。” “还有那水,明明晓得京中水源稀缺,偏还要故意打翻。”有人连连摇头。 “若不是事先净过街,他奔得这般快,非要扬咱们一头一脸的灰尘不可!”又有一人抱怨。对于胤禛召集他们来京城迎接年羹尧一事不满至极。任谁被这样都会不满,何况还是官至封疆大吏,甚至贵为王公贵族的这些人。 围观的百姓也因为年羹尧踢翻了那桶水而对他印象极差,当今圣上尚且减冰供水,这位刚到京城的将军却比皇上的架子还要大。 允禟冷眼看着众人在那里抱怨,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事实上年羹尧做得越过份他就越高兴,现在已经开始期待明日早朝的热闹场面了。 因为胤禛有旨,赐年羹尧紫禁骑马,是以到了宫门口,年羹尧并没有下马,径直驱马入内。 大内禁讳之中,扬鞭策马;是何等威风得意。而年羹尧也成为雍正朝中第一个享有此等殊荣的官员。 至于随年羹尧同来的岳钟祺等将士则只有艳羡的份了,一个个老老实实在离宫门还有数十丈的地方停下马,徒步入内,至于罗布藏丹津亦被解下囚车,改以绳索缚住双手,押了往里走。 “奴才给年将军请安,年将军吉祥!”在进了宫门后,一个面生的太监斜刺里冲出来,小步跑到年羹尧马前,谄媚地打了个千儿。 “你是哪里来的小太监?”年羹尧一扯缰绳,略有些不悦地问道,今儿个刚入京就连着遇到两个拦路的,看样子这京里的人倒比川陕西北那边还要不遵教化,连宫里的太监也如是。想他在西北多年,哪个不开眼的敢拦他的路,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太监脸上的诌媚之意越发浓重,讨好地道:“回年将军的话,奴才奉皇上之命来给年将军牵马。” “原来如此,那你起来吧。”听得小太监这么说,年羹尧脸色好转了许多,他就说这宫里头怎么会有这样不开眼的奴才,原来是奉皇命而来,看来皇上对自己确实很重视,赐紫禁骑马不说,还专门让人来替自己牵马,不过……若牵马的是四喜或苏培盛就更体面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小太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太监答应一声,上前牵了缰绳往养心殿而去,一路上宫人遇之皆低头退至两边,不敢有所冲撞。这样的恭谨令年羹尧得意不已。 “你在瞧什么?”见那小太监每每走几步就往后看一眼,年羹尧奇怪地问道。 “将军恕罪。”小太监急忙回过头来告罪一声,又掩不住好奇小声地问道:“将军,那就是罗布藏丹津吗?长得跟咱们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没辫子罢了,不过瞧着倒是很凶悍。” 罗布藏丹津是藩邦异人,服饰与中原地区大不相同,也未曾梳辫子,想那小太监从未出过京城,所以一见之下起了好奇心。 年羹尧看了一眼远远拉在后面的罗布藏丹津,冷然一笑道:“凶悍有什么用,还不照样成了本将军的阶下囚!” 小太监低垂的目光一闪,旋即已是一脸奉迎之色,“那是当然,任他如何凶悍狡诈又怎及得上将军英明神武,与将军做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奴才虽然一直在宫里,却也常闻将军威名,知道将军乃我大清第一勇将,且能文能武,远非那些只懂得拿刀拿枪的武人可比。” “这是自然!”小太监的奉迎令年羹尧颇为受用,语气比刚才好了许多,不过也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将军,你既然抓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处置了,还要千里迢迢带回京来?”小太监一脸不解地问着。 年羹尧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小太监问题倒是多得很。” 小太监嘿嘿一笑,挠着脑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才一直敬仰将军,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了,难免激动多话,还请将军恕罪。” “你一个太监敬仰本将军?”年羹尧面色有些古怪又似有些不屑,对这些阉人,他从来都是看不起的,自然也看不起他们的敬仰,不过瞧在小太监对自己态度还算恭谨的份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懂什么,他犯得是谋逆造反之罪,若是在交战中被杀了也罢,既是生擒自然要交给皇上处置,本将军岂能越权。” 小太监用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道:“将军说得对,是奴才糊涂愚笨,问这种不该问的问题。”停了一会儿,他又讨好地笑道:“奴才可是听到一件事,与将军有关,不知将军是否有兴趣一听?” “哦?是什么事?”听闻与自己有关,年羹尧不禁来了兴趣。 小太监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盈满了他脸上的每一处笑纹,令那张颇为清秀的脸有些变形,他神秘兮兮地道:“奴才听养心殿的苏公公说,皇上打算封将军为异姓王呢!” 即便位及人臣,手握数十万兵权的年羹尧,听得“异姓王”三字,也不由得狠狠吃了一惊,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在心底里快速蔓延。他太清楚“异姓王”这三个字的份量了,除却开国之初的四位异姓王之外,大清就再没有封过,竟要破例在自己身上。 皇上,皇上他果然如此看重厚待于他!这样的认知令年羹尧激动不已,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样的颤抖透过缰绳传到了小太监手上, 令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又被笑容掩了下去,再加上年羹尧一心一意想像着自己封王后的风光荣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在他眼中犹如蝼蚁一般的阉人。 之后小太监又说些话,只是年羹尧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搭理,只盼着快些到养心殿,接受胤禛的封赏,然后将家宅门匾上“年府”两个字改成“王府”,只是想想便觉得无比畅快。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要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关于他妹妹素言的,他在西北的时候,家中已经寄信给他,说是妹妹在宫中出了事,被皇上贬斥为常在,连弘晟也不能抚养在膝下。 素言是姓年的,不论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该贬为低an的常在,这样的名份不止是在羞辱素言,也是在羞辱整个年家,所以他此行一定要设法求皇上重新加封素言。 在这样的心思中,养心殿近在咫尺,小太监已经能够看到守在外头的四喜与苏培盛,他低头身子一转,背对着两人对年羹尧再次打千,奉迎道:“前面就是养心殿了,奴才该告退了,奴才先在这里恭喜王爷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太监的声音不大,不过已经足够岳忠祺等人听到了,岳忠祺深深看了一眼小太监离去的背影道:“将军,末将总觉得这个小太监有些怪怪的,而且将军受封一事,连朝中大臣都不知道,他一个小太监怎可能那么凑巧的听说了。” 年羹尧不以为意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事本来就是无巧不成书,你这个人旁的都好,就是小心过了头,随便遇到个人都要揣测半天,打仗也一样。两军交战,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时机,像你这样猜来猜去,早被人一锅端了。” 岳忠祺也是好心提醒,不曾想却换来这一样顿斥骂,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然岳忠祺也不好与他争辩,尤其是在皇宫内苑中,只得道:“将军教训得是,是属下多心了。” “好了,随本将军进去觐见皇上吧。”年羹尧下了马,大步往养心殿走去,刚到近前,苏培盛与四喜就一道打了千儿行礼,笑容满面地道:“恭喜将军得胜归来!” “起来吧。”因为知道自己将要被封为异姓王,年羹尧心情极好,连带着脸上也有了笑容。仅以前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的四喜受宠若惊,倒是苏培盛没什么感觉,他是胤禛登基后才调来养心殿侍候的,与年羹尧尚是头一次接触,自然无从比较。 “皇上与怡亲王还有张大人都在里头呢,将军与众位快些进去吧。”四喜恭谨地说着,对于刚才替年羹尧牵马的小太监倒是没有多问。如今哪个不知道年羹尧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多的人是想巴结他。 年羹尧依言入内,待得养心殿大门重新关闭后,站在暗处的凌若方自收回目光,之前替年羹尧牵马的小太监正一脸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第六百八十九章 算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凌若侧目对扶着自己的杨海道:“你这个徒弟很机灵,那一席话既将本宫要让他传的话说了出去,又讲的滴水不漏,令年羹尧丝毫未起疑。” “主子谬赞了,这小子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杨海这般说了一句,又对后头的小太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主子。” 小太监闻言赶紧走到凌若面前跪下,恭声道:“奴才小郑子谢主子奖赏。” 凌若微微颔首,“嗯,跟着你师傅好生做事,往后本宫还有倚仗你的地方。” 待小郑子退下后,杨海扶着凌若慢慢往承乾宫走去,途中,凌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逐道:“可是奇怪本宫为何要让小郑子去说这些?” 杨海老实地道:“是,奴才确实不解,上次听得主子说起,皇上明明已经听从主子的劝告改封年将军为三等辅国公,不封异姓王了啊。” 凌若随手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蓝色小花把玩,徐徐道:“就因为皇上不封,本宫才要借小郑子的嘴传这个话,杨海,你觉得年羹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本宫面前不必忌诲,但说无妨。” 杨海答应一声,仔细想过后方道:“年将军既能平定西北就表示他确实能力出众,有惊世之才;但听着小郑子刚才的话又觉得年将军有些居功自傲。” “年羹尧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且对自己有极强的信心,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他在寻常人之中的突出,但也注定了他一个致命的缺点――自以为是。”凌若低头嗅了一下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朵,续道:“以他平定罗布藏丹津的战功,封一个三等公并不算委屈,若无小郑子那番话,想来年羹尧也会很开心。只可惜……” 听到这里,杨海已经反应过来,在凌若有意放慢语速时,接过了话道:“只可惜主子事先让他以为皇上会封他为异姓王。” “不错。”手指一弹,花朵应手而落,坠在地上,随即被花盆底鞋毫不留情地踩过,“如此一来,当皇上告诉他仅封为三等辅国公时,就会造成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令年羹尧心里不平衡,更会认为皇上薄待了他出生入死的战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令他与皇上产生嫌隙。” 在渐趋冰冷的语调中,凌若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胤禛接受自己建议封年羹尧为辅国公时,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年素言几次三番铸成大错,胤禛却一直都容忍下来,仅只是一个降位份与禁足的处罚,无非就是一个年羹尧,只有先除了年羹尧才能彻底除了年素言。否则,在前朝与后宫紧紧关联的情况下,胤禛永远不会对她下狠手。 “年将军会中计吗?”杨海小声问了一句。 凌若望一望绢伞外无比晴好的天空,淡淡道:“本宫之前还有所担心,但现在却不会了。年羹尧此人比之以前更加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且风头太盛,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可他有皇上的宠信傍身。”杨海还是有所担心,胤禛对于年羹尧的信宠除却十三爷之外,再无人可及。 “那也是以前的事,瞧着吧,年羹尧早晚会自寻死路。”如此说了一句后,她又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起了。另外,记得要好生照顾三阿哥,不管怎样,他如今在本宫宫中,就绝不允许出任何事。” “主子放心吧,奴才一直让人盯着三阿哥呢,出不了事。”杨海知道凌若的担心,三阿哥是年常在的儿子,而年常在与自家主子又向来不合,一旦三阿哥在承乾宫里出了什么事,必然会被人以为是凌若有意加害他,到时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皇后在那边虎视眈眈。 暂时放下凌若这边不提,再看年羹尧那头,他进了养心殿后,果见胤禛端坐在御座上,允祥与张廷玉分立两旁。 年羹尧刚一进殿,眉头便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养心殿中竟然没有放冰,令得空气中透着一股难言的闷热。 堂堂天家,竟然连冰都吝啬放一块,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然这些话却不便当着胤禛的面说,年羹尧压下心中的不满,拍袖屈膝行跪拜大礼,“奴才年羹尧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同他进来的众将士也一并行礼,一时之间,山呼海遏之声响彻养心殿。 胤禛心情极好,在示意众人平身后,命跟随进来的四喜与苏培盛给他们看座,众将又是一阵谢恩后,方才纷纷落座。他们都是知道的,皇上这次召见将会对他们论功行赏,虽知年羹尧必是头一份的奖赏,但也是满心期待,他们身为武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那一份份可以换取禄位荣华的军功吗? “亮工,你我君臣,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面对这位一手提拔起来又屡屡立下战功的爱将,胤禛满脸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高兴过了。 “是啊,亮工,皇上自知道你打了胜仗要还京,便一直盼着这一天了。”允祥在一旁笑着说道,亮工是年羹尧的表字。 “蒙皇上看重,微臣实在惶恐。”年羹尧在椅中稍稍欠身,话虽如此,神情间却颇为自得。确实,军功给了他足够自傲得本钱。 胤禛微一点头,又含笑望着余下的将士道:“自然,你们与亮工一样,皆是大清的功臣,既然有功就该赏。四喜,宣旨!” “嗻!”四喜躬身答应,取过胤禛一早拟好的圣旨念了起来,胤禛依照奏报上所罗列的功劳,封赏了他们所有人,岳忠祺在诸人之中封赏最高,为正三品二等轻车都尉,最低者则未封爵,仅赐银五百两。但这样的赏赐于他们而言已是极为丰厚了,所以并没有任何不满,唯有岳忠祺跪在那里微微苦笑。不过还有一点令人奇怪,这封赏中竟然没有年羹尧的名字,不过年羹尧并不着急,异姓王,自然是要专门拟一份圣旨,怎会与这样杂七杂八的封赏混在一起。 果然,在四喜念完一长串的封赏,并且众人谢恩起身后,胤禛挥手道:“再念另一份。” 四喜闻言郑重地捧过另一份圣旨道:“年羹尧听旨!” “年羹尧听旨!”随着这句话,年羹尧撩袍跪地,静静等待着自己此生了荣耀的一刻,双手因为兴奋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年羹尧平定西北叛乱,立下有功,理应封赏,着自封为三等辅国公,世袭罔替,钦此!” 第六百九十章 落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份旨意,年羹尧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只是一个三等辅国公,不是异姓王吗? 虽然辅国公已经是超品,但与异姓王如何可以相提并论,让一直以为自己将被封王的年羹尧无法接受。其实年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连皇后的娘家也略逊一筹,但没有人会嫌权势太大,都盼着能多一些再多一些,年羹尧亦如此。王府与辅国公府之间,当然是希望前者了。 岳忠祺等人也有些发愣,刚才他们几个跟得紧的人都听到了小太监的话,说皇上准备封年羹尧为异姓王,为何如今又不封了?果然那个小太监有古怪吗? 允祥他们却不晓得这些,见年羹尧神色发愣,跪在那里迟迟未领旨谢恩,只道他骤然获此荣封,激动地过了头,逐笑道:“亮工怎么了,可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允祥的话惊醒了年羹尧,下意识地脱口道:“为什么不是……”刚说了半句,他便意识到不好,赶紧收住话,身为臣子岂能在君王面前说这种话。 “不是什么?”见他话说一半,允祥好奇地问着,胤禛也露出同样的疑问。 年羹尧纵然再不满,也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他自大不假却不笨,当下不自在地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奴才过于激动,所以有些语无伦次。”随即,他磕头伸出双手接过圣旨,“奴才谢吾皇隆恩。” 原本这句话后面,还应该三呼万岁,可是年羹尧心中不满,竟是有意无意的将这句给省略了,不过这原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胤禛也未挑他的理儿。 待年羹尧落坐后,岳忠祺拱手道:“皇上,罗布藏丹津已被生擒,如今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处决。 “把他带进来,朕想亲眼看一看这个胆敢叛乱造反的人。”胤禛阴阴说道,唇边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随着胤禛的话,立刻有人将浑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的罗布藏丹津给带了进来,此人进来后叽哩咕噜说着没人听懂的话,应该是他们那边的土语。 “年将军,他不会说汉文吗?”张廷玉皱眉问着年羹尧。 年羹尧犹自沉浸在失去异姓王爵的反差中,哪有心情理会张廷玉,还是岳忠祺代为答道:“回张大人的话,这罗布藏丹津精通汉文,他是故意在这里说着咱们听不懂的话,微臣有办法让他说汉文。”说着他走到罗布藏丹津跟前,冲着他小腹就是一拳,岳忠祺是武将,这一拳力道极大,直把罗布藏丹津打得说不出话来,而岳忠祺犹在那里冷笑道:“你要是再说一句鸟话,我就再打你一拳,再说十句就打你十拳,你尽可试试。” 待得痛意稍缓后罗布藏丹津吐出一句纯熟的汉文来,“你好卑鄙。” “不及你,最好老实点,虽说死罪是免不了的,但至少可以少受点痛苦!”岳忠祺双目冷意闪烁,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随后退了开去。 胤禛仔细打量了罗布藏丹津一眼,冷笑道:“朕一直在想,有胆子敢造朕反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了也不外如是。” “哼,我不过是一时大意,上了姓岳的当罢了,否则,哼,就凭你们几个根本奈何不了我!”到了这个时候,罗布藏丹津竟还一脸桀骜不驯。 允祥第一个听不下去,喝斥道:“好一个狂妄自大之徒!我大清人才济济,战士骁勇善战,凭你一个藩邦小部落也想造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问问你们的年大将军就知道了,他可是差点……”罗布藏丹津刚说到这里,小腹上就再次挨了一拳,而且这次比刚才重了数倍,直接把他打飞出去。不等罗布藏丹津缓过神来,耳边已经传来一句幽森如从地狱而来的声音,“我已经与你说过,此事不准再说,做为交换条件,我保你在来京的路上不受任何折磨。如今我做到了,你却想要毁约吗?这我可不喜欢。罗布藏丹津,再敢胡说一个字,我保证会让你在临死前受尽所有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布藏丹津心惊胆战,他自然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也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做得到,所以,在被粗鲁地从地上拉起来后,他知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亮工,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胤禛有些莫明地问,只看到年羹尧突然将罗布藏丹津揍飞,随后又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年羹尧眼珠子一转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与他交战时,他曾使诈想诓奴才,亏得奴才及时识破,才没有着了他的当。” 在听到年羹尧的话时,岳忠祺脸上的苦笑更甚,他旁边一个将士嘴唇动了一下,似想站起来说话,却被岳忠祺死死按住了手,同时冲他微微摇头。 胤禛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允祥却看在了眼里,再联想到刚才年羹尧明显不想让罗布藏丹津把话说下去的举动,不由得对他们在西北的战事起了点疑心。打胜仗是肯定的,但这胜仗是如何得来,就有待斟酌了。 这个时候,胤禛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罗布藏丹津,“来人,罗布藏丹津谋逆叛乱,着即受五马分尸之刑。” 这是一个比砍头更痛苦的刑罚,将犯人头颈与双手双足分别绑在五匹马上,然后骑马者策马往前奔,得用巨大的拉力将犯人生生撕裂,场面极是血腥恐怖,一般只有犯下十恶不赦或是造反重罪时才会用此刑。 就在侍卫带了面如死灰的罗布藏丹津下去时,允祥突然主动请缨道:“皇上,不如由微臣去监刑吧。” 胤禛虽奇怪他的要求,却也没有多问,颔首道,“你愿意去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今日亮工他们凯旋归来,朕在宫中设宴庆贺。” “微臣知道。”允祥答应一声,跟着押罗布藏丹津离去的侍卫而去。 在允祥离开后,胤禛又问一些关于西北战事的情况,年羹尧一直显得有些意兴索然,泰半是由岳忠祺在回答。这样怪异的情况,胤禛也看出来了,是以在让众将去往乾清宫赴宴时,单独将年羹尧留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一章 请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走下御座,和颜悦色地道:“亮工,你我君臣相识多年,如今此处没有旁人,你若有事尽可与朕说。” 年羹尧没有事,只是有一肚子无法说出口的不满罢了。想他在镇守西关边陲之地,又拼死拼活,平定了罗布藏丹津之乱,临到头却仅挣到一个三等辅国公的爵位,异姓王一事胤禛连提都不提,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在勉强平息了几分怨气后,他垂首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并没有什么事。” “既如此,为何刚才少见你说话?还是说赶了月余的路,身子疲累?” 胤禛的话,给了年羹尧一个不错的借口,当下顺了胤禛的话下去道:“正如皇上所言,许是因为打了半年多的仗,得胜后又急着回京,当中不曾有休息,所以奴才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太对劲,提不起劲来。” “朕知道你辛苦。”胤禛用力拍着年羹尧的肩膀道:“现在叛乱已平定,你不需要急着回西北,在京中好生休养,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说。西北苦寒辛苦,朕是知道的,朕也在考虑是否干脆让你回京任职。” 年羹尧心下倏然一惊,回京?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如今在西北一地,他简直就与那土皇帝无异,说一不二,想怎样便怎样,不知多少逍遥自在。.ysyhd.一旦回了京城便要时时处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言官盯着,处处都得小心谨慎,哪里有在西北那么逍遥自在。 这般想着,年羹尧嘴上却是说得冠冕堂皇,“奴才也想时时刻刻侍候皇上左右,可是现在西北甫定,奴才恐有余党作乱,与其再换一个人去守着,还不如奴才在那里多呆几年,等到西北确实安定下来后,再回京侍候皇上。” 年羹尧这番一心一意为国家社稷着想的说辞,让胤禛颇为欢喜,根本未曾疑心他这位心腹爱将的真正心思,颔首道:“也罢,就再委屈你几年,等你下次回京时,朕封你个一等公!” 这样对别人来说已经算是无以复加的荣耀,在年羹尧看来却远远不足,他要的是异姓王!异姓王! 恐怕是连始作俑者的凌若都没想到,异姓王竟然会成为了年羹尧的心魔,让他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得到! “奴才谢皇上隆恩!”年羹尧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随后又道:“奴才还有一事想求皇上。” “何事?”胤禛不在意地问着,然随着年羹尧后面的话,他的脸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 “启禀皇上,奴才听闻贵妃因故犯错,被贬为了常在,连三阿哥也交给了其他娘娘抚养。贵妃是微臣最疼爱的妹妹,是以得知此事后微臣甚是不安;贵妃是微臣看着长大的,虽说ng子骄纵些,本ng却是极好的。所以奴才斗胆想着,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 在片刻的静默后,只听得胤禛缓缓道:“时移世易,素言早已不是亮工你认识的那个人了。错,她已经承认,没有任何误会在其中,她下毒谋害二阿哥并妄图将下毒一事栽赃嫁祸于熹妃,朕只降她为常在,已是法外开恩了。” 此事年羹尧早就知道,丝毫没有意外,继续说道:“贵妃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侍候皇上,又先后生下两位皇子。就算她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请皇上看在这二十年的情份上,饶过她一回吧。” 年素言早已被降为常在,可年羹尧却依然一口一个贵妃,令胤禛听着十分刺耳,更有一种权威被无视的感觉。若非面前站着的是他一直倚重信任的年羹尧,早已发怒,饶是如此,心中也生起了极大的不喜,扯一扯嘴角道:“功归功,过归过,功过岂能相抵。亮工,今日是你凯旋回京的好日子,这些事不提也罢。” “皇上!”年羹尧从来就是一个护短的人,他又一直疼爱幼妹,哪里肯就此罢休,何况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跪下道:“贵妃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您的枕边人,再说还有三阿哥,不看僧面看佛面,您……” “亮工!”胤禛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不堪,面色更是犹如罩了一层寒霜,拂袖转身道:“后宫不议前朝之事,前朝也不该过多的议论后宫一事。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年羹尧爬到胤禛面前,磕头垂泪道:“皇上,奴才这些年来在西北吃沙喝风,身先士卒,从未抱怨过一句,唯一盼望的就是家人平安喜乐啊!” “放心,年常在平安得很。”胤禛说话时房间咬重了“年常在”这三个字。 “可是贵妃与三阿哥母子分离,心如刀割,又怎会喜色。”他再度磕头,哀声道:“求皇上念在奴才这些年尽心尽力为皇上,为大清效忠的份上,再给贵妃一个机会。” 年羹尧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护短,而是为了更大的目标。想让三阿哥有机会继承大位,一个身为常在的额娘是绝对不行的。这样的出身,不管她生的儿子再怎么出色,都是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康熙爷时的八阿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他一定要再扶素言坐上贵妃的位置,唯有如此,弘晟才有机会登基为帝。至于胤禛这样,他相信凭着自己与胤禛多年的君臣之情,又刚立下不世之功,定然可以说服他。 然,年羹尧想得太过理所当然的,同时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怎样得宠信任,他都只是一个奴才,岂有奴才b主子的理。 且他更低估了胤禛对权力的绝对掌握之心,与君王相处,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何况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年素言的复位与否,已经变成了君权与臣权的碰撞。 胤禛一言不发地走上台阶,端起放在小几上的茶,刚抿了一口,便将茶盏砸向了冲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四喜,“狗奴才,怎么沏的茶,竟然这般烫!” 四喜吓得连忙跪地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重沏。”他一边说着一边收起砸在脚边的碎瓷盏,快步退出了养心殿。 在等重新沏来的茶水过程中,胤禛未说过一句话,令殿中本就闷热的空气越发难受,尚跪在地上的年羹尧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过于急进,万一真惹怒了胤禛,该如何是好? 第六百九十二章 席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年羹尧忐忑不安的时候,四喜重新沏了茶进来,小心翼翼地端到胤禛面前,“皇上请喝茶!” 四喜已经做好了再被骂乃至于泼一身的准备,岂料胤禛出人意料的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茶水一口接一口地抿了起来。 面对胤禛如此大的反差,四喜诧异地抬了下眼,但很快他就惶恐地低下了头,根本!根本没有什么平静,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便让他深深感觉到那双眼底里蕴藏的怒火,四喜感觉再多看一会儿,自己整个人就会被焚烧怠尽,连一丝灰烬都不会留下。 皇上……这次真的很生气。 有了这个认知,四喜愈发垂低了头,连眼皮子都不敢抬,而年羹尧并不晓得刚才那一席话已经令他在胤禛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还仅仅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急进,逼得太紧了些,应该缓缓再说。 直至将一盏茶全部喝完,连一片茶叶梗子都没留下,胤禛方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在放下茶盏时,望着空空如也的茶盏,那张脸忽地浮现出一丝笑容来,并且不断扩大,而且变得越来越真挚。 他走到年羹尧身前,亲自扶了他,和声道:“亮工起来!” 胤禛骤然改变的态度令年羹尧愕然不已,站起身好半天了才找到舌头,“皇上,您……您不生奴才的气了?” 胤禛握了他的手和颜道:“朕与你多年君臣,你什么ng子朕还会不知道吗,ng子耿直,说话直接,不过对朕却是极忠心的,这一点朕从未怀疑过。” 听得胤禛这么说,年羹尧心下一激动,挺直了身子道:“是,奴才对皇上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所以,朕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坐下吧,虽说朕现在是皇帝了,但也不想与你生份了去。”胤禛语气越发温和,待年羹尧坐下后又道:“刚才你与朕顶了几句,朕一时动气也是难免的,不过静下来后,发现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素言陪了朕二十年,这份情意着实难能可贵,纵不能相抵也该着情斟酌才是。” 年羹尧心下一喜,忙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复位一事,朕会郑重考虑,断不会委屈了素言。”从始至终,胤禛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意。 年羹尧听得此话,大喜过望,连忙跪下道:“奴才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次扶起年羹尧,胤禛感慨地道:“不必如此多礼,你我既是君臣,也是知已,朕盼着与你做一个千古君臣知遇的榜样。” 胤禛的话令年羹尧心头一热,动容地道:“奴才不过一介庸愚之身,能得皇上看重,实是奴才三世之福,奴才无以为报,唯有以此身此命,报皇上的知遇之恩。”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功绩朕心里清楚,不止朕一人记着,世世代代都要记着,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不是朕的子孙臣民。” “皇上如此厚待,奴才……奴才……”年羹尧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胤禛笑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随朕去乾清宫吧,莫要让他们久等了。这次你平定西北归来,立下大功,朕心中也极是高兴,所以早早将各省的总督巡抚传到了京城,共同庆贺此次叛乱的平安。” “是,皇上请。”虽然心里还有未封异姓王的怨气,但胤禛言语间一再的重视厚待,还是令年羹尧颇为欢喜,连带着神色也比刚才恭谨了许多。 胤禛从年羹尧身边走过,在无人看到时,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夏日格格不入的冷意。 当他们来到乾清宫中时,众位大臣们已经齐聚在里头,在他们面前摆着两人一张的席宴,上面摆着一应时令水果与香茗,以做正式席宴开始前的开胃。 看到胤禛进来,众臣连忙起身拍袖行跪拜礼,“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越过众人,至正当中的椅子中坐下,随后才挥手示意众人平身,含笑道:“平素里可是难得今日人这么齐。四喜,让御膳房开席吧。” “奴才遵旨!”四喜走到殿门口,扬声道:“传皇上旨意,开席!” 这句话一个接一个的传了开去,听得胤禛旨意,一早已经备好宫人立刻如流水一样自御膳房端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进乾清宫。胤禛向来厉行节俭,但这一次席宴却是极为丰盛。 宴席进行到一半,允祥回来了,一番告罪后入席,至于罗布藏丹津那边已经被五马分尸以正刑罚。 这场宴席中,除了胤禛之外,就只有年羹尧与允祥是独享一席,可见他们身上所眷系的隆宠。只是有一点不同,十年圈禁,令允祥变得沉稳内敛,与张扬自大的年羹尧截然相反。 席间频频举杯,君臣之间觥筹交错,气氛极是融洽,直至之前曾负责去迎接年羹尧的老大人朝年羹尧举杯,口中道:“恭喜年将军被封为三等辅国公,我虽痴长你几岁,论功绩却远逊许多,连威风也是远远不及年将军。” 老大人这是不满年羹尧之前的张狂无礼,所以在此时暗自嘲讽,出一口当时所受的恶气。 年羹尧哪里会听不懂,在心里暗骂一句,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大人说笑了,年某资历浅薄,又是晚辈,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向老大人请教,至于威风二字更是万万不敢受。” “辅国公谦虚了,适才接迎之时,您的威风咱们可都是领教了。”他话音刚落,立时有另一人接了上来,却是浙江的按察使钱晋松。他也去迎了年羹尧,对其印象极差,又见他以一介包衣奴才之身,位列在他们所有人前面,早已心怀不满,既是听老大人起了头,自然想要趁机说道说道,也好落一落年羹尧的面子。 再说,自京城出现旱情后,胤禛连冰都不用了,全部拿去救济灾民,年羹尧却肆意地踢翻半桶水,一旦捅到胤禛面前,绝对讨不得什么好处。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四章,在改,稍等 第六百九十三章 找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羹尧脸色阴沉地盯着浙江按察使,他知道自己此次进宫封赏,必然有一些人心怀不满,伺机进谗,却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倒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胤禛听着苗头有些不对,停下筷子问道:“怎么了,迎接的时候出什么事了,说出来与朕听听。” 钱晋松起身拱手道:“回皇上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迎辅国公时,有一小吏在净街后忘记将水桶拿走,冲撞了辅国公,辅国公一怒之下将那桶水给踢翻了。” 允禩在席中慢慢抿着酒,虽然没有看过来,但耳朵却一直仔细听着,他倒是没想到有人今日便沉不住气将事情捅了出来,而不是等到明日早朝上再说,由此也可看出他们对年羹尧的意见有多大。 且说胤禛那边,听得钱晋松的话,目光微微一沉,看向年羹尧道:“果真有这么一回事吗?” 年羹尧恨恨地看了一眼面带得意的钱晋松,起身一脸委屈地道:“回皇上的话,确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张大人有些误会了,奴才知道如今京中干旱,运水不易,皇上更是为此裁除了养心殿乃至后宫的用冰,奴才又怎会如此不懂事,实在是当时马势收不住,这才不甚踢翻了水。” 钱晋松一听这话,立时指了年羹尧道:“皇上面前,你休要颠倒黑白,当时情况我与众位大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故意了,你还恶声骂了那小吏一句。” 不等其他人附和,年羹尧已是摊手,满脸无辜地道:“年某所言句句属实,反倒是钱大人为何要在皇上面前如此诋毁年某?是否年某哪里得罪了钱大人?” 钱晋松原意是想让年羹尧面前难堪,却不想他这般无耻,不仅将自己做过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还恶人先告状,指称自己故意诬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待得他缓过神来,想要让其他几位大人为自己作证的时候,允祥已是笑着打圆场,“好了,此事想来是一场误会,钱大人不必太过在意,来来来,继续喝酒。” 在说这话时,允祥暗暗朝胤禛使了一个眼色,令本想问个清楚的胤禛打消了念头,他知道,这个十三弟定是有什么话要与自己单独说。 果然,在席宴散去,百官一一告退离宫后,允祥留了下来,胤禛将四喜等人遣下去后淡然道:“如今此处就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允祥笑着将把玩了半天的茶盏放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四哥。”如今虽君臣有别,但私底下,他们依然以兄弟相称。 说完这句,允祥正一正身子,肃然道:“四哥可曾感觉年羹尧这一次回来后的言行举止,与以前有很大不同。” “譬如呢?”他刚一说,胤禛心里便有了数,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等允祥先开口。 “其实臣弟与年羹尧接触不多,但是察言观行,却也看得出些许,这次回来他比以前骄狂了许多,即便在四哥面前极力收敛,仍可观一二。”整个宴席当中,允祥虽没怎么说话,却将各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居功自傲吗?”胤禛屈指重重一叩桌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阴云散去后,被再度出现在天空中的烈日烤得无精打采的树叶沉声道:“你可知在去乾清宫前,年羹尧向朕要求了什么?他让朕复年素言的位份!”后面那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 尽管自登基之后,皇权一直受到挑战,但是被自己所信任倚重的人挑战却还是头一遭。胤禛能够一直不露声色地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允祥闻言,大是吃了一惊,脱口道:“年羹尧竟然如此大胆干预后宫之事?” 胤禛回过头来,朝允祥露出森冷的笑意,“吃惊吗?朕当时也跟你一样吃惊,去了一趟西北回来,年羹尧长进许多,连朕的家事他都敢干预,如此下去,以后怕是朕一言一行都得问过他年大将军的意思了。”最后一句话胤禛说得极是刻薄,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年羹尧将胤禛b到了何种地步。 “那四哥答应了吗?”允祥关心地问道,如今年羹尧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若再复了年素言的贵妃之位,只怕还要更加目中无人。 胤禛冷冷回道:“朕只说会考虑,并未立即答应。此事先拖着,等他回了西北,自然就无人再提。” “只怕年羹尧不会善罢干休。”允祥颇有些担心,试探着道:“万一他再b劝,四哥您这边该如何是好?”依着他的想法,年素言是万万不能复位的,即便不提对前朝的影响,后宫那边也是一样,毕竟年素言这般加害小嫂子,若复了她又该如何跟小嫂子交待,后宫众众也都不会心服。 面对允祥的问题,胤禛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郁闷之余,狠狠一拳砸在桌前的长几上,咬牙挤出一句话来,“年羹尧,他找死!” 自这一刻起,年羹尧彻底失去了在胤禛心中的地位,若非看中他的带兵之才,再加上年羹尧手中还握着数十万的兵权,胤禛现在就让他从三等辅国公沦为阶下之囚。 而这个时候,胤禛也开始后悔赋予年羹尧的权力太大了些,在西北,几乎是听任为之,从不加以过问。 “其实……四哥何不现在就卸了年羹尧的兵权?”允祥思忖半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左右如今西北已经平定,罗布藏丹津也已经伏诛,西北那边局势暂时还算稳当。” “暂时而已,那个地方朕清楚的很,穷山恶壤,最是易出凶民,若是没人压着,不需要多久,立刻便又出来一个罗布藏丹津,还有准噶尔自败在先帝爷手下后何曾真心臣服过,不得不防啊。”胤禛无奈地说着,他的意思很明确,年羹尧确实可恶,但现在还缺不得年羹尧。 “臣弟也明白,但是臣弟担心,万一有朝一日,年羹尧不再甘心于臣子的身份,起兵谋乱,那岂非养虎为患?”十年圈禁磨练了允祥的心思与头脑,令他凡事都想得更远些;当然,之所以敢这样说出口,也是因为他与胤禛之间几十年的兄弟情份,胤禛也晓得他全无任何私心,否则换一个人来说,必会以为是刻意中伤皇帝宠臣。 第六百九十四章 真正的功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点朕也想到过,只是你别忘了,他带来的那几万人军队就在郊外扎营,而那些人他又带了多年,只怕他的话比朕的旨意还有用。若朕此刻卸了他兵权,他不甘心,煽动那些人造反,然后跑去西北自立为王,岂非更加麻烦?而且你该明白京师之地,是绝对不能乱的!”胤禛沉眸说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倚为心腹的年羹尧竟会变成最棘手的棋子,不愿留却也无法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由着他坐大吗?”允祥双眉皱成了一个疙瘩,他心里总觉得年羹尧是个祸患,越早除掉越好。 “兵权迟早要卸,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样直截了当,得一步步来。”胤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先找一个能代年羹尧镇守西北的武将,莫要让西北那边出问题。” 听得这话,允祥沉默了一下,忽地扶着椅子起身肃言道:“臣弟愿为四哥解忧,前往西北!” “不行!”胤禛断然拒绝,随后又切声道:“你身子不好,去西北苦寒之地无异于要你的命,以后这话不许再提。” 允祥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急了,“四哥,上回你已经拒绝了臣弟一次了,现在就让臣弟为你做些事吧。何况臣弟如今的身子好多了,就算去西北也不会有事。” “你为朕做的事还少吗?”胤禛定定地看着允祥,有那么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令他双眼看起来特别明亮,郑重道:“十三弟,朕明白你的心意,但与西北比起来,朝中局势更要艰难得多,朕如今可以全然信任的也就你了。” 允祥迎着他的目光半晌,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臣弟明白了,臣弟会留在京中好好辅佐四哥,助四哥可以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 “好!”见允祥改变了心意,胤禛心下欢喜,待要说话,外头突然响起叩门声,却是苏培盛。 看到进来的苏培盛,允祥忽地想起一事来,自宴席散了之后,便一直没见到他,不知去了哪里。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怡亲王请安。”苏培盛恭谨地打着千儿行礼。 “如何,打听清楚了吗?”胤禛回到椅中坐下,扬声问着。 苏培盛低头道:“回皇上的话,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奴才也找到了冲撞年将军的那名小吏,年将军在百官接迎时,确实踢翻了他一桶水,还骂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件事,所有接迎的大人们都看到了,钱按察使并没有冤枉年将军。” 在允祥诧异的目光中,胤禛淡然道:“适才宴席上,你不是不让朕问吗,那朕就让苏培盛去查个清楚明白。年羹尧,呵,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完全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然允祥与苏培盛却是清楚的,胤禛越生气就越是反常,眼下这个样子,分明已是气到了极处。 果然,隔了一会儿,胤禛又尖锐地道:“允祥,瞧瞧,这么多年来,朕究竟养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就是畜生都比他好百倍!” 允祥劝慰道:“四哥息怒,只要四哥心里清楚他是什么人便好,以后他再怎么花言巧语都蒙蔽不了圣听。另外,还有一件事,臣弟要禀报皇上,是关于……罗布藏丹津的。” “他?”胤禛目露不解之色,罗布藏丹津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事要禀的,不过他晓得允祥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耐着ng子听他说下去。至于苏培盛,则乖巧地退了下去,有些话并不是他这样的奴才能听得;懂进退,知分寸,方可在宫里长久安身――这是师傅李德全离开时与他们说的,也是他这辈子跟在康熙爷身边几十年屹立不倒的最**门。 “刚才在养心殿皇上询问罗布藏丹津时,臣弟就觉得他与年羹尧的态度有些奇怪,仿佛瞒着什么事,所以臣弟就请旨去监刑,目的就是想问清楚。” “那你问出了什么?”胤禛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允祥走到窗前,慢慢将畅开的窗子关了起来,随后才说出惊人之语,“真正平定了西北战事的,不是年羹尧,而是岳忠祺。” “什么?”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胤禛依然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奏报上明明说是年羹尧率这军平定这场战事。” “奏报是年羹尧呈上来的,他想怎么写自然就怎么写。”允祥停顿了一下道:“所以臣弟还是相信罗布藏丹津说的,另外有一件事要请皇上恕罪,臣弟因为要问出西北真正的情况,所以答应了罗布藏丹津死后再执行五马分尸之刑,未曾按皇上的吩咐处刑。”称呼上的转变,代表允祥现在是以臣子的身份站在胤禛面前。 胤禛此刻哪有心情在意罗布藏丹津的死法,挥手道:“朕恕你无罪就是,赶紧告诉朕,他都说了些什么。” 随着允祥的叙述,胤禛才知道,原来在追击罗布藏丹津时,年羹尧刚愎自用,又急着立功,不理会岳忠祺的劝告,径直带了三千轻骑兵追击,不想落入罗布藏丹津事先设下的圈套中,被围困在山上,逃生无门。 亏得岳忠祺谨慎行事,怕他们会中伏,所以私自带了他底下的千余人马追击在后面,原本他还可以带更多人,但是年羹尧留下的命令是让大军驻守原地不得擅动,他是主帅,大军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岳忠祺所能指挥的仅仅是自己底下那千把个人。 在发现年羹尧被困围后,岳忠祺没有莽撞救人,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千余人马造成大军袭来的假象,令罗布藏丹津慌乱害怕,顾不得剿杀已经被困住的年羹尧而慌乱撤走。 年羹尧平安归来,但随他同去的三千精锐轻骑却折损大半,仅余一千不到的人归来。 年羹尧是何等骄傲之人,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又是被属下所救,直觉面上无光,虽嘴上不说,心里对岳忠祺却是有了意见。 这还不算,之后在追击罗布藏丹津时,他一时失误,差点被化妆成妇人的罗布藏丹津逃走,亏得岳忠祺细心,揪出了罗布藏丹津。 第六百九十五章 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连串的事情,令年羹尧对岳忠祺的意见越发大,同时也怕在奏报军功时,他越过自己,成了头一份功劳,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以擅自行动之罪问责岳忠祺,岳忠祺虽然觉得委屈,却还是忍了下来,受责二十军棍,并且功劳薄上甘心屈居于年羹尧之后。他清楚,唯有这样,年羹尧才会继续容忍自己。 这样的结果,让岳忠祺手下那些将士心生不忿,但岳忠祺自己都不争了,他们这些下属又能做干什么。 “照你这么说,此次平定西北,岳忠祺才是最大的功臣?”胤禛犹如在听天方夜谭,若非面前站的是他最信任的允祥,根本不会相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弟相信罗布藏丹津不会撒谎,而且他被什么人所抓他心里最清楚,至于年羹尧问罪岳忠祺一事,却是在押解途中听军士说的。”允祥仔细地分析着,其后更道:“皇上,这一次若非有岳忠祺,我大清怕是要蒙受不小的损失。” “年羹尧!他!”气到极处,竟是说不出话来,胤禛怎么也想不到,年羹尧不止自大还这般自私无耻,隐瞒自己犯下的错不说,还抢夺属下功绩,这样的人怎配为主帅。 对年羹尧失望至极的胤禛胸口发闷不已,在缓了一阵气后方才道:“这件事实在委屈岳忠祺了,难得他倒是肯不计较。” 允祥慢慢道:“岳忠祺此人有勇有谋,更兼一心为我大清,不计较私利得失,从他肯帮着年羹尧隐瞒失误被困一事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样的人,远比年羹尧更适合镇守西北。” “朕知道了,明儿个你让岳忠祺进宫一趟,朕要亲自问问他。”不止允祥生出用岳忠祺取代年羹尧的想法,胤禛同样如此。 “臣弟知道了。”允祥答应一声后,又道:“四哥,臣弟有阵子没见小嫂子了,想去给她请个安,不知是否可以?” “想去就去罢,朕何时限制过不让你见若儿的。”因为年羹尧的事情,胤禛心情不怎么好,随口说了一句,便示意允说退下。 在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胤禛一把抓起桌上的黑玉貔貅镇纸狠狠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两者相撞的结果是镇纸四分五裂,墙上也留下一个深陷的大洞。 年家……看来是时候慢慢拔除了,以往的纵容已经令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再继续下去,怕是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从这一刻起,年家在胤禛眼中已经成了眼中钉,可惜这一切年羹尧并不知道,依旧做着自己皇帝宠臣的美梦。 且说允祥去了承乾宫,恰好凌若正在那里挑内务府新送来的秋衣料子,虽说还有一个月才入秋,但宫里这么多娘娘,全部裁制起来颇为耗费辰光,所以得早些准备起来。 虽说彼此身份变了,但凌若与允祥却没有丝毫生疏,凌若甚至还开着他玩笑,“咦,怡亲王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臣弟来给熹妃娘娘请安。”不等允祥行礼,凌若已是抬手道:“罢了罢了,本宫还是喜欢听你那句‘小嫂子’。”稍稍一顿又道:“你不是该在前朝陪着皇上给年将军接风洗尘吗?”凌若一边说着一边将挑好的料子让莫儿拿到内务府去。 “早散了,臣弟见时辰尚早,所以回了皇上来此给小嫂子请安。”允祥在凌若面前向来随便,如今也一样,自顾着在椅中坐了,水秀沏了茶进来,允祥抿了一口赞道:“不错,火候正好,将茶的香味完全给勾了出来。” “你这么喜欢,不若以后让水秀专门给你沏茶去好了。”凌若接过水秀递来的茶盏玩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允祥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容,待要再说话,突然急促地咳了起来,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地潮红。恰巧站在他身边的水秀连忙替他拍着后背顺气。 凌若见他咳得利害,吩咐水秀道:“去给怡亲王换一盏清喉润肺的茶来。” “不用……不用麻烦了。”允祥一边咳一边摆手,待得气顺一些后方道:“老毛病了,咳,一会儿就没事。” “唉,你这身子总是不见好,可真让本宫和皇上担心。”这般说了一句,凌若示意水秀道:“去,换茶来。” “臣弟没事。”允祥不在意地说着,“就算真有事也没什么,左右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呸呸呸,不许胡说,你倒是看开了,那墨玉还有孩子怎么办?以后本宫面前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听到允祥说那个死字,凌若就没来由得一阵心慌,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对了,今日年羹尧回京,场面想来极是热闹吧?” “热闹是自然的,不过有件事小嫂子只怕怎么想不到?”允祥故作神秘的话语果然引起了凌若的好奇之心,追问道:“是什么?” 允祥此来本就是为了提醒凌若,自没有再继续卖关子,径直道:“年羹尧向皇上请求恢复年常在位份。” “复她位份?”凌若掩唇惊呼,没想到年羹尧这般狂妄,竟敢妄图干涉后宫,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下来,“皇上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允祥一怔,旋即轻笑了起来,“是,不过小嫂子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如果皇上答应了,晓谕后宫的旨意应该已经传下来,如今一点风声也没有自然是没答应了。” 允祥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么简单,摇摇头道:“是,皇上暂时没答应下来,不过臣弟还是要提醒小嫂子一句。虽然现在没有答应,但年羹尧毕竟是立下大功的人,如果他一再上奏请求,也许皇上会答应也说不定,小嫂子心里得先有个准备。”这才是他来承乾宫的目的,怕万一年素言复位,与她积怨最深的凌若会按捺不住,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本宫……本宫知道了!”凌若艰难地吐出这一句,到了这个地步,年素言竟然还有复位的可能,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第六百九十六章 岳忠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素言几次三番加害她,且次次心狠手辣,容远更差点死在她手中,这样的人未杀她已经是便宜了,如今竟还要…… 她不甘心!不甘心! 寒光在凌若闪中不住闪现,几欲跳脱出来,但终归还是压住了,抬起头,以平静的语调道:“多谢王爷专程相告。” 允祥晓得凌若说出这句话有多困难,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有准备至少比事情发生时再知晓要好许多。 “小嫂子暂且先忍忍吧,臣弟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前朝的事允祥不好与凌若说太多,只能这样隐晦的提醒。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凌若想明白了,看样子,年羹尧的这个请求也让胤禛十分不痛快,只是一时发作不得罢了。 年素言即便登上贵妃之位,也不过是她最后的风光罢了,一旦失了圣心,莫说贵妃,就是皇贵妃乃至皇后,也没用了。 翌日,岳忠祺奉诏入宫,等在南书房,在南书房墙上挂着康熙赐给胤禛的一幅字,上面唯有一个“忍”字。 忍字不过区区七划,但要做到却是千分万分的不易,看着这个忍字,岳忠祺不由得想到自己在西北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神色微黯。 “皇上驾到!”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太监惯有的尖细声音,岳忠祺赶紧收回心思,朝那抹出现在眼前的明黄行大礼参拜,“微臣岳忠祺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脚步一顿,在岳忠祺跟前停下,并未叫起,反而冷声责问道:“岳忠祺,你可知罪?” 岳忠祺心下大惊,连忙垂低了头惶恐地道:“微臣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上明示。” 胤禛冷哼一声,道:“西北战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罗布藏丹津又是如何被生擒的,相信岳将军你心里很清楚,却瞒骗于朕,这还不是罪吗?” 岳忠祺比刚才更加吃惊,连不得直视君王的规矩也忘了,愣愣地抬头看着胤禛,“皇上……怎么知道……”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犯上欺君了?”胤禛一脸讽刺地盯着岳忠祺。 “微臣……”岳忠祺颤抖着低下头,无力地道:“微臣知罪,请皇上降罪!” 见岳忠祺没有为自己开脱,而是直接认错,胤禛颇有些意外,更有一丝赞赏在眼中闪过,声音则依旧凉薄冷漠,“把西北的情况如实给朕说来,若有一丝不实,朕绝不轻饶。” “是。”到了这一步,岳忠祺自不敢再替年羹尧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与允祥从罗布藏丹津处问来的基本相同,仅细微处有所出入罢了。 胤禛负手在殿中走了几个来回后问道:“为何之前不说?” “辅国公也是为了极早得胜,平定叛乱,才会一时不查,中了敌方的圈套,至于说擒住罗布藏丹津不过是罪臣饶幸罢了,实不敢居功。”岳忠祺言词恳切的说着。 “这个世上没有饶幸二字。”胤禛淡淡说了一句,继而以温和的语气道:“起来吧。” “皇上……”岳忠祺被胤禛骤然改变的态度给弄得颇为不安,一时不敢起来,直至胤禛不耐烦地轻踢了他一脚,喝道:“起来!” “嗻!”岳忠祺惶惶不安地站起身来,始终不明白胤禛的态度何以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看到他惶恐不安的样子,胤禛笑骂道:“怎么,朕有这么可怕吗?” “不是,是罪臣……罪臣……”岳忠祺平时也算会说话,可这个时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神色颇为窘迫。 “好了,别再口口声声罪臣了,你没罪,相反,你是我大清的功臣,若非有你在,西北战事怕是要吃败仗了。”不等岳忠祺说话,他又道:“也难得你肯受这个委屈。” 这一句话说得岳忠祺热泪盈眶,万万没想到胤禛会如此肯定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哽咽道:“微臣是大清与皇上的臣子,自当尽忠报效于吾皇。” “一切是非曲直朕心里自有数,好生守着自己的本份与差事,往后,朕还有重用你的时候。”胤禛深深的看了岳忠祺一眼,这一次召见,令他对岳忠祺印象甚好。既然年羹尧不能继续用,允祥又不宜去西北,那么岳忠祺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岳忠祺隐约明白了胤禛的意思,激动不已,颤声道:“得蒙皇上看重,微臣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与昨日年羹尧在自己面前说的相差无已的话,但从岳忠祺嘴里说出来,胤禛却觉得舒服顺耳许多。 如此,日子在看似平静中缓缓过去,雨依旧没有下,用水越发严峻,原本取水的地方也面临干旱,不得不换地方取用,至于冰窖中的冰除却供慈宁宫留出的那几块之外,再无一块多余。 此曾,胤禛又祈过一次雨,却依然无功而返,他曾去微服巡视过城郊的田地,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稻谷生长了,地面干裂成一块块,犹如龟壳一般。 胤禛心情甚是沉重,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在回宫路上遇到一个五六岁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当时她捧着一只缺口的小碗站在街上茫然张望,碗中有小半碗水,女孩看到胤禛他们过来,连忙跑过来问皇宫在哪里? “你问皇宫做什么,那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刘虎一边护着胤禛,一边警惕地看着小女孩,唯恐她是哪里来的乱党,虽说有些可笑,但那些乱党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实在不敢轻视。 因为干渴的关系,小女孩嘴唇有些开裂,她伸出小小的舌头an了一下道:“我知道,我不进去,只要将这碗水给皇上就好。” 这个回答让人意外,胤禛从刘虎身后走出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丫头。”女孩的笑容很可爱,让人不自觉的喜欢。 “丫头为什么想到要把水给皇上喝,你自己不渴吗?”胤禛蹲下身,看着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 第六百九十七章 入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丫头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皱着小小的眉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皇上是好人,爹娘说皇上为了给咱们喝上水,自己一块冰都不用,与丫头家里一样干受酷热。丫头想感谢他,这碗水是娘给丫头,丫头喝了一半,剩下的给好人皇上。” “好人皇上?”胤禛喃喃重复了这四个字,骤然大笑起来,竟是说不出的开心,自大旱之后,他还是头一次这般畅快的大笑。 “叔叔,您还没告诉丫头皇宫在哪里呢!”丫头眨着长长的睫毛道。 “你不用去皇宫了。”胤禛止了笑声拿过丫头手里的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丫头见他喝了自己的水,急得踮着脚就过来抢,一边还叫道:“坏叔叔,把水还我,那是丫头给好人皇上的,不许你喝!” 等她把碗抢来的时候,里面早已空无一滴,丫头撇着嘴就要哭,她刚才忍了很久才没把水喝掉,一心盼着谢谢好人皇上,没想到遇上一个不讲理的叔叔,把水全喝了。 “别难过,好人皇上知道丫头的心意了,他很高兴!”胤禛摸着丫头脑袋上的揪揪柔声说着。 “真的吗?”丫头毕竟还小,将信将疑地看着胤禛,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唤丫头的声音,想是她爹娘发现她不见了,四处在寻她。 “快回去吧,别让爹娘担心了。”胤禛拍一拍她的脑袋,在看到丫头朝一对中年夫妇奔过去后方才离开。 在回宫的路上,胤禛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丫头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的努力心血没有白费。 帝王以百姓为天,百姓亦反哺帝王。 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会一日善待他的臣民,绝不放弃一个人! 回到宫中的胤禛,下旨加派了更多的人去运水,以缓解京城的渴,另外自江南等地运米至京城,控制住京中的粮价,不至于出现百姓买不起米粮饿肚子的情况。 一边是竭力救灾,一边是老天仿佛刻意的断绝生机,两边做着持续的拉锯战,只看哪边能熬得更久一些。而此时,距离上一次下雨,已经整整有近三个月了。 这段日子,胤禛对年羹尧一直的宠信有加,甚至于比以前更甚,特命其在进说期间,与隆科多、张廷玉一同处理军国大政。胤禛还因他“能宣朕言”,令其“传达旨意,书写上谕”如此一来,年羹尧俨然越过张廷玉等人成为总理事务大臣之首。 另一边,凡有重要官员的任免变动,胤禛皆询问于年羹尧,四川陕西一带的官员,上至封疆大吏,下至七八品小官,概听从年羹尧的意见加以任用,譬如任命范时捷那次,他原是署理陕西巡抚,之后胤禛起意想改为实授,把原任巡抚调任京城,便特意询问了年羹尧的意见,至于陕西四川之外的官员任用,也常询问年羹尧,将他远置于其他官员之上,甚至连允祥也略有不及。 之后,在赏其三等辅国公爵位之上,又以筹划精密,出奇胜为由,晋为二等公,另再赏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袭。 除此之外,还有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金币等非常之物。 这样隆盛到极致恩宠令年羹尧得意万分,飘飘然陶醉其中,根本没意识到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皆只是胤禛演给他与天下人看的戏罢了。在胤禛心中,年家早给判了死刑。 然,不管怎样,如今的年家都是令人艳羡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素言如今依旧是个常在,胤禛迟迟未复其位。 初秋的风带了一丝丝凉意,停在树上的蝉少了好多,再不像夏日那般吵闹不休,无奈秋雨迟迟不来,令旱情逐日加重,眼下,连宫里用水都紧张起来,与那猪牛羊肉一般每日定量供送各宫。为此好不容易因为天气转凉不需要用冰而消停几天的宫里又开始闹腾起来,都是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不要说宫里这么多女人,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走在朱红宫墙内的凌若摇摇头,暂时不想这些烦心的事,在她身后,莫儿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里面是凌若亲手炖出来的百合雪梨汁,用来防秋燥是最好不过的。 刚到养心殿门口,就看到四喜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走出来,在他身后隐隐还能听到胤禛的喝骂声。四喜看到凌若连,连忙上前唱了个喏。 凌若瞧着不对,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四喜一脸苦笑地道:“奴才也不知道,刚才皇上还好好的在看折子,突然就发起了火,把奴才好一通责骂。” 凌若若有所思地看了紧闭的殿门一眼,轻声道:“最近前朝事多,京中又干旱不止,皇上难免心气不顺,你是皇上贴身的奴才,论起来比本宫还要亲近几分,这皇上跟前多担待着一些吧。” 听得这话,四喜满面惶恐,“娘娘言重了,奴才万不敢当,再说皇上肯骂奴才是奴才的福气,哪有说担待这回事的。奴才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这段日子,皇上已经动过数次大气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万一伤了肝火可怎么是好。” 胤禛不是那种沉不住的人,能让他一再发火,必然是触极到了他心底里那根底线,也让凌若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当下道:“本宫进去瞧瞧。” 养心殿无外臣时,胤禛是许凌若自由出入其中的,是以四喜没有阻拦,只是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娘小心着些。” 门刚一推开,但听得里面传来冰冷如雪的声音,“朕不是让你滚出去吗,又进来做什么?” 凌若知道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四喜,当下微微欠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垂落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胤禛面前,只见一本奏折被扔在地上,想来就是四喜说令胤禛勃然发怒的那一本,却不晓得里面写了些什么。 原本一脸怒意的胤禛看到是凌若时,面色微微一缓,但还是有几分扭曲的痕迹在其中,僵硬地道:“你来做什么?” 凌若自莫儿提的篮子中取出一个彩秞的炖盅来,柔声道:“入秋之后天气越发干燥,令人甚是不舒服,所以臣妾特意炖了百合雪梨汁来给皇上。” 第六百九十八章 复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不想喝,拿下去吧。”胤禛此刻哪有这个心情,背过身挥一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凌若略微有些发怔,自回宫之后,胤禛尚是第一次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她,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默默将炖盅与一同带来的碗勺放在小几上,“秋干气燥,皇上仔细身子,臣妾先行告退。” 凌若平静的听不出一丝委屈的声音落在胤禛耳中,不知为何,心中竟浮起一丝不忍,回过头时眼角余光看到整齐摆放在小几上的东西,更是觉得有些内疚,张口唤住已经走到门槛前的凌若,“朕突然又想喝了,你给朕盛一碗。” “是。”凌若意外地停下脚步,走过去揭开炖盅,从中舀了一碗沉着几片百合的晶莹汤水递了胤禛,“皇上尝尝看,梨与百合都有清心安神的功效,秋季里常喝最好不过。” 胤禛尝了一口颔首道:“清甜适中,丝毫不腻,很好喝呢!”如此说着,他将一碗汤皆给喝光了,在凌若想要给他盛第二碗,摇头道:“不喝了,这一碗已经足够令朕胀饱了。” 凌若微微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道:“皇上的胃口何时变得这样小?” “换了平常自不至于,只是之前朕已经被气饱了。”说到这里,胤禛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臣妾斗胆问一句,究竟是何事让皇上动这么大的气?”凌若小声问道。 胤禛目光往莫儿身上一扫,后者立刻会意的福一福身退出了大殿,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胤禛方指着地上那份折子道:“你捡起来看看。” 凌若依言捡起,待得全部看下来后,终于明白了胤禛这么生气的理由,这份折子是年羹尧呈上来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催促胤禛及早复年素言的位份。 “看到了吧,呵,年羹尧,他还真是迫不及待,知道自己九月便得回去,所以这些天使了劲上折催促,你手上拿的已经是第三本了。”胤禛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朕已经处处优待于他,连他儿子都封了子爵,他竟然还不知足。” 凌若默然将折子合起,放到御案上,“年羹尧的胃口太大了,竟然想左右皇上的思想。” “何止是胃口大,他简直就是不将朕放在眼里。”眸中冷光一闪,胤禛咬牙道:“还有一件事若儿你怕是连想都想不到?” 凌若有问是什么,只是静静地听胤禛说下去,胤禛对年羹尧愈不满,对她就越有好处,等了二十年,终于是看到年家失宠了,若年羹尧谨言慎行一些,或者还能多苟延残顺喘一阵,可惜他背道而驰了,这样只会加速年家消亡的速度。 “有人曾听到他大放厥词,说‘以年某之功,岂为不异姓王乎?’。”胤禛用力一掌击在扶手上,脸庞因掌骨击落时引发的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气息不匀地厉声道:“听听,听听,朕已经加封他为二等公,他竟然还不满足,痴心妄想着封异姓王!那再过几年,是否要与朕一道并称着大清天子?”他现在庆幸当时听了凌若提醒,没封年羹尧为王,否则怕是比现在还要嚣张狂妄。 如此失态的胤禛是凌若平常不曾见的,她连忙劝道:“皇上息怒,臣妾瞧年羹尧不像是这么不知进退的人,兴许里头有误会也说不定。” “他若是懂进退就不会上这样的折子!”胤禛骤然打断了凌若的话,喘了几口粗气后道:“该死!若非大军还在郊外,暂时不能卸他的兵权,朕早已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打入天牢!”当深宠变成深恨的时候,也代表着年羹尧离死不远了,不过是早与晚罢了。 待胤禛怒意稍缓之后,凌若问出了最根本的问题,“那年常在一事,皇上准备怎么办?” 如今再说起年素言,胤禛根本没有丝毫二十年相伴的情意,所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厌恶年羹尧对自己的逼迫,厌恶纵容年家带来的后果。 “朕……”胤禛刚要说话,忽见凌若跪下去,訝然道:“怎么了?” 凌若深吸一口气,用最清晰的声音道:“请皇上复年常在贵妃之位!” 惊意跃然于胤禛眉眼之间,好半晌才道:“若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年素言是如何害凌若的,胤禛心中再清楚不过,是以在这后宫之中,若说谁都恨年素言,必然是凌若无疑,可她现在居然求自己复年素言的位份,这……这莫不是疯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惊意慢慢自眼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惜与温情,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凌若这样请求的原因。天色明亮,带着桂花香气秋风吹入殿内,拂动彼此的衣襟发带,“你不恨她吗?” 低头,有酸楚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若臣妾说不恨,那必是骗皇上的,可与之相比,臣妾更不愿让皇上为难,依眼下的形势来看,皇上若不复年常在贵妃之位,只怕年羹尧不会善罢干休,且他手里又握了西北军权,即便是为了大清的安宁稳定,皇上也不好太过拂逆了他的意思。” 拂逆……从来只有臣子不敢拂逆君王之意,如今却反了过来,实在令人可悲……可恨! 凌若的话令胤禛动容不已,他抬起凌若的下巴,只见那张秀丽精致的脸庞上盈满了不甘与委屈,更有那澹然的泪光在眼底闪现,拇指在其脸上缓缓抚过,“只是委屈了你。” 胤禛心里也清楚,如今这形势,只能先复年素言贵妃之位,安抚住年羹尧,然后再做打算。 “有皇上明白,臣妾便不委屈。”这样说着,泪却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胤禛掌心,胤禛缓缓收紧手指,将那滴泪握紧,既是对凌若也是对他自己发誓,“若儿,朕答应你,今r你所受的委屈,来日必加倍还于年家身上。”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于八月中秋这日,胤禛以年羹尧屡立战功,有功于社社稷为由,恕年素言之罪,复其贵妃之位,并重许协理六宫之权,至于,弘晟自然是重归她膝下。 第六百九十九章 拜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圣旨晓喻六宫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后宫诸女对此皆颇有言词,认为年氏犯下如此大错,岂能因兄弟的功劳而被宽恕,甚至于重登贵妃宝座。 但是圣旨已下,她们就是再不愿也没办法,只能在私下里一边抱怨,一边胆战心惊地去迎奉复起的年氏,唯恐她秋后算帐,怪她们之前的疏远冷淡。 当知道自己可以回到额娘身边时,弘晟欢喜万分,于他而言,再没有比与额娘在一起更开心的事了。 他顾不得收拾东西,便跟了来接自己的宫人离开,在将要跨出宫门口时,却骤然停了下来,在一番犹豫后,转身往东暖走去,他知道,这个时候,熹妃一定在东暖阁中。 “奴婢给三阿哥请安,恭喜三阿哥。”杨海笑容满面地打着千儿。 “熹娘娘在里头吗?”弘晟客气地问着,自从佛堂中出来后,他变得沉静了许多,对宫人也不再不像以前那样无礼苛待。 “回三阿哥的话,主子正在里头。”杨海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请弘晟进去。 弘晟微一点头,进到里面,果见凌若正坐在椅中绣花,水秀在窗边对着外头的天光比丝线颜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看到弘晟进来,凌若并没有什么意外,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棚架道:“三阿哥可是来向本宫辞行?” 因为与弘历关系转变的缘故,弘晟已没有了初来时的针锋相对,朝凌若深深揖了一礼,“是,弘晟多谢熹娘娘这些日子照料之情。” “三阿哥客气了。本宫是你长辈,你生母不便,本宫帮着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凌若抚着衣间的绣花笑道:“本宫晓得这些日子你心里的难过,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本宫也为你高兴,只盼你不要怪本宫这些日子对你过于严厉才好。” “弘晟知道,是弘晟之前太鲁莽无礼了,熹娘娘责罚弘晟也是应该的。”若换了以前,打死弘晟也不相信自己会对熹妃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那几日佛堂的禁闭,还有与弘历的接触,令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以前是错的。 再者,他这些日子辗转于坤宁宫与承乾宫之间,虽然坤宁宫时,皇后待他也很好,一应吃喝穿用从来不缺,但也仅限于此,皇后待自己的态度从来都是客气的,有时他发脾气,乱砸东西甚至对宫人拳打脚踢,皇后也是一笑置之,从不加以责罚,处处纵容。 这样是真的待她好吗?以前的弘晟认为是,可现在学会静下心来思考的弘晟却认为不是,所以他对凌若反而更有好感。 凌若笑一笑,转而道:“见过弘历了吗?” “还没有,今日下课后就一直不曾见弘历,不知他去了哪里。”弘晟略有些奇怪同时也有些失落,过了今日他就不住在承乾宫了,往后虽也能见面,但额娘与熹娘娘的关系并不好,他与弘历也不好走得太近。 说起来,他与弘历的关系很奇怪,以前像仇敌一样,一见面准没好事,不是打架就是吵架,为此他还受了皇阿玛的责罚。可是在承乾宫这段时间,他重新认识了弘历,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讨厌,甚至于很好。 至少,在所有人都对自己这个三阿哥避之不及的时候,他没有;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替自己到皇阿玛求情;当宫中所有人都在为争夺权势而跟高踩低,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他却始终坚持兄弟二字。 天家,会有真正的兄弟吗?以前的弘晟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却愿意去相信,不为其他,只为一个弘历。 “水秀,见到过四阿哥吗?”凌若心下奇怪,转脸问着正将丝线放回小箩中的水秀。 水秀摇摇头道:“说起来奴婢今日一直都没见过四阿哥。” “这孩子,明知道你今天要走,偏还四处乱跑,真是不懂事。”凌若轻斥了一句又道:“既是不在那也没办法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让年贵妃久等,往后若是方便,便来本宫这里坐坐。” “是,弘晟告退。”如此说了一句后,弘晟退出了东暖阁,最后再望一眼巍峨高耸的宫殿,大步往宫门走去。 回去了,终于要回去了,回到额娘的身边,这样想着,弘晟恨不得一步就能回到翊坤宫。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自与弘历告别,不过明日上书房见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就在弘晟一脚已经跨过宫门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地奔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大口大口地喘气着,然后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还好,还好赶得及!” “弘历?”弘晟愕然,但更令他愕然的是在弘历身后还站着一个弘昼,磨磨蹭蹭的走上来唤了声三哥。 “你们两个这是去哪里了?”弘晟奇怪地打量着两人,因为弘昼与弘历要好的关系,这些日子没少见,所以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弘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将拿在手里的东西递给弘晟,“三哥,我知道你要回年娘娘那里了,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合适,想起你喜欢斗蛐蛐就与五弟一道做了这个蝈蝈笼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之所以不在宫里,是跑去弘昼那里做笼子?”弘晟愣愣地看着递到跟前的蝈蝈笼子,笼子很精致,是六角凉亭的式样,单檐卷翘,顶上的铜钩处,还有一个做得栩栩如生的蝈蝈。 “嗯,时间太赶,一个人来不及,便拉着弘昼一道做。”弘历一边笑一边回答,“刚刚才做好的,一路过来真怕三哥已经走了,亏得是赶上了。” 弘晟捧着弘历他们亲手做出来的蝈蝈笼子,心里甚是感动,嘴上却道:“没人告诉你吗,我已经不喜欢斗蛐蛐了。” 弘历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年纪最小的弘昼已经“啊”的一声沮丧道:“你不喜欢吗?可是这个笼子我与四哥做了整整两天啊,我手指头还被割破了好几刀!” 那边,弘历也回过神来,他想了很久才决定送亲手做个蝈蝈笼子送给弘晟,没想到他不喜欢,黯然之余又强笑道:“那我改日再补东西送给三哥吧。” 第七百章 兄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着就要把笼子拿回来,却见弘晟闪手避开,道:“哎,我只说不喜欢斗蛐蛐,可没说不要这笼子,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回来的理,也不怕人说你这个四阿哥小气。m4xs.” “三哥你……”弘历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不明白,弘昼亦如此。 “我怎么了?”弘晟这般问着,嘴角带上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到这丝笑意,弘历才反正过来弘晟是与自己开玩笑,不禁也跟着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开心,一时间宫门口充斥着两人欢愉的笑声。 “三哥四哥,你们笑什么呢?”只有弘昼还不明白,看看弘历又看看弘晟,一头雾水。 “没什么,总之三哥很喜欢你们送的东西。”弘晟摸一摸弘昼的头又道:“不过三哥以后不斗蛐蛐了是真的,你也是,往后不要再贪玩,好生用心在功课上。” “我一直都很用心。”弘昼有些不服气他这样说,大声地反驳了一句。 “好吧,总之以后也要用心。”说罢弘晟深深看了一眼弘历道:“我走了。” 看着弘晟离去的身影,弘历轻咬了嘴唇,忽地道:“三哥,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吗?” 他与弘晟关系好不容易才融洽了一些,更第一次感觉到兄长的温暖,担心今日一别之后,彼此又会回到以前水火不相融的地步。 弘晟脚步一顿,在弘历微微害怕的目光中回过头来,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令弘历心安的笑容,“我们何时不是兄弟过?还有,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弘历明白了是在说佛堂里曾应允过的事,也明白了弘晟的意思,虽然他以后不在承乾宫了,但这段短暂的日子会一直留在他记忆中,而他们也永远会是手足兄弟,一世不变。 “四哥,你们在说什么?”只有弘昼还是一头雾水。 弘历咧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没什么,只要你记着,三哥还是原来的三哥就行了。” 哪怕回到年贵妃身边也不会变!弘历在心里悄悄加了这么一句。 “真的吗?”弘昼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与弘晟接触没那么深,信心自也没那么足。 当弘晟踏进久违的翊坤宫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宫院中翘首祈盼的年氏,今日的她一扫这些天来的颓废之气,一袭绯红色梅花长寿织金缎边的旗装穿在身上,发间是通体镶红蓝宝石的金饰,更有累累珠络垂落至颊边,令她整个人透着无人可及的华贵之气。 当祈盼多日的愿望一朝成真时,鼻子忍不住阵阵发酸,双眼亦泛起了红意,走到年氏面前,跪下喊道:“额娘!” 听到这声额娘,年氏感觉整颗心都要化了,这次能复位,最高兴的莫过于弘晟能够回到身边,始终,最要紧的是这个儿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年氏一遍遍抚着弘晟的脸,拉起他后左右打量着道:“瞧瞧,都瘦了一圈,是不是承乾宫那些人借机欺负你?”一说起承乾宫,原本姣好的面容顿时扭曲了几分。 弘晟见状忙道:“额娘误会了,熹娘娘待儿臣很好,不然之前儿臣也不能常来看额娘。”之前他下课后来这里与年氏隔着宫门说话的事,凌若是知道的,不过她念着弘晟一片孝心,睁一只眼闭一眼眼,只作不知。 “哼,那个女人能安什么好心,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罢了,休要着她的当。”一说起凌若,年氏便是满腹怨气,若非那个女人,自己这段时间何至于落得这么惨,若非兄长立下大功,又数次在皇上面前求情,让皇上回心转意复了自己的位份,自己还不知道要顶着常在二字到何时呢。 弘晟还待要说,年氏已是道:“好了,你我母子好不容易重逢,莫要提那扫兴的事,额娘在里头备了火盆,你跨进去,去去这些天在外面沾染的晦气。” 弘晟自不会拂她的意,跨过火盆,又用浸了柚子叶的水净过双手后才在椅中坐下,关切地看着年氏道:“这次额娘能复位,真是多亏了舅舅。” “可不是吗?”年氏一脸感慨地道:“改明儿你舅舅进宫了,你好生谢谢他。” 弘晟一惊,复已满面喜色地道:“舅舅要进宫吗?”身为抚远大将军又刚刚平定了西北叛乱的舅舅,是天下人的英雄,他又怎会不崇拜。 “嗯,你皇阿玛说了,下个月你舅舅就要回西北,在此之前让他进宫一趟,就起来,额娘也有近两年没见你舅舅了。” “太好了,儿臣最近在看兵法书,正好向舅舅请教。”弘晟满脸兴奋的说着。 “等你舅舅来了,你想怎样问就怎样问。”年氏宠溺的说了一句,旋即转头看着外头艳好的秋阳,似自言自语地道:“你舅舅是年家最出色的男儿。” 弘晟听到了这句话,笑接了一句道:“那额娘就是年家最出色的女儿。” 年氏一愣,旋即轻笑道:“你这孩子,连额娘的玩笑也敢开,可是胆大了。”这样说着,眼中却尽是宠溺的笑意。 “儿臣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在儿臣眼中,额娘永远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想必在皇阿玛眼中也一样,否则就算舅舅百般请求,皇阿玛也不会复额娘的位。” “你皇阿玛……”提到胤禛,年氏眼中冷光微闪,有些失控的尖声道:“如今你皇阿玛眼里只有熹妃那个an人,如何还记得本宫,否则怎至于这样羞辱本宫!” 弘晟一见不对,忙劝道:“额娘息怒,皇阿玛当时亦是无法,毕竟您陷害熹妃,始终是犯了错……” 他话还没说完,年氏已经望了过来,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弘晟脸上,有尖锐的疼痛,“你是在帮熹妃说话吗?她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才去几天便如此帮着她说话?别忘了本宫才是你的额娘!” 只要一说到凌若,年氏便特别激动,因为这是她这辈子输得最惨的一次,惨到她以为自己再也爬不起来。幸好,幸好终是熬过来了,接下来,便是将钮祜禄凌若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百倍偿还,所以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帮着钮祜禄凌若说话,哪怕是一星半点也不行! 第七百零一章 交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没有。”弘晟没想到年氏会这般敏感,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便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额娘不喜欢听,儿臣以后都不说了。” 年氏这才觉得舒服些,顺一顺气又觉得自己刚才对弘晟太凶了些,招手示意弘晟进前,“你要牢牢记住,额娘这次所受的屈辱全是拜熹妃所赐,是她迷惑你皇阿玛,让他不分事非。至于额娘……”用力握住弘晟的手,力道之大让弘晟都觉得有点疼,“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至于熹妃……她该死!” “儿臣知道!”弘晟在心里叹了口气,虽有些不认同,此刻却不好说什么,还是等以后慢慢再劝吧。 “嗯。”年氏点一点头道:“你刚回来,先去休息会儿,你的房间本宫已经让人重新收整过了,若哪里不满意就让他们再换。” 在弘晟下去后,年氏目光一沉,对站在一旁的迎春等人道:“自今日起,你们几人多看着些三阿哥,莫让他再与承乾宫那些人接触。” 弘晟刚才帮熹妃那一句,即便不是有意的,也让她至今耿耿于怀,她很清楚,在此之前,弘晟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钮祜禄氏……真有本事,这么短时间,便将弘晟的心给拉了过去,可是到此为止了,弘晟是她的儿子,谁都夺不去。 彼时,坤宁宫中,一直称头疼病犯了无法起身的那拉氏正坐在椅中喝茶,小宁子跪在脚踏上,一下接一下地替那拉氏揉着双腿。 要说这小宁子手上还真有几下功夫,力道适中,每每按过之后,都觉得格外松快,如今那拉氏每日都要小宁子按脚。 “主子。”三福自外头走了进来,朝那拉氏打了个千儿后便静静地垂头站在当中。 “如何,三阿哥回去了?”长睫一动,那拉氏抬起眼来漫然看着毕恭毕敬的三福,在得到确认的答案后,又道:“原本交待给你和翡翠的事,也可以着手做为了,记着,干净一点,不要留下痕迹。” 三福脸颊一顿,旋即更加低了头,“奴才知道。” 那拉氏闭一闭眼又问道:“弘时与兰陵怎么样了?” “还是与以前一样,福晋一直待在自己院中寸步不出,二阿哥亦从不去福晋的院子……” 三福话还没说话,那拉氏已经扬起手不耐烦地道:“行了,别说了。” 三福收声不语,好一会儿才听到那拉氏继续道:“这个兰陵,真是一点都不让本宫省心。虽说弘时骂过她几句,也不至于……”说到一半似乎又有些烦了,改而道:“罢了,她愿意如此就由着她去吧,本宫也不是非要她不可。” 小宁子抬起头细声道:“主子消消气,福晋年纪尚轻,难免不懂事些,再说之前又被二阿哥好一阵骂,等她想通就好了。” “想通?哼,等她想通就太晚了。”说罢那拉氏不再理会小宁子,睨着三福道:“这一届的秀女姿色品行如何?” 今年是胤禛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本是颇受瞩目的事,无奈先后出了旱灾还有年羹尧回京的事,秀女这边反倒是显得有些无人过问了,但也只是显得而已,实际宫中还有不少人盯着钟粹宫那边。毕竟新秀女入宫就意味着会分薄她们身上的宠爱,甚至于全部夺走。宫中……从来就是个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 三福仔细答道:“回主子的话,本次共有一百二十一名秀女,皆已在钟粹宫中随嬷嬷学习宫中规矩。皇上那边已经拟好了选秀的日子,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八。另外,此次秀女中有一位是惠嫔的妹妹,叫温如倾。” “温如倾……”那拉氏轻轻念了一遍道:“本宫听闻就是她吓得邓太医说出了实情,让年氏功亏一篑?” “正是她,还曾在宫中小住过几日。奴才曾见过她,比惠嫔还要貌美,更带着一种妩媚之态,在这次秀女中算是极出色的一个。”秀女刚入宫时,那拉氏便让他仔细盯着钟粹宫了,是以对这一百余个秀女,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那拉氏目光一闪,续问道:“还有哪几个比较出色吗?” “还有管领刘满之女以及隆科多大人家的千金,两人姿色在一众秀女中均是属于最拔尖的。” “隆科多家的?”那拉氏眼皮一抬道:“可是之前为弘时选过的那个?” 三福忙道:“不是,是隆大人弟弟的女儿,令年正好十六。” 那拉氏嗤笑一声道:“亏得不是,否则本宫还真替隆科多担心他那张老脸,弘时那头落选了,又眼巴巴地往宫里送。”她顿一顿又道:“这几天御花园里的菊花都开了,本宫想请众秀女一道去赏菊,你安排一下。” “奴才遵命。”答应一声后,三福又小心地道:“主子可是想亲自看一看这些秀女品行?” 护甲轻轻敲在盏盖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是有这个打算,另外,本宫也想替弘时择几个品貌端正的充作侧庶福晋。算起来他大婚快有一年了,却至今没有一男半女,兰陵那边是不能指望了,只能另择人选,以便开枝散叶,繁衍子嗣,但是像索绰罗佳陌这样的却是万万不能出现了。”说到后面一句,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三福知趣的没有说下去,他很清楚那拉氏心中的忌讳是什么,即便佳福晋已经死了,那也是一个不能触及的禁区。 在三福退下后,那拉氏待要起来,却被小宁子按住了双腿,那张像女人一样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道:“主子刚刚按完脚,不宜立即起来走动,还请主子多坐一会儿。” 那拉氏亦想起这话小宁子之前就说过,倒是自己大意给忘了,当下放松了身子继续坐在椅中,徐声道:“也不知是你按得有用的缘故,还是这些天一直没下雨的缘故,本宫的脚倒是有阵子没疼了。” 【作者题外话】:要客串秀女的各位亲麻烦请在书评区里留一下言哦,以便我参考,明天差不多要开始写新秀女入宫的情节了。 第七百零二章 何需担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以前经常脚疼吗?”小宁子吃惊地问着。 那拉氏点头道:“嗯,以前每逢刮风下雨,这脚踝都像针刺一样的痛,太医瞧过了,却说是骨头里的毛病,医不进去。”说到这里,她也是有些无奈,弘晖刚死那阵子,她一味伤心,什么也顾不得,却是留下了隐忧,当时年轻不觉着,如今年岁一长,原先的隐疾便都一一出来了。 小宁子沉默片刻,跪言道:“请主子允许奴才告退片刻。” 不知是因为不在意还是什么,那拉氏并没有多问,只挥手示意他去吧。 小宁子回来的很快,手上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还在那里冒着丝丝热气,待将木桶放到那拉氏面前后道:“启禀主子,奴才听主子刚才说的,应该是受了风湿,恰巧奴才知道一个袪除风湿的法子,还请主子一试。” 听到可以解除困扰自己多时的痛楚,那拉氏不禁起了几分兴趣,指着那个道:“这便是你说的法子?不过是些许热水罢了,能有何功效?” 小宁子伸手一捞,从底下捞出几片切得厚厚的生姜来,“生姜有活血行气的功效,在热水中较易挥发出来,再加上奴才刚刚替主子按过双腿,骨骼肌肉都处于放松之际,两者相加之下,便可对风湿起效,以前奴才的奶奶就因为每日坚持,到老也没有得过风湿病痛。” “果真有这等奇效?”听到这里那拉氏已是颇为意动。 小宁子跪在她脚下认真地道:“恕奴才说句实话,就算治不了风湿,但主子在按过双腿后泡以热水也绝对是有好处的。” 那拉氏犹豫了一下道:“罢了,姑且信你一回吧。”说着,任由小宁子替她褪了鞋袜将双脚浸入热水中。小宁子水倒了许多,再加上木桶又深,水一直没到了那拉氏小腿肚子处。 感受着包融着双腿的热意,那拉氏闭目道:“这水是从翡翠那里领来的?” 因为宫中按例供水,是以不再像以前用的那么随便,每日内务府送来的水由翡翠保管,一应需要皆由她调配,所以有此一问。 “是,奴才去寻过翡翠姑姑了,不过领的却是奴才自己的用水。” 他的话令那拉氏微微张开了双眼,“你派得的水不多,这些怕是一天的用量了,都给本宫用了,那你用什么?” 小宁子忙道:“奴才粗人一个,只要有口水喝就行了,宫里这么多人哪里不能讨一口,主子不必担心奴才。” “不该你的不许妄想,但该是你的便好生拿着,再说本宫也不缺这些,待会儿再去翡翠那里领一份,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谢主子恩典。”小宁子没有再推辞,而是乖巧地谢了一声,自入内殿侍候后,他一直竭力讨那拉氏的欢心,经过前几次教训后,他学会了掌握分寸,既讨了好又不会过份惹那拉氏不喜。 “主子,力道可以吗?”一边泡着热水,小宁子一边替那拉氏捏着刚才没有捏到的双足。 那拉氏低头看了他一眼,却是道:“只想问这个吗?” 小宁子一惊,旋即带着谄媚的笑容道:“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主子,奴才只是有点好奇,年贵妃复了位,皇上又再许她协理六宫之权,主子您不担心吗?” “本宫为什么要担心?”这一句话问得小宁子措手不及,不知该怎么回答,正在吱吱唔唔间,那拉氏已然代他道:“担心年贵妃会越到本宫头上去吗?小宁子,你管得倒是挺宽的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宁子听着不对,连忙跪地请罪,手掌抽离木桶时带起的水滴滴滴嗒嗒滴在平整如镜的金砖上,如透明的珍珠,映着落入殿中的秋阳,有一种蒙昧离奇的美丽。 小宁子暗悔自己话多,万一触怒了那拉氏将自己赶出内殿,那之前辛苦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泡影。不!他绝不要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他要出人头地! 如此想着,小宁子脑子竟然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伏在地上惶恐地道:“奴才只是担心主子,想那年贵妃跋横无礼,无德无才,又屡屡冒犯主子,眼下复起,怕是……” “怕她?”随着这两个字,连串的笑声自那拉氏嘴里逸出来,不是冷笑,也不是不屑,更不是愤慨,只是单纯的笑罢。 好一会儿,那拉氏方才止住笑声,涂着一层浅金色丹蔻的手指划过眼角,指腹染上了一层湿意,那是她笑出来的泪,“你真当皇上愿意起复年氏吗?” 难道不是吗?小宁子这般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只是小心地抬起头,用疑惑而卑微的目光看着那拉氏。 “年氏做了多少错事,皇上心里有数,降位禁足已是念在她家族与相伴多年的情份上法外开恩,若就此下去,年氏至少还能得个善终,现在怕是难了。”她弹一弹指甲,漫然道:“且瞧着吧,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分晓了。她爬得越高,摔下的那一刻就越惨!” 她已经迫不及待期待这一刻的到来,相信……相信一定会很精彩。 听到此处,小宁子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主子是说年贵妃早已失宠?她如今的复位更不是皇上本意?” 他有些发瞢,皇上乃是天子,天下之尊,竟然有人可以勉强他做不愿的事?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前朝制肘重重,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那拉氏虽在后宫之中,但前朝事却也并非不闻不问,对于年羹尧几次三番上折请求复年氏位份的事有所耳闻。 功高,本是好事,但若功高震主,又恃宠生骄,那便是坏事了,所以她断定,年家风光不了多久了,而没有家族支持的年氏,自然会在这后宫中一败涂地。 “不过……”手指划过鬓发与戴在上面的珠花,徐声道:“不过本宫‘病’了这么久,如今也该好了。”低头见小宁子还跪在地上,凉声道:“起来吧,往后少问不该问的事,三福就从不问这些,多学着些。” “是,奴才知道了。”一提到三福,小宁子便满心怨恨,他可没忘记这位好师傅当时一心想要将自己赶出去呢,不过这样的怨恨他并不敢表露在脸上,如今的他不论地位还是恩宠都不能与三福相提并论。 第七百零三章 再见如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靠着倚背闭目不语,任由小宁子替自己捏着浸泡在热水中的双足。 秋意在缓缓滑过的日子中越发凉盛,尤其是早晚,已经要穿上秋衣才能阻挡住寒意了,可是无数人渴盼的秋雨却迟迟不来,京中依旧大旱。 这日,凌若梳洗过后,正让人将用过的水拿去浇院中花草时,看到温如言过来,在她身后还哪着一个容貌妩媚的女子,顾盼之间眼波流转,不是温如倾又是谁? “姐姐!”凌若欢喜地迎上前,握了温如言微凉的双手道:“姐姐来得好早。” “来给你这位熹妃娘娘请安如何能不早。”温如言玩笑着说了一句,又对身后人道:“如倾,还不见过熹妃娘娘。” “如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温如倾依言上前,声音柔软甜糯,犹如一壶上好的米酒,令人心醉不已。 “免礼。”凌若仔细打量了温如倾一眼笑道:“数月不见,倒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都坐吧。” 待得各自落座后,温如倾好奇地瞥了一眼端水出去浇花草的宫人道:“想不到熹妃娘娘也如此节省用水。” 凌若轻叹一声道:“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京中大旱,用水不易,自是能省就省一些了,大老远的奔波数百里运过来实在不易。咱们宫里头已经算好了,外头那些老百姓连喝口水都不易。” 温如倾被她说动了心事,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如今这京里除非是自己有能力运水的,否则一人一天只能领一壶水。” “唉,这老天爷是想把人往绝路上b吗?”说到这个,温如言也是愁眉不展,“往日里总觉得这水要多少有多少,没什么好稀罕的,不曾想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是因为咱们都不曾受过干旱之苦,可惜皇上接连两次求雨皆未曾奏效,如今只能靠远路运水缓解旱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听说因为这个运水,国库已经耗银许多,眼见着又要入冬,京中秋稻颗粒无收,只能靠南方运来的米粮,只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唉,只盼老天早点下场雨,莫要再这样折磨世人了。”殿中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而有些沉重。 “好了,不说这个了。”凌若笑一笑,改而道:“看到如倾,我才想起来这一次的秀女就要开选了。最近事儿多了些,险些给忘了,如何,在钟粹宫住得还习惯吗?” “谢娘娘关心,一切皆好,就是来教授规矩的嬷嬷好生严格,稍一不对,便要重头再学。”温如倾一边说着一边吐了吐舌头。 凌若被她说得莞尔一笑,“都是这样的,不过嬷嬷们也是为你们好,宫里不比外头,是一点规矩都不能错的。再说你们还算好的了,本宫记得本宫当年选秀的时候,恰好是在冬天,每次学规矩都得在冰天雪地里站半天,冻得身子都麻了。” “娘娘也选过秀吗?”一听这话,温如倾顿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温如言在一旁轻斥了一句道:“娘娘面前不许这样没规矩。” “不碍事。”凌若笑言了一句,露出回忆之色,“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本宫与你差不多大,不过本宫当时没能选在先帝爷身边,而是赐给了皇上为侍妾,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本宫已经老喽。” “娘娘才不老呢,瞧着甚至比民女还要年轻貌美。”温如倾娇声说着。 “你这丫头还是一样会哄人。”笑过后凌若道:“中午你与你姐姐便在本宫这里用膳吧,本宫让小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温如倾闻言有些为难地道:“怕是不能承娘娘美意了,昨日里坤宁宫的福公公来钟粹宫传旨,说今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宴,请所有秀女一道赏菊,算着时辰,差不多该过去了。” 凌若长眉微挑,旋即已是一脸笑道:“既是如此,那便改日吧,左右总是有机会的,你快些过去,别误了时辰。” 温如倾看了如言一眼,见她也朝自己点头,逐欠身告退,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凌若徐徐道:“秀女尚未如宫,咱们的皇后娘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拉拢人心了。” 温如言嗤笑一声,扬着帕子道:“她本就是这种人,有何好奇怪的。再说她手里的棋子死的死,废的废,是该要再补充几颗了,否则还怎么害人啊。” 凌若被她这话勾起了思绪,沉声道:“是啊,这些年来,宫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少去,如今资历最老的也就我们几个了。” 温如言摇一摇头,转了话题道:“我此来还有一件事与你商量,涵烟如今已经十五,该是定亲事的时候了,可是皇上眼下分不了神,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朝中哪家的子弟好一些,权势门第差一些也不要紧,只要品ng德行好就行。” 事关涵烟,凌若自然不会推辞,想一想道:“这样罢,我先帮着打听一番,看看有哪些品行出众的青年才俊,然后等皇上何时得空了再与他说,慢慢来,必得替涵烟挑一个如意郎君才行。” “那此事便麻烦妹妹了。”温如言也晓得此事关系涵烟一生幸福,急不得。 凌若拿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在畅音阁点了穆桂英挂帅,姐姐有没有兴趣陪我一道去听。” “皇后在御花园赏菊拉拢秀女,你却跑去听戏,可真有闲情逸致,就不怕失了先机?”温如言轻笑着问道。 凌若不在意地笑笑,“随她去吧,何况棋子多了也不好控制,想来皇后娘娘这些年为了控制好棋子,无一日不在绞尽脑汁,我又何必去凑那热闹。再说了,皇后的弱点从不在这些事上。” 温如言正要问是什么,忽地忆起一事来,道:“你可是说二阿哥,可是二阿哥如今已经与皇后和好,再想挑拨可是难了。” 凌若眸中精光一闪,道:“和好也不过是表面的罢了,二阿哥心里终归有芥蒂在,只需要小小一个契机便可挑起,而且比以前更利害,姐姐忘了还有一件事是二阿哥从不知道的。” “你是说叶秀?”这个名字温如言已经很久没想起了,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二阿哥不曾有过这个生母。 第七百零四章 战乱纷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笑而不语,隔了一会儿感慨道:“说起唱戏,叶秀当年就是凭着那副嗓子还有扮相得到皇上的欢喜,虽说生了个儿子,却被皇后看中,福气生生变成了灾祸。” 温如言却没她那些感慨,“叶氏不是什么善人,她的死也算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不可惜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如今咱们只需知道她的死可以被拿来做文章就行了。”说到此处,她站起身道:“好了,戏差不多要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温如言微微一笑,与她一道携手往畅音阁行去,正当她们各自赏菊听戏时,胤禛却一脸阴沉地站在南书房中,眼睛死死盯着挂在墙上的忍字,这是皇阿玛赐给他的,让他不论何时何时都要牢牢记着,切莫忘记。 正自这个时候,有人在走了进来,随后有声音响起在寂静许久的南书房中,“臣允祥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胤禛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来,“起来吧。” 允祥小心地站起身,道:“不知皇上急召臣来,是谓何事。” 胤禛脸色难看地道:“适才有密探来禀报朕,说有一骑约千人的骑军从承德门入京,而朕并没有调用过丰台大营。” 允祥悚然大惊,脱口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擅自出动军队?”话语一顿,他又断然否决道:“这……这不可能,丰台大营一直是臣在掌管,臣绝对没有……” “朕没有说你,你忘了京城外还驻扎了一支军队吗?”胤禛的声音听起来比秋夜中的寒露还要凉冷许多。 允祥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然震惊之意却不减反增,骇然道:“皇上是说年羹尧?难道他真的想要造反?” “造反尚不至于,因为那支军队去了一趟年家后又立马出城了,前后在京中不过呆了半个时辰。密探还看到他们带着数十辆水车去年府,应该是奉年羹尧之命去远处取水。” 允祥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造反就好,毕竟那十数万大军的数量太可怕,就算把丰台大营等几个驻军全加起来,也难以企及,至于其他地方的军队,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来勤王护驾,京城早就乱套了。 “这么说来,年羹尧仅仅是派人去取水了?”允祥话音刚落,胤禛便一拳击在铺有浅金色挑绣寿字的桌案上,森然道:“本朝有例,任何军队未曾奉诏,不得擅入一步,否则视同谋反。年羹尧,竟然视若无睹,私派军队前去取水,还无诏入京,当真是狗胆包天了。” 允祥默然不语,他明白胤禛的愤怒与担心,倾举国之力所奉养的军队,本该保国家安宁,可眼下却成了一根刺,一根时刻威胁着胤禛的刺,谁也不敢保证会否有朝一日,醒来之时,京城乃至紫禁城,已经被这群人占领,然后年羹尧拿刀狞笑着b胤禛退位,扶弘晟登基。 “那皇上如今准备怎么办?”年羹尧的嚣张已经越出了胤禛的底线,也开始让胤禛逐步感到恐惧,处置年羹尧已是势在必行。 “让他回西北,即刻就回!”胤禛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目光一直盯在那个忍字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等他到西北之后,就开始一步步削他兵权,由岳忠祺替上。” “若年羹尧不肯交出兵权,又或者察觉了皇上的用意呢?”允祥沉声问道,如今朝廷明面上的总理事务大臣是隆科多、张廷玉乃至暂时在京的年羹尧,但事实上总理事务大臣只有一个,便是允祥,许多事都是他在暗中替胤禛处理。 “呯!”随着又一拳砸在桌案上,伴着这声巨响,他一字一句道:“年羹尧若敢反抗,纵举全国之力,朕亦要灭了他!” 养虎为患,当真是养虎为患,只是如今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力去补救。 “是,臣明白了。”允祥低头,心下已经盘算该如何布防,还有西北那边又该如何制钳年羹尧的兵力,而胤禛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交由你去办,在有万全把握之前,尽量不要让年羹尧查觉了。” “臣……”允祥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叩门声打断了,却是四喜,隔着交花宫门道:“皇上,有八百里军情急报。” 胤禛与允祥皆是一惊,会动用八百里急报的,必然是十万火急的军情,难道哪里又不安宁了吗? “进来!”随着胤禛的话,四喜推门而入,在他手上捧着一本折子,不等他说话,胤禛已经劈手夺过奏折,随着目光在打开的奏折上移动,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了。 “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允祥问道,目光中有难掩的急切。 “青海郭罗克趁年羹尧班师回京的机会,发动叛乱,如今已经连续占据了乐都、平安、化隆三地,几乎等同于青海半个省。”何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次胤禛是深有体会了,原本京城的旱灾就已经令国家担上重负,国库里的银子跟流水一样花出去,而年羹尧又是一个极不安定的因素,偏这个时候,青海再起战乱。且不说让谁去领这个兵打这个仗,就说国库也捉襟见肘啊,尤其刚刚把江南几个粮仓的粮食给运到京城来。即便江南湖广是个富庶之地,也没办法源源不绝地供应粮食。 南书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允祥飞快地转着心思,想要从中寻出一个解决办法来,毕竟郭罗克一地叛乱是已成的事实,若是置之不理,西北汲汲可危矣;所以,必须要战,大清从不会向任何一个藩邦异族屈服。 且不说粮草,眼下最重要的是由谁领军出征,年羹尧还是岳忠祺,又或者……他自己? “皇上……”允祥刚一开口,就被胤禛打断了,“朕知道的意思,而你也知道朕不会允许,何况,这一次出征,最恰当的人选并非你,而是年羹尧!”在说到这三个字时,胤禛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第七百零五章 借刀杀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羹尧?不行,皇上明知道他……”允祥激动的反对,然后面声音却是渐渐小了下去,并且渐渐露出动容之色,“难道皇上是想让……” 果然,胤禛接下来的话证明了允祥的猜测,“战场上,什么可能ng都有,主帅被杀也不是没有的事。” 胤禛这是想借刀杀人,借两军交战之机,让敌方杀了年羹尧,以胤禛眼下对年羹尧的恨意,想出这么个狠毒的法子并不奇怪,允祥只是担心,一旦主帅被杀,对士气会有极大的影响,万一岳忠祺不能很好稳住军心,那么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大败,如此一来,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再者,年羹尧为主帅,轻易是不会冲锋陷阵的,他上次被罗布藏丹津设计,再交战肯定会格外小心。 当允祥将这些顾虑告诉胤禛时,胤禛并没有太过担心,反而意味深长地道:“只要这人死了,就不会有人去追究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明白吗?至于说士气,大可以等战事胜利之后再让年羹尧死,只要一切看起来合乎情理就行了。” 允祥眼皮一动,明白了胤禛的意思,所谓死于敌军之手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真正做起来并不需要拘泥于什么,一旦叛乱平定,年羹尧便没有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再死便于大局无碍了。 “晚些,你去见一见岳忠祺,朕要扶他做这个西北大将军,也要看他能力如何,还有究竟是忠于心朕还是忠心于年羹尧。” “臣弟自会去办,只是万一岳忠祺有二心,岂非坏了皇上的计划,倒不若派个死士去办。”允祥不无担心地说着,此事关系重大,实在冒不起险。 “你忘了朕手下那么多密探吗?”胤禛冷然一笑,寒意在眼底涌动,“若他敢有二心,朕便让他去地府陪年羹尧,一个岳忠祺可不会像年羹尧那么棘手。” “四喜,传朕旨意,西北郭罗克叛乱,军情紧急,让年羹尧后日就出发,不许耽搁。另外,他不是要看年氏吗,就着他明日进宫相见吧。” “是,奴才这就下去传旨。”四喜听到了胤禛也与允祥的交谈,却一个字也不多敢说,只恭谨地退下去传旨。 “慢着。”允祥突然唤住将要离开的四喜,对胤禛道:“皇上,粮草一事还没解决,冒然让大军巢敌进杀,只怕……” “难道大军待在这里就不需要动用粮草吗?”胤禛瞥了他一眼又有些发狠地道:“既是怎么都要用,那么就在粮草耗尽之前设法平定叛乱。swisen.在此期间,朕会设法自全国各地调粮,确保前钱粮草无缺。” 当旨意传到辅国公府时,年羹尧的震惊可想而知,没想到郭罗克竟会在趁自己离开时叛乱,实在可恶。 不过对于后日就要让自己起程的圣旨,倒是没多少抗拒,毕竟军功才可换来荣华晋升,相信只要平定了郭罗克,皇上定会封自己一个异姓王。 四喜望着眼前多少带些兴奋的年羹尧,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却是不住摇头,真不知该说他自大还是愚蠢。 因为自大而送掉性命的,跟在先帝与皇上身边的这些年他见得多了,年羹尧不是第一个,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辕门外炮响三声如雷震,天波府走出我这保国的忠城。”畅音阁的戏台上,已经演到穆桂英出征,身穿战甲,头带压鬃金冠的女戏子唱着出征的戏词。 凌若正看得津津有味,忽感觉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转头看去,却是吃了一惊,訝然道:“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朕去承乾宫找你,宫人说你与惠嫔来了畅音阁,朕便过来瞧瞧,倒是没想到你点了这出戏。”胤禛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戏台上的女子,记得以前叶秀唱得是最好的,只可惜,她绝了自己的路。 “臣妾一时想不出看什么戏,记得皇上以前喜欢这出戏,所以便点来瞧瞧,倒是不错。”说到此处,凌若忽好奇地道:“臣妾只知皇上喜欢看,却不知皇上为何喜欢呢?” 为何,只因她喜欢罢…… 明明往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他也发誓再也不想起,为何心还会有抽痛的感觉,始终不能彻底的忘掉吗? 长长吸了口气,他带着一丝不由衷的笑意道:“太久了,而且又是这么小的事,朕早就忘了。” 凌若虽觉他笑得有些奇怪,却没追问下去,而是道:“皇上既然来了,不若看完再走吧,您最近难得坐下来歇会儿。” 胤禛摇头道:“不了,朕还有许多事,只是突然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马上就要走。” “这么急?可是出什么事了?”凌若紧紧盯着胤禛的神色,果然发现他眼底的那一抹沉重。 “是啊,青海熟罗克又叛乱了,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让朕消停,朕已经让年羹尧后日出发平定叛乱。他那头一出发,朕这里便要忙了,如今京城粮食不够,要从江南调;大军一动,粮草必要随行,到时候光是运送粮草的就要许多人,朕得设法去调到更多的粮食来才行。”抬手,在凌若脸上轻轻抚过,温言道:所以,朕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 “国事要紧,皇上不用挂心臣妾。臣妾只是担心皇上一时间去哪里调这么多的粮食来,万一调不到的话,岂非要引发朝局动荡?”一想到这里,凌若脸都白了,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便是饿肚子,士兵也一样,一旦没吃的……凌若简直不敢相像下去。 “别担心了,这些事朕自会处理,区区一个郭罗克还动不了大清的根基。”戾气在胤禛脸上闪过,“再说如今秋稻差不多该收割了,等这些粮食缴收上来,户部的负担便会轻一些。” 在胤禛说话的时候,凌若的脑子一直在飞快地转着,努力想要替胤禛减轻一些担子,倒是真让她想到一个办法,“皇上,臣妾本不该议前朝国政,但臣妾想到一个法子,也许会对皇上有帮助也说不定。” 胤禛浓眉一挑,道:“你尽管说就是,朕向来是不限制你的。”至于戏台上在演什么,他早已没了心思看。 第七百零六章 主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理一理思绪,缓缓道:“与其派一拨人专门护送粮草去西北,不如让那些士兵取道运粮地,让他们自己带着粮草去西北,如此便省了许多人力与银子,虽说与整个大军比起来不多,但眼下这种形势自是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胤禛默然不语,然眼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盛,凌若说得确实是个好办法,左右大军都是要去西北的,这一路过去必要经过运粮地,只要稍事调整一下行军路线,便可以自行取粮,每人即便只是背负几十斤,十数万下来也是上百万斤了,远远胜过一支数千人运送的粮食,而且这些人送粮还得带上自己来回路上所食用的,所以真正能送到的粮食并不多。 想到这里,胤禛一拍腿兴奋地道:“好,若儿这个主意当真是绝妙了,少说省去了万斤粮食,朕这就去拟旨。”正要走忽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正想陪凌若多坐一会儿,后者已经推一推他道:“皇上快去吧,您就算陪着臣妾,这心思也早已经飞走了。” 胤禛笑骂了一句,“你这妮子!罢了,那朕先回去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再来看你。”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凌若在他眼中依旧是二十年前初初进府,陪他一道在蒹葭池边看烟花的那个小女子。 在将要离去时,胤禛方才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温如言,朝她说了一句,“惠嫔好生陪熹妃看戏吧。” “臣妾遵命。”温如言连忙答应,在她起身时,胤禛已经走出很远,垂顾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落寞在温如言眼中郁结不散,直至回到延禧宫依然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素云见了,知道必是因为在畅音阁的事,略微有些愤然地道:“皇上眼中只有熹妃,一些也不顾惜娘娘,明明娘娘是与熹妃一道在畅音阁的。” 岂料她这话刚一出口,温如言已然厉声道:“谁许你说这些的?” 素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不由得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跪下咬着嘴唇道:“没人教奴婢这些,奴婢只是替主子不值,只要有熹妃在,皇上心里眼里便只有熹妃一人。” 温如言盯了许久,方才在素云的惴惴不安中道:“你可知今日若换了别人说这话,已经被本宫打发出这延禧宫了?” 素云心下一慌,忙道:“奴婢并无二心,当真……” 温如言摆一摆手道:“本宫知道,所以现在你还能跪在这里,只是记着,这样的话以后是断断不能说了。” 抬头,明澈的秋阳落入眼中,明暖中又带着一丝凉薄,“这不是很好吗?至少若儿是幸福的,至于本宫……呵,本宫从不认为皇上是本宫的良人。而本宫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凉人了。” 素云也知道自家主子对于君恩向来看的淡薄,尤其是在有公主之后,更是无所谓了,可是看着主子那么独守犹如冷宫一般的延禧宫,她实在不忍,明明主子容貌家世都不差的,凭甚熹妃可以拥有的,主子却一些也没有,这太不公平了。 “怎么,还想说?”收回因染了秋阳而明澈如华的目光,轻轻落在抿唇不语的素云身上。 犹豫了很久,素云终还是扬起头倔强地道:“是,主子口口声声说皇上不是您的良人,可是奴婢能感觉得到您还是喜欢皇上的,为何您不争取着些?” “争取和若儿做对吗?”温如言目光的目光再次冷厉了下来。 素玉赶紧垂下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主子不该如此冷寂到老。” “你只看到承乾宫的富贵荣华,却忘了熹妃所受的苦楚,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本宫不想经历,何况皇上与若儿之间,也没有本宫的插足之地。再者,新一批的秀女马上就要入宫了,你以为凭着本宫这渐趋衰老的姿色,能够比得那些正值妙龄的少女吗?” 素玉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正自沉默之际,一只纤白的手扶起了她,耳边更传来如斥如叹的声音,“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去争宠做什么,于本宫而言,最重要的是若儿和云悦她们,还有……” “额娘!”一声清脆如黄鹂的声音打断了温如言的话,同时一抹亮丽到刺眼的浅绿色身影踩着轻盈的脚步进来,手里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翠菊进来,桃红色的花瓣犹如鹦鹉的舌头,尖长微卷。 进来的人正是涵烟,盈盈一礼道:“儿臣给额娘请安。” 看到唯一的女儿,温如言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从哪里来的菊花?” “儿臣刚才经过御花园,看到那里菊花开得正好,又艳丽有趣,便拿了一盆过来,咱们宫中少有花卉,正好放着添些颜色,额娘喜欢吗?” “只要是你喜欢的,额娘都喜欢,让宫人拿下去放在庭院里吧。”不等温如言吩咐,随涵烟进来的宫人已经端了花盆出去。 “额娘,你在伤心吗?”涵烟刚才只顾着看菊花没注意到旁的,如今仔细瞧了才发现温如言眼圈有些发红。 温如言晓得这个女儿向来细心,赶紧笑道:“哪有这回事,不过是刚才起风不慎吹进了灰尘。” 涵烟狐疑地看着她,又瞧了瞧素云,发现她也是如此,逐道:“你也被吹进了沙子吗?” 素云悄悄瞥了一眼温如言,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帮着一道掩饰,“是啊,公主不知道,刚才那阵风可大了,又是灰尘又是碎石子的,进了眼可是难过呢。” 听得此话,涵烟不由得信了大半,关切地道:“要不要寻太医给额娘瞧瞧?” “本宫没事,你别太紧张了。”温如言眼中的慈爱几乎要滴下水来,这是她的心肝啊,记得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软软红红的一个,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始终,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凌若是,云悦是,涵烟更是,还有如倾,只要他们一个个都好好的,自己还有何所求。 胤禛,从不是属于她的,他的心里有纳兰湄儿,有若儿,已经装不下什么人,自己又何必去强凑这个热闹,没得坏了与若儿的情份。 她虽没有良人以及倾心相待的爱恋,但她至少有涵烟,能够看着她长大,已是莫大的幸福,令同处于后宫的无数女人羡慕。 第七百零七章 告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今儿个额娘去见了熹妃。”温如言刚说了一句,涵烟已经眸光微亮地道:“熹娘娘吗,儿臣许久不曾给她去请安了,额娘也不叫上儿臣一道去。” “左右同是在宫里的,你要想去难道还会没机会吗,再说本宫还怕你尴尬。”在涵烟不解的目光中,笑道:“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额娘让熹妃帮着一道瞧瞧京中有哪些品行端正的青年才俊,好求你皇阿玛赐婚,毕竟你也不小了,该是上心的时候了。” 即便涵烟xing子再活泼,听得自己的终身大事时,也不禁有些扭捏起来,绞着滚着银边的衣角小声道:“儿臣才不要嫁人呢,儿臣要一辈子陪着皇阿玛与额娘。” “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理儿,何况只是让你出嫁,又没说不让你进宫看额娘。”说着,她拍拍涵烟的手道:“有你熹妃娘娘在,定能帮你把关嫁一个好夫君。” “可是儿臣出嫁了,额娘会很寂寞。”在最初的羞涩后,涵烟第一个想到的是温如言。 涵烟的懂事与孝顺令温如言感动,能拥有这个女儿,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还有熹妃与谨嫔陪着额娘呢,过段日子,你小姨或许也会入宫,哪里会寂寞过了。额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嫁一个好夫君,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额娘!”涵烟哽咽着扑进温如言的怀中,用力嗅着额娘身上的味道,她知道,离开是必然的,可是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啊。 “不哭了。”温如言忍着泪意安慰着怀里微微抽搐的身子,转移着话题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经过御花园吗,快与额娘说说,那里热闹吗?” 涵烟也晓得自己这样会让额娘心里不好受,当下抹一抹泪,勉强凝起一丝笑容,顺着她的话道:“嗯,很热闹呢,一百多名秀女都在那里陪着皇后赏菊呢,儿臣只认得小姨,不过有几个与小姨一般貌美,当真是好看得紧。对了,儿臣拿那盆翠菊的时候,还被一个秀女看到了。”说到此处,原本神色有些郁郁的涵烟突然扑哧一笑,倒把温如言给瞧得好生奇怪,“那秀女怎么了?” 涵烟弯着嘴角,道:“儿臣今日穿得比较素淡,却被那秀女认作了是宫人,还以为儿臣想偷翠菊,大喊大叫着将皇后娘娘都给召来了,额娘你说好不好笑?”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温如言也不禁笑了起来,“这秀女倒是有趣得紧,叫什么名字?” “儿臣听到有秀女叫她念央,旁的就不知道了。额娘您是不知道,当皇后娘娘告诉她儿臣身份后,她整张脸都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旁边还有许多秀女在笑她,后来连菊花也不赏了,推说喝醉了酒匆匆离开了。”涵烟越说越觉得好笑,咯咯的笑个不停。 “你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温如言刮了一下涵烟翘挺的鼻子宠溺地道:“她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告诉她嘛,何必让她把皇后叫过来呢。” “嘻,谁叫她自己眼拙的,可是不怪儿臣。”这样说着,眼里却尽是捉狭的笑意,瞧得温如言直摇头,这个女儿瞧着模样像她,xing子却是不怎么样,古灵精怪的,想到什么是什么,“你啊,这淘气的xing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涵烟皱了皱鼻子没说话,温如言却是知道的,要她改xing子,怕是几十年都难改过来。只能怪那秀女也是运气不好,撞在涵烟手上,惹出一通笑话来。 到了午后,温如倾回来了,发间多了一枝翡翠簪子,一问之下方知是皇后赏的,除了她还有刘秀女等几人也得了同样的簪子。 面对温如倾的欢喜,温如言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嘱她在宫里千万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未选秀前,更不宜走得太近。即便是皇后,也只保持应有的尊敬便可。 如此到了第二日,因皇后头疼病已愈,是以宫中诸妃皆前往坤宁宫请安,凌若亦在其中。因为是时隔多后的第一次请安,是以宫中大大小的小主子几乎都到齐了,唯缺一个年氏。 等到辰时一刻,始终不见年氏到来,诸女虽未明言,但私下里却是猜测纷纷,年氏刚一复起,便不来坤宁宫请安,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真把自己当成了后宫第一人吗? “你说年氏会来吗?”瓜尔佳氏借着举杯饮茶的动作,悄悄问着凌若。那厢,那拉氏正在问裕嫔话,素来谨慎小心的裕嫔在面对那拉氏时充满了拘谨,远不及与凌若相处时来得自在。 凌若亦做了个相同的动作,“此时都不来,想必是不会了。” 那拉氏目光一瞥,将她们微小的动作收入眼底,微微一笑道:“熹妃与谨嫔悄悄说着什么呢,也说出来与本宫和诸位妹妹们听听。” 凌若连忙与瓜尔佳氏一道站起来,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们并非有意私语,只是见贵妃娘娘至今未出现,不知是否有什么事?” 那拉氏面色一沉,旋即已是若无其事,抚着袖间暗藏银线的绣花道:“贵妃xing子素来自在无拘,许是一时给忘了也说不定,不必等她。” 就在那拉氏话音刚落之时,孙墨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后娘娘,翊坤宫的宫女迎春在外头求见。” 那拉氏展一展袖子,淡然道:“让她进来吧。” “!”孙墨退下没多久,便见迎春走了进来,翊坤宫的众多下人中,除了绿意她便是头一份的尊贵,这打扮自是较寻常宫女体面尊贵些,一袭樱草黄的缎子衣饰,几枝翠蓝的簪子cha在髻上,后面另有一朵薄绢通花,花蕊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这模样倒是比皇后身边的翡翠更出挑。 “奴婢迎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迎春搭手在腰间,以大礼参拜,随后又见过以凌若为首的众妃,这礼倒是行得挑不出一丝错来。 “怎么只得你一人过来,你家主子呢?”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着。 迎春低一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主子原本已经准备出门来给娘娘请安的,哪晓得午门的宫人来报,说辅国公已经进宫了,主子怕辅国公到了之后看不到人,只得留在宫中,特差奴婢来向皇后娘娘告罪,望娘娘见谅,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赔罪。” 第七百零八章 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赦然一笑道:“哪有赔罪这么严重,贵妃与辅国公难得见一面,原是要紧一些,本宫这里随时都可以来。”说到此处,她微一思忖,对身后的翡翠道:“你去将库房里那尊象牙弥勒佛拿来,再取一套红翡的头面首饰来。然后随迎春一道去趟翊坤宫,亲自交给辅国公。” 迎春意外于那拉氏的话,然道:“娘娘这是……” 那拉氏笑道:“辅国公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无人可及,如今他入了宫,本宫自该有所表示,再说本宫与你家主子又是多年的好姐妹。弥勒佛是赏他的,那套红翡头面首饰则是赏给辅国公夫人的,让辅国公务必要收下,若晚些他有空,便来本宫这里坐坐。” 迎春恭恭敬敬地道:“是,奴婢一定将娘娘的话如实转告,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这个时候,翡翠已经领着两个小太监将东西捧来了,首饰因放在锦盒中无法看到,那弥勒佛却是瞧得再清楚不过,那尊佛象约有半个手臂高,手掌宽,通体雪白的无一丝杂质,不论佛像的衣襟皱折还是神态都无比逼真,甚至于当你仔细凝望时,会不由自主的被佛象上的笑容所感染。 但最令人惊奇的还是这佛象的大小,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象牙,应该是数根象牙拼接在一起雕成,可是任怎么看,都找不到拼接的痕迹,一切皆宛若天然。 “这仿佛是孙子晋的雕刻。”瓜尔佳氏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凌若拭一拭唇,轻言道:“除了天下第一巧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将象牙拼接得如此完美,即便不论这象牙本身的价值,只凭‘孙子晋’三字便足以价值连城了,皇后倒是真舍得。” “咱们这位娘娘这些日子出手可是大方得很,昨日可是赏了好几位秀女翡翠簪子,我见过如倾那枝,乃是南渥国进贡来的上品,连宫里也不算常见。” “她要拢络人心就由得她去拢络,咱们还能挡着不成?再说以年羹尧的身份跟眼界,寻常东西也着实送不出手!”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翡翠与迎春二人已先后离开了坤宁宫。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回到承乾宫,只见莫儿与安儿还有几个小宫女取在一起正兴奋地说着什么,看到凌若过来,连忙噤声不语。 “何事说得这般热闹?”凌若睨了一眼跟上来的莫儿问道。 莫儿吐了吐舌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们在说今儿个辅国公入宫给年贵妃带来的东西呢,一车一车的,听说运了好几十车呢!” “好几十车?”凌若脚步一顿,目光怪异的看着莫儿,“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几十车,你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 莫儿连忙道:“奴婢没有撒谎,看到的宫人都说好多车子,就算没几十车,七八车也是有的,负责搬东西的宫人说车里都是极名贵的东西,整套的象牙器具、鸽子蛋大的红宝石,还有沉香木做的屏风,最稀奇的就属那张玉珍簟了,听说铺在床榻上冬暖夏凉。” “哦,天下还有这等奇珍,连本宫也从未听说过。”凌若挑了挑眉,显出几丝诧异与好奇来。 “奴婢不敢骗主子,都是这样在说了,辅国公出手真当是大方至极,也不知他从哪里来这么多奇珍异宝。”莫儿眼里充满了惊叹,她以为所有奇珍已然尽归皇宫,却不曾想还有这么多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在莫儿说话的时候,凌若已经恢复了镇定,淡然道:“大不大方都与咱们没关系,下去做事吧。” 莫儿正说到兴头上,一下子被阻了话,当真叫一个难受,可凌若发了话,再难受也只得佯佯的下去。 在进到殿中后,水秀小声道:“主子,辅国公怎么会这么多奇珍异宝?” 凌若就着她的手在椅中坐下,怡然道:“西北虽然偏远,却也不是寸毛不长之地,这些年他统管西北一地,军备粮草乃是民情皆是他一手所握,搜罗些许奇珍有什么奇怪的。” 水秀目光一闪,有些迟疑地道:“那照主子的话说来,辅国公也并非什么清廉之人了。” “清廉?”凌若掩唇一笑,带着无比的讽刺地道:“他若清廉,这世间就没贪官了,本宫可是听说,他在西北的府邸无一不奢,无一不奇,皇宫与之相比,除却阔大一些以外,也不过如此。还有那西北官员,不管官职大小与否,见了年羹尧都必行跪礼。” 水秀眼里的惊意越发浓重,她虽是一介宫女,却也晓得一个礼,那就是像巡抚、按察使那样的封疆大吏,即便见了官职更大的总督乃至相爷,也不过是行拜礼,唯有对皇上时才行跪礼,年羹尧这样,岂非逾制。 “好了,本宫还是那句话,辅国公怎样都与咱们没关系,莫要多加理会。记得炖一盅百合雪梨汁然后给皇上送去。” “主子放心吧,已经在炖了,奴婢一会儿就送去。”自入秋之后,凌若每日都会让宫人炖一蛊百合雪梨汁给胤送去。秋天干燥,再加上胤这些日子因为前朝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最是要预防肝火。 只盼着前朝那些个事早些解决,否则再这样下去,就是炖再多的百合雪梨汁亦是无用的。 正在暗自忧心之际,有宫人送来一封信,展开一看,却是荣祥寄来的,他在信中说希望可以随大军出征青海。 自上次弹劾一事过后,荣祥就被编入了火器营留在了京城,相对于驻守边疆的军营,京城里的几大军营相对要安稳许多,除非京城出事,否则是用不着厮杀拼命的。 但凌若了解荣祥,他更向往战场上的拼杀,在千军万马中立下独属于自己的战功,只是碍于父母之命而无奈为之罢了。 如今,他得知大军要再次征战,便一心想着随军出征,共平郭罗克之乱,无奈凌柱夫妇担心荣祥安危,说什么也不同意,何况从火器营调去西北大军,也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所以他想到了凌若,想让她求一求胤,许他出征。 “这个荣祥……”凌若摇摇头,捧着那封信一时难以决择,若由着她的想法,自是不肯答应的,她就这么一个弟弟,怎舍得让他去犯险;可荣祥既有这个想法与决心,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支持却是有些说不过去。 【作者题外话】:昨天一夜没睡着,今天脑袋实在转不动了,只写了两章,抱歉了,明天再继续努力,争取继续万更 第七百零九章 嚣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思来想去,委实难决,待到掌灯时分,凌若猛然想起来今日还未曾见过弘历,奇怪地问着正将晚膳端上来的水秀等人道:“今日四阿哥下了课没有回来吗?” 水秀几人互望了一眼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等人今日皆未曾见,会否是去了裕嫔娘娘那里?” 刚说了话,便见弘历踩着鹿皮小靴走了进来,到了殿中朝凌若道:“儿臣见过额娘。 第七百一十章 下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知道,不过在郭罗克之乱平定之前,暂时还不能动年羹尧。 第七百一十一章 无人可以取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取了把伞来撑在胤禛头上,却是被他给推开了,“拿走,朕不需要。 第七百一十二章 眼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夜,胤禛宿在了承乾宫,按例,四喜也要陪着留在承乾宫,由于来时下雨,他又只顾着给胤禛撑伞,是以身上衣裳湿了一大半,随莫儿去下人房的时候,一个劲的打喷嚏。 第七百一十三章 遴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指到的人,一个个脸色惨白,最后那个更是慌得直摇手,“娘娘误会了,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有些紧张,所以才……”见年氏面色越发不善,她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引得年氏更加嫌弃,嗤鼻道:“你这也叫笑?可不是要将人都吓跑。 第七百一十四章 舒穆禄佳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下之时,那拉氏已然笑道:“瞧妹妹这话说得,若真论姿容之妩媚妍丽,哪个又比得过妹妹。然妹妹在皇上身边多年,不也谦恭贤淑,温良有之吗?” 这句话把年氏堵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绞着帕子不便回答,而那厢那拉氏已经笑望着胤道:“皇上以为呢?” 胤思忖道:“皇后所言有礼,淑良与否并不能以容貌度之。四喜,赏玉佩。” 一句话决定了温如倾今后的命运,凌若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注定温如倾要进宫为妃,怎么都逃不过。 “皇上!”眼见四喜将玉佩交到温如倾手上,年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娇声唤着,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胤微微一笑道:“怎么了?不过是一个秀女罢了,贵妃也要与她较真吗? 年氏并非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听出了胤言语间那一丝细微的不满,无奈地道:“臣妾不敢。” 如此,温如倾便正式被选入宫中,只待遴选后册封位份即可,在其之后又选了几位秀女。轮到最后一拨秀女时,胤已有些疲惫,意兴阑珊地扫过站在殿中的九名秀女,正待要命四喜全部赏花,忽地神色一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牢牢攫在最后一名秀女脸上。 怎么会?明明长得一些也不像,为何他会有一种湄儿站在面前的感觉,是因为那双眼吗,那双与湄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吗? 他明明已经放下了,为何看到那双眼时心还是会痛,又或者说二十年间他根本没有放下?胤不会忘记当初就是因为纳兰湄儿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才让他决意争夺大位。 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事都输给老八,他要告诉湄儿,始终,这世间,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老八……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今,他已经成为了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可他却不敢去想湄儿,唯恐稍一想念,积压了二十年的思念,就会将理智淹没,做出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 胤的异常令凌若奇怪,然当她循着胤的目光望去时,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个噩梦当真要一世纠缠吗?好不容易去了一个佟佳梨落,却又来了一个眼睛如此相像的秀女。 此刻的凌若犹如吃了黄莲一般,从喉咙到胸口都是苦的,苦得她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看到胤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根本放不下纳兰湄儿,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破开这个心魔。 恍然间,记得那夜胤来看自己时说的话,在他心里,自己或许是无可取代的一个,但绝不是唯一,更不是最重的那一个。 正自伤心时,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愕然抬头,只见胤已经恢复了惯有的神色,除却眼底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黯然之外,再看不到其他。 “没事的,你不要难过。”极轻的声音钻入凌若耳中,不等她明白,胤已经放开手,对那个眼睛像极了纳兰湄儿的秀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秀女看起来很紧张,这样凉冷的天里,鼻尖竟然有着细细的汗水,上前施礼后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叫佳慧,舒穆禄佳慧。” 年氏也看出了舒穆禄佳慧身上的问题,俏脸微白,她很清楚那个女人在胤心中的地位,当初一个卑jian的官女子就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而成为侧福晋,受尽连她都眼红的宠爱。若非最后她自己犯了事,如今后宫之中,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佟佳梨落带来的威胁历历在目,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更不允许舒穆禄佳慧入宫。只可恨在选秀之前没有注意到此人,否则便可早做准备,呃,慢着,皇后当日在御花园邀所有秀女共赏秋菊,她又熟知纳兰湄儿,不可能没发现舒穆禄佳慧身上的问题,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没做,是故意的吗?故意想要让胤看到舒穆禄佳慧,让她分薄众人身上的宠爱,记得当年她也是这样故意扶持佟佳梨落。 年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中气愤又不好当着胤的面发作,毕竟她位份再高也是一个嫔妃,岂好明摆着与胤作对。 “佳慧,是个好名字,今年多大了?识字吗?”那拉氏和颜看着跪在地上的舒穆禄佳慧,脸上笑意轻浅。 舒穆禄佳慧赶紧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六,随家姐读过《女训》、《女戒》,粗识几个字。” “能读通这两本就不错了,是个心灵聪慧的。”那拉氏满意地说了一句,又朝胤道:“皇上,臣妾瞧这个秀女不错。” 胤刚要说话,忽地听得年氏道:“舒穆禄……臣妾并不记得朝中有这个姓氏的大臣。舒穆禄佳慧是吗,你阿玛是何人?官任何职?” “回娘娘的话,奴婢阿玛是江州知县,名舒穆禄恭明。”她话音刚落,年氏便嗤笑道:“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知县,这众多秀女之中,你的身份怕是最低了吧?” 舒穆禄佳慧被她略显尖锐的话说得满面通红,跪在那里快要哭出来了。 “妹妹这话苛刻了吧。”那拉氏有些不悦地道:“既是定了入选,便没有身份高低一说,皆是待选的秀女罢了。再者,若舒穆禄秀女入选,以后大家就都是姐妹了,说话,还是要谨慎着些。” “恕臣妾不能认同娘娘的话。”年氏丝毫没有给那拉氏面子的打算,自顾道:“若没有身份高低,那岂非所有女子皆可入选?还要选什么秀女?” 见年氏哪些强词夺理,那拉氏不由得有些不喜,但她素来心思深沉,从不将喜怒表示在脸上,是以只是笑一笑便不语,始终秀女入选与否,决定权在胤手中,她与年氏说破嘴亦是无用的。而且,她相信,凭着那双眼,胤一定会将舒穆禄佳慧纳入后宫。 年氏亦明白这个理,是以她没有与那拉氏纠缠下去,而是对胤道:“皇上,臣妾以为舒穆禄氏出身过于低jian,选其入宫,怕是不太合适。” 胤笑笑转而凌若道:“熹妃以为呢?” 凌若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意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欠一欠身,低低道:“一切全听凭皇上意见,臣妾不敢妄言。” 从私心上讲,她自是不愿舒穆禄佳慧入宫的,只是她不愿有用吗? 第七百一十五章 出人意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将目光望向舒穆禄佳慧,久久未语,只是那漆黑的眼眸中闪现些许挣扎之色。 日影西斜,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黄昏时分,这一次是众多秀女中选的最长的一次,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罢了。 没有人叫舒穆禄佳慧起来,所以她一直蹲跪在地上,双腿酸麻难捺,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她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与众位娘娘对自己如此关注,更不明白为何迟迟未有决断。 至于她自己,自是想入宫的,阿玛中举之后,倾尽所有家当补了一个江州知县的缺,然后就因为没钱打点上头,数年如一日,一直盘于江州贫困之地,哪怕政绩出色也无人问津。而她,便是阿玛此生唯一的希望了,只要她入选为宫妃,哪怕只是一个贵人甚至常在,身份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不再是知县之女,而皇帝嫔妃,是天子女人。 有这重身份在,阿玛便会受人注意,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她原以为自己容貌算是颇为出色的一个,岂料进了宫方才知道,比她更出色的比比皆是,尤其是温秀女等人,貌美无双,各有千秋。原本颇足的信心受了不小的挫折。但她并未放弃,今日天未亮便起身细细打扮,描眉画目,薄施粉黛,为的就是可以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印象,让他注意到自己。 如今,确是注意到的,可显然不是因为容貌打扮,而是因为一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所以她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站在她身后的八名秀女,神色各不相同,不过多多少少皆有些怨色,就因为一个舒穆禄佳慧,令得她们无端陪站了这么久,也令她们至今没有被皇帝看过一眼。 “四喜。”随着胤这句,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那拉氏也不由得身子往胤方向倾了倾,他们晓得胤必是有了决定,留与不留,很快便见分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胤会赏玉佩留下她的时候,却听得他道:“赏花。” 赏花?也就是落选了?这个决定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储秀宫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与心跳。 凌若愣愣地看着胤,万没想到,他竟可以抵住纳兰湄儿的影子,拒绝舒穆禄佳慧入宫,这……这怎么可能? 愕然之中,她看着在夕阳下胤清晰分明的眉眼,在胤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息即止的微笑时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阵无言的感动瞬时涌上心间,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为怕眼泪会流出来,她赶紧别过头去。 胤确实不曾忘情纳兰湄儿,但同样的,他待自己的心意也是千真万确,他不愿让自己忧心难过,也不想再出佟佳梨落那样的祸患,所以狠心拒绝了舒穆禄佳慧的入宫。 一个帝王,能如此待一个女子,确实不易了…… 另一边的那拉氏却没有她这样的感动,愕然之后浮上心间的是害怕与惶恐,以她的眼力与心思,自然看出胤是为何不答应,只是没有料到,钮祜禄凌若在胤心中竟已有了如此重的份量,足以与纳兰湄儿的影子相抗衡。 她不愿相信,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只能无奈地看着舒穆禄佳慧绝望的接过那朵娇艳逼真却代表着落选的绢花。 众秀女轻吁一口气,暗道总算是过去了,正当她们凝神静气,准备待选时,却听得胤道:“余下的都各赏绢花一朵发还本家吧。” 众秀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一个个皆愣在了原地,直至胤等人皆离去后才回过神来,有两个受不住落选的打击晕了过去,四喜连忙命人将那两人抬下去,余下的则随他走出了储秀宫。 在回钟粹宫的路上,两个秀女在那里嘤嘤的哭着,对于皇上不曾仔细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落选的举动难过不已。 “哭什么哭,没的把人哭得心烦意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秀女回过来头来喝斥道。 其中一人抽噎着道:“呜,过了今日之后,咱们就得回去了。来之前,家里人可都说了,让我一定要入选,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他们。” 这话说到诸秀女的心坎上,刚才没哭的那几个亦不禁一阵难过,哪一个来参选的秀女不是被家中寄予厚望,盼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都已经这样了,有脸没脸都得回去。”那秀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瞥见跟在最后面的舒穆禄佳慧,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她身前,冷笑道:“你不是很能耐吗?迷得皇上眼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还是落选了?” “我没有迷惑皇上。”舒穆禄佳慧心里同样难过得很,哪有心思与她争辩什么,说完这句便要绕过她继续往钟粹宫去。然那名秀女却不肯放过她,脚步一移,再次拦住她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舒穆禄佳慧认得她,兆佳绣意,在众秀女中是较为出挑的一个,听闻其阿玛乃是朝中大员,不仅家世出众,容色亦颇为出挑,仅次于温氏等几人。原以为此次必能入选,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是有多么不甘。 “意小主,咱们该回钟粹宫了,若是晚了可不好。”随行的一名宫女见势不对,走上来说了一句。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急,左右选秀已经过了,咱们就在这里慢慢走,慢慢看,而且我与舒穆禄秀女还有许多话要说。” 若是往常,她还会忌这些宫女几分,可眼下,左右已经落选了,明日便要发还本家,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总之,今日她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可是……”宫女还待要说,兆佳绣意已经瞪过来道:“究竟你是小主还是我是小主?” 见她这样说了,宫女也不与之强争,毕竟小主虽不是什么主子,终归高过她们这些奴才。 见宫女退下,兆佳绣意眼中掠过一丝得意,随即盯了舒穆禄佳慧冷然道:“说话啊,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把皇上哄得只看你一人。”见舒穆禄佳慧还是不说话,她一把抓住她头发厉声道:“没听到我问你话吗?说!” “好痛,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快些放手!”舒穆禄佳慧努力想要挣脱,换来的却是那只手抓得更紧,像要把头皮活生生扯下来一般。 其中一个与兆佳绣意较为要好的秀女心有不忍地道:“绣意,还是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第七百一十六章 寻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你同情她了?可是谁又来同情咱们?原本咱们都是有机会入宫的,而今落得这样,都是拜她所赐。哼,我倒是还好,就怕几位妹妹们明日回府之后,会被各自府里那些个跟高踩低的人奚落嘲笑。” 这句话顿时说中了其他人的心事,能够成为秀女的,皆出身官宦人家,而这样的人家是绝对不只一个女儿的,这里有好几个皆是庶女旁系,平时在府中常受那些嫡子嫡女的气,入宫便成了她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可惜现在希望落空,这辈子都只能顶着庶女的名头,嫁一个寻常夫婿,永远低人一头。 在这样的心思下,终于有秀女忍不住了,走出来道:“是,都是她害得咱们落选,不能就这样让她好过。” 其实,即便是正常选看,能留在宫中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可眼下,她们却个个觉得自己有机会入宫,只是被舒穆禄佳慧给破坏了而已,将怨恨全给转嫁到了舒穆禄佳慧的身上。 眼见秀女一个个露出了不好的神色,舒穆禄佳慧心中大惊,忍着头皮传来的痛楚道:“众位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害你们,请你们相信我。” “相信你?”一个被嫉妒所支配的秀女面露狰狞之色,“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要入宫吗?” 见舒穆禄佳慧不语,她冷笑道:“无话可说了吧,哼,倒是真会使手段,刚一见面就把皇上给迷得只看你一人。只可惜,你这张脸实在不太争气,纵是使尽手段,皇上也看不上你!” 另一名秀女抬起舒穆禄佳慧的下巴,装模作样地道:“其实这张脸也没姐姐说得那么差,只是稍欠颜色罢了,妆也画得不好,不若咱们替她画个好看些的妆容如何?” 这个话顿时引起了兆佳氏等人的兴趣,拍手笑道:“妹妹这主意不错,虽说她害了咱们,但咱们还是应该以德抱怨,教教她这妆到底该怎么化,入宫固然没指望了,但还可以凭着去寻个不错的夫婿,不至于嫁一个粗鄙低下的人。” 几个秀女越说越兴奋,不知从哪里捡了几截树枝来,在舒穆禄佳慧脸上不怀好意地比划着,把舒穆禄佳慧看得紧张不已,不住往后躲闪,同时惊叫道:“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躲,你以为还能躲到哪里去!”兆佳绣意冷笑着,一紧手里的发丝,看到舒穆禄佳慧因为剧痛而扭曲的面孔,低下身一字一句道:“若你今日中选成了宫妃,我们自不敢这样待你,只可惜,你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一抬下巴,示意那几个秀女动手,在舒穆禄佳慧的求饶声中,粗糙的树枝划在她光滑细嫩的脸颊上,带起一条红色的印子。 两名宫女见情况越加不对,生怕再下去会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来,硬着头皮上前劝阻,只可惜根本没人听她们的话,那几人依旧笑嘻嘻的在舒穆禄佳慧脸上划着,东一道西一道,有几道深的甚至划出了血来。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宫女道:“这样下去肯定得出事,雨姗你赶紧去请姑姑来。” 被唤作雨姗的宫女摇摇头道:“如柳姐,这情形只怕姑姑来了也控制不住,意小主她们这个样子就跟疯了一样。” 如柳咬一咬道:“既这样,你干脆去一趟坤宁宫,将皇后娘娘给请来。” “皇后娘娘会管这事吗?”雨姗不确定地问着,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冒然去请只怕是请不动。 “会的,皇后娘娘素来关心宫中之事,不会置之不理的。万一她真不理,这里出了事,咱们也好有话回,不至于背了黑锅。”如柳想的更深一些。 “好吧。”雨姗想想亦是这个道理,毕竟事情是当着她们的面发生的,若什么的不管不顾,事后免不了被追究。 没有人注意到雨姗的离去,那些秀女所有心思皆放在对舒穆禄佳慧的羞辱上,直至用树枝将她整张脸还有脖子划得皆是红印子才停下手来。 兆佳绣意刚一松开手,舒穆禄佳慧便因疼痛而捂着脸痛苦shenyin,兆佳绣意轻蔑地一笑,将缠绕在指尖的头发轻轻吹去,“好了,咱们回去吧。” 如柳上前扶住舒穆禄佳慧道:“慧小主,你怎么样了,疼得利害吗?” “痛!好痛!”在痛苦的shenyin声中舒穆禄佳慧努力挤出这几个字,她现在感觉脸像在被火在烧一样。 如柳见雨姗一直没回来,猜测其可能是没请动皇后,逐道:“你忍着些,奴婢这就带你去太医院。”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兆佳绣意听得这话,一下子收住了脚步,冷冷回过头来道:“谁许你带她去太医院的?” 如柳被她问的一怔,好一会儿才嗫嗫地道:“慧小主脸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是要让太医去瞧瞧的,否则落了疤便麻烦了。” “要麻烦也是她麻烦,与你何干。”兆佳慧意面色阴沉的喝斥道:“总之,哪里都不许去,否则我唯你是问。” 正当如柳为难之际,不远处传来太监惯有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如柳心下一喜,她知道必是雨姗请动了皇后,只是没想到连皇上也来了,她赶紧扶着舒穆禄佳慧跪好。 众秀女一听得皇上与皇后来了,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看着兆佳绣意道:“怎么办,皇上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我们这样,那就死定了。” 兆佳绣意也是一阵惊慌,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慌什么慌,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若是不在意,为何皇上会出现在这里。呃,不对啊,皇上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里?”其中一个秀女反应过来,面露不解之色。 兆佳绣意亦觉得奇怪,不过在发现只有如柳一个宫女,另一个不见踪影时,顿时明白了过来,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如柳脸上,厉声道:“是不是你让人去通风报信的?” 如柳生生挨了一掌,咬牙道:“奴婢只是不想小主错得太离谱,还请小主体谅。” 第七百一十七章 册为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佳绣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想要再教训,无奈胤等人已经走到近前,只能怏怏地放下手,与众秀女一道跪下行礼,“奴婢们叩见皇上,皇后!” 胤会来这里,全然是一个意外,刚才选过秀女,那拉氏与他说想挑几个落选但品xing良好的秀女给弘时,又说起弘时最近的情况,便随她一道去了坤宁宫。岂料刚坐下没多久,就有钟粹宫的宫女来通禀说有秀女闹事,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这秀女闹事,可还是第一遭听说,奇怪之余,便与皇后一道过来了。 那拉氏以目光询问了一下胤,方才肃然问道:“就是你们几个在这里闹事吗?” 兆佳绣意定一定神,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并未闹事,只是与舒穆禄秀女玩笑罢了,是那宫女误会惊动了娘娘。” 舒穆禄?胤双眉微挑,脱口道:“可是舒穆禄佳慧?” “是。”兆佳绣意不情愿地答应一声,却听得胤又问道:“她人呢?” 舒穆禄佳慧赶紧爬上前几步,泣声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胤眉头轻皱,没料到这个头发蓬乱跪在地上的女子就是舒穆禄佳慧,当下道:“你抬起头来。” 当她抬起头时,胤与那拉氏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彼时天色渐暗,不过借着宫人手里的灯笼,足以看清四周,舒穆禄氏从脸到脖子皆是红色的细痕,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有几处甚至在往外渗着鲜血。 望着那双像极了湄儿的双眼,胤心有不忍,蹲下身沉声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他虽然没将舒穆禄佳慧选入宫中,却并非不喜欢,只是有许多顾忌在其中罢了。 “奴婢……”望着近在咫尺的胤,平白受这场无妄之灾的舒穆禄佳慧顿时难过的流下泪来,咸涩的眼泪在流过伤痕累累的脸颊时,刺痛不已。 “莫哭了。”胤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按在她的脸颊上,不让泪水继续流下去,同时道:“告诉朕,是哪个将你伤成这样的。” 幽暗中,舒穆禄佳慧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指着心神不宁的兆佳绣意道:“是她主使她们害奴婢的。” 兆佳绣间慌忙下跪下道:“皇上莫要听她胡言,她与奴婢刚才争执了几句,所以才故意陷害奴婢。” “是吗?”胤不置可否的直起身,淡然的声音犹如一池望不到底的静水。 那拉氏在旁边凝了眉道:“可是雨姗来求见本宫时,却是说你们几位秀女联合起来对付舒穆禄氏。” 她的话令兆佳绣意越发不安,深悔自己刚才没注意到雨姗离去,否则岂会如此被动。 她这点心思哪里能逃得过那拉氏的双眼,沉脸环视着低头不语的众人道:“你们身为秀女,当知道何谓欺君之罪,本宫当着皇上的面,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究竟是怎么,从实招来!” 有秀女承受不住压力,跪下一五一十地道:“求皇上与皇后娘娘明鉴,不关奴婢的事,是兆佳氏嫉恨适才在储秀宫时,舒穆禄氏得皇上看重,所以才借机生事想要教训她一番。” 在她之后,又有一名秀女跪下,到后面,连之前拿树枝划舒穆禄佳慧面孔的秀女也跪了下来,将责任尽皆推到兆佳绣意身上之余努力撇清着与自己的关系。 “兆佳氏,你身为秀女,却受嫉妒驱使肆意凌辱其他秀女,可知罪?”那拉氏目光一转,冷冷盯着兆佳绣意。 “奴婢知罪!”兆佳绣意情知避不过,忙跪下道:“但事情并非如她们所言的那般,何况以奴婢一人之力,又怎可能既控制住舒穆禄氏,又划伤她的脸。根本就是她们指使奴婢所为,奴婢只是被迫为之。”那些人懂得将事情推到她身上,她又何尝不知。哼,要死一起死,想推她一人下深渊,想都不要想。 不等那些秀女喊冤,胤已然盯着兆佳绣意道:“也许事情就像你说的,不止你一人所为,但你绝对不是被迫的那一个,朕看得出她们没那个胆子。说,你嫉恨她什么?她与你一样都是落选了的秀女。” 胤声音一如刚才那般平静,然他那番话却令兆佳绣意大为心慌,抠着地上的泥土不敢吱声,直至胤问第二遍,她才硬着头皮道:“奴婢只是看不惯她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 “是吗?”胤淡然一笑道:“那朕是否还要谢谢你?兆佳秀女?” 兆佳绣意不是蠢人,听出了胤话中的冷意,越发低了头不敢答话,但胤并不准备如此放过她,声音骤然一冷道:“苏培盛,数清楚穆禄秀女脸上有多少道伤,然后照样划在兆佳氏脸上,一道都不许少。” 即便只是一双眼睛的相像,在胤心中,也胜过其他女人无数倍。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像凌若一般值得他去费心思量。 这一句话,将兆佳氏吓得魂飞魄散,若真这样划了,自己定然要毁容,连忙道:“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求皇上饶过奴婢一次。” 那拉氏唇角微扬,看着兆佳绣意的眼眸中是一片淡然,她很清楚胤的xing子,既然已经开了口,就绝不会因为她的求饶而更改。 果然,胤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曾,至于苏培盛已经上前认真地数起了舒穆禄佳慧脸上的伤痕,看样子只要一数完就会立刻动刑。 兆佳绣意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失控地尖叫道:“皇上,奴婢不服。她只是一个落选的秀女,又不是宫中的主子,凭什么为她而责罚奴婢。” “只是因为这个不服?”胤问道,烁烁灯光下,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兆佳绣意却是升起一丝希望来,认为这是唯一让自己免受责罚的机会,用力道:“是!奴婢不服!” “好!”胤负手看了一眼天边如钩弯月,“苏培盛,传朕旨意,将舒穆禄佳慧名字记入册中,并晋其为答应,赐居景仁宫水意轩。” 第七百一十八章 勒令出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在那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舒穆禄佳慧不是落选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册为答应了? 还是那拉氏最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欠下身去,“恭喜皇上又得一佳人相伴。”今日之事,真是峰回路转,任谁也想不到原本已经被赏花发还本家的舒穆禄佳慧竟会因祸得福,成为宫嫔。起身见见舒穆禄佳慧还愣在那里,嫣然笑道:“慧答应高兴的连谢恩也忘了吗?” 舒穆禄佳慧这才如梦初醒,喜极而泣,连连磕头道:“奴婢谢皇上恩典!”这一次当真是因祸得福,虽说只是一个最低等的答应,但好歹入了宫门,成为天子女人。而且以后侍了寝,又或者生下皇子,这位份自然会再晋。 另一边,苏培盛也回过神来,领旨之余亦朝舒穆禄佳慧道:“奴才给慧答应道喜了,慧答应吉祥。” “我……我不敢当,公公客气了。”舒穆禄佳慧见到苏培盛朝自己行礼,慌得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是好。 胤目光一如漆黑似墨的天空,漠然落在呆若木鸡的兆佳绣意身上,“如何,现在你以一介落选秀女之身,冒犯宫中主子,朕可以责罚你了吗?” 兆佳绣意眼珠子艰难地转着,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怎么会这样……舒穆禄佳慧不是与自己一样落选了吗?怎得转眼之间又变成了答应,还是宫里的主子?照这样来说,岂非……还是自己帮了她? 不!怎么能这样!她明明比舒穆禄佳慧更加貌美,家世亦更好,凭什么皇上只看到她一人。 “她根本不是什么主子!皇上分明是故意偏坦!”强烈的不甘冲昏了她的头脑,令她整个人陷入近乎颠狂的状态,亦忘了在面对胤时应有的敬畏。 “冥顽不灵!”胤冷冷说了一转,别过脸道:“苏培盛,好生数清楚,一道都不许拉下,否则你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奴才知道。”苏培盛恭敬地答应着,然兆佳绣意犹不甘心,扑上来扯住胤的袍角大声道:“奴婢不服!不服!” 不等胤说话,那拉氏已喝道:“皇上面前,怎容你如此放肆,还不赶紧退下!”见兆佳绣意不听,她冷然道:“三福,你去把她拖开。” 兆佳绣意死命挣扎着,三福连拖带攥好不容易才将她拖开,然兆佳绣意的嘴里还在使劲地叫嚷着不服,其行径模样哪里还像八旗秀女,倒似市井大街上骂街的泼妇。 “富隆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富隆是兆佳绣意阿玛的名字,时任从二品大员。 对于兆佳绣意,胤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从没有一个女子,让他讨厌到这个程度,更觉得刚才所说的惩罚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轻了,这种女人合该给她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如此想着,胤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苏培盛,明ri你去富隆府上传朕旨意,就说他女儿枉自养了十余年,却无才无德,更兼品xing顽劣不堪。如此女子,若然婚配于他人,无异于害了人家一世,还是送去庵中出家为好。” 刚才还在叫嚷不休的兆佳氏一下子没了声音,嘴巴大张着,眼中透出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后悔了,可是太晚了,嫉妒摧毁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 不论富隆多疼爱这个女儿,都绝不敢违抗圣命,从今往后,与她相伴的只能是青灯古佛。 当舒穆禄氏被册为答应的消息传到承乾宫时,正在摘下银丝坠珠步摇的凌若手一松,任由那步摇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格外寂冷。 终究还是逃不开宿命般的纠缠吗?凌若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可知皇上为何改变了心意?” “听说是有秀女折辱慧答应,恰巧被皇上看到了,皇上临时起意封了慧答应。”安儿对此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听得只言片语。 “主子,皇上何以对慧答应这么看重,奴婢瞧慧答应也不过如此,姿容远不及温贵人她们那般妩媚多姿。”安儿好奇地问道,她曾远远瞧见过,说实话,除却那双眼颇有几分顾盼生态的感觉之外,其余的放在这后宫中实在不算出挑。 水秀轻喝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快了,主子间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奴婢只是好奇嘛。”安儿撅了嘴,有些委屈地说着。 水秀还待再说,凌若已是起身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依言退下,然刚静了一会儿,便听得又有脚步声响起,凌若头也不回地道:“本宫说了要一个人静静,你们都退下。”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脚步声也没停下,依然一步步走来。 如此无视自己的举动,令凌若大为不喜,再加上心情本就不佳,含了一丝薄怒回头道:“没听清楚本宫的话,退……”当目光落在来者身上时,声音顿时一滞,旋即带着重重惊意道:“皇上,怎么是您过来了。” 来者正是胤,他笑着解下身上的藏蓝色暗蓝锦绣披风道:“朕来看看你。” “皇上进来怎得不让宫人先通禀一声,倒是让臣妾失仪了。”她低低说了一句,想要取过胤手里的披风,却被他拉住手道:“是朕故意不让人通报,这样才能真正看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果然不如出朕所料,一人躲在这里生闷气。” 凌若被他说中了心中,眸光一黯,嘴里却道:“皇上这话好奇怪,臣妾一个人无端端地生什么闷气。” 胤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道:“还说没有,瞧瞧,眼睛都红了。”不等凌若说话,他已经揽了她肩膀道:“朕就是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才特意过来瞧瞧。舒穆禄佳慧……于朕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更不是曾经的佟佳梨落。” 凌若低低道:“皇上没必要与臣妾来说这些,愿意纳哪个秀女入宫是皇上的权力,臣妾不敢过问。” “可是朕想与你说。”胤抚着她光滑的脸颊一字一句郑重地道:“若儿,如今,在朕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胤的话令凌若心下微暖,仰头道:“臣妾如何值得皇上这般看重。”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七名秀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松开手里的披风,任它落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紧凌若,似要将她整个融入身体中一般,“朕说你值得,就是值得,若儿,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样用力的说着,与其说是在说给凌若听,倒不若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借此压抑着心底某个角落压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却在不断冒出来的那一点念想。 凌若并不知道这些,她此刻因胤的话而盈满了感动,能以皇帝之身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了。”伏首在胤胸前,将那丝郁结抛出胸口。 胤不是寻常男子,他是大清的天子,九五至尊,所以她不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彼此真心相待。 “至于舒穆禄氏,当真是一个意外,朕看她被人欺负的那般惨,又见兆佳氏如此猖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随手册了她一个答应。你若介意,朕往后不去见她就是。” 果真是这样吗?胤不敢想,只是用这个理由说服着自己。 得悉了胤心意,凌若心情大好,玩笑道:“臣妾可不愿做这个恶人,皇上想去,尽管去好了。” “你就不怕她将朕的心抢了去?”见凌若开心,胤嘴角亦是染上了一层笑意,如此静好的微笑出现在胤脸下的机会并不多,偶尔见了,便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世间最温润的玉石一般。 温润如玉,此时的胤远比允更衬这四个字。 凌若故意嗔道:“若皇上的心这般容易被抢走,那臣妾也不稀罕了。” “你啊!”胤笑搂着凌若柔软的身子,借此驱赶着身体里无人知晓的寂寞冰寒。 如此,一切尘埃落定,此次选秀,包括舒穆禄佳慧在内,共计七名秀女入宫。数日后,行旨册封。 温如倾、佟佳肖彤被册封为贵人;刘润玉及另一名富察氏被册为常在;余者皆册为答应;分别居各宫偏殿。其中,温如倾随惠嫔同住廷禧宫,而她也成为同届进宫的七位秀女中最先侍寝的那一个。 胤颇为喜欢她妩媚之中又带着天真的xing子,多有宠爱,纵是出身最为高贵的佟佳肖彤也有所不及,至于舒穆禄氏,在最初引了一阵话题后,便彻底沉寂了下来,沉寂到令许多人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答应。 景仁宫,水意轩中,舒穆禄氏静静地站在门口,秋风瑟瑟,吹起她身上薄薄的半新不旧的衣裳,犹如迷失在秋季里的蝴蝶,寻不到出路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有姿色的宫女走到她身边,带着几分不耐道:“慧主子,您就是日日在这里等着,皇上也不会来的,还是赶紧进去吧,这外头天凉,万一要是冻病了,奴婢还得给你去请太医。” 面对宫人没有丝毫敬意的话语,舒穆禄氏咬一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了,进去吧。”她伸出手,却见宫女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根本没有丝毫要搀扶她的意思,舒穆禄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不曾说什么,只是收回手低头往屋中走去。 她知道这些宫人看不起自己,位份低不说,这么些天来,其余几位秀女已经分别受了皇恩雨露,唯独她,皇上连问都不曾问起,仿佛已经将她遗忘在脑后。可明明那日,皇上替她做主惩治了兆佳氏,又那么温柔的替她拭泪,让她不要哭,难道一切都是假像吗?还是说仅仅只是一时兴起的善心? 进得屋中,发现里面也与外面一般冷,舒穆禄氏紧一紧衣裳道:“这样冷的天该是生炭火了,我记得每个月月初,都可以去内务府领应有的用度,今日已经十二了,绘秋,你没去内务府领炭火吗?” 被称做绘秋的宫女眉梢一扬,下一刻已经叫屈道:“冤枉啊,奴婢前几天就去过了,可是内务府的人说宫里银炭和红箩炭都紧张得很,没有备主子那份,剩下的便只有黑炭了。奴婢想着那黑炭烟气大,根本不能用,所以就没领,若主子执意要的话,奴婢辛苦些再跑一趟内务府就是了。”说罢眼睛直勾勾盯着舒穆禄氏,双脚根本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可是这天越来越冷,若是没有炭火可是要怎么过冬?”舒穆禄氏着急的说着,以前她在家中时,境况虽说不上富裕,但每至秋天,家中都会备好成筐的银炭,一直烧到开春,让她从未受过严寒之苦。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内务府说没有,奴婢总不好去抢吧。再说了,容奴婢说句实在话,左右这里终日没人来,主子又不需要出去,若实在冷得慌,就裹条被子在身上,保证暖和。” 她尖酸刻薄的语气,令舒穆禄氏越发难过,原以为入了宫一切便会好转,岂料反而比在家中时更不如,如此下去,莫说是帮衬家中了,连自身都难保。看绘秋几个宫人就知道了,自己刚来时,他们一个个都勤快恭敬,待到后面发现自己不受重视后,就变了嘴脸,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又不是个善于与人争辩的xing子,只能忍气吞声,由着他们欺负。 见她不说话,绘秋又道:“主子若没其他吩咐的话,奴婢先下去做事了,要知道奴婢从早忙到晚,可不像主子这般空闲。还有,再不将浸在盆中的衣裳洗了,主子明日可是该没衣裳换了,谁叫主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衣裳呢。” 舒穆禄氏被她说得面色通红,窘迫地道:“既是这样,那你赶紧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绘春欠一欠身,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便离开了屋子。原本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哪晓得根本就是个不会出头的阿斗,跟着这样的主子,当真是一点前途也没有。再说她那张脸,本就不怎么出挑,偏还有疤痕,虽说淡淡的,但总是有些破坏容颜。 舒穆禄氏在椅中坐了一会儿,始终觉得心中闷得慌,便寻了件披风披在身上,独自往外走去。 偌大的后宫,她却不知自己能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途中不时遇见负责洒扫的宫人。见她过来,草草行了一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章 欺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见此,心中越发苦闷,不小心与一个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宫女撞在了一起,两人皆是“哎哟”一声往后退了数步。 “咦,慧答应?”听着有这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舒穆禄氏抬起头惊讶地道:“如柳?” 这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兆佳氏面前帮她说过话的如柳,那日要不是她让雨姗去请皇后,自己还不知会被羞辱成什么样呢。 这样想着,舒穆禄氏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亲切之意,见如柳要行礼,她忙扶住道:“不必多礼,说起来那日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如柳连忙摇手道:“慧答应客气了,奴婢只是做自己的份内事罢了,实不敢受慧答应这声谢。”她左右张望了一眼道:“对了,慧答应这是要去哪里,怎得身边也不见个侍候的人?”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只是随意走走罢了,不需要人侍候,再说他们也有许多事要做。” 如柳想一想道:“慧答应若不嫌弃的话,不若奴婢陪您走一会儿?” 舒穆禄氏欣喜之余又道:“如此自是最好,只是会否耽误你自己的事。” “误不了。”说着如柳已经上前扶住舒穆禄氏慢慢走着,“慧答应,你脸上的伤都好了吗?似乎还留了些印子在。” 容颜对女子来说珍逾性命,而宫中又是最看重容颜的地方,没了如花美貌,自然也就没有了争宠的资格,只能在深宫中寂寂终老。 “差不多了,只是还有几道较深的伤痕太医说暂时去不掉,得看皮肤自己愈合的情况。”舒穆禄氏抚着脸答了一句。两人四处才了许久后方才折身回景仁宫。 到了水意轩,如柳扶着她坐下,正要离去,忽又觉得有些奇怪,道:“慧答应,侍候您的宫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想是因为此间没事,所以他们在自己屋中歇息吧。行了,如柳你回去吧。” 如柳想想不放心,道:“奴婢还是去将他们叫过来吧,否则慧答应有些什么事,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还有一句话她没说,这九十月的天,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冷意了,各宫早已烧起了炭火地坑,偏这水意轩中,连炭盆都没有生,不说冷得跟个冰窖一样,却也差不多了。按说这份例的炭早就拨下来了,难不成是宫人躲懒,不愿生炭火? “如柳,唉……”舒穆禄氏见唤不住如柳,又觉着不放心,干脆一道跟了过去。 一走到下人住的巷子处,如柳便听得其中一间屋子里有声音传出,好奇之余凑上去听了一会儿,可是将她气得不轻。 “绘秋姐,还是你有办法,将内务府派给主子的银炭悄悄给留了下来,否则咱们几个可都得挨着冻呢!” “那是自然,跟着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已经够倒霉的了,当然得设法为自己谋点好处。你们不知道,刚才她还问起我银炭的事来了呢,被我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用吗?她若下次再说,我就去领一篓子黑炭来让她烧个痛快。”绘秋泼辣响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绘秋姐这话说得可真是痛快。话说回来,内务府上次让咱们去领冬衣,说是有五套。不过瞧那位主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有个两套换换就行了,剩下那三套,咱们自己分了罢,那料子可是比派给咱们的好多了。”另一个宫女得意的说着。 “你们倒是好了,还能扣几套衣裳自己穿,像我这样的就惨了,用不上也揩不了油水。”另一个太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丧气。 如柳已是听不下去了,世间怎会有这样无耻的人,不用心侍候就算了,居然还苛扣主子有东西,实在太过份了。 她用力推开门,在满室的暖意及屋内三人愕然的神色中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明明领了银炭来,却诓慧答应没有,更算计着谋慧答应的东西,信不信我回了皇后,将你们一道问罪。” 如柳这番疾言厉色的话,还真将绘秋三人给吓住了,尤其是被逮了个正着,这屋子里的暖意还有正烧着的炭银可掩盖不了。 他们不怕那个舒穆禄氏,是因为她软弱可欺,皇后却是完全不一样,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他们的行径,他们可就惨了。 正待求饶,绘秋却是想起了什么,怀疑地看着如柳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吗?为何我从来不曾见过你?” 见她误会,如柳索性将计就计,抬了下巴倨傲地道:“你是什么身份,连坤宁宫都没进过的jian奴才,又怎会见过我。知道翡翠姑姑吗?那是我姐姐。” 见她将翡翠搬了出来,绘秋不由得信了几分,可是还有疑惑,“你既是皇后身边的人,为何会无缘无故与她在一起?” 如柳哪里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干脆避过这个问题,扬手作势道:“什么她,那是你主子,没规矩的东西,想掌嘴吗?” 舒穆禄氏怕她真的掴下去,拉住她的手道:“如柳,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如柳。”绘秋在嘴里细细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骤然起身指了如柳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钟粹宫的宫女,慧答应曾说过与兆佳氏之间的事,当中就提起过你的名字,你根本不是皇后身边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另两个人也赶紧站了起来,他们惧得是皇后的名头,既然不是皇后身边的人,他们还怕什么。 如柳被他们三个逼得退了一下,但旋即又牢牢站住道:“就算我不是又怎样,你们欺主一事是千真万确的,皇后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你们。” 那个太监冷笑一声道:“你一张嘴,我们三张嘴,你说皇后会信你还是信我们。想要替别人出头之前先想想自己身份,区区一个钟粹宫的宫女也敢来这里指手画脚,真是可笑。” 如柳气得俏脸发白,但最令她没想到的是,舒穆禄氏居然由着他们撒野,一句话也不说,“慧答应,你就这样由着他们欺负吗?” 舒穆禄氏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被懦弱占据了上风,轻声道:“算了,再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们,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用。” 第七百二十一章 偶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能忍,如柳却是忍不下这口气,即便这件事与她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慧答应,您就是xing子太好才将他们纵容成这样,如今已经敢苛刻炭火衣裳,改明儿说不定连您的膳食都给苛克了。” 绘秋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扶了舒穆禄氏的手道:“慧答应菩萨心肠,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你却是在这里多嘴什么,你不是要去禀告皇后吗,那就赶紧去啊,我倒要看看皇后娘娘会不会信你的无稽之言。”她看准舒穆禄氏xing子软弱耳根子也软,只要稍微使点手段,便可以将她牢牢拿捏在手里。所以,单凭如柳一个人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如果再加上我的话呢?你们猜皇后娘娘会相信哪边?”一个声音突然cha了进来。同时,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翡翠姑姑!”如柳最先反应过来,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做为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宫里的人几乎都认得翡翠,绘秋他们也不例外,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翡翠,怎么也不相信皇后的心腹会出现在这个冷清到无人问津的水意轩中。 “慧答应。”翡翠近前后,先朝舒穆禄氏行礼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此请慧答应前往坤宁宫说话。” 舒穆禄氏紧张的想要回礼,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生生止住,不安地道:“是,我知道了,有劳翡翠姑姑专程跑一趟。” 翡翠笑一笑,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绘秋等人,轻描淡写地道:“适才的事,我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由她决定怎么处置你们。不过以下犯下,恶意欺主的罪名,想来慎刑司是入定了,能不能活着出来便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绘秋终于回过神来,浑身抖如糠筛,“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也不敢了。” “饶不饶你们,可不是我能决定了。”翡翠神色淡然的说着,任凭绘秋几人痛哭流涕也没有一丝动容之色,转而对舒穆禄氏道:“慧答应,咱们过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舒穆禄氏忐忑地答应,看到站在一旁的如柳,逐道:“你陪我一道去可好?” 如柳点头,扶了她往坤宁宫行去,在离开前,她解恨地瞪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绘秋等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尽做恶事,活该有此报,只盼皇后娘娘罚得重一些才好。 在途经御花园东北角的浮碧亭时,意外遇见了年氏,她正领着宫人在那里赏刚开的腊梅。看到翡翠过来,缓缓步出亭子。 翡翠目光一闪,下一刻她已经恭敬无比朝年氏欠身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年贵妃随意摆一摆手道:“起来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贵妃的话,娘娘许久不曾见慧答应,颇为挂念,特命奴婢传慧答应去坤宁宫说话。” 慧答应……这三个字令年氏莫名烦燥,轻哼一声道:“皇后传慧答应只是说话,没有其他事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贵妃娘娘若是好奇,不妨与奴婢一道去坤宁宫,亲自问一问皇后娘娘就知道了。”翡翠低头不卑不亢地说着。 年氏轻轻一笑,声音轻柔地道:“翡翠,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听得本宫真想把你一嘴尖牙给拔掉。” “娘娘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翡翠面色如常地接着,她自然知道年氏不是在开玩笑,但那又如何,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年氏再恨也不能轻易动她,否则就是明着与皇后做对。 年氏亦晓得自己暂时奈何不了她,轻哼一声,转向舒穆禄氏,“慧答应。” “臣妾在。”舒穆禄氏赶紧答应,她还记得选秀时,年氏对自己的百般挑刺,就算是再蠢笨的人,也能看出年氏并不喜欢自己。 “你也算是幸运了,明明落了选还能得皇上垂顾,重新册封为答应。”秋意深深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凉冷,让舒穆禄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垂低了头道:“臣妾无才无德,蒙皇上不弃,选入宫中,实受之有愧。” “听闻之前有秀女故意弄伤了你的脸,眼下都好了吗,把头抬起来给本宫瞧瞧。”年氏开口,舒穆禄氏自然不敢不遵,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那张放在宫中,只能算中等姿色的面容上残留着几道浅红的印子。 然年氏根本没有看她的面容,只是死死盯着她那双眼,那双像极了纳兰湄儿的脸。该死的,那群秀女费了半天的功夫,根本没有毁掉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她们当时直接毁了那双眼,如今就不会有什么慧答应。 她闭一闭目,压下想要抠掉那双眼的冲动道:“行了,你们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是,奴婢告退。”翡翠轻吁一口气,对着向来嚣张跋扈的年氏,她还真有些担心,万一年氏看舒穆禄氏不顺眼,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来,自己便麻烦了。 待翡翠一行人走远后,绿意蹲下身替年氏整着裙裳与缀在花盆底鞋鞋面上的金色流苏道:“主子,皇后娘娘好生奇怪,明**答应入宫后就一直不受宠,她却还要专门让翡翠去请慧答应来。就算真有话说,直接使一个宫人不就行了。” “你错了,慧答应不是不受宠,也不是不被皇上喜欢,而是皇上暂时不愿宠她。”年氏毕竟居贵妃之位,又陪在胤身边多年,一些事远比绿意要看得清楚。 “奴婢不明白。”绿意茫然地抬起头,“皇上既是喜欢,为何不宠幸慧答应。” “这个本宫也不明白。”年氏有些头疼地抚抚前额,“不过皇后这个时候召见慧答应,想来是准备助她得宠于皇上了。” “那咱们要不要……”绿意试探着问道,任何一个新人的得宠,都有可能分落主子身上的恩宠,要固宠,就要设法阻止她们得宠。 “不急,先看皇后准备怎样。”年氏抬脚,看着整理后的流苏柔顺地垂落在绛紫色的鞋面上。她娇艳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疲惫,这次七名秀女入宫,佟佳氏、温氏、刘氏三人皆有倾城之貌,舒穆禄氏双眼又如此像纳兰湄儿,哪一个都轻视不得,须得谨慎提防。 待要命绿意扶自己回宫,恰巧看到弘历从远处走来,本不欲理会,却因眼角余光瞥见他腰间的某个东西而停住了转身的动作。 第七百二十二章 玉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是来御花园中放竹罐子的,上次他曾听三哥说起,用露水冲泡的茶最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只是每次采集露水太过麻烦,且三哥还指定要竹叶上的露水,如此一来即便宫人天不亮就来位于御花园东北角上的竹林中采集,有时所得也不过半杯之数,刚一烧开就几乎没了,更不要说冲茶,经常喝不到,实在难过。 他上次听过后就暗自记在了心里,这几日一直在琢磨采集露水的法子,倒还真让他想出来了。截中空的竹子段,在上面钻孔,然后用丝线串起来挂在竹叶下端,还得是寻那种彼此有接连的竹叶,这样即便是其它竹叶的露水滴下,也会顺势流下来,不至于浪费了。 “四阿哥,您瞧这个位置可以吗?”小郑子指着其中一丛竹叶问道,他手里拿着好些个竹罐子,都是准备放在竹林各处的。 弘历搭手放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天光认真看了一眼小郑子指的位置后道:“倒也可以,那就在这里放一个吧。” “!”小郑子答应一声,麻利地取过一个串了丝线的竹罐,挂在竹枝上,柔软的竹枝因为突然增加的份量往下垂了些许。 “四阿哥,您收集这些露水做什么?泡茶吗?”小郑子好奇地问着,从昨儿个四阿哥让他与几个小太监去砍竹子时就存着这个疑问,如今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泡茶,不过不是给我自己,而是……”他正在说是给弘时还有额娘时,猛然看到年氏朝自己走来,连忙收声行礼,恭谨地道:“弘历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年氏虚虚一笑道:“四阿哥客气了,起来吧,这样冷的天儿,你不在屋里读书,跑到这没甚好看的竹林里来做什么,还带那么多竹罐子。” 弘历知道年氏不喜自己与三哥往来,哪里敢说是为了替弘晟采集露水,撒谎道:“回娘娘的话,弘历书读得有些闷了,便来这里玩耍,竹罐子不过弄来好玩的,什么用处,可是连我自己都是晓得呢。” “是吗?”年氏显然不信他这话,宫里是什么地方,弘历又是什么人,在熹妃这个好额娘的**下,最是懂得讨胤欢心,如今会毫无缘由的跑来弄竹罐子玩耍?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她此刻更在意另一件事,明眸微眯,落在弘历系着暗蓝色带子的腰间,似不经意地道:“你腰间这块玉佩甚是好看,能拿下来让本宫仔细瞧瞧吗?” 一听这话,弘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糟糕,今日一时喜欢就把三哥送给自己的玉佩给挂上了,没想到竟是这般凑巧的撞到年氏,她该不会是认出这块玉佩了吧?希望不是,不然麻烦大了。 这样想着,弘历磨磨蹭蹭地解下同样挂在腰间的八角玉坠子,不等他递过去,年氏已经凉声道:“四阿哥没听清楚本宫说的话吗,是玉佩,而不是八角玉坠子。” “是,弘历一时听岔了。”见年氏盯牢了玉佩,弘历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解下那块雕有龟鹤图案的玉佩递到年氏手上。 年氏仔细翻看了几眼后,确定这块玉佩就是属于兄长送给弘晟那一套玉佩当中的,弘晟当时还很喜欢,怎会出现在弘历身上,难道…… 想到此处,年氏脸色一沉,问道:“不知这块玉佩四阿哥从何而来?” 弘历攥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吞吐道:“我……我不记得了,可能是皇阿玛赏的。” 年氏哪会看不出他紧张,亦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弘晟,他当真……哼! 年氏忍着心中的怒火,将玉佩还给弘历,冷冷道:“既是皇上赏的,那就仔细收好,别弄丢了。” “是。弘历知道。”见年氏没有追问下去,弘历暗吁一口气,希望她是真的没看出来。他接过玉佩朝转身离去的年氏道:“弘历恭送贵妃娘娘。” 待年氏走远事,小郑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声道:“四阿哥,你瞧贵妃娘娘这样,看出玉佩是三阿哥送你的了吗?” “我不知道,希望是没有。不说这个了,赶紧将竹罐子挂好,如此,明日便能收集到露水了。”弘历摇摇头,他心里同样担心得很,无奈翊坤宫是万万去不得的,只能等明日上课的时候再问三哥了。 等弘历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天色已晚,水秀正领着宫人在掌灯,瞥见弘历过来,笑着行礼,“四阿哥饿了吧,掌完灯之后,奴婢就去御膳房传膳。” “不急。”弘历想一想又道:“对了,让小厨房煮一碗紫薯小米粥备着,昨日我听额娘说有时候睡得晚了会有些饿。” 水秀笑着答应道:“是,奴婢记下了,四阿哥这般关心娘娘,可真是叫奴婢羡慕。”弘历与凌若一般,待下人甚是宽容,是以平素在宫里她们说话也较为随便。 她本是玩笑的话,却不想弘历记在了心里,道:“水秀姑姑,你与水月姑姑一同侍候额娘这么多年,不曾出宫也不曾嫁人,以后等你们老了,我像侍奉长辈一样奉养你们可好?” 哪个也没想到弘历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水秀两人既感动又惶恐,连连摇手道:“奴婢们乃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敢当四阿哥的话,四阿哥实在是折杀奴婢们了,还请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 弘历却是认真地道:“我没有开玩笑,都是真的,在我心中,水秀姑姑与水月姑姑就像亲人一般,奉养亲人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话说得水秀差点掉下泪来,连忙抹了把脸,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就算是真的,等奴婢们老也还要二十来年呢,四阿哥现在说这话可是太早了呢。”说罢,又道:“四阿哥快进去吧,奴婢们还得掌灯呢,若是晚了,宫里头可是要看不清路了。” “嗯。”弘历答应一声,转头道:“小郑子,我这里不用侍候了,你随水秀姑姑他们一道掌灯吧。” 进到殿中,只见凌若正坐在椅中看书,在她手边放着一盏灯,上面覆了绘有紫藤花图案的灯罩。 第七百二十三章 抱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给额娘请安。”弘历行了一礼起身道:“额娘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可要仔细眼睛。” 凌若笑笑,将手里的书册递给他道:“哪是什么书啊。是你皇阿玛为涵烟在朝中择的青年才俊,惠嫔让本宫帮着看看哪个更合适些,本宫瞧得眼睛都花了,也不知道究竟哪个好些。” “姐姐要出嫁了吗?”弘历一边问着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册,果然每一页都祥细记着一人的情况,家世、品xing、功名等等。 凌揉一揉发酸的眼睛道:“是啊,涵烟比你年长两岁,该是嫁人的时候了。只要定下中意的人选,便可让你皇阿玛下旨赐婚。” “姐姐想要选一个怎样的夫婿?”书册中网罗的人并不局现于满人,汉人亦占了好几个。 “忠厚可靠,品xing端正最是要紧,至于家世倒不是顶要紧,。”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敛袖起身,坐了这么久,着实有些累了。 弘历皱着眉毛翻看了半天,忽地指着其中一页道:“额娘,您瞧这个如何,虽是个六品汉官,但品xing不错,还是一个孝子,能善待父母者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人。” 凌若接过仔细瞧了一眼颔首道:“先记下吧,下次见惠嫔的时候与她说说。对了,你这一下午都跑去哪里了?” “儿臣去御花园中走了一会儿,顺便将昨日做好的竹罐子挂了上去,等收集了露水便可以给额娘泡茶了。”弘历没有提遇见年氏的事儿。 凌若笑着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想到拿露水泡茶了,这水还不都是一样吗,有何区别。” 弘历一脸认真地道:“三哥说过拿露水泡茶远比普通的茶更清甜怡神。” “你啊,真不知怎么会和弘晟这么要好,以前可是跟仇敌差不多。”关于这一点,凌若实在觉得奇怪,不过是把弘晟关在佛堂中关几天,弘历又送了几天饭而已,等释出来时,这两人竟然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变成了真正的两兄弟。且因为年纪相近的缘故,关系比之弘昼还要更好些。 弘历摇头晃脑地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少在额娘面前耍贫嘴!”凌若笑斥了他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问了几句弘历功课上的事后道:“好了,过去用晚膳吧。” “额娘,今日皇阿玛又不过来吗?”坐在桌前,弘历突然这般问了一句。 “你皇阿玛国事繁忙,哪能天天过来。”凌若亲手盛了碗饱满莹亮如珍珠的米饭放在弘时面前。 弘时拿筷子戳着米饭嘟囔道:“以前皇阿玛忙成那样也常抽空过来,可是自那些新秀女入宫后,皇阿玛就来得少了。” 凌若忙斥道:“不许胡说。” “儿臣没有,真当是这样。”弘历不服地说着。 “好了,用膳,再说话,额娘就让人把晚膳撤下去,你也不用吃了。”凌若不悦地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见凌若生气,弘历连忙道:“儿臣不敢,额娘不要生气。”说着乖乖往嘴里拨着米饭,眼角不时偷偷瞥着凌若,见她重新拿起了筷子,方才安下心来。 然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胤的声音,“朕仿佛听到有人在抱怨朕。” “皇上” “皇阿玛” 凌若与弘历分别轻呼一声,连忙起身朝正走进来的胤行礼,胤抬手扶住凌若道:“行了,不必多礼。” 待得凌若起身后,他垂眸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弘历,凝声道:“刚才是你在抱怨朕吗?” 凌若怕胤责怪弘历,忙道:“皇上,弘历尚且年幼,出口无忌,您莫与他计较。” 胤轻哼一声道:“十三岁了,哪里还年幼,朕像他这样大的时候,都随皇阿玛秋闱狩猎了。”见凌若还要说话,他道:“熹妃,朕问弘历话,你不要插嘴。” “是。”凌若无奈地站在一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忧心。 胤再度看向弘历,而后者已经坦然承认,“是,儿臣不孝,请皇阿玛责罚。” “责罚一事稍后再说,朕只问你何以要抱怨朕?”胤欠身在其中一张椅子中坐下,声音听着很平静,叫人猜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弘历咬一咬唇,如实道:“皇阿玛已有数日不曾来承乾宫,儿臣与额娘思念皇阿玛,又怕皇阿玛忘了儿臣与额娘,所以才一时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胤定定地看着弘历,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机灵,将你额娘也给绕了进来,朕刚才可是只听到你一人抱怨。怎么,怕朕当真责罚你吗?” 弘历鼓了勇气道:“儿臣不敢欺瞒皇阿玛。自新秀女入宫后,皇阿玛就少来了承乾宫许多,额娘虽嘴里不说,但儿臣知道她心里必然是惦念皇阿玛的。” 胤眼中掠过一丝谁也没发现的戏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秀女入宫至今不足一月,你就已经瞧出朕贪新忘旧了?” 弘历只道胤生气了,连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朕看你已经敢了。”胤打断了弘历的话,正当凌若以为他要发怒时,却听得他语气一缓道:“罢了,起来。” 弘历抬起头,脸上一派茫然,还是凌若瞧出了端倪,轻笑道:“还不听你皇阿玛的话赶紧起来。” “是。”弘历依言起身,不过神色还是茫然得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至四喜在一旁笑道:“四阿哥,您真是误会皇上了,皇上可从没忘记过您与熹妃娘娘,常想过来却总不得空,今儿个难得空一些,紧赶着将折子批完便过来了。” “哪个许你多嘴过了!”胤眼睛一瞪,唬得四喜赶紧低下头,不过嘴角那抹笑意却没有隐去,他跟在胤身边侍候这么久,怎会瞧不出哪个是真生气哪个是假生气。若是真生气,纵使借他一个胆,也不敢cha这个嘴。 果然,胤只是斥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转而对弘历道:“好生孝敬你额娘,往后若是想念朕了,便去养心殿直接告诉朕,下次若再让朕听到你私下里议论,朕可不会轻饶。” “是,儿臣再也不敢了。”弘历答应一声,又小声道:“皇阿玛,那您这次是不怪儿臣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辰光静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弘历小心翼翼的样子,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指他面前盛满饭的碗道:“自然要怪,罚你吃满满两碗。.83kxs.“ 听到这话,弘历终于放下了心,咧嘴笑道:“是,儿臣一定吃得完。”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凌若笑着道,早在胤出现的时候,水秀就已经知机的拿了膳具来。三人围坐在一起,安静而高兴地吃着饭。 弘历当真依着话吃了满满两碗,再加上一大碗汤,肚子被撑得圆圆的,不断打饱嗝,看他连坐着也费劲的样子,凌若抿嘴笑道:“弘历,你还是去外头走几圈吧,否则额娘怕你到晚上都睡不下去。” 弘历也觉得难受,当下依言出去,小郑子赶紧跟在他后面,趁着水秀她们沏茶的功夫,凌若笑问道:“皇上今日不用陪彤贵人她们吗?” “连你也这么想?”胤仰一仰身子,赦然道:“可不是所有女人都值得朕去陪,不过彤贵人倒算是善解人意,朕翻了几次她牌子,她从没在朕跟前抱怨过任何人,不像另几个,不是说这个就是暗指那个,听多了当真无趣。” “她们也是盼皇上多去走动走动。”凌若随口说了一句,又道:“温贵人也常在皇上面前抱怨吗?” 若是这样的话,她寻空得提醒一下如倾,宫中不比寻常地方,盼皇上去是自然的,但不能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要求的太多,只会令胤生烦。 “那倒不曾,如倾天真活泼,且与她姐姐一样都是个好xing子,从不说人是非,这次册的两个贵人,倒都是知书识理的。”说到这里,他握紧了凌若的手道:“不过,朕还是更喜欢与你在一起。” 凌若赦然一笑道:“臣妾都已经三十余岁,哪比得了那些年轻貌美的,皇上这话可不是在哄臣妾吗?” “朕愿意费时间在这里哄你,还不足以证明吗?”胤笑着反问,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彼时,水秀端了茶上来,胤接过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仿佛是去年的陈茶,新茶呢,内务府没给送来吗?” “陈茶吗?”凌若跟着品了一口,又问了水秀是从何处取的茶叶,方才笑道::“内务府老早就送了新茶来,分别是臣妾觉得去岁剩下不少茶,浪费了可惜,便时不时地泡一些,这次是水秀拿错了茶罐子,将陈茶冲给皇上喝,若皇上喝不惯的话,臣妾让人重新再去沏来。” “无妨,朕只是随便问问,你能体谅民情辛苦,不随意浪费,是很好的事。再说陈茶有陈茶的滋味,不见得就比新茶差。”胤喝了半盏道:“如何,涵烟夫婿的人选择好了吗?” “尚未呢,毕竟关乎涵烟终身大事,她又是皇上的嫡亲公主,温姐姐也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自得慎重再慎重。” “说得是,自灵汐出嫁后,朕身边就只得她一个女儿了,自是不希望委屈了她。慢慢选吧,有合适的了再与朕说。其实朕更想多留她几年,只是怕惠嫔多心,当朕不关心这个女儿。” “皇上一番慈父之心,温姐姐哪有不体谅的理儿,不过女儿家过了十六岁不嫁人,旁人难免有所测。”凌若话音刚落,就见胤一脸狭笑的瞧着她,把她瞧得莫名其妙,正奇怪间,胤已经抚着她平坦的腹部道:“熹妃,你什么时候再替朕添个女儿?” 凌若顿时红了脸,轻啐一声,打开胤的手道:“皇上尽拿臣妾取笑,好不正经。” “朕与自己的爱妃说子嗣问题,何来不正经三字。”胤一脸冤枉,与凌若在一起的辰光,是他难得轻松自在的时候,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怀疑。 凌若虽然已经生过孩子,但当众说起此事,还是满面红云,尤其是旁边水秀等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别过身小声道:“臣妾说不过您,左右那么多比臣妾年轻许多的嫔妃摆在那里,皇上想让谁生都可以。” 她越是不好意思,胤便觉得越有趣,仰首笑道:“可是朕最想你生,熹妃,你说怎么办才好。” “臣妾……臣妾不与您说了。”凌若脸红的似要滴下血来,亏得弘历不在,否则她当真要无脸见人了。 “好了好了,不与你玩笑了,不过朕倒是真希望你再替朕添个孩子,不论男女,朕都喜欢。” 凌若低头,轻声道:“臣妾也想,只恐怕没那个福份。” 胤拍一拍她白皙的手背,温言道:“会有的,皇阿玛曾在朕面前提过,说你是个有福之人,甚至于比他更有福。” “皇阿玛当真这么说?”说到那位亲切慈祥的老人,凌若不禁涌起一阵思念之意,她不会忘记,在自己最落魄失意的时候,是那位老人一直照顾有加。 “朕还会骗你不成。”胤感慨道:“朕自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皇阿玛这样说别人。话说回来,当初若非荣贵妃使手段,皇阿玛一定会纳你入宫,朕也就无从与你相遇了。” 凌若掩嘴笑了一阵,故做老成地道:“是啊,而且皇上还要称臣妾一声太妃呢。” “你这妮子想得倒是挺好,连朕便宜也敢占!”胤笑斥了一句,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幸好没有,否则朕可是要后悔莫及。” “若不曾相遇,皇上又何来的后悔。而皇上对于臣妾的印象也不过是宫外马蹄前的误伤,还有结网林中的那一次偶遇罢了。” 一听到结网林三字,胤神色顿时黯了下来,原先盎然的兴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若知他必是想起了纳兰湄儿,结网林那一次,应该是纳兰湄儿大婚前最后一次见他,无奈两人终是不欢而散。 始终,那个坎还没有踏过,凌若忍着心中的酸意,轻声道:“臣妾失言了。” 那厢,胤已经回过神来,吸一吸气,故作轻松地道:“无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总之,朕很高兴,这二十年能有若儿不离不弃,陪在朕身边,以后朕会一直待你与弘历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 怒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弘历,凌若眼中再次泛起了笑意,“弘历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平常臣妾稍有个不舒服,他便紧张得不行,直嚷嚷着要请太医来看看。” “是啊,为此还抱怨朕呢!”笑过之后,胤道:“弘历确实不错,担得起大事,只是还太过年少,阅历不足。朕打算过了年,便给他一些事做。始终,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光读死书不行,还要懂得活学活用才行。朕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开始学着办差了。” 胤对弘历这般看重,凌若做自是欢喜,然嘴上却道:“皇上天纵之姿,弘历如何能与皇上相提并论,臣妾只怕他会让皇上失望。” “不会的,朕对他有信心,咱们的孩子定然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个做额娘的,该对他多些信心。”胤眼中闪烁着期许的目光,这样的历练,从另一重角度来看,能看到更多隐藏在深处的意思,然这些,凌若却不好多说,只是含笑道:“若他能在国事上替皇上分担一二,那自是最好。” 这个时候,四喜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有一块块写有各嫔妃名字的绿头牌,他跪在地上将盘子高举过头道:“请皇上翻牌子。” 除却胤明确交待了不召妃嫔之外,敬事房每日都会备好绿头牌交给四喜,由他呈送皇帝,凡被翻到牌子的妃嫔,则负责当夜侍寝。 看着跪在底下的四喜,胤笑骂道:“你这奴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力劲了,朕都在承乾宫了,还用翻牌子吗,告诉敬事房,朕今夜歇在熹妃这里。” “!”随着四喜这一声答应,不出半个时辰功夫,皇帝今夜歇在承乾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翊坤宫那边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在打发了报信的小太监下去后,年氏拭一拭沾染在嘴角的汤汁,示意宫人将满桌没动过几筷的膳食撤下去,随后道:“三阿哥呢,怎么一整天都没见他人影?” 绿意端着用来净手的铜盆道:“回主子的话,朱师傅说明日要考经史,是以三阿哥一天都待在书房中温习功课,连午晚两顿膳食都是送到书房中去的。自主子上次出事后,三阿哥可比以前长进懂事许多了,听闻朱师傅最近常夸三阿哥呢!” 绿意本想着讨年氏欢心,哪晓得年氏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本宫问你了吗?哪来那么多话。去,将三阿哥叫来,本宫有事问他。” “是。”绿意无端被骂了一句,不敢再多话,快步来到写着什么的弘晟行了个礼道:“三阿哥,主子唤您过去,说是有事要问您。” “额娘有事问我?”弘晟奇怪地重复了一句,瞧了一眼笔下写到一半的经史解意道:“行了,你先回去,待我做完这篇解意就过去。” 换了往日,绿意自然是依言退下,然这一次却是道:“三阿哥,您还是赶紧过去吧,奴婢瞧着主子在御花园见了四阿哥回来后心情就不怎么好。” 一听到弘历的名字,弘晟顿时紧张了起来,搁笔走下来追问道:“额娘与弘历都说了些什么?” 绿意想了一下道:“倒也没什么,就是问四阿哥要了他配在腰间的玉佩看了几眼。” 待听完绿意关于那块玉佩的描述后,弘晟在心中哀嚎不已,他已经知道年氏是为何心情不好了。真是要命,怎得偏就被额娘发现了呢,她一直不许自己与弘历他们往来,看到自己将舅父赠的玉佩送给他们,定然生气得很。 想到这里,弘晟不敢再耽搁,跟着绿意来到正殿,一进去便看到年氏直直盯着自己,心下一寒,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随后讨好地道:“儿臣最近刚跟宫人学了一手按穴的功夫,替人解乏消疲最是有效不过,不如让儿臣替额娘捏捏肩膀吧。” “这种下人做的事情,你一个阿哥学它做什么。”年氏冷冷回了一句,随后道:“上次你舅父入宫送你的那一套玉佩呢,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听到这里,弘晟已经是头皮发麻了,强装镇定地道:“儿臣已经收在了屋中最顶上的那个柜子,拿出来怕是很麻烦。” 年氏将捧在手里的茶盏往边上一搁,淡然道:“这么多宫人在,能有多麻烦,再不行便将你的房间整个翻过来,就算在房梁上也一样找得到。说,在哪个柜子。” “在……在……”弘晟哪里敢说实话,正想着该怎么推拖过去时,年氏已经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你还准备瞒本宫到什么时候,说,那玉佩是不是被你拿去送给了弘历?” 见年氏发怒,弘晟连忙屈膝跪下,惶恐地道:“额娘息怒,儿臣该死!” “现在可以说了吗?”年氏手背上尽是茶盏跳起时溅出来的茶水,还有些烫,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盯着弘晟。 弘晟咬着没有血色的双唇,期期艾艾地道:“儿臣……儿臣将其中两块玉佩分别送给了弘历与弘昼。” “什么,连弘昼都有份?”年氏强捺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胸口犹如拉风箱一样,剧烈地起伏着,指着弘晟颤声道:“你,你这是想气死本宫吗?” 弘晟连忙爬到年氏脚下,道:“儿臣不敢,求额娘息怒。” “你要本宫如何息怒,本宫与你是怎么说的,不许你与他们走得太近,你当本宫的话是耳边风吗?不止不听,还送他们玉佩,你是想气死额娘吗?”且不说那个玉佩珍贵无比,只是弘晟这个举动,就已经足够令她生气了,喘了口气又道:“承乾宫与永和宫那两个jian蹄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生的儿子自然也不是好东西,他们是故意接近你,想要害你,偏你还被蒙在鼓里懵懂不知。” 弘晟犹豫了许久,终还是决定如实托出,“不,弘历不是这种人,儿臣在承乾宫的那些日子,他待儿臣很好,甚至还去皇阿玛面前为额娘求情。” 年氏没想到弘晟敢当面顶撞自己,气得连双手也颤了起来,“照你这个意思,倒是额娘错了,故意冤枉他们?” 第七百二十六章 认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额娘对他们的看法过于偏颇了。”这些话弘晟压在心底已经很久了,如今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年氏愣愣地看着弘晟,仿佛从不认识,好一会儿才怒容满面地道:“好,去了一趟承乾宫,回来竟然敢教训起本宫来,亏本宫养了你十四年。”随即,她忽地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阴森得吓人,“好啊,既然你口口声声承乾宫,那就继续回承乾宫,认熹妃那个jian人做额娘啊,还站在这翊坤宫做什么,滚出去!” 年氏气得失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她这个样子吓得绿意等宫人赶紧跪在地上,求她息怒。 弘晟也不太高兴,加重了语气道:“额娘,儿臣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儿臣只是希望您理智一些。熹妃当真不是什么坏人,是您一直误会了她。” “对,她不是坏人,本宫是坏人,生你养你的额娘是坏人!”年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一指宫门道:“既然这样,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就给本宫滚出去,滚出翊坤宫!” “额娘……”弘晟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年氏冷声打断,“这里没你额娘,要叫去承乾宫叫。” 绿意在旁边扯了扯弘晟的袖子,朝他不住摇头,意思是让弘晟不要再气年氏了,否则这样吵下去,真要不可收拾了。 弘晟何尝愿意与年氏吵,只是一说到熹妃,年氏总是特别偏激,尤其是在被降为常在一事后,更是连提都提不得。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额娘,身为儿子,确实不该与她争吵。如此想着,他压下不悦,低声道:“是儿臣错了,请额娘原谅。” “三阿哥怎么可能会有错,一切皆是错在本宫。”年氏冷笑着道,声音冷如秋夜里的寒露。 “额娘,儿臣是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再生气。”弘晟爬到年氏脚下,仰头说着,无奈年氏根本不愿低头看他,可见这一次是真的气坏了。 正当弘晟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年氏消气时,脸上突然一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指腹尽是湿湿的水迹。抬头看去,发现年氏不知何时流下了泪,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来。然唇却是紧紧地抿着,始终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啊,骂他就等于往自己身上戳刀,可是弘晟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她伤心了,远比戳刀更痛百倍。 看到这一幕,弘晟难过不已,更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过,伤了额娘的心。唉,额娘对熹妃等人成见已深,岂是一时三刻能扭转过来的。 “额娘,儿臣错了,儿臣以后都不说了,求您消消气。”不论弘晟怎么说,年氏都不理他,弘晟知道年氏是在逼着自己表态,当下狠一狠心道:“儿臣向额娘保证,以后绝不再惹额娘生气,也不再与弘历等人往来。” “你之前就这么说过,结果呢,还不是照样往来,连玉佩都送出去了。”年氏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哽咽。 “这一次不会了,额娘,您再相信儿臣一次。”弘晟急急说着,唯恐年氏不相信他。 “当真不会了?”对于弘晟,年氏终归是狠不下心,语气稍稍有些松动。 弘晟赶紧点头,唯恐慢一点又会惹年氏不喜,“嗯,儿臣发誓,绝对不会了。” 年氏低头看了他一会儿,道:“绿意,扶三阿哥起来。” 弘晟却是不肯起身,直直看着年氏道:“额娘,您不生气了?” “额娘不是生气,额娘是怕你被人骗了都不自知。”年氏亲自扶起弘晟,长叹一口气道:“额娘又何尝愿意以小人之心去度别人,只是这是宫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害着别人。弘历与你都是阿哥,可最终登上大位的却只有一个,他故意示好于你,无非是想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再伺意加害,万不可着了他的当。弘晟,你要牢记,一旦出了这翊坤宫,宫中便再没有一个可信可靠之人。” “儿臣知道了。”弘晟答应,心里则不住地叹气。 年氏想了想道:“明日的课你不要去了,让绿意去跟朱师傅告假一声,省得弘历又纠缠你。” “是,一切全凭额娘吩咐。”弘晟的顺从令年氏满意,她只得这一个儿子,绝对不允许他出任何意外。 第二天,弘历去竹林中收集竹罐子,发现这个办法果然好用,一夜功夫,所收集的露水加起来差不多有小半罐子,若是再多几个竹罐子,相信会更多。 他将收集的露水带在身边,想着课上交给弘晟,没想到竟是一直没等到弘晟出现,问了朱师傅方知翊坤宫派人来说三阿哥身子不爽利,休息一日。 弘昼一脸奇怪地道:“四哥,昨日见三哥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病了。” 弘历低头看了自己腰间,那块玉佩已经被他拿下了,可昨日年贵妃问他要玉佩相看的事却历历在目,再加上今日弘晟没来,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年贵妃责罚三哥了?不行,他得去看看才行。 这样想着,他对弘昼道:“走,咱们去找三哥。” “啊!”弘昼傻眼地道:“四哥你疯了,年贵妃最不喜欢我们见三哥了,你这样跑过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弘历狡黠地一笑道:“我可没说要明目张胆的过去。”不等弘昼明白这话的意思,已经被弘历拉着往翊坤宫走去。 跑到翊坤宫外,弘历绕着宫墙走了一圈,寻了一个稍低些的地方,垫着石头爬了上去。他这动作看得弘昼目瞪口呆,这……这还是他认识的四哥吗?居然学人家爬墙。 却说弘历那边,费了一身力气爬上来,还真让他看到弘晟了,就站在院里,正往一个汉白玉石掏成的大鱼缸中喂食,不过看他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院中除了弘晟之外,还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弘历不便直接出声,便学着猫叫了几声。 第七百二十七章 过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咦,是娘娘养的团团跑出来了吗?”其中一个宫人听见猫叫,好奇地说着。年氏喜欢猫,身边一直都有养着,上次年羹尧进宫,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浑身雪白,眼睛呈金色的猫来,年氏极是喜欢它浑身毛绒团团的样子,便取名叫团团。 弘晟随意往猫叫的地方扫了一眼,没想到竟让他看到弘历趴在墙头,大吃一惊,怕被宫人发现,逐道:“额娘最喜欢团团了,若真是它跑出来,你们所有人都得领罚,赶紧四处去找找。” 等宫人各自散去后,他示意弘历到后门,然后趁着四周无人小心地打开门,刚一看到弘历两人,劈头就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居然跑到翊坤宫来爬墙头,万一被人发现,一状告到我额娘还有皇阿玛那里,看你们怎么收场。” “不关我的事,是四哥的主意。”弘昼一脸的委屈,他可什么都没做。 弘晟将目光转向弘历,带了一丝兄长的威严道:“老四,你何时变得这么没分寸,翊坤宫的墙是可以随意爬的吗?万一让我额娘发现了,就算不会亲自惩治你,也必然要告到皇阿玛与你额娘那里。” “我担心三哥。”弘历撇了撇嘴,略有些委屈的说了一句,旋即又有些紧张地道:“三哥,贵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你送我玉佩的事了?所以才不让你上课?” 弘晟眸光一黯,低低道:“是,额娘认出了那块玉佩,今儿个勒令我在宫中,哪里都不许去。”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若我不佩那块玉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弘历自责不已,若不是他贪那块玉佩好看,佩在腰间,怎会被年贵妃看到。 “算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用,额娘这次真的很生气,估摸着以后就算我出去也会让宫人盯着我,不便再与你们说话。而且我也答应额娘以后不会再与你们往来。”弘晟无奈地说着。 “那以后三哥都不能和我们玩了?”弘昼失望不已,他好不容易与弘晟亲近些,转眼又变成这个样子。 “以后会有机会的,老四书读得好,你多学着些,莫要像我以前那样贪玩,否则就是再聪明也没用。”弘晟颇为难过,他难得在宫中寻到些许手足情谊,却被额娘生生斩断。 “行了,没什么事你们赶紧走吧,估摸着那些宫人快回来了。”弘晟狠一狠心道:“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嗯,那三哥你自己珍重。”弘历待要离开,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扒着门沿解下系在身上的竹罐子,“给你,这是昨夜采的露水,差不多有小半罐,够你泡一杯茶了。今日我再多放几个竹罐子,想办法给你多采一些……”说了会儿,记得他与弘晟不便见面,逐道:“我每天早上会让人把竹罐子放在翊坤宫后门,你记得拿进去。” “我不喝也没事,你别费神了。”弘晟接过略有些发沉的竹罐子,鼻子微微发酸。远处传来宫人寻弘晟的声音,想是已经发现弘晟不见了。 “没事的,就这么说定了。”弘历不在意的笑笑,随后拉了弘昼退开几步,“行了,三哥快关门吧,别让人看到了。” “嗯。”弘晟用力点了下头,将门重新关好,大步离开了后院。不论怎样,弘历都是他的好弟弟,一辈子不会变。 之后的每一日,弘历都兑现着他的诺言,将采到的露水放一半在翊坤宫的后门,风雨无阻,每次至少有小半罐,而竹林中,已然密密麻麻挂满了竹罐子,日复一日的采集着汲取了月华的露水。 入了十月后,天气越发寒冷,不烧炭已经有些冻手冻脚了,意水轩却是一如往常的冷清无人。 没有人知道皇后召见舒穆禄佳慧说了些什么,而她回来后也一如原来的安静,应该说越发安静,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绘秋几人提心吊胆过了几日,发现想象中的责罚并没有到来,胆子渐渐的又开始大了起来,觉着皇后根本没有把舒穆禄氏放在眼里。 在这样的想法中,他们背主欺主的行为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这样冷的天扣了银炭自己用不说,甚至连那冬衣也一下子扣了四套,拿到舒穆禄氏手中仅剩下一套,连换洗也不够,所以她只能与秋衣一道混着穿,实在觉着冷了,便在里面多穿几件中衣。但这一来,绘秋他们拿去洗时,便又是一番言语,明里暗里的讽她穿这么多衣裳,存心是要让他们多洗几件。 舒穆禄氏每每都是忍耐,不与他们争辩,可是这样的忍让只能让她处境越发不好。眼看着就要立冬了,每日晨起,外头的霜花都结了厚厚一层,她却还是连一丝炭火都没有享受到,再加上衣裳又不暖和,实在冻得受不了,思忖半日,终是决定将绘秋他们叫了进来,好言道:“如今已是十月,内务府那边想必又拨了取暖的银炭下来,你们取一些出来,生了炭炉子罢。”怕绘秋他们不乐意,又补充道:“不需要太多,够取暖就行。” 绘秋不耐烦地道:“主子,奴婢早与您说过,左右是在屋里不出去,您实在冷得慌裹个被子就行了,烧炭火做什么,银炭说着是没烟,但真烧起来,还是薰人得很,奴婢们粗使惯了不打紧,可您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起,还是不要烧炭盆得好。” “可是,这天当真很冷,不生炭盆实在受不了。”舒穆禄氏忍气吞声惯了,鼓了许久勇气才说出这一句,当然也是因为实在冷得受不了。 绘秋神色愈发不耐,他们已经享受惯了,如今哪里肯再吐出来,干脆道:“不瞒主子说,内务府送来的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实在匀不出来了。” “如今不过月初,哪有用完的道理。绘秋,这炭本是拨给我的,如今我体谅你们做下人的辛苦,已经不计较,怎得如今要用些炭你还推三阻四的,这是何道理?”舒穆禄氏气不过,多说了几句,哪晓得她刚说完,另一个宫女就道:“主子既是心善,那索性就心善到底,不要再为难奴婢们了,您若要炭就自己去内务府再领呗。” 第七百二十八章 欺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绘秋亦道:“是啊,奴婢们外头还有许多活要做呢,先行告退了。”说罢,她连礼也不行便要转身。 舒穆禄氏气得浑身发抖,实在憋不住,喝道:“站住!究竟……究竟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竟然这样说话。往日里,你们怎么苛刻我都不说话了,可你们如今是越来越过份了。” 绘秋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道:“请问主子,奴婢们究竟哪里过份了,是饿着您了还是渴着您了?你在屋中什么都不用做,奴婢们却是忙东忙西,大冷天的还要落水洗您的衣裳。” “你休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原本这些便是宫人该做的活。而且每次让你们洗几件衣裳,便一个个诸多言语,满心不情愿,真当我看不出来吗?”被他们这样欺负,舒穆禄氏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绘秋轻哼一声,虽不否认,但那态度显然是依旧不将舒穆禄氏放在眼中,她哪些,那些宫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反正这个主子向来软弱可欺,惧她做什么。 “去将你们扣下的银炭拿来。”舒穆禄氏说道,然那些宫人没一个动的,明摆着不愿听她的话,气得俏脸发白,道:“若再不听话,我便回了皇后娘娘,将你们都赶出水意轩去。” 绘秋听了不仅不害怕,反而冷笑道:“主子,别总搬皇后出来吓唬人,若皇后娘娘要理会,那日早就处置了奴婢,哪还会等到现在。至于说赶出来,奴婢们还巴不得呢,这水意轩要什么没什么,冷冷清清,比冷宫还不如。” 在扔下这句放肆的话后,绘秋领着另两个宫人走了出去,后面不住传来舒穆禄氏让他们站住的声音。 “绘秋姐,这样好吗?”另一个宫女听着后面的声音,有些担心的问。 “哼,有什么不好,要怪就怪她自己没用,一样的秀女入宫,瞧瞧人家彤贵人温贵人再瞧瞧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绘秋故意大声说给舒穆禄氏听。 宫女稍稍放了心,旋即又有些不安地道:“可万一她真告到皇后那里,咱们岂不是很麻烦。” “哼,皇后才不会理她呢,上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才让翡翠姑姑来唤她,可后来你也瞧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绘秋不屑地说了一句,后面已经没有了声音,回头看去,只见舒穆禄氏跪坐在地上,似乎在哭泣。 “跟着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与你们实话说了吧,这些日子,我常送东西去给成嫔娘娘身边的春姑姑,她人甚好,对咱们的处境也颇为同情,说了,若真待不下去,她便去跟成嫔娘娘说说情,让我去娘娘身边侍候。” 一听得这话,另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成嫔在宫中不算得宠,可到底是主位娘娘啊,在她身边当差,说出去脸上也有光,远非舒穆禄氏这种小答应能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里,他们连忙央道:“绘秋姐,也将我们一并带去吧,这水意轩的日子,真是一日也不想过了。去了那边,我们定然唯你之命是从。” 绘秋得意地笑道:“行了,我心里有分寸,不过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一切得等娘娘答应,我顶多只能帮你们尽力游说罢了。”这样说着,她仿佛已经在成嫔身边当差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这鬼天气当真要冻死了。”绘秋这样说着,在准备离去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正在走进来的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来人正是如柳,自上次见过舒穆禄氏后,得知她被宫人这般欺辱,心有不忍,经常过来看看,每次总会与绘秋他们起争执,所以两边见了都是难看得紧。 如柳也看到了绘秋,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径直走了过去。到了屋中,因为光线不亮,她并未发现舒穆禄氏的异常,只将带来的小篮子往桌上一放道:“慧答应,今日姑姑赏了奴婢们许多糕点吃,奴婢给您留了几块,您尝尝味道。” 回过身来,这才发现舒穆禄氏竟然跪坐在地上,赶紧扶了她道:“慧答应,地上寒气重,您怎么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是好,呃,您在哭?”顿了一会儿,她似明白了什么,愤然道:“可是绘秋他们又给您气受了?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奴婢找他们评理去。” “算了,不要去。”舒穆禄氏摇摇头,泪眼婆娑地道:“是我自己没用,不得皇上喜欢,这么些天了,皇上从没踏进过水意轩,也不曾召我侍寝,难怪他们心里有怨气。” “慧答应,您就是太好脾气了,所以他们才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敢给您气受。”如柳一边说一边叹气,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一些用也没有,慧答应还是这样处处忍让。 “可他们也确实有他们的难处。”舒穆禄氏抹着泪,就如柳的手站了起来。 如柳摇摇头道:“不管主子得宠与否,也不管主子是什么位份,既然跟了主子,就要尽心竭力的服侍好,这是做奴婢的本份,哪有说嫌弃主子的理。而且慧答应脾气这么好,能跟慧答应,是他们的福气。” “我……”舒穆禄氏黯然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慧答应,奴婢知道您心善,可这是宫里,人吃人的宫里,您可以不害人,但绝对不能由着人害你,否则早晚有一天,您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下。在选秀的那段时间,您难道看得还不明白吗?”这些话如柳本是不该说的,可她实在同情舒穆禄氏,便道:“一百多位秀女,还没选秀,便已经计谋百出,想着怎么让其他人落选了。您是亲身经历过的,既然您今日入选成了慧答应,那就该明白,如何才能真正保全自己。” 听着如柳的话,舒穆禄氏脑海中却想起那日觐见皇后的情形,她说的与如柳的话出奇相似,皆是让自己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善心。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到了,她就会帮自己得到皇上的注意与宠爱。 “如柳,我是不是很蠢?”她突然这样问着,眼里还有着未干的泪意。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下定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轻叹一口气,扶她坐好,又将点心放到她手边,“慧答应不是蠢,而太过善良,这一点,奴婢在钟粹宫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正因为一直对舒穆禄氏有好感,所以那日兆佳氏欺辱时,她才会帮着说两句。 舒穆禄氏苦笑一声道:“如柳,你不必尽说好听的,我心里清楚,不是善良,而是懦弱,不管是曾经的兆佳氏,还是眼下的绘秋一伙,我都不敢反抗,真是很没用呢。这样的xing子,连我自己也很讨厌。” “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慧答应既然已经知道,慢慢再改过来就是了。至于绘秋他们……慧答应不要再纵容了。” “我知道。”这样说着,手拈了一声糕点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吃完一块后又拿起另一块,直至将碟子里几块糕点耳全部都吃完后才停下手,仔细拭去沾在嘴角的糕点屑,仔细拭干净。 “如柳,麻烦你替我叫绘秋他们进来,我有话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再没有了往常惯有的懦弱。因为她知道,再继续懦弱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进宫,她要出人头地,一朝乘风乘云,让阿玛额娘因她而过上好日子。 “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吗?如柳欣慰地想着,慧答应是个好人,就是太过善良懦弱了些,也许与出身有关系,但既然进了宫,一切便要重新开始,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绘秋三人才拖拖拉拉的进来,没好气地道:“主子唤奴婢有何事?”他们本在屋中取暖,被如柳硬逼着出来,哪里有好脸色给舒穆禄氏。 舒穆禄氏心里泛起一丝紧张,借着握紧双手的动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屋里冷,去将炭取来,还有,把你们扣下的内务府给的几套冬衣以及料子都给我拿过来。” 绘秋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这位主子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吧,刚才一个劲地问她要炭火,如今可倒好,连冬衣和料子都要他们吐出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主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奴婢们何曾扣过您的东西,您别听有些人在那里挑拨,指不定包藏着什么祸心呢。” “你!”如柳哪会听不出她是在说什么,当下就要与她争辩,舒穆禄氏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哪个包藏着祸心,我心里清楚得很,现在不说旁的,只问你们交不交!”舒穆禄氏的态度令绘秋等人有些莫名,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要他们把东西交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虚笑道:“奴婢都不知道主子说的是什么东西,您让奴婢怎么交啊!” “不交是吗?好!”舒穆禄氏环视着一般神色的三人,轻吐声道:“从现在起,你们三人给我离开水意轩,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三尊大佛。” 好!如柳在心中暗喝一声,慧答应总算是懂得反击了。哼,是该让他们害怕害怕了,省得弄不清楚自己身份。 让他们走?绘秋等人有些傻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向来胆小懦弱的慧答应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怎么可能?不论他们信不信,刚才的话都千真万确,余音犹在耳边回荡。 绘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是难看,在这水意轩里,她向来自大惯了,比舒穆禄氏更像主子,哪里受得了这话,**地道:“主子这是要赶奴婢们吗?” “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几乎用尽了舒穆禄氏所有的力气,若非坐在椅子上,她只怕连支撑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绘秋还不曾怎样,她身后的那两个宫人却有些发虚了,其实在水意轩做事甚是轻松,若被赶出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待要说句好话,继续留下来,绘秋已然道:“奴婢们自到慧答应身边以来,自问一直尽心竭办,想不到慧答应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让奴婢们伤心。奴婢们左右是做事的,却哪里都一样,就怕慧答应身边没人侍候不方便。” 舒穆禄氏听着她近乎威胁的话,长吸一口气撑着扶手站直身,一字一句道:“尽心竭力?听着这四个字,我都替你们燥得慌,总之今日我就一句话,要不你们诚心改过,要不就立刻给我离开水意轩。” 绘秋原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她会服软,岂料竟是这样一句话,一时拉不下脸,恼羞成怒地道:“好,希望慧答应以后不要后悔,我们走。” 她转身,却发现另两人没动,反而摆出一副欲跪下求饶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捏了一下两人的手臂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慧答应已经不要咱们了吗?难道非要等她拿条帚赶咱们吗?走!” 见绘秋这样说了,另两人只得随她一道离开。见三人当真走了,如柳有些担心地道:“慧答应,您教训一下他们也就是了,真这样赶走,身边可就没人侍候了。” “我知道。”说完这三个字,舒穆禄氏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椅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如柳,你愿意来我身边侍候吗?” “这个……”如柳为难地道:“慧答应是个好人,奴婢自然愿意,只是在哪个宫侍候,不是奴婢可以说了算的,内务府那边又说不上话,只怕要辜负慧答应的美意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在歇了一会儿后道:“你去忙你的吧。” “要不奴婢再留一会儿?”其实她手头上还有不少活要干,只是看舒穆禄氏这个样子,又放心不下。 “我没事,你去吧。”在如柳离去后,舒穆禄氏对镜仔细整理了一下,往坤宁宫行去。 且说绘秋三人在屋中收拾着东西,小太监垂头丧气地道:“绘秋姐,这下真的麻烦了,要我说,不如去跟慧答应认个错,把东西还给她,让她留下咱们算了。” “你是想跟她低头?”绘秋的声音有些尖锐,旋即冷笑道:“你要做那没骨头的就尽管去,瞧着吧,往后有的你苦头吃。” 第七百三十章 慧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咱们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地方去啊,要不是绘秋姐你扣的太狠,也不至于把她给惹恼了。”另一个宫女忧心之余,话中不由得带上了嗔怪之意。 “你这是在怪我吗?哼,当初是谁贪那衣裳厚实,料子好看的?”这一句话说得宫女满脸通红,嗫嚅着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内务府那些人肯定不会给咱们派什么好活的。” 绘秋轻蔑地道:“慌什么,忘了我之前与你们说的吗,哼,先等着,待我去求求春姑姑,看看成嫔娘娘那里要不要人侍候。” 听到这话,另两人也想起了此事,连忙讨好地道:“那一切就麻烦绘秋姐了,可千万别忘了咱们两人。” 绘秋冷冷一笑,慧答应,逞威风赶他们?哼,等她成了成嫔的人,看她还拿什么来逞。 且说舒穆禄氏去往坤宁宫,在中途与瓜尔佳氏遇了个正着,瓜尔佳氏只在册封礼那一日见过她,不过印象倒是极深,毕竟那双眼可是与纳兰湄儿极其相似。 “慧答应这是要去哪里?”她轻笑着问道,神色甚是亲切。 “臣妾在屋中待着无事,出来四处走走,一时并无想去的地方。”舒穆禄氏低头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隐瞒去坤宁宫的事,只是直觉的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原来如此。”瓜尔佳氏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随后道:“侍候你的人呢,怎得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臣妾不喜欢有人跟着,倒是一个更自在些。”舒穆禄氏回了一句后道:“娘娘若没旁的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昨日下过雨,路上有些失湿滑,当心着些。”瓜尔佳氏仔细叮嘱了一句。 “臣妾告退。”舒穆禄氏离去,她并不晓得,瓜尔佳氏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后。 待得舒穆禄氏走得不见踪影后,瓜尔佳氏方才收回目光,那个方向……仿佛是坤宁宫,她要去见皇后吗?为何要骗自己说只是随意走走? “主子,咱们回去了吗?”从祥在后面问着,他们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估摸着瓜尔佳氏捧在手中的暖炉该凉了。 瓜尔佳氏摇头,缓缓说道:“不,咱们去承乾宫。” “是。”从祥答应一声,扶了瓜尔佳氏改往承乾宫行去,进了暖阁,只见凌若正在绣一方鸳鸯戏水的红色方帕,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用这么喜庆的颜色与图案了。” 凌若放下手里的绣棚,拭一拭手道:“哪里是我用,我是想着涵烟快要成婚了,一旦皇上下旨赐婚,这婚期不过是月余间的事,到时候再准备未免有些仓促,倒不若趁现在空闲先绣一些。” “嫁妆自有内务府准备,你急什么。”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放在旁边的绣棚,一只鸳鸯已经绣出来了,纤毫毕现,且神态活灵活现,叹道:“妹妹这绣工是越发精湛了。” “每日闲着无事,就靠这个东西打发时间,任谁都精湛了。”凌若一句话,触动了瓜尔佳氏的心事,神情不够有些恻然。宫里头的女人,每日除了盼皇帝过来之外,便只有靠女红针织等事来打发时间了,日复一日下来,所做出的绣工,比之一些以此为生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所以,每一幅绣品的背后,都包含着无尽的空虚与寂寞,即便凌若已经算是宫里头一份的宠爱,也依然逃不过这些。 “嫁妆虽有内务府准备,但我这个做姨娘的总要尽些心意。”凌若这般说了一句,转过话题道:“对了,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亏得我没午睡,否则可不是要你白跑一趟了。” “没什么,一时心血来潮。”瓜尔佳氏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被你这么一说,看来我也得早些去准备,否则温姐姐该说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尽心了。” 这般静了一会儿后,她忽地道:“适才我遇见慧答应了。” 提到这个名字,凌若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她怎么了?” “她虽未说什么,不过我瞧她穿的衣裳有几处抽丝与未洗净的污渍,身边又没个侍候的人,想来这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皇上一直未召她侍寝,又只是个答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凌若抿着刚沏上来的茶淡淡说道。 “我问她去哪里,她说随意走走,可我看她离去的方向,除了坤宁宫,并无其他好走动的地方。” 凌若倏然一抬眼,旋即又垂下,任由氤氲缭绕的水雾弥漫了眼,“姐姐是说她有意去寻皇后?”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又有哪个人甘心寂老于深宫。”瓜尔佳氏感慨的说了一句,又道:“我不担心旁的,就怕她又成了一个佟佳梨落。” 手指沿着杯沿轻轻划过,带起一条浅浅的水印,“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雍亲王了,只看皇上这么久都没有召她,就可知道。更何况……慧答应只有一双眼睛相似,又怎及佟佳梨落那般酷似。” 听得她这么说,瓜尔佳氏稍稍放心了,“希望如此吧,总之我一想起当初的事便心有余悸。只是皇后那边还是要提防着些,这个女人太善于寻机会,让人防不胜防。” 凌若笑笑道:“我知道。对了,我昨日听说年羹尧在青海打了一个小胜仗,正在追击那些叛党,若一切顺利的话,年底便可平定叛乱。”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瓜尔佳氏叹然道:“过了八月后,这好消息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先是京城解了旱情,现在连青海那边也是打了胜仗,皇上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年羹尧这次再得胜,年氏在宫中岂非更嚣张,如今已经跃然在皇后头上了。皇后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呢,如今我看到她是能绕就尽是绕着,省得她变着法子寻我晦气。” “不会的。”凌若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一旦郭罗克平定,年羹尧就离死不远了,失去年羹尧的年氏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何意?”瓜尔佳氏悚然一惊,她并不知道胤对年羹尧的忌惮,待得听凌若说了之后,方才长出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和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善恶到头终有报,年氏做了这么多恶事,也是该一一偿还的时候了。”对于年氏,凌若是没有丝毫同情的,当初自己在宫外时,被她追得近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连累容远,如今靖雪陪着他四处游览,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记忆有否恢复。 “只是可怜了三阿哥,我瞧他最近长进了不少。”瓜尔佳氏啧啧说着,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她与弘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一切皆是命数,半点由不得人。”凌若静一静转而道:“许久没有与姐姐下棋了,姐姐可愿陪我下一局。” “好,不过这次可是得有点彩头。”瓜尔佳氏笑着道:“不如就赌前些日子皇上赏你的那匹蜀锦如何,我瞧着可是很喜欢,只是内务府统共也没得几匹,根本轮不到我。” “姐姐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赌。”凌若说着就要让宫人去库房拿蜀锦来,被瓜尔佳氏阻止道:“这样拿去有什么意思,就按我说的办,不过事先说好,你可不许故意输我。” 凌若拗不过她,只得让人拿了棋盘与棋子来,黑白错落,小小一个棋盘自成天地,无数棋子在其间厮杀,争夺着最终的胜利。 宫里的女人就像这棋子,在红墙碧瓦的棋盘中,踩着皑皑白骨努力争取活下去的资格。 这一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许下一刻,就被打入冷宫,宠妃、娘娘,皆靠不住,可纵然知道,还是会有许多人争破脑袋。因为……她们只有这一条路。 这夜,胤召温如倾侍寝,却有些意兴阑珊,望着裹在锦被中身无寸缕的温如倾,胤忽地将自己的寝衣扔给她,“穿上,陪朕吃酒。” 温如倾意外地看着胤,却知趣的没有多问,而是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从锦被下钻了出来,将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子套进了寝衣中,因是胤的尺寸,所以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过大,袖子长过手背,走路的时候,更得小心看着脚下,否则很容易因踩到裤角而摔倒。因屋中烧着地龙,是以即便只着单衣也觉寒冷。 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胤难得笑了一下,温如倾坐下后乖巧地执起宫人刚送进来的酒壶将胤面前的杯子倒满。 她刚倒好,胤便端起来一口饮尽,随后道:“继续倒。”连接倒了三杯,温如倾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皇上您喝慢些,快了容易伤身。” 胤冷冷扫了她一眼,不假辞色地道:“朕不用你教,满上。” “不行。”谁也没想到,温如倾竟然拒绝了胤的,牢牢抱着酒壶紧张地道:“皇上若再这样喝,臣妾说什么也不倒。” 胤微眯了眼眸,冷然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不听朕的话,就不怕朕降罪于你吗?” 温如倾身子有些发抖,却坚持着不肯妥协,“即便皇上要怪责臣妾,臣妾也要这么说,始终皇上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还有……臣妾虽然愚钝,却也看得出皇上有心事,如此喝酒只能增添烦恼,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胤一脸漠然的看着她,就在温如倾担心他责罚自己而紧张不安的时候,却听得胤道:“罢了,把酒壶放下吧,朕不喝了。” “真的吗?”温如倾言语间透出来的不信任之意令胤赦然,失笑道:“朕还会骗你一个小女子吗,放下吧,小心壶里的酒洒在身上。” 笑意,始终难以长留在脸上,转瞬即逝,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倒是真没有再喝,只是把玩着空酒杯。 “臣妾能否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何事烦心?”温如倾大着胆子问。 胤仰头叹了口气,这件事一直憋承他心里,也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准噶尔的葛尔丹派人来向朕求亲。” “求亲?”温如倾诧异地重复了一句,准噶尔她是知道的,就是漠西蒙古,在漠南、漠西、漠北三部中,漠西蒙古是最好战的。 “不错,他们希望大清嫁一位公主到准噶尔。”胤沉沉说着,这已经是数日前的事了,使臣正等着他的回复。 温如倾已经恢复了镇定,道:“皇上准备择哪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凡遇和亲,皇室从宗室中挑选一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和亲,这已经是成惯例的事了。这样的和亲不止是为了安抚番帮部落,也是为了更好的拉拢。 胤摇摇头,道:“葛尔丹说了,必须要是朕的嫡亲女儿,而朕只有涵烟一个女儿,又恰巧是在适龄婚嫁之时。” 温如倾微微一惊道:“臣妾曾听姐姐说,皇上正在朝中替涵烟公主挑选合适的额驸人选,若是这样,那涵烟公主就只有选嫁,没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拒绝,准噶尔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动兵,朕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这么做。当年皇阿玛亲征准噶尔平定叛乱之后,这几十年他们看似平静,实际上根本就是一直在伺机待动。”胤再度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个时候,年羹尧正在平定郭罗克之乱,一旦准葛尔这边再动兵,腹背受背,朝廷负累太重,而且万一战败,影响太大。然远嫁,朕又于心不忍。” 远嫁异域的公主,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好下场,涵烟是胤身边唯一的女儿,自然对她格外怜惜。 温如倾沉默片刻道:“皇上一片慈父之心,实在令人动容。臣妾与惠嫔是嫡亲姐妹,自然也不舍公主远嫁。只是公主既然是皇上的女儿,便要有为家国社稷牺牲的准备。一人与整个大清相比,实在不足一提。” “你的意思是让涵烟和亲?”胤眸光幽深的看着温如倾,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如倾抿唇道:“其实皇上早有了决定,何必再问臣妾。准噶尔那边是万万不能动兵的,所以和亲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朕只怕惠嫔会怪朕狠心。”胤黯然说道,烛光在他身侧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主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温如倾摇摇头道:“姐姐温良知理,她一定会懂得皇上的难处,再者,远嫁并不见得就一定不好,兴许遇到一个好的也说不定,就像唐朝时期的文成公主一样。” 胤禛微微点头道:“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准噶尔的葛尔丹去年才刚继位,年轻且骁勇善战,确实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 见胤禛被说动,温如倾又道:“若皇上真觉得亏欠了惠嫔与公主,不论就册封公主为固伦公主,以固伦公主之礼远嫁准噶尔。” 按规矩,只有皇后生的嫡女方才可以被封为固伦公主,在满语中意为天下、国家、尊贵、高雅,妃嫔所生一律封为和硕公主,意为一方。 自大清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嫔妃之女被封为固伦公主的事情。 在温如倾的劝说下,胤禛渐渐接受了远嫁和亲的办法,又或者他早就接受了,只是需要一个人来肯定自己,让他不需要那么内疚。 许多时候,皇帝必须要抛弃自己的喜好,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先。 解决了一直悬挂在心中的烦恼,胤禛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与温如倾说着旁的事,而不论他说什么,温如倾都能很好的接上来,不像有些妃嫔,只是一味被动的听着,只有在问她时,才会答上那么一两句索淡无味的话。 胤禛赞许地道:“你倒是晓得很多。” 温如倾吐一吐粉红色的舌尖,“臣妾闲着无事便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皇上不怪臣妾胡言就好。” 胤禛摇摇头,彼时,外头响起打更时,不知不觉竟是到了三更,温如倾忙道:“皇上早些歇息吧,一早还得上早朝呢。” 胤禛微一点头,朝温如倾伸出手,后者顿时明白了这个意思,俏脸通红,将柔若无骨的手放到胤禛掌中,这样的娇羞更添妩媚之态,令人怦然心动。 夜色深重,养心殿却是春意深深…… 与此同时,坤宁宫却是秋意深重,舒穆禄氏已经等了一天了,可那拉氏一直未肯出来见她。 “慧答应,已经过三更了,您还是先回去吧,一切等明日再说。否则这秋深露重的,万一受了寒气可怎生得了。”迎春在一好意劝着。 “我不在碍事,姑姑你不必管我。再说皇后娘娘让我在这里等候,我又怎好先行离去。”迎春虽不是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但她与翡翠一样是打小在那拉氏身边侍候的,所以一般都客气的称一声姑姑。 迎春走了,舒穆禄氏撑着酸疼的双腿站在殿檐下,任由秋风漫凉,纹丝不动,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那拉氏再走,否则今日一切便都白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迎春再度走了出来,欠一欠身含笑道:“慧答应,主子得空了,让你去内殿见她。” 舒穆禄氏心中一喜一松,只要那拉氏肯见她,一切便都有机会,朝迎春道谢道:“多谢姑姑。” “慧答应客气了,快进去吧。”在迎春的笑语中舒穆禄氏走了进去,一进到内殿便感觉一股热气迎面袭来,温暖着她在冷风中冻得发僵的身子。而这样的暖意,她自入宫之后就从没感觉到过。 不知为何,鼻尖酸得有些想落泪,舒穆禄氏强行忍住,朝端坐在椅中的那拉氏行跪拜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道:“昨日弘时入宫请安,说起这秋冷天寒,内务府赶内的秋衣又不够暖和,所以本宫紧赶着为他缝制一件,专注之余忘了时间,倒是凭白让慧答应等了这么久,慧答应不会怪本宫吧?”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臣妾岂会不体谅。”舒穆禄氏惶恐的言语令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不招怪就好,对了,慧答应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听得她这么问,舒穆禄氏连忙磕了个头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已经将绘秋几人赶出了水意轩。” “哦?这么说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拉氏接过翡翠递来的莲子羹,轻轻舀了一勺,却没有立刻送入嘴中。 她抬起头,用力咬一咬下唇,缓慢地道:“是,臣妾不想这样寂老于后宫,更不想被那些奴才们作践,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那拉氏漫然一笑,唇角弯起时,浮起细细如柳丝的皱纹,“慧答应这么久不来,本宫已经你不会想明白了。阿弥陀佛,所幸不是,否则真是可惜了。”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笑意在眼底渐趋加深,时隔十多年,佟佳梨落的戏码终于可以再次上演,想必这一回,会更热闹。 “臣妾愚钝,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不过以后再不会让娘娘失望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静,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以后,她将不会再是从前的舒穆禄佳慧。 “很好。”那拉氏颔首,抬一抬下巴道:“翡翠,扶慧答应起来,另外慧答应站了这么许久,想必腹中饥饿,你去盛一碗莲子羹来。” “谢娘娘。”面对皇后显而易见的示好,舒穆禄氏微微松了口气,她一人之力太过微弱,而且母家完全不能依靠,想要在后宫出人头地,必然要要依附于人,而皇后这棵在后宫中根深蒂固的大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最主要的是,皇后曾经暗示过可以抬举她,但前提就是需得懂得后宫生存之道,否则就算是抬举了,也很快会毁在她自己的懦弱上。 月落日升,重复着千万年来始终同样的一幕,这日温如言来到承乾宫与凌若商议着涵烟额驸的人选,她们初初看中了三个,需得从中择一个最合适的出来。 正商议间,却见胤禛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温如言瞥了一眼知趣地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不等温如言离开,胤禛已经阻止道:“惠嫔留着吧,朕今日来,也是专程为了找你。” “找臣妾?”温如言诧异不已,若是找自己该去延禧宫才是,怎得来承乾宫了,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恰好在这里。 第七百三十般三章 百般哀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看出了她的疑问,道:“朕原本让四喜去延禧宫传你,不想宫人说你来了承乾宫,恰好朕也有些空闲,便顺道过来。” “不知皇上寻臣妾是为何事?”温如言有些受宠若惊的说着,记忆中,胤禛还从未这样专程寻过自己。 胤禛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还是凌若道:“皇上与温姐姐都坐着说话吧。水秀,水月,你们赶紧去沏茶来。” 待茶沏上来后,胤禛终于寻到了话语,沉声道:“朕下朝之后,去过坤宁宫,朕与皇后一道商议之后,决定册涵烟为固伦公主。” 温如言轻呼一声,脸上难掩惊喜之色,固伦公主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了,大清立国之后,还从未有妃嫔所生之女立为固伦公主的事,涵烟竟可以享此殊荣,回过神来后,她忙起身跪谢,随后又道:“启禀皇上,臣妾与熹妃娘娘已经择好了三位人选,不如请皇上替涵烟挑一位最合适的额驸吧。” “是啊,皇上,这三位都是青年才俊,最难道的是人品皆很好,臣妾与温姐姐选了半天都没定下来呢。”虽然奇怪胤禛何以无缘无故册涵烟为固伦公主,但终归是一桩好事,她也替涵烟高兴。 望着凌若递上来的册子,胤禛始终没有伸手去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不必看了,朕已经替涵烟择好了最合适的人选。” 凌若两人一怔,涵烟的婚事,胤禛一直没怎么过问,怎么突然间又说有人选了,而之前又突然说册涵烟为固伦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这个疑问,温如言小声地道:“不知皇上替涵烟择了哪位?” 看着温如言,胤禛心里浮起一丝内疚,不论怎样说,要将她唯一的女儿远嫁,始终是残忍了些,只是他也没办法,否则哪个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沦为和亲与安抚番邦的工具。 “是准葛尔的葛尔丹。”当这八个字从胤禛嘴里吐出时,温如言顿时如遭雷击,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莫说是她,就是凌若也微张了嘴巴,震惊不已。准葛尔……葛尔丹…… 她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将不是涵烟招额驸,而是远嫁和亲事情。为何……为何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胤禛叹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准葛尔派人来向朕提亲,要娶朕的嫡亲女儿,朕若不答允,必然会是兵戎相见的局面。而现在,年羹尧正在青海平定郭罗克之乱,大清,不能再动兵了,否则会将整个朝廷都拖垮。 听着他这些话,温如言终于回过神来,唇色惨白的颤声道:“可是……可是涵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 “正因为她是朕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要去和亲。”胤禛扶住随时会软倒在地的温如言道:“惠嫔,朕与你同样舍不得涵烟,可这是她的命,是她身为大清公主的命数,由不得咱们。” “不!”温如言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声,挣脱胤禛的手跪在他面前哀声道:“皇上,涵烟不可以去和亲,准葛尔不会善待于她的,您要她去和亲就等于……等于要她去送死啊!” “胡说!”她的话令胤禛有所不悦,轻喝一声道:“她是以固伦公主的身份远嫁,去也那边也是正经的汗妃,怎会是送死!” “准葛尔是蛮夷之地,他们怎么可能善待涵烟。皇上,涵烟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臣妾不可以失去她,求您收回臣命,不要让涵烟远嫁,更不要让她去送死。至于固伦公主的名份,臣妾与涵烟都不想要。”温如言此刻已经方寸大乱,如何听得进这些,更何况,事实上远嫁的公主确实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磕头哀求,想要求胤禛改变主意。可是她忘了,胤禛已经决定的事又怎会轻易更改。这样一昧的哀求,只会令胤禛反感。 “惠嫔!”胤禛唤了一声,神色微见不悦之意,“你向来是识大体的人,怎得如今变得这般不明事理。涵烟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朕的女儿吗?若非真被b到无法,朕会舍得让她嫁去这么远的地方?” 其实,从决定涵烟远嫁的事后,胤禛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他身为堂堂天朝皇帝,却被迫应允和亲,实在可恨。 温如言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就算再识大体,也是一个额娘啊,哪有额娘可以看着女儿嫁去远方受苦而无动于衷的。” “朕说过,她不会受苦。”胤禛强调着这一点,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令自己好过些。始终,他对涵烟是有所亏欠的,即便自己不承认。 温如言泪落不止,泣声道:“准葛尔偏邦异地,那葛尔丹又不知品ng如何,而且臣妾听闻,野蛮嗜血,一旦有什么不高兴,就打骂姬妾,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涵烟自幼在臣妾身边长大,从未受过什么苦,骤然去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受得了。求皇上看在涵烟自幼孝顺的份上,收回成命。” “胡闹,皇命岂可随意更改,再者,难道你要朕为涵烟一人而搭上整个大清吗?”胤禛心中的不悦越发不盛,原本昨夜他听了温如倾的话,觉着温如言贤惠淑良,该是会理解自己,而且他都已经破例封涵烟为固伦公主了,岂料她竟然百般推脱,怎么也不肯应允。 温如言想也不想地道:“在皇上心中,大清是最重要的,可是在臣妾心中,涵烟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是在指责朕吗?”胤禛眉目一冷,温如言的一再失言令他心里那丝内疚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恼怒与厌烦。真是枉亏她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竟然连刚入宫的温如倾都不如。 见胤禛似有生气之意,凌若怕其怒责温如言,忙道:“皇上息怒,温姐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骤然告诉她涵烟要远嫁和亲,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胡言。只是……皇上,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第七百三十四章 试一四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胤禛微一缓气,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漠然盯着泣泪跪伏在地的温如言道:“明日,朕就会下旨册封涵烟为固伦公主,同时和亲准葛尔,你待会儿好好去与涵烟说,朕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上……”温如言哪里肯依,待要再求,胤禛已拂袖起身,硬声道:“此事就此定下,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不要,皇上,臣妾求您不要这样待涵烟!”温如言满脸泪痕地爬过去想要抓住胤禛的脚,却抓了个空,再伸手时,胤禛已经走出极远,只能哀哀哭泣着瘫倒在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刻却噩梦缠身,她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怎会落到要去和亲的地步…… “姐姐你别难过了。”凌若忍着心中的难过,扶了温如言到椅子中坐下。 温如言的泣声一直没有停止过,哽咽着道:“你要我如何不难过,涵烟是我的命根子啊,皇上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说是亲骨肉,却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将涵烟推到火坑中,再者,这个葛尔丹说不定已经七老八十,做涵烟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凌若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姐姐别尽说这些不好的话,事情究竟怎样咱们还不清楚呢。再说,皇上也确实没办法,此时此刻,大清实在不宜再动兵。” “那就可以牺牲涵烟吗?”温如言瞪着凌若,那目光像是随时会跳起来吃人一般。凌若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这个样子,任何一句话都会令她敏感的跳起来。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凌若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的话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涵烟是姐姐的女儿,姐姐不舍得她出事,但是其他人同样有子女,难道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出事吗?若大清动摇,那么这几十年来的太平盛世就会化为虚有,皇上亦是为了大局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管,我也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涵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有……”她伸手,不住地颤抖着,“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向涵烟开这个口,怎么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啊!”说到后面,她近乎歇斯底里,所有的冷静都在女儿安危幸福面前化为了虚有。 凌若无言以对,她何尝舍得涵烟远嫁番邦,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视涵烟为亲女,可胤禛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如何还能有还转余地,始终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姐姐,事已至此,就算你不说,涵烟也迟早会知道的。这是她的命,我们……”不等凌若说完,温如言突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满怀希翼地道:“不,这不是涵烟的命,不过是皇上给她定下的罢了,还可以更改。若儿,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找谁了。若儿,皇上这么宠你,他一定会听你的劝。” “姐姐啊,朝廷大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凌若无奈的说着,诚然,胤禛待她极好,可同样有一个度在,胤禛是绝对不会因她而让大清陷入危机之中。 “不会的,皇上一定会听你的,求你,求你帮帮我与涵烟,不然我给你下跪。”对于此刻的温如言来说,凌若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凌若赶紧阻止温如言下跪,劝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不是我不想帮,是真的帮不了啊。”若能帮,早在刚才她就已经开口了,就是看出胤禛心意已决,根本由不得人左右,才只字未提。 “你没做过怎么知道不可以。若涵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做额娘的再不活在世上也没意思。”温如言急切而哀凉的说着。 凌若闻言忙呸了一声道:“姐姐休要说这样不吉祥的话。涵烟那么乖巧懂事,一定会没事的。” 见凌若始终不肯松口答应求情,温如言的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慢慢放开抓着凌若的手道:“若儿,是不是你根本不想帮涵烟,若是这样的话,你直说便可,我不会令你为难。”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神色说不出的哀婉,“始终,涵烟并不是你的女儿,你不理会她生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凌若连忙握住她渐趋冰凉的手,“姐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没得是要生份吗?唉,罢了,我去试一试吧,至于能否说动皇上,我可不敢保证。” 温如言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会的,你一定可以说服皇上收回成命。”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凌若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在安慰几句命宫人好生将她送回去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往养心殿行去。路上,水秀问道:“主子,您当真要去求皇上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本宫都已经答应姐姐了。”凌若抚着发疼的额头道。 “恕奴婢直言,主子去了也是白去。”水秀拨开前面垂落的树枝道:“虽然奴婢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君无戏言四个字,皇上都说了和亲,又怎会更改,再说皇上之前也说了,一旦拒绝,就有可能要出兵打仗。” “本宫知道,可是温姐姐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本宫若是不去开这个口,只怕她要误会本宫了。”残留在树枝上的黄叶在拂过脸颊时,有微微的刺意。 水秀道:“惠嫔娘娘也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罢了,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理解主子的难处。” 凌若摇摇头,“唉,尽人事听天命吧,只盼老天不要太过薄待涵烟。” 在这样的言语中,她来到养心殿,因胤禛正在里面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所以凌若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直至大臣们都离去后,方才走了进去。 胤禛合了折子走下来关切地拉了她的手道:“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凌若咬一咬唇,轻声道:“臣妾是为涵烟公主事而来。” 胤禛神情一沉,虽然手未曾放开,掌心的温度却凉了下来,“若你是来劝朕改变心意,朕劝你还是不要开这个口的好。” 第七百三十五章第 斗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ysyhd.”凌若凝望着他道:“臣妾知道你的为难,只是温姐姐确实很可怜,刚才皇上走后,她跪下来不住地求臣妾,让臣妾看着实在心酸。” 胤禛有些烦恼地放开凌若的手,道:“朕知道她可怜,涵烟同样是朕的女儿,难道朕会不疼她?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你可又知为了这件事,朕已经好几夜没睡好觉了,一闭上眼就是涵烟哭泣的样子。” “难道就不能另择一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和亲吧?”凌若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可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了。可是胤禛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葛尔丹指名要朕的亲生女儿,若以宗女冒充公主欺骗,只怕他发现后会借故挑起战事,朕不能冒这个险。” “这么说来,当真没有其实办法了?”凌若浑身冰凉的问着。 胤禛盯着她的双眸,缓缓道:“是,涵烟必需要远嫁和亲,哪怕惠嫔再不愿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与他对视半晌,凌若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低头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去劝惠嫔。” 当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将这句话告诉温如言,温如言瘫软在地,久久不能自已,唯有泪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化为凄凉无声的花朵。 而涵烟也恰好听到了这些话,面对自己和亲的命运,她与温如言抱头痛哭,在绝望的哭声中不断地说着不愿嫁的话。 这夜,温如言跑到养心殿外长跪不起,求胤禛收回臣命,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过了今夜,圣旨传下,就真的再无逆转机会了。 凌若与后来得悉消息的瓜尔佳氏一直陪在温如言身边,可不论她们怎么劝,温如言都不肯起来,至于胤禛,也一直未曾理会。 “姐姐,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倔强了,起来吧。”瓜尔佳氏苦口婆心地说着,“连妹妹都不能求得皇上改变心意,你这样跪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反倒是令皇上厌烦。” 温如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倔强地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只要涵烟,只要我的女儿。”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就算你今夜跪死在这里,皇上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凌若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温如言凄然一笑,“跪死正好,我就不需要因为涵烟的远嫁而日日伤心了。” “你……唉。”想要劝说的话,在将要出口时皆化做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瓜尔佳氏明白,以温如言此刻的情况,不论她们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否则也不会跪在此处了。 “姐姐,你若死了,最难过的是涵烟,她已经要背负上和亲的命运,你还忍心再让她凭添悲伤吗?” 面对凌若的劝说,温如言抱着额头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让皇上放我们母女一条活路啊!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狠心,即便是不念二十多年相伴之情,至少也该念骨血亲情。” “他若真心一些也不念,你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瓜尔佳氏心疼不已,怆然道:“世间最凉薄最无情的莫过于帝王之家啊,难道姐姐你还看不明白吗,为了大清,皇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牺牲,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涵烟。” 她的话令凌若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要在大清与她之间择一个,胤禛是否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不管怎样,只要圣旨一日未下,我都要尽一日努力。你们回去吧,不必管我。”温如言执着的说着,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哪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你这个样子,我们哪里能放得了心。”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随后她做了一件任谁都没想到的事,敛衣跪在温如言身边。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温如言急切的说着。 瓜尔佳氏赦然道:“既然你执意不肯起,那么便只有我陪着你跪了,左右我们都是不得宠的那个,再怎么招皇上不喜,也不过是那个样子。” “别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干。”温如言并不愿将她们两个牵扯进来,今日央着凌若去求胤禛,事后回想起来已经是万般内疚。 “姐姐说的才是傻话,这么些年的姐姐是白叫的吗,若是你与涵烟的事,我们都置之不理,以后哪还有脸呆在这宫中。”瓜尔佳氏是打定了主意,不过在凌若准备一道跪下时,却劝阻道:“若儿,你与我们不同,你深受皇恩,皇上待你亦隆宠有加,若是因此触怒龙颜,失了身上所系的宠爱,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我知道你担心姐姐,但这里有我陪着姐姐就行了,你还是快回承乾宫吧。” “姐姐刚才都说了是姐妹,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者,人多一些,说动皇上的可能ng也大一些。”凌若与温如言交好的日子比瓜尔佳氏更长,感情也更深,怎肯就此离去。 “若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与姐姐怎样不要紧,因为就算失宠至少还有你这位宠妃护着,可是若连你也失宠了,那我们就当真任人宰割了。还有,一旦没有了皇上的庇护,你觉得皇后与年贵妃会放过你吗?她们从来都视你为眼中钉。” 瓜尔佳氏说的这些,凌若何尝不知,只是要她这样任下俩人离去,实在难以做到。她在夜风中站了许久,终是离去了,然却不是回承乾宫,而是再度跨进养心殿那扇朱红大门。 凌若与胤禛面对面站在平整的金砖上,烛光在两人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养心殿一侧的窗子糊的纸有些破了,内务府的人还未来得及更换,不时有冷风从那里灌进来,吹得烛光一阵摇曳,连带着两人的影子也晃动不止。 许久,胤禛先开口,“你又来做什么?” 面对胤禛流露在外的不悦,凌若无言地叹了口气,跪下道:“臣妾斗胆,求皇上再慎重考虑涵烟公主和亲一事。” 第七百尘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惠嫔与谨嫔在外面跪着,而你则进来求朕,你们三个是存心要与朕做对是吗?”胤虽然不曾出去,但并非真的对温如言不闻不问,相反,他对外头的事了如指掌。【: “臣妾知道不该,可是臣妾真的不忍心见温姐姐如此难过。”凌若话音刚落,胤已经冷然接了上来,“你不忍心她难过,所以就可以让朕难做。若儿,朕在你心中,尚无一个惠嫔来得重要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凌若没想到胤会这样误会,待要解释,胤已经愤然拂袖,背过身道:“若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该一而再的来求朕,朕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关乎大清国运安宁。惠嫔心系涵烟忘了分寸,朕尚能理解,可是你呢?” “臣妾有罪,可是再这样下去,温姐姐真的可能会死的。”说到最后,凌若已是怆然泪下,难已自恃。 “那朕呢,朕平日怎么待你的,今时今日,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朕?”转身,胤眼中流露出痛心之色。任何人都可以不理解,唯独凌若不可以。 凌若如何会看不出,她绝对不想伤害胤,可却在不断地令她为难。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退下!”胤大声喝斥,发现凌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时,痛意终是变成了怒意,二十余年的恩宠,以及亲自去宫外接她回来的情意,已经让这个女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图想要左右他的思想。 恃宠生骄的,并不只是年氏一个,凌若也是一样。 “你不退是吗?好!很好!”扔下这句话,胤骤然走到案后,铺纸执笔,润笔时发现砚中的墨已干,朝四喜厉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磨墨。” “是。”四喜赶紧躬着身子磨墨加水,一直提心吊胆,唯恐胤将气撒过来,幸好没有,待得墨汁出来后,胤便立刻润笔疾书,四喜偷偷瞧了一眼,随后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若,暗自叹气,熹妃这次注定是要白求了。 待得停下笔后,胤又取过锦盒中的玉玺,用力盖在纸上,随后掷在凌若面前,“仔细看清楚,这是让涵烟前往准葛尔和亲的圣旨,白纸黑字,再无更改的余地,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凌若怔怔地看着落在面前的圣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许久,才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变形的声音来,“皇上,您……您不能如此。” “为何不可?”胤怒极反笑,面孔带着少见的狰狞,“朕是皇帝,难道朕怎么做还要经过你熹妃娘娘的许吗?” “臣妾不敢!”凌若满嘴苦涩,没想到自己的恳求竟然反而使得胤提前下旨,真是始料未及。 胤撑着掉案起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圣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撕了它,不过朕会再写一份,总之和亲势在必行,没有人可以改变。”胤是为了大清,而凌若是为了温如言,这样的矛盾势必不能调和。 死一般的寂寞笼罩在养心殿上空,四喜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良久,终于见得凌若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胤欠一欠身,麻木地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胤的话令凌若脚步一滞,却未曾回头,只是一步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养心殿。 在凌若离去后,胤余怒未消地砸了摆在桌上的黄玉貔貅镇纸。 在身后隐约可闻的那声重响中,凌若缓缓将圣旨上的内容告诉了温如言,当所有希望都被一丝不剩的断绝时,温如言终于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而晕了过去,宫人趁机将她抬回了延禧宫。 而凌若,也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胤的冷心绝情,昔日宫外一事,是误会,但这一次她亲眼所见,再不是误会两字所能解释的。 若要在大清与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胤是否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出现在凌若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做为一个皇帝,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可她依然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是因为她视胤为夫婿更多于皇帝吗?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失望与难过。 不管怎样,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第二日,胤命四喜当众宣读圣旨,册封涵烟为静悦固伦公主,和亲准葛尔。准葛尔的使者在听完圣旨后,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亲自见一见静悦公主,以便他回去时好向汗王覆命。 这个要求看似不过份,但大清公主是何等身份,岂可随意让人相见,胤待要拒绝,却忽地想通了使者真正的用意,分明是想亲眼看一眼涵烟究竟是否真正的公主,毕竟宗女是临时入宫,公主却是自幼在深宫长大,一见之下便可看出端倪。一旦发现不是,他们便可以大清背信弃义为由,挑起事端。 在想明白了这件事后,胤答允了使者的要求,许他入宫相见 早朝过后,四喜领着使者前往延禧宫,一路上,四喜不住地趁机打量准葛尔来的使者,一直听闻那里民风彪悍,男人个个凶狠异常,就是女人也常骑马打仗,全无一丝柔弱之态,却不想这个使者看起来俊秀斯文,倒像个书生。 “公公是在看我吗?”使者突然这般说了一句,令四喜尴尬不已,干笑两声道:“咱家无礼,让使者见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使者的汉语说得真好,若非您自己说,咱家只当您是汉人。” “公公客气了,我不过是曾经学过几句罢了。”使者的谦虚令四喜对他印象颇佳,唉,若是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像他这样,那公主嫁过去会好过许多。只可惜,关于葛尔丹的传言,多是说他暴戾狠毒,好战成ng,甚至弑父夺位,且极好女色,继位不过一两年,身边女人无数。嫁给这样的人,公主这辈子算是毁了。 想到这里,四喜不住摇头,把使者瞧得好生奇怪,“公公你摇头做什么,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 第七百三十七章 使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不不,与使者无关,是咱家自己想到一件事。【”四喜随口搪塞了一句,指着前方一座宫殿道:“使者请看,那里就是延禧宫了。” “有劳公公。”望着前方沐浴在灿灿秋阳下的巍峨宫殿,使者眼中异彩流转。 在进宫门前,四喜有些吞吐地道:“公主自幼长在深宫,骤然远嫁,心里不免难过,还请使者勿要见怪。” “我知道,公公尽管放心。”见使者答应,四喜才放心地带他进去,要不然万一使者看到公主哭哭啼啼的样子,回去一番加油添醋,那公主处境就更堪虞了。 在宫人进去通禀后,出来的并不是温如言又或者涵烟,而是凌若,昨夜她一直待在延禧宫中陪着温如言没回去,这一夜下来连眼都不曾合过,神色略有些憔悴,抬手阻止四喜行礼,道:“这便是准葛尔来的使者?” “回娘娘的话,正是,皇上命奴才带他来见公主。”他小心地回着。 “既然如此,那你带他去西暖阁吧,公主就在里面,不过公主心绪不佳,你们不要惊扰她,更不要吓着她。”凌若如此叮咛了一句,方才回身入内。 待得她走后,使者方才收回惊艳的目光,饶有兴趣地问道:“公公,刚才那位娘娘是何人,仿佛并不是公主的额娘。” 四喜一边往西暖阁走着一边答道:“那位是承乾宫的熹妃娘娘。她与惠嫔娘娘甚是要好,经常来此。” 熹妃……使者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字。 自从知道要远嫁后,涵烟的泪便没有停过,不止是因为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也是因为舍不得温如言,嫁在京城,她可以时常入宫相见,嫁至京城以外的地方,数年至少也可入京一次,可是嫁到准葛尔,此生此世,怕都是见不到额娘了,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公主,准葛尔的使者来见您了。”四喜隔着帘子轻轻的说着。 “见我做甚,还怕我跑了吗?”涵烟冷冷说着,语气尖酸刻薄,她知道那个使者只是奉命来此提亲,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将积了两天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公主息怒,在下并非那个意思。”使者目光微微一闪,单手放在胸前,欠身道:“汗王倾慕公主许久,来京之前嘱咐在下,一定要给公主请安。” “倾慕我?”涵烟嗤笑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讽刺,彼此之间根本不相识,谈何倾幕二字,若真要这么说,怕也是倾慕大清公主这个身份吧。 “把帘子起了。”随着涵烟的话,两边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不等使者说话,涵烟已经毫不客气地道:“好了,你如今已经见过了,也请过安了,可以出去了。” “公主这是在赶在下吗?”使者脸色骤然一沉,眼眸中射出几许寒意,令那张俊秀的脸庞蒙上一层冷峻轻寒。 “你若是愿意这样理解,我亦没意见。”使者的质问令涵烟态度愈发不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何需再对人客气,左右都是一样的结局。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半晌,使者突然轻笑了起来,犹如破冰的春风,一扫笼在脸上的寒意,再度欠身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先行告退,待公主选嫁我准葛尔那日,我再给公主请安。” 说罢,也不与四喜说什么,直接离去,等四喜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急得他赶紧跟涵烟告罪一声拔腿跟上去。 在他们走后,涵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掩面低泣,再也寻不见刚才的倔强与冷傲,只剩下无助和悲伤。 且说使者在离开暖阁后,凭着记忆中的方向走着,却不想乱了方向,始终没看到宫门在何处。使者不由得后悔刚才没有等四喜,否则也不必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看来得找个人问一问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转过,便听得后面有人道:“你是那位使者?” 使者骤然一惊,赶紧回过头来,却是刚才进来时所见的那位秀美女子,忙欠身道:“见过熹妃娘娘。” “你认得本宫?”凌若微微有些奇怪。 “刚才听喜公公说了。”使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凌若脸上,那样秀美的容颜是他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凌若没有注意到使者的异样,只是道:“使者可曾见过公主,还有喜公公人呢,怎得没与你在一起?” 使者如实答道:“适才从公主那里出来,在下走得急了些,与喜公公走散了,更不知宫门该往何处去。” 凌若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水秀,你带使者去宫门。” 使者谢过之后突然道:“娘娘,恕在下多嘴问一句,公主可是不愿嫁去我葛尔丹?” “换做是使者,你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凌若的反问令使者一时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想到话,她已经先一步道:“其实本宫真的不明白,你们汗王为何要来向我大清求亲。” 使者目光一转道:“汗王素来倾慕大清,彼此能结秦晋之好,更是汗王一直以来的意愿。” “是吗?”凌若轻轻说了一句,黯然道:“只因为你们汗王一个意愿,便要公主远嫁,这对公主来说实在不公平。不过……世事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熹妃可是想说我们汗王逼迫了公主?”使者心思转得很快,一下子明白了凌若掩藏在话里的意思,见凌若不反驳,他又道:“其实这个熹妃娘娘大可放心,公主嫁去我们葛尔丹绝不会有任何亏待,汗王会对她很好。” “希望是这样。”对此,凌若不置可否,对于这个小使者的话并不尽信,毕竟她所听到的葛尔丹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若非如此,温如言也不至于这般反对。 “好了,使者该回去了,本宫也还有事。”凌若转头吩咐道:“水秀,送使者出去。” “熹妃娘娘,我能再问你一句话吗?”使者突然改变的自称并没有引起凌若的注意,只是以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然使者却突然轻笑着摇头,“算了,还是不问了,在下告退。” 这一番短暂的对话,凌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谁也想不到,数年后,今日的对话,竟然几乎改写了凌若今后的命运。 -, 第七百三十八章 现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和亲一事的定下,使者回到准葛尔向汗王葛尔丹奏禀此事,然后由汗王派出迎亲队伍,来京城接静悦固伦公主。 因一来一回需要时间,是以远嫁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这个年前最后一个黄道吉日。 自圣旨下的那一日起,延禧宫就一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每一次朝阳升起,对温如言与涵烟来说,都意味着母女相聚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其间除了凌若与瓜尔佳氏之外,温如倾每日皆来相伴,在她的悉心陪伴劝说下,虽不至于说愁苦尽消,却也好过了一些。 “姐姐,我曾试着劝过皇上,可是皇上心意坚决,我刚说了一句,便被他好一番训斥,实在不敢再多言,不能帮到姐姐。不过涵烟这么聪明乖巧,就算嫁去准葛尔也不会吃亏的,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可以帮着姐姐劝皇上派使者去准葛尔看公主,回来便可以告诉姐姐关于公主的近况,甚至还可以带一幅画像来,所以,姐姐不要那么伤心了。”这是温如倾对温如言所说的话,对此,温如言心里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终归是有血缘关系在,即便才刚相认没多久,如倾已对自己与涵烟如此关怀有加,相较胤禛的表现,实在令人心寒。他只在使者离去后来过一次,见温如言对自己冷言冷语,觉着温如言不可理喻,便再没有来过,只命内务府满足延禧宫一切需要,且比照正三品后妃的要求。 至于承乾宫,胤禛则是一步都未曾踏足过,原本众嫔妃羡慕嫉妒的承乾宫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冷宫,倒与以前的翊坤宫相似。而凌若也不曾再见过胤禛的。 这日,久未见圣颜的凌若带着点心去养心殿,往日通行无阻的养心殿,这一次却没有如愿入内,苏培盛在殿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奉胤禛之命,近日国事繁忙,未奉诏者不得入内。可是凌若明明看到在她后面到来的温如倾直接入内,连通报都不需。莫儿不服,与苏培盛争辩为何温如倾可以入内。 不等苏培盛回答,凌若直接转身离开,她很清楚,不是胤禛事先有命,苏培盛是绝不会放温如倾进去的。曾经属于自己的殊荣,如今已然属于如倾。果然,后宫不可能有一世不衰的圣宠…… 夜色中,秋意漫漫,不断地从领口间钻进去,令凌若浑身发凉,不论胤禛怎样宠爱自己,他都是皇帝,既是皇帝,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力,是自己妄想了,以为在胤禛心中,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特别到与别人不同。 这一次的冷落,不知让宫中多少双眼睛瞧了笑话,又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兴灾乐祸,恨不得她从此一蹶不振。 莫儿扶着凌若的手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间,虽已入夜,但还是有不少宫人在打扫宫院,往日里他们瞧见凌若早已过来行礼问安,如今不是草草行一礼了事就是干脆装着没瞧见。 这样的势利现实令莫儿愤慨,暗骂道:“这群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希望老天保佑他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这样说着,忽地伤心起来,忿忿不平地道:“皇上也真是的,不过是几句话而已,用得着这样生气吗?真不知道皇上的心眼是怎么长的,竟然如此小气。” “莫儿!”凌若睨了她一眼,语带警告地道:“哪个许你妄议皇上的,万一被人听见,本宫可保不住你。” 莫儿一脸委屈地道:“奴婢是替主子不值,先前皇上待主子那样的好,如今呢,说翻脸就翻脸。主子已经巴巴地上前讨好他了,他却连见都不见。” “什么他不他的,那是皇上,不许这样没尊卑上下。”说到这里,凌若脚步一顿,黯然道:“记着,不论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咱们。” “这也太不公平了。”莫儿依然难解心头之气,道:“难道非要一味哄着皇上开心才叫好吗?若是这样,皇上也太不分是非了。” 见莫儿越说越不像话,凌若冷下脸喝道:“还说,可是连你也想气死本宫?” “奴婢不敢。”见凌若脸色还是不对,她小声道:“奴婢不说就是了,主子不要生气。” 借着前面安儿提在手中的灯笼所发出的光,凌若幽幽一叹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本宫这是生气,只是不想你祸从口出,你这张终归还是太快了些。总之这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些个宫人,呵,跟高踩低本就是宫中的生存之道,本宫不怪他们,同样的,他们也不值得本宫动气。” 如此说着,凌若紧一紧领口,让身子没有那么冰凉,“回去吧,本宫觉着很累。” “是。”莫儿答应一声,待要扶她离开,忽地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熹娘娘,您等等。” 如倾?凌若訝然回头,果然看到温如倾,她疾步朝自己走来,待得近前之后,一边抚着胸口匀气一边道:“总算……总算是追到娘娘了。” 凌若怜惜地拍拍她背道:“你不在养心殿侍候,这样急着追本宫做什么?” 温如倾急急摆手道:“臣妾只是给皇上送些点心罢了,并没有什么,娘娘千万不要误会。” “本宫误会什么?”凌若淡淡的问着,夜色中那张秀美的容颜有些模糊不清。 温如倾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道:“臣妾从未想过要与娘娘争夺什么,更没有妄想过要取代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为什么要与本宫解释这些?”凌若问道,目光一直落在温如倾那张妩媚青春的脸庞上。 温如倾认真地道:“娘娘与姐姐是多年的姐妹,关系素来要好,在臣妾心中,娘娘就像亲姐姐一般,实不想与娘娘有所生份。再者,不论怎样,皇上心里最看重的都是娘娘,无人可以取代娘娘。” “是吗?”在问出这两个字时,凌若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夜色中透着一种凄凉之意,“皇上的心思,本宫不敢妄自揣测,再者,这宫里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包括本宫在内。” 【作者题外话】:娃娃又发烧生病了,今天跑两趟医院了,晚上十点多才有空码字,估计今天得通宵写了,后面尽量多赶一些出来,能写多少是多少,大家明天早上来看吧,抱歉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远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不待温如倾再说下去,凌若已是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意,放心吧,本宫从不曾想过与你生份,往后你也尽可来承乾宫坐坐,只要你别嫌弃承乾宫冷清就好。” “不会的。”凌若的话,令温如言赦然生喜,妩媚艳丽的脸庞溢出一丝由衷的喜悦来。 “好了,你回去吧,本宫也想早些回去休息,惠嫔那里,你帮着多开解开解,不要让她钻牛角尖。” “臣妾知道,臣妾恭送娘娘。”温如倾乖巧地行礼,直至凌若没入黑暗中后,方才领着宫人离开。 十一月二十六日,准葛尔迎亲使团抵达京城。 十一月二十八日,涵烟以固伦公主的身份远嫁准葛尔,在涵烟拜别温如言那一刻,温如言痛哭不已,几度昏了过去,过了今日,她的心头肉就将远去,此生再不得见。如倾与凌若等人陪着一道落泪,皆是难过不已。 相比之下,还是涵烟冷静许多,跪求温如言保重身体,不过遥隔多少万里,她都会祝愿额娘身体安康,福寿宁远。 随后,上鸾驾前,她又托付凌若与瓜尔佳氏照顾温如言,较之刚刚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姨,她更相信凌若两人。 “你放心去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额娘出事。你自己也千万要珍重。”瓜尔佳氏郑重地说着,至于温如言已是哭得浑身无力,由宫人搀扶着在一旁。 一身鸾鸟金凤大红嫁衣的涵烟用力点头,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朝温如言等人敛衽行跪拜大礼,“额娘,熹姨娘,谨姨娘,小姨,涵烟走了。” “女儿……”温如言低泣不止,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已然被泪水冲刷怠尽,露出胭脂下惨白如纸的脸庞。 涵烟狠心不去看温如言,她真怕再多一眼,自己就会抗拒不肯上轿。转身之时,无意中看到不远处,胤禛与那拉氏并肩而立,无言地注视着自己。 她上前,俯首行了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礼,“儿臣拜别皇阿玛与皇额娘,往后儿臣不能在膝前行孝,唯有在异乡遥祝皇阿玛与皇额娘万事皆安。” 那拉氏连忙扶起涵烟,初冬深寒中,她的手因之前一直笼在护手中格外暖和,只听她含泪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为你了,你自己远在异乡一定要善自珍重。” 胤禛望着低头的涵烟,世人皆以为他冷情薄ng,不惜以亲生女儿去和亲拢络蕃邦,却不知他心里的难过。 他胤禛不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石猴,同样人生父母养,有血有肉,那颗心亦是肉长成,若有第二个选择,他绝不愿牺牲涵烟。 如果他没有成为皇帝,涵烟就可像灵汐一样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只可惜没有如果,既然皇阿玛将大清江山交到了他手中,那么不惜任何代价,他一定要守住这个江山社稷,哪怕是以牺牲女儿为代价。 “怪皇阿玛吗?”他问,声音低沉的就像天上遮敝了冬日的厚重云层。 抬头,涵烟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笑容,将笼罩在众人身上的阴霾撕裂些许,“原先是怪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儿臣知道皇阿玛必然有自己的难处。而儿臣既然生为皇阿玛的女儿,大清的公主,那么就没有任性的资格。事到如今,儿臣别无所求,只求皇阿玛善待额娘,不论她做错什么,都请网开一面,不要苛责她。” “朕答应你。”这四个字胤禛说得一些犹豫也没有,若这样可以稍微弥补一些对涵烟的亏欠,他会很欣慰。 “那么……儿臣走了。”这六个字,成为了涵烟对胤禛说得最后一句话,从此俩父女至死都不曾见过。 长长的出嫁队伍自午门蜿蜒而出,内务府奉胤禛之命为靖悦固伦公主准备的嫁奁铺就百里红妆,引得京中百姓争相看望,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世人看到了皇家的尊荣,却不曾看到皇家的悲哀,因为悲哀永远掩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这一回准葛尔来的使团没有出现上次那位使者,甚至连一个重复的随行人员都没有,皆换了新面孔,倒是有些奇怪。 十二月初一,涵烟奉命和亲后的第三日,胤禛下旨晋温如言为惠妃,成为继凌若之后的第二位正三品妃子。 这样的殊荣让无数人眼红,然对温如言而言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哀,她很清楚,这个妃位是牺牲涵烟换来的。若可以选择,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女儿回到身边。 涵烟的离去,令她本就不盛的争宠之心彻底淡去,再加上对胤禛凉薄寡恩的看法,虽晋为妃位,却终日待在延禧宫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涵烟平安无事。 一场和亲,隐约改变了宫中的格局,凌若再不是最得宠那一个,温如倾与彤贵人后来居上,成为新宠。而年氏,随着青海一次小胜的奏报呈到京城,风头更盛,每每有赏赐,翊坤宫永远是最丰盛的那一份。 至于坤宁宫则是一派平静,入冬之后,那拉氏的头疼痛一直没有再犯过,凡有宫嫔去坤宁宫请安,她都会和譪地说上几句话,态度亲切,全部没有一丝皇后的架子,让彤贵人等人深感皇后平易近人。 在众多宫嫔当中,舒穆禄氏是最守规矩的一个,不论刮风下雨,天气好坏,她都一定会去给那拉氏请安,不过如今跟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如柳与雨姗,绘秋等人被她彻底赶出了水意轩。 不过绘秋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知使了怎样的好处,竟然让成嫔留她与另两个宫人在景仁宫侍候。 虽说都是宫人,绘秋却自觉得比以前在水意轩是身份高多了,经常跑到水意轩来指槡骂槐,奚落舒穆禄氏,明里暗里的说她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最低等的答应。 如柳俩人对此自是忿忿不平,舒穆禄氏却充耳不闻,连带着也严令如柳等人不许理会,只当做狗叫便是。而绘秋见舒穆禄氏不予理会,只当她懦弱害怕,态度愈加猖狂,全然不将舒穆禄氏放在眼里。 第七百四十章 鼓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在绘秋又来明嘲暗讽一番后,如柳再也忍不住对舒穆禄氏道:“主子,您还要这样一直纵容她下去吗?” 舒穆禄氏正将绣花针从紧繃的锦缎上穿过,在针尾穿着一根孔雀蓝色的丝线,头也不抬地道:“不纵容又能如何,她如今是成嫔身边的人,打狗尚且要看主人。” “可她真得很过份。”雨姗是个好ng子的,连她都忍不住,可想而知绘秋有多过份。 “我知道。”在绣了几针后,舒穆禄氏放下针拭一拭手抬眼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样得寸进尺,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你们且看着吧。” 入了十二月之后,青海不断有捷报传来,年羹尧率领大军连续夺回被占领的城池,对于他上表战功的折子,胤禛每一封皆以朱笔御批,写满赞赏溢美之词。而与此同时,岳忠祺的密折以隐蔽的渠道呈上御案,上面详细记载着年羹尧的动动向以及具体作战情况。 不可否认,在吃了罗布藏丹津一次大亏后,年羹尧的行动谨慎了许多,但还是难逃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八个字。 在对年羹尧数次战役以及眼下的形势朝廷详细分析后,胤禛与允祥一道制定下计策与作战布署,以达到在最后一场大战役中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年羹尧的目的。若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年羹尧三字就将永归尘土,只要这个心腹大患一除,年家自然也到了可以连根拔起的时候。 因为今年有了新秀女入宫,除夕夜宴比上一年更加热闹,乾清宫满宴九桌,除宫中嫔妃之外,诸亲王贝勒也同入宫中赴宴共赏烟花歌舞,好不热闹。 整场夜宴之中,胤禛都没有理会过凌若,如视其透明一般,反倒不断与皇后还有年氏说着话。 凌若默然不语,只是低头饮酒,瓜尔佳氏轻轻碰了她一下道:“你与皇上的心结还没有解开?”见凌若默认,她摇头道:“难道你准备就这样算了?”这一次的夜宴,温如言推说身子不适,不曾参加。 “皇上不愿见我,我又能如何?”凌若心灰意冷地一口将杯中酒喝尽,饮落喉咙的酒在腹中像火一般,令她眼中染上一层醒意。 “温姐姐已经这样了,你若再如此,咱们可真是一败涂地了。”瓜尔佳氏朝笑容满面的那拉氏努一努嘴,轻声道:“一旦她探清了虚实,可不会对咱们客气。” 凌若端起宫人再次倒满的酒杯,在手中轻轻晃着道:“姐姐,你有没有觉着咱们做什么都是虚的,皇上今日可以宠我,明日同样可以废我,我于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瓜尔佳氏摇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这么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在一个女人身上用这么多的心思。还有这一次,我觉得皇上是故意冷落你。” “姐姐你太过抬举我了。”在这样的话语中,又是一杯酒落肚,沉浸于酒意中的凌若并没有发现胤禛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余光,还有那越发不好看的脸色。 “不会的,你相信我。”瓜尔佳氏话音刚落,便听得前面传来胤禛的声音,却是命四喜将他面前龙凤呈祥的菜依例传一份端到温如倾的桌上。这各桌的菜品大致一样,不过胤禛与那拉氏的桌上有几道特殊的菜品是别桌没有的,譬如这道龙凤呈祥。 不过依着往前除夕的惯例,帝后可能会赏菜,是以每一菜在御厨房都至少备了两份。胤禛吩咐不过片刻,便有宫人仔细端了小一份的龙凤呈祥放到温如倾桌前。 能得帝后赏菜那是莫大的荣耀,若是落在宫嫔身上,更是可用来衡量其恩宠之盛。今年除夕,得此恩宠的,除却年氏之我,温如倾是头一个,她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 “坐下吧,尝尝菜品如何,可是和你胃口。”胤禛和颜悦色地说着。 “皇上赏的,自然和臣妾胃口。”温如倾这般说了一句后方才依言尝菜,几乎是筷子刚入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很快松开,却被年氏瞅了个正着,掩嘴轻笑道:“瞧温贵人眉头皱的那个模样,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呢。” “没有。”温如言连忙否认,随后又有些吞吐地瞧着胤禛道:“只是臣妾向来不爱吃酸食,所以才有些皱眉,不过这道菜是真得很好吃。” “对,朕也记起来了,既是这样就不要再吃了。”在说这句话时,胤禛有些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一直瞥向凌若所在的方向,见凌若只是低头饮酒,压根没有看过来,不由得暗自恼怒,却又不便当众发作。 刚才那一幕,他是有心做给凌若看,岂知凌若竟然全不关心,仿佛一切与她毫无干系。 可恨,明明是她先置自己于不顾,一心只念着惠妃,自己不过冷落她一段时间让她好生反省一番,同时想想明白谁才是她最该在意的人,她竟摆出这个姿态来。 好,她既不在意,那他也没必要在意,宫中又不是仅她一个女子,有的是比她年轻貌美且听话顺从的妃嫔。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胤禛收回了凌若身上的目光,刻意不去理会。 夜宴一时进行到很晚才撤下,随后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等着子时的到来,那个时候,将是一年中最绚烂夺目的时候,无数烟花将绽放于夜空之中。 墨玉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来到凌若身边,见她到现在还端着一杯酒,担心地道:“主子,您怎么了为何一直喝酒,可是您与皇上之间出了什么事?”这一场夜宴下来,她发现主子与皇上竟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实在不像平常的样子。” “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是怡亲王侧福晋,不要再称本宫为主子了,偏就是不听。至于本宫与皇上……”凌若漫然一笑,在墨玉阻止前将一口饮干了酒,“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这样罢了。” “可是……”墨玉还待再说,忽地听得一声鼓响,然后“咻”的一声,一道橘红色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夜空,然后呯的一声炸开,化为刹那的永恒。 子时,已经到了…… 又是一声鼓响,烟花升空,初时,鼓声隔一段时间才会响起,待到后来却是渐趋密集起来,鼓声与烟花升空的声音连番响彻在众人耳边, 众人皆好奇地寻着鼓声传来的方向,以鼓声伴随烟花升空的事,这么多年来倒还是头一遭。 第七百四十一章 女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然,不论他们怎么找,都瞧不见敲鼓之人,鼓声似从天际垂落,又似从地底钻出,让人难以分清。 这样的怪异,连胤禛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张望于乾清宫外,彼时,那拉氏笑了一下道:“皇上,已经开始放烟花了,不若咱们出去吧,这样也可瞧得更清楚一些。” 胤禛似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朕记得今年的烟花是皇后准备的,皇后素来细心周全,想必,今年的烟花会很好。” 那拉氏笑而不语,只以目光询问胤禛的意思,而后者径直站起了身,意思不言而喻。 胤禛起身,余下众人自不敢再坐,跟在胤禛与那拉氏身后来到乾清宫外,彼时,夜空已经被烟花薰染的无比艳丽,而鼓声依旧在不住传来。 “咦,什么时候搭的台子,刚才明明还没有。”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众人这才发现,承乾宫外突然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而之前他们进来时并没有,显然是趁着晚宴的功夫临时搭起来的。 “皇后这是何意?”胤禛訝然相问,心里同样疑问重重。 那拉氏浅施一礼,正红金绣凤凰鸾长的裙裳在地上铺展如盛开在冬日里的繁花,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一抹轻笑,“请允许臣妾卖个关子,等到子时正时,皇上自然就知道了。(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什么时候皇后也学会卖关子了。”这样说着,却没有追问下去,左右此时离子时正时也不过半刻辰光。他不问,后面那些人自不会多嘴去问,皆静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你说皇后这是在玩什么花样?”瓜尔佳氏与凌若一道跟在最后,顺口问着凌若,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她答话,回头去,只见她端着一杯酒正在慢慢地喝着。 “你怎么还喝啊,当真是想喝醉不成?”瓜尔佳氏心疼地夺过酒杯,从刚才到现在,凌若一直在喝酒,至于菜,连一口都不曾动过,饮这样多的酒又是空腹,可是要伤身。 “一醉解千愁,姐姐你不要管我。”凌若想要去拿回酒杯,却见瓜尔佳氏瞅了个没人的空处,将杯里的酒尽给泼了,只剩下一个空杯。 “什么一醉解千愁,分明就是愁上加愁。”瓜尔佳氏没好气地将空杯交给身后的从祥,道:“总之不许再喝了。”旋即又心疼地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皇上。” “我没有。”凌若飞快地回了一句,可是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骗过瓜尔佳氏。 “你啊,就会口是心非。”瓜尔佳氏握紧她锦衣下冰凉的双手,“唉,即便是皇上当真不疼你了,你也要好好疼自己,千万莫要与身子过不去。” “不是当真,是真的,皇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我。”凌若心灰意冷的说着,她虽然刻意没有去胤禛,可是他赏温如倾等人酒菜的事可是明明白白钻入耳中,从始至终,胤禛都没有顾过自己。 瓜尔佳氏沉默片刻道:“我还是那句话,皇上是故意冷落你,虽后宫女子无数,但能得皇上亲自寻至宫外,又从大清门入宫的嫔妃只有你一个,只要未曾有第二个,你便是皇上心中的最重。” 凌若只当瓜尔佳氏安慰自己,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而她在酒精的麻醉下也已经没有力气去仔细想了。 瓜尔佳氏停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今日这顿除夕宴我总觉着除了温姐姐之外,还少了什么人,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呢?” 凌若没有费心去想她的话,谁来与不来,都和她无关,她现在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理会。 时间在这样的言语中悄然过去,终于到了子时正时…… 鼓声骤然一歇,烟花亦停了下来,夜一下子变得静极,甚至可以听到冷风拂过树枝的声音。 不等众人奇怪,高台深处似乎亮起一点光明,紧接着光明缓缓升起,待其整个露出来后,方到是一个巨大的孔明灯,最奇怪的是孔明灯中竟然有一个身影,那姿态,应是女子。 透过孔明灯的灯壁,可以到女子握着什么东西用力捶落在身前,继而听得“咚”的一声鼓响,原来之前所听到的鼓声是从此处发出。 鼓声响,烟花绽,身姿绰约的女子每次敲落鼓棰,都有烟花漫花绽成,化为这一夜最美的景象。 胤禛饶有兴趣地着隐藏在孔明灯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他很好奇灯中女子的身份,而年氏脸色则要显得难许多,恨恨地了皇后一眼,不必问,必然是皇后想趁机抬举什么人,所以借除夕烟花做出这么一场好戏来,哼,晓得自己年老色衰又不得胤禛喜欢,所以抬举别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算计得可真是好。 不止年氏,戴佳氏、武氏等人脸色也不甚好,任何一个人的得宠都会分薄她们身上的恩宠,只是这一幕摆明是皇后的意思,她们即便是再不高兴,也不敢过于放肆地流于表面。 随着女子的动作,鼓声不再一成不变,或轻或重,或沉或缓,而女子亦一边敲鼓一边起舞,身姿柔若无骨,动作优美轻灵,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犹如一位不甚落入凡间的仙子,再加上只能到一个影子,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皇后,灯中女子是为何人?”胤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始终保持着淡然微笑的那拉氏,然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灯壁上的影子。 “皇上莫急,很快便见分晓了。”见那拉氏不想过早的接开謎底,胤禛亦不再追问,只以欣赏的目光着起舞不止的身姿。 鼓声渐急,密集地近乎连成一片,听不出中间的停顿,而女子身姿亦飞快地旋转起来,衣袂翩飞,如巨蝶的翅膀舞动。 随着鼓声的急响,烟花亦连片地升上夜空,火树银花,绚烂夺目,往往一处未歇另一处已经绽放,让夜空始终热闹不止。 灯笼、烟花、鼓声、女子,成为这一夜最让人铭记的东西。 在鼓声进行到最激烈时,一直静置不动的孔明灯突然缓缓升起,随烟花一道升上夜空。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还在写,要晚点更 第七百四十二章 慧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众人心中皆清楚,隐藏了一夜的女子的身份终于要揭晓了,心里皆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露出孔明灯的女子身影,连胤禛也不例外。 在漫天烟花中,孔明灯终于彻底飞起,不等众人清女子的模样,她已经遥遥朝胤禛下跪,声音清脆如黄鹂出谷,“臣妾祝愿皇上万寿无疆,祝愿大清永世昌盛。” 相传,在孔明灯飞起时许愿,愿望便会随它带到天上众神的耳中,从而达到愿望成真的目的…… “抬起头来。”随着胤禛的话,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不算太过出色的容颜,然那双描绘精致的双眼在漫天烟花的映衬下却是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乍见那双眼,胤禛瞳孔顿时为之一缩,不受控制地低唤了一声“湄儿”。 这样的声音落在那拉氏耳中,令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胤禛对于纳兰湄儿果然不曾忘情,总算没有枉费她这么多心思。 “慧答应?!”这三个字从不少口中惊呼而出,而瓜尔佳氏亦明白了少得那一个人是谁,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不声不响间,舒穆禄氏竟然已经投靠了皇后,并演出今夜这么一场好戏。 “皇后这枚棋子捡得好快。”瓜尔佳氏轻轻说着,她旁边的凌若则是怔怔地着胤禛,许久之后,用力扯了扯嘴角,却没能如愿挤出一丝笑容来,反倒是嘴里弥漫着黄连一般的苦意。 胤禛心中的最重……纳兰湄儿才真正当得起这句话。 “过来。”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迷离,朝舒穆禄氏招了招手,刻意不招见不等于他忘了这个人,相反,那双眼自选秀那日后就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只是怕凌若介意才一直刻意压制,如今显然没了这个必要。 舒穆禄氏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了那拉氏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方才依言上前,早有得那拉氏吩咐的宫人架起梯子搀扶她下来。 舒穆禄氏上前后再次下跪,一袭孔雀蓝的纱衣,在夜色中漫然飞舞,“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定定地着她,许久方对苏培盛道:“天气寒冷,取朕的狐皮大氅来给慧贵人披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贵人……胤禛竟然一下子当舒穆禄氏由答应晋为贵人,连跳两级,且还是在未侍寝的情况下。 “皇上她未曾侍寝又只是一个答应,如何可以越级晋为贵人。”武氏第一个忍不住,她跟在胤禛身边那么多年,也只是封了一个贵人,舒穆禄氏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与她并肩而立。 胤禛目光一冷,凉声道:“朕要晋什么人,何时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了?” 见胤禛话语不善,武氏连忙跪下请罪,又有些委屈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这样晋封与祖制不符。” 那拉氏垂目道:“本宫只记得祖制有说宫女须得逐级晋封,却不记得秀女也得逐级晋封,是本宫记岔了还是宁贵人记岔了?” 武氏脸色一变,暗悔自己太心急,当了那只出头鸟,不仅惹胤禛不悦,还连那拉氏也得罪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赶紧道:“是臣妾记岔了。” “既是这样,回去后就好好将祖训抄写十遍。”那拉氏在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武氏。 纳兰湄儿亦在众人之中,望着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以及背对着自己的胤禛,心中百味呈杂。 “你给了朕一个很大的惊喜,怎会想到站在孔明灯中?”胤禛亲手扶起惊喜交加的舒穆禄氏,他知道湄儿就在身后,可是湄儿不属于自己,眼前这个眼睛像她的女子,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舒穆禄氏柔柔一笑,轻声道:“臣妾想为皇上祈福,在皇后娘娘请安时恰好说起时,皇后娘娘便帮着臣妾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好博皇上一笑。”说到这里,她语气诚恳地道:“臣妾知道静悦公主远嫁后,皇上一直牵持有加,不过臣妾相信,公主一定会幸福美满,所以还请皇上放宽心。” 自涵烟远嫁后,胤禛心中就一直存有内疚之意,所以他晋温如言为惠妃,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全然消去。不过此事他从未曾与人说过,倒是没想到舒穆禄氏会细心的出来。 这个时候,那拉氏开口道:“慧贵人自入宫后,就一直很关心皇上,臣妾原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慧答应竟然真的苦练击鼓与舞技,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是啊,难能可贵。”在说这句话时,胤禛回过头,目光在因为喝过了过多酒而满面酡红的凌若脸上扫过,眸底有着深深的失望。 诸女之中,他在凌若身上费心最多,可是她却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意与难处,甚至仗着恩宠处处与自己为难,连新入宫的温如倾与舒穆禄氏都不及许多。 来这二十多年的恩宠,当真是错了…… 如此想着,心中冷意更甚,待要收回目光,瞥见正着自己的纳兰湄儿,神思顿时为之一恍,强压在心底的思念像是即将喷涌而出的泉水,不过在到她身边的允禩时便立刻恢复过来,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当烟花燃尽,夜空重归寂静后,诸王公大臣一一告退,乾清宫前仅剩下一众宫嫔。 按例,今夜是不召任何宫嫔亦不留宿于任何一宫的,连坤宁宫亦不例外,可这一次,胤禛却紧了舒穆禄氏的手道:“随朕去养心殿。” 这下子,连年氏都忍不住了,努力忍着满心的嫉妒道:“皇上,舒穆禄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今夜是除夕,她若是去养心殿侍候皇上,实与祖制不符。”她根本不愿承认胤禛对舒穆禄氏的晋封,仍以答应呼之,不过她说的倒是实情。 年氏的话令舒穆禄氏身子缩了一下,想要抽回握在胤禛掌中的手,却被胤禛以更大的力道抓住,“除夕吗?如今子时已过,严格说来已是正月初一了,似乎没有正月不许人侍候的道理。还有,贵妃忘了朕刚刚晋佳慧为贵人的话吗?”面对年氏,胤禛没有像刚才待武氏时那样冷漠,不过态度却是十分坚决,之后更是直接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宫吧。佳慧随朕去养心殿。” 第七百四十三章 难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胤禛带着忐忑不安的舒穆禄氏离去,年氏脸都青了,余下戴佳氏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唯有那拉氏是从头到尾都带着轻浅的笑意,没有任何意外或不悦之色。也是,这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皆在意料之中,又怎会不高兴。 那拉氏接过翡翠递来的暖手炉,温言道:“好了,众位妹妹辛劳一夜,早些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年氏心中恨极了那拉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妾等人怎及皇后娘娘殚精竭虑,娘娘才该好生歇着才是。” 那拉氏似没听出她话中的讽意,轻笑道:“本宫身子不好,精神也短,往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倚重妹妹。” 着那拉氏那张掩藏在脂粉下的笑脸,年氏恨不得一掌掴下去,强忍了怒意道:“娘娘客气了,娘娘旦有差遣,臣妾等人又怎敢不从,臣妾先行告退。” 在年氏离去后,戴佳氏等人亦三三两两离去,心中皆有些发沉,今夜之后,本已被人遗忘的舒穆禄氏崛起已是不可阻止之势,只是不知她会盛宠到何等地步,会是另一个熹妃或年贵妃吗? 风水,转得可是真快…… 在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离开时,那拉氏忽地道:“本宫瞧熹妃适才喝了许多酒,可还走得了路?要不要去抬肩舆过来?” 瓜尔佳氏刚要帮着说话,凌若已经开口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尚可步行。” 那拉氏笑意深深地道:“那就好,本宫会嘱御膳房煮一碗姜茶送去承乾宫,妹妹好生休息,若明日起不了身的话,就免了新年的请安,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 在那拉氏离开后,凌若立刻弯身呕吐了起来,将刚才吃下去的一切都吐了出来,只是她一直没吃东西,这吐出来的自然都是酒。 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可是又怎及得上心中的痛,凌若一边呕吐一边不断落泪。 胤禛,胤禛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否则怎可以做到这样无情。 “若儿,若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你别吓我啊!”瓜尔佳氏被她一边吐一边哭的样子给吓住了,扶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勉强定一定神后对从祥道:“快,赶紧去请太医来,另外再让人把本宫的肩舆抬来。” 在感觉整个胃被吐空后,凌若虚弱地道:“姐姐,我没事。(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我不是皇后,你不用在我面前强撑。”瓜尔佳氏哪里肯听她的话,将身边的人派了下去,而她就和水秀一道扶着凌若到乾清宫暂坐。 “你啊,早叫你别喝那么多了,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都吐出来了,肯定是刚才吹了风的缘故。”瓜尔佳氏一边抹着凌若嘴角没拭去的痕迹一边心疼地说着。 凌若不愿瓜尔佳氏太过担心,忍了泪道:“我都说了没事,姐姐不要担心了,而且吐出来后舒服多了,就是把姐姐衣裳给弄脏了。” 凌若这么一吐,她身上脏污了不说,瓜尔佳氏与水秀身上亦是沾染了不少,且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瓜尔佳氏不在意地道:“无妨,左右这套衣裳我也不喜欢了,扔掉就是,我只是担心你啊,唉,你这样折磨自己算是怎么一回事呢。皇上……他又瞧不见。” 这句话,顿时让凌若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下,无声的出现又无声的消失,“皇上如今眼里只有慧贵人,如何还能瞧得见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顾一眼。” 瓜尔佳氏听着不对,赶紧道:“呸呸呸!不许说这么不吉祥的话,再者皇上也不是这么凉薄无情的人,你莫要想这些不该的。好生歇着,待肩舆来了之后我便送你回去。唉,好好的除夕夜闹成这个样子。” “皇上若不是凉薄无情,温姐姐何以会对他死心。”凌若涩声笑着,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格外凄凉。 “你与温姐姐不同。”瓜尔佳氏抚着她的背道:“就算皇上如今眼里真的只有慧贵人一个,日后也自会想起你来,毕竟你与皇上有着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说抛便能抛的。” “有何不能抛,李氏、宋氏同样伴在皇上身边多年,还有涵烟,不一样说抛就抛了吗?始终,在皇上心中,唯有一个纳兰湄儿是真正不可取代的,先是佟佳梨落,如今又是舒穆禄氏,她仅是一双眼相似,便立刻由答应晋为贵人。至于其他人,皆不值一提。”说出这句话,凌若心中刀割,大滴大滴的泪湿了瓜尔佳氏的锦帕。 “你只到皇上晋舒穆禄氏为贵人,却不曾到皇上这几个月对她的不闻不问。”瓜尔佳氏抚着凌若的背道:“也许今日的你在皇上心中尚无纳兰湄儿的份量,但我相信,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明白。” “假以时日……”凌若痴然一笑道:“好些年前,允祥就曾这样说过,结果呢,还是如此,根本没有人可以越过纳兰湄儿成为皇上心中的最重,我也一样。”她揪紧了胸口的衣裳道:“明明一切都明白,可为何心还是那么痛,痛得就像要死一样?” 瓜尔佳氏无言地着她,许久,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罢了,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好歇一会儿,等回去后睡一觉就没事了。” 凌若闭目不言,然她心里清楚,只要心里一日尚有胤禛,就一日不可能会没事。 又歇了一会儿,从祥带着肩舆过来,尽管有水秀等人在,瓜尔佳氏还是不放心,跟着凌若一道去了承乾宫,没一会儿功夫,太医便来了,紧接着杨海又进来禀报说御膳房奉皇后之命送来姜茶。 碍着太医在,瓜尔佳氏不便说什么,待太医一走,她立刻道:“去把那碗姜茶倒了,哪个晓得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脚。”凌若倚着垫子道,经过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失控,但也仅止于表面而已,心里依然是不可碰触的剧痛。 第七百四十百四章 新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哪个晓得她什么手段,还是不碰为妙。x.”自噬心毒一事后,她对那拉氏就极为忌惮小心,凡与她相关的东西从不碰,更不要说吃了,即便是去坤宁宫请安,那茶水也是从不沾口,“待会儿吃了醒酒的药就好好睡一觉,省得明日一早头痛。至于皇后,她嘴上说得好听,让你明日不用去请安,可若这新年头一天你真不去,她背后不知要怎样编派你的不是了,到时候你更吃亏。” “我晓得,不过眼下再吃亏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这个样子罢了。”手指抚过光滑的锦衾,即便盖着被子屋中又烧着炭火,她依旧觉得浑身冰冷。 “别想太多了。”除了这句话,瓜尔佳氏不知还能劝什么,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是一点都没错。她身在局外,并不觉得胤禛对凌若绝情,哪怕出了今日舒穆禄氏的事,也没有改变想法,“今夜我在这里陪你,明日也好一道去坤宁宫请安。” 见瓜尔佳氏说得坚决,凌若没有拒绝,她与瓜尔佳氏之间并不需要什么客气的言语。 这个时候弘历匆匆奔了进来,想是因为半夜惊醒的缘故,头发有些乱。今夜的宴席他也一道去了,不过在燃放烟花之前就忍不住睡着,被宫人背回了承乾宫,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 “额娘,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弘历一奔到凌若床榻前,就如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额娘没事,倒是你怎么醒了,可是有人吵你?”凌若怜惜地抚着弘历惊惶的脸颊。 “没有,是儿臣自己听到响动醒了,问了杨海说是额娘醉酒呕吐,儿臣担心客气有事,所以过来看望,额娘真的没事吗?” “不过是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吐掉就没事了。”凌若不想弘历担心自己,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弘历略松一口气,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这样儿臣就放心了,不过额娘以后可是不能再多喝了,否则容易伤身。” 弘历关切的言语令凌若眼底泛酸,然冰冷的身子却渐渐有了暖意,不论胤禛待她怎样,也不论得宠失宠,至少她还有弘历,这便足够了。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去给你皇阿玛还有皇祖母他们问安呢,若是再不睡,可是要没精神了。”见弘历还是不放心,瓜尔佳氏在一旁道:“听你额娘的话,快下去吧,你额娘这里有本宫陪着呢,出不了事。” 弘历想想也是,朝瓜尔佳氏行了一礼道:“那劳烦谨娘娘了,弘历先行告退。” 待得弘历离开后,瓜尔佳氏感慨道:“瞧瞧你这个儿子,怨不得皇后她们眼睛一直盯着你不放,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只要凌若一日是宠妃,再加上弘历展露出来的天赋与能力,就一日会是弘时皇位路上的最有力争夺者,那拉氏对凌若的仇恨与忌惮可想而知。 “弘历是上天对我最好的恩赐,不过……”凌若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同样是姐姐的儿子。” 瓜尔佳氏拍拍她的手道:“所以啊,就算是为了弘历,你也要想开一些,没有额娘的皇子在宫里是很难出头的,当初你不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弘历日子实在不好过,所幸后来皇上知道了,他护着弘历才好些。你想想,昔日皇上对你误会成那个样子,最终也没起杀心,可见他对你是有情的。” 凌若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药端了上来,瓜尔佳氏看着凌若全部喝下去后,方才吹熄了灯离开,随水秀去了专门给她安排的厢房。 在一切皆归于宁静黑暗时,凌若无声地闭起了双眼,有晶莹咸涩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化为绣枕上的一点暗沉…… 凌若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觉得刚睡了一会儿,便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唤着,想要睁开眼,又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脑瓜仁,像有千军万马从自己脑袋上踏过一般,只想继续昏睡过去。 可是耳边的声音一直不停,听着像是水秀,凌若勉强睁开一丝缝,眼前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无力地道:“怎么了?为何这么早唤醒本宫?本宫头很疼。” 水秀接过莫儿绞好的面巾仔细搭在凌若额上,小声道:“主子,已经天亮了呢,您该去给太后他们请安了,谨嫔娘娘也过来了。” “姐姐……”听得天亮,凌若微微一惊,不过也感觉到周围亮得不似晚上,当下将目光疑向那个疑似瓜尔佳氏的人影,头疼的她根本没办法凝聚起目光,始终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怎么,头还是很疼吗?”瓜尔佳氏关切地问着,半扶了凌若起来道:“来,再喝碗醒酒药,看看会否好一些。” 凌若无力地答应一声,就着她的手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苦涩的药,随后又歇了一会儿方觉得有了些精神,同时眼前的景象也更清楚了一些。 “如何,能起身吗?”瓜尔佳氏示意水秀在凌若身后塞了两个苏绣软垫,她自己是早就起来了,为着等凌若才一直拖到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不去,怕是那边该出话了。至于弘历,我已经让他先行过去了。” 凌若点点头,换水秀替她更衣,因着时间较紧,梳洗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收拾停当,凌若抚脸振一振精神,又喝了口莫儿备在旁边的热茶后方道:“姐姐,咱们赶紧过去吧。” 瓜尔佳氏言道:“我已经让人备了咱们的肩舆,乘着过去也好快一些。水秀,扶着一些你家主子,仔细小心摔了。” 待得走到外面,凌若才发现外头正淅沥沥的下着雨,外头两乘肩舆已经各自撑起了顶伞,至于抬肩舆的小太监也穿戴起了防雨的蓑衣斗笠。 被带着重重水汽的风一吹,凌若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些,“正月初一便下雨,看来今年是个多雨的年节。” 瓜尔佳氏一边坐上垫有软垫的肩舆一边笑道:“那不是正好吗,今年咱们可是受够了没雨的苦楚。”待见凌若坐稳后,她一拍扶手吩咐道:“速去慈宁宫。” 第七百四第十五章 殊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嗻!”八个小太监齐齐应声,随后快步而稳健的往慈宁宫行去,这一路上一个嫔妃也没有见着,想是都先去了。好不容易到了慈宁宫,进去后,发现里面已经满满坐了一殿的人,众太妃在,胤禛在,那拉氏与一众宫嫔,还有昨夜刚刚承宠的舒穆禄氏氏都在,簇拥着坐在最上首的乌雅氏,他们见得凌若与瓜尔佳氏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们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若两人硬着头皮上前行磕拜大礼,齐声道:“儿臣叩见皇额娘,愿皇额娘凤体安康,年年称心,岁岁如意。” “平身!”乌雅氏漠然注视着她们两人,“来得这样晚,哀家都要以为你们不来了。” 凌若听出乌雅氏言语间的冷意,惶恐地道:“请皇额娘恕罪,一切都是儿臣不好,昨夜一时高兴贪欢多喝了几杯,险些误了给皇额娘请安。” 乌雅氏神色越发不悦,自凌若从大清门回宫后,她对此就一直耿耿于怀,不过眼下是新年,不便指责,只是淡然道:“这宫里除了皇后与素言之外,就属你与惠妃的位份最高,做什么事之前都先想想自己身份,皇帝嫔妃贪杯误事,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凌若连忙跪下道:“是,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往后绝不会再犯。” 乌雅氏颔首道:“希望你是真的记得,起来吧。” “谢皇额娘恩典。”凌若起身后,与瓜尔佳氏一道去温如言身边的空位坐下,原本站在温如言身后的弘历欢喜地唤了声额娘。 若换了往日里,胤禛早已帮着凌若一道在那拉氏面前说好话,可是这一回,从始至终,胤禛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正式拿眼看过凌若,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在他们落坐后,有宫人端上热腾腾的饺子,正吃到一半,忽见一个小太监冒雨奔到苏培盛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随即苏培盛的脸色就变了,挥退小太监下去后,自己进得殿中,走到胤禛身边,同样是附耳低语。 胤禛舀饺子的手势一缓,低声道:“消息属实吗?” “是,送信来的军士就在宫门外等着。”苏培盛顿一顿又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传他进来。” “传他到养心殿见朕。”胤禛说完将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起身道:“皇额娘,突然有军情急报送来,儿臣得先去处理,晚些再来陪皇额娘。” 乌雅氏体谅地道:“既是朝廷有事,皇帝赶紧去就是了,至于哀家这里,有皇后她们陪着说话,你不必挂心。” 话,自是说的无比好听,若只听这些话,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不同寻常的地步,乌雅氏根本不愿看这个在她瞧来冷血无情,不念亲情的儿子。 胤禛离去后,凌若等在慈宁宫陪乌雅氏说了阵话后方才起身告辞,外头的雨势比来时更大了些,飞速滴落的雨珠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滴,一些宫人的衣角鞋袜都被淋湿了。 “真是讨厌,大年初一的下雨。”武氏在一旁抱怨着,在她身后宫人已经撑开了伞。肩舆是只有嫔以上的宫嫔方能用的,像她这样的贵人乃至更低等的宫嫔,便只有步行。 武氏贪婪地看着凌若等人一一登上肩舆,没好气地对身后的宫人道:“你们撑小心一些,莫要是让雨溅上来湿了我的衣裳,否则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是。”宫人一边答应一边叫苦,这雨水溅不溅的他们哪里能做得了主,可是主子发话的,他们哪里能不应。 武氏刚走了几步,忽地看到一乘肩舆从自己身边抬过,退开时无意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因为坐在肩舆上的人居然是舒穆禄氏。她明明是个小答应,就算昨夜晋了封,也不过与自己同是贵人,如何可以乘坐肩舆?分明就是僭越。 想到这里,武氏突然高兴了起来,舒穆禄氏这样不知进退,恃宠生骄,不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吗?这样想着,她催促宫人赶紧上前,然后踩着地上的积水趥以年氏肩舆旁边,带着谄媚的笑意道:“娘娘万福,臣妾适才看到慧贵人坐在肩舆上,颇为不解,不是说只有嫔位的娘娘以上才可以乘肩舆吗,怎得她也可以?” 年氏弹一弹殷红如丹朱的指甲道:“这话你应该去对皇后说才是,与本宫说什么?” 武氏被她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想要去跟皇后说,甚至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舒穆禄氏僭越的举动。可是舒穆禄氏分明是皇后一手抬举起来的,皇后定会偏坦于她,昨夜她已经当了那只出头鸟,今日可不想再当一回。 在这样的想法中,握有协理后宫之权的年氏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她相信年氏也正嫉恨着呢。 年氏怎会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不屑地撇一撇嘴,旁边绿意说道:“不瞒宁贵人,适才来的时候我家主子已经看到了,只是慧贵人的肩舆是今晨皇上破例赐的,就是皇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听到这话,武氏的脸顿时绿了,愣在原地连年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凭舒穆禄氏那张中等姿色的面容,如何能得胤禛这般欢喜,连肩舆都赐下了,再这样下去,她岂非还要爬到自己头上去? 另一边,已经走远了的温如言道:“这个舒穆禄氏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贵人不说,今晨还乘着肩舆与皇上一道过来?” 瓜尔佳氏瞥了未曾作声的凌若一眼,将昨夜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温如言听完后内疚地道:“若儿,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凌若摇首道:“此事哪里能怪姐姐,是我自不量力,以为可以帮到姐姐,结果反倒是将自己也给搭了进去。不过也好,至少让我看得明白清楚,不再被人蒙弊在鼓中。” “早些看清也好,省得将来更伤心。”隔着肩舆,温如言伸过手来,于冰凉的雨水中紧紧握住凌若的手,“天下男儿皆负心薄ng,更不要说皇上,何况他冷落你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作者题外话】:娃生病,又赶更新,连接两天没睡好,头晕眼花了,实在写不下去,今天暂时两更,明天补上,请大家见谅。 第七百四十七六章 有情无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管怎样,至少你还有一个弘历在身边,这已经胜过无数人。(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说到这个,温如言语气有些发沉,不需说,定是又想到了涵烟。 瓜尔佳氏心中明白,温声道:“有姐姐在佛前为涵烟祈福,她一定会很好的。” “希望吧。”温如言声音一顿,忽地带上了几分讽刺的意味,“怨不得宫中人人想生阿哥而非公主,至少阿哥没有远嫁一说。” “生阿哥便一定好吗?怕是也不尽然。”瓜尔佳氏不以为然的说道:“先帝那么多阿哥,最后能得善始善终的能有几个,即便是现在还活着的那几个,也难以讨到好。” 凌若接过话道:“姐姐是在说廉亲王几个?” 瓜尔佳氏瞥着外头密密落在地上的雨水道:“可不是吗,廉亲王几次三番欲谋帝位,后面还联起手来给皇上施难,早已超过了皇上的容忍范围,铲除是一定的事,只是皇上登基之后,先是罗布藏丹津叛乱,紧接着京城大旱,如今又有郭罗克之乱,一直腾不出手来,这才让他们平安到今日,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皇上早晚会下手。” 温如言伸于帷伞外,任由雨水打湿手掌,声音冰冷地道:“当年先帝将皇位传予皇上,真是一些也没错,这样的冷心冷情,是帝位最合适的人选,父女之情都可不念,更何况是手足之情。像十三爷这样的,只能说是一个例外。” 涵烟的和亲,令她对胤禛充满了怨意,莫说区区一个惠妃之位,就是贵妃、皇贵妃也平息不了她心中的恨。 “别的人我不知道,不过八爷只怕是未必吧,好歹他身上还有一块保命符。”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凌若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姐姐是说纳兰湄儿?” 瓜尔佳氏颔首道:“姐姐说十三爷是个例外,我却认为纳兰湄儿才是真正的例外,这样的皇上竟然也有倾心相爱的时候,且二十年如一,当真是不可思议。” 此言一出,温如言与凌若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胤禛当真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说他无情,他偏对纳兰湄儿情深似海;说他冷酷,偏生听说他以前是一个极谦和温和的人,比之允禩更衬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罢了,想这么多做甚,四面红墙,咱们是一世跨不过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交付真心,荣也好辱也罢,守住这颗心,那么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温如言轻轻说着,眸光一如新年这场雨水一般冷。 是啊,想在后宫中很好的生存下去,不交付真心便是第一要紧的事,否则就只能沦为输家,可是凌若能做得到吗? 这个问题,连凌若自己也不知答案。 这样说着,众人先后到了坤宁宫,这新年第一天,先要去慈宁宫请安,然后再去坤宁宫。 这一路过来,乘肩舆的尚好些,步行过来的便惨了,衣摆还有花盆底鞋都被溅湿了,每走一步都不住往下滴水。一到坤宁宫檐下,宫人便赶紧蹲下身子替各自主子拭着衣鞋上的水。 武氏沉着一张脸对正在替她清理衣裳的宫人骂骂不休,尤其是在到衣不沾水的舒穆禄氏时,骂得更凶,吓得两个宫人颤抖不止,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不过是沾了些许衣角罢了,姐姐何必如此动气,再者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佟佳氏见那两个宫人可怜,不由得上前劝了一句。 武氏不高兴地道:“我训斥我的宫人,与彤贵人你何干。” 佟佳氏被她这样顶了一句,神色颇为尴尬,温如倾见状过来拉了佟佳氏的手道:“姐姐莫理会她,自己没本事就拿宫人撒气,真是可笑,走,咱们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你说什么?”武氏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 温如倾可不会怕她,两人皆是一样的位份,当下道:“我说我的罢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还是说真被我说中了?” “你,你大胆!”武氏气得口不择言,恨不能一掌打掉温如倾那张碍眼的脸,而她也真作势抬起了手掌,只是没等她打下去,旁边已经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没等武氏回头,站在她对面的温如倾与佟佳氏已经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熹妃娘娘,见过惠妃娘娘,参过谨嫔娘娘。” 武氏赶紧回头,果见温如言三人站在自己身后,刚才说话的正是温如言,她连忙转身行礼,不等她开口,温如言又道:“宁贵人,你还没回答本宫的话,哪个大胆,你扬手又是准备教训哪个,温贵人吗?” 武氏强笑道:“娘娘误会了,臣妾不过是与温贵人玩笑罢了,温贵人这般天真可爱,臣妾喜欢都来不及呢。” “如此最好。”温如言不假辞色地着武氏,对她的话显然不信,却也没有去揭破,只是过去扶起温如倾道:“温贵人是本宫的嫡亲妹妹,本宫如今虽不管事,但也不许任何人欺负她。还有,宁贵人这样的玩笑本宫不喜欢,所以,以后还是少开为妙。” “是,臣妾记下了。”武氏一直觉得温如言在这宫里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从来也不惧她,可今日的温如言却有一种令她胆战心惊之感,兴不起半点不敬之意,敢情一直都是自己小瞧了她吗? 也是,能在这吃人的后宫中一直片叶不沾身,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又怎会没有一点本事。 此时翡翠走了出来,笑着欠了欠身道:“几位娘娘怎么都在外头站着不进去,里面烧了地龙跟炭盆,正好可以暖暖身子呢。” “这就进去了,刚与宁贵人说话呢。”温如言笑言了一句,拉着温如倾与凌若等人一道进去。 到了里头,与在慈宁宫时一样,一一跪下请安叩首,因是新年第一遭,所以特别郑重,皆行三跪九叩之礼,先是嫔妃,然后是几位阿哥,每一位阿哥起身时翡翠都会递上一封红包,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算是给几位阿哥的压岁钱,而每一年那拉氏都会这样准备。 第七百四十七章 午 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谢皇额娘。(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弘历几人叩谢起身,随后站到各自的额娘身边,至于弘时因为已经成年且大婚,是以他得以与那拉兰陵坐在后面,不过他们两人貌合神离,全无一丝交流说话,兰陵更是麻木的像一只牵线木偶,一言不发。 那拉氏和蔼地道:“午膳已经命人在准备了,众位妹妹再耐心等一下便可入席了,若是饿了,便先用些点心。” 戴佳氏轻笑道:“刚刚才在慈宁宫用了一碗饺子,正饱着呢,哪里会饿,臣妾等倒是担心等会儿会吃不下。” “吃不下就少吃些。”那拉氏环视了众人一眼,忽地叹了口气,“只可惜灵汐与涵烟不在,否则更热闹。” 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炭火在铜盆中燃烧的声音,还是弘时道:“等过段时间,姐姐公主出了月子,便可与孩子一道来给皇额娘请安了。至于涵烟,以后总有机会见的,皇额娘不用太过介怀。” 那拉氏抚着裙间金线绣成的凤尾赦然道:“本宫没什么,就是惠妃……唉,惠妃,你还是要想开一些才好。” 温如言坐在椅中微一欠身,平静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经没事了。而且臣妾相信,涵烟身为帝女必然能够福慧一生。”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拉氏欣慰地点点头,随后又与一众嫔妃说话,待到了午间,孙墨进来回话,“启禀主子,偏殿已经备好了午膳,随时都可开席。”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嗯,皇上那边呢,去请了没?” 孙墨恭谨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去请过了,但是苏公公说皇上有要紧事要处理,不能过来,请主子与几位娘娘自行用膳。” “知道什么事吗?”那拉氏问道,刚才胤禛中途离去,令她一直心存疑惑,大年初一的,究竟会是什么事这么要紧令得胤禛连一刻都不能多呆。 “这个苏公公没说,奴才着实不知。”孙墨如实禀道。 那拉氏颔首起身,“既是这样,那咱们入席吧。” “是!”随着那拉氏的起身,所有人皆站了起来,随她一道去偏殿,正殿与偏殿之间有一道小门相连,而偏殿又是早早就烧了炭的,是以一些也不曾受凉,任外面冷雨瓢泼,里面只是温暖如春。 舒穆禄氏正待与彤贵人等人一道坐下,却见那拉氏朝她招手,和颜道:“慧贵人,过来与本宫一道坐。(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舒穆禄氏尚未说话,与那拉氏同桌而坐的年氏已是扬眉道:“娘娘这般怕是有些不妥吧,慧贵人始终只是一个贵人而已。”敢这样当面顶撞那拉氏的,阖宫上下也只有年氏一人了。 与那拉氏同桌而坐的还有凌若与温如言,她们两人皆是未言语,只静静地着事态发展。 那拉氏瞥了年氏一眼道:“妹妹这话可是生份了,贵人也好,贵妃也罢,都是一样侍候皇上的,何必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呢。众位妹妹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连忙答应道:“娘娘慈和,实乃臣妾等人之福。”在这样的言语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有各自心里最清楚。 “话虽如此,但终归要分个尊卑上下,否则人人都能同桌而食,还要规矩做什么,倒干脆将宫规都给废了,更随意自在。”年氏丝毫没有给那拉氏面子的意思,词里行间,坚决不许舒穆禄氏同桌。这样的话令那拉氏有些下不来台,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同年氏争执,偏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滞起来。 舒穆禄氏见势不对,赶紧低眉道:“臣妾多谢娘娘垂爱,臣妾坐在这里就行了,正好可以与彤姐姐和刘妹妹她们说说话。” 那拉氏知道她这是趁机在替自己解围,暗自点头,道:“既是这样,那本宫就不勉强你了。起盖吧。” 随着那拉氏的话,宫人将覆在盘碟上的银盖纷纷开启,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勾起众人的食欲,且还陆续有热菜上来,着实丰盛。席间娇声软语,众人围着一道说说笑笑,尤其是新选入宫的几位,更是趁着机会想方设法的逗那拉氏欢心,想要像舒穆禄氏一样得到那拉氏的常识,从而一步登天,得到皇上垂青。 只是,舒穆禄氏只得一人,所以,哪怕那拉氏被逗得再高兴,也不曾对任何一人特别示好。 待得席散之后,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方才各自告辞,出来的时候,雨还是没停,地上有几处积起了小小的水沆,鞋子踩上去溅起小水花来。 宫人在偏殿收拾东西时,发现原先年氏坐的位置放着一封红包,当即呈给那拉氏。翡翠正在服侍那拉氏梳洗,见状颇为不平地道:“年贵妃好不知进退,主子好心给三阿哥封红包做压岁钱,她却这样扔在这里不拿回去。” “她若知进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那拉氏不在意地抚抚脸,她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这几日劳累过甚,一旦卸了脂粉,脸色就显得有些苍白。 翡翠取下那拉氏髻上的累丝金凤道:“按说,主子封红包也不是头一年了,以前她都是收下的,怎么这一次……” “她这是在跟本宫撒气呢,本宫扶持慧贵人一事,可是让她不高兴得很。再者五十两银子,以她的手笔又怎么得上眼呢。”如此说着,她随手将红包扔给一旁侍候的小宁子,“赏你了,拿着吧。” 小宁子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喜滋滋地道:“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 他像宝贝一样地捧着红包,那拉氏不禁笑道:“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用得着高兴成这样吗?” “只要是主子赏的,莫说是五十两,就是五个铜板奴才也拿回去供起来。”小宁子一本正经的说着。银子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那拉氏的态度。 那拉氏掌不住笑着对翡翠道:“瞧瞧他那张猴儿嘴,惯会讨人欢心,可是不老实得很。” 翡翠动作有轻微的停滞,飞快扫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三福,笑道:“咱们做奴才的第一要紧的事就是讨主子欢心,小宁子可是没做错呢。” 第七百四十八章 准葛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连你也帮着他说话。”这样说着,那拉氏却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想是小宁子的话正好讨了她的欢心,在瞥过一直没说话的三福时,目光一闪道:“三福,怎么今日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三福没想到那拉氏会指名叫自己,愣了一下方抬起头赔笑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正在想皇上那头出了什么事呢,奴才听说十三爷、十七爷还有几位相爷及兵部尚都去了乾清宫呢。” 被他这么一说,那拉氏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方喃喃道:“兵部尚……难道是青海那边出事了?明明才听说小胜了一场啊。” 小宁子连忙凑上去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乾清宫打探一下?” 三福冷冷道:“苏公公与喜公公的嘴都很严,不该说的话任你怎么套都不会吐露一个字的,还是别自作聪明得好,否则给主子惹了祸回来你怎么收场。” 小宁子讪讪地低头道:“师傅教训得是,是徒弟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不等三福再说,那拉氏已道:“好了,你也别说他了,毕竟是刚入内殿侍候没多久,许多事都想不到。(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既是那拉氏开了口,三福自然不会再多嘴,只是在瞥过小宁子时,眼里忌惮之色更多了几分。 那拉氏并未注意这些,只是想着三福刚才的话,不论怎样,这架式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侍候那拉氏歇下后,刚出了内殿,小宁子便赶紧追上三福,讨好地将刚才那封红包呈到他面前,“师傅,这是徒弟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三福睨着那封红包,以一种带着讽刺的口吻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拿回去供起来吗,怎么一转头又说送咱家了?你是想让咱家被主子责怪吗?” 小宁子一听这话立时慌了神,赶紧道:“徒弟绝无此意,只是一心想孝敬师傅,再说这事师傅不说,徒弟不说,主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管他怎么说,三福都没有收下那封红包,为免小宁子继续纠缠,道:“你的心意咱家明白了,红包还是好生拿回去收着,你在宫中攒些银子也不容易。” 见三福执意不肯收,小宁子只得道:“那徒弟改日弄几坛好酒来孝敬师傅。” 三福颔首,在小宁子离去后,他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翡翠道:“你怎么?” 翡翠撑开伞递给三福,缓缓道:“他比你更懂得讨主子欢心,虽说才这么些日子,但主子已经渐渐开始信任他了,你要当心他,他这种人,为了上位任何手段都使得出来。可能前一刻还在对你百般讨好,后一刻已经在背地里捅刀了。而且你以前曾为难过他,他怕是会对你怀恨在心。这世道,小人才是最难防的。” “就怕防不住啊。”三福叹了口气,露出些许挫折之意。 “防不住也得防,否则他早晚害死你。”翡翠神色凝重的说着,“还有,往后主子面前该讨好还是要讨好,哪怕有任何不满也别露出来,我瞧着今日主子问你那句话已经有些不满了,幸好你及时转移了话题,没有让主子深究下去。” 三福显得有些诧异,“连你也瞧出来了?” “我还出你对小宁子不满。”翡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道:“而且我相信主子也能得出来,所以你真的要当心了。” 三福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站了一会儿道:“好了,你快去歇着吧,昨夜几乎没睡过,我也得去前头守夜。” 翡翠确实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主子如今ng子不定,千万不要大意了。”见三福要走,她又叮咛道:“这雨势,今夜是不会停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被淋着了。” 感受到翡翠对自己的关心,三福心中一暖,不由得握住翡翠的手,情真意切地道:“亏得有你在,否则这宫里的日子可真不知该怎么熬。” 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宫中惯有的冷漠截然不同,翡翠甚至升出一种希望可以一世相握的感觉,可是现实却不允许她如此,以一种慌张的语气道:“你赶紧放手,万一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虽说此刻外头没人,可难保不会突然走出一个来,万一被人到她与三福这样拉拉扯扯,然后传到那拉氏耳中,她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三福也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地松开手,带着几分感慨道:“若宫中允许对食该有多好,咱们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 翡翠何尝不做此想,两人皆想彼此有个依靠,只是宫规无情,而那拉氏又极其反感宫人对食之事,所以他们的事是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的。 “罢了,别想这些了,咱们心下明白就好。”扔下这句话,翡翠急急离去,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难过。明明就是喜欢的,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连偶尔送件衣服过去,也要趁夜半无人时分,还提心吊胆的怕被人发现。 在她身后,三福面容黯淡地摇摇头,执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去。 且说凌若那头,离开坤宁宫后她并未直接回承乾宫,而是与瓜尔佳氏一道陪着温如言去了延禧宫,准备在那里用晚膳,也好热闹一些,中途还叫了裕嫔耿氏,她倒是没拒绝,与弘昼一道过来,如此,再加上温如倾,满满坐了一桌,虽说不及坤宁宫时那般人多,但胜在少拘束,反倒是用得更高兴。 席宴上,温如倾最是话说,常惹得众人发笑,好不热闹,待得晚膳撤下后,众人围着炭盆说说笑笑,直至夜深时分才各自散去。 这样欢喜笑闹的新年在初二这日戛然而止,一则消息从前朝传递到了后宫,也让宫中众人明白了胤禛昨日匆匆离去的原因――准葛尔起兵叛乱! 这样的消息令众人震惊莫明,涵烟不是刚刚去和亲吗,按理此刻差不多刚刚走到准葛尔,怎得一转眼就叛乱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人心惶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温如言,准葛尔起兵,那么身为大清公主的涵烟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那个人。万一汗王葛尔丹丧心病狂,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温如言越想越担心,几次去求见胤禛,想知道关于涵烟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是胤禛只见过她一次,让她回宫去好生待着,不要多想。至于涵烟情况怎样,会否有事,只字未提。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准葛尔的消息也不住传来,原来准葛尔根本没想过要与大清同气连枝,所谓和亲且指定要皇帝嫡女,不过是出于试探的目的罢了。葛尔丹很清楚,若在正常情况下,以大清一惯的强势态度,是绝对不会同意嫡女和亲的,宗女已是最大的让步。 可是这一次大清居然同意了,再加上郭罗克战事粘连未定,葛尔丹敏锐的判定大清如今自顾不瑕,是起兵的最好时机。而且大清以为和亲之后,双方会相安无事,边关守将定会松于防备,不堪一击。 事情也果如葛尔丹所料,边关守将根本不是准葛尔大军的对手,甚至于军队已经到了城下,守将才堪堪反应过来。至于战事结果不用说,一夜之间,城门被破,军队溃败,逃得逃虏得虏,至于城内百姓,莫不连夜举家奔逃。 葛尔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财帛,而是整个中原;他要重演近百年前清兵入关夺取大明天下一样,夺取万里江山。(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个消息于正月初一堪堪传到京城,胤禛连夜如今允祥等人就是为了商议对策,年羹尧与岳忠祺皆粘着于郭罗克那边不能动用,眼下,京中还有何人可以带兵对敌。 有人提议允禵,胤禛不许,皆告诫众臣以后都不许再提;随后允祥自动请缨,然胤禛担心他身子,同样不许。 在这样连续否决了两个后,众臣竟再提不出合适的人选,堂堂大清,面对异族叛乱,竟然寻不出可平定叛乱的将领,令胤禛龙颜大怒,言道若真寻不出人选,他便御驾亲征,誓要平定准葛尔,活抓葛尔丹这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众臣连忙跪地请罪,之后商议半夜,决定起用允禩与允禟,命他们率领左路军;宋可进率领右路军,征讨葛尔丹。 宋可进是岳忠祺的得力部下,是临时从青海抽调过来,原本调岳忠祺是最合适的,他身经百战;无奈胤禛之前命他给年羹尧设下套,如今正是收的时候,轻易动不得,否则前功尽弃;只能由他部下代征。(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过宋可进也是一个奇人,他原是一个无名小卒,在罗布藏丹津一役,凭着斩敌无数的军功,一跃成为岳忠祺的副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整集军队的同时,胤禛命户部,自尚以下所有官员,全力支持此次征讨,一定要保证粮草充足。 亏得入秋以后,没有再继续大旱,粮草勉强还供应得上,不过户部尚硬着头皮告诉胤禛,粮草最多能支持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叛乱未定,而年羹尧那边又没有捷报传来的话,便会出现粮草供应不上的局面,到时候只能二择其一,否则两边都会拖垮。 不管怎样,左右二路大军顺利出发,征讨准葛尔。胤禛对允禩二人带兵并不信任,是以宋可进除了征讨准葛尔之外,还另有一重秘密任务,就是监视允禩的左路大军,并且在他有任何异动时进行节制。 单论带兵的能力,允禩不及常年带兵在外的允禵良多,就算两个人加一起也是不及;然正因如此,胤禛才放心让他们带兵,否则一旦不轨,收拾起来就无比麻烦。 另外,还有一则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说当初入京求亲的使者就是葛尔丹本人,为的是亲自打探大清虚实,以便决定是否出兵,至于消息真假就无从知晓了。 雍正三年的春天在不断传到京城的军情急报中到来,征讨准葛尔一事并不顺利,葛尔丹诡计多端,连宋可进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后面粮草供应出现短缺,左右路大军连续惨败,而清军的外强中干也被葛尔丹在眼中,趁机南下,一路b进,令京城乃至后宫的气氛也弥漫着紧张之意,所以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唯恐准葛尔不知何时会b进京城。 在万般无奈之下,胤禛终于同意暂时提高赋税,但他也命各州府县衙贴出通告,只要叛乱一平定,便立刻减免百姓未来一年的赋税。 在这样的安抚政策下,提高赋税一事并未闹出什么事来,有了银粮,征讨一事自然可以继续。而允祥在多次自荐后,胤禛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由他接任左路大军,与宋可进合力征讨。而这个时候,清兵再一次惨败,葛尔丹已经b近萨里克河边,距京师不足六十公里,京城处于戒严状态。如果允祥这一次不能得胜,那么京城就将成为直面葛尔丹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败,京城就会易主。 宫里人心惶惶,皆没有了欣赏大好春光的心思,不住让身边的宫人去打探消息,葛尔丹有没有再b进来。 她们身在后宫,早已享惯了荣华富贵,一旦兵败城破,她们将会流离失所,或者成为俘虏,这样的生活是她们不敢想像的。 唯一不关心这些的便是温如言了,她一心想知道涵烟的消息,要越想知道就越无从得知,涵烟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且眼下兵荒马乱,交战不止,根本无从打探。 至于凌若,在担心准葛尔之余也担心着胤禛的身子,自从准葛尔进犯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近两个月的功夫,不曾见过他一面。 心中恨胤禛的无情,可终归还是放不下,怕他一味忙着处理政务,不在意身子,不按时用膳,伤了本就不怎么好的胃。 而从四喜那里得来的消息也确实这样,这么多天胤禛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都是什么时候饿得受不了了,什么时候让御膳房随意弄几个菜,然后凑合着吃一点。 【作者题外话】:推荐《不良宠婚》,写得很不错啊,是军婚类的。 这是一部特种兵男神宠妻如命的血泪史,更是一个叛逆美少女征服冷面军王呼风唤雨的荣耀史!一场意外,她成了他此生唯一的女人:初吻,初夜,初恋,她所有的第一次都被他一夜之间无辜而霸道地掠夺了。从此她成了他的宝贝,疼她入骨,宠她如命!【本文拒绝懦弱小白女主,男强2b女强,无小三无误会,情节痛快】 第七百五十章 放不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得知这个情况后,凌若去小厨房做了个点心,然后让莫儿交给四喜,着他悄悄放在胤桌上,若是问起,就说是御膳房送来的供他垫饥用,以免说了是她所做的之后,胤不肯吃。 送了几日,凌若再让莫儿去问时,四喜说胤颇为喜欢她做的点心,经常吃上几块,有时甚至一盘都吃干净。 得知胤喜欢吃,凌若便每日去做几样送去,怕胤吃腻了,就变着花样做,这样下来,一日功夫倒有大半日是呆在厨房中。 这日,水月在小厨房中帮忙揉面粉,揉着揉着忽地落起了泪,倒把凌若吓了一跳,忙问她为何要哭。水月不肯说,最后还是水秀猜到了她的心思,道:“是不是因为主子?” 水月抹了把泪,低声道:“主子待皇上那样好,可皇上呢,这么些天了,连问都没问起过主子一声,奴婢越想越替主子不值。” 凌若哂然道:“你这傻丫头,本宫道是什么,却是为了这个,罢了,想这么多做甚,没得让自己心里添堵。” 水月不忿地道:“主子,您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皇上心中根本就没有您的位置,否则哪会这么多天了,一直不闻不问。” “皇上国事繁忙,自然没时间过问后宫之事。”凌若撒了一点水在略有些干的面团上,然后接过水月用力地揉着。 水月激动地道:“才不是呢,奴婢听说慧贵人去养心殿的时候,皇上就见了,还有温贵人彤贵人也是。偏就是主子去的时候,连通报都不许。还有啊,一说准葛尔要打过来,宫里那些个娘娘就自危不已,像慧贵人那样,往好听了说是去看皇上,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去打听消息,根本不是真心在意皇上,结果呢,皇上将她们当宝。奴婢真怀疑皇上的眼睛是不是……” “够了!”凌若骤然打断了水月的话,厉声道:“不许乱言乱语,再者,她们是她们,管那么多做甚。” “可是……”水月还待要说,水秀已经一把拉住她道:“好了,你非要把主子说难过了才高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唔!”水月刚说到一半,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早上剩下来的蟹肉包子,却是水秀,只听她没好气地道:“少说多做,别真的惹主子不高兴。”后面那句话她说得特别轻,唯恐传到凌若耳中。 水月还是一脸不甘,但看着水秀严肃的表情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拿下嘴里的蟹黄包子道:“我去瞧瞧灶里的火烧上来没有。.6zzw.”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揉着手下的面团,柔软的面团在手下随意变成任何形状,就像这宫里头的人一样,因势而变。 若她足够聪明,就该像温姐姐说得那样,对胤彻底死心,可终归……终归还是无法放下啊! 所以,这一世,都注定她拔不出来,哪怕双眼已经看得再明白不过,心却难以控制。 随着春光渐盛,战况也有了新的进展,允祥统兵能力可与年羹尧相提并论,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年羹尧的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相反他关于聆听劝言,细心谨慎。在抵达萨里克河后,并没有贸然与准葛尔大军开战,而是先观察地形刺探敌情,做到知已知彼。 而这一次,胤为了允祥可以一举克敌,特意将整个火器营调给他,而这也意味着,如果允祥再战败,京城除了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之外,将再无可用之兵,而靠这些是绝对不可以抵挡住准葛尔大军的。 胤这样做,等于是将大清的命运交给了允祥,这样的托付重之又重,也让允祥更加谨慎。不出兵便罢,一旦出兵就必须取胜,他急需这样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和六十里外京城内惴惴不安的人心。 三月初九,双方第一次短兵相交,不过一触即退,算不正式交战,而当时,从后方运来的粮草已经捉襟见肘了,据运送粮草的官员说皇上已经在想办法筹粮了,但是即便有加重赋税所收上来银粮,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毕竟一来时间尚短,偏远些的地方不能及时将赋税交上来;二来赋税可偶尔重征,却不能肆无忌惮地重征,否则不等准葛尔打进来,大清自己就要先灭亡了。 在重重压力下,三月二十日,在试探数次后,终于与右路军合并,与葛尔丹朝廷了第一次正式交战。不得不说葛尔丹很有指挥天赋,在面对允祥与宋可进的突然合围并不惊慌,守着萨里克河一步不退。 他好不容易才征讨至此,若就此退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六十里外的京城势在必行。 这场战役足足打了大半个月,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兵是准葛尔的勇猛,可装备却是清军优良,再加上火器营口的大炮火枪。让葛尔丹像啃了块硬骨头一样,明明在嘴边却怎么都咬不动。 四月,青海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郭罗布之乱平定,现在只有零星的小战役,完全可以交由边关守将镇压。 胤大喜过望,青海平定,那么就可以集中兵力对付葛尔丹,敢算计他胤者,必要他付出血的代价。当即命年羹尧与岳忠祺率领两万精锐骑兵前往萨里克,支援允祥。 另一边,岳忠祺的密报亦到了京城,他们所设下的局被年羹尧好运的避了过去,毫发无伤,不过好在他没有意识到其他,更没有意识到胤要杀他。一接到圣旨就立刻调兵遣将,带领最善战的属下前往萨里克。 岳忠祺请旨,是否在中途秘密处决年羹尧,胤思索良久,命岳忠祺暂缓动手,年羹尧固然可恨,但是眼下外敌才是最重要的,一切以平定准葛尔之乱为大前提,余下的稍后再说。 四月中,年羹尧与允祥会师,有了这两万精锐骑兵的加入,葛尔丹压力骤增,虽他手下的将士,个个是骁勇之辈,也难以做到以一挡十,激战一天之后,准葛尔大军第一次出现败退之势。允祥敏锐地抓住时机,趁胜追击,准备给葛尔丹一个惨痛的打击。可是没想到葛尔丹诡计多端,居然在败退时,撒下金锦财帛,还留下许多随军的女,这一切搅乱了清军的阵势,出现大范围的混乱,除却年羹尧那两万精锐之外,余下的,都成了一般散沙,四处哄抢,任允祥与几位将领怎么喝斥都无法止住。这样一来,对葛尔丹的追击自然无从说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葛尔丹只是小败一场,凭年羹尧那两万人是无法将其歼灭的,相反可能会遭到覆没。 第七百五十一章 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战之后,允祥以违反军纪,不听指挥为由,下令所有参与哄抢的士兵一律杖责五十,哄抢最凶的那些人当场行刑,剩下的,碍于葛尔丹军队随时会再度袭来,先行记下,待得战役平定之后再行刑。 随后,允祥与宋可进整肃军队,严律不许再有哄抢之事,有士兵激动地指出,他们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与敌军作战,可得到的饷银在层层苛刻之后却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养家糊口。允祥经察属实后许诺,只要此战得胜,回朝之时,定然向皇帝进言,犒赏大军。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守军纪服军令,否则杀无赦。 五月初,葛尔丹重整军队,再次袭来,可是两路大军巍然不动,任他怎样冲击都无济于事。一日就这样过去,夜间当准葛尔大军在军帐中休息时,清兵突然来袭,虽然葛尔丹早有准备,但如此凶猛的来势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而这一次,他故计重施却未能奏效,钱财固然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这一次,准葛尔大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元气大伤,连夜退出五十里,之后因为军心已乱,更是节节败退。葛尔丹见难以再讨到好处,含恨退走。 此次叛乱,终得以平定,远在京城的胤在接到奏报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登基以来的最大危机终于得以熬了过去,这段时间内忧外患,他承受了难以想像的压力。 五月的最后一日,允祥与年羹尧率领大军回到京城,允祥兑现了他的诺言,向胤进言奖赏每个士兵二十两银子,胤因为打了胜仗,龙心大悦,同时也体谅士兵的辛劳,应允了他的要求,由允祥全权负责此事。 左右路大军因此事而欢呼雀跃,以往朝廷奖赏不是没有过,只是经过层层剥削,二十两银子到他们手里能有个五两就不错了,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苛扣,实实在在的二十两银子。 相反,年羹尧那边对此就显得淡漠了许多,甚至还有微词传出,说将士在外出生入死,朝廷居然才赏二十两银子,实在小器。 通过暗探的口,胤听到了这些话,思忖一番后,命暗探立刻去西北调查。若是将领不将二十两银子放在眼中尚且情有可原,但那只是普通士兵,一年兵饷才多少,居然也这样嚣狂,可见他们这群几乎可以算年羹尧亲兵的军士,平常拿到手的饷银绝对不止几十两之数。 除了军士之外,胤对允祥、年羹尧、宋可进几人也进行了封赏,封允祥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封年羹尧为一等辅国公,赐三眼花翎;封宋可进为昭勇大将军,余下者按功封赏,当中值得一提的是凌若的弟弟荣祥,他也在这一次平叛当中,因战功晋为参将。 而允、允二人,因为之前吃了败仗,所以这一次封赏并无他们的份,且一回京便立刻卸了他们所有职务,并没有任何再次启用的打算。 允两人心有不甘,但如今权利握在胤手中,由不得他们说半个不字,允?知道此事后,气得直骂胤不讲道义,需要是就将他们兄弟拉出去,不需要时,就过河拆桥,实在可恨得紧。 胤待年羹尧多番优厚,他竟由不知足,要求对他所带的两万军士另行奖赏,以慰他们千里奔波之累。 胤初时不允,毕竟同为平定准葛尔之乱的士兵,若一边多赏,另一边肯定会有怨言。但年羹尧多番请求,言词强硬,令胤颇为不喜,虽最终答允了年羹尧的要求,却也更加深了铲除年羹尧的决心。 回京之后,照例要在京中留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年羹尧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甚至在胤面前也行止失仪,御前箕坐,无人臣礼。 朝中数位大臣先后上奏弹劾年羹尧,胤都以年羹尧立下大功为由,不予追究,而这令得年羹尧误以为胤依旧信任倚重自己,行事越发没有规矩。 与之相对的还有年氏,因兄长之功劳,她在后宫骄狂更甚,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晨昏定省也是数日难见她来一次。至于宫中其他嫔妃,凡稍有不敬者,一律严惩,这般雷霆手段,令众嫔妃敢怒不敢言。 朝堂、后宫,皆是年氏一家独大,眼见皇帝对此置之不理,群臣忧心不已,长久下去,谁来遏得了年家之势。 而这还不是全部,六月初,年羹尧上折,请求胤早日册立太子,以稳国本;胤留中不发,年羹尧又连续上折数封,之后更在养心殿侃侃而谈,逼着胤就立太子一事表态。 年羹尧对于自己此刻连立两功,却依旧未被封异姓王一事耿耿于怀,但是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胤都没有松口。年羹尧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但他一心想为家族挣一个无人可及的荣耀,而太子之位无疑要比异姓王更宝贵百倍。 年羹尧始终还是天真了,胤既连一个异姓王都吝啬给,又怎么会舍得拿出太子之位。 朝堂之上,胤与百官心里都明白,年羹尧所谓的立太子,无非是想立三阿哥弘晟为太子,唯有弘晟成为储君,年家的地位才是真正稳如泰山。 在年羹尧话音落下后,允祥第一个开口道:“皇上如今春秋鼎盛,立太子未免言之过早。” 年羹尧不以为然地道:“太子乃是国本,自是越早册立越好,当年先帝爷不是早早就立了太子吗?” 年羹尧当着胤的面提起废太子,令胤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越发阴沉,盯着与允祥争论不休的年羹尧一言不发。 相交于年羹尧的肆无忌惮,允祥许多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是以表面看来,倒是年羹尧占了上风,正自洋洋得意之时,一直缄默不语的张廷玉终于说道:“辅国公一片忠心,为国为民,实在令我等钦佩,只是册立太子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何况眼下皇上有四位阿哥,立哪一位也需要慎重考虑,不是三两日便能定下来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 促立太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羹尧不耐烦地一挥手道:“考虑什么,四位阿哥当中,二阿哥平庸不堪大用,四阿哥生母家族寻常,五阿哥年幼,唯有三阿哥堪当大任,自然是立三阿哥为太子。” 这等狂妄胆大的话一出,纵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廷玉也不禁为之色变,至于胤,已经用力捏紧了掌下的扶手,面色因嵌入掌心的浮雕传来的疼痛而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帝王家事最是忌讳臣下提及,更不要说过问,可是年羹尧偏偏犯了这个忌讳,当真是不知死活。 “辅国公此话有些偏颇了吧,熹妃娘娘父兄皆在朝中任职,其弟更在准葛尔战役中获立军功成为参将,怎能说家族寻常。还有二阿哥,辅国公说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可是据我所知,论聪慧,以四阿哥为最,那么岂非该立四阿哥为太子?”说话的是鄂尔泰,他与张廷玉一样是朝中宰辅,对于年羹尧的嚣张极看不惯,“还有,三阿哥是辅国公的外甥,辅国公劝皇上立他为太子,恐怕是存了私心吧。” 年羹尧眼睛一瞪,怒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公对皇上一片忠心可表天地,何来私心二字,倒是你一意说四阿哥聪慧,难道你是熹妃的人不成?” 后宫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外臣,一旦被查实,不论是后妃还是朝臣都将受到严惩。年羹尧一句话就给鄂尔泰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鄂尔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年羹尧道:“你!朝堂之上不得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熹妃的人。” “哼,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本公多说。”年羹尧这般不敬的言词看得张廷玉等人直皱眉头。 关于年羹尧不满自己爵位,口出狂言,说当封异姓王的传言,他们都有所耳闻。之前是异姓王,如今又为三阿哥图谋太子之位,再这样下次,过几日岂非要逼着皇上退位,由三阿哥继承皇位? 允祥上前打圆场道:“辅国公与鄂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忠心耿耿,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大清考虑,实在无谓争执,免得伤了和气。” 允祥是亲王,又刚被封了铁帽子王,就是年羹尧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轻哼一声不说话,至于鄂尔泰则梗着脖子,朝胤道:“皇上,恕微臣直言,册立太子一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当慎之再慎;何况皇上继位不过三年,又正值春秋鼎盛,实无谓过早册立。” “老臣也如此认为。”随着张廷玉的表态,文武百官纷纷叙明立场,大半不造成立太子,剩下的那些,或是武将,或是与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胤微微点头道:“张相与鄂尔泰所言极是,册立太子一事急不得,待朕慎重考虑之后再说。” 年羹尧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眼,他已经上过好几封折子,胤都不予理会,今日若再不定下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忙道:“皇上,奴才……” 胤截住他的话道:“辅国公一片为国之心,朕很清楚,只是朕四个儿子各有所长,一时实在难以决断,需得好好考量才是,辅国公不必心急。” 见胤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年羹尧再不甘也只得答应,退朝之后,允祥被留了下来,在殿中没其他人后,胤森然道:“年羹尧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允祥深有同感,今时今日的年羹尧,实在令人担心,“皇上有没有问过岳忠祺关于西北大军那边的情况?如果咱们这里动了年羹尧,那边会否有什么异动?”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八个字允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真要问罪年羹尧,就绝对不可以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胤双眸微眯,冷声道:“年羹尧这次带来的两万骑兵,是最精锐也是最得他倚重的一支队伍。这两万人,在他多年经营拉拢下,不奉君令,不认虎符,只听年羹尧一人之命。但也仅限于这两万人,剩下的近十万大军,还是听奉朝廷之命,只要没人蓄意挑拨,应不至于生出事端来。而且年羹尧在西北时,对他们也并非一视同仁,底层那些军士颇有微词。允祥,朕问你,你可有办法控制住城外那两万人马。” “皇上放心。”允祥眸光一亮道:“两万骑兵,纵是再精锐,臣弟也可以控制住,让他们生不出任何事来。” “好!”胤用力一拍扶手,起身肃然道:“你立刻调集兵马,暗中控制住城外的人马,朕立即下密旨,由岳忠祺接任抚远大将军一职,刻日启程前往西北,务必要控制住那边的人马。” “臣弟遵旨。”允祥答应一声又道:“皇可是准备现在就问罪于年羹尧?” 胤阴阴一笑道:“不急,慢慢来,朕要让他一点一滴地感觉到什么是绝望。” 从来没有人可以将他b到这个地步,连允也不曾,年羹尧是第一个,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这一日朝堂之事,毫无例外地传到了后宫,瓜尔佳氏来看凌若,彼时,凌若正伏在绣架上仔细绣着一幅江山万里图,素锦长达三丈,绣线用得多达上百种,里面山峰峦叠、浩翰无边,只是一幅绣卷而已,却令人心生渺小之感。 在闲聊几句后,瓜尔佳氏将话题转到了册立太子一事上,弯唇道:“年羹尧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皇上立三阿哥为太子的心思,已是路人皆知,偏他还在那里说什么为国为民,真真是可笑。” 凌若抬起头来,取过银剪子剪掉打了结之后多余的绣线,漫然道:“皇上是绝不会册三阿哥为太子的,年羹尧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道理我也晓得,我就是有些不能理解,号称一代儒将的年羹尧竟然如此愚钝,皇上已经对他不满到这个地步了,还毫无察觉,难道非要等一无所有时才反应过来吗?”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摇头。 “姐姐错了,年羹尧不是蠢,而是他太过自信了,总以为皇上离了他不行。然事实是,这个世间不论离了谁都照样日升日落。”凌若将一根烟灰色的绣线穿过细小的针眼,再次穿过紧的素锦,绣得是山峰一角。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夜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家落败已是必然之势,就不知年氏何时会倒台;这几日看她那张嘴脸,真是看得我想吐。”瓜尔佳氏靠着倚背,言语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畅快。 凌若赦然一笑道:“姐姐都看了二十来年了,怎得偏就现在想吐了?” “你这丫头,倒会挑我的刺儿。”瓜尔佳氏用手里的团扇笑拍了凌若一下道:“以前是没办法,再难过也得忍,可是现在忍到头了,这耐心就有些不够用了。再者,我一想到年氏在宫外那样害你,心里就忍不住来气。” “快了,我相信皇上的耐心已经快到头了。”说到胤,凌若眸光一黯,手里的动作慢了几分。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被瓜尔佳氏收入眼中,拍一拍她的手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定能守到皇上回头的那一日。” 凌若勉强一笑道:“温姐姐让我别再盼着皇上,你却使劲让我守着皇上回头,可是矛盾得很。” “你与温姐姐不同。”这样说了一句,瓜尔佳氏道:“涵烟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凌若沉声道:“嗯,准葛尔已经败退,可是涵烟却像消失了一样,一点讯息都没有,送嫁的宫人也是一个没瞧到。我看温姐姐这阵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不知她熬不熬得下去。若非宫规森严,不许咱们踏出一步,我看温姐姐早就去寻涵烟了。” “唉,只盼涵烟吉人有天相。”这样说着,瓜尔佳氏心头却始终像压着一块大石一样,喘不过气来。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干脆另外捻过一根针线,坐在凌若对面,与她一道绣起了万里江山图。 两人一直绣到天色将晚,才堪堪将山峰的一角给绣完,不过这与整幅绣图比起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瓜尔佳氏放下针线,揉着发酸的眼睛道:“你怎么想到绣这幅东西,要想全部绣完,非得好几年不可。” 凌若命宫人将绣架搬下去,“几年便几年罢,左右咱们有的是时间。”顿了一下又道:“姐姐若没事的话,就在我宫中用晚膳吧。” “我正有此意。”瓜尔佳氏笑着答了一句,待弘历进来后,三人刚要坐下,忽见四喜走了进来,打了千儿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给四阿哥请安。” 因为胤不怠见凌若的缘故,四喜已经很久没在承乾宫出现了,如今到来,难道是胤消了气,再次召见凌若? 凌若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瓜尔佳氏已经掩唇笑道:“公公可是奉皇上之命来传熹妃娘娘?” 四喜苦笑一声道:“娘娘猜错了,是奴才自己过来的。”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凌若,恭敬地道:“娘娘,皇上今日见一直不曾有点心送去,问起奴才,奴才之前得了娘娘吩咐,所以只借口说是御膳房忘记做。只是奴才想向娘娘问个准信,往后,您这点心还送吗?” 失望充斥在凌若的心间,勉强振了精神道:“皇上当真这么喜欢本宫做的那些点心吗?” “是,皇上有一次跟奴才说,这点心里有一种令人回味的滋味,让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四喜瞅了一眼凌若的脸色,有些同情地道:“若娘娘不方便,奴才让御膳房做去。” 他话音刚落,凌若已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本宫这就做去,晚些送去给公公。” 四喜连忙道:“那就劳烦娘娘了,奴才还得去侍候皇上,先行告退了。” 凌若微一颔首,对站在一旁的莫儿道:“你送送公公。” “是。”莫儿答应一声,送四喜离去,在走到外头的时候,莫儿小声道:“公公,这么些天,皇上可有问起过我家主子?” 四喜自然晓得她问这话的意思,无奈地摇头道:“没有呢,看来这一次皇上确实很生熹妃娘娘的气,咱家跟了皇上这几年,还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待熹妃娘娘呢!” 莫儿闻言跺脚道:“皇上……皇上他可真小心眼,主子不过帮着惠妃娘娘一道求了几句罢了,他就记恨到现在。” 四喜一听这话,吓得不轻,赶紧去捂她的嘴,“哎哟,我的小姑奶奶,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万一让人听到你这样议论皇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莫儿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来,扒拉下四喜的手,喘了口气道:“这不是只有你吗,要不然我哪敢说。” 四喜不放心地四处瞅了一眼,“小心隔墙有耳。”顿一顿又道:“往日里熹妃娘娘得宠的时候,你说什么她都能帮你兜着,眼下却是不行了,所以你更要小心谨慎,省得反害了熹妃娘娘。” 莫儿这一次倒是没与他顶嘴,拉了他的手道:“我知道,喜公公,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家主子,主子虽然嘴里不说,但我晓得她心里得苦。” “唉,你道咱家不想吗,可咱家只是一个奴才,皇上的事哪里轮得到咱家管。上次咱家不过无意提了熹妃娘娘一句,就惹得皇上发了好一通火。你是没瞧见,皇上当时那样子,就跟要吃人一样。”说到这个,四喜至今仍心有余悸。 莫儿见左右都不是办法,不禁沮丧地道:“难道往后都只能这样了?” 四喜拍一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熹妃娘娘人那么好,上天不会对她太过残忍的。兴许有一日,皇上气消了,娘娘就又跟以前一样得宠了。” “希望这样吧。”莫儿对此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半年了,皇上那头一直没消气,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消气了。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送了。”今夜起了雾,夜色特别浓重,即使有四处燃着宫灯,也照不见多远。 “嗯,那你路上小心。”莫儿极为自然地叮嘱了一句,浑不觉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亲近之意,又或者她早已习惯了这样,除了承乾宫里的人之外,她便与四喜最亲近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难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莫儿很快没入黑暗不见的背影,四喜笑着摇摇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怎么会与这个小丫头如此亲近,甚至生出那么一丝想与她结为菜户的念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吧。不过这种事想想就好,千万不要太过认真,否则只能招来灾祸。 四喜转身往养心殿走去,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赶紧回去,万一皇上问起来,可是不好回答了,毕竟御膳房就那么点路,来回怎么着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四喜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隐隐站了两个人影,原先只当是别处的宫人,可随后发现那两道人影站着一动不动,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瞧着那身形有些眼熟?无奈夜色太暗,只是这么一丈多的距离,就完全看不清面容。 “谁在那里?”四喜提着手里的宫灯走过去,在离得只有半丈时,宫灯散发的光芒终于照见了那两人的面容。 “啊!”刚一看清,四喜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手里的宫灯一下子掉在地上,里面蜡烛倾倒,烧着了灯罩,冒出橘红色的火苗。宫灯的燃烧令这一处为之大亮。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四喜战战兢兢地跪下请安,站在他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胤与苏培盛。 “你不是去御膳房了吗?”黑暗中,胤面无表情地问着。 四喜自知瞒不过,赶紧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有意隐瞒。” “那些点心都是熹妃送来的?”胤的声音清冷一如天上弦月,刚才四喜与莫儿的对话,他一字不拉听在耳中,再加上四喜无端跑到此处,稍一猜想便有了答案。 四喜硬着头皮道:“是,熹妃娘娘知道皇上前阵子国事繁忙,经常不用膳,担心皇上伤了胃,所以每日都送些点心去养心殿,又怕皇上不肯吃,便让奴才假意说是御膳房送来的。” 胤眸中掠过一抹无人瞧见的复杂,声音则清冷如刚才,“四喜,你跟在朕身边几年,该知道何谓欺君之罪。” 四喜大惊失色,连连磕头,“求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有意,只是熹妃娘娘一再哀求,奴才实在推脱不过,才迫于无奈答应了。” 苏培盛默默站在胤身后,不论是四喜的哀求,还是胤的斥责,他都没有a一句嘴,只一尊泥塑的菩萨。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明知故犯了?”胤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饶了他,声音越发冰冷,令四喜连求饶也不敢,只是惶恐地跪着,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胤发落。 可是这样等着,反而没了声音,唯有夜风拂过树林时沙沙的声音,这样的安静令四喜更加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胤再次开口,“你见了熹妃,她怎么说?” 四喜一怔,怎得一下子话题转到了那上头,心下奇怪,嘴上却不慢,赶紧道:“回皇上的话,熹妃得知皇上想吃点心后,已经去做了,说是过会儿就送过来。”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周围又变得寂静一片,甚至于有宫人从不远处走过,都没有发现此处尚站着人。 四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咬牙道:“皇上,恕奴才多嘴,熹妃娘娘当真很关心皇上,这么多日子,每日都亲自做点心给皇上送来。” 以四喜的身份,是不该说这些的,可是他又觉得熹妃实在可怜,这才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说了一句。 “你确实多嘴了!”胤垂目,冰冷的目光隔着夜色落到四喜身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升起些许后悔之意,自己是否太大胆了些。 就在四喜以为自己会受罚的时候,胤忽地道:“朕来这里的事情,哪个也不许说,若泄了一丝出去,新帐旧帐一起算。” “奴才万万不敢。”四喜赶紧答应,待他抬起头来时,发现胤已经领着苏培盛走出一段距离,因为胤没叫他起来,正犹豫着是该跟上去还是继续跪着,胤已经停下脚步,半回了头冷声道:“还不赶紧滚过来。” 四喜心下一喜,晓得自己这次是有惊无险了,赶紧答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与苏培盛一道跟在胤身后、 不论是四喜还是苏培盛,都没有瞧见胤脸上的复杂以及……纠葛。 胤第一次吃点心时,便已感觉到有些不像御膳房做出来的了,那里的点心他吃过,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四喜一口咬定说是御膳房做的,他也没再深纠,只道是换了一个御厨。 直到今日,一直等到晚间都没看到点心,问起四喜时,他又有些吱吱唔唔,不由得起了疑心。在四喜说去御膳房的时候,暗自跟了出来,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四喜居然来了他刻意冷落许久的承乾宫。 难道,点心是凌若所做?若真是她,她为何不直接送进去,而是要假借御膳房的名义? 他忘了自己曾下过令,不许凌若踏入养心殿,亦不许送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进来,直至听到四喜与莫儿的对话,才倏然想起来。 凌若……每每想到这两个字,都令他不能平静,除却忙得倒头就睡的那些日子,这个名字时不时会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见她,可是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身为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钮祜禄凌若既然这般不在意自己了,他又何必巴巴地去示好,也省得她恃宠生骄,往后更加得寸进尺。 如倾也好,佳慧也罢,都比她更懂事识大体,就让她待在宫里好好反省,等什么时候悔悟了再说。 在快到养心殿的时候,四喜忽地想起一事来,小声道:“皇上,那承乾宫送来的点心还要吗?” 不要!胤正要说出这两个字,心里忽地生出一丝不舍之意,改而道:“你只做不知,照样拿进来。” “!”四喜低头答应,心下却是颇为奇怪,皇上已经知道点心是熹妃送的,怎得还要送进来,皇上不是很不喜欢熹妃吗? 这皇帝的心思,真是难揣测! 第七百五十五章 对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年羹尧那头,他在等了几日后,始终不见胤禛提及立储一事,忍不住又递了份折子,这一回胤禛没有再留中,而是当即批覆。 朱批当中,没有任何事关立储的言语,唯有一段论述功臣保全名节的话: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当年羹尧看到这份朱批时愣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他从胤禛那里收到的都是夸赞溢美之词,从未有半句斥责,更不要说这样类似于警告的话了。 到了这个时候,年羹尧终于瞧出了些许端倪,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招来胤禛不喜。 在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后,年羹尧收起了他那惯有的嚣张,思索起自己与整个年家的未来。 静思一夜,年羹尧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他如今就在京城中,除了城外那两万人马,再无可用之兵。一旦胤禛要对付他,必然凶多吉少;眼下,唯一可以保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就只有返回西北一途。 只要他一直牢牢掌控着西北十几万大军,那么胤禛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他,继续待在京城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新小说就在. 百度搜索「」 认清了形势,年羹尧没有再拖泥带水,第二天就向胤禛请旨回西北,然胤禛的答覆却令他如遭晴天霹雳。 胤禛竟然说前日已经下旨命岳忠祺接替抚远大将军一职,赶赴西北坐镇,至于他年羹尧则留在京城,调任军机处,与张廷玉一样任总理大臣。 难道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看到岳忠祺的人影,原来是悄悄奉旨去了西北。 这样的调任,看似更接近权力中心,但实际上却是失去了西北十几万大军的控制权,也失去了他的保命符。 到了这一刻,年羹尧绝望的意识到,胤禛当真是要对付自己,而且并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否则他不会一早就安排妥当,让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对胤禛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任何不轨之念,哪怕是拥立三阿哥,也并非全是私心,他为何要这样对付自己。 不论年羹尧怎么想,总之他如今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保障,唯一的希望便是城外那两万人马,那些精锐骑兵是他一手组建起来,费在这上面的心血与银钱不可估量,也正因如此,那些人才完全忠于他,连皇命都有所不授,唯一的缺点就是人数少了些。 此时再后悔已是来不及了,何况年羹尧也没想过造反,毕竟他眼下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一旦造反,那就是将脑袋别在腰间的事,胜了自然不必多说,败了却是诛九族的事。 他现在只想靠城外那两万精锐骑兵做为筹码,保自己平安,让胤禛不敢轻易对付自己,毕竟眼下叛乱刚刚平定,朝廷元气大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在此期间,胤禛轻易是不会再动兵的,更何况人马就在京郊,一旦真动起来,随时可以攻至京城,打胤禛一个措手不及。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回到西北,继续任他的抚远大将军兼川陕总督。 只可惜,他将胤禛想得太简单了,胤禛都已经动他了,又怎会没有万全之策,更不要说忽略城外这么多人马了。 当年羹尧匆匆赶到城外,想要与领将通气的时候,意外得知允祥竟然也来了,正与领将说话。 他来这里做什么?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年羹尧带着满心疑惑进到里面,只见允祥正与在里面谈笑风生,对他面对坐着的正是这两万骑兵的领将,也是他一手从小卒提拔起来的心腹――丁守正。 看到年羹尧进来,允祥轻咳一声,起身笑道:“刚与丁将军在说年公,年公就来了,可是巧得很。” 年羹尧很清楚允祥这个人,几十年来一直是胤禛的心腹,他的话几乎就代表着胤禛的意见,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二字所能的,难道是胤禛派他来的? 想到这里,年羹尧眼中的警惕之意越发浓重,面上则打了个哈哈道:“怡亲王说巧那自是巧的,只是不知怡亲王纡尊降贵,来这荒效野外做什么?” 他一边与允祥说着话,一边瞟向丁守正,相较于允祥这个胤禛党,他自然更想听丁守正这个自己人说的话。 丁守正明白年羹尧的意思,上前道:“王爷奉皇上之位,来此犒劳军士,另外……”他吞吐不言,面色有些不对。 “另外什么,快说!”年羹尧瞧着不对,连忙出声催促。 丁守正待要说话,允祥已经抬手道:“还是我来说吧,如今叛乱平定,征调而来的左右路大军都已经回了各自的驻地,这两万骑兵再留在京郊也不合适,所以皇上让本王来此传旨,着大军即日起程回西北,归岳忠祺扈下,听其号令镇守西北,以防再有人叛乱生事。” 年羹尧神色大变,胤禛这是明摆着要绝他所有的后路,他已经失去了西北大军的控制权,再失去这两万精兵,在胤禛面前将再无任何可倚仗的东西。不,绝不能就此将兵权交出去,死也要守住这两万骑兵。 想到这里,他道:“本公先后平定罗布藏丹津与郭罗克之乱,将所有叛军一扫而空,哪还会有什么叛乱生事。” 允祥捂嘴轻咳一声道:“即便如此,大军也该早日回驻地,长久待在此处又算是个什么事儿,年公你说是吗?” 年羹尧皮笑肉不笑地道:“照王爷这么说,那本公也该回去西北了。” 允祥连忙道:“年公乃是国之栋梁,如今西北平定,年公再待在那里就太了,应该留在京中辅佐皇上,至于西北,有岳将军守着即可。”又咳几声方续道:“皇上与本王都知道年公带了一辈子的兵,尤其是丁将军手下这两万骑兵,听闻乃是年公一手组建的,装备优良,勇猛果敢,屡屡立下战功。骤然分开,难免有所不舍,但年公当晓得这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更应该晓得国法军令,大军长久滞留在此处,于情不合于理也不合。”说到后面,他已经带上了警告之意。 ()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夺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哼,别拿大帽子来压本公,本公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哭鼻子呢!”允祥这一通话,令年羹尧心情更差劲,连带着说话也不客气。 丁守正听着不对,想要提醒年羹尧,却碍于允祥在场,不好多说,只是不住地朝年羹尧使眼色,不管怎么说,怡亲王现在都代表着皇上,对他不客气就是对皇上不敬,万一传到皇上耳中,岂非麻烦。 年羹尧自是瞧见了他的眼色,却浑然不在意,自己为胤禛出生入死几十年,征战无数,所有一切都是真刀真枪挣出来的。至于允祥,不过好命的是皇子,又恰好站在胤禛一边罢了,想要对他颐指气使,哼,哪怕他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也休想! 允祥倒是丝毫不动气,反倒还笑道:“本王自然比不得年公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但是……年公立功,皇上不也按功封赏了年公吗?纵观本朝,哪个又比得了年公这般风光,如今皇上更是让你入军机处,总理朝政。” 年羹尧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不必说了,总之大军尚未整休完毕,不能前往西北,待过一阵子再说。” 允祥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面色不由得渐渐沉了下来,“年公,皇上以国士之礼待你,你也当以忠君之心报皇上。做人还是不要太过份得好。” 最新小说就在wWw. 百度搜索「」 “本公过份?!”年羹尧声音一冷,如平地刮起的寒风,“若没有本公替皇上拼死拼活,皇上能稳坐皇位吗,你能在本公面前耀武扬威吗?” “想不到年公不大,人却已糊涂至此,居然说出这样大冷逆不道的话来。”允祥微一摇头道:“总之皇上圣旨已下,大军必须即刻起程,不得再耽误。” “不行!”年羹尧断然否决,他与允祥几乎等于撕破了脸,若现在任由大军离去,他将再无可用之筹码,所以必须要在大军离去之前谈妥筹码。 允祥晓得自己此行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年羹尧这般过份,当下道:“年公这是准备抗旨吗?” 年羹尧扬一扬粗眉,硬声道:“臣是大清的奴才,是皇帝的奴才,如何敢不尊圣命,但是就如年某所说,大军尚未休整完毕,不宜过早动身,还是再停留几日为好,再说皇上也不必急于这么几日。” “皇上要大军即刻动身,自有他的意思,年公如今已经不是西北统帅,抚远大将军,如此干预地方军务,可是有所不妥。”允祥依然轻声淡言,然眸中的冷意却不比年羹尧少半分。 “你不必再多费口舌,总之本公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年羹尧心烦意乱,根本理不出一个好的头绪来,只知想要保住眼前的一切,就必须得留住这两万人马,一个都不许离去。 “既然年公不听劝,那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允祥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锦书,盯着丁守正道:“副将丁守正听旨。” 丁守正为难地看了年羹尧一眼,到底不敢抗旨,跪下低声道:“末将丁守正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副将丁守正即日率领大军回西北听任抚远大将军岳忠祺指挥,不得延误,钦此。”允祥依旨念完,将圣旨放到丁守正面前,虽不说话,意思却已昭然若揭,若不接旨,丁守正便是死路一条。 在自身还有底下两万余士兵的生死面前,丁守正无奈地伸手接过,磕头道:“末将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羹尧看着一幕,脸都绿了,既恨胤禛不留余地,更恨丁守正贪生怕死,枉他对其百般提携,让他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成为从二品副将。 允祥瞥了年羹尧一眼,缓笑道:“既然丁将军已经领旨,那本王就不多待了,希望明日之前,大军已经离开京郊。” “恭送王爷。”丁守正连忙恭身施礼,至于年羹尧只作未见,允祥也不计较,自顾离去。 允祥刚一走出军帐,便听到后面传来年羹尧喝骂丁守正的声音,笑意不禁染上了一层讽刺的意味,年羹尧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真是枉活了这几十年。他相信丁守正一定会做出正确的,自然,如果丁守正与年羹尧一道犯浑,他也不在意,就在暗处守着,只要他们一有异动,立刻便可围剿,而且左右路大军也不曾真的回到驻地,在距离京城两百余里的地方暗自扎营,随时可以调集,这道后手,足以让年羹尧万劫不复,唯一遗憾的就是若真走到这一步,免不了又要有所伤亡,这是他与胤禛都不非常热心见的。 “姓丁的,这十来年,本公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公的?”允祥前脚刚走,年羹尧后脚已经迫不及待地指责起丁守正来。 丁守正大感冤枉,道:“大将军,你误会了,您对末将的知遇提携之恩,末将从未有一刻忘记。”年羹尧虽已不任西北大将军一职,但军中大多仍惯于这般称呼。 年羹尧面色稍缓,但仍是疾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领军回西北,置本公于不顾?” 丁守正道:“末将亦是没办法,皇上圣旨已下,若末将不遵便是抗旨,如果只是末将一人也罢了,可事关两万多将士的生死,末将实在没办法。” 年羹尧对他的回答甚是不满,“哼,一派狡辩之词,若你真不遵,允祥他也拿你没办法,分明是你胆小怕事。” 丁守正唯唯应着不敢多言,待年羹尧瞧着没那么生气了,方才小声道:“大将军,其实末将有些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让大军留在京郊?” 年羹尧哼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道:“皇帝听信谗言,眼见战事平定就要削本公兵权,让本公听他摆布。什么军机大臣,说得好听,不过是空架子罢了,本公一定要回西北,而这两万大军,就是本公与皇帝的筹码。” 丁守正在解开疑惑的同时也略感,年羹尧竟然想皇帝,这……这岂不是等于造反吗? 没等丁守正说话,年羹尧已经不容置疑地道:“总之你听本公的话,给本公牢牢守在这里,不管他皇帝下多少道圣旨,都不许离开半步,直至本公谈妥为止。” () 第七百五十七章 逼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丁守正低着头,面色变幻不止,他明白年羹尧的意思,可是真要这样做吗?年羹尧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仅是他一人,权当还了这份恩情,可是还有那两万将士,如何忍心将他们全部都送上断头台。 年羹尧等了半天不见丁守正回答,不禁问道:“守正,你在想什么?” 丁守正想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咬牙猛朝年羹尧跪下道:“请大将军恕末将之罪。” “怎么了?”年羹尧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末将不能遵从大将军之命,今夜末将就会带大军离开京郊。”丁守正艰难地说着,他这样说等于是年羹尧,若非为底下两万军士着想,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什么?!”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年羹尧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盯着丁守正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片刻后,他猛地揪起丁守正,阴声道:“你再说一遍!” 丁守正被他揪紧了领口,呼吸有些不畅,憋红了脸重复刚才的话,“末将不能遵大将军之命,今夜……” 最新小说就在wwW.xiaoshuoxiu. 百度搜索「」 不等他说完,年羹尧狠狠将他掼在地上,大怒道:“混帐,你忘了本公这些年是怎么待你的吗,忘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个副将的吗?好啊,现在你翅膀硬了,又见本公落魄了,就敢不听本公的话了,!” 丁守正没想到年羹尧反应这么大,捂着摔疼的胸口道:“大将军,你听末将说,末将这么做也是为您好……” 年羹尧走过去,用力一脚踹在他正疼着的胸口,冷然道:“你若还认本公这个大将军,就乖乖留在这里,否则什么也不用说。为本公好?哼,真亏得你有脸说出口。” 丁守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忍痛道:“大将军,末将说的都是真的,纵使这两万军士留在这里,又能起什么用,皇上执掌天下,咱们怎么能跟他对抗,再者,京城还有与步兵衙门,兵力数倍于咱们,末将相信怡亲王肯定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咱们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不用你本公!”年羹尧愤然道:“丰台大营如何,步兵衙门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庸兵,如何能与本公这支久经沙场的大军相提并论,只有你这种无胆鼠辈才会惧怕于他们,枉本公一直这么信任你!”他越说越气,上前一把抽出丁守正腰间的钢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森寒的痕迹,抵在丁守正脖间,锋利的刀刃只是轻轻碰触皮肤,便划出一道血痕来,令空气中多了一丝气,“丁守正,本公再给你一个机会,好生守在这里听本公吩咐,否则本公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罗王!” 丁守正看也不看脖间的钢刀,只是痛心地道:“大将军,您不能一错再错了,这样下去,就真得回不了头了。” 暴戾之色在年羹尧眉间浮现,右手一紧,将刀往将递了几分,有腥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滴嗒”的一声轻响,“回不回得了头是本公的事,你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年羹尧的执迷不悟令丁守正失望不已,哑声道:“大将军一心只想着自己,可曾替外面的两万士兵想过,他们都是有家有妻儿的人,拼死杀敌,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让好过一些。若是死在沙场上,至少朝廷还会给一笔恩恤金,可是若是跟着您与皇上做对,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死也是罪有应得,没人给可怜他们,朝廷也不会拨下一两银子。” 年羹尧哪里听得进这些,愤然道:“他们跟着本公这些年,本公何曾亏待过他们,银子,更是头一分的优厚,这次本公还在皇上面前替他们力争了更多的赏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本公现在要他们卖命那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死了,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大将军,您怎么能这样说,他们可都是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有些甚至还救过你我的命。”丁守正听得一阵阵寒心,不敢相信年羹尧居然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 “别在那里废话了,说,究竟留还是不留?”年羹尧狰狞的问着。 丁守正默然看着他,良久忽地扯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卸大将军的兵权了,因为大将军太过自以为是,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中心,只为自己考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你惜命,别人同样惜命,我不会留下来的!” “好!好!好!”年羹尧连说三个好字,面目狰狞犹如地狱来的恶鬼,抡眼手里的钢刀,狠狠朝丁守正砍去,既然他不肯留下,那么就由他自己接管大军,随军回到西北,只要到了那里,凭借他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就算没有朝廷任命,也照样可以执掌西北。至于岳忠祺,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以为讨了皇帝的好就可以取他而代之,简直是发梦。 眼见钢刀朝自己确下,丁守正连忙就是一个翻滚,险险擦着刀锋避过,随后趁他还没回刀之际,赶紧奔出军帐,大声道:“快来人!有人行刺本将军!” 巡逻的将士一听到这话,立马奔过来,将丁守正团团围在中心,警惕地看着军帐,待发现拿刀奔出来的那人竟然是年羹尧,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将军刺杀丁将军,这怎么可能? 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朝年羹尧拱手行礼,小心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见自己在军中威信犹存,年羹尧心下微定,厉声喝道:“都给本公退开,本公今日要除了这个谋逆之人!” 谋逆?众军士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丁将军怎么会谋逆,再说,就算真要,也该经三司会审,再啊,哪有说就这样直接杀了了事的。 不等他们再问,丁守正亦大声道:“不要听他胡说,是年羹尧意图谋反,想让我等替他卖命,我不同意,他便要杀我!” 此言一出,顿时响起哗然之声,所有将士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年羹尧,之后则是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 第七百五十八章 众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谋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如今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将脑袋别在腰上,且还是与朝廷做对,想想便有些不情愿。就算这些年在年羹尧麾下,饷银丰厚,但同样也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并没有欠年羹尧什么。 再退一步说,他们才两万人,能成什么事,根本就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这样想着,他们不自觉地将丁守正围得更紧,这样微小的动作并未逃过年羹尧的眼睛,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本公吗?还不赶紧将他抓起来。” 过了许久,方有一个领将小声道:“大将军,丁将军是末将等人上官,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年羹尧又惊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余下的人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连你们也不听本公的话了?” 众人低头不语,这样的场景,令年羹尧心凉了半截,竟然连他最倚重的这群人也不能相信吗,一个个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守正对年羹尧已是彻底失望,也不在乎与他撕破脸皮了,道:“大将军,我等受朝廷俸禄,需得听朝廷之命办事,还请您莫要再为难我等。” 最新小说就在.. 百度搜索「」 年羹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又见事情难以挽回,将刀一掷怒骂道:“好!算本公瞎了眼养出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扔下这句话,年羹尧愤然跨上马离去,他不住地挥动马鞭,让马儿飞驰在荒郊中,借此发泄心中的怒意还有……失落。 一呼百应,意气纷发的日子,一夕间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只能于梦魂中回忆往日的峥嵘岁月。 当夜,丁守正率两万大军离开京郊往西北行去,在他拔营离开一百里后,一直埋伏在暗处的悄然撤去,还有守在两百里外的左右路大军亦收到离去的命令。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无人知晓;至于年羹尧,在回到辅国公府后,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夜,他想了很多,也认清了很多,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与胤禛抗衡的资本,想要平安度日,便只能收敛xing子,安份守已,同时设法消去胤禛对自己的不满。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胤禛再怎样,都会念着素言与弘晟,不会对自己太过份,只要给自己时间,就算没有军权,一样可以在朝中扎稳根基,就像在西北那时一样。 年羹尧想得很好,可是事实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不论他怎样谨慎,胤禛总能挑出错来,譬如他参奏曾与他有过节的陕西驿道金南瑛,胤禛就说他这是以公报私的做法,不予准奏。 在连番遭到胤禛的申斥后,年羹尧越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也越发的害怕,一日进宫时,与年氏说了此事,让她在胤禛面前多帮自己说些好话。 亲哥哥的事,年氏自然义不容辞,可是胤禛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堵了她所有的话语,根本不允许她替年羹尧求情。而在此之后,胤禛年氏的次数锐减,更不要说踏足翊坤宫。这样的变化,令享惯了胤禛盛宠的年氏惊慌,无所适从。 年氏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好了,但如今的她尚想不到,真正等待着自己与年家的命运会是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年氏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这是瓜尔佳氏去看凌若时说的第一句话。 凌若凝望着外头刺目的骄阳,缓缓道:“年氏的好日子太久了,相信宫中有许多人都已等得不耐烦了。” 瓜尔佳氏轻轻一笑道:“头一个可不就是皇后吗?这段日子她可没少受年氏的气,只是……”笑容突然一黯,有些无奈地道:“年氏一倒,这宫中可再没有人能遏制皇后了。” “从来就没人遏制得了皇后,听说近日,皇上虽然没有在坤宁宫过夜,却常去那里坐坐。”凌若命人将那幅万里江山的绣图搬下去,绣了这么久,才只完成了十分之一。 “看来慧贵人在皇上面前很说得上话。”瓜尔佳氏嗤笑一声,转了话道:“若儿,我问你,你准备与皇上冷战到什么时候?” “冷战?”凌若柳眉微挑,旋即已是摇头道:“姐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何有资格与皇上冷战,失宠便是失宠。” “别说这些负气的话,只要你肯多用些,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瓜尔佳氏轻斥了她一句,又道:“还有啊,难道你真准备在这冷冷清清的承乾宫过完下半辈子?” “有何不好吗?”凌若刚说了一句,瓜尔佳氏便道:“当然不好,瞧瞧这都六月的天了,内务府还推三阻四的没把冰送来,说什么不够用,还不是看你如今不得圣宠,所以就变着法的苛扣。” 见凌若低头不语,她叹了口气道:“若儿,人生在世,之事十之**,你得学着去迈过才行。我知道你心里对皇上还有气,可他是皇上,不论他做什么都对的。从来只有咱们去讨好他的理,哪有他来讨好咱们的理,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皇上如今连面都不愿见,就算想讨好也没法子,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瓜尔佳氏哪会听不出她的推拖之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再这样下去,小心慧贵人她们爬到你头上去,我瞧着那几人都不简单,就连那个平常不声不响的刘氏也颇有心机,虽恩宠不及舒穆禄氏,皇上却每月总有几日翻她的牌子。” 经瓜尔佳氏这么一提,凌若才想起来,刘氏仿佛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虽有着与温如倾不相伯仲的美貌,却甚少说话,犹如一朵安静开放的水仙花。 也正是由于太安静,再加上温如倾等人颇为夺目,使得宫中注意到她的人并不多,若非瓜尔佳氏提及,凌若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 “想在宫里生存下去,有心机是好事,我倒是比较担心如倾,她xing情直爽,娇憨可爱,虽眼下颇得圣宠,但君心难测,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因为一句话而失了君心。”关于这一点,凌若感触最深,几起几落,始终还是没能揣测明白,以至于落得如今这样。 () 第七百五十九章 风云初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断然摇头道:“不会的,皇上身边正缺像如倾这样敢说真话的人,即便偶尔有什么小错,也算会宽容相待。只看她如今能与舒穆禄氏共分秋色就知道了。你啊,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也不知我是否上辈子欠了你的。” 虽然瓜尔佳氏后面的语气不太好,凌若却听着心里暖暖的,拉了瓜尔佳氏的手道:“我知道姐姐关心我,此生能与姐姐结为金兰,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知道就好。”瓜尔佳氏斜睨了她一眼,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道:“有空吗,有空便随我去瞧瞧温姐姐,有阵子没见着她了。还有你这里,坐一会儿便热出一身汗来,亏你能待得隹,晚些我让人送几块冰过来,不许不要,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凌若难得玩笑道:“姐姐有命,怎敢不从。” “你啊,少在我面前耍贫嘴。”这样说着,瓜尔佳氏站了起来,拉了凌若的手待要出去,忽见水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附在凌若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声音很轻,瓜尔佳氏未能听清,却看到凌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阿哥,水秀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翊坤宫那边乱成一团,许多太医都去了,一问之下方知三阿哥不知怎么一回事,突然倒在地上面色发黑,口吐白沫,那模样吓人得很,年氏把所有太医都叫了去,听说情况不容乐观。” “面色发黑,口叶白沫。”瓜尔佳氏低低重复了一句,骤然抬头:“这仿佛像是中毒之症?” 凌若面色凝重地道:“我猜也是,只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向当朝阿哥投毒,被查出来,可不是一命抵一命就能了结的事。” 瓜尔佳氏颔首道:“不过年氏与她兄长一样跋扈,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记恨她的人比比皆是,听闻前阵子还处死了几个宫女。有人恨得下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歇一歇她又道:“随他怎样吧,翊坤宫的事与咱们无关,咱们也管不着。” 凌若暗自摇头,不论年氏有怎样的错,三阿哥终归是无辜的,若是将对年氏的恨报复在三阿哥身上,不免有些残忍。 瓜尔佳氏晓得凌若心肠软,定然是在同情三阿哥了,逐拉一拉她道:“别想这些了,走吧。至于翊坤宫那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让水秀去盯着,一有消息就过来通禀,毕竟你我现在可不方便去翊坤宫。” “也只好这样了。”凌若拿话吩咐了水秀后,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这事儿暂时不要告诉弘历,他若回来了,你便传我的话,让他待在宫中温书,莫要出去。” 她知道弘历与弘晟关系甚好,一旦知道弘晟出事,弘历肯定会跑去翊坤宫,可这种形势下,不论她还是弘历都不合适过去,所以还是瞒得更好一些。 待水秀一一记下后,她方才随瓜尔佳氏离去。就在水秀准备前往翊坤宫的时候,讶然发现弘历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不等他说话,弘历已经急促地问道:“水秀姑姑,是不是三哥出事了,你快告诉我!”他来的时间不久,只隐约听到弘晟出事,其他的并不清楚,但这样已经足够让他担心的了,迫不及待想要问清楚整件事。 水秀记着刚才凌若的话,假意作不解状道:“三阿哥能出什么事,自是好好待在翊坤宫中。” 弘历一脸怀疑地道:“水秀姑姑,你莫要骗我,我明明额娘他们在说三哥的事,还说什么太医都过去了。” “那……那是四阿哥听岔了,三阿哥真的没事。”水秀目光闪烁地回了一句,怕弘历揪着不放,赶紧转过话题道:“四阿哥,您饿不饿,奴婢给你去做碗燕窝羹来可好?” 弘历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道:“不,肯定是三哥出事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翊坤宫。” 水秀大惊失色,忙不迭拉住弘历道:“不行,四阿哥您万万不能过去。” “不让我去就告诉我三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弘历冲水秀大声喊着。 “可是……”水秀记着凌若之前的吩咐,此事是万万不能让四阿哥知道的啊,她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水秀的样子,弘历猜到了她的顾忌,毕竟刚才凌若的吩咐他也听到了,当下冷着脸道:“水秀姑姑,你若不说,我便自己去翊坤宫,凭你是不可能拦住我的。” 水秀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主子不在,凭自己是绝对拦不住身为主子的四阿哥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实情相告。 “什么?三哥可能中毒了?”弘历刚一听完便待不住了,挣开水秀的手道:“不行,我要去看三哥。” “四阿哥,您不能去。”水秀急得不得了,再次攥住他道:“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您过去,再说您又不是太医,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你别管我,总之我一定要去!”弘历根本听不进她的劝说,虽然这段时间除了上课之外就没怎么与弘晟见过面,但那份兄弟情却并未因此消退半分。 “四阿哥,年贵妃可是一直都不喜欢您与三阿哥往来的,若您贸然前去,万一闹出事来可怎么办?”水秀劝了半晌见弘历不肯听,又道:“不若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去翊坤宫打探消息,一有什么事就立刻来向您禀报。” 弘历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好吧,我不进翊坤宫,不过我要与你一道去那边。” 水秀知道弘历这么说已经算是让了一大步了,逐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同往翊坤宫而去。 到了那边,外头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远远看过,翊坤宫里却是人影幢幢,水秀往守门的小太监手中塞了些碎银子,小声道:“公公,里头怎么样了,三阿哥可还好?” 小太监掂了掂银子道:“邓太医、柳太医他们都进去了,一直没出来过,至于三哥怎样,我不知道,不过刚才徐公公出去过,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有可能是去请皇上了。” () 第七百六十章 慢性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在一旁道:“这位公公,能你去里面看看吗?” 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道:“四阿哥这可是为难奴才们了,奴才只是负责看守宫门,哪有资格进内殿啊。您若是想进去,奴才倒是可以为您通传一声,至于许不许进就要看娘娘的意思了。” 不等弘历接话,水秀已经连连摇手道:“不必麻烦,四阿哥不进去。” 弘历没有坚持,然望向宫门内的目光却难充满了担忧之色,三哥,你到底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彼时,翊坤宫内,年氏紧张地注视着躺在床上,面色发黑的弘晟,邓太医正替他把脉,余下数位太医则聚在一起讨论着弘晟此刻的情况。 她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今儿个中午,弘晟正陪她用膳,突然一下子人就摔在了地上,面色发黑,口吐白沫,当场就把她给吓坏了,赶紧命人去请太医,在等太医来的那会儿功夫,弘晟还发生了一次抽搐。 好不容易等到邓太医收回手,年氏赶紧问道:“怎么样了,弘晟到底是什么病?” 最新小说就在wwW.xiaoshuoxiu. 百度搜索「」 邓太医先自随身药箱中取出一药丸放到弘晟舌下,随后才道:“回娘娘的话,据微臣诊脉所得,三阿哥不是,而是中毒!” 他的话得到了其余太医的认同,他们比邓太医来得早,皆已诊过脉,发现不论脉像还是表现的症状都是中毒,不过之前邓太医没诊,他们也不敢随意说出口。 “中毒?”年氏骇然大惊,随后又摇头道:“不可以,本宫与弘晟吃的都是一样的,若是中毒,本宫又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娘娘误会了,三阿哥身上的毒并不是今日才中的。”齐太医此话一出,年氏脸上的惊意顿时又重了几分,迭声追问他究竟是何意思。 齐太医先与几位太医确商了一番后,方才斟酌着道:“据微臣等人诊断所得,三阿哥所中的是一种慢xing毒,并非一日两日之事,虽不能确认,但时日绝不会少于一月。” 年氏惊怒不已,“你是说,一直有人在给弘晟下毒?” 齐太医等人默认了她的话,这个认知让年氏面色铁青一片,那目光更是像要噬人一般,竟然有人敢害弘晟,若让她查出来,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替弘晟解毒,岂料当她这么说时,齐太医竟然面露难色,吱唔半天才方道:“请娘娘恕罪,三阿哥身上的毒,微臣等人一时尚且解不了,刚才那粒药丸只能毒性发作。” “你说什么?!”一听这话,年氏顿时为之色变,如今弘晟危在旦夕,他们这群太医诊了半天的脉,又说了一大通话,竟然告诉她解不了。 齐太医苦着一张老脸道:“三阿哥体内的毒并不像普通毒物那样单一,乃是由数种毒物共同合成,所以微臣实在不知……” “不知什么!”年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指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弘晟道:“本宫不想听你,只要你立刻解弘晟身上的毒。” 见年氏发怒,齐太医等人连忙跪下,“请娘娘息怒,若不能知道三阿哥中的是哪几种毒,微臣等人实不敢,否则反而会加剧毒性的蔓延。” “不知道就赶紧给本宫查,若是救不了弘晟,本宫要你们都陪葬!”看着乌鸦鸦跪了一地的太医,年氏心里是说不出的慌乱,弘晟绝对不能有事! 齐太医正要说话,床上的弘晟忽地发出含糊的声音,同时负责照顾弘晟的小多子惊喜地道:“主子,三阿哥醒了。” 年氏一听这话,赶紧奔到床边,果然见到弘晟半睁着眼,赶紧问道:“弘晟,告诉额娘,你哪里不舒服?” 弘晟脸色青黑得,尤其是眉心与嘴唇,他费力地蠕动着嘴唇,“额娘,儿臣……儿臣觉得好痛。” “痛?哪里痛?”看到弘晟浑身冒冷汗的样子,年氏如绞,恨不能中毒的那人是自己。 弘晟喘息着道:“哪里……哪里都痛,额娘,救我!” 年氏用力握住弘晟的手,落泪道:“放心,额娘一定会让太医救你,你先忍着些,会没事的。弘晟,弘晟你听到没有?不要睡着。”说到后面,看到弘晟眼睛渐渐阖起,心中升起强烈的,大声唤着弘晟的名字,唯恐他会就此一睡不起。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对不能再失去等同于她性命的弘晟。 听着年氏的声音,弘晟勉强又睁开一丝眼,然浑身的痛令他分不出力气说话,只能动了一下被年氏握在掌心的手指。 年氏将目光从弘晟身上移开,见一众太医还跪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净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想法替三阿哥解毒!亏得一个个平常自诩医术高超,到了紧要关头皆是一群废物!” 齐太医在心里苦笑一声,无奈地道:“微臣等人一定尽力而为。” 正当齐太医等人商量着该怎么辩查弘晟体内的毒时,胤禛到了,后面还跟着温如倾,不等众人行礼,他已经焦急地道:“弘晟出什么事了?” 胤禛原本去看了温如倾,岂料刚坐了一会儿就有宫人来回禀说弘晟,他来不及细问,连忙赶了过来。虽说不怠见年氏一族,但弘晟是他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 “皇上。”年氏刚说了两个字,便忍不住落泪,向来强势的她在这样的泪水中,竟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到她这样,胤禛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摆摆手道:“先别哭了,快告诉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弘晟无缘无故怎么就出事了。” 一说到这个,年氏脸上浮起无尽的戾气,恨恨道:“不是无缘无故,是有人下毒,有人蓄意要害弘晟!” “啊!”温如倾第一个惊呼出声,迭声道:“这不可能,哪个如此大胆,竟敢谋害三阿哥,除非他不了。” “这世间不要命的人又岂在少数。”年氏森然回了一句,对同样惊诧的胤禛道:“皇上,太医已经证实了弘晟是中毒,且此毒蛰伏在他体内已经很长时间,直至今日方才发作。皇上,这宫里头有人要害弘晟,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一定要替他做主啊!” () 第七百六十一章 验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忍着心下的惊怒道:“朕知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弘晟,齐太医,柳太医!” “微臣在。”随着他的话,齐太医与柳太医二人赶紧上前行礼,在胤禛的询问下,两人将刚才回年氏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随后更道:“微臣等人刚才商议过后,觉着要救三阿哥就一定要弄清楚他中的是哪几种毒,所以微臣等人想了一个法子……”后面的话他似有些犹豫,并未马上说出口。 “是什么?”胤禛不耐烦地问道,旁边温如倾更是道:“是啊,二位太医,如今人命关天,有什么话旦说无妨,皇上不会责怪于你们的。” 齐太医与柳太医对望了一眼,咬牙道:“这个法子就是放血验毒。”在年氏悚然而变的脸色中道:“如今三阿哥体内血液全部流动着剧毒,是以要知道毒素成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分析其血液。” “那你们需要多少血液?”年氏紧张地问着,深恐要的血太多,会伤了弘晟身子,他本就已经中毒了,再放血,岂非毒上加伤。” “这个微臣也说不准,若运气好,几次便可试出毒物,若运气不好……”齐太医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可能很少,也可能很多,哪个都说不准。” 最新小说就在wwW.xiaoshuoxiu. 百度搜索「」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说到放血,胤禛也觉得有些危险。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不知道所中为何毒,就无法配制解药。而且必须尽快进行,三阿哥体内的毒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到时候,就算华陀在世,也回天无术。”齐太医话音刚落,柳太医便接上来道:“另外,微臣等人想查探一下三阿哥平日进食之物,或许可以从中发现毒物的存在,这样对确诊三阿哥体内的毒也有所帮助。” “皇上,怎么办?”年氏攥着胤禛手臂慌张地问着,事关弘晟,平日果决的她完全失了冷静,变得六神无主。 “你先别急。”胤禛安慰了她一句,沉思片刻,沉声道:“就按齐太医说的办,放血验毒,一定要救三阿哥。” 齐太医闻言精神一振,忙道:“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随着这句话,一切皆定了下来,齐太医与几位太医准备放血验毒要用的东西,柳太医则负责检查弘晟平日的进食。 当年氏看到齐太医用一把银刀割破弘晟的手指,用力挤出黑色的血时,差点没晕过去。齐太医在弘晟手臂上cha了一根银针,令得他的伤口不会自动愈合,一直往下滴着血。 每次滴到差不多小半杯血时,另几位太医便会端去与宫人从御药房搬来的种种具有解毒功效的草药相混合,随后倒入另一个纯银制成的杯盏中,若杯盏没变黑就表示草药有效,反之则表明毒血没有被中和。 只可惜,连试四次,银杯都无一例外的变黑,而弘晟青黑的脸色因不断放血中而惨上了一丝惨白之色。 有宫人端上椅子来,胤禛瞧也不瞧,只一昧盯着太医手中的动作,在第五次依然变黑后,胤禛忍不住道:“到底怎么样了?” 齐太医抹了把额上急出的汗,惶恐地道:“微臣已经将最能解毒的几种草药一一混合,可是对三阿哥体内的毒全然无效,此毒诡异至极,这一时半会儿只怕无法解开。” 年氏看着不断从弘晟指尖留出的血,早就的不得了,只是为了求治弘晟,才强行忍耐,如今听得齐太医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怒喝道:“说能求弘晟的人是你,现在说没办法的人也是你。姓齐的,你是在皇上与本宫吗?” 齐太医慌忙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还是温如倾劝道:“娘娘暂息雷霆之怒,三阿哥中毒,咱们所有人都忧急如焚,臣妾相信齐太医他们已经尽力了,只是还需要时间,您再耐心一些,也许下一次就成功了。” 因为温如言的关系,年氏素来讨厌温如倾,眼下对她的话自是半点也听不进去,冷哼道:“你说得轻巧,没看到弘晟流出来的血吗,再这样下去,就算毒解了,弘晟也得流血而亡。” 胤禛皱一皱眉头,瞥了一眼满脸的温如倾,不悦地道:“素言,如倾并非这个意思,她也是一番好心。” “可臣妾说得也是实情,皇上,不能再由着太医放血了,弘晟……弘晟他都快撑不住了。”年氏忍不住哀哀哭了起来,连心,看着弘晟痛苦的样子,她宁可受苦的那人是自己。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抬步走到床边,只见弘晟微开,眼珠子在里面无力地转动着。他似乎看到了胤禛,紫黑色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得更大了一些。 胤禛见状,连忙走得更近一些,“弘晟,皇阿玛在这里,你忍着些啊,齐太医是国手,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弘晟费力地蠕动着嘴唇,似想说什么,但声音太轻,胤禛将耳朵附在他唇边听了许久方才听清楚,只有一个字――痛。 随着这个字,弘晟眼角无声地流下一滴泪,这个样子看得胤禛心痛不已,抚去他眼角的泪痕,令他感到惊奇的是,手指在碰到弘晟的眼泪时,竟有一种刺痛感,他原先只道是错觉,但手指持续传来的痛意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胤禛连忙将此事说与齐太医听,齐太医亦是一脸惊讶,过来仔细察看,随后又沾了点未干的泪水放在嘴里。然,刚一碰到舌头,便感觉到犹如火烧一样的疼,且有不住蔓延的趋势,他顾不得说话,用力吐着口水,见到桌上有未喝完的茶,赶紧拿过来漱口,连漱了好几口后才感觉好些,但当其他太医看他口腔的时候,惊愕的发现,齐太医舌头破了好大一块皮。 “好烈的毒性。”齐太医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定了定神,他赶紧对胤禛道:“请皇上与娘娘赶紧离开此地,三阿哥体内的毒性太过强烈,令三阿哥的眼泪也带上了毒,刚才微臣只是浅尝了一下就差点中毒,且带有腐蚀xing,这种毒微臣从来没见过,所以微臣不敢保证三阿哥的皮肤与呼吸是否同样有毒,若真这样的话,皇上与娘娘继续待在这里,难保不会中毒。” () 第七百六十二章 露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温如倾第一个变了颜色,赶紧上前道:“皇上,龙体要紧,您还是赶紧听齐太医的话与娘娘一道去外面吧。” “你若害怕,尽管出去就是,没人拦你。”年氏厌恶地瞥了温如倾一眼,对于她因自己的话而尴尬的脸色视而不见,只盯着齐太医道:“世间怎会有连呼吸也带毒的事,齐太医你不要胡说。” “微臣并未胡说。”齐太医顿一顿道:“微臣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曾经遇到过一个被江湖中邪门异派精心养出来的毒人,这个毒人不说血液,就连皮肤指甲都带着无可救药的剧毒,凡与他起冲突的人都中剧毒而死,无一幸免,后来有人设计围剿这个毒人,在付出几十条人命后,终于困住并杀死了他,可任谁都没想到,毒人死前呼出的那口气,竟然同样蕴含着剧毒,那些幸存者皆死在这口气下。”不等年氏否认,他已道:“此事是微臣亲眼所见,微臣因为离得远,且又事先含了解毒的药,才饶幸逃得一死,但回来后也大病一场,缠绵月余方才渐愈。事隔多年,微臣至今想起,仍然不寒而栗。” 年氏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信,“弘晟不是那毒人,怎会如此可怖,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再说若真是连呼吸都带着毒,本宫又如何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最新小说就在wWw. 百度搜索「」 “这个,微臣也不敢保证,但是毒性蛰伏这么久,一爆发出来却如此恐怖,实在不得不防,还请娘娘暂且避之。”齐太医苦口婆心地劝着。 年氏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本宫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守着弘晟,他一定会没事的。” 温如倾轻声对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胤禛道:“皇上,龙体为重,此处有齐太医他们在,三阿哥一定会没事的。” 胤禛微一点头,心下有了决定,“素言,听齐太医的话,暂且去外面,左右只是隔了一道墙,若有事随时都可以过来,何况你我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见胤禛发了话,年氏只得无奈地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内殿,留下的人也各自含了解毒药,并蒙上口舌,以防不测。 到了外头,只见柳太医正对背着他们一样样地检查着弘晟平时吃用的东西,时不时问宫人一句。 在一一检查完毕后,柳太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奇怪,都没发现问题,究竟这毒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凭空生成吧。 “你们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吗?仔细想清楚,若让本太医事后查知你们有所隐瞒,必定如实禀告皇上与贵妃。”柳太医再一次问着眼前这几个专门侍候弘晟的宫人。 唐七刚要说话,之前出来的小多子忽地道:“奴才想起来了,三阿哥每日清楚都要喝一盅用露水沏的茶,这个算吗?” 柳太医精神一振,忙道:“自然算,那茶呢,快些拿过来。” 小多子为难地道:“露水不多,每次沏完茶就没了,剩下的茶叶也都倒了,实在无从拿起,要不然奴才们早拿出来了。” 旁边唐七露出悄然大悟之色,“啊,奴才也想起来了,用露水冲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三阿哥还说,每次喝完茶后都会觉得神清气爽,连背书也记得格外牢。” 胤禛在后面听得真切,以目光询问年氏,年氏微一点头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露水冲的茶已经喝了许久了,并不见弘晟有什么事,相反喝过之后精神百倍,臣妾见有益无害,便没有再管他。” 柳太医听到年氏的声音,连忙回过身来见礼,这个时候,温如倾颇为奇怪地道:“露水虽收集不易,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寻常凡水,怎会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好生让人不解。” 有这个疑问的并不止她一人,柳太医想了一下问道:“你们谁替三阿哥收集露水?” 小多子与唐七是弘晟的贴身内侍,当听到柳太医的问题时,两人竟同时指了对方道:“是他!” 如此矛盾的话,连他们自己在说完后也是愣住了,小多子惊讶地道:“咦,不是你替三阿哥收集露水的吗?” “我以为是你!”唐七的惊讶比小多子更甚,在一番对质后发现两人除了年前曾有过一段时间外,就再没有去收集过露水。 胤禛早已经皱紧了眉头,若唐七与小多子都不曾收集露水,那弘晟泡茶所用的露水从何而来? 小多子仔细想了一下后,磕头道:“奴才虽然不知道是谁收集的露水,但每日三阿哥都会将一个竹罐子交给奴才,让奴才拿那竹罐子里的露水去沏茶,奴才当时还以为是唐七收集来的,所以也没多问。”旁边唐七不住点头,显然他对小多子口中的竹罐子也有印象。 听得有线索,柳太医忙追问道:“那竹罐子还在吗?” “应该还在,奴才这就给您拿去。”小多子答了句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待得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竹罐子。 柳太医接过后仔细打量着竹罐子,竹子两头的竹节,形成一个天然的罐子,然后在上面弄了个洞,用木塞子塞住。 年氏刚看到这个竹罐子时便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待看到柳太医用手指从里面抹了些水出来时,一道灵光骤然闪现,她想起来了,是,之前她在竹林附近见到弘历时,他手上就拿着这东西,而且竹林里面还绑了许多。 为何弘历的竹罐子会出现在弘晟屋中?她早已不允许弘晟与弘历有任何往来,且有宫人着,这半年,除却上课之外,并不曾有任何接触。 那厢,胤禛已经问道:“柳太医,如何,是否这露水有毒?” 柳太医甚是谨慎,没有将露水放到口中,而是不住地捻着手指,随后又命人取来银针,刚一沾到露水,银针便立时变黑了。 柳太医既惊且喜,终于找下毒源了,当即道:“启禀皇上,正是这露水有毒,三阿哥应该是长期饮用露水沏出来的茶,才导致中毒。” () 第七百六十三章 指向弘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面色一寒,冷声对苏培盛道:“立刻去查这只竹罐子的来历,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害朕的儿子。” 苏培盛正要领命,年氏已经森然道:“不必了,臣妾知道这竹罐子从何而来,也知道是谁下的毒。” “素言?你怎么会知道?”胤禛惊奇地看着年氏,明明刚才还一筹莫展,怎得一会儿功夫便都知道了。 迎着胤禛疑惑的目光,年氏一字一句道:“是弘历,那只竹罐子是弘历的。” 胤禛听到这话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年氏在开玩笑,弘历才多大的人,怎么可能下毒害弘晟,再说,他很清楚弘历的xing子,绝不是那种阴狠之人。 温如倾同样惊诧莫名,稍一回神之后更急切地道:“娘娘,您会否弄错了,四阿哥温良谦恭,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再说三阿哥可是他的亲哥哥啊,这……这绝不可能!” 年氏骤然盯着她,那种恨到极致的目光让温如倾不自觉地后移了一步,躲到胤禛身后,耳边传来年氏阴冷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诬陷弘历了?” “臣妾不敢。”温如倾低低说了一句,不敢与之对视,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毒是弘历所下,他要害死弘晟,要害死臣妾!”说到后面,年氏的情绪已是有些失控,原本娇媚的容颜更是变得狰狞恐怖,犹如从地狱来的罗刹恶鬼,望之生怖。 “贵妃,你为何如此肯定?”胤禛目光烁闪不定,他不相信弘历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可是年氏的神色看着又不似作假。 “因为臣妾亲眼看到弘历拿着这个竹罐子,还挂了许多在竹林中。当时臣妾还问他拿着这么多竹罐子做什么,所以绝不会认错!”年氏斩钉截铁地说着。 胤禛想了一下道:“苏培盛,你去竹林看看,是否一切如贵妃所言,另外问负责收拾竹林的宫人,都有哪些人经常出入竹林。” 年氏激动地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臣妾的话吗?还是说您认定弘历不会下毒?” 年氏的态度令胤禛不喜,却没有过于苛责,毕竟弘晟如今生死未卜,她激动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贵妃误会了,朕只是不想过于草率,一切等查清楚在说。”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看向还在检查竹罐子的柳太医道:“如何,可能看出是什么毒?” 柳太医苦笑道:“回皇上的话,这罐子里的露水几乎已经用光了,剩下的不过几滴,根本查不出什么。倒是苏公公去的时候,若看到那边有接的露水不妨带一罐回来,或者会有用。” 苏培盛瞥了胤禛一眼后对柳太医道:“咱家记下了。” 苏培盛离去后不久,那拉氏到了,她满面担心地道:“臣妾听闻三阿哥出事,而宫人又说不清具体情况,便过来看看,皇上,三阿哥怎样了,要紧吗?” 胤禛面色阴郁地道:“齐太医正在里头,弘晟中了毒,眼下情况很不好。” “怎会有这种事?!”那拉氏掩嘴轻呼,脸上皆是不敢置信之色,回过神来后她道:“臣妾进去看看三阿哥。” “别进去了。”胤禛拦住她道::“齐太医刚才发现弘晟连眼泪都带着强烈的毒性,怕会染到别人。”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只得停下脚步,转而拉了年氏的手安慰道:“妹妹别太担心了,本宫观弘晟的面相乃是长命之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娘娘关心。”年氏冷冷回了一句,将手自那拉氏掌中抽了出来,也不管那拉氏会否因此尴尬。 兴许是因为那拉氏已经习惯了年氏无礼的举动,是以并未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不住地安慰着年氏,更关切地问道:“妹妹可知是何人下毒害弘晟?” “苏公公已经去查了,相信很会快会见分晓!”年氏的目光很冷,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见她这样说,那拉氏也不好再问,与他们一道等着苏培盛的回答,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苏培盛快步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与刚才从弘晟屋中找出来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竹罐子。 他来不及喘匀因急奔而急促的气息,快步来到胤禛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奴才查清楚了,御花园角上的竹林里确实系着很多竹罐子,其中几个里面还有一点点露水。另外奴才问了宫人,他们说确实……”苏培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众人的注视下道:“确实看到四阿哥在那里挂竹罐子。还有……奴才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四阿哥与承乾宫的水秀姑姑在外头打听三阿哥的情况。” 听到这里,年氏连连冷笑,对胤禛道:“皇上,现在事情已是再清楚不过,弘晟身上的毒就是弘历下的,他怕着弘晟不死,甚至还特意跑来打听,小小年纪,就已这般狠毒,实在可怕。”见胤禛不说话,她声音又尖锐了几分,“皇上,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准备护着弘历吗?弘历是您的儿子不假,可弘晟同样也是。” 胤禛本就心中烦燥,被年氏连番bi问更是不喜,沉目道:“贵妃,朕从未这样说过。” 温如倾从胤禛身后探出半边脸来,似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道:“娘娘,皇上素来公正严明,若真是四阿哥所为,皇上绝不会偏坦,您大可放心!” 年氏本就憋着一肚子怨恨,此刻见她说话,立时将气都撒了过来,“住嘴,本宫与皇上说话,你cha什么嘴!” “贵妃。”胤禛语带警告地唤了一句,今日年氏的言行已经数度越过他的底限,不过他也晓得,今日不将弘晟之事弄清楚是不可能了,“苏培盛,去将四阿哥带进来。” “嗻!”苏培盛退下去不久后便带了一脸焦急的弘历进来。弘历一见到胤禛便急忙奔过来,“皇阿玛,三哥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很严重?” 看到弘历,年氏恨得双目欲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拖过弘历,然后一巴掌掴在他脸上,犹不解恨,又连着打了**掌,把弘历打得晕头转向,根本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 第七百六十四章 百口莫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想到年氏会这么做,连忙喝止道:“贵妃,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住手。” 同时,那拉氏上前紧紧拉住年氏的手,“妹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做什么要动手,再说事儿都没问清楚呢。翡翠,快把四阿哥带远一些。” 翡翠连忙答应,护着弘历退开些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头上便挨了一下,整个后脑勺都疼,至于弘历,脸上尽是通红的指印,一边嘴角还破了。 “好好说?他害得弘晟这个样子,你还要本宫与他好好说?!”年氏一脸狰狞,若目光能杀人的话,弘历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 被绿意拉开后,弘历诧异地抚着脸上的伤,他知道年氏素来不喜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进来,年氏便当着皇阿玛的面掌掴自己,待听到年氏随后那句话,更是惊愕的不敢相信,抬起头道:“娘娘,您在说什么,我害三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你还跟本宫装糊涂?”年氏厉言相向,若非那拉氏拉着,她早就再冲过去掌掴。 胤禛沉着一张脸道:“好了,别跟个市井泼妇一样,是非曲直,朕自会问清楚。”对年氏,他早就用尽了耐心,如今剩下的,不过是看在中毒垂危的弘晟面上罢了。 面对胤禛,年氏终不敢太过放肆,悻悻地站在那里,那拉氏放开手对胤禛道:“皇上,不若让臣妾来问四阿哥吧。” 见胤禛点头,她走到一脸茫然的弘历面前温言道:“弘历,你告诉皇额娘,是不是你每日在给弘晟送露水?” 弘历微微一惊,这是他与三哥之间的秘密,皇额娘怎么会知道,不过在瞥见柳太医手里的竹罐子时便知事情瞒不住,点头道:“是,三哥喜欢用露水泡茶,所以儿臣在竹林系了许多竹罐子接露水。因为贵妃娘娘不喜欢儿臣与三哥来往过多,所以儿臣每日都将一个竹罐子放在翊坤宫后门,三哥趁无人注意时拿过去,第二日再将空罐子放在原处。”解释完之后,他攥着那拉氏绣着紫色葡萄纹的袖子焦心地道:“皇额娘,三哥到底怎么样了?” 那拉氏怜悯地看了弘历一眼,道:“三阿哥中了毒,情况很危险,齐太医如今正在里面救治。” 听得这话,弘历大惊之余又似乎明白了什么,骇声道:“难道这毒与我送给三哥的露水有关?” 年氏忍不住怒骂道:“何止有关,根本就是你蓄意下毒谋害弘晟,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实在该杀,亏得弘晟还这般信任你。” “我没有!”弘历摇头,奔到胤禛跟前惊慌地道:“皇阿玛,儿臣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曾在露水里下过毒。”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问柳太医,“如何,这罐子里可同样有毒?” 趁着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柳太医已经仔细检查了一番,闻言连忙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以银针试过,证明确实有毒,至于与三阿哥所中之毒是否一样,还需再验。” “不可能!”弘历第一个大叫起来,“我根本没有在里面下过毒,你胡说!” 柳太医一脸无奈地看着弘历,旁边漆黑的银针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有毒无毒根本不需要他再多言。 “唉,弘历,三阿哥到底是你亲哥哥,就算有什么嫌隙,你也不该如此狠毒。”那拉氏的话无疑坐实了弘历的罪名,也令胤禛面色越发难看,他最恨的就是兄弟相残,更甭说下毒害人,若真是弘历所为,即便弘历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绝不会轻饶。 见那拉氏这么说,弘历越发慌乱,急切地道:“没有,我真的没有下毒。” “你不必再砌词狡辩,若弘晟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年氏咬牙切齿地说着,心里早已认定了弘历是凶手。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太医快步走了出来,匆忙行了一礼道:“皇上,三阿哥的情况很不好,院正说,若再寻不出解毒的法子,只怕性命难保!” 胤禛心一紧,忙道:“不是放血验毒了吗,难道一点效果也没有?” 太医涩声道:“微臣等人已试过所有药物,皆是无效,实在……实在束手无策。” 一直强撑着的年氏听得太医这般近乎放弃的话,几乎要晕过去,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下,弘晟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可以没有弘晟。 “一群饭桶!”胤禛忍不住怒骂道:“你们说要放血验毒,朕也同意了,如今却又跟朕来说没办法,都是做什么吃的!” 见其发怒,太医连忙惶恐地跪下道:“微臣有罪,求皇上降罪。” 胤禛语气强硬地道:“这些话朕不要听,朕只要你们解了弘晟身上的毒,让他平安无事地站在朕面前!” 太医头也不敢抬,只是不住说着请皇上降罪的话,让胤禛又气又急,这每过一刻,弘晟的命都流逝一分,更不要说年氏还在旁边哭个不停。 “皇上,您先别急。”那拉氏劝了一句后,似想到了什么,走到弘历身前温言道:“四阿哥,告诉皇额娘,你下在露水里的是什么毒?不管你怎样恨三阿哥,他始终是你的兄长。” “皇额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下毒,你相信我!”弘历百口莫辩,不知该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 “弘历!”那拉氏向来温和的面容微微一沉,凝声道:“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了,否则皇上与本宫都很难饶你!” 见那拉氏不相信自己,弘历急得快哭出来,冲到胤禛面前道:“皇阿玛,儿臣发誓绝对没有下毒,再说儿臣一直待在宫中,又哪里来连太医也解不了的毒药。”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温如倾有些不忍心地道:“皇上,臣妾觉得四阿哥说的不无道理,他才十几岁,不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而且如此阴损的毒药,也不是四阿可哥能配出来的,除非……”说到后面,温如倾突然变得吞吐起来,半天不肯说下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容远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非什么?”胤禛盯着她问道。 “除非……”温如倾咬一咬牙道:“除非有懂医之人襄助。”说着怕胤禛误会,又急急摇手道:“皇上别误会,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那拉氏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温如倾吗?她似乎小看了这个女人,呵,真是有趣。 另一边,年氏似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绿意,凄厉地道:“我知道了,是徐容远,一定是他帮着熹妃配的药,让她跟她儿子来害我的弘晟。” 那拉氏柳眉一皱,轻喝道:“贵妃莫要胡说,熹妃回宫的时候,徐太医已经失去记忆离开了太医院,更是一直没回来过,怎么可能替熹妃配毒药。” 年氏神色颠狂地道:“怎么不可能,指不定他们早早就存了害人之心,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令胤禛很是为难,他不愿相信凌若与弘历会下毒,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想了许久,终是道:“苏培盛,你去传熹妃过来。” “喥!”苏培盛刚走出门口,就有一个小太监奔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苏培盛犹豫了一下折身回来,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吃惊的话,“皇上,敦恪公主回来了,此刻正在宫外求见,一道回来的还有……徐太医。” 惊意在众人脸上掠过,弘晟中毒,而一直远游在外的靖雪与容远就恰好回来了,是巧合还是阴谋? 没有人发现,那拉氏露在袖外的十指轻轻颤了一下,纤长的睫毛亦垂落覆在眸子上,投下一道鸦青色的阴影。 胤禛稍稍一想道:“将靖雪二人还有熹妃都传来此处,朕有话要问他们。”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意外,很快,他便带了凌若过来,至于靖雪那边也有小太监去传,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凌若刚一进来便是气氛不对,之后更看到弘历双颊红肿,不禁惊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熹妃,你与弘历联手下毒谋害弘晟,亏得还有脸在这里装糊涂!”想到里面生死悬于一线的弘晟,年氏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手指不住屈了又伸,努力压抑着心底的冲动。 “贵妃何出此话?”凌若大惊,待从那拉氏口中知晓了事情始末后,连忙拉着弘历一道跪下,“请皇上皇后明鉴,臣妾不曾下毒更不曾谋害三阿哥,至于说徐太医,他向来济世为怀,又怎会害人。” “别人求他也许不会,但你求他就一定会,哪个不晓得你们两个之间的苟且,简直就是不知羞耻。”年氏尖锐的声音犹如划过锅底的铁片,让人牙根发酸。 虽然眼下情况对自己甚是不利,但听得年氏这样诬蔑自己,凌若仍然忍不住出言分辩,“臣妾与徐太医从来都是清清白白,还请贵妃慎言。” “慎言?你配吗?!”年氏对此嗤之以鼻,她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靖雪与容远到了,望着由远及近的两人,凌若心中一阵激动,终于是亲眼看到容远平安无事了,不知他如今恢复了记忆没有。 虽然康熙在世时宣称靖雪暴毙,撤除了公主的身份,但毕竟一脉相承,胤禛登基后,常召靖雪入宫叙旧,苏培盛几个熟知内幕的宫人也依旧以公主相称,直至容远出事,靖雪陪其遍游天下,才少了见面的机会。 “民女叩见皇上皇后。”靖雪含笑上前行礼,重见胤禛这个哥哥,她甚是高兴,在其身后,容远同样行礼。 胤禛勉强一笑道:“起来吧,如何,徐太医恢复记忆了吗?” 靖雪笑望了容远一眼,后者垂首道:“劳皇上记挂,草民已经在月前恢复了记忆。” 正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想起凌若当日生死未卜,所以今日才与靖雪一道入宫,想问明白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胤禛又为何要狠下毒手派人追自己与凌若。不过,他刚才已经看到了凌若,既然凌若平安无事,那么当中肯定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便暂时隐下不问。 他刚说完,年氏已经迫问道:“既然没失忆那最好,省得一问三不知。本宫问你,你是否给熹妃配过毒药,让她借此害弘晟?” “草民?”容远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靖雪道:“贵妃何出此言,容远与我离开许久,又一直不在京城,怎么可能与熹妃娘娘联系,更不要说给什么毒药了。” “哼,除了他还有谁!”年氏一早就已经认定了凌若,岂会被靖雪三言两语说动,随即指了容远厉声道:“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究竟给弘晟下了什么毒?若弘晟有不测,本宫必要你偿命!” “草民确实没有下过毒。”容远的矢口否认激怒了年氏,咬牙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 胤禛皱了一下眉头却未阻止,显然心中对此也有怀疑,靖雪见状连忙挡在容远面前,赦然道:“贵妃,皇上皇后皆在,你怎可乱用私刑!” “别担心。”容远拍一拍靖雪的肩膀,对胤禛道:“皇上,草民确实不曾下毒,不过草民对药理毒性都颇有研究,是否可以让草民为三阿哥诊脉,或许会有救也说不定。” 凌若亦反应过来,忙道:“皇上,徐太医医术高超,也许他能解开三阿哥身上的毒,求您让他一试。” 胤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询问那拉氏的意见,“皇后以为呢?” 那拉氏目光一闪,凝声道:“臣妾观齐太医所说,三阿哥所中之毒不仅怪异且是由数种毒药混合而成,若非下毒之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辩出毒药的种类,从而对症解毒的。是以,若真不是徐太医下毒,他就算瞧了也救不了三阿哥的命。” 凌若飞快地扫了那拉氏一眼,她这话看似寻常,实际却暗藏杀机,按她这话,不管容远救不救得了弘晟,都会坐实下毒的罪名。 她真是够狠毒的,呃,等等,难道弘晟中毒的事与那拉氏有关? 凌若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初时怀疑年氏贼喊抓贼,给弘晟下毒嫁祸自己,可随后看年氏悲痛欲绝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像;若真如此,只能说年氏的演技太好,让她完全瞧不出破绽。 第七百六十六章 袪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排除年氏,那拉氏便是最可疑的那个,弘时以外的皇子,都是她欲除去的对象,这次若坐实是自己指使弘历在露水中下毒,那么便可一举除去两位皇子,可谓是一石二鸟。 所以,弘晟绝对不能死,只有弘晟活着,自己与弘历才有洗清冤屈的可能。想到这里,凌若连忙磕头道:“皇上,不论怎样,三阿哥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谁下毒可以稍后再查,但是三阿哥的情况却是绝对不能再拖了,求您让徐太医进去诊治。昔日皇上的时疫亦是徐太医所治,他的医术如何,您该是最清楚的。” 那拉氏淡淡地道:“医术越高,害人的手段便越是高,臣妾听闻江湖中有人可以在不动声色间置人于死地。眼下齐太医正在里面想办法,也许可以救三阿哥也说不定;可若是徐太医去了,结果会怎样,臣妾就不敢保证了。” “皇后娘娘这话,可是认定了臣妾与徐太医勾结谋害三阿哥?”那拉氏越不让容远去诊治,凌若心中的怀疑就更甚。 那拉氏一脸悲悯地道:“本宫也不愿作此怀疑,只是事关三阿哥性命,本宫不得不慎重一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皇后说齐太医在想办法,可是据臣妾所知,齐太医已经无法可想,徐太医是最后一丝希望。”说到这里,凌若用力磕了个头道:“请皇上以三阿性命为重。” “你会有那么好心?”在那拉氏的连番暗示下,年氏根本不信凌若说的任何一个字,固执地认定她是凶手。 胤禛默然盯着凌若的双眼,许久之后,方才复杂地道:“让他进去。” 见胤禛听了自己的话,凌若喜极而泣,再次叩首道:“多谢皇上。” 另一边,容远谢恩之后快步走进了内殿,刚一入内,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腥臭的草药味,只凭这气味,容远便辩别出一二,皆是具有解毒功效的草药。 再看殿中情况,只见齐太医等人正无奈地站在床边,弘晟指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可是他脸上黑气却更甚了,连脖子底下都泛着青黑色。 “齐太医,三阿哥情况怎样?”容远走上去问道。 “很不好,怕是无救了。”齐太医答了一句方才惊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转头见是容远,不禁訝然道:“咦,徐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容远已不是太医,但宫中众人还是习惯以此称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容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搭在弘晟腕间,在翻过弘晟手腕的时候,恰好看到他指尖的伤口,“你们在放血验毒?” “是,只可惜,试了所有可能的药草,都不奏效,唯有一种连翘能稍微延缓毒性的发作,但效果并不明显。”齐太医有些羞愧的说着,他学医数十年,对自己医术颇为自信,想不如今被一种来历不明的毒药给难倒。 在齐太医说话的时候,容远已经诊完了脉,“借银针一用。” “快,快拿银针来。”齐太医闻言精神一振,赶紧命人拿过银针,待容远以独特的手法将银针一一插入弘晟周身几处大穴后问道:“徐太医,你可是有办法解毒?” “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曾见过与这种类似的剧毒,当时侥幸解开。”不管怎样,容远的话都令本已经绝望的齐太医等人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弘晟身为阿哥,他如果死了,会很麻烦,而他们太医院也会被追究医治不力之罪,虽不至于陪葬,但惩处降职是绝对免不了的。 齐太医催促道:“既然有办法,还请徐太医尽力而为,我等定会全力协助。” “好。”容远没有矫情,接连报了好几味药,让他们速去御药房取用,这些药稀奇古怪,平常很少用到,亏得御药房药材齐全,否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凑齐。 除却取用一小部分拿去煎之外,剩下全部放在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中,然后命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分站四周,用绳子缠好桶后拿木棍抬起来。底下架火隔铁锅烧开,稍微凉却一番后便将弘晟除去衣袜,整个人放在里面,然后再重新生起火,让宫人仔细注意火势,令桶中的水保持在一个极热的态度。 至于那抬桶的四个太监一步也不能动,否则木桶里的水受凉,那就没效果了,在他们抬累之后,又唤四个进来替换,周而复始,如此一直蒸了两个时辰。 其中,御药房送了煎好的药过来,因为弘晟昏迷不醒,不会吃药,所以只勉强灌了小半碗进去。 齐太医心里明白,容远这是以桶蒸之法,将弘晟体内的毒从体内分离出来,这个法子用来驱蔓延全身的毒是最好不过的,但是若用不对药,反而会让剧毒在高温下爆发。 不过看弘晟脸上的青黑色渐退,容远的药应该是起了效果,在看到弘晟青黑色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时候,齐太医道:“徐太医,可以了吗?” 容远重新把了下脉道:“嗯,抬出来吧,三阿哥中毒太深,桶蒸只能排出一部分的,剩下的还是慢慢服药驱除。”在太监动手抬弘晟的时候,他忙道:“小心些,桶里的水有剧毒,千万别被溅到嘴里或眼睛。” “嗻。”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把弘晟抬出来,擦干身子后套上衣服放到床上,当容远将一直a在他身上的银针取下时,眉心只是稍稍变黑了一些,并没有像刚才那么恐怖,可见毒性已经得到了控制。 齐太医感慨道:“一年不见,徐太医的医术又精进不少,老夫虽痴长几岁,论黄岐一道却远不及你啊,真是后生可畏。” 容远对齐太医的医术人品还是颇为敬佩的,闻言赶紧道:“院正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也只是饶幸,要不是之前遇到过,如今同样一筹莫展。” “好了,赶紧出去吧,皇上他们怕是已经等急了。”齐太医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将窗子开一条缝,散一散刚才桶蒸时散发的热气。 第七百六十七章 相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刚一出来,年氏就冲上来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了,弘晟他是不是没事了?”胤禛虽未说话,但忧心之意不言而喻。 容远的下一句话,令他们长出了一口气,只听他道:“回贵妃的话,草民幸不辱命,已将三阿哥体内的毒驱除大半,剩下的,只要按时服药便可无事。” “当真没事了?”大悲之后的大喜,令年氏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 容远肯定地道:“是,请贵妃放心。” “弘晟。”年氏轻呼一声,顾不得胤禛尚在,飞奔进内殿,那拉氏与温如倾亦急忙跟了进去。 到了里头,只见年氏正抱着弘晟喜极而泣,这一幕看得那拉氏眼眶发酸,按了按眼角自言自语地道:“总算他们还有良心,没真的害死了三阿哥。” 听着这句话,胤禛身子一震,转身走了出来,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若与弘历,这样的目光让凌若心底一凉,哑声道:“皇上可是还在怀疑臣妾与弘历下毒?” 胤禛没有回答她,因为一旦说出口,就必然是伤人之语,何况他心里确实还有些疑问没弄清楚,“徐容远,你如何知道三阿哥中的是哪几种毒?” 容远从容不迫地道:“回皇上的话,三阿哥中的根本不是几种毒,而仅仅是一种。” “这不可能!”第一个惊呼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出来的齐太医,只见他肯定地道:“我与众太医都诊过,三阿哥体内分明存在了好几种毒,绝非单只一种。” “那是因为齐太医不曾碰到过红娘子的毒。”容远的话落在刚转出内殿的那拉氏耳中,令她脸颊微微一搐,瞳孔更是急速收缩了一下。 “红娘子那是什么?”齐太医茫然问道。 “那是西域的一种毒虫,形似蝎子,但毒性比蝎子更可怕,草民游历在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中此毒,他不像三阿哥那样蛰伏了很长时间,当场就毒发,亏得他自己也是一名大夫,且对红娘子有所了解,在昏迷过去之前告诉了草民解毒之法,这才捡回一条命。”他这么一说,靖雪亦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凡中此毒者,若只凭脉像诊断,就会以为是同时中了几种剧毒。殊不知,毒物本就难以控制,想要将几种毒物混合在一起,并且长期安然待在一个人体内不发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温如倾疑惑地道:“依你这么说,一旦中了红娘子之毒就会立即发作,可三阿哥却是中毒很久了,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容远不识温如倾,不过看其衣色装扮亦知是宫嫔,低头答道:“并不奇怪,有人在红娘子毒中掺杂了其他压制毒性的药物,令它变成一种慢ng毒,不累积到一定量是不会发作的。” “红娘子……”那拉氏低低说了一句,道:“这种闻所未闻的毒,徐太医偏偏那么凑巧的遇到了,又那么凑巧的救了三阿哥,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容远面色一变道:“皇后娘娘是不信草民的话吗?” 那拉氏为难地瞥着他道:“本宫也很想相信,只是这么巧合的事,总让人觉得有些勉强。”眸光一转,落在胤禛脸上,“皇上您看呢?” 胤禛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收,道:“毒是在弘历送来的露水中发现的,弘历,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碰过收集的露水?” 弘历认真想了一下道:“除了儿臣,就只有小郑子。”怕胤禛疑心到小郑子身上,他连忙补充道:“皇阿玛,小郑子对儿臣忠心耿耿,他绝对不会下毒害三哥的。” “皇上,要不将小郑子传来问一问?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温如倾的话令胤禛微微点头,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自己最看中的儿子会是丧心病狂之人,还有凌若…… 胤禛不知道,如果最终查出来确是凌若与弘历下毒,他会怎么处置,废入冷宫吗?还是革黄带子,乃至处死? 死……凌若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他永远不会忘记失去她下落的那段日子,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这一回自己可以狠下心处理死她与弘历吗?并且保证永不后悔? 终归是他在意的人,哪怕这半年故意冷落,也不过是因为心里有结解不开,并非真的一点不曾想起,脑海中常常会闪过她的身影。 “皇上。”年氏的声音将胤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怎么了?” 年氏脸上透着掩不住的喜悦,“弘晟醒了,他说有话想要当众说,问臣妾能否请皇上进去。” “弘晟醒了?”胤禛一喜,旋即快步走了进去,在其身后,包括凌若与弘历在内,也一并跟了进去。 进到里面,果见弘晟睁开了眼,看到胤禛进来,虚弱地唤了声皇阿玛。 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胤禛略有些哽咽地道:“朕在这里,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那么痛了。”这般说了一句,弘晟忽地露出几分急色,道:“皇阿玛,整件事儿臣已经听额娘说了大概,也知道是因露水中毒,不过儿臣相信弘历,他绝不会下毒害儿臣。” 弘晟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年氏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道:“弘晟,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很清楚,也知道你们都怀疑弘历。”弘晟眼中的毅色是年氏从未见过的,他望着胤禛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可是儿臣依然相信弘历。” “三哥……”站在门边的弘历低呼一声,眼前早已模糊一片,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三哥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自己,在宫中,相信二字,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在惊讶过后,凌若露出欣慰的笑意,微低了头道:“看来你有一个好哥哥。” 弘历用力抹了一下眼眶,拭去挡住视线的模糊,骄傲地道:“儿臣一直都知道。” 那厢,胤禛已经问弘晟,“为何这么肯定?”他自问,若易地而处,绝不可能像弘晟这般坚决。 弘晟喘了口气,吃力地道:“因为在儿臣最落魄困难的时候,是弘历依然将儿臣当成兄长看待,并且替儿臣向皇阿玛求情,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下毒害儿臣。” “三哥!”听到这里弘历再也忍不住扑到弘晟身上大哭了起来,所有人都怀疑他与额娘,就连皇阿玛也不例外,只有三哥选择相信他。 “不要哭。”弘晟吃力地抬手抚着弘历的肩头,“咱们是兄弟,相信你是应该的。” “还有我!”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犹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竟是弘昼,身后还跟着裕嫔还有瓜尔佳氏和温如言,想是知道翊坤宫的事,所以特意过来瞧瞧,他们在外头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只因里面在说话,所以没有即刻进来。 弘昼迈腿跑到弘晟床前,用力握住弘晟与弘历的手,大声道:“我也相信四哥不会下毒害三哥。” 第七百六十八章 惊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眼前这一幕,胤禛感概万分,他绝对没想到,这三个孩子竟有这般深的感情,尤其是弘晟与弘历,以前可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 而他,甚至还不及两个孩子,还是说经历多了之后,对任何事与人都不再相信,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件事虽然处处指向弘历,但并不能就此认定,其中还有许多可疑之处,既然弘晟与弘昼都选择相信,那么他也该考虑放下疑心,去重新审视这件事。 裕嫔慌张地进来道:“皇上恕罪,弘昼他不懂事,臣妾这就带他出去。” “不必了,让他留着吧。”见胤禛这般说了,袷嫔只得退到一边,温如言趁机道:“皇上,熹妃她……” “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再说。”胤禛的神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他转向容远道:“你再与朕说说红娘子这种毒,朕要知道它是如何从西域传进来的。” 既然弘晟已经没事了,那他便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查这件事,红娘子是西域来的毒,宫里不可能有,只能是从宫外带进来,顺着这件线下去,应该会有发现。 这个时候,弘历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弹了起来,慌张地看着凌若,“糟了,露水有毒,那额娘岂非也中毒了?我每日都会留一半给额娘泡茶!” 胤禛脸色剧变,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到凌若身前,攥了她手紧张地问道:“你可有觉得不舒服?或是哪里疼痛?” 胤禛骤然表露出来的关心还有言语令凌若愕然,待反应过来后,心中顿时盈满了温暖的感觉,他始终还是在意自己的…… 她露出了这些日子难得的微笑,“臣妾没觉得哪里不好,再说,就算真中毒了,不也还有徐太医在吗?” 这个干净明澈的笑容令胤禛微微失神,待回过神来后胤禛忙道:“徐太医,你快替熹妃看看,她是否也中了毒。” 这样不加掩饰的关切,令年氏等人脸色很不好看,刚才胤禛就已经颇向着凌若母子,如今再这样,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在替凌若把过脉后,容远沉声道:“启禀皇上,娘娘体内确实也有红娘子的毒,不过她的毒不像三阿哥那么深,所以尚不到爆发之时,只要依法驱毒服药,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竟然是真的?莫说旁人,就是凌若自己也震惊不已,她根本就没任何不适,反而精神甚好,怎得说中毒就中毒了,亏得今日容远在,否则不说三阿哥,就是自己也难逃一死。 听得不会伤及性命,胤禛长出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抓着凌若的手在微微颤抖,竟然是这样的害怕吗?害怕失去凌若,害怕看不到那个干净明澈的笑容…… 半年的冷落,并没有让自己忘记她一分一毫,反而更加深刻,倒像是刻入了心间一般,这种感觉令胤禛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咒啊! 而另一边,年氏也渐生出一丝疑心来,若真是熹妃母子下的毒,怎得连她自己也中了毒,总不至于有人笨得明知道露水里有毒还去喝吧? 那拉氏的脸色只在最开始时变了一下,旋即又平静如初,淡淡道:“臣妾曾听闻有人以苦肉计脱疑,希望熹妃不是那个人。” 一句“希望不是”,顿时令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在凌若身上,是啊,也可能这是熹妃施得苦肉计,她是下毒人,自然有的是办法解毒。 温如言看不过眼,出声道:“臣妾为何听着这话,反倒觉着皇后娘娘希望熹妃是那个人呢?”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那拉氏却不曾生气,用一惯温和的声音道:“惠妃误会了,本宫并非这个意思,本宫与熹妃姐妹多年,如何忍心看她行差踏错。” 温如言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什么姐妹多年,不过是欺骗世人的谎言罢了,不管是多年的积怨,还是为了将来弘时的皇帝之路,皇后都一直视凌若为眼中钉。 “皇阿玛,儿臣相信弘历,所以也相信熹妃,求您一定要查清楚,千万不要冤枉了他们。”见气氛再次僵持,弘晟连忙强打起精神说道。 “弘晟,你身上毒还未清,不要说太多话。”弘晟一味帮着凌若母子的话令年氏百般不喜,若非在胤禛面前,免不了要一顿喝斥。 弘晟不理会年氏,一味哀求地看着胤禛,见胤禛不语,他狠一狠心道:“皇阿玛,儿臣愿用这双眼睛做保,若真是儿臣错看了,儿臣愿将双眼剜出。” 年氏被他狠绝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道:“弘晟你疯魔不成,怎能说这样的话,还是你被那什么红娘子的毒药伤了脑袋,弄得神智不清。” 弘晟知道年氏不高兴,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这宫中,除了年氏,便只有弘历是真心待他好,他实不愿失去这份难得的兄弟之情,“额娘,请你相信儿臣,儿臣很好,每一句话也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三哥。”弘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有落下之势,弘晟坚定不移的信任让他感动不已,在心底暗暗发誓,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记着今日三哥对自己的这份信任之情,永不辜负。 弘晟今日的表现,令胤禛刮目相看,不止因为他对弘历的信任,也因为他敢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带着几分嘉许道:“你放心,皇阿玛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让你白受这些苦。” 说着,他转向弘晟道:“徐太医,红娘子的毒,你了解多少?”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红娘子这种毒虫在西域也不多见,不过她也并非百害而无一利,据草民所知,微量的红娘子之毒经草药中和后,人服之并不会有害,反而会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对此时的弘晟而言已是极大的负苛,他刚刚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忽听得容远的话,身子一震,猛然睁开眼来。 弘昼的手就放在锦被上,感觉到了手下那比震意,回过头来问道:“三哥,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下毒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记起来了,是她,下毒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弘晟语无伦次的说着,因为没什么力气,他的声音极轻,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容远身上,是以除了弘昼并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弘昼精神一振,忙问道:“三哥,是谁害你的,快告诉我。” 弘晟像是没听到弘昼的话,死死盯着某一处,更确实的说应该是盯着某一个人,眼神充满了恐惧。 弘昼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又见他神色不对,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呃,那不是皇后娘娘吗?三哥盯着她做什么?还有,为何皇后娘娘的眼神这么怪异,只一眼便让他浑身都觉着不舒服。 另一边,容远的话还在继续,“因为红娘子毒性的独特,所以西域有些地方有卖,但也仅限于西域一地,在咱们大清几乎没有。” 靖雪a了一句道:“我想起来了,咱们上次碰见中了红娘子毒的那个人,差不多也是在快靠近西域的地方。” 容远点头道:“不错,肯定是有人去西域带了红娘子的毒回来,若非事有凑巧,如今三阿哥已经死于非命。” “此事朕会派人去查明。”胤禛面色阴冷的说着,虽然这样盘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誓不能姑息了下毒者。 “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若不是四阿哥下的毒,别人又怎么将毒投到露水中,且每日如此?要知那露水可是四阿哥亲手收集的。”温如倾疑虑地问道。 “自然是趁四阿哥将露水放在翊坤宫后门的时候下的,那些功夫足够有心人下毒了。”瓜尔佳氏不以为然的说着,但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对,若是这个时候下毒,凌若便没有理由中毒,因为给她喝的露水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倒出来了,所以下毒的时间应该只早不晚。 胤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疑虑的目光看着容远,后者想了一下道:“皇上,草民想去四阿哥收集露水的地方看看,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胤禛正要答应,忽然听到弘晟的声音,“皇阿玛,儿臣……” 他刚说了几个字,那拉氏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三阿哥额上怎么这么多汗,定是说太多话累着了,翡翠你快去绞热面巾来给三阿哥拭汗。” 这般说着,她走到弘晟床前,弘昼赶紧让开,那拉氏坐下后取过绢子一脸关心地拭着弘晟额上的汗,“本宫知道你怕四阿哥有事,不过皇上已经说了会去查,你不要太担心了,只要四阿哥确实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 弘晟死死盯着她,眼里的恐惧不断加深,那拉氏的每一下碰触都让他毛骨悚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慈眉善目的皇额娘竟然一直包藏祸心。 借着替弘晟拭汗的动作,那拉氏俯下身,凑到弘晟耳畔,用只有彼此才能 听到的声音道:“你以为告诉皇上是本宫让你服用露水的,皇上就会相信,从而治本宫的罪吗?别天真了,既然敢动手,本宫就自有脱身之计,凭你是不可以扳倒本宫的,但是本宫却可以让你跟你额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不信,尽可试试,看究竟上断头台的人是你们母子还是本宫。” 因为有着帘蔓的遮挡,是以没人看到那拉氏的嘴唇蠕动,包括离得最近的弘昼,他只是觉得皇额娘拭个汗拭了好久。 感觉到手下僵硬的身子,那拉氏唇角微勾,此时翡翠绞了面巾进来,她顺手接过,试着弘晟身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瞧瞧这身子果然是虚得很,一直在冒冷汗呢。” 望着那双幽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弘晟有一种动一下手指就会被连筋带骨吃掉的错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办?他要说吗?万一皇阿玛不信,又或者像她说的早有了脱身之计,那岂非惹祸上身,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额娘的。如今外祖父一家与舅舅势力大不如前,额娘在宫中的日子本就已经不易,再惹上皇额娘,更是雪上加霜。 可若是不说,便没有人知道皇额娘的恶行,让她继续用温慈的假面貌欺骗他人,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她迫害,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 正当弘晟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胤禛已是问道:“弘晟,你想说什么?” “儿臣……”弘晟紧张地咬到了舌头,眼睛不自觉地瞥向那拉氏,只见她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年氏,这一眼令弘晟如遭雷击,他自己可以冒险,但是额娘……他说什么也不可以让额娘有危险。 “弘晟?”胤禛奇怪地又唤了一声,不明白这个儿子究竟想说什么。 弘晟艰难地摇了摇头,无力地道:“没什么,儿臣只想请皇阿玛千万查清楚,不要放过真正的凶手。” 笑,无言地在那拉氏精心描绘的妆容上扩散,这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也令她看起来更加高贵得体,雍容华贵。 那厢,胤禛在安抚了弘晟一句后,对容远道:“走吧,朕随你一道过去瞧瞧。” 他话音刚落,年氏便接上来道:“臣妾也想去。”弘晟已经没事了,她如今只关心那个下毒的凶手,既然徐太医指名说要去竹林,想必那边会有线索。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胆大包连,敢害她的弘晟。 “额娘……”弘晟有些急切地唤了一句,他想让额娘留下来,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相告,岂料年氏会错了他的意思,只当他是关心凶手,拍一拍弘晟苍白的手背道:“放心吧,额娘一定会抓到那个害你的人。”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都过去吧,否则待在这里,三阿哥也没法休息,留两位太医照料就是了,柳太医。” 柳太医身躯一震,赶紧上前道:“微臣在。” “你与靳太医留在这里照料三阿哥,他身子里还有毒,你们仔细着些,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那拉氏语重心长地吩咐着。 “微臣遵旨。”柳太医与另一名年轻些的靳太医赶紧答应。 那拉氏转头问着胤禛,“皇上,您看这样可好?” “你向来仔细,就这样吧。”如此说了一句,胤禛领着众人离开内殿往御花园行去,到了那片竹林,果见挂着许多竹罐子,因此时日正当空,竹叶间并没有露水的痕迹。 第七百七十章 竹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绕着竹林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他检查过好几个罐子,发现里面剩余的露水皆蕴含红娘子之毒,且毒性、份量,都完全一样。 怪了,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此下毒,且还在所有竹罐子当中都下了,要知有好几个竹罐子是挂在一人多高的地方,他们也是靠着两名小太监叠罗汉才勉强够到的。 这么多的竹罐子又隔得这么高,要一一下遍,不是不可能,但要每日如此,就有些不可思议了,难道他下毒时就不怕被人发现吗?面对容远的疑问,无人可以解释,因为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夏风拂过碧绿细长的竹叶,响起沙沙的声音,裕嫔无意中的一个抬头,令她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当下怯怯地道:“皇上,您有没有觉这里的竹叶颜色深浅不一,有些似乎要更绿一些。” 呃,竟有这种事吗?随着裕嫔的话,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竹叶上,这一瞧之下,倒真令他们看出些许端倪,在夏日的照射下,有一部分生在较高处的竹叶显得特别碧绿,就像翡翠一样,且在六七月的骄阳下,没有丝毫蔫意。 容远眸光一动,连忙让人摘了一片下来,在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皇上,微臣知道红娘子的毒是怎么下在露水中的了。” 胤禛隐隐也猜到了些许,挑眉道:“可是因为这些竹叶?”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有人在竹叶上涂抹了红娘子的毒,所以任何经过这些竹叶的露水都会染上毒,无毒的露水与它们混合之后,自然也带上了毒性,所以,从这片竹林里收集的露水,必然有毒。” 温如倾被吓了一跳,失声道:“好恶毒的心思。” 有此心思的何止她一人,凌若在后怕之余更是庆幸不已,亏得容远今日正好回来,否则她与弘历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温如言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毒从何来,那么熹妃与四阿哥的身上的嫌疑也可洗清了,三阿哥中毒一事与他们并无干系。” “或许,这竹叶上的毒根本就是他们涂的呢,这个谁又敢保证?”年氏始终不曾尽信。 温如言不悦地道:“贵妃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不说熹妃与四阿哥若要下毒,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就说熹妃自己也中毒,便足够证明她的清白了。” “哼,皇后不也说了有可能是苦肉计吗?惠妃你与熹妃交好,自是处处帮着她说话,可你别忘了,本宫的弘晟刚刚在鬼门关绕了一圈,险些没命!”说到后面,年氏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那拉氏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妹妹别激动,也许熹妃真是清白的也说不定。” 年氏恨恨地瞪了凌若母子一眼没有说话,此时此地,她心里最怀疑的依然是他们。 瓜尔佳氏从刚才起就一直沉思不语,直至这个时候,方才轻声道:“皇上,三阿哥中毒并非一两日的事,据太医说足足有半年,这半年时间,不说竹叶自我更替,就是叶上的毒也会在日复一日的或暴晒或雨水中渐渐耗尽,所以臣妾觉得下毒之人必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来给竹叶抹毒。也许负责收拾竹林的宫人会知道什么,再不然,挨宫挨院搜过来,只要这毒还在,就一定能查到线索。” 那拉氏眼眸微眯,“谨嫔的意思是要搜宫?” 瓜尔佳氏微一欠身,恭谨但却坚持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什么比查出谋害三阿哥凶手更重要的事。” 那拉氏断然拒绝道:“不行,搜宫一事干系重大,而且再怎样也只有搜一宫一院的事,何来搜查整个后宫的道理,若传扬出来,皇家颜面何存。” 瓜尔佳氏眼角一扬,分毫不让地道:“那皇后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者说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姐姐,谨嫔娘娘的意思是不是说将咱们都当歹人看待?那会不会有事?”温如倾不安地扯着温如言的衣袖。 “不会有事的,该担心的那些做过坏事的人。”安抚了温如倾一句后,温如言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百般阻挠,难道您心虚吗?” 这般犀利直接的话一说出口,纵然深沉如皇后者也不禁为之色变,怒喝道:“惠妃,你大胆,竟敢造词诬蔑本宫!” 温如言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害怕,稍稍欠身道:“臣妾不敢,只是皇后不让人搜宫,实在令臣妾费解,所以才斗胆言之。” 自从涵烟远嫁后,她已经没有了太多需要在意的东西,既不在意,自然无谓害怕二字。 “你!”那拉氏气得手指微颤,她身为中宫,母仪天下,除却年氏之外,哪个又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皇后娘娘息怒。”温如倾连忙跪下替其求情,“惠妃娘娘也是想尽早找出凶手,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请皇后娘娘看在她并非有意冒犯的份上,饶其罪过。”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压了怒火道:“惠妃,枉你在宫中多年,竟还不及温贵人懂事明理。”说罢,她转向胤禛道:“皇上,为证明臣妾的清白,请您下令搜宫。” “先将收拾竹林的宫人传来问话。”搜查整个后宫,干系重大,胤禛也有所顾虑,正因如此,他刚才才没有阻止那拉氏。 苏培盛交待了随行的小太监一句,不消多时,那两名宫人便战战兢兢地被带了上来,跪下颤声道:“奴才们给皇上皇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胤禛捻着竹叶道:“朕问你们,这半年,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在这竹林附近出没?” 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不解胤禛这么问的意思,却不敢多言,仔细想了一下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并未见到可疑的人,倒是福公公曾来过几次。” 三福闻言赶紧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奴才确实来过这里几次,不过绝对与下毒一事无关,是主子说想做几枝竹笔,特意让奴才来此取几节能用的细枝。”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温如言咄咄问道,话虽是在对三福说,目光却一直望着那拉氏。 第七百七十一章 矛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委屈地道:“惠妃娘娘容禀,这竹林又不是什么禁地,谁都能来,所以奴才一时也未想到,并非有意。” “又或者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温如言总觉着那拉氏可疑得紧,而且三福偏又那么巧得来过好几次。再者,此次若无容远弘晟必死无疑,弘历亦会被定罪,怎么瞧着都是她得益最大。 那拉氏抚一抚袖间的花纹,淡淡道:“照惠妃的话,所有来过竹林的人都可疑了?”长眉一挑,指了那两个宫人道:“你不妨问问他们,是否这半年只得三福一人来过?” 迎着温如言的目光,两个宫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回皇后与惠妃的话,除了福公公还有许多人来过,只是福公公每次来都与奴才们说些话,一次奴才说起家中老母患病,无钱带出宫去,福公公还好心地赏了几两银子,所以奴才们印象特别深。” “惠妃都听到了,还有什么疑问吗?”这般说了一句,她转眸看向胤禛,神色恳切地道:“皇上,恕臣妾直言,若三福真是受臣妾之命来此下毒,必是偷偷摸摸,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也许是故意的呢?”温如言扬脸,含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百般辩白,那不若让她将制的竹笔拿来,若确有竹笔,便证明娘娘所言不虚,反之,便是三福以做竹笔为名,在竹叶上下毒,谋害三阿哥。” 面对温如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拉氏再次动怒,冷声道:“惠妃,本宫乃是当朝皇后,你怎可如此肆意污蔑!” “若最后证明是臣妾错了,臣妾自会向娘娘磕头认错。”温如言寸步不让的说着,她也好,凌若也好,已经忍了皇后许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将她扳倒的机会,怎肯错失。 不等那拉氏再言,胤禛比往日更淡漠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皇后,既然有所疑,但该查个清楚明白对吗?” 那拉氏心中一震,知道自己若再拒绝,便真要惹胤禛怀疑了,赶紧低下头道:“皇上说得是。” 胤禛微一颔首道:“那么,咱们就去坤宁宫走一趟吧。” 从竹林到坤宁宫,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之前又已经走了不少路,诸女皆是有些脚酸无力,但没一个人出声,她们都想知道,究竟那拉氏是否下毒人。若是,不说后位难保,只怕加性命都堪虞。 在去坤宁宫的时候,温如言故意慢走了几步,落到凌若身侧,轻声道:“希望这一次可以将皇后连跟拔起。如此,你与弘历才有安生日子过。” 凌若感动地道:“就算如此,姐姐你也太冒险了,这样出言顶撞,皇后定会怀恨在心。” 温如言嗤笑一声道:“随她恨好了,左右涵烟已经远嫁,这宫中再也没什么值得我在乎的了,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温如倾连忙摇着她的胳膊盈盈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还有我还有熹妃娘娘和谨嫔娘娘呢,若你有事,我们都会很担心的。” “放心吧,我没事,不过是说说罢了。”面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温如言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总之皇后不除,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温如倾点点头,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皇后娘娘当真有这样坏吗?我瞧着她挺慈眉善目的。” 凌若叹了口气道:“等你瞧见她真实一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总之你记着,在这宫里,千万不要轻信了任何一个人。” 温如倾不安地点点头,面色有些许发白,想来是对她们说得话有些难以接受。 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坤宁宫,守在宫外的太监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皆有些发瞢,醒悟过来后赶紧跪下行礼。 胤禛瞧也不瞧,径直入内,在正殿中坐下后看着隐隐露着几分不安的那拉氏道:“皇后,竹笔呢,在哪里?” 留在宫中的小宁子等人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见殿中气氛不对,不敢上前,只能不安地站在殿外。 那拉氏咬唇不语,似有难言之隐,她这个样子,令胤禛越发怀疑,难道真是皇后下的毒?自己的结发妻子,是一个阴狠毒辣的女子?若真是这样,那便太可怕了。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胤禛言道:“若皇后再不说,朕便只有命人搜宫了。” 不论胤禛怎么说,那拉氏都不肯吐露半字,年氏目光一凛,恨声道:“不说,就是根本没有什么竹笔了?那拉莲意,竟然真的是你要害我的儿子。” 恨到极处,年氏竟然当众冒大不讳,直呼皇后之名,那拉氏眼皮一跳,骤然望过来,却始终一言未发,在回视胤禛时,也只说了一句,“臣妾没有下毒。” 胤禛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斥责年氏,只是道:“苏培盛,四喜,带人搜宫!” “奴才遵命!”苏培盛与四喜对望了一眼,均知这次是出大事了,搜宫不是没有过的事,但是搜坤宁宫,却是从未有过的事。难道,这次皇后真的要倒了? 夏日的午后,阳光充足而明媚,带着灼人的热意,虽坤宁宫放了冰,可此刻殿门大开,冰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众人皆是浑身冒汗,温如言等人鬓边额角均可见密密的汗珠,却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人去拭汗。 苏培盛两人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领了小太监挨宫挨院的搜,前后殿,东西暖阁,偏殿别院全部都搜了个遍,均无发现。 “皇后!”听得苏培盛他们的回禀,胤禛终于骤现怒颜,“说,为什么要害弘晟,他虽是贵妃的儿子,却也叫你一声皇额娘,更曾在你宫中抚养过,何以要下此毒手?枉亏朕如此信任于你!” “臣妾没有下毒!”那拉氏面色一黯,凝声道:“再说,没有竹笔也不能证明是臣妾下的毒,皇上何以一口咬定,刚才熹妃与四阿哥被指下毒时,皇上并不曾说一句肯定的话,甚至可说百般维护。是否,在皇上心中,臣妾便是一个恶毒冷血的人?” 第七百七十二章 莫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莲意,你不用在这里花言巧语,没有竹笔,就证明三福在撒谎,除了下毒还有什么事需要百般掩盖!”对于任何敢于伤害弘晟的人,年氏都恨不得她死。 那拉氏冷下脸道:“贵妃,你不要太过份了,本宫始终是皇后,你这样直呼本宫名讳是何道理?” 到了这个时候,年氏哪还会惧她,嗤笑道:“哼,你不用在我面前摆皇后的威风,你身为皇后,本当视众子为亲生,百般呵护,可你呢,却毒辣无情,指使三福在竹叶上下毒,既谋害弘晟,又嫁祸了弘历,一举两得。有你这样的嫡母,真是弘晟与众阿哥的悲哀。” 那拉氏没有与年氏争口舌之利,目光哀切地看着胤禛,“皇上,您是否也认定臣妾下毒?” “若不是,你就告诉朕,为何要让三福去竹林?”胤禛言辞冷切地问着。 那拉氏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是谁的汗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这静寂的坤宁宫听来格外明显。 与此同时,透明无色的泪水亦从那拉氏眼角滴落,当胤禛亲眼看着那滴泪落下时,竟有种不可思议之感,在弘晖逝后,那拉氏就很少在他面前落泪了,更不要说这样当众的落泪。不管何时何地,她都保持着自己身为嫡福晋,身为皇后应有的姿容仪态,一丝不差。看得久了,自己几乎要以为,她本就如此,永远没有其他表情。原来不是,原来她也会哭,会与其他女子一样有眼泪…… 想到这里,胤禛面色不由得一缓,“皇后,你若是冤枉的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否则平白一句没有,你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如果相信,又何需臣妾多言,始终是不信的。”那拉氏垂泪轻言,敛袖跪下,一字一言道:“总之,臣妾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清的事,臣妾无愧于心。” 那拉氏话音刚落,晴朗明媚的天空突然一声惊雷炸响,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天呐,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雷声?”裕嫔惊疑地看着外头晴好如初的天空,若非耳朵至今还难受,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还用问吗,肯定是咱们这位好皇后的话触怒了上天,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降下雷来警示。”年氏幸灾乐祸的说着,那拉氏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如今又要故计重施来害弘晟,她恨不能那拉氏死! 温如言亦道:“看来皇后所谓无愧皇上,无愧大清的话并不能信呢。” “皇后,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那一声雷,同时也将胤禛压下去的怀疑重新炸了出来,且比刚才疑心更甚。 那拉氏低头道:“臣妾无话可说。” 瓜尔佳氏附在凌若耳边轻声道:“瞧瞧皇后的演技,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演得这般丝丝入扣,可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她的话虽轻,却依然让温如言听在耳中,冷笑道:“演技再好也没用,到了这个地步,谋害弘晟一事她绝对逃不过去。” “看来你不是无话而说,而是根本说不了!好!好!”胤禛连连点头,虽不断地说好,眉心的怒意却涌动不止,手指一次次收紧,依然压不下那份怒意,骤然抓起手边一口没动过的茶盏掷到那拉氏身上。 滚烫的茶水在半空中洒落,虽没烫到那拉氏,但那茶盏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砸头上,当场头破血流。 感觉到额头上的剧痛,那拉氏身子一颤,木然闭上了眼,她这个样子令胤禛更痛心生气,“皇后,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一直敬重于你,你怎可做出这等天人共愤的事,弘晟是朕的亲生儿子啊!” “主子!”翡翠扑到那拉氏身上,紧紧抱着她痛哭道:“你为什么不与皇上说实话,任由皇上这样误会您。” 另一边,三福也含泪跪下朝胤禛磕头,“皇上,奴才没有撒谎,真的是却竹林取竹枝做笔。” “住嘴!”那拉氏睁眼厉声喝道:“再多嘴,就给本宫滚出坤宁宫去。” “主子。”三福痛心疾首地回过头来,“不管您怎么说,奴才都要说,您没有下毒,也没有害过三阿哥。” 翡翠亦泣声道:“主子,您明明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为何只字不提,难道非要等皇上将您治罪吗?” “本宫之事,不用你们多嘴,都给本宫退下!”在那拉氏的喝斥中,翡翠爬到胤禛面前,与三福并排而跪,用力磕头道:“皇上,奴婢可以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因为这坤宁宫中确实有竹笔存在。” 翡翠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本已经几乎定下来事,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苏培盛和四喜已经将整座坤宁宫搜遍了,根本没有竹笔的踪迹,可是翡翠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难道真是漏了哪里? 年氏冷冷盯着跪地哭泣的翡翠,“本宫知道你想救你家主子,可是铁证如山,就算你今日舌绽莲花,也没用。” “翡翠,你是想气死本宫吗?”那拉氏同样喝斥不止,额间不住流下的血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 “主子,奴婢就是因为不想您死,才不得不说实话。”翡翠哭泣不止,旋即冲胤禛连磕了几个响头道:“皇上,虽然苏公公和喜公公搜查了整个坤宁宫,但他们却漏掉了一个地方。” 胤禛稍一想便明白了她指的是哪里?“你是说正殿?” 因为胤禛和一众妃子都在正殿的缘故,所以苏培盛没有搜查这里,但这里统共就这么些地方,且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东西。 “是。”翡翠应了一声后道:“请恕奴婢们无礼。” 说着她与三福一道站了起来,低头走到胤禛旁边,掀开他用来搁手的小几上覆盖的锦布,没有了锦布的遮挡,众人才发现,原来那小几是实心的,并不像寻常桌几那样底下四条腿,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放大了的匣子。 “翡翠,三福,你们大胆!”那拉氏的声音是众人从未听到过的尖锐,像是被人戳破了秘密一般。 第七百七十三章 认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翡翠两人没有理会他,用力一拉,只见小几下方整个的被拉了出来,却是一个隐藏起来的抽屉,里面满满的都是竹笔,少说有几百枝。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特别是年氏与温如言,盯着那一抽屉的竹笔,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既然有这么多竹笔在,皇后刚才为什么不说,还不许翡翠他们说出来,任由胤禛误会她? 巨大的反差令胤禛半天回不过神来,盯着那满满一抽屉竹笔喃喃道:“这些都是你家主子做的?” “是。”翡翠含泪道:“皇上难得来坤宁宫一趟,二阿哥又已经开牙建府,就算偶尔来看主子,也不过坐一会儿便走,日间还好,有诸位娘娘陪主子说话,可到了晚上,这坤宁宫就冷清得可怕,主子实在无趣,便想着坐竹笔打发时间,让三福去竹林攀新枝,每次都攀回来许多,然后主子一枝接一枝的做着,每做好一枝主子都会默念一遍皇上龙体安康,然后就放在这暗格中,日复一日,便做了这么许多。” 三福在一旁道:“奴才曾问过主子,为什么要做竹笔,做其他东西不是更好吗,可是主子说,竹子是有灵性的,用竹子做成的东西,只要诚心对着它许愿,就一定会成真,又说旁的东西不会做,所以主子只做这一样。” “做了这么许多?”胤禛声音发干的问着,手指从细长圆滑的竹笔间a下去,直至整个手掌都淹没在里面,依然没有碰到底,可见其中的竹笔不计其数。 “是,但是这件事除了奴才两人外,主子就再没与任何人说过。”说完这句,三福哽咽着磕头,“皇上,您相信主子,她一直视您比自己更重要,又怎么忍心去做伤害您的事。更何况世子的死一直是主子心中的至痛,她绝不忍心将这种痛加诸在别人身上。” 这样的言语与心思,纵是胤禛这样冷情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望着自竹笔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就再没有说过话的那拉氏道:“皇后,真是这样吗?” 那拉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道:“皇上不必理会他们的话,臣妾只是因为闲来无事,所以做竹笔打发时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胤禛的话让那拉氏身子微颤,在许久的静默后,她方才轻声道:“臣妾是皇后,一言一行皆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所以臣妾不可妒不可嫉不可恨,可是臣妾也是普通女子,也会想念皇上,盼能与皇上一道用膳,一道围炉说话。” 她慢慢站起身来,仰头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却又死气沉沉的宫殿,“三年了,臣妾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可是皇上来这里的日子屈指可数。臣妾很想多留留皇上,然臣妾年纪已大,不可能再为皇上生儿育女,如何有脸再挽留皇上。”说到最后,一滴接一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划过满是脂粉的脸颊,滴在光滑似镜的金砖上,“臣妾别无所求,只盼皇上可以相信臣妾,只可惜,皇上连这丝信任都吝啬于臣妾。” 她这话勾起了胤禛的心思,三十年夫妻,他与那拉氏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少得可怜。 众多妃嫔之中,论情意,远不及凌若;论恩宠,远不及年氏;论喜欢,远不及新入选的嫔妃。算来算去,她除了一个结发妻子的名份,除了一个皇后的位置外,便一无所有。 胤禛有些内疚地道:“是朕忽略了你,你怪朕也是应该的。” 那拉氏默然一笑道:“不,臣妾从不怪皇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臣妾得幸伴在皇上身边,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臣妾唯一的愿望,就是盼上苍保佑皇上龙体安康,无病无痛。若还有什么,便是希望皇上能以信任待臣妾,如此臣妾便此生无憾了。” “朕知道了。”胤禛轻叹一声,亲手拭去那拉氏脸上的泪痕道:“朕以后都会相信你。” 冷落漠视多年的愧疚促使胤禛去相信那拉氏,并且给予她远超别人的信任,而这也令那拉氏在今后的岁月中,地位越发稳固。 胤禛亲手拉了那拉氏在旁边的椅中坐下,这一个举动看得凌若眼皮直跳,却是颇为无奈。满匣的竹笔已经证明那拉氏派三福去竹林确是为了取竹枝制笔,并无虚假,奇怪了,难道竹叶上的毒不是那拉氏下的? 那拉氏凤目一转,最终落在面色难看的温如言身上,带着无形的威严道:“惠妃,你刚才说若是你错了,便向本宫磕头认错,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你认错吗?” “我……”温如言心有不甘,她直觉就是那拉氏下的毒手,因为怎么看,此事一成得益最多的人都是她,偏搜遍了坤宁宫,没搜到证据,倒是搜到了证明她无罪的竹笔。而且刚才那一番言语,使得胤禛对她更加信任,竟是变相的帮了她,实在可气。 “怎么,惠妃不愿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那拉氏似笑未笑地看着她,然眼底却瞧不见一丝笑容。她向来在意自己皇后的身份与权势,厌恶任何敢于挑战这份权势的人,年氏如此,温如言同样如此。 她才是后宫第一人,无人可以取代,也无人可以妄想夺她的后位。任何不敬她的人,都要除去。 “臣妾不敢。”温如言这般说着,却迟迟未有动作。 她不动,那拉氏便一直看着她,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看到温如言的屈服。至于年氏……呵,几次三番直呼自己的名字,不过她慈悲为怀,是不会与年氏计较的,反而还会送年氏一份大礼,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年氏收到大礼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在静默了一会儿,胤禛开口道:“惠妃,先前你确有不对之处,向皇后认个错,至于磕头,就免了吧,皇后认为呢?” 胤禛开口,那拉氏自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微微一笑道:“皇上做主就是。” 胤禛微一点头,在准备收回目光时,看到翡翠正在替那拉氏拭去从额头流下来的血,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皮肉绽了一个大口子,瞧着还是有些吓人,不禁有些内疚地道:“太医都在,让他们替你瞧一下,落要留了疤痕,也是朕心急了些。” 第七百七十四章 噩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温柔地道:“臣妾没事,皇上不必在意。” 趁着这个功夫,瓜尔佳氏推一推站着不动的温如言道:“姐姐,好汉不吃眼前亏,皇后刚才摆明了就是设个陷阱让咱们跳下去,既然咱们输了就去认个错,否则皇上面前也不好交待。” 温如言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向那拉氏认错,她是百般不情愿,这个女人早已让她讨厌到骨子里。 温如倾瞥了一眼已经没在说话的胤禛,忧心地道:“姐姐,要不我替你去认错吧。” 温如言伸手拦住道:“不必了,再说皇后也不会领受。”说完这句,她终于走了出来,敛袖朝那拉氏跪下去,沉声道:“臣妾适才冒犯皇后,请皇后娘娘恕臣妾无礼之罪。” “知错就好,惠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往后行事说话都要小心着一些,同样的错,本宫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在训了温如言一番后,那拉氏抬一抬手道:“好了,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温如言低头退到旁边,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姐姐,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若在她身后轻轻说着,若非为了自己,温如言也不会这样出言顶撞皇后。 温如言回过头,安慰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瞧她不顺眼罢了。只是这次没将她扳倒,往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说到后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那厢,年氏已经趁机进言道:“皇上,既然坤宁宫已经搜了,不若趁机将其他宫院一道搜了罢,也好早日找出害弘晟的凶手。” 胤禛沉吟未语,搜查整个后宫,影响极大,一旦传扬出去,必然有损皇室颜面,至于刚才搜坤宁宫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回想起来,胤禛已是颇觉后悔。 这个时候,忽有一个小太监疾奔而来,被拦在外面后,他急得面色发青,朝阻拦的宫人大喊道:“我有急事要禀报皇上,赶紧让我进去。” 胤禛微一皱眉,扬声道:“四喜,你去外面看看是谁在喧闹?” “是。”四喜退下后不久回到殿中,神色有些惊奇,“启禀皇上,是翊坤宫的小多子,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翊坤宫?胤禛下意识地看了年氏一眼,后者亦是一脸不解,他们刚从翊坤宫出来没多久,而且弘晟也已经没事了,怎得又生出事来? 这样想着,胤禛口中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胤禛的话,小多子进到殿中,他似乎受了惊吓,整个人都在哆索,简单一个打千的动作,却像喝了酒的醉鬼一样,差点没摔在地上。 年氏对于自己宫中的人当众出丑,甚是不高兴,轻喝道:“小多子,究竟是何事要面见皇上,赶紧如实说来。” 年氏的话令小多子更加惶恐,身子缩得跟个虾米一样,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三阿哥他……他……” “弘晟怎么了?”年氏心中不祥,连忙走过去追问小多子。 小多子低着头不敢抬眼,声带哭腔地道:“回贵妃的话,三阿哥他……他薨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眼神望着小多子,连胤禛与那拉氏也失控地自椅中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至于年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拉氏最先反应过来,带着惊怒的神色道:“为什么会这样,徐太医不是已经将三阿哥身上的毒给解出了吗?刚才出来的时候看他都能够说话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又薨了?”后面几个字,她说得甚是艰难。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刚才靳太医他们突然一下子就说三阿哥薨了,让奴才赶紧来禀告皇上。”小多子快哭出来了,他自己都还处在惊骇与莫名之中没回过神来呢。 “不可能!”年氏突然回过神来,用力踹了小多子一脚,双目通红地厉声道:“你胡说,弘晟明明已经没事了,怎么可能突然薨了,狗奴才,居然敢骗皇上与本宫,好大的胆子!” 小多子像块破布一样被年氏踹倒在地,他不敢起身,只是哀哭道:“奴才不敢欺骗娘娘,是真的,三阿哥真的薨了。” “弘晟!”胤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ng,轻呼一声,快步奔了出去,那拉氏赶紧跟在后面,余下诸人,但凡回过神来的也都三三两两跟了上去,每一个都面带惊色,不知为何弘晟会突然死去。 “不会有事的,弘晟不会有事的,一定是你这个狗奴才胡说!”年氏指着小多子一字一句道:“待本宫回去看到弘晟安好后,定然回来扒了你这个狗奴才的皮。” 小多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呜呜地低泣着,这样的哭泣令年氏越加心烦,转身不再理会,只是疾步往翊坤宫走去。 路上,弘历攥着凌若的袖子,惊慌地问道:“额娘,小多子说三哥薨了,是真的吗?” 凌若面色沉重地摇头道:“额娘也不知道,不过小多子应该不会胡言乱语,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不会的,三哥刚刚还在与儿臣说话,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弘历喃喃自语着,努力摇头,然双眼却忍不住红了起来。他咬一咬牙,觉得这样走太慢了,发足快奔,一直越过凌若直追上走在最前面的胤禛。 他这一快奔,旁边的弘昼也不顾裕嫔的劝阻,快步奔了上去。对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训斥,所有人的心思皆放在了翊坤宫。 本是半个时辰的路,这一路快走,竟是不足一刻便到了,守在翊坤宫外的宫人一个个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胤禛看也不看他们,直奔入内殿,与离开时一样,弘晟安静地躺在床上,柳、靳二位太医跪地不起,见到胤禛等人进来,垂泪磕首,“微臣照顾三阿哥不力,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胤禛看也不看他们,疾步来到床前,看着闭目安然躺在床上,盖着锦被的弘晟,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当伸手放在弘晟鼻下时,他紧张地停住了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 在这样漫长的煎熬中,胤禛始终没有感觉到弘晟呼吸,哪怕是一丝微弱的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第七百七十五章 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晟?弘晟?”他轻声唤着,带着最后一丝饶幸,希望弘晟可以突然睁开眼来回应自己,甚至唤一声皇阿玛。可是没有,什么变化都没有,弘晟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弘晟死了,真的死了…… 巨大的悲痛顿时席卷而来,犹如惊涛骇浪,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在里面, 另一边,随后赶到的容远也已经扣住了弘晟的手腕,那里同样是死人才有的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惊骇染上容远的眼眸,弘晟身上的毒是他解的,他最清楚弘晟的状态,虽然体内尚有残毒,但已经对身体无大碍,只要调养几日便会无事,根本不足以致命。 “徐太医,三阿哥怎么样了?”那拉氏紧张地追问着,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之色。至于年氏,她在进了内殿后,就一直远远站着,不敢上前,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禛与容远,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句弘晟安然无恙,是那个狗奴才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的话来。 容远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叹然说出令年氏根本不愿听的话来,“回皇后娘娘的话,三阿哥确实是薨了。” “不可能!”年氏尖叫一声,快步奔到弘晟床前,吃力地抱起弘晟的身子,用力摇晃着他大声道:“弘晟,你没事的对不对?不要与额娘开这个玩笑,快睁开眼!” 不论她怎么叫,不论她怎么摇晃,弘晟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陷入沉睡中的人,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永远不会醒来。 泪,汹涌而落,怎么也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声音依然响彻在偌大的内殿中,“弘晟,你醒来啊,醒来看一眼额娘,不要睡,额娘求你了!” 这样凄厉绝望的哭声让人恻然,胤禛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扶住年氏的肩头哑声道:“贵妃,你不要这样。” 年氏狂乱地摇着头,急声道:“弘晟肯定是与咱们在开玩笑,皇上,你快叫弘晟睁开眼不要再闹了。” “贵妃!”胤禛听着更加难过,“朕知道你无法接受弘晟突然离开的事实,朕也一样,可是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叫他,他都听不到,更不会睁开眼!” “不!”年氏骤然大叫,尖锐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生疼地像钢针在戳一样,有一种捂耳的冲动。 “弘晟没死,他不会死的!”年氏挣脱胤禛的手,将弘晟抱在怀中,像安抚小婴儿一样拍着他的背,一边落泪一边道:“他们都在骗额娘,说你不在了,可是额娘知道,你是绝不会抛下额娘独自一人离去的。弘晟,不要睡了,求求你,不要再睡了。”说到后面,年氏已经泣不成声。 那拉氏神色悲恸地走上来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妹妹节哀!” “弘晟没死!”年氏像一头被激怒的雌兽,护着弘晟凶狠地瞪了那拉氏一眼,随后又冷笑道:“你自是盼着本宫的孩子死,哼,别痴心妄想了,弘晟命大得很,连什么红娘子的毒都解了,又怎么可能会死!”说罢,她低头柔声道:“弘晟,你告诉皇后,你活得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将来还要开牙建府,娶妻生子,助你皇阿玛处理朝事。” 这一番话说得胤禛几乎要落泪,他统共就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涵烟已是生死未卜, 如今连弘晟也死了,若是之前解不了毒倒也罢了,可明明已经无事,却一下子死得这样突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四哥,三哥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会死?”弘昼双目红红地问着,年幼的他第一次直面这样残酷而血淋淋的生离死别,茫然无措。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凌若,在等她回答,凌若轻轻叹了口气,悲伤而无而无奈地道:“去吧,去见你三哥最后一面。” “三哥!”弘历悲呼一声,奔到弘晟床前跪下,一遍遍地唤着三哥,泪如雨下,弘昼亦跟了上去。 一时间,翊坤宫哭声大作,众嫔妃亦流露出悲伤之色,尤其是凌若等人。弘晟虽是年氏的儿子,但行径却大是有别,更不要说刚才众人皆疑时,唯独他坚信不是弘历下的毒。 生离,尚有再见的可能;可是死别,就真的永无相见了;哪怕是有,也是在奈何桥边…… “不许哭!都不许哭!”年氏抓狂地叫着,哭声让她害怕,让她越发觉得抱在怀中的身子冰冷,仿佛弘晟真的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因为年氏刚才的喝骂,令那拉氏不便开口,只是默默地抹着泪,胤禛强忍了悲伤道:“素言,弘晟是真的走了,你就是再不愿,他也回不来了,放手吧,不要让弘晟连死了都不安心。” 年氏缓缓转过脸,哆嗦着苍白的唇坚持道:“没有,弘晟没死,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 “素言,朕知道你难过,可是皇后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看开一些才好。”胤禛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扳开年氏的手。 年氏一直愣愣看着他,待双手即将空无一物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想要再次拥住弘晟冰凉的身子,唯有如此,她才能感觉到弘晟还在身边,没有离去。 胤禛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抱弘晟,年氏发了疯一样的挣扎着,可是不论她怎么做,胤禛都不肯放开。 尖锐的指甲在挣扎中,划伤了胤禛的手指,鲜红温热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染红了年氏的指甲。 一直站在旁边的那拉氏顿时色变,一改适才的哀泣之色厉声道:“贵妃,皇上与本宫念你骤然丧子,多有安慰,你不思感恩便,反弄伤皇上龙体,是何道理?”说罢,她又急道:“太医,快替皇上包扎伤口,小心感染。” “朕没事。”胤禛摆摆手,示意那拉氏不必太过担心,而在血流出的时候,年氏亦停下了挣扎,愣愣地看着代表着生命存在的鲜血,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弘晟身上划一道,若他也能这样流出血来,就证明弘晟没有死,也省得那些人哭嚎,只是弘晟会受疼。 第七百七十六章 大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年氏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伸出还染着胤禛血迹的指甲在弘晟苍白如纸的手背用力划过,同样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血流出,只能看到一丝黑红在伤口隐现。 没有血,真的没有血,年氏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从嘴里逸出,她用力捂住嘴唇,可是依然止不住那丝哭声,而且越来越大,直至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胤禛重重地叹了口气,揽了年氏的肩膀,轻拍着后背道:“哭吧,哭过就好了。” 胤禛的话令年氏哭得更大声了,这一次,她是真切意识到弘晟的离去,十五年的母子情份,终于在今日走到了尽头。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啊…… 绝望,悲伤,成了这一日翊坤宫的所有,阖宫上下,尽是哭声,哀悼着三阿哥的离去;哀悼着年氏的丧子。 年氏因过于悲痛而哭得晕了过去,胤禛命人将她扶下去休息,随后才强忍悲伤,看着犹自跪地不起的柳、靳二人道:“为什么三阿哥会突然薨逝?” 弘晟身上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没理由会突然死去,其中必有原因。 柳靳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为难地道:“回皇上的话,罪臣……罪臣也不知道。swisen.”他们两人倒是很自觉,晓得弘晟一死,必然难逃罪责,直接改了自称为罪臣。 “荒谬!”胤禛勃然大怒,重重喝道:“朕将三阿哥托付予你们照顾,如今三阿哥死了,你们却跟朕说不知道!” 两人皆是惊骇不已,唯恐胤禛一怒之下,摘了他们的颈上人头,用力磕头,不断地说着,“皇上恕罪!” 胤禛厌恶地别过脸,对正在检查弘晟的容远道:“徐太医,知道三阿哥死因了吗?”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三阿哥死因颇为蹊跷,草民不敢断言,还是让齐太医检查一下吧。” “齐太医。”胤禛漠然唤了一声,后者赶紧上前,在检查过程中,他露出惊色,又与容远交谈了几句后,方才拱手道:“启禀皇上,三阿哥舌苔青紫,眉心泛黑,应该是死于体内毒性突然爆发。可是在离开前,微臣与徐太医都诊过三阿哥的脉像,残留的毒素极其微小,是绝对不可能致命的。倒像是……” “是什么?”胤禛不耐烦地问着。 “是……”齐太医犹豫着不敢说,倒是容远接过话道:“若草民与齐太医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有人趁无人之际,重新给三阿哥下了毒,造成他毒发暴毙。” 内殿又是一阵惊呼,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且一再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那拉氏更是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殿中除了侍候的人之外,便只有柳、靳二位太医,他们怎么可能会害三阿哥。” 瓜尔佳氏抚一抚脸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也许这些人当中,就有下毒者的帮凶,要不然怎么会有红娘子这种毒呢。”说到此处,她忍不住一叹道:“下毒者真是狠毒,一次害不死三阿哥便害第二次。” 众人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确实不排除有这可能,甚至可以说十之**,一想起,便觉毛骨悚然,可怕得紧。 胤禛目光一闪,恰好看到小多子一腐一拐从外面走进来,招手唤过道:“你是一直在这里侍候三阿哥的,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是。”小多子有些惊慌的说着,刚才被年氏踹到的地方现在还疼,先是三阿哥无故暴毙,之后又挨了年氏一脚,再然后刚才过来时还一个不小心还崴了脚,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只盼这条小命不要莫名其妙没在这里,否则就太冤枉了。 原来胤禛等人离去后,弘晟便一直都有些不对劲,时而叹气时而皱眉,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又直摇头。 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弘晟突然让小多子扶他起来,说要去见胤禛,有话要说。小多子问他是什么事,他又坚持不肯吐露,直叫小多子扶他起来就是。 柳靳二位太医一听之下连忙劝阻,说他身子刚刚好一点,千万不能劳累,否则万一残余的毒性进入到尚且虚弱的五脏六腑,会变得很麻烦。 可是这一次,弘晟很坚持,说即便是不能走路,抬着也要去,还说他知道是谁下的毒,要在皇阿玛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听到这里,胤禛眼中满是惊意,盯着小多子道:“你说什么,三阿哥知道下毒的人了?” 待小多子肯定地点头,他忙问道:“是谁,三阿哥说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奴才当时听了也是奇怪得紧,可是不管奴才们怎么问三阿哥他都不肯再多说,只说刚才着了那人的当,后悔没有早些揭穿她真面目。” 一听这话,裕嫔有些迟疑地道:“适才臣妾瞧三阿哥态度甚是奇怪,似乎有话要说,会否就是想说这事?” 胤禛对此深以为然,转目落在那拉氏身上,“皇后,适才你替弘晟拭过汗,他当时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那拉氏仔细想了一下,摇头道:“臣妾确实瞧见三阿哥喃喃自语,只是声音太轻,臣妾未曾听到,且当时也未往心里去。”说到此处,她又有些后悔地道:“臣妾当时若是问一声就好了。” “此事不怪你,谁都想不到。”望着弘晟毫无生气的身体,胤禛痛心不已,“既然他都知道了,为何不立即与朕说清楚,如今就是想问也无法问了。” 凌若轻言道:“也许,三阿哥是有所顾忌,不能说出口。” “到底……会是谁呢?”温如倾抚着双臂,恐惧令她觉得浑身发凉,左顾右盼,总觉得凶手就在那里藏着。 这个时候,弘昼似乎想到了什么,暂止了哭泣,扯着弘历的袖子道:“四哥,我记得刚才三哥一直盯着皇额娘在看,是不是皇额娘知道些什么?” 弘历瞥了一眼正在拭泪的那拉氏,虽然对于三哥的死皇额娘表现的很悲伤,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出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各执一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哥,你有在听我说吗?”弘昼等了半天不见弘历回答,不禁催促了一句。 弘历回过神来,有心又说,又觉得不合适,敷衍道:“我听着呢,不过皇额娘应该不知道,否则她早说了。” “哦。”弘昼失望地应了一声,沉寂片刻,他忽地又抬起头,眸中似有幽微的火苗在跳动,“四哥,我们一定要替三哥找到害他的凶手。” 弘历定定地看着他,用力点头道:“嗯,三哥这么相信我,我一定不能让三哥白死,哪怕现在找不到,将来也总会找到的。” 话音未落,弘历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凉,那种感觉,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一样,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当那种感觉达到最强盛的时候,他倏地抬起头来,可是什么也没发现,皇阿玛在问小多子的话,皇额娘在默默拭泪,剩下的也都与刚才一样,并没什么异常。奇怪,难道是自己错觉? 放下弘历心中的疑惑不提,只听得小多子继续道:“柳靳二位太医劝了许久,始终不能令三阿哥改变心意,无奈之下,二位太医便商量着稳住三阿哥体内的毒,不至于因为走动而发生变故,并且让奴才下去准备肩舆,等奴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三阿哥已经没气了。” 他这边刚一说完,胤禛便将目光转向了柳靳二人,意思不言而喻,靳太医刚张嘴要说,柳太医便抢过来道:“启禀皇上,小多子出去后,微臣们便商量怎么稳住三阿哥体内的毒。随后靳太医说,让三阿哥先把药服了,然后再用银针封穴之法,封住他的奇经八脉,这样就不会有危险。” 靳太医在旁边慢慢张大了嘴,眼中尽是惊意,a话道:“不对,明明是柳太医你说可以银针封穴,我何时说过?” 柳太医闻言大是皱眉,不悦地道:“靳太医,皇上面前可不能胡说,我记得非常清楚,此话是出自你口,我只不过是附议罢了,何况用银针封穴的那个人也是你。” “胡说!你在胡说!”靳太医激动地大叫着,“皇上,您莫听他胡说,一切皆是他的主意,他冤枉微臣。” 面对他语无伦次的话语,胤禛大是皱眉,挥手道:“先将事情说清楚,剩下的等会儿再说。柳如是,你继续说下去。” “是。”柳太医委屈地道:“在小多子出去后,靳太医便让微臣脱了三阿哥的衣裳,用银针封住他的经脉在施针期间,之后他又让微臣出去拿药,等微臣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三阿哥整个人都不对了,呼吸急促,面色青黑,双目圆睁,是毒发之症;微臣当时就吓坏了,赶紧替三阿哥把脉,想压住毒性发作,可是微臣脉还没把完,就听得三阿哥大叫一声,然后便不省人事,不管微臣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最后更是停止了呼吸。”说到后面,柳太医激动不已,连君前该有的仪态都忘了,双手用力地挥舞着。“后来微臣问靳太医是怎么一回事,按理银针封穴是绝不会有问题的。他却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是三阿哥自己突然毒发。” “你血口喷人!”靳太医激动地叫嚷着,“说施针的人是你,动手的那人也是你,我根本什么都没作过,柳如是,你冤枉我!” 柳太医一脸痛心地道:“靳太医,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推到我身上,圣上面前颠倒是非,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 “颠倒是非的人是你!”靳太医双目怒若喷火,若非碍着胤禛等人的面,他恨不得当场撕了柳太医,饶是强忍了,也按捺不住大叫,“柳如是,你别太过份了。” 柳太医连连摇头,“你这样做,就算瞒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但你自问能瞒过天地良心吗?” “我没有!”靳太医气得快发疯了,“皇上,您别听他血口喷人,微臣可以对天起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绝无虚假。” 那厢,柳太医亦紧跟着道:“皇上,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外头守候的宫人,是否微臣去端得药。” 在弘晟床头放着一碗已经没有热气的药,想是端来的时候,弘晟已经不行了,所以便没人喝,一直放在这里。 胤禛朝四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走了出去,随后领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进来,战战兢兢地施过礼后,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可有瞧见是哪位太医去端的药?”胤禛就着苏培盛端来的椅子过坐,今日这一路奔波,着实有些累了。 “回皇上的话,是柳太医。”两个宫女皆一般回答,确凿无误,使得靳太医的嫌疑无疑又大了几分。 靳太医忙解释道:“皇上,原本是微臣去取药的,可是柳太医非要微臣在旁边看他施针,说是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共同施救。等针施完之后,他又抢着去端药,他……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那拉氏扬一扬眉,轻言道:“靳太医的意思是说柳太医故意嫁祸与你?这似乎不可能吧,柳太医的品ng皇上与本宫都是知道的,不说远的,就说熹妃的妹妹难产,也是柳太医费尽心机给救下来的。” 柳太医一听,顿时涕泪纵横,连连叩首道:“皇后娘娘圣明,微臣当真是冤枉啊。” 那拉氏的话,令靳太医顿时陷入孤立无援之地,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他不断地说着冤枉二字。 面对真假莫辩的二人,凌若凝眸细思,终让她想到一法,“皇上,臣妾有一法,也许可以证明二人孰真孰假,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禛正因二人的各执一词而烦恼,听得凌若这么说,当即道:“熹妃但说无妨。” 凌若理了理思绪道:“既然说曾替三阿哥施过针,那么针上必定留有痕迹,交给齐太医与徐太医一验便知。” 柳太医瞳孔微缩,旋即已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靳太医则如丧妣?,愤然道:“适才柳太医说他忘了带银针,所以微臣便将自己的银针借给了他。”一边说着,他一边抖抖擞擞地摸出一个绒布包来,里面并排放着十余根银针。 【作者题外话】:昨天漏发了一章,今天补上,另外大家要是想讨论剧情的话,可以进群啊,群号:27533530 第七百七十八章 银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派胡言!”柳太医断然否认了他的话,“我银针就在身上,何曾借过你的。”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同样从身上摸出放有银针的绒布包来。 这下连凌若都不确定了,靳太医的话漏洞太多,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至于柳太医……呃,自己与他接触不多,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看透。 “你……你明明有银针,居然诓骗我说没有?!”靳太医气急败坏的说着。 望着那两排银针,胤禛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来,“验!” 容远与齐太医一道领命,各自拿过一排银针查验,齐太医拿的是靳太医那些,在查验当中,他突然轻咦了一声,告罪一声,拿着银针走到窗边,借着天光轻轻捻着银针,神色凝重无比。 那厢,容远已经查看完柳太医的银针,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在看到齐太医怪异的举动后,他走上去道:“齐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齐太医将银针递给他道:“老夫年纪大了,眼神不济,瞧不真切,徐太医若能帮着一道看自是更好。” 这话让容远不解,银针凡沾过毒,若未及时清洗,上面颜色必然会有所变化,这个应该不难瞧,怎得会让齐太医这般为难。 然,刚一接过银针,他便觉得不对了,银针份量极轻,拿在手里几乎不可察觉,可是手上这枚银针却是有些份量,虽然很细微,但对于经常拿银针的人来说,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且仔细瞧去,它比寻常银针要粗一些,至于针的颜色,确实有些不对,并非纯亮的银色,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青色,分明是碰过毒物的症状。 “徐太医对着天光瞧瞧看。”齐太医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容远依言为之,当正对着天光时,他的眼睛便一下子移不开了,他竟然发现银针内部似有液体在流动,特别是针尾部分,感觉更加明显随着他手的动作,银针内部有东西在缓缓流动,他敢肯定,绝不是光线反射,银针里面是真的有东西,依室内的光线是看不出的,想来齐太医也是觉得银针的份量与大小有所不对,所以起了疑心,特意到天光明显的地方察看。 那拉氏见他们迟迟不说话,不禁有些发急,“二位太医,到底怎么样了?究竟哪位太医的银针有古怪?” 容远与齐太医互望了一眼,在无言的默契中,容远突然伸手拔掉了银针的针尾,随后她将银针倒过来,接着众人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银针中竟然缓缓滴落透明的液体,尽管只有一滴,也足够让人震惊的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裕嫔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滴液体滴在金砖上。 “回娘娘的话,这根银针本就是空心的,有人在里面灌了某种液体,当以一些特殊手法使银针的时候,液体就会从银针里面流出来。若草民所料不差的话,这液体应该就是红娘子的毒。”就在容远说话的时候,滴落在金砖上的液体发出了诡异莫测的变化。 只见那一小滴液体无声地渗进了金砖中,若非脚下真实地踩着坚硬光滑的金砖,几乎要以为那是惯会吸水的棉花了。 而随着液体的渗入,金砖也出现了变化,竟然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的洞,敢情那液体不是渗进去的,而是腐蚀进去的。 “是了,就是红娘子的毒。纯粹的毒液可以腐蚀瓦砾玉器,若不稀释,便只能用金银等物盛装。”容远弹了一下手里的银针感概道:“做这银针的人,手艺巧夺天工,银针本就细小,他竟然可以从中镂空,然后灌毒液进去,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不过也因为中空,使得银针有些透明。” 靳太医死死盯着银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惯用的银针怎么会变成中空的,还灌了毒液进去。 “靳太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那拉氏沉眸问道:“即便是柳太医中途问你借过银针,可这银针当中的玄机总不至于是他一时半会就能弄出来的吧?” 靳太医面如死灰,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微臣……微臣不知道。” “依本宫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再也想不出狡辩之词了吧。”那拉氏声音清冷如冰凌,令这殿内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靳明泽,说,为什么要谋害三阿哥?” 靳太医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不住发抖,强撑着道:“微臣真的什么也没做过,求娘娘明鉴,微臣是冤枉的!” 另一边,柳太医则是长出了一口气,“微臣此身总算清白了。” 胤禛慢慢攥紧了双手,森然道:“靳明泽,是谁让你在竹叶上涂毒,又是谁指使你害三阿哥?从实招来,朕赐你一个全尸,否则必让你受千刀万剐之刑!” “微臣实不知怎么一回事。”靳太医无力地答着,撑地的双手已是不堪重负。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 “皇上饶命,饶命!”靳太医一想到千刀万剐便心惊肉跳,“微臣真的是冤枉的。” 胤禛根本懒得与他废话,径直道:“来人,将他拖下去用刑,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带进来。” 靳太医的求饶喊冤并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铁证如山,只凭一张嘴皮子又怎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在靳太医被带下去的时候,凌若无意中看到柳太医眸底一闪而逝的松驰,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 想再看仔细时,柳太医已经恢复了痛心无奈的神色,再瞧不出任何异样。 奇怪,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说……此事另有隐情,靳太医不过是一个替死鬼? 远处,不时传来靳太医凄惨的哀嚎声,听在耳中,有一种捂耳的冲动;然没一个人敢动,皆静静地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惟恐招来不知名的灾祸。 今日之事,即便到了这份上,依然有一种如坠云雾中的感觉,先是疑心四阿哥,随后是皇后,现在又是这靳太医,也不知这最后咬出的会是谁。 第七百七十九章 险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停了下来,不等众人松气,苏培盛走进来小心地禀道:“皇上,靳太医受不住刑,晕了过去。” “泼醒了继续打,总之他不招出幕后主使者,就不许死!”胤禛面无表情地说着,蕴含在其中的冷意让人无法漠视。 “嗻!”苏培盛越发垂低了头,恐唯一个不慎触怒了正在盛怒中的胤禛。 “皇上。”那拉氏轻声劝道:“劳累一天了,不如您先回养心殿歇着吧,还有众位妹妹也都累了,至于靳太医,将他交给慎刑司就是了,他们惯会对付那些犯了错还嘴硬的人。”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弘晟的尸体,声音越发低迷,“三阿哥的丧事,臣妾会好生料理,必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胤禛起身走到弘晟床前,手掌抚过他冰凉没有生气的脸庞,鼻子禁不住一阵阵发酸,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却已阴阳相隔,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在死亡面前,他纵然贵为九五之尊,亦如孩童一般弱小无力。 闭目,将热意b回眼底,回身哽咽着对那拉氏道:“那就辛苦皇后了。” “臣妾身为嫡母,一切都是应该的。”那拉氏柔顺地应了一句,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倒是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莫要太过哀伤了,您还有朝事要处理呢。” 从眼底退回到喉间的热意让胤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示意那拉氏不必担心。 只是,骤失爱子的痛意岂是说压下便能压下的,没走几步胤禛便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四喜赶紧上前扶住,关切地道:“皇上小心。” “没事,走吧。”胤禛如是说了一句,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步离去,将落未落的夕阳,在他身后一个萧索的影子。 在胤禛离去后,诸女也先后散了,只有皇后留了下来,至于弘历与弘昼想多陪陪弘昼,凌若和裕嫔念他们兄弟情深,未曾阻拦。 另外容远那边,因靖雪要去看望敬太妃,是以随她一道去了寿康宫。至于给凌若解毒一事,因为所需的药材都用尽了,最快也要等到过几日等药材采购齐了才行。 离开翊坤宫后,凌若几人一道去了温如言的延禧宫,刚一坐下,温如倾便捶着双腿轻吁道:“好累啊,这一日走的路可是比平常多多了,且还一直没坐过,现在总算能歇歇了。”有一旁侍候的宫人机灵地上前跪下,替温如倾捏着酸疼的双腿。 “姐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温如倾等了一阵,始终不见有人说话,不禁奇怪地问道。 温如言勉强笑道:“没什么,姐姐只是在想靳太医是受何人主使要害三阿哥。” “此事慎刑司那边自然会问出来,左右熹妃娘娘已经洗清了嫌弃,不需担心了。”温如倾不以为然的话语落在凌若耳中,却是连连摇头,“话虽如此,却也不能掉以轻心,靳太医一日没说,本宫与所有人一样就都还有嫌弃。” 瓜尔佳氏揭好刚沏好的茶,轻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今日之事都是你幸运了,徐太医这么凑巧的回来,否则,真当是百口莫辩。” “是啊,这一点怕是幕后之人怎么也没想到的,算是百密一疏。”凌若自己也是好一阵感慨。 温如倾天真地一笑,“刚才皇上这般紧张熹妃娘娘,想必,就算别人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他也不会相信了呢。” 凌若沉默片刻,有些感慨地道:“帝心难测,哪个又能说得准呢。”经历多了之后,看人看事,便再没有了年轻时的简单。转眸看到温如倾一脸不解的样子,赦然一笑道:“等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温如倾嘟着嘴道:“娘娘与姐姐一样,总是将臣妾当成小孩子看待,臣妾都十七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不明白,未尝不是件好事。”温如言这般接了一句后,仰头道:“若可以,我不知多想回到十七岁时,何来如今这么多烦恼。” “姐姐错了,若你现在是十七岁时的心智,烦恼自然不多,可是命却也不保。”瓜尔佳氏悠悠说了一句后又道:“姐姐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皇后难看,虽说后来认了错,可是以皇后的心思,她绝不会善罢干休的,姐姐往后要小心了。” 温如言抚着衣摆上栩栩如生的玫瑰花道:“无所谓了,就算没今日之事,她也早看咱们几个不顺眼了。我只是可惜今日没能扳到她。” “姐姐,你们说皇后表里不一,那她真实一面究竟是怎样的?”温如倾睁着乌溜溜的双眼,那神色既害怕又好奇。 “她……”瓜尔佳氏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温如言打断,“如倾,你不是说累了吗,那就赶紧回去睡一觉。” 温如倾哪里肯依,抓着温如言的胳膊撒娇道:“不要,如倾想要听故事,姐姐你别赶如倾走。” 温如言不为所动,拂开她的手道:“这里没有故事给你听,听姐姐的话,快回去,否则姐姐要不高兴了。” “哦。”温如倾不情愿地答应一声,跳下椅子,闷闷地向凌若等人行了一礼,离开正殿往自己的居处行去。 望着温如倾远去的身影,瓜尔佳氏淡淡道:“姐姐这样护着如倾,不让她接触宫中险恶的一面,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始终这宫里,适者才能生存。” “你说的我又岂会不知,只是如倾这样单纯,我实不忍她与咱们一样,变得事故且心存算计。”温如言轻轻叹了一声道:“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一世如此,但至少我现在尚有能力庇护她,让她远离是非,不染血腥。再说……”顿一顿带着几分凄凉的笑意道:“就算我不在了,不是还有你们吗?” 凌若心中一紧,骤然想到了死得极突然的弘晟,连忙道:“姐姐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再说如倾是你妹妹,当然要你自己庇护,哪有说推给我与云姐姐的道理。我们……我们才不会管呢。” 第七百八十章 猜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不就是,再说要我们两个庇护,这价码,姐姐怕是未必出得起。”一旁瓜尔佳氏也在一旁帮腔。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姐妹间还需要谈价码吗?”对于她们两个的拒绝,温如言不仅未生气,反而有几分感动,口中却是顺着她们的话说下去。 “亲兄弟尚且明算帐呢,姐姐可休想叫我们做那赔本的买卖。”这般说着,凌若眸中却浮现一丝透明。 姐妹多年,温如言哪会看不出她们二人真正的意思,“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随口一句话便就惹出你们这么许多的话来,可真是冤枉。” “知错就好。”凌若平息着心里的感伤,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往后这话可是不许说了,咱们都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姐妹,哪个也不许违誓。” 温如言横了她一眼,心情少有的畅快,“这是否就叫上了贼船?” 瓜尔佳氏抿一抿唇,笑道:“那还用说吗,老早啊你就被绑在这条贼船上了,这辈子都休想跳下去。” “是啊是啊,就算你们赶我我也不下船呢。”说到后面,温如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满是暖暖的感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瓜尔佳氏抿了口茶道:“刚才姐姐说可惜没有扳倒皇后,我倒是觉得,皇后若这么容易倒,她就不是跟咱们斗了二十几年的皇后了。” “哼,那个口是心非的阴险女人。”一说起这个,温如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用力一掌拍在黄花梨小几上,“明明就做了那么许多竹笔,偏吱吱唔唔不肯直接拿出来,害得我还以为能抓到她的把柄,平白受屈辱。” “若不先受些委屈,如何能让皇上内疚怜惜,经此一事,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可是大大加重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这样盘算好了。”瓜尔佳氏是几人中最冷静的,而她的分析,也最是中肯。 “皇后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倒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凌若刚说完,好看的双眉便皱了起来,缓缓道:“我怎么觉得,此事……像是皇后一手策划的。” 温如言悚然一惊,讶然道:“你是说三阿哥是皇后害死的?可是已经证明了三福去竹林是为了攀枝做竹笔而非下毒。” “当真不是吗?”凌若弹一弹指甲,带着森然的笑意道:“那一匣子的竹笔只能证明三福确实却攀去攀过竹枝,却不能证明他没有下过毒。” 瓜尔佳氏细细回味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竹笔不过是掩饰,真正的目的还是下毒?” 凌若颔首道:“不错,只是之前咱们包括皇上在内,都想当然了,以为既有竹笔为证,三福去竹林就不是为下毒。” 温如言想了一会儿道:“虽说我也觉得皇后最可疑,可是三阿哥死时,她可是一直与咱们在一起,另外我也注意过,她心腹那几人一直都在,没出去过,她又怎么害死三阿哥呢。” “这个……”凌若一时也想不出好的答案来,还是瓜尔佳氏道:“你们别忘了,三阿哥被靳太医害死之前说过什么,他说知道凶手,还是后悔之前没有说出来。” “那又如何?”温如言与凌若均是不解地问着。 “三阿哥被徐太医救醒后,曾经欲言又止,或许就是想说凶手,偏那么巧,皇后就上去给三阿哥拭汗了。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出言威胁了三阿哥。”瓜尔佳氏一边想一边道:“三阿哥年纪尚小,论心思怎极得过皇后这只老狐狸,很可能就是被她拿话吓住了,这才不敢说实话。后来咱们走了,他回过神来,觉得不对,便急着要来见咱们,可惜被靳太医施计害死。还有,靳太医也是皇后指名留下来照顾三阿哥的。” “如此说来,靳太医是受皇后主使了?若他能够供出皇后,那不就可以坐实她害三阿哥的事?”说到这时在,温如言不觉有些兴奋。 “怎么可能。”瓜尔佳氏当头就是一盘冷水倒下来,“姐姐何时见皇后被底下人反水出卖过,她控制人的手段可是高明得很。也可能,靳太医在慎刑司就会被灭口。” 温如言不想就此放弃,思索道:“那咱们就设法保住靳太医的命,我就不信有人宁愿受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肯说实话。” 瓜尔佳氏摇头道:“这个……我倒真不好说,不过总觉得希望不大。” “不管大不大,总要试过方知,要不咱们这就去慎刑司走一趟,妹妹你说呢?妹妹?”温如言推了一下低头不语的凌若,奇怪地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凌若轻啊了一声,道:“没什么,姐姐刚才问我什么?” 温如言无奈地道:“这个时候你也能走神,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刚才云妹妹说咱们可以从靳太医身上着手,所以我想去慎刑司走一趟,不知你可愿一道去。” 令温如言意外的是,凌若竟然推却道:“我还有些事,姐姐你们先去吧,晚些咱们再细说。” 意外归意外,温如言并没有勉强,叮嘱了一句后,与瓜尔佳氏往慎刑司行去,在她们走得不见踪影后,凌若方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水秀等人道:“回宫!” “是。”水秀答应一声,上前扶了凌若的手,在指与指接触的一瞬间,感觉主子手指冰凉的吓人,不禁偷偷觑了一眼,发现凌若神色阴冷的吓人,赶紧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再多瞧一眼。 一路无声,刚到承乾宫,杨海就迎了上来,小声道:“主子,柳太医来了,正在偏殿等候呢。” “他来得倒快。”凌若冷笑一声道:“带本宫去见他。” “是。”杨海答应一声,躬身在前头带路,弘晟薨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关于在翊坤宫的事,他们这些宫人大多听说了一些,只是模糊得紧,有心想向水秀问个清楚,又碍着主子在,不敢多嘴。 第七百八十一章 请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太医心不在焉地饮着茶,见到凌若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微臣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福。” “万福?”凌若看也不看他,径直在椅中坐下,“本宫没有万死就已经是托了柳太医的洪福,哪还敢说什么万福啊。” 柳太医听出她话中的冷意,连忙跪下道:“微臣罪该万死,请娘娘开恩。” “不敢!”凌若瞥了一眼外面暮色渐重的天空,阴声道:“你如今攀上了皇后那根高枝,哪还将本宫放在眼里。不过……”她低头,阴恻恻地盯着柳太医,“柳太医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枕无忧,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微臣该死!”柳太医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面上尽是惶恐之色。 “要请罪,回坤宁宫请去,跟本宫请个什么啊,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本宫怎么苛待你呢,来人,送柳太医出去。” 见她这般说,柳太医面上的惶恐之色越发浓重,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水秀赶了半天,都不见他挪一步,不禁揶喻道:“柳太医,您好歹也是副院正,怎么跟块牛皮糖一样赖着不走呢,难不成还想在这里蹭顿饭吃?那是抱歉了,没预备您那份呢。” “娘娘明鉴,微臣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娘娘给微臣一个解释的机会。”柳太医心里很清楚,今日他若就此迈出了承乾宫的大门,那么熹妃一定会将自己与她的关系告诉皇后,到时候,以皇后的心狠手辣,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绝对不可以失去,更不要说这条命,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 凌若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直至幕色彻底将整个天空笼罩,使得紫禁城在暮色下变得昏暗不明。不过很快,便有光明一点接一点亮起,这是宫人在掌灯,令紫禁城即便在夜间也明亮如初。 忽地,有“铛……铛……”的钟声传入耳中,这样的声音在宫中是不常响的,但是一旦响起,便是有人薨了。凌若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边,扶着门框流露出几许哀色,弘晟,实在是可惜了。 待得承乾宫亦掌灯之后,凌若回过头来,借着灯烛的光芒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柳太医,“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若不能令本宫满意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应该清楚了。” 柳太医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熹妃肯听他解释,一切就有转机,他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 正准备起来,水秀忽地道:“柳太医,主子只许你回话,可没许你起来,除非你准备离开这里。” 柳太医赶紧重新跪下,理了理思绪后道:“不敢瞒娘娘,害死三阿哥的那个人,并不是靳太医,而是……微臣。” 凌若挑了挑眉,似有些惊讶地道:“哦?倒是肯说实话,本宫还以为你准备继续瞒着本宫呢。” “微臣岂敢。”柳太医话音未落,凌若已经骤然发难,厉声道:“本宫与你说过什么,皇后让你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如实禀报本宫,可你呢,三阿哥一事,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露,将本宫瞒得好苦啊,还差一点害死了本宫与四阿哥。柳华,本宫若要追究,你纵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微臣知道。”柳太医苦着一张脸道:“微臣一直想寻机向娘娘说个明白,可是皇后看得很紧,娘娘别以为微臣在太医院很是自由,其实太医院中多有皇后娘娘的眼线,微臣去了哪里她都一清二楚。而且那套银针……是在前几天才刚刚给微臣的,当时皇后明着警告微臣,哪宫哪院都不许去,为的就是怕微臣将此事说出去。” 凌若冷声问道:“这么说来,竹叶上的毒你并不清楚?” 柳太医一听这话,连忙道:“微臣敢对天发誓,绝对不知,更不知道皇后暗中下了这么久的毒。” 凌若凝眉不语,倒是水秀在一旁道:“主子,难不成皇后在宫中除了柳太医之外,还有别的太医相助?” 凌若缓缓摇头,“只怕不是,徐太医说过,红娘子是西域的毒,宫中太医未必能接触得到,应该是从宫外而来。” “娘娘圣明。”柳太医不知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微臣无意中曾听到皇后娘娘的心腹福公公与翡翠姑姑说的话,好像是说让人从宫外带什么东西进来,所以微臣怀疑,宫外有人襄助。还有那套银针,也绝非普通手笔。” 皇后娘家在朝中虽然低调,似乎处处不及之前的年家,但若论底蕴,年氏只怕未必及得上那拉一族。想弄到红娘子的毒,还有那套银针,并非不可能的事。而且倚重宫外的人自然要比宫中人更安全可靠,不会轻易泄了马脚;退一步说,就算到时候需要杀人灭口也简单得多。 凌若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盯着柳华道:“你继续说下去。” “是。”柳华咽了口唾沫道:“皇后娘娘在将银针交给微臣后,就告诉微臣她的计划,微臣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原来她在竹叶间下毒,并将之嫁祸到四阿哥身上。原本依着计划,这几天三阿哥是必死无疑的,但是皇后娘娘为防万一,将藏有红娘子毒的银针交给微臣,为的就是万一计划有变,微臣便用这套银针置三阿哥于死地。至于靳太医,不过是那个倒霉的替死鬼罢了。” 柳华一口气说了许多,也解开了凌若心中的疑问,刚才瓜尔佳氏说那拉氏故意让柳靳二人留下时,她便突然想到了,真正下毒的那个人,应该是柳太医才是,毕竟他才是那拉氏笼络之人。所以她没有去慎刑司,而是回了承乾宫,就算柳太医不来,她也会将其召来问清楚,“你是怎么将事情嫁祸到靳太医身上的?” 柳太医情绪有些低落地道:“当时皇后娘娘命微臣与靳太医留在翊坤宫照顾三阿哥的时候,微臣便知道,她是让微臣动手了。而后来,三阿哥更是说要去揭穿凶手之类的话。所以微臣便趁机说三阿哥走去会影响ng毒扩散,必须要用银针封住奇经八脉,控制毒性扩散。之后,故意说没带银针,借了靳太医的银针,其实在施针的时候,微臣就将自己与他的银针换了。靳太医以为扎在三阿哥身上的银针是他的,其实是微臣事先准备好的那一副,等施完针后就还给他,银针差异极是细微,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后面微臣就去端药了,在外面故意耽误了一会儿,等估摸着差不多毒发的时候再进去,再后面的事,娘娘就知道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叵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听完啧啧道:“柳太医,你可真够狠心的,靳太医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当成了替死鬼。看来皇后找你办事,真是一些也没找错。” 柳太医满脸苦涩地道:“水秀姑姑就莫拿我开玩笑了。这样害靳太医,我自己心中也十分不安,可是皇后逼着我害人,不是靳太医死就是我死啊。” 水秀还待开口,凌若已经抬手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件事本宫不说你什么。不过看你这样,也是不敢揭发皇后的恶行了?” “娘娘恕罪,微臣好不容易才寻回小妹,一家团聚,实不想……”柳太医没说下去,但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凌若并未有什么失望,说到底,柳太医并不是多忠于她,不过是有把柄在她手上,怕真激怒了她,会没好果子吃,所以才赶着过来请罪。至于说舍去性命指证那拉氏,就是柳华肯,她都不敢相信。 柳太医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娘娘慈悲为怀,微臣感激不尽。” 凌若嗤笑一声,对他的恭维并不在意,反而道:“你不是说那拉氏一直盯着你吗,怎的现在又敢来承乾宫了,不怕她发现后,疑心你?” “回娘娘的话,如今三阿哥已死,皇后娘娘对微臣的看管自然没那么严,而且微臣过来时也是奉了齐太医的命,取娘娘一滴血去检查,以便确认与三阿哥之毒一致,否则明日万一药用得不对,怕是会伤及娘娘凤体。” 凌若轻嗯了一声又道:“既是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取血。” 这等于是变相的让他起来,柳太医心领神会,赶紧磕头谢恩,自随身医箱中取出银针,道了声告罪后,刺在凌若指尖,随后将泛着一丝黑色的血挤在一个西洋来的玻璃瓶中。 “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做完这一切后,柳华垂首告辞。 凌若没有多留,只是在柳太医将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靳太医难逃死劫,他是因你而死,他若有家人,你就设法照料些,权当是为自己赎罪。” 柳太医身子一震,赶紧拱手道:“娘娘金言,微臣谨记于心,绝不敢忘。” 待柳太医出去后,水秀用绢子替凌若按着伤口道:“主子,您有柳太医的把柄在手,若是您真下了决心b他揭露皇后,他未必不肯。” 凌若不答反问,“刚才他说的话你都相信吗?” “呃?”水秀奇怪地看了一眼,复又似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道:“难道柳太医刚才说的都是假的?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他真的忠于皇后了?” 凌若将手从水秀掌中抽了出来,看指尖仍在冒着血珠的伤口,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但亲眼看到流出来的血带着黑色,还是有些震惊,恨不能将这身毒血放光。 “都是假的倒不置于,不过也不可尽信。柳华这人重亲情也重权势,所以适才那些话,本宫只信一半。”屈指一弹,将血珠弹去,续言道:“再者柳太医的投靠掺了太多杂质,若本宫强b他,只会逼得他与本宫反目,从而彻底投靠皇后,这对本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柳太医不是徐太医,本宫不可能全然无疑地相信他,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水秀不忍心地道:“那就眼睁睁看着皇后逍遥法外,靳太医惨遭千刀万剐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皇后事事算无遗策,想对付她哪是那么容易的。至于靳太医……”凌若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同情他,可是再同情又能如何,只能说他命该如此。” 水秀跟着叹了口气,嘟囔道:“坏人没报应,好人偏就不长命,老天真是没长眼。” 凌若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除却宫灯照到的地方,其余都是一片黑暗,连悬在空中的月亮也是黯淡无光,更不要说星子。 “老天爷就算真有眼,也被这后宫里的人想方设法遮敝了去,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成了一句空谈笑话。想要在宫里生存下去,就要忍别人所不能,慢慢再寻机报复,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若单纯的以为可以依靠老天,那就大错特错了。”说着,她睨了水秀还有站在旁边的杨海一眼道:“你们是本宫最倚重的人,这些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好,千万不要再往别处去说,就算是水月和莫儿他们也一样。” 杨海与水秀赶紧答应,“奴才们谨记主子教诲,必不敢乱言。” 且说柳太医踏出承乾宫后,彻底放下了心中大石,适才他真是怕熹妃揪着自己不放,到时候,可没现在这样轻松了。 不过之前他说的也不尽是实情,那拉氏并没有派人监视他,也不曾说过不许他去其他宫院的事,若是想报信,有的是机会。可是他没有,因为熹妃倒台,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人再逼迫他出卖皇后。 熹妃许亲情,皇后许权势,两者各有所长,可是对他而言,后者无疑更讨人喜欢一些。只有拥有了权势,什么没有,副院正不过是块踏板,齐太医老迈,致仕是早晚的事,只要皇后肯替他美言一二,院正之位非他莫属。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解除熹妃对他的控制才行,否则一旦让她去皇后面前一说,眼下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有,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所以说,他根本就是有意看着四阿哥被陷害,看着熹妃被牵连,若可以就此除掉熹妃,他将再无顾忌,只可惜,徐太医的突然回来,令得他功亏一篑,怕熹妃追究,所以特意赶来这里解释,以免惹怒了熹妃,也亏得是来了,否则看熹妃的态度,怕是没什么好果子给自己吃。 这一夜,在各自叵测的心思中过去,天照常亮起,然对于年氏来说,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束缚着她今后的人生。 【作者题外话】:前面打错了柳太医的名字,应该是柳华才是。另外,佳爷,求加群,不然我回复的你都看不到啊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一夜白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一族的隐疾令该族女子凡年过二十五之后就无法生育,而年氏更是已经年近四十,即便没有隐疾,这样的年纪也不太可能怀孕了。 所以弘晟死了,年氏的心也死了,痴疾呆呆地守在弘晟灵前,任何旁人怎么劝都不眠不休,只想与她的亲儿再多待一会儿。 弘晟死后的第二日,胤禛下旨追封他为成亲王,命皇后以亲王礼a办丧事,给予弘晟最后的哀荣。 可是这一切对于年氏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没有什么哀荣可以比得过她失去的孩子,更不要说弥补那血淋淋的丧子之痛。 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哪怕被打入冷宫,也好过将弘晟从她身边生生夺走。 因为年氏不肯让人移走弘晟的尸体,是以梓棺停在了翊坤宫,这里亦做为弘晟的停葬之地,只待丧礼过后,便移棺下葬。 这日,一身素净的凌若来到翊坤宫,想给弘晟上柱香,里面跪了许多披麻戴孝的宫人,还有奉命来给弘晟守孝的仕族子弟,皆在那里哀哀的哭着,令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悲凉的气氛。弘历与弘昼两人跪在最前头,因兄弟之故,两人皆换上了麻衣,发尾更是系着白色的发辫。 守在里面的宫人燃了三柱香给凌若,凌若是长辈,并不需要行礼,只是将香插上即可。看着上面那个“成亲王爱新觉罗.弘晟”的牌位,凌若忍不住神伤。 以前,她曾想过,将来弘历或许会与弘晟为了争夺帝位,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可是随着弘历与弘晟关系的改善,这个念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面,更是觉得他们俩兄弟也许可以一改皇家同室a戈的命运,互相扶持,成为一番伟业。可是现在……就是想争也没得争来,真是命运无常,仅仅在几日前,弘晟还一点事情都没有。 上过香后,凌若蹲下身问着弘历俩人:“你们俩兄弟怎么样了,熬得住吗,要不要去歇一会儿?” 弘历二人眼中尽是红血丝,也不知因为熬夜还是因为哭的,只听他道:“儿臣没事,儿臣想完完整整的送三哥最后一程。倒是五弟,你不比我身子强壮,不若你去歇会儿,等三哥出殡这日再来。” 弘历话音未落,弘昼就将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一样,“不要,我要跟四哥一样,在这里送三哥,若是回去了,以后就再没这个机会了。” 凌若也拿他们没法,只得道:“唉,那随你们吧,总之别累到自己了。”目光一转,看到一直抚棺而坐的年氏,顿时大吃一惊,一夜不见,年氏就像老了十岁一样,面容憔悴不堪,眼皮浮肿的耷拉在那里,哪还有昔日妆容精致,奢华雍容的年贵妃模样;最让人震惊的是她的头发,一夜白头,三千青丝化成霜雪苍茫,再难寻到一根黑发。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凌若觉得很难过,甚至有些同情,她与年氏斗了二十年,其中各有胜负,而现在,年氏已经再没有了与她争夺的资本。 不过,这样的难过,在想到宫外那段岁月,她对自己的苦苦追杀时化为虚有,虽然弘晟死的有些可惜,但未必不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她上前,花盆底鞋在离年氏尚有一步之遥时停住,同时凉漠的声音垂落下来,“三阿哥已经往生,贵妃就是再难过也回不来了,贵妃还是要保重身体的好。” 年氏眼珠子木然动了一下,僵硬地抬起一日一夜未动过的脖子,定定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凌若,这种感觉令她很讨厌,从来只有她俯视别人的份,何曾有过仰视,连皇后也不曾。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她艰难地扶着棺木地站起身来,绿意见状赶紧扶住,“主子当心着些。” “本宫没事。”年氏推开绿意的手,摇摇晃晃站定身子,带着深深的厌恶道:“熹妃这是在嘲讽本宫吗?本宫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盼着弘晟死,好了,现在趁心如意了。” 看着年氏那样子,凌若突然觉得刚才掠过心间的难过与同情是那么可笑,年氏根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也没有觉得弘晟的死,是她做了这么多坏事的报应,“臣妾从未这样想过,只是贵妃若执意认为如此,那臣妾也无话可说。” “熹妃的话永远是这么动听。”年氏努力让自己挺直了身子,“不过本宫告诉你,别以为弘晟没了你就可以骑到本宫头上来,休想!你永远不可能越过本宫。”最后那句,透着一股歇斯底里之意。 凌若无言地看着他,忽觉得她很可怜,明明已经一无所有,却还要抱着贵妃的名头强撑,一个贵妃之位真可以代表一切吗?胤禛已经在着手收拾年羹尧了,一旦年家倒台,年氏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低头淡然道:“贵妃想说的就是这些吗?若是的话,那臣妾已经听到了。” 凌若淡然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就像刚才一样令她生厌,死死盯了她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渺视本宫吗?” “娘娘想多了,臣妾怎敢。”凌若没有与争执,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年氏并不知道凌若这些想法,凌若的顺从令她心里稍稍舒坦一些,“不敢最好,否则本宫不会轻饶了你。” 凌若低眉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告退。” “走吧,弘晟也不希望看到你。”虽然最后证实毒不是弘历所下,但若不是弘历每日给弘晟送露水,他又怎会中毒,始终要负上责任,至于现在弘历跪在灵堂中,就当是为他自己赎罪。 凌若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在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弘晟的牌位,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逸出唇角。弘晟不在了,年氏若能收敛脾ng尚好一些,可惜今日一见,还是与以前一样,这样的ng子注定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甚至会自寻死路,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随后,弘时、灵汐等人也来过,不过都是上一下香就走了,显得甚是淡漠,一直自愿守在灵堂的只有弘历与弘昼。若弘晟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第七百八十四章 偏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翊坤宫出来,凌若想了一下后去了延禧宫,倒是极巧,瓜尔佳氏正陪着温如言说话,两人手边还各放着一个荷包,上面的花色鲜艳夺目,栩栩如生,甚是精巧。 凌若取了一个荷包细看,惊奇地问道:“咦,哪里来的荷包,姐姐自己绣的吗?” 温如言微微一笑道:“我哪有这心思,是如倾,她刚才来过,说是做了几个荷包,我原以为能绣得像个样子就不错了,哪知有还模有样的,真亏得她那个ng子能静下心来绣些东西。你若是喜欢,改明儿我让她再绣一个送你。” “不必麻烦。”凌若放下荷包在对面的椅子中坐下,瓜尔佳氏打量了凌若素净的装扮一眼道:“可是从翊坤宫过来?” 凌若颔首道:“嗯,二位姐姐去过了吗?” 瓜尔佳氏扬一扬袖赦然道:“我可不像你好脾气,明知道年氏不喜欢还凑上去,我准备等三阿哥出殡那日再去。”另一旁温如言没有说话,不过想来也是如此。 停了一会儿,瓜尔佳氏又问道:“怎么样,年氏有给你脸色看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姐姐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不过她也一夜白了头。” “活该!”温如言对此没有任何同情,“她自己这些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如今才报已经晚了。” 听着温如言略有些偏激的话,凌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话也不能这么说,纵然年氏错的再多,三阿哥都是无辜的。” 温如言最是听不得那拉氏与年氏的好话,连带着将与他们身边的人也给恨上了,如今一听到凌若的话,柳眉顿时竖了起来,“若儿,你疯魔了不成,竟然一直帮着年氏说话,你忘了她是怎么害你的,也忘了三阿哥以前是怎么欺负弘历的了?虽说三阿哥后来有所悔改,但并不能抹杀从前的一切。如今他死了,也不能说太冤枉,若真要怪,就怪他有一个那样的额娘。” 凌若对她的话不敢认同,分辩道:“我没有忘记,只是一事归一事,弘晟他终是枉死。” 温如言越发不高兴了,待要再说,瓜尔佳氏已经打圆场道:“好了,一人少说一句,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弘晟,咱们姐妹闹得这么僵值得吗?” “我可没与她闹,是她非得帮着不相干的人说话。”温如言别过脸道。 瓜尔佳氏一边劝着温如言一边不住朝凌若使了眼色,凌若会意地道:“是我不好,我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求姐姐莫生气了。” “罢了。”到底是姐妹,温如言也未过于往心里去,摆摆手有些怒其不争地道:“你啊,就是心太善了些,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彻底历练出来,看看年氏,她派人追杀的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可没一丝内疚,如今三阿哥死了,只能说是她的报应。” “是,姐姐说的是。”看着温如言那张有些愤世嫉俗的脸,凌若颇觉无奈,该恨的,不该恨的,她怕是都恨上了。其实温如言怎么看待弘晟的死,她并不在意,左右弘晟已经死了,阳间的言语再影响不到他半分,只是担心温如言如今的心境,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争于世的惠嫔了。 惠妃……牺牲女儿换来的妃位,给了温如言太多的痛与伤,让她变得偏激易怒,失了心中那把秤。这一点,瓜尔佳氏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们又如何忍心去苛责,若换了她们是温如言,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若改而问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对了,二位姐姐,你们去过慎刑司了,那靳太医怎么说?” 温如言皱了细致的眉道:“一说起这个,我便来气,那靳太医当真嘴硬,都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了,竟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说是柳太医陷害他,我与妹妹劝了他许久,他都不肯说出主使者的名字。” “可不是吗?依我看啊,他是真不将自己小命放在眼里了。”瓜尔佳氏百般无奈,“不知是被捏了什么把柄,让他这样害怕,半个字也不肯说。听慎刑司的公公说,皇上已经发了话,若再不招便要动千刀万剐之刑了,就不知靳太医到时候还能否这样嘴硬。” “他不是嘴硬,是真的不知道,就算被割上千刀万刀同样不知道,哪怕说出名来,那也是为了免刑而胡诌的。”凌若说出一句令两人瞠目的话来。 瓜尔佳氏最先反应过来,试探地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迎着二人疑惑的目光,凌若缓缓道:“靳太医是无辜的,真正害死三阿哥的是柳太医。” 温如言轻呼一声,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昨r你不跟我们一道去慎刑司,就是因为早已知道真相?” “当时我只是怀疑,后来见了柳太医方才清楚。”当下,凌若将她与柳太医的关系细细说了一遍,当提及幕后黑手是皇后时,瓜尔佳氏两人先是吃惊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能想出如此慎密计划的,舍皇后其谁。 温如言更是拍案而起,冷笑道:“好一个皇后,这演技可是好得无人能及,将咱们所有人都当成猴子耍,还让我给磕头认错,真真是好!” 瓜尔佳氏缓缓道:“要不是你说,我倒是忘了,柳太医的副院正之位还是拜皇后所赐,他们早已成了一丘之貉。” 在震惊过后,温如言又浮起一丝兴奋,“妹妹,既然柳太医已经将什么都告诉了你,那咱们这就去禀告皇上,让真相***,省得总看皇后那张虚伪的老脸。” 凌若未语,倒是瓜尔佳氏道:“姐姐你糊涂了,那柳太医为了保命,怎肯供出皇后,而且他那些话是真是假,还不见得呢,说不定他有心要坐视妹妹与弘历被冤枉丧命,怎能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再说,这宫里啊,人心最是不古。” 瓜尔佳氏的想法与凌若不谋而合,至于温如言被她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她只是因为太想扳倒皇后,所以才失了素日里的沉着,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地道:“那就这样算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刘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手指轻轻一叩扶手道:“不算也得算,始终咱们旗差一着;不过未必就没有了机会。”说到这里,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姐姐你说,若咱们将此事透露给年氏知道,会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让年氏去寻皇后的麻烦?”这般说着,温如言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弘晟是年氏的心头肉,如今弘晟惨死,年氏恨不能生啖凶手的肉,即便只是片面之词,也足够她失去冷静了。这,当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凌若肯定地点头道:“不错,虽不足以扳倒皇后,也足够她头疼一阵了。” 瓜尔佳氏却显得有些迟疑,“可是,她会不会怀疑这是咱们的计呢?从而不肯上当呢?” “这一点妹妹大可放心,就算她真疑心这是计,也没有心思去分辨了,如今的年氏,最需要的是一个发泄丧子之痛的渠道,相信我,她一定会上当。”温如言极肯定的说着,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她与年氏是相同的,所以她非常能理解年氏如今的心情。 从延禧宫出来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刚走了几步便浑身冒汗,然凌若却对正抬手遮着阳光的瓜尔佳氏道:“姐姐有没有兴趣陪我走走?” 瓜尔佳氏惊愕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失笑道:“这样的天在外头走可真是考验我了,怎么,可是心里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 凌若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是有话想与姐姐说。” 瓜尔佳氏想了一下道:“那就去我那里吧,走可就免了,我怕没走几步就晕倒了。正好今儿个早上刚浸了个从新疆运过来的密瓜,现在取出来吃,最是解暑。” “好吧。”凌若依言上了肩舆,跟在瓜尔佳氏后面去了咸福宫,还没进殿,便看到一个宫装女子站在檐下,只见其眉似柳叶,眼似杏花,稍一转眸,便似有无数花叶飞转,令人移不开目光,凌若认得她,乃是去年选秀入宫的秀女,管领刘满之女,其姿色在同一届秀女中极其出色,唯佟佳氏可与其比拟。不过因家世所限,她只册了个常在。 刘氏看到她们过来,搭手在腰间行礼,婉声道:“臣妾见过熹妃娘娘,见过谨嫔娘娘。” “刘常在无需多礼。”凌若一边扶着宫人的手下肩舆一边示意刘氏起来,另一边瓜尔佳氏则道:“本宫不是与你说了吗,这么热的天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再说宫里也没这规矩啊。” 刘氏柔柔一笑,犹如春风中的拂柳杨花,瞧着甚是舒服,“臣妾在咸福宫中这些日子,一直亏得娘娘照拂,理该向娘娘请安的,再说从臣妾那里过来,也不过一小段路罢了,又有树木遮挡,并不热呢。” 瓜尔佳氏笑笑道:“罢了,左右本宫说什么你都是不会听的,可是来了很久?” 刘氏还没说话,她旁边的宫人已经抢先道:“回娘娘的话,主子过来的时候娘娘刚好出来,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 刘氏忙喝了一句,“娘娘面前,岂容你一个小丫头多嘴,还不赶紧退下。” 瓜尔佳氏目光一闪,不在意地道:“无妨,你也是,既然本宫不在,回去就是了,又何必一直等在这里呢。还有那起**人是怎么做事的,怎得让你就这样站在外面,真是无理。吴海,你竟敢怠慢刘常在,是何道理?” 吴海是咸福宫的首领太监,正在一旁候着,此刻听到瓜尔佳氏的话,连忙上前打千,不无委屈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哪敢怠慢刘常在,主子来之前奴才不知劝了多少次,可刘常在执意要站在外面等,奴才又怎好勉强。” 刘氏亦在一旁道:“是啊,娘娘,这都是臣妾自己的意思,不怪吴公公。” 瓜尔佳氏面色这才转阴为晴,拉了刘氏的手关切地道:“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否则要是真中了暑,你让本宫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刘氏感动地道:“谢娘娘关心。” 瓜尔佳氏颔首道:“既是来了,就随本宫一道进去坐会儿,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在外人面前,她对凌若保持着应有的恭敬。 凌若点点头答应道:“这样自然是好,左右本宫与谨嫔也不过是随意闲聊罢了,多一个人还热闹些。” 刘氏再次行礼,垂首道:“那就叨扰二位娘娘了。” 进殿后,瓜尔佳氏取过宫人递来的面巾拭着脸颊轻吁道:“这天可真是热得让人害怕,只一会儿功夫,脸便都红了,也不知会否晒伤。”随后又吩咐宫人下去将井水中的密瓜切了端上来。 宫人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功夫便将切好去皮的密瓜盛在冰碗中端了上来,用银签子签了一块在嘴里,轻轻一咬便有清甜的汁水伴着一股股凉意流入喉间,消去刚才进到身上里的暑气。 凌若正待再签一块,忽看到瓜尔佳氏在那边笑,奇道:“谨嫔笑什么?”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到去年夏天京城闹旱灾的时候,冰窖里的冰都被皇上拿去救济灾民,各宫各院每日最多只一块冰,哪像现在这样用得舒心爽快。” “这事臣妾亦听说了,还知道熹妃娘娘高风亮节,主动向皇上请求削减承乾宫的用冰,这份气节,实令臣妾佩服得紧。” 听着刘氏的话,凌若忍不住笑道:“什么气节不气节的,本宫其实也没做什么,何况第一个削减用冰的人可是皇上,刘常在该佩服也应该是佩服皇上才对。” 刘氏正色道:“不论皇上还是熹妃娘娘,都是心系百姓疾苦之人,值得臣妾尊敬。” “好了好了,别夸赞本宫了,否则本宫可是要坐不住了。”凌若的话惹来两人轻笑,待得一碗密瓜吃过后,刘氏方起身告辞,瓜尔佳氏也不多留,只是命从祥将剩下的半个密瓜送到刘氏院中去。 在刘氏谢恩离去后,瓜尔佳氏轻咬着还未收下去的银签子似笑非笑地道:“你瞧这刘氏如何?” 凌若不答反问,“她每日都来请安吗?风雨无阻?” “对,风雨无阻。”瓜尔佳氏笑意深深地回答着。 第七百八十六章 倚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赦然一笑道:“姐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况再问我,果然这届秀女,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她虽只是一个常在,但在皇上跟前的宠爱却不失如倾与佟佳氏,想来,封贵人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她们这几个人中,谁会是第一个封主位的。” “主位岂是那么容易封的,当初一道从王府中过来的老人,被封嫔的除了姐姐与温姐姐之外,便只有一个戴佳氏了。除非……”凌若目光一闪徐徐道:“她们当中有人能怀上龙种,并且顺利生下。” “皇后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瓜尔佳氏轻摇团扇道:“好了,不说她了,倒是你,究竟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凌若斟酌了一下道:“姐姐有没有觉得如今温姐姐言行似乎有些过于偏激了?” 一听到这个,瓜尔佳氏顿时叹了口气,“哪里会不觉得,自从涵烟远嫁后,姐姐就整个人变了,以前她虽也恨皇后,却不会这样不计较后果的去针对。可以说,姐姐原本已经被磨圆的棱角又重新冒了出来。” “这样偏激对温姐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原本皇上封姐姐这个惠妃,就是出于弥补的目的,并没有多少情意在里面,她若继续这样我行我素,皇上只怕会更加不喜。还有皇后,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加害温姐姐。”凌若顿了一下又道:“姐姐能否寻机会劝劝温姐姐,让她适当地将心放宽一些。” “没用的,你瞧瞧刚才就知道了,你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温姐姐便立时激动了起来,哪里还能听得进劝,除非有涵烟的消息。” 说到涵烟,凌若顿时无言以对,是啊,涵烟就是温如言的心结,若不解开,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偏激,直至无法回头的那一天。 静寂了片刻,瓜尔佳氏道:“若儿,昨日从翊坤宫回去后,你去见过皇上没有?我瞧着这一次你中毒,皇上很是紧张呢,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就别那么执着了。身在宫中,该糊涂时就糊涂一些,真情假意别分得太过清楚,否则辛苦的只能是自己。再得,他终归是皇帝,不可能像寻常男子一样。” “还不曾去过。”凌若低低说了一句,正当瓜尔佳氏准备再劝时,她已经握住瓜尔佳氏的手道:“三阿哥新丧,皇上需要时间平息心中的痛苦,如今求见并不是恰当的时机,一切等三阿哥下葬之后再说吧。” 瓜尔佳氏惊喜地反握了她的手道:“这么说来,你是肯放下芥蒂了?” 凌若无奈地道:“姐姐也说了他是皇帝,我还能说什么,再者,对皇上我从不曾有过芥蒂,是他放不下。” 瓜尔佳氏松了一口气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否则你与温姐姐都这样,只凭我一人,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感伤地道:“你也知道,皇上在我身上是从不怎么用心的,如今又有新人入宫就更不屑说了,指不定有朝一日,这咸福宫的主位就要易人了,始终旧不如新啊。再说那些新人,还能盼着生个一男半女,后半生有靠,我却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 凌若心中一紧,忙道:“姐姐怎么说这样扫兴的话,管它宫中多少新人,你都是咸福宫的主位,皇上心里也有你的一席之地,除非你自己不愿了,否则谁也夺不走,我也不会允许。” 因为害怕,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用力,连手上也使上了劲,唯恐一个松手,瓜尔佳氏便会从身边消失。 瓜尔佳氏仿佛没感觉到手里的痛,睇视着凌若道:“所以啊,你一定要成为最得圣宠的那一个,如此才有能力庇护我与温姐姐。我没有孩子,所以你便是我后半生的倚靠,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凌若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说道,以前瓜尔佳氏这样说时,她还能安慰说将来会有孩子的;可是随着年岁的增大,这样的话越来越苍白无力,根本安抚不了人。 “这样才是我的好妹妹。”瓜尔佳氏哽咽着将凌若揽在怀中,心中有着无尽的酸楚。 不论凌若还是温如言,其实都比她幸福,一个有皇帝的宠爱和孩子;一个亦有着自己的女儿;即便如今生死未卜,可至少亲手抚育她长大,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 而她呢,什么都没有,日复一日空守着一座咸福宫,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头,闭眼的那一天吗? 随便吧,左右她都是这个命,唯一的心愿就是在自己闭眼之前,凌若与温姐姐都能平平安安的。 想到这里,她将凌若揽得更紧了…… 回到宫中,宫人禀报说是容远与靖雪来了,凌若精神一振,快步走进去,果见容远与靖雪站在里面,当彼此相对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还是靖雪打破了沉默,“熹妃娘娘,许久未见了。” 凌若回过神来,但还是有一丝恍然,“是啊,真的很久了,你们都还好吗?” “托娘娘的福,草民夫妇一切皆好。”容远的回答令凌若好生惊喜,“你们已经结为夫妇了?” 之前靖雪离宫后虽与容远住在一起,但容远放不下心中的结,一直不曾与靖雪成亲,虽靖雪口中不说,但心中必然还是难过的。如今能有一个圆满自是最好不过,也不枉她所受的苦。 “是,在回京城的路上,草民与靖雪办了喜事,这些年草民实在亏欠靖雪许我,希望现在弥补还不算太晚。”容远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靖雪的手,“死过一次后,草民看开了许多,更明白珍惜眼前人是最要紧的,否则后悔莫及。” 听着容远的话,凌若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颔首道:“只要有心,什么都不会晚。对了,你的伤全部都好了?” “除了偶尔会有些头疼外,都好了,记忆也全恢复了。”这般回了一句后,容远道:“草民这次来,是替娘娘驱毒的,如今娘娘没有再服用露水,也就意味着毒性开始脱离控制,这样的情况下越早驱毒越好,否则万一生出变故来就麻烦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故人远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也晓得这个道理,没有与他过份客气,“那一切就有劳徐太医了,不知药材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都已经备齐了。”有了容远的回答,凌若自然没有什么疑问,当即命宫人去烧水,然后将内殿收拾出来,按着昨日翊坤宫那般盛水烧火,不过容远自然不能在里面,留下靖雪照看着。 凌若除去衣衫跨入木桶中,过高的水温令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另一只脚的迈入也变得有些艰难,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正在迅速变红。 靖雪拨了拨水道:“娘娘忍耐些,只有用这个方法才可以驱除深入在你体内的毒,不过你不像三阿哥中毒那么深,泡半个时辰便差不多了。” “本宫知道。”凌若一咬牙,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然后慢慢坐倒,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很快,额头上的汗就跟下雨一样不住落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桶里的水也开始慢慢变黑,且泛着一丝腥臭之气。 靖雪时刻注意着水温,不时让水秀与水月二人添柴加火,如此一直蒸了半个时辰,方才将凌若扶起来,示意她可以了。 凌若睁开眼,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好了,本宫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蒸熟了呢。” “娘娘说笑了,民女可不敢害娘娘。”靖雪微微一笑,正要替凌若拭净身上的水,凌若已是道:“这些事交给水秀她们做就是了,你如今虽已不是公主,但在皇上与本宫心中,永远是金枝玉叶。” 靖雪没有勉强,只是道:“金枝玉叶也好,平民百姓也好,最重要的是自己觉得开心。” 凌若明白她的意思,“你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本宫也替你高兴。”说到这里,凌若忽地想起一事来,“昨日在翊坤宫时,你说曾在西域附近遇到过中红娘子毒的人是吗?” 见靖雪点头,她忙道:“那你们一路从那边过来,可有遇到过一支皇家的送亲队伍?” 靖雪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个民女倒是没注意,不过应该是没有,怎么了,是哪位宗女出嫁?” 没有打听到涵烟的消息,凌若有些失望,摇头道:“不是宗女,而是惠妃的女儿,静悦公主,年前和亲准葛尔,随后准葛尔不守承诺,突然出兵袭击我大清,静悦公主的行踪亦再没有消息传来,不知她可有安全抵达准葛尔。” 靖雪蹙眉,颇为奇怪地道:“皇上怎么会同意涵烟和亲,从来没有说嫡亲公主和亲蕃邦的理。” “皇上何尝不知道,只是准葛尔当初指明要嫡亲公主,而青海那边又正在打仗,皇上b于无奈之下才同意了,岂料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狼子野心,根本没有与大清修好的意思,趁涵烟和亲,朝廷放松警惕之时,突然出兵。如今咱们大清与准葛尔断了交往,公主的消息也就无从打听了。” “想不到惠妃与涵烟如此命苦。”靖雪叹了一声,甚是同情,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发沉,正替凌若更衣的水秀道:“静悦公主福缘深厚,一定不是有事的,主子与公主不要太担心了。” “希望如此吧。”凌若轻叹一声,待其穿戴整齐,又将木桶撤下去后,容远端了一碗药进来,“娘娘请喝药。” 凌若接过后饮尽后皱着脸道:“这药好苦啊,喝得人舌头都麻了。” 容远解释道:“这药里不止有解药的草药还有用来中和毒性的其他毒药,依娘娘所中的毒,草民估计还需要再喝十日方才可以驱除干净。” 想到之后十日都要喝这么苦的药,凌若甚是无奈,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示意容远两人会下后问道:“你们接下来可是会留在京城,不再远游?” “嗯,草民打算重开药堂,也好维持生计。”对于容远的回答,凌若没有太多意外,只道:“药堂重开之日,本宫一定送上贺礼。” “草民在这里先谢过娘娘。”看到容远平静淡然的模样,凌若暗自点头,她明白,这一次容远是彻底放下了曾经的执着,重生于世,“希望娘娘经此一难后,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直至容远与靖雪离开承乾宫,水秀方才问出一直憋在心中的疑惑,“主子,您为什么不劝徐太医回到太医院,如此,您身边也好有一个可信之人,那个柳太医可是靠不住。” 凌若苦笑一声道:“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只是一来皇上未必会允许,毕竟本宫与徐太医始终有一段过往;二来,徐太医好不容易才能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本宫不能再这么自私。” 就让一切皆成为过去,不再执着,不再追寻,只要……故人一切尚好。 想来,这也是容远的心愿。 “可是身边没个可信的太医,您又该怎么办?”水秀跟在凌若身边十几二十年,早已习惯了事事为凌若打算。 凌若拿着团扇,轻拍了一下水秀的头顶,赦然道:“你啊,这么担心做什么,太医院又不止姓柳的一人,总能找到一个老实可信之人。至于柳华……若是用的得当,未必不是一颗好棋子。好了,替本宫去端碗燕窝粥来,本宫有些饿了。” 在水秀下去后,凌若觉得身子有些无力,想是刚才驱毒所致,逐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有脚步声进来,知道是水秀,便道:“放在桌上吧,本宫一会儿再吃。”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水秀答应,倒是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很累吗?” 这个声音……凌若倏然睁开眼,果然见到胤站在自己面前,她连忙站起来,未等其行礼,胤已经摆手道:“免了,朕不是专程来看你行礼的。” 听着胤略有些淡漠的声音,凌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忐忑地揣测着胤今日的来意。 却说胤自顾自坐下后,打量了凌若一眼道:“徐太医来过了?怎么说,身子里的毒都驱干净了吗?” 凌若忙回道:“谢皇上关心,已经来过了,徐太医说只要再服十日的药就没事了。” 胤目光一松,颔首道:“没事就好。” 在这样短暂的交谈后,承乾宫又陷入沉寂之中,本该是最熟悉的人,如今却寻不出话来说,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悲哀。 第七百八十八章 和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外头,莫儿正一脸兴奋地抓着四喜问道:“喜公公,皇上肯来看主子,是不是代表他不生气了?肯与主子和好?不会再冷落主子了?” 四喜被她问得发晕,没好气地道:“你连珠炮似的这么多问题,咱家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莫儿吐了吐舌头,赔笑道:“喜公公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先告诉我,皇上是不是原谅我家主子了?” 四喜翻了一下眼皮道:“皇上的心思,咱家哪知道啊。”见莫儿一脸失望,他又有些不忍心地道:“不过你想啊,皇上既然肯来承乾宫,对熹妃娘娘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同了。” “真的吗?”莫儿一脸欢喜的问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了。 四喜刚要再说,苏培盛已经冷冷道:“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万一被皇上知道你这样在背后说不该说的话,可不太好。” 四喜闻言,赶紧朝莫儿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多问了。 莫儿无奈地到一旁,真不喜欢那个苏公公,瞧着都没什么人情味,哪像喜公公这样通情达理,怪不得他做不了大内总管,真是活该。 且说殿内,寂静还在持续,且气氛越发沉重,连呼吸也变得没那么轻松。 “熹妃无话与朕说吗?”他望着她,那双眼眸中似有着无尽的复杂,让人怎么也瞧不见他眼底最深处的想法。 凌若轻声道:“臣妾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这样的回答,令胤禛为之一叹,抬手扶正她髻上将欲滑落的珠花,道:“想不到半年不见,朕与熹妃已经生疏至此,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言可说。” 就在他想要收回手时,一滴清泪无声落下,在照入殿中的阳光下,晶莹透明,美得不似凡间之物,可是这样的唯美的背后,却往往蕴含着悲伤与难过。 “为什么又哭了?”手,有些迟疑,似乎有犹豫要不要去抚凌若的脸颊。 凌若眨眼,又有一滴泪落下,怆然道:“因为臣妾与皇上本不该这般生疏的,皇上,您是否还在生臣妾的气?” 胤禛半晌不语,许久才带着几许无奈道:“是,朕还在生气,就连今日来,朕也想了许久,熹妃,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朕生那么久的气,最后却还主动来见的人。” 听着胤禛的话,凌若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期待地道:“那是否代表臣妾在皇上心中与其他嫔妃有些许不同?” “何止不同。”看着那泪犹未干的笑容,胤禛阴霆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手掌也终于落在她脸颊道:“朕对你真是又气又恨,偏始终不能忘记,所以当朕听徐太医说你中毒的时候,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生怕你会离朕而去。” 凌若能够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害怕与惶恐,动容地道:“不会的,臣妾说过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除非有朝一日,皇上厌弃了臣妾。” 胤禛神色一晃,指腹划过她光滑的脸颊,低低道:“朕永远不会厌弃你。只是你也得答应朕,不许再像上次一样惹朕生气。涵烟远嫁,朕心里已经是十分不好受,只是出于大局考虑才迫不得以答应,你却又来一味哀求,非逼着取消和亲一事,不错,惠妃是很可怜,可是朕呢,你将朕置于何地?” 凌若蹲着脸上那份久违的温暖,缓声道:“是臣妾考虑不周,让皇上为难,臣妾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那就好。”这样说着,他忽地拉住她的手往怀中一带,在凌若反应过来之前紧紧搂住,沉声道:“不过,朕也承认自己看得不够仔细,若能够早些洞悉葛尔丹的阴谋,涵烟就不用远嫁,这是朕的错。不到半年的功夫,涵烟与弘晟都先后离开了朕。”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凌若心里亦甚是难受,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这些事情皇上也不想的。再说涵烟只是失去了踪迹,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朕已经找到了。”胤禛的话令凌若大吃一惊,忙问道:“涵烟在哪里?” 胤禛缓缓放开她,沉声道:“据朕派出去的暗探回禀,在战事刚起时,涵烟就已经到了准葛尔,不过没有送入后宫,而是被葛尔丹看押了起来。随后朕曾私下派使者去准葛尔面见葛尔丹,要求他既无意和亲,便将涵烟送回大清。岂料葛尔丹竟说,既然和亲诏书已下,那么涵烟就是他的女人,哪有再回去的道理,坚决不肯放人,还说即便回去也是残花败柳。”说到后面那句,胤禛甚是动气。 凌若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方问道:“这件事惠妃姐姐想来并不知情?” “惠妃思女心切,若知道涵烟的情况,免不了又要大闹,指不定还逼着朕去准葛尔要人。”一说起这个,胤禛就颇为头疼,自从涵烟和亲后,温如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朕与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多劝劝惠妃,让她看开一些,不要总钻牛角尖。” “臣妾会劝的。”凌若顺从的答应,既然准葛尔不肯放人,那么想要回涵烟,就只有兵戎相见,可是胤禛会肯让刚刚得以喘口气的大清再动兵吗?答案是绝对不可能。就像当初为了避免动兵而让涵烟和亲一样,眼下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公主而冒然与准葛尔起干戈。 这不是说胤禛狠心,而是世态如此,在国家面前,不论你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显得无比渺小。 岂不见明朝之时,瓦刺兵抓了皇帝英宗,兵b京师,要求开门,于谦奉命守城,根本不认瓦刺手里的英宗,坚决不开门,更奉郕王朱祁鈺为帝,将英宗由皇帝生生变成了太上皇。 皇帝都如此,更不要说公主;且一旦胤禛说要动兵,朝臣必然会群起反对,到时候只会令朝局不稳。 胤禛定定地看着凌若,直把凌若看得奇怪不已,下意识地抚着脸道:“可是臣妾哪里脏了?” 胤禛赫然摇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没什么,朕还以为你又会像上一次那样反过来劝朕呢?” 第七百八十九章 彼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凌若忍不住笑道:“臣妾说过以后都不会了,虽说臣妾是一个小女子,不像君子那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也不至于刚说了就忘记。皇上这样想臣妾,可是让臣妾冤枉呢。” “是朕不好。”胤禛话音刚落,就听得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凌若怔了一下,旋即捂嘴直笑,“皇上的五脏庙开始造反了呢!” 胤禛自己也觉得好笑,亏得不是在朝堂百官面前,否则真真是丢脸了,捂着肚子打趣道:“从昨日到现在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要是再不饿,朕就真成神仙了。” 听得这话,凌若不由有些发急,忙道:“皇上脾胃不好,怎可以挨饿,万一饿出病来可就麻烦了,臣妾这就让人准备点心去。” 胤禛摇头道:“朕想吃你亲手做的点心,这几日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朕有两天没吃到了。” 凌若一怔,脱口道:“皇上怎么知道送去养心殿的点心是臣妾做的?“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胤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真以为朕什么事都不知道?” 凌若忙低头替自己辩解道:“臣妾不敢,只是喜公公答应过臣妾不会告诉皇上的,所以臣妾没想到皇上会知道。” 胤禛没好气地道:“四喜那奴才,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瞒起朕来倒是丝毫不含糊,哼,看朕不将他贬到打扫处去。” 守在外头的四喜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有些奇怪地揉揉鼻子,暗道自己怎么无缘无故打起喷嚏来,莫不是染了风寒吧?可是有七月里染风寒的事吗? 却说殿中,凌若听得胤禛有意要惩处四喜,赶紧跪下道:“皇上息怒,此事都是臣妾不好,不关喜公公的事,皇上要怪的话就请怪臣妾。” 胤禛摇摇头,扶起她道:“虽说如今是七月,但地上还是颇凉,起来吧。至于四喜……朕若真要怪,你觉得四喜如今还能守在外头?” “谢皇上不怪之恩。”凌若放下一块大石,不过对于胤禛如何知晓的事还是很好奇。 胤禛看穿了她这点心思,笑一笑道:“还记不记得四喜来你这里要点心的事,朕便是在那时候发现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做的点心,朕吃起来,总觉得比御膳房更好吃一些,与朕说说,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哪有什么,都是一样的罢了,皇上若不相信,大可自己去看。”这般说着,她顺口问道:“皇上是从养心殿过来吗?” 胤禛刚刚有些浮现的笑意因这句话再次沉寂了下去,低声道:“朕刚刚去看了弘晟,还好有弘历他们陪着,否则可是要寂寞了。” 凌若抚着他的肩头道:“皇上节哀,三阿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皇上伤心难过的样子。” 胤禛仰天长叹道:“不知是否朕福薄,朕的孩子总是一个接一个离去,弘晖如此,福宜如此,弘晟亦如此。” “皇上是上苍之子,福泽不知多少深厚,哪会有福薄一说,不管怎样,皇上还有弘历他们呢。再说慧贵人、温贵人她们正值妙龄,将来一定会为皇上生育更多的阿哥格格。” “朕封佳慧为贵人,你不介意吗?”胤禛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凌若沉默了很久方才回道:“若臣妾说不在意,那就表示臣妾心中没有皇上。可是皇上是天子,坐拥天下,皇上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臣妾一人。若是皇上封一人臣妾便要介意,那臣妾怕是终日都要困在介意中挣脱不出来了。”说到这里,话语一转道:“还是说皇上希望看到一个妒妇?” “你这丫头。”胤禛被她引得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道:“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语气一沉道:“只是佳慧,她毕竟有些不同。” 凌若侧头一笑,道:“再不同有臣妾不同吗?” 胤禛不曾想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不禁摇头失笑,笑过后道:“是,你在朕心中是最不同的。” “那便是了,臣妾如何还能要求更多。”在说这句话时,凌若心底泛起一股酸意,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心爱之人三妻四妾,可胤禛皇家的身份早已注定他不能一心一意待自己,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纳兰湄儿。 人,始终要糊涂一点才好过日子…… 胤禛未就再这个事说下去,而是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走,朕看你做点心去。” 凌若见状忙劝阻道:“厨房油污之地,皇上如何去得,还是臣妾做好了再拿给皇上。” “没事,走吧。”见胤禛心意已决,凌若亦没办法,只得一道去了小厨房,知道胤禛腹饿,所以她动作甚快,一边揉面一边已经将莫儿叫进来生火。 因为要省面,所以半个时辰后方才上笼蒸,蒸的是水晶虾饺,最是要小心火候,一不小心那薄如水晶的皮子就会蒸老了,吃起来便没有那种爽滑的感觉。莫儿作事论细致尚且不够,是以凌若干脆自己看火,小心注意着火候。 胤禛饶有兴趣的在旁边看着,他尚是第一次进厨房,亦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这么专心地做东西,觉得甚是新鲜,尤其是灶内火势太小,凌若忙着添柴的样子,连自己雪白的脸上多了几道黑印子都不知道,还使劲用手拨着掉到额前的头发,越瞧越觉得可笑,到后面更是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 直至笑声逸出唇,胤禛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这样纯粹的笑过了,哪怕是面对他如今最宠的慧贵人时,更多的也仅只是想念,而非欢愉。看来,自己今日来找凌若,并没有错呢。 “皇上笑什么?”凌若听到笑声,奇怪的问了一句。 胤禛赦然摇头道:“没什么,不过你的脸有些脏了。” “真的吗?”女子向来已悦已者为荣,容貌珍逾性命,凌若亦不例外,一听得脸脏了,连忙就想去洗净,可是刚直起一半就生生忍住了,随后又坐下道:“这里离不了人,臣妾晚些再去洗吧,左右此处也没什么人,就是要在皇上面前失仪了,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第七百九十章 相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一心只记着做给自己的点心,一丝暖意在心底流过,左右看了一眼,见有一个水缸放在门口处,胤禛自袖中取出灰色的帕子,沾湿后走到凌若身边,替她拭着脸上的黑灰。 胤禛的举动令凌若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怎可如此,臣妾自己来就是了。” “不行。”胤禛执意不肯,拉下她的手道:“你自己又看不到,只会乱擦一通,还是朕替你擦,权当是你为朕做了这么久点心的谢礼。” “那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哪需要什么谢礼,再者,皇上今日来承乾宫对臣妾而言就是最好的谢礼了。”说到后面,她面容染上了些许黯意,“臣妾原以为皇上一辈子都不愿踏足承乾宫不愿见臣妾了,所以给皇上做点心,就成了臣妾唯一力所能及的事。” 胤禛一边替凌若拭着脸颊一边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总之朕与熹妃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又拭了一会儿后,他笑道:“好了,差不多,不过可是不能再用手去擦脸了,否则又该脏了。” 胤禛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温情,令凌若感动不已,颔首道:“臣妾知道了,皇上再等一会儿点心就能吃了,其实皇上该让御膳房先送些过来垫垫肚子才是,这样总饿着可不好。” “都已经饿了这么久了,再饿一会儿也碍不了事。”在说这话时,胤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同时手抚上了腹部,那里正开始微微抽痛,不过怕凌若担心,他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凌若没有发现胤禛这些细微的变化,一边添柴一边道:“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朝政处处都要皇上操心,眼下后宫又出了这么多事,但归根结底,皇上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这早午晚三顿膳皇上一定要按时吃用,否则真饿坏了身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看着凌若一本正经的样子,胤禛忍不住发笑,“朕知道,看看你自己,年纪不大,却倒比那些上年纪的嬷嬷还要啰嗦,除了朕估计也没别人能受得了你了。” 见胤禛心情不错,凌若也跟着开心,玩笑道:“是啊,多亏得皇上肯收留臣妾呢,否则臣妾至今仍待字闺中,无人问津。” 胤禛扬一扬眉,颇有些自得地道:“那倒不至于,朕的熹妃如此心灵手巧,贤慧聪敏,多的是有人想娶回家去,不过可惜,他们都晚了一步,你永远都只能是朕的熹妃。” 凌若嗤然一笑道:“想不到皇上也会耍贫嘴,可是让臣妾大开眼界呢。”这一次不等胤禛答话,她已经站了起来,绕到灶前,站在蒸笼前用手扇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嗯,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凌若寻了裹手的布便要去端蒸笼,却被胤禛一下子拿过道:“站开些,朕来端。” “皇上不可,这……”凌若刚说了几个字,便被胤禛打断道:“有何不可,总不至于朕还不及你有力气吧。快站开,当心被烫到。” 见胤禛这般坚持,凌若也没办法,只得退到一边,看着胤禛端蒸笼的样子,凌若既觉得温馨又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堂堂帝王竟会不批奏折不执朱笔,而是和普通人一样站在灶台前,若非亲眼所见,是绝不敢相信的。 那厢,胤禛已然问道:“能掀盖了吗?” 凌若回过神来,忙道:“嗯,臣妾来掀吧,皇上从未做过这事,很容易被烫到的。” “也好。”这一次胤禛倒是未坚持,退开些许,看着凌若掀盖,在一阵热气烟雾过后,只见蒸笼内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余只晶莹透明的水晶虾饺,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凌若挟了一个放在小碟中递给胤禛,“皇上尝尝味道如何,小心不要烫着了。” 胤禛欣然接过,在咬一了口后赞道:“嗯,若儿做的点心果然要比御膳房好吃,怪不得朕现在吃御膳房送来的那些个点心,都觉得索然无味,唯有那个杏仁酥还勉强能入口。” 凌若掩嘴一笑道:“照皇上这话,臣妾倒是可以去与御膳房总管一争高下了。其实材料和做法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差别。” 胤禛又挟了一个放到嘴里,仔细品着味道:“不,朕很肯定,滋味确是不一样,至于具体哪里,朕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这般说着,胤禛一连吃了六七个才停下筷,待要说话,忽地看到外头四喜正偷偷瞅着水晶虾饺咽口水,那样子瞧得胤禛既好气又好笑,一搁筷子道:“给朕滚进来,少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哪里的贼人呢。” 四喜赔着笑跑进来,轻轻打着自己的脸颊道:“奴才该死,只是熹妃娘娘做的点心太香,奴才在外头闻到了香味实在忍不住才多瞧了几眼,求皇上恕罪。”从刚才的话里,他听出胤禛并不是真的生气,是以言语颇为轻松。 胤禛也知道他与苏培盛两人一直贴身跟着自己,整日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虚踢了一下笑骂道:“端着盘子和苏培盛两人滚下去,吃饱了再进来,省得说朕虐待你们两个。” “谢皇上赏,谢熹妃娘娘赏。”四喜赶紧谢恩,低头端着盘子恭谨地退到外面,与苏培盛一道分食去了。 “皇上待会儿是直接回养心殿吗?”在步行回正殿的路上,凌若如是问道。 “是啊,还有很多事没处理,明日弘晟出殡,朕这个做皇阿玛的好歹要去送他一程,所以明日也没什么功夫,得赶紧处理好才行。” 说到弘晟,凌若忍不住一阵叹息,他原可以不死,只可惜他猜到了皇后是下毒人,只凭这一点,他就非死不可。 “臣妾去过翊坤宫,贵妃娘娘很可怜,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皇上往后有空多去看看贵妃娘娘。” “朕会的。”在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又有些感慨地盯着凌若,“若儿,当初她这样害你,真难为你还肯替她说话。” 第七百九十一章 慎刑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幽幽叹了口气,“一事归一事,再说臣妾自己也是做额娘的,很清楚失去弘晟对贵妃娘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终归也是可怜的。” “又终归……”胤禛仰头望着高飞的鸿雁,轻不可闻地道:“这是她的报应,报应她这些年做下的错事。” 凌若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说什么,自从胤禛决意对付年羹尧始,年氏便济济可危了,不过那时她还有一个弘晟,胤禛素来重视子嗣,一个弘晟足以保年氏活命,只可惜,现在连弘晟也死了,一切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在送胤禛出去后,莫儿扶着凌若颇为不解地道:“主子,年贵妃以前那样害你追杀你,你做什么还要让皇上多去看她,依奴婢说,就该让她失宠,看她还怎么作威作福。” “你知道什么。”凌若轻斥了一句又道:“其实本宫劝不劝结果都是一样的,等待年氏的只有死路一条,本宫如今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你还真以为本宫随口劝上一句,皇上就会对年氏多加垂怜。” 莫儿这才反应过来,赔着笑道:“主子深谋远虑,奴婢哪及得上主子思虑周祥。” “你啊,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凌若轻点了一下莫儿的额头,忽地想起一事来,拧一拧眉道:“莫儿,让人备肩舆,趁着天色尚早,本宫想去一趟慎刑司。” “慎刑司?”沉默的杨海陡然一惊道:“主子可是想去见靳太医,此时过去,怕是不太妥当吧?” 凌若抚一抚额,有些疲惫地道:“不妥当也得走一趟,本宫担心有人控制着靳太医再生出事来。” 杨海眸中的惊意越发浓烈,“主子不是说靳太医是冤枉的吗?又怎会……” “就因为是冤枉的所以才不得不防,你觉得会有人不怕千刀万剐吗?”凌若刚一问出口,杨海与莫儿就齐齐摇头,这种在人身上一刀刀割肉的刑罚实在太过恐怖,光是想想便浑身发疼,怪不得会被列为酷刑之首,非罪大恶极之人,不轻易动用。 凌若目光烁烁地问道:“那就是了,如果此时有人去告诉靳太医,可以免他受此刑罚,只需要他冤枉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莫儿低头咬了一下手指道:“虽然奴婢很不愿承认,但若换了奴婢是靳太医,很毫不犹豫的去冤枉别人,因为那刑罚太过恐怖,足以让人丧失所有的勇气与信念。” “是了,哪怕靳太医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在无休止的折磨面前也不见得可以坚守原则;更何况我们对靳太医根本不了解。”如此说着,凌若摆摆手道:“去吧,准备肩舆。” 在莫儿走开后,杨海小声地问道:“主子可是担心有人指使靳太医再次咬您与四阿哥?”杨海口中的这个人,不需说,自是皇后无疑,也只有她才会想出这样狠辣的毒计来。 “不,本宫与四阿哥已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了,想再污陷,未免有些刻意,皇上不见得会相信;本宫担心她会从本宫亲近的人下手。”凌若不无忧色的说道,还有一句话凌若未说出口,那就是皇后此刻第一个想对付的人,应该就是曾对她不敬的温如言。 在不动声色间设下局,向来是皇后最擅长的事,一旦局设下,想再破就难了,所以必须要在设局之前先破局。 在天黑之前,凌若的肩舆堪堪停在慎刑司门口,不知是否换班的缘故,外头没有太监守门,凌若轻扫了一下也不说话,径直下了肩舆扶着杨海的手走进去。 洪全是慎刑司的总管,年近五十的他此刻正乐滋滋地在屋中抿着小酒,不时往嘴里塞一颗炒得酥脆的花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间。 洪全无意间一个抬眼意外看到有人进来。因慎刑司向来不点太多灯火,再加上他年老眼花,看不甚清楚,直到来人来到近前,方才认出是何人,连忙放下酒杯迎上来打千,“奴才洪全叩见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抬一抬手微笑道:“洪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洪全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来,瞅着眼问道:“不知娘娘漏夜前来,有何吩咐?” 凌若随口道:“没事,本宫闲着无事随意来走走罢了。” 洪全赔笑不语,心里却是全然不信,慎刑司可不是御花园,哪可能随意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只是凌若不说,他一个奴才也不好多问。 凌若走到桌前,端起洪全还未来得及喝的酒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颔首道:“嗯,香味醇厚,色泽瑰丽,是京城鹤年堂专为宫里配的御用养生酒,又称之为鹤年贡酒,洪公公可真会喝。”她轻瞥了一眼开始有些不自在的洪全曼声道:“本宫记得,此酒皇上赏得人并不多,慎刑司……好像并没有赏过,不知公公从何处得来的酒?” 洪全暗暗叫苦,没想到凌若鼻子这么灵,只一闻就闻出了这是鹤年贡酒,唉,早知道这样,他刚才就不贪杯拿出来了。 如此想着,洪全勉强一笑,吱唔着道:“回娘娘的话,是……是……上次见苏公公,苏公公给的,就那么一小点儿,奴才一直没舍得喝呢。”苏培盛是胤禛身边的贴身内监,赏赐向来是宫中头一份的丰厚,得点儿贡酒自然不在话下,洪全实在想不出好的解释,干脆就将事推给了苏培盛。 “苏公公?”凌若眼眸一眯,不待洪全再说什么,直接道:“杨海,你去找苏公公问问,看他是否送了瓶鹤年贡酒给洪公公,速去速回,本宫就在这里等回话。” 洪全没想到凌若这样较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本就是他胡诌的,若真要去问苏培盛,还不得一下子穿帮啊。看这样子,熹妃分明是怀疑他这酒的来历,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杨公公且惭。”他赶紧唤住杨海,苦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跪下道:“求娘娘恕罪,这酒……其实不是苏公公赏的,而是……而是柳太医送的。” “柳太医?”这一次,凌若语气中多了几分惊意,紧盯了他道:“柳太医来过了?他为什么要送你酒?” 第七百九十二章 地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洪全不敢再隐瞒,竹桶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回娘娘的话,柳太医就比娘娘早来了一刻,送了两瓶鹤年贡酒给奴才,然后就说与靳太医有同袍之谊,如今他犯了事,心里甚是难过,想再见上一面,奴才看他说得真切,便允他进去了。” 同袍之谊?凌若听着打从心底里冷笑,若非柳太医陷害,靳太医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眼下却又念起什么同袍之谊来了,当真是可笑。 与此相比,她更关心另一件事,“那此刻柳太医走了吗?” “奴才没见他出来,想是还在地牢里。”说到这里,洪全哀声道:“奴才知道靳太医是重犯,不该让人随意见,可奴才见柳太医说得情真意切,于心不忍,这才答应,求娘娘千万不要告诉皇上。” 一旦此事传到胤禛耳中,他这个慎刑司总管,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杨海在一旁不客气地道:“洪公公怕是看在鹤年贡酒的份上才许柳太医进去的吧。” 这句话说的洪全面上有些挂不住,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这个……这个……” 凌若微微一笑道:“洪公公也不必觉着不好意思,人有所好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了,本宫那里有几瓶内务府送来的九酝春酒,相传此酒是在东汉年间就被列为贡酒,历史悠久不说,口感也比鹤年贡酒更醇厚一些。可惜本宫不爱饮酒,所以就一直放在那里没动过,改明儿本宫让人送过来。” “这如何使得,奴才万万不敢领受。”洪全虽口里说着不敢领受,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渴望之色,面对心头所好,总是难以保持平静无波。不过这恰恰是凌若需要的,“宝剑配英雄,美酒自然也要落在懂得品尝它的人手中才算物尽其用,洪公公就不要再推辞了。” 洪全其实哪里想推辞过了,九酝春酒啊,古往今来的第一贡酒,他不知眼馋了多久,可惜一直没机会品尝到,如今自是百般愿意,只见他强压了喜悦,略有些扭捏地道:“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谢娘娘恩典。” 见洪全吃下了这粒鱼饵,凌若也懒得再拐弯抹角,道:“不满洪公公,本宫今夜来,也是想见一见靳太医,不过这件事本宫并不想别人知道,尤其是柳太医。” “不知娘娘见靳太医是为何事?”洪全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靳太医下毒谋害三阿哥,罪大恶极,皇上都已经发话了,他若不招出幕后主使者,便要动用剐刑,怎得这两日有这么多人要见他。昨日惠妃与谨嫔就来过了,今日先是柳太医,如今又是熹妃,当真是怪异得很。 凌若抿唇不语,倒是杨海道:“洪公公管得好宽呢,连熹妃娘娘做什么都要向你交待吗?” 论品级,杨海尚不及洪全,不过现在熹妃就在眼前,洪全又怎么会蠢得拿品级去压杨海呢,是以他惶恐地对凌若道:“奴才不敢。” 凌若客气地摆摆手道:“无妨,是本宫有些事不明白要问一问靳太医,所以得麻烦洪公公通融一下。” 洪全赶紧趁机下坡,“奴才省得,只是如今柳太医尚在里面,娘娘说不想让柳太医知道您来过,所以只怕还得委屈娘娘等候一会儿。” 凌若低头想了一下道:“地牢中可有暗室?”见洪全点头,她又道:“那就劳烦洪公公带本宫去暗室了。” “是。”这一次洪全学乖了,没有多问为什么,左右问了也没答案,因为慎刑司中灯火不明,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沿路设有路灯,是以洪全执了一盏宫灯在前面引路。 凌若与杨海跟着洪全七拐八绕,一路往下,路上遇有宫人皆垂首回避。随着渐趋深入,在进入地道后,道路越发狭窄,到后面只能供一人通过,且闷热不堪,凌若刚呆了一会儿便觉得胸口发闷,脚步亦不由得慢了下来。 杨海及时发现了凌若的不对,停下脚步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是否觉得不舒服?” “本宫有些头晕。”地道里空气混浊不堪,歇了一会儿凌若不止没觉得舒服,反而胸口更闷了,沉沉地像是压了块大石一样。 走在前面的洪全连忙回过身来,从袖中掏出一个扁长的小瓷瓶放在凌若鼻下,殷勤地道:“娘娘,您深吸一口气看看。” 凌若依言吸之,顿时一股清凉的薄荷气息钻入鼻中,令头脑为之一凉,胸口的烦闷之意亦驱散了不少。 洪全一看凌若脸色便知此物有用,细声道:“地道空气混浊,眼下又是盛夏炎热,娘娘初来乍到,肯定难以适应,这瓶是薄荷油,最适合提神醒脑,驱闷解浊之用,娘娘拿在手里,一觉得不舒服便闻上一口,应该会感觉好许多。娘娘再坚持一会儿,很快便到暗室了,那里有通风口,会比此处好很多。” 凌若接过瓷瓶,颔首道:“多谢洪公公。” 如此又走了一会儿,前面透出些许光亮来,同时隐隐听得有声音从前面传来,倒有些像柳太医的声音,看样子,地牢到了。 这般想着,却见洪全往旁边一闪,同时手在某处用力一推,一道不起眼的石门顿时应手而开,凌若走进去后,发现是一间暗室,说其小是因为不过一丈方圆,除了一张小桌还有几张凳子之外就别无他物,极是简陋。不过就是在这个简陋的暗室中,却挂着一副孔雀图,虽不是什么名家真迹,却也栩栩如生,将孔雀骄傲美丽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凌若盯着那幅孔雀图瞧了几眼后,含笑道:“看样子,这图后另有玄机了。” “娘娘英明。”洪全告罪一声,踩着凳子站上去,摘下孔雀图,在其背后果然有一块松动的墙砖,轻轻一扳便可拿下来,露出一个一尺长的狭洞来,只见洪全指着那洞小声道:“娘娘,从这里便可看到牢中景象,只是若这里声音大了,牢中也可听到,奴才就先出去了。” “本宫知道了,有劳洪公公。”凌若客气的说了一句,在洪全走后,忙来到洞前,打量着地牢中的形势。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两面三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靳太医被铁链锁住了双手双脚,满身都是伤痕,正如温如言她们所说的,体无完肤,惨不忍睹。【,ka~此刻地牢中尚有另一人,虽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但已经足以确认是柳华无疑,他正在那里劝道:“靳兄,你何必如此顽固呢,听我的劝不是很好,一句话便可免受千刀之苦,这样的买卖哪里去做?” 靳太医咬着满嘴的血牙,眼中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个无耻败类,自已害死三阿哥却推到我头来,如今还想用花言巧语来引诱我冤枉别,哼,你想都别想。” 柳太医啧啧道:“靳兄真是有骨气,只是当剐刑开始时,你确定自己还可以这样有骨气吗?” 在柳华说到剐刑时,靳太医的身子颤了一下,这个动作被柳华收入眼底,轻笑道:“靳兄,你就别在强撑了,你与我一样,从小就是读书习医之人,何曾受过皮肉之苦,眼下这样,怕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 靳太医似有些激动,挥舞着双手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出去!” 听着铁链在地牢中哗哗作响的声音,柳华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眸轻眯起来,弯腰从栅木空隙中拿行刑小太监随意扔在地上的铁铬,挥舞了几下,似笑非笑地道,“靳兄,这东西烙在身上的滋味如何?” 靳太医到底不是不知痛的铁人,眸中出现一丝害怕之色,厉声道:“柳华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我的事不劳靳兄担心,靳兄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铁烙扔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重响,“靳兄,我再给你时间好好想想,究竟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让人把你的皮与肉一块块割下来。当割到无处可割时,他们就会割你的鼻子,你的脸,还有你的头皮,还有你的心肝……” 在阴森的地牢中,这样的话,听在耳中隔外恐怖,更不要说自己还是当事人,靳太医受不了地大叫道:“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柳华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我只是说说就受不了了吗?那真轮到刀割的时候,靳兄该怎么办?” 靳太医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在无尽的害怕与惶恐中厉声大叫,“你这个畜生,鄙卑小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柳华不在意地拍拍沾在长袍上的灰尘道:“你做人时我都不怕,做鬼了我就会怕吗?靳兄,人还是着眼于眼前的好,想清楚,究竟要不要与我合做,主子说了,只要你在b供时招出那人的名字,就设法免你剐刑。” 靳太医张嘴,想要说出一个不字,可是一想到凌迟之刑,便怎么也吐了出来,正当他在内心做着天人交战时,柳华目光一闪道:“既然靳太医这么有骨气,那么我就不勉强了,只盼靳太医千万不要后悔。” 见柳华要走,恐惧像一只从深渊探上来的大手狠狠攥住靳太医,让他喘不过气来,在柳华转身之前,终于忍不住道:“你……你先不要走!” 柳华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慢慢转身道:“怎么?想清楚了?” “我……”靳太医不想害人,可是又害怕凌迟之刑,那对他来说远比死亡更可怕得多。 柳华露出几分不耐之色,“靳兄,你已经浪费了我很多时间,若不是看在大家相识一场,我根本不愿与你多费这个口舌。” 这样假惺惺的话听得靳太医想要吐,恨不得有骨气一些,将他赶走,可是终归是没有,所以他颤声道:“是否我答应了你,你真能给我一个痛快?” 见靳太医口气松动,柳华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我不能,但是我主子一定能,想好了吗?” 靳太医狠一狠心,他已经落得这么惨了,实在不想临死前还受许多苦,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若敢识言,我就算死也一定拉你做垫背!我发誓!” “放心,我向来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扔下这句话,柳太医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了地牢,他并不知道旁边有一间暗室,更不知道凌若就在暗室之中。 直到柳太医的脚步声远去,凌若方才站起身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她一早就怀疑柳华,但没想到柳华真成了皇后的爪牙,还帮着她在这里怂恿靳太医诬陷别人。 人心,真的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柳太医实在太过份了,还说皇后监视着他,不许他来报信,依奴才看,他分明就是皇后一伙的,亏主子当时还花钱赎他妹妹出烟花之地,当真是忘恩负义,两面三刀。”杨海在一旁不忿地怒骂着,亏他之前还觉得柳太医不错,真是白长了这双眼。 凌若并不如杨海那般激动,只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记得知恩图报这四个字,现者忘恩负义做起来更简单一些。” 杨海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柳太医实在太过份了,主子千万不要饶了他。” “本宫何时说过要饶他?”凌若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好说话,却不代表可以由着人欺负,柳华既然够胆背叛她,就要有承受她怒火的觉悟。 还真当她人人可欺不成。 “走吧,咱们去看看靳太医。”说到靳太医之名时,凌若带着几分惋惜,她不是菩萨心肠,悲天悯人,却也觉得靳太医遭无此妄之灾,实在太过可怜,而始作俑者便是皇后与柳太医二人,若非他们,靳太医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杨海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出暗室,暗室因有地方与外头相连,所以空气尚好一些,地牢便不行了,混浊的几乎肉眼可见,凌若紧紧攥了那瓶薄荷油,时不时的闻上一下,压下胸口的烦闷难受之意。 柳华走后,靳太医费力地挪到后面墙壁上,因为四肢都铐着铁链,极是沉重再加上身上有伤,别人一会儿便能做好的事,他却做了许久才勉强可以靠着墙壁歇一会儿。 听到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靳太医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于他而言,谁来都不要紧了,左右是死路一条,难道还有人那么善心大发的恕自己死罪吗? -, 第七百九十四章 嫁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仔细打量了靳太医一眼,叹然道:“靳太医受苦了。【ka"” “娘娘?”即便已经心如死灰,这个意外至极的声音还是让让靳太医抬起眼,“您怎么会来这里?” 凌若走近了几步,隔着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栅木道:“本宫来看看你,唉,靳太医无故受此苦难,实在令本宫于心不忍。” 凌若的话令靳太医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娘娘,您……您相信我?” “为何不相信?”凌若的反问令靳太知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听得她继续道:“本宫与靳太医虽不曾有深交,却也晓得靳太医济世救人的心思,怎可能会谋害三阿哥,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娘娘……”伴着这两个字,靳太医已是泪流满面,三阿哥死后,他还是第一个遇到愿意相信自己的人,怎能让他不激动,不痛哭? 凌若满面无奈地摇头道:“唉,可惜只有本宫一人相信并没有什么用,皇上与皇后还有年贵妃都认定三阿哥是靳太医所害。” 这个时候,靳太医忍不住冲口而出,“微臣没有害任何人,一切都是柳太医所为,他故意嫁祸微臣。” “竟是这样吗?”凌若故作惊讶地道:“可是本宫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看到柳太医了,如果一切是他所为,他又为何要来这里探望你。” 靳太医冷笑连连,扯动脸上的伤,流出殷红的血来,“探望?他哪有那么好的心意,他是……”后面的话,靳太医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若把这些告诉熹妃,她再去找柳华置问,万一柳华恼羞成怒,不肯求他后面的主子免去自己凌迟之刑,岂非…… 一想到这里,靳太医连连摇头,不自在地对犹自等待他说下去的凌若道:“没,没什么,他就是来看看微臣。” 杨海闻言瞥了凌若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扬声道:“靳太医可是有什么话不便说?” 他一咬牙道:“我……我不知道,你们走吧,总之微臣谢谢娘娘的一番信任之情,若有来生,微臣纵使当牛做马,也必还娘娘恩情。” 凌若打量了昏暗脏乱的牢房一眼,幽幽道:“本宫只怕靳太医死后去了阎罗殿前,连转世为牛马的资格都没有。”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还说相信微臣没有害人吗?还是说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根本不相信?”靳太医有些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带动铁链在这寂静的地牢中发出人的声响。 “本宫确实相信你无辜,只可惜,你刚刚做了一件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足以让你永世沉沦,不得超生!”冷冷说完这句后,凌若转身欲走,靳太医忙在后面道:“请娘娘把话说清楚。” 凌若头也不回地道:“你自己答应过柳华什么心里清楚,何需本宫再细说。” 靳太医顿时为之大惊,随后又低下头沉沉道:“娘娘都已经知道了吗?微臣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他的,其实并不想害任何人。” 他话音刚落,凌若便回过头来,疾言厉色地道:“他用心险恶,颠倒黑白,让你受冤,你现在要将同样的命运转嫁到别人身上吗?” “微臣……微臣不想的。”靳太医痛苦地抱着头,令双臂间的伤痕清晰可见,“可是若不从他,微臣就要受凌迟之刑。” “你真以为帮着他跟他身后的主子助纣为虐,就可以免去许多苦楚吗?”伴着这句话的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冷笑,“本宫真看不出靳太医竟然这般愚蠢,愿意相信一个阴险小人说出来的话。” “娘娘是说柳华在骗微臣?”靳太医惊恐地问着,悬在头上的凌迟之刑真快要把他b疯了,究竟要怎样才可以痛痛快快一死。 “若换了本宫是你,绝不会相信柳华的任何话。”凌若冷冷回了一句又道:“更不会帮他去害任何人。” 靳太医麻木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本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被置于刀山火海之中,也实在是可怜。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凌若忽地道:“靳太医,你是愿相信本宫还是相信柳太医?” “微臣……微臣……”靳太医喃喃了半天,忽地眸光一亮,似想通了什么,在牢房中艰难地跪倒,“微臣愿意相信娘娘,求娘娘救救微臣,今世不论,但下一世,微臣一定会报娘娘大恩大德。” “总算你还没有糊涂透顶。”凌若微一点头道:“不过本宫也不诓你,你谋害三阿哥一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本宫无法替你洗清,但是却可免你千刀万剐之刑,还不需要冤枉任何人。” 靳太医也知道这个情况,他如今只求痛痛快快一把,逐把心一横道:“求娘娘指点迷津,微臣感激不尽。” 凌若点一点头,终于问出了一直盘亘在心头的话,“柳太医要你将害三阿哥的罪名,嫁祸予何人身上?” “是惠妃娘娘!”靳太医所说的话果然证实了凌若的猜测,同时感觉到一阵后怕,若今日她不来,那么一旦靳太医当着胤的面说出温如言的名字,温如言绝对难逃一死,而刚刚与胤和好的自己,指不定也会因为替温如言求情而再次惹祸上身。 皇后之心,不可谓不恶毒。 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凌若缓缓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待靳太医一一记下后道:“明日三阿哥便会出殡,本宫估摸着不是明日就是后日,皇上就会再次问你话,你到时候就依着本宫教你的做。至于能否避免凌迟之刑,就看你自己了。” “是,微臣记下了,微臣多谢娘娘!”靳太医跪伏在地,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涌出来,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凌若点点头,扶着杨海的手离开了地牢,洪全就候在地道口,见凌若出来,连忙打着千儿关切地道:“娘娘您还好吧?” “劳洪公公记挂,本宫甚好。”凌若随口应了一声后道:“本宫见靳太医身上多有伤痕,看来洪公公很是尽职尽责啊。” -, 第七百九十五章 出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洪全赔笑道:“奴才不过是谨守份内之事,只可惜靳太医嘴硬得很,不管怎么拷打都不肯说出幕后者的名字,奴才打算着晚上再给他点苦头吃。【:” 凌若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明日三阿哥灵柩出殡后,皇上说不定要亲自再问靳太医,以定是否要用凌迟之刑,若你将他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他还怎么回皇上的话啊,到时候皇上问不出主使者来,说不定还要怪你。” 洪全被她说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自己考虑不周,连忙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指点,奴才记下了,就让这姓靳的安生一夜吧。” 凌若微一颔首道:“嗯,那本宫也不叨扰洪公公了,改明儿本宫让人把那两坛九酝春酒给洪公公送来。” 在洪全连番谢恩中,凌若出了慎刑司,彼时,天色已经悉数暗下,将圆未圆的明月挂在夜空,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让人感觉到一种极致神秘的美。 凌若忍不住驻足停留,在感慨上苍之美时亦感慨上苍的无情,不论人间如何悲苦,上苍都是一样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七月初六,弘晟灵柩出殡准备入葬,宫中不论位份高低得宠与否,皆到翊坤宫中给弘晟上香,胤下朝之后也匆匆赶来。 “不许你们将弘晟带走,他是本宫的,谁都不许碰。”当太监们准备上前抬灵枢时,一直形如痴呆的年氏突然发起疯来,死死挡着棺木,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胤轻叹一声,好言安慰道:“素言,朕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弘晟已经死了,应该要入土为安,听朕的话,赶紧让开,莫要误了下葬的时辰。” 年氏摇头,灰白的发丝像一条条小蛇,在空中摆动着,“不,害弘晟的真正凶手还没找到,就算下葬他也不会瞑目的。” “朕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害弘晟的凶手。”胤的允诺并没有让年氏平静下来,甚至更加激动,“不!总之臣妾不许他们带弘晟离开,弘晟是臣妾的,谁都不可以带他走!” “贵妃,你冷静一些!”胤有些不悦地道:“不让弘晟下葬,难道就由着他停在这里吗?贵妃,不论你怎样不甘心,弘晟都死了,不会再回到我们身边,你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不要。”年氏怔怔地哭了起来,紧紧抱住冰冷的棺木,“臣妾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求皇上不要带走他。” 看到年氏在那里哀哭的样子,记起弘晟惨死的胤忍不住一阵心酸,强抑了眼底的热意,扶住年氏的肩头,强行将她带离棺木,“贵妃,听朕的话。” 那拉氏见年氏离开了棺木,连忙对等在一旁的太监道:“起棺。” “!”八个太监齐齐应声,用力将沉重的棺木抬了起来,而原先等候在外面的宫人见状,连忙吹奏起哀乐,在漫天的白幔灵幡还有纸钱中,迎弘晟棺木前往郊外的园寝。 在他们身后是年氏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不住让他们回来的叫声,然终归只是声音而已,没人按她的话去做。 年氏怎么也挣不脱胤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木远去,再没有比真切感觉到弘晟的离去更让她悲痛的了,像是要把整颗心挖出来一般。 一切终是尘归尘,土归土,该入土为安的都已经在地上长眠,然因此而起的是非恩怨并不曾就此了结,甚至还在不断扯出更多的人与事来。 年氏哀伤不已,哭尽了眼泪,却阻止不了弘晟的离去,只能拉着胤的手,苦苦哀求,求他一下定处置那个害了弘晟的人,胤安慰道:“放心,弘晟是朕的儿子,朕一定不会让他枉死。” 年氏伏地跪拜,带着无尽的狠厉道:“那么就请皇上现在传姓靳的,让他召出幕后主使者,还臣妾的儿子一个公道。” 此话正合那拉氏心意,眸光瞥过站在稍远处的温如言,一丝冷笑蔓上唇角,口中却是一惯温和的声音,“皇上,靳太医一事不宜久拖,还是早些将主使者问出来的好。”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在理。”这个声音令那拉氏一怔,侧头只见凌若正带着一丝莫测的神情看着自己,随后又道:“不过柳太医是当时唯一一个与靳太医在一起的人,该让他一道来才是,说不定柳太医会知道些什么。” 那拉氏隐约觉得有所不对,可具体何处又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胤点头道:“熹妃此话在理。”随着这话,胤吩咐苏培盛与四喜分别去带人,其后更狠声道:“若姓靳的再不供出幕后主使者,朕必让他尝凌迟之刑。 就在等着他们来的时候,凌若忽地开口道:“皇上,臣妾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胤会下后道:“熹妃旦说无妨。” 凌若轻启朱唇,缓缓说来,“靳太医用银针藏毒,毒害三阿哥,其心思狠毒缜密,只怕不肯如实招供,不如将执行凌迟之刑的宫人一并唤上殿来,也好震慑靳太医,让他不敢再推脱不供。” 此言刚出,诸女已是面露惊色,刘氏更是战战兢兢地道:“娘娘的意思,莫不是要当众行刑?这样怕是……怕是不好吧。” 在她说话的时候,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也是诧异地对望了一眼,凌若明明已经知道靳太医是被冤枉的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刘常在误会了,本宫最是怕见血腥。”凌若微微一笑道:“本宫不过是想起一个震慑的效果,以免靳太医负隅顽抗。” 那拉氏静静听了一晌,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逐道:“皇上,此事怕是不太好吧,不说这刀啊血啊的会吓着诸位妹妹,就说那个行刑之人也是满身血光杀气,让臣妾等人瞧了就害怕。” 胤尚未开口,年氏已经冷声道:“只要没做亏心事,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依臣妾说,如此才好,省得一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见胤尚在犹豫,凌若又道:“皇上,若是诸位妹妹害怕的话,不如让她们先行回避?” “也好。”胤思索了一下,终是同意的凌若的话,扬声道:“你们若有害怕的尽管退下,以免受惊。” -, 第七百九十六章 招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众嫔妃相互看了一眼,既害怕又想看,到最后竟是没一个人退下,胤环视了一眼,见舒穆禄氏咬着嘴唇站在佟佳氏身后,逐招手将她唤到近前,缓声道:“你胆子向来小,就别留在此处了。【0” 舒穆禄氏绞一绞帕子,闪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轻声道:“臣妾不怕,而且臣妾想……”她似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轻不可闻地道:“想陪在皇上身边。” “狐媚!”年氏在旁边恨恨地骂了句,她如今刚死了儿子,看哪个都不顺眼,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胤淡淡地瞥了一眼,不悦在眼底一闪而过,在重新看向舒穆禄氏时已经温和似初,“既如此,那你就站到朕身后来吧,免得离太近会受惊吓。” 舒穆禄氏惊喜地谢恩,在年氏扭曲难受的脸色中站至胤身后,隔了一会儿柳太医先到了,随后是负责执行凌迟之刑的宫人,此人虽是太监却生得满脸横肉,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凶悍之气。他身形也比一般人粗壮,一身太监服穿在他身上鼓鼓囊囊的,像是随时会被挤破一般,手里还拿着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刀身锃亮雪白,然看到的人心中都清楚,这把刀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众嫔妃还有柳太医看到这个人,都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许,唯恐不小心被那刀给划到。 那太监进殿后,激动地跪下磕头,“奴才柳一刀叩见皇上皇后和众位娘娘。” 柳一刀做行刑太监有许多年了,不过因为他做的都是见血之事,属于粗卑不祥之人,不说进东西十二宫,就是面见胤也还是头一次。 待胤示意他起身后,凌若静声道:“咦,你也姓柳?”待其点头后,凌若目光一转,落在柳华脸上,似笑非笑地道:“柳太医,他与你一个姓呢,真是好巧,指不定你们祖上还是兄弟呢。” “娘娘说笑了。”柳华不自在的应了一声,脚却下意识地往后又挪了几分,这一细微的动作不出意外地落在凌若眼中,令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靳太医是最后一个被带上来的,他出现的时候,许多人都掩嘴惊呼,实在是他的样子太惨了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而这还是凌若昨夜让洪全不要再动刑的结果,否则还会更惨。 靳太医被人像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他身上的伤口与鲜血也令翊坤宫的空气凭添了一丝血腥气。 而对此,胤并无一丝同情,反而带着深深的厌恶,“靳明泽,朕问你,究竟是何人主使你谋害三阿哥的,速速从实招来,否则朕必将你千万万剐!” 一旁,那拉氏亦沉眸道:“靳明泽,你听到皇上的话了,再嘴硬不说,对你可并无好处,还是早早供了,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靳太医扫过柳一刀手中的小刀,麻木的眼眸中略起一丝生气,不过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只听得他道:“皇上,是否罪臣供出主使者,皇上就会免去罪臣身上的皮肉之苦?” “死罪难逃,活罪可免。”胤冷冷说出这八个字。 靳太医默默点头,旁边的柳华假惺惺地道:“柳太医,念在你我同仁一场,我劝你还是别在冥顽不灵,与自己过不去了。” 靳太医看着柳华那张虚伪的脸,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皆拜他所赐,竟然还有脸与自己说这些,脸皮真是厚的无以复加。 正在这个时候,年氏突然冲上前,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地道:“靳明泽,说,到底是受何人主使,若不从实招来,本宫必让你生不如死!” 靳明泽怔怔地看着她,在露出一丝悲苦的神色后,忽地举起铐着铁链的双手大声道:“皇上,罪臣害死三阿哥罪该万死,罪臣愿意说出幕后者的姓名以赎所犯下的罪孽。” 见靳太医肯说,不论胤还是其他人均神色一振,胤倾了身子死死盯着靳太医道:“说,究竟是何人?” “那人就是……”随着靳太医的话,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靳明泽。 柳太医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只要靳明泽说出“惠妃”二字,皇后娘娘交待的事便完成了,到时候,他必然会比现在更加受到皇后娘娘的信任,而熹妃也会自顾不瑕,难以找自己麻烦。 只要自己在宫中站稳了脚跟,靠着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哪怕熹妃缓过来,也奈何不了自己,除非她想要与皇后正面冲突。 然所有的得意与笑容,在靳明泽说出后半句话时,都化为了乌有,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是皇后娘娘!” 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翊坤宫上空,除了凌若之外,每一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是皇后,怎么会是她?明明她已经洗清了嫌疑…… 待得一一回地神后,翊坤宫顿时乱了起来,用怀疑害怕的目光盯着皇后,被那么多双眼盯着,纵是皇后也不禁有些沉不住气,重重一拍扶手,起身指着靳太医道:“大胆,你受何人主使,竟敢冤枉本宫!” 她话刚说完,温如言已经带着一丝痛快的笑意道:“明明是皇后娘娘劝他供出主使者的,怎么现在靳太医招了,你又说他是冤枉你?” “姐姐!”凌若拉了拉她的袖子,摇首示意她此时不要说话,但温如言好不容易抓到皇后的痛处,又怎肯放手,拂开凌若的手冷笑地盯着面色忽青忽白的那拉氏道:“怎么,皇后娘娘无话可说了吗?”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阴色,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转身对一言不发的胤道:“皇上,前日臣妾已经被冤枉过一次,今日是否还要再被冤枉一次?若是臣妾这个皇后如此不值得皇上信任,那么就请皇上废臣妾皇后之位。” 先下手为强,向来是那拉氏惯用的技俩。 果然,她这话勾起胤前日的记忆,神色为之一缓,而舒穆禄氏亦在这个时候道:“皇上,臣妾有话想说。” -, 第七百九十七章 靳太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瞥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舒穆禄氏有些紧张地扯着帕子道:“启禀皇上,臣妾入宫虽不足一年,却深觉皇后娘娘心怀慈悲,母仪天下,若说这宫里其他人做此残忍无道之事,臣妾还会相信一二,但皇后娘娘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娘娘心中从来都只盼着皇上好,当真从未有过一丝它心。【。!” “你与皇后亲近,自是百般替她说好话。”温如言不屑地道:“若皇后没做过,为什么靳太医要冤枉她?” 面对温如言的咄咄b人,舒穆禄氏身子缩了一下,似有些害怕,但还是坚持道:“人心叵测,靳太医害死三阿哥,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善人,娘娘明辨是非,为何会这么相信他的话,也许他仅仅是为了帮他的主子害皇后娘娘。” 不得不承认,舒穆禄氏的话很有道理,殿中有许多人都露出深以为然之色,而凌若露出的却忌惮,她一直以为舒穆禄氏只是眼睛像纳兰湄儿罢了,没想到竟是这一个这么会说话的主,三言两语便将皇后身上的嫌疑撇得差不多了,看来以后要多加防范了。 “姓靳的,说,到底是不是皇后?还是有人故意指使你瞎说?”听着绕来绕去的话,年氏心下越来烦燥不安,忍不住一把攥住靳太医的头发,再一次质问他。 “没有人主使罪臣,确是皇后所为,而且柳太医也是从犯。”靳太医忍着头皮上的剧痛,一字一句说着。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柳太医没想到他将自己也扯了下去,大惊失色,色厉内荏地道:“我何时与你合谋过?” “若不是从犯,你昨日为何偷偷来找我?”靳太医此刻也已经豁了出去,满面狰狞地道:“皇上,您若是不相信,大可以传慎刑司的洪公公来问话,他昨日来找罪臣,就是为了让罪臣不要供出他从犯的事实。” 柳太医做贼心虚,一下子慌了手脚,急急跪下道:“皇上明鉴,绝无此事,微臣确实去见过他,不过是想着大家一场同僚,如今他就快死了,便去看看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想到好心没好报,他竟这样污蔑微臣。” 靳太医狠声道:“呸!我污蔑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这个卑鄙小人,之前还让我冤枉惠妃娘娘,说是她主使下的毒!” “微臣没有,请皇上明鉴!”这一次,柳太医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靳明泽发的什么疯,竟当众将这件事给抖了出来,若皇上真信了他的话,自己可就完了。 另一边,温如言听到自己的名字亦是骇然不已,若真像靳太医说的那样,自己刚才岂不是很危险? “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瓜尔佳氏看到凌若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有所觉察,轻声问着。 凌若朝她做一个继续看下去的手势,有些话并不方便在这里说,瓜尔佳氏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噤声不语。 那拉氏面色沉静地跪在地上,徐徐道:“若皇上相信这贼子胡诌的话,就请将臣妾治罪!” 翡翠与三福跟着她一道跪下,泪泣道:“皇上,前日您已经差点将主子b死了,现在还要再b一次吗?” “闭嘴!”那拉氏低喝一声道:“皇上若不信臣妾,尽管处置便是,左右臣妾这皇后之位也作得索淡无味,倒不如去了来得干净。” 胤凝眉不语,正当这个时候,温如倾忽地道:“这个靳太医好生奇怪,之前皇上百般拷问他,他都不肯供出主使者,如今又说得这样干脆利落,还一口咬定就是皇后娘娘,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有何好奇怪的,这本就是事情!是皇后要三阿哥死,我不过是奉命行事。”靳太医激动地说着,然那双眼却不时瞥过柳一刀手里的小刀。 “如倾,你不知道不要乱说。”温如言对温如倾帮着皇后说话,大是不悦,轻斥于她。 “无妨,让她说下去。”胤示意如言不要阻止,又道:“你还想说什么?” 得了胤的话,温如倾精神一振道:“靳太医前后说话不一,先是死活不承认自己下毒,如今又反过来承认,还说皇后主使柳太医从犯,那臣妾倒是想问一句,既然毒针是皇后给你的,那她如何给你,当时有何人在场,又是在何处给你?” 这一连数个问题,把靳太医问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不记得了。” “是当真不记得了,还是根本没有?”温如倾犹在那里b问于他,靳太医始终不擅说谎,三两下便露出了破绽,如今所有人都盯着他瞧,又怎可能漏过这些,不论胤还是其他人,都是疑心大起,后来实在无法便道:“我不知这些,我没害过人,都是柳华所为,你问他去!” 温如倾皱着娇俏的鼻子道:“自己回答不出,便推到柳太医身上,看来靳太医真是满嘴谎言呢,皇上,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莫说一句了,便是一字也不足为信。” 温如言面色已经黑了下来,纵是瓜尔佳氏与凌若也各自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如倾为何要帮皇后开脱?明明就与她说过皇后不是什么好人,难道她不相信? “皇上。”另一边舒穆禄氏突然跪了下来,轻咬着玫瑰花一般的红唇道:“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清白无辜的。” 在舒穆禄氏与温如倾身边看了半晌,胤忽地道:“朕并没有说过不信皇后。”说着倾身扶起神色悲切的那拉氏,缓缓道:“皇后,朕说过会相信你,为何不信朕的话?” 那拉氏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等得站起后,方道:“靳太医一味指证臣妾,臣妾以为……” “以为朕的疑心病又犯了吗?”胤重重叹了口气,紧一紧掌中那拉氏的手指道:“不会的,朕会相信你,何况单凭靳明泽一人之词,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凌若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虽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真瞧见了还是觉得有些失望。那拉氏真是一个天生的戏子,瞒过了任何人,包括胤,想来,胤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结发妻子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 第七百九十八章 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靳太医在地上大声地道:“我没有说谎,是真的,就是皇后主使我,还有这个姓柳的,他们根本是一丘之貉。【ka"” “靳明泽,看来你很喜欢戏弄朕!”阴冷的声音令这盛夏的温度为之一凉,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声音骤然一厉,“柳一刀,把他带下去,若割不到三千刀,朕便在你身上补足!” “!”那样大块头的柳一刀听到胤的话时竟然打了个寒颤,只有真正一刀刀割过的人,才会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刑罚,尤其当你嘴里被灌着参汤、灵芝水,身上的肉却一块块减少时。 “不!我没犯错,我是冤枉的!”当他去拉靳太者时,后者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跟他走。这个时候,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循目望去,只见凌若脚边掉了一只明珠耳铛,刘氏顺手捡起,恭谨地交还给凌若,然其眼底却闪烁着一丝不解。 就在此时,靳太医突然扑上前,一把从正在看凌若那边的柳一刀手中夺过小刀,等柳一刀反应过来时,刀已经落入了靳太医手中。 苏培盛最先反应过来,推了四喜一把,四喜回过神来面色一白,下意识地挡在胤面前,用变形的声音尖叫道:“护驾,快护驾!”至于苏培盛则跑到众人后面,悄悄走了出去。 这一叫,顿时将呆若木鸡地众人给唤醒过来,有胆小的嫔妃当即尖叫起来,谁也没想到双手双脚都被铐住的靳太医会突然发难。 “靳明泽,你不要胡来!”那拉氏的脸色铁青一片,从未像现在这样难看过,哪怕被冤枉时也不曾,而她的身子一直挡在胤面前。 “胡来?”靳太医突然笑了起来,然笑容中却透着无尽的凄然之色,“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一个是同样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我一个小小的太医怎敢胡来,我只想……”话语一顿,他狠狠盯着不远处的柳华,带着无尽的怨恨道:“只想杀了这个卑鄙小人!” 说完这句,他状若疯狂地举着小刀向柳华扑去,把后者吓得魂飞魄散,今日之事,真是完全超出意料之外。柳华惊叫一声,赶紧躲避,不论他逃到哪里,原先站着的嫔妃与宫人都会一哄而散,唯恐被牵连。 “靳明泽已经疯了!”瓜尔佳氏暗自摇头,“否则他不会这样不顾后果。” “就算是疯,也是被人b出来的,柳华害他,他找柳华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真正的凶手该是皇后才是。”温如言低声说道。 “他不敢的。”盯着靳太医,凌若缓缓道:“杀了柳华不过死罪,伤了皇后可是灭九族的罪,所以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怪不得你一些也不紧张,原来早就知道了。只是……”瓜尔佳氏努了努嘴道:“你不去保护皇上吗?由着皇后一人出风头?” 凌若赦然一笑道:“她喜欢就让她出去!” 且说柳华那边,已经是抱头鼠窜了,后面那把如影随行的小刀,令他害怕的肝胆欲裂,唯恐被割上一刀。 这个念头刚落,他手上就真的被割了一刀,鲜红的血从手臂里疯狂的涌出,也让柳华更加害怕。 柳华的见血令靳太医更加疯狂,谁都不知道为何受了那么多刑的他还有力气追杀别人。 此时,苏培盛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奔了进来,领头那人正是刘虎,只听他大喝一声:“护驾!” 顿时数十把钢刀抽了出来,将靳太医与柳华团团围住,看到侍卫们控制了局势,四喜这才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已尽是冷汗了。 刘虎厉声道:“靳明泽,赶紧将刀放下,不要一错再错了!” “错?”靳明泽吃吃一笑,带着无尽的哀色,然下一刻,已经满脸厉色,“不,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他一道死,我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他害的!”说罢,他不顾一切地朝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柳华扑去,他真是恨毒了这个人。 “将他活抓!”胤推开一直挡在跟前的四喜与那拉氏,怒火在眼底燃烧,靳明泽敢当着他的面闹这么一出,真是有本事。 “!”刘虎与一众侍卫都是行家好手,真动起手来,莫说一个靳太医就是十个也逃不出去,至于柳华,在逃窜时,被其中一个侍卫一把带到身后,脱离了靳太医的追杀。 看到柳太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靳明泽露出一丝苦笑,同时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果然还是不行吗,熹妃娘娘早就提醒过自己,可是自己偏不信,非想着要杀死柳华不可。 在刚才那追逐中,他早已耗尽了力气,不过是凭意志在强撑罢了,可终归还是枉然了。 就在刘虎看准时机,上前想要抓住靳明泽的时候,倏然看到他举起那把薄如柳叶的小刀,朝自己脖上一划,紧接着,鲜血就疯狂地喷了出来,溅了离最近的刘虎一人,令他犹如血人一般。 刘虎见惯了生死没觉得有什么,但后面那些嫔妃却受不了,有几个脸上甚至被溅到了血,惊惶地尖叫着,继而晕了过去,即便是没晕过去了,余下的也都面色惨白如死,她们不是不想叫,而是感觉喉咙被什么人扼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看着自己的血离开身体,靳明泽露出释然的微笑。他是大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血管在哪里。他终于解脱了,不必受凌迟之刑,熹妃说过会保全自己的家人,他相信她,相信这个帮了自己的女子。也相信,有朝一日,她会替自己报仇,让柳华与皇后不得好死,他会在地下看着,一直看着! 最后看了一眼面露不忍之色的凌若,靳太医缓缓倒了下去,从此世上再没有靳明泽这个人。 而因为他临死前惹出的乱子,翊坤宫一派大乱,而且此处到处都是鲜血,说什么都不能待了。 -, 第七百九十九章 求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命宫人将晕过去的嫔妃带下去安顿,其余的则都转去了偏殿,又叫人煮定惊茶来,待定惊茶端上来后,她亲自递给胤,柔声道:“皇上请喝茶压压惊。【、” 胤颔首接过,待要喝发现凌若的尚没有端上来,逐将茶递给四喜道:“拿去给熹妃,她也受了很大的惊吓。” 那拉氏眸中一闪,又将自己那杯端过来道:“那皇上就先喝臣妾这盏吧。” 当四喜将定惊茶端至面前时,凌若感激地看了胤一眼,端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今日之事虽在她意料之中,但看到大量的鲜血从靳太医喉间喷出来时,还是有些被吓到,直至现在手脚依然冰凉。 看胤将一盏茶都喝完,那拉氏方轻叹道:“想不到靳太医如此嘴硬,到死都维护着他背后的主谋。” “哼,皇上,姓靳的这样冥顽不灵,又当众持利器威胁皇上,罪大恶极,该诛其九族!”想到姓靳的一死,害死弘晟的凶手就无从追查起时,年氏大恨不已,至于靳太医的死,她根本不觉得可怜,甚至于觉得这样的死法对于他来说太轻了,该凌迟才好。 凌若闻言连忙站起来道:“皇上容禀,臣妾看靳太医之前所为,想是因为过于恐惧之下一时失了理智,并非存心为之,何况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皇上或是威胁皇上的事。还请皇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罪及无辜之人。 也算是为三阿哥积福积德了,让他来生可以投个好人家。” “不行,姓靳的害本宫儿子,只凭他一条an命就想还清,简直就是做梦。”毫无意外,第一个反对的是年氏。 胤沉吟了一下,看向那拉氏,“皇后是何意思?” 那拉氏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上的话,熹妃之话虽然在理,但靳太医害三阿哥,用心不可谓不毒,且刚才还惊吓了皇上与诸位妹妹,若就此 揭过,只怕许多人不服。再者,皇上乃是万乘这尊,不能有一点损失,依着熹妃的话,是否要等皇上真的受伤了,再惩治凶手?” 凌若瞥了一眼,凝眸道:“慧贵人刚刚才说皇后娘娘心怀慈悲,母仪天下,怎得一转眼,皇后娘娘又变得如此狠辣无情,连无辜之人也不肯放过。” 那拉氏冷冷看着她道:“慈悲之心,本宫从不曾舍弃,却要看对何人,靳太医所犯之罪,纵是死千次万次都不为过,他靳家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来,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者,律法便是律法,无人情可言,本宫不过是依律说话罢了。” “娘娘公正严明,臣妾不敢冒犯。但是皇上,还请您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靳太医无辜的家人,律法并非真的一些人情也不念。先帝在世时,常说一句话:老吾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唯有将天下人都当成自己亲人看待并善加养待,让老人与孩子均感念皇上恩德,方才是一个有德之君。” 那拉氏目光一冷道:“熹妃,你言下之意是说皇上并非有德之君了?” 面对那拉氏暗藏在话中的陷阱,凌若寸步不让,继续道:“皇上自然是有德之君,但德无止境,便是先帝亦常觉自己不足,而且臣妾听闻,靳太医虽在宫中任太医,但除却俸银之外却从不收取任何财物,以至于他家中年迈的老父老母还需耕田织布度日,有空回去时便教其弟弟医术,让他在家附近替人看病,收取微薄的诊金,在村中颇有美名。这样的人家,皇后娘娘又如何忍心雪上加霜,让他们被斩首流放?” “错就是错,若人人都像熹妃这样,还要大清律法何用?”那拉氏话音刚落,年氏便跟了上来,“不错,熹妃可怜靳家人,那谁又来可怜本宫的弘晟,他才活了十几岁,便被那个贼人害死了。”说到心痛处,年氏忍不住哀哀哭了起来,至于泪水,早已在刚才流干,任她现在怎么哭泣伤心都流不出一滴来。 胤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抬手制止凌若再继续说下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靳明泽虽然罪大恶极,但其家人并未参与其中,何况说到底靳明泽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害弘晟的是他背后人,此人才是真正该诛九族之人,只可惜至今不明。罢了,正如熹妃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靳明泽的家人朕就不追究了,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多谢皇上。”凌若欣然大喜,拜谢胤,同时心里也大松一口气,她总算没有违约,帮靳太医保住了家人。 年氏哪里肯依,嚷道:“皇上,那弘晟的死就这么算了吗?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 “朕知道。”面对喋喋不休的年氏,胤心下不悦,却又不好发作,闷声道:“就算靳明泽死了,这件事朕也会继续追查下去,定要找到害弘晟的真正凶手。”不等年氏再说,他一拍扶手起身道:“好了,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恭送皇上。”那拉氏连忙带着众人跪下,待其走远后,那拉氏对年氏道:“本宫也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妹妹,妹妹还是当放宽心好生休养,别总想那伤心的事。再者,妹妹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大,只要调养得当,将来还是有希望再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的。” “多谢娘娘关心。”年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拉氏恍若未见,亲热的又说了几句后方才施施然离去,在经过温如倾身边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又对旁边的温如言道:“惠妃有一个好妹妹,本宫很喜欢,改日若有空,就带她来坤宁宫坐坐。” “是。”温如言低头答应,从翊坤宫出来后,她气呼呼地走在前面,看也不眼温如倾一眼,凌若与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也跟过去了,她们心中同样有许多疑惑要问温如倾。 好不容易到了延禧宫,温如言自顾着走进去,根本不理会一直在后面叫她的温如倾,直把温如倾给急得不行,踩着花盆底鞋快奔几步,拉住温如言的袖子,急道:“姐姐,你听我说。” -, 第八百章 意欲为内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什么好说的!”温如言冷冷拂开她的手,在温如倾一只脚踏入门槛时,她一脸怒容地道:“皇后都让你去她的坤宁宫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本宫这里地方狭小,如何容得下你温贵人这尊大佛,还是坤宁宫更合适些。【 ” 温如倾急得直跺脚,“姐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 “没什么好说的,你走!”温如言打定了主意不想再看到温如倾,又哪里肯听她解释,还是瓜尔佳氏劝了一句,“姐姐,如倾毕竟还年幼,许多事情不懂,她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慢慢与她说就是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温如言扶着素云的手在椅中坐下,愤然道:“她做错其他的,我身为姐姐都可以不计较不生气,但唯独这一桩不行。她明知道皇后不怀好意,处处与我们为难,还帮着皇后说话,分明是想气死我!” 宫人端上茶来,温如言端起欲喝,可又觉得心中不畅快,又重重放了回去,抬眼看到温如倾站在门槛那里落泪,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还有脸哭,我说错了吗?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姐姐啊!”凌若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忙打圆场道:“公堂上判人罪还得给犯人一个辩白的机会呢,既然如倾有话要说,姐姐不妨听完了再生气。” 另一边,瓜尔佳氏已将温如倾拉了进来,拭着她脸上的泪道:“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妆容可要花了,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能否让你姐姐不生气,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到底是自己亲妹妹,温如言也不想太过份,冷着脸道:“有什么话就快说,本宫没那么多时间与你耗。” 温如倾委屈地扁扁嘴,拭了泪道:“如倾知道姐姐恨皇后,也知道皇后表里不一,又怎会不顾姐姐去讨好皇后,姐姐真的是冤枉如倾了。” 温如言一脸讽刺地道:“照你这么说,倒是本宫听错了?还是本宫得传太医好生瞧瞧耳朵了,竟然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话都会听错?!” 莫说温如言,就是凌若两人也露出怪异之色,明明温如倾之前一直帮着皇后说话,还拿话套得靳太医错漏百出,现在又说不是,真当他们分不清楚是非不成。 “姐姐,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话听完呢!”温如倾委屈地说了一句,又道:“容如倾问姐姐与熹妃娘娘一句,今日就算没如倾替皇后说话,凭靳太医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疯疯颠颠的话,便可以将皇后娘娘拉下后位吗?” “自然……”温如言很想说自然可以,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靳太医话语中确实有太多疑点,以皇后的手段,绝对可以从中寻出一条生机来。 “纵然扳不倒皇后,你也不必替她说话。”瓜尔佳氏皱着好看的细眉道:“你又不是不知她的为人。”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要帮她说话!”温如倾的回答大出几人意料之外,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接下去会怎么说。 只听温如倾用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低沉声音道:“我知道不论姐姐还是熹妃娘娘或者谨嫔娘娘都希望将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可是皇后步步为营,心思缜密,算无遗漏,让你们虽尽全力却不成能功。” “是又如何?难道你有办法?”温如言被她的话吸引了心神,身子微微前倾,仔细听着从温如倾菱唇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凌若两人亦是全神贯注的听着。 “是,经过今日一事,皇后一定会以为我有心向她靠拢,到时候,只要我再稍稍透露一些不甘于贵人之位的想法,她定然会信以为真。” 听到这里,温如言终于明白了温如倾的意思,睁大了美目惊讶地道:“你想赢取皇后的信任,然后再……” 温如倾用力点头,铿锵有力地道:“对,伺机找出她害人的证据,让她为手里的血腥赎罪,也让她不能再害姐姐!” “原来竟是这样吗?”这一刻,温如言眼里的怒意尽皆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惜与心疼,走下来拉着温如倾冰凉的手道:“你这傻丫头,为什么不早些与姐姐说,害得姐姐这样误会你。” 温如倾吐着粉红色的舌头道:“姐姐根本不给我机会说,再说这想法也是我临时想到的。” “都是姐姐不好。唉,也不知怎的,自从涵烟走了之后,我这心就静不下来了,总是有些事就着急上火的。”温如言有些内疚的说着。 “姐姐不必道歉,谁让你是我的亲姐姐,就算打如倾几下也是应该的。”温如倾的笑容就像盛夏时的太阳,灿烂夺目,与手心的冰冷截然相反,令温如言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请姐姐记住,如倾一定会不会背叛姐姐,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姐姐好。”温如倾坚定的话语,令温如言几乎落泪,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哽咽道:“是,姐姐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好了啦,姐姐可不是小孩子,不许哭鼻子呢。”温如倾这般说着,不过自己眼睛还是红红的。 “嗯,姐姐不哭。”温如言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酸意压下,老天诚然待她不薄,虽然涵烟不在了,但至少还有凌若她们,如今更多了一个好妹妹。 “你当真想去皇后身边吗?”凌若神色有些复杂地道:“皇后疑心极重,她不一定会信你,很可能你去了也只是白费工夫罢了。” “我知道,可是不试试又怎知道不行。”温如倾神色异常的坚定,“我知道娘娘和姐姐一样,都受皇后所害,我想帮姐姐做点事,而非像现在这样,一直受到姐姐的保护。” 凌若低着头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温如言道:“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她这一说,温如倾顿时急了起来,摇着温如言的手道:“为什么啊,难道姐姐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是想替你们做些事……” -, 第八百零一章 答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知道,难道姐姐还会不信你吗?”温如言轻拍着温如倾的手安慰道:“但是去皇后身边太过危险,我只得你这么一个妹妹,绝不允许你去犯险。【‘” 一丝松驰在温如倾眼底一闪而过,口中道:“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很小心,绝不会有危险的。” 温如言坚决反对,“不行,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皇后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万一让她识破了计划,你就惨了。” “才不会呢!”温如倾一扬光洁的下巴,脸颊映着殿外明晃晃的阳光,温润犹如玉石一般。 “姐姐。”瓜尔佳氏缓缓开口道:“也许如倾的法子真可以一试。” 温如言有些慎怪地看了瓜尔佳氏一眼,“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许,我身边就只剩下如倾一个亲人了,绝不能再出事。” 不论温如倾说什么,温如言都坚决不答应,急得温如倾跑到凌若身边,“娘娘,您替臣妾劝劝姐姐啊,她最听得进您的话了。”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如倾,你想清楚了,这件事可不是闹得玩的,也许会让你有危险,你姐姐不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 “可是臣妾不去,姐姐与娘娘们就会有危险,再者,若有一天皇后娘娘除掉了你们,娘娘觉得她会放过臣妾吗?既不能明哲保身,倒不如设法做些事。” “是啊,姐姐,咱们能护如倾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她终有需要自己面对风雨磨难的一天。”瓜尔佳氏的话令温如言无从反驳,但始终还是不肯松口。 凌若默默的看着温如倾,眸中的审视打量之色,令温如倾略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该这样做?” “不是。”凌若赦然一笑,“本宫只是在想,你竟有这样的胆色与智谋,实在不容易,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娘娘谬赞了。”温如倾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却又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凌若笑而不语,转而温如言道:“姐姐,既然如倾有这个心思,就让她试一试吧,或许咱们真的可以靠她扳倒皇后呢,这不是姐姐一直以来的心愿吗?再者,就算如倾真的出事了,任咱们三人之力,难道还不能救她吗?” 温如言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不放心,温如倾又使劲摇着她的手道:“姐姐啊,你瞧熹妃娘娘和谨嫔娘娘都答应了呢,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唉,我是不想你有危险。”温如言怜爱地抚着她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颊,终是闭一闭目道:“罢了,由得你去吧,不过你得答应姐姐,一觉得不对,就立刻抽身而退,还有,不能帮着皇后去害人。” “我知道。”温如倾忙不迭地答应,又道:“我只是去皇后那里,才不会帮她害人呢,看着靳太医今日的模样,可是把我吓坏了,若是我亲手所害,还不得夜夜恶梦啊。” 温如言轻叹一声,浅声道:“我就怕你到了那边身不由已。” “不会的。”温如倾亲热地揽着她手臂,“姐姐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唉,只能由着你了。”温如言这般说着,又不放心地叮咛了几句方才止了话,转而问起凌若来,“妹妹,刚才在延禧宫,靳太医为何会说柳太医威胁他将罪名嫁祸给我,这是真的吗?” 凌若故作茫然地道:“姐姐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兴许柳太医当真这样威胁过,只是靳太医良心发现,不愿污蔑姐姐。” 凌若这话,令瓜尔佳氏好生吃惊,她敢断定,凌若绝对是知道些什么,当时在延禧宫时的神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知为何要对温如言隐瞒,不过她相信凌若,既然凌若不说,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温如言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然道:“这可就奇怪了,我只道是你在暗中做了什么,而且靳太医没理由会知道柳华背后之人是皇后,应该是有人告诉他才是。” “我是真不知晓,否则哪会不与姐姐说。”在说这话时,凌若眸光有意无意地漫过温如倾,后者嘴唇动了一下,不过始终没发出声音。 “那算了。”温如言没有追问下去,又说了几句其他后,方才各自散去,走到外面,凌若侧头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瞧的瓜尔佳氏轻笑道:“我脸上长花了吗?引得姐姐一直观望?” 瓜尔佳氏哂然一笑道:“你明知道是为什么,还这样故意耍贫嘴,可是该打!” 凌若低头默认了她的话,一边坐上肩舆一边道:“走吧,去姐姐宫里坐坐,如今秋藕开始上了,我给姐姐做几样点心去,到时候再叫温姐姐一道来品尝。” 瓜尔佳氏亦跟着坐了上去,口中道:“你啊,分明就是想借我地方说事,我可事先与你说清楚,点心需得吃双份的。” 感觉到身子腾空而起,凌若掩嘴轻笑道:“莫说双份,就是十份也给得,只要姐姐能吃下去便成。” 瓜尔佳氏似真似假地道:“便是冲着你这句话,我也得吃下去才行,再不然就叫从祥他们一道吃,可不能便宜了你。” 如此一路说去,很快便到了咸福宫,每个宫院都会配有小厨房,这里自然也不例外,藕整齐的堆放在一边,凌若命人去皮剁碎,又叫人拿来磨盘,将糯米磨粉,加入新鲜的玫瑰汁水,将藕末拌在一起搅拌均匀,随后上锅去蒸。看着她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做着,瓜尔佳氏摇头道:“亏得我不是个心急之人,否则非得被你憋死不可,你啊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卖关子?” 凌若笑一笑,就着从祥端上的水净了手道:“秋藕最补人,以前我曾给温姐姐做过一阵子,她当时天未凉便双手冰寒,吃了一阵秋藕做的点心后,大有改善,之后手便没再像以前那样寒凉过。” 见她不答反问,瓜尔佳氏一阵摇头,没好气地道:“我又没虚寒,补什么。” -, 第八百零二章 温如倾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算不补,吃一些也好的。【”在交待宫人看着火后,凌若挽了瓜尔佳氏的手到旁边的暖阁中,有宫人知机地端上盛有冰块的铜盆,令屋内的温度缓缓降下来,直到这个时候,凌若才缓缓吐出憋在心中的话,“姐姐以为,温如倾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凌若嘴里吐出的话,带着从未有过的生疏之意,瓜尔佳氏的眉眼亦因她这句话而严肃了起来,“如倾,她是温姐姐的妹妹,活泼聪敏,胸无城府,且很关心温姐姐。” “只是这样吗?”凌若盯着从冰块中缓缓滑落的细小水珠,带着几许讽刺之意,“还是说连在我面前,姐姐也不愿说实话?” 瓜尔佳氏被她说得有些挂不住,无奈地道:“好吧好吧,我刚才说得仅止于今日之前的印象,今日之后嘛……”她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缓缓道:“她能想到去皇后身边做内应,实在超乎我的想像之外,在我印象中,她应该没有这个头脑才是。” “可是她偏偏想到了。”凌若轻轻地说着,手指缓缓抚过耳垂,底下空空如也,并没有坠子,“所以,实在让我刮目想看,亦开始觉得,是否一直以来都是咱们看错了。” “你是说,温如倾并不像咱们以为的简单,恰恰相反,她一直满怀机心,这……可能吗?”一路上,瓜尔佳氏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总觉得有些太过了,不愿往这方面想。 “为什么不可能?”凌若眼中尽是冰冷之色,“只因为她是温姐姐的妹妹吗?”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会儿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我不希望如倾会是一个满腹机心的人,若真这样,对温姐姐来说就太残忍了。” 凌若默然不语,半晌方低低道:“我也不想,但我们不得不防,以免被亲近的人在背后捅上一刀,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瓜尔佳氏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可是想到伊兰了?唉,你也别太杯弓蛇影了,如倾终归不是伊兰。” “但如果一切确如我们所想,就是一个比伊兰更可怕的人,至少伊兰不会像她一样懂得将心思掩藏得这么好。” 瓜尔佳氏徐徐道:“可是如倾已经说了,是想趁机取得皇后的好感,然后去她身边做内应,就算如倾当真有些心计,那也是为了咱们好,你不该太过计较,更别说有心计便不好的,不说别人,就说你我不也是靠着心计在这宫里生存吗?” 凌若思索片刻道:“这么说来,姐姐就是相信温如倾了?” “也不能说信不信的。”瓜尔佳氏长叹一口气,握住凌若的手道:“我只是不希望事情变坏,不管怎样,如倾现在是在帮我们,她的好与坏咱们也不该这么早下结论对吗?还是需要看下去再说,否则你现在冤枉了如倾,将来可不是要后悔吗?” 凌若低头盯着瓜尔佳氏指甲上的描花,低声道:“我又何尝希望她是过,只是真得有些怕了。” “无妨,既然咱们已经有了提防,那么就算她真有什么坏心也害不到咱们。”瓜尔佳氏安慰了一句转而道:“你刚才是否因为如倾在场,所以才故意说靳太医的事你不知情?” “嗯。”凌若答应了一声道:“在这宫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万万不可无。等会儿姐姐来了,我再细细说与你们听。” “好。”瓜尔佳氏待要放开手,忽地又道:“另外,对如倾的怀疑,你准备告诉温姐姐吗?” “依姐姐看呢,这我一下子还真拿不定主意,毕竟温姐姐一直那么相信她。说了怕温姐姐难过,不过又怕她着当。” 听着凌若的话,瓜尔佳氏道:“不然还是稍稍提醒一句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个心思总是没错的。” 如此,事情先定了下来,待玫瑰藕丝糕蒸好后,瓜尔佳氏命宫人去请温如言,此时已是将近傍晚时分,不知是否将要下场,空气里透着一丝沉闷之意,蜻蜓振着透明的翅膀低低飞在半空中。 温如言到来后,见到凌若有些意外地道:“你没回自己宫里吗?” 此时,宫人将尚有余温的玫瑰藕丝糕端了出来,凌若笑道:“想起秋藕,便来姐姐这里献了丑,左右回宫里也是一个人。” “是吗?”温如言带着捉狭的笑意道:“我可听说昨日皇上去过你那里了,可见皇上心结已释。”说到此处,她又是一叹,“说起这件事,都是我连累了你。” 凌若故作不高兴地道:“姐姐说这样的话,可是与我见外,不拿我将妹妹看待了。” “好吧,我不说了。”温如言赦然一笑,低头从精致的碟子中捻起一块藕丝玫瑰糕,咬了一口赞道:“嗯,还是与以前一样的味道,看来妹妹的手艺没有退步呢。” 凌若眼珠一转,拖长了音道:“换句话说,就是也没有进步喽?” “你这妮子,就知道挑我的错。好了好了,进步很大,更好吃了,这下总行了吧?” 待得吃了几块后,温如言方拭着手道:“好了,说吧,到底为着什么特意将我叫来,可别说真是为了吃藕丝玫瑰糕。” 瓜尔佳氏命人将东西端走后,方笑着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姐姐,是若儿呢,她有事要说。” 凌若理了理思绪道:“不瞒姐姐说,其实在今日之前,我曾去见过靳太医。” 这句话顿时将温如言的心思给掇住了,皱眉道:“这么说来,靳太医之前怪异的举动,你就是知道了,为何刚才不说?” “姐姐,你先让她把话说完?”瓜尔佳氏暗自摇头,若是现在就将对温如倾的怀疑说出来,只怕后面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 当下,凌若将她去见靳明泽之事了,当知道皇后主使柳太医劝靳太医将罪名嫁祸到自己身上,以免去千刀万剐之刑时,温如言怒不可遏,忍不住拍案而起,“她果然没安好心!” -, 第八百零三章 不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亏得瓜尔佳氏一早就将宫人遣出去了,并没有第四个人听到温如言的话,如此斥了一句后,温如言犹不解气,来回走了几步,恨声道:“真不明白为何皇上一直看不明白她的真面目?” “因为她会做戏。【。!”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冷笑道:“瞧瞧她这几天的戏,哪一场不精彩不好看,若我是皇上,一样会被她蒙在鼓中。” 温如言既气又怒,却也知道瓜尔佳氏说的是实情,皇后惯会演戏,且又手段狠辣,她们几次三番想要对付,都无功而返,只凭一时气愤是根本没用的,始终得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温如言勉强捺了怒气问凌若,“那后来呢,你又是如何说服靳太医的?还有……他今儿个怎么这么大胆,敢趁着你掉耳铛的功夫抢夺那柳屠失的刀?那把刀,我光远远瞧着,便觉得寒意阵阵。” 凌若漫然一笑道:“皇后能以免刑来许利靳太医,我又为什么不可以?靳太医求的无非就是一个痛快罢了。若非要再说一个,那就是不要祸及家人。” “难道……”温如言皱眉思索着,她想起是凌若进言胤将柳一刀唤到殿中,当下不确定地道:“夺柳屠夫刀的事情,是你教他的,耳铛也是你故意掉的?” “不错。在柳华走后,我给靳明泽两个选择,要不相信柳华这个卑鄙小人,也许皇后会让他死个痛快,又也许会很惨;要不就自己去决定命运。”凌若停顿了一下续道:“只要他答应,我便会设法将行刑的柳一刀带至殿上,并给他机会去夺柳一刀手上的刀。” 温如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感慨道:“想不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真敢做这种事。” “人一旦被b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凌若答了一句又道:“只要能拿到刀,他便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将之交到别人手里,任由别人安排。之后,我也答应他,会替他家人求情,不让皇上祸及九族。” 听完她的叙说后,瓜尔佳氏拍着胸口,有些后怕地道:“这么说来,温姐姐当真是险之又险。不过依我说,最坏的莫过于柳华,他也不想想妹妹当初是如何帮他的,竟然恩将仇报,只可惜靳太医没有杀死他。”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原先在我的计划中,并没有他追杀柳华的一幕,想是靳太医自己觉得不甘,所以才想杀了柳华报仇,可惜没成功。不过无关紧要的,该报的始终要报,不会让他这么便宜的。” 瓜尔佳氏没有听出凌若话中隐晦的意思,只道是她心里不舒服,安慰道:“唉,别难过了,不管怎样,你总算也是帮他了,也成功劝服皇上没有祸及九族。” 温如言尚有所不解,追问道:“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让靳太医承认自己是下毒者?” “唯有他承认了,方可以供出主使者,否则一味说自己冤枉,然后又说皇后与柳华陷害他,姐姐觉着皇上会相信吗?”这句话问得温如言语塞,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瓜尔佳氏觑着温如言的神色,小心道:“之前如倾没有替皇后说话的话,也许皇上会相信也说不定,姐姐你说是吗?” 温如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事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即便没有如倾,以皇后的手段,也能寻出一丝生机来,毕竟靳太医一人之词太过浅薄,顶不得大用。倒是若儿,你既然都知道,刚才在延禧宫为何不说,非要借着藕丝玫瑰糕将我叫来这里才肯说。” 凌若瞥了瓜尔佳氏一眼,见她微微点头,逐咬牙道:“姐姐,你对如倾的话当真没有一点怀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如言倒是没有生气,只一昧盯着凌若,眼中充满了不解。 “在咱们看来,如倾一直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姑娘,所以她入宫后姐姐也处处维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为何如倾在那种时候,居然会想到潜到皇后身边去当内应的想法,即便是你我,在那种情况下怕也想不到,可是偏偏胸无城府的如倾想到了,姐姐不觉得奇怪吗?” 温如言从中听出了端倪,神色微冷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怕如倾她会是……”在温如言的b视下,凌若咬牙吐出五个字,“第二个伊兰!” “不可能!”温如言第一个反应就是荒谬可笑,“我自己的妹妹最清楚不过,她胸无城府不假,可是却极有灵气,偶尔想起这么一个点子,有何好奇怪的;倒是妹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亏得如倾还一心想着着咱们对付皇后,你竟然这般疑她。”说到此处,她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了,适才也是因为如倾在场,所以我问你时,你故作不是吗?” 说到后面,温如言的声音已经有些激动起来,瓜尔佳氏见势不对,忙上去劝道:“姐姐别生气,凌若亦是慎重起见,如倾今日的表现确实有些可疑。” 温如言不悦地道:“这么说来,你也与她一般心思了?” “这个……”瓜尔佳氏一脸为难,正待要说,温如言已经抬手冰冷地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我已经明白,既然你们都怀疑如倾,就不该将这话告诉我,难道你们不怕我转而去告诉如倾吗?” “姐姐啊!”凌若见她不理解,急声道:“你与我多年姐妹,所经历的事还少吗?身在宫中,多存一分疑心就多一丝保命的可能,再说我们也不是一味否定如倾,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温如言冷然一笑,“你还记得我们多年姐妹,那我问你,这么多年来,我可有怀疑过你?”见凌若抿着唇不说话,她又提高了声音道:“说,到底有没有?” “没有,姐姐从未怀疑过我。”无奈地答了一句,又急急道:“可我不是如倾,我不会背叛姐姐。” “如倾也不会。”温如言迅速接过话道:“她是我的亲妹妹,什么禀ng,我比你更清楚,你忘了她当时是怎么抱着死猫帮你的吗?如今这样竟然怀疑她,若让如倾知道了,非得伤透了心不可。”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四章,不过我还没写完,大概要一点多更新,大家明早再看吧。 -, 第八百零四章 黄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凌若刚要再说,瓜尔佳氏已经截过话道:“好了好,既然姐姐这么相信如倾,咱们自然也相信,之前的事就当误会一场,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ka~”说到这里,她朝凌若使了个眼色道:“妹妹你快些向姐姐认个错。” 凌若暗自一叹,低头道:“我错了,我不该疑心如倾,请姐姐恕罪。” 温如言瞥了她一眼,仍然着脸道:“那你以后还疑心吗?” “姐姐放心,以后都不会了。”凌若再次叹息,说出违心之语。 温如言面色一缓,道:“念在你我姐妹一场,刚才那些话,我便当未闻,也不会向如倾提及,只是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好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改明儿再聊吧。” 看着温如言开门出去的身影,凌若低低道:“看来不论咱们怎么说,姐姐都是不会相信的。” “这一点我早料到了,有哪个做姐姐的会相信妹妹是个心思诡异的人,就是当初的伊兰,你不也隔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吗?”瓜尔佳氏敛袖,在室内带起一袭混合着玫瑰香气的轻风,“总之在没有确凿之前不要再与温姐姐提及了,咱们自己留心着罢。” “也只能这样了。”在凌若的声音中,有蜻蜓从外面飞进来,绕着凌若与瓜尔佳氏飞了一圈,又重新飞了出去,透明的翅膀,仿佛一碰即破,在宫里,也有许多一碰就破的泡沫…… 出得咸福宫,凌若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水秀垂目道:“嗯,奴婢已经打探清楚,柳太医今夜留在宫中值夜不回去。” 在一阵沉默后,两个比岩石还要冷硬的字眼在水秀耳畔响起,“很好!” 坤宁宫中,忙碌了一整天的那拉氏满面倦容地坐在椅中,小宁子蹲在一旁,小心地替她揉着脚。 三福端了一盏茶进来,仔细奉与那拉氏,“主子,喝口茶解解乏吧。” 那拉氏接过后抿了一口便搁在了旁边,疲惫地抚着额道:“本宫这乏哪是一杯茶能解的,唉,这身子是越发不济了,不过a办一场丧事便把本宫累成这样。” 三福知机地站到那拉氏身后,替她轻揉着太阳穴,嘴里讨好地道:“主子身子好着呢,哪有不济,实在是这些日子劳心费神的给累坏了,要说那柳太医也真无用,一些些小事都办不好,险些连累了主子。” 此处没有外人,那拉氏并不需要避讳什么,闭目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宫总不能派你们几个去吧,到时候阖宫上下都知道本宫派人去见过姓靳的了,一旦追问起来,本宫可是真要洗不清嫌疑了。柳华是最不会受怀疑的一个。只是今日这事,本宫怎么想怎么觉着奇怪,柳华是有分寸的人,怎么会闹这么一出来?又是谁告诉靳太医,说柳华背后的人是本宫?” 小宁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里动作一停,抬起头道:“主子,会不会是有人也去见过靳太医了?” 那拉氏眉心一动,嘴上却道:“继续。” 小宁子赶紧答应一声,继续捏着腿,而那厢,那拉氏却已经凝眉细思,待到后面,更是示意三福停手,“你们说说,会是谁去见过靳太医呢?” 翡翠与三福是皱眉苦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翡翠忽地轻呼一声,“主子,会不会是熹妃?” 那拉氏心里恰好也是这个想法,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翡翠边想边道:“奴婢记得,柳一刀是熹妃请皇上传进来的,而靳太医能够夺刀也是因为那么凑巧熹妃的耳铛掉了,主子曾说过这世间的巧合大半都是人为安排的,所以奴婢觉得她嫌疑最大。” 三福亦在一边道:“主子,奴才也记得,当时那么多位娘娘,似乎就熹妃表现的最镇定,连靳太医死的时候都没有太过慌乱呢,很可能她早早就知道了。” 腿上一根筋被小宁子按到,酸涨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头顶,在酸涨感退去后,那拉氏缓缓道:“若真是钮祜禄氏在背后,那一切都不奇怪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次轮到本宫变成螳螂了,让她护着惠妃逃过一劫。不过……”眸光在门口刚刚点然还未挂起的宫灯上一个打转,含了一丝轻浅的笑意,落在翡翠与三福身上,“猜到本宫想说什么吗?” 三福赔笑道:“主子的心思,岂是奴才等人能猜到的,还请主子明示。” “明示就没意思了。”那拉氏轻瞥了一眼道:“行了,别揣你那点心思恭维本宫了,本宫恕你们无罪,尽管猜就是了。” 听得那拉氏这么说,三福两人才安下心来,揣测着道:“主子可是想到有了对付熹妃的办法?” “非也。”那拉氏抿了口茶摇头吐出两个字来,翡翠凝眸暗思,忽地明白了什么,道:“可是因为温贵人?” 那拉氏赞许地瞥了她一眼,“总算没白跟在本宫身边那么多年。”语峰一转又道:“三福,看来与翡翠相比,你还是有所不及啊。” 听得那拉氏夸奖翡翠,三福不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暗自欢喜,嘴上道:“主子教训的是,奴才往后一定跟着翡翠好生学习。” “福公公这话,可是让我受之有愧。”翡翠掩嘴笑了一声,正色道:“主子,之前在翊坤宫,温贵人那么话到底什么意思,按理她可是惠妃的妹妹,处处帮着主子说话,她就不怕得罪熹妃吗?” “温贵人……”那拉氏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侧头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天色,带着讳莫如深的神色道:“在这宫里,姐妹从来不算什么,本宫也从不认为单凭一点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关系就可以信任无疑。” 三福眼皮一跳,小心地接过话道:“主子是说,温贵人与惠妃她们并不是一条心?”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那拉氏刚说完便见宫人进来禀道:“启禀主子,柳太医求见。” 那拉氏展一展袖子,慢条斯理地道:“他来得倒快,着他进来吧。” -, 第八百零五章 漏夜前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人退下后不久,手上缠着纱布的柳华走了进来,刚一进殿便惶恐地跪倒,“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ka~” 那拉氏轻嗯一声,也不叫起,盯着面色不安的柳华道:“柳太医,你可知道,因为你的纰漏,本宫今日差点前功尽弃吗?” “微臣自知该死,特向皇后娘娘来请罪,还请娘娘念在微臣一片忠心的份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说到此处,柳华一脸委屈,“而且微臣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不遵娘娘的吩咐,至于靳明泽为何会突然反水,微臣实不知。” “行了,别在本宫这里装委屈,要不是看在你确不知情的份上,你以为还能站在这里?”那拉氏看似寻常的话却带着无形的威严,压得柳华抬不起头来,只能唯唯点头应着。 那拉氏抚一抚有些浮粉的脸颊道:“依本宫推测,应该是在你之后,熹妃去过慎刑司见靳明泽了,并教了他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在翊坤宫捣乱。” “这姓靳的真当该死,明明答应了微臣,临了又反悔,活该他不得好死!”柳华恨恨地骂着,手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传来戳心的痛,若靳明泽肯乖乖听话指证惠妃,他又怎会受伤,还在皇上面前洋相百出。 柳华对靳明泽恨得咬牙切齿,却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陷害靳明泽的,他记得的,永远都是别人的不好。 “如何,手上的伤要紧吗?”那拉氏的问话令柳华受宠若惊,赶紧道:“多谢娘娘关心,只是一些皮肉伤,养个几日就好了。” 那拉氏低头轻轻踢了一下小宁子,“去将本宫床头上的玉如意拿来。” “!”小宁子踮着脚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捧着一柄镶有红绿碧玺的玉如意,在灯光下散发着诱惑人心的光芒。 那拉氏抬一抬下巴示意小宁子将玉如意交给柳华,柳华贪婪地打量着那柄明显价值不菲的如意,却不曾伸手,反而推辞道:“微臣没有办好娘娘交待的事,如何敢领娘娘赏赐。” 他眼中的贪婪如何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不过她不仅不以为意,而且暗自满意,唯有心存贪念**的人才可以牢牢控制在手,“本宫处事向来公允,今日之事虽不如本宫意,却不能全怪你。拿着吧,若觉得有愧,以后就更仔细的办事,本宫还有许多要倚仗你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是,微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娘娘的信任。”在这样的话语中,柳华终于接过了那柄玉如意,当温润的玉质真实贴在掌心时,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这是他的,谁都不能拿走。 这个时候,在宫人在外头招了招手,显然是有事,又不便进殿,三福出去了一下,进来后贴着那拉氏的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那拉氏不动声色地点一点头,对柳华道:“好了,你下去吧,手上有伤就向齐太医告个假,歇几天,以免劳累。” “是,微臣告退。”柳华知道那拉氏必然是有什么事,知趣地躬身退出了坤宁宫,在其走后,那拉氏方对三福道:“去传她进来吧。” “主子,谁来了?”小宁子好奇地问了一句,被还没离开的三福听在耳中,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主子面前来哪这么多问题,这是你该问的吗?” 小宁子脸色一白,忙低了头道:“师傅教训得是,是我多嘴了。”在无人的眼底,却闪烁着阵阵怨毒之色,这些日子来,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三福总能找到话训斥,摆明了是要将他一辈子踩在脚下,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只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绝不会一辈子屈居人下,他要出头,要成为人上人,到时候,就是他将三福踩在脚下,任意蹂躏。 那拉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三福领着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装的女子进来,只听其低头脆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那拉氏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语叫破其身份,“温贵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惠妃呢,她没与你一道?” 来者正是温如倾,只见她举眉一笑,眼波流转,橘红色的烛光下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之意,“姐姐劳累一日已经睡下了,臣妾想着娘娘日间的话,所以特意过来请安,不知是否有叨扰到娘娘歇息?” 在命宫人看坐后,那拉氏道:“本宫不习惯这么早睡,温贵人来了,正好可以与本宫说说话。只是……”她故意拖长了音道:“你这样单独过来,万一让惠妃知道了,她可是会不喜的。” “娘娘放心,惠妃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不喜。”温如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相反,惠妃会觉得理所当然。” “哦?这可真叫本宫好奇了,不知温贵人能否替本宫解释一下?”那拉氏身子一倾,露出几分好奇之意,“你也晓得惠妃对本宫有几分误会,再加上熹妃从中挑拨,更加雪上加霜,你可是她嫡亲妹妹,日间在翊坤宫,本宫看你为本宫说话套出靳太医话中漏洞时,惠妃就已经颇为不高兴了。” “其实凡事皆有两面,就看话怎么说了。”在这样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话,温如倾神色一正,起身敛袖拜倒,“臣妾自进宫就极是仰慕娘娘绝代风华,一直想向娘娘学习。” 那拉氏并未因她这句话而露出任何喜色,淡然道:“温贵人说笑了,本宫都已经四十余岁了,哪有什么风华,真要说有,也该是年贵妃或是熹妃才是,论容貌风姿,她们可都是在本宫之上。” “容貌不过是一部分,并非全部,娘娘气质雍容,只是这一点已经胜过他人许多。而且娘娘说年贵妃容貌出众……”她狡黠地一笑道:“以前或许还可以这样说,可是现在,年贵妃一夜白发,犹如六七旬的老妇人,哪还有半分美态。” 那拉氏微微一笑,又问道:“那熹妃呢,她又如何?” -, 第八百零六章 夜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不以为意地道:“熹妃之貌,虽还算出众,但终其量不过是萤火之光。【、娘娘何曾听说过萤火可与皓月争辉?唯有娘娘才是这后宫里的唯一主人。” “温贵人真是会说话。”那拉氏嘴角笑意渐深,盯着温如倾脸上细微的表现变化道:“可是……温贵人与本宫说这些做什么?皓月也好,萤火也罢,都是这宫里的嫔妃,该当和睦相处才是。” 温如倾迎着她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娘娘说得是,臣妾只担心,有些人不自量力,妄想与皓月争辉!” “温贵人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拉氏取过茶想抿,却是发现茶水已经凉了,随手交给小宁子让他去换一杯来。 温如倾银牙轻咬,沉声道:“臣妾想求庇于娘娘翼下,以娘娘马首是瞻。” 她这番话,早在那拉氏意料之中,徐徐一笑道:“温贵人今日帮了本宫,本宫本不该拒绝,只是你有惠妃这个好姐姐,又得熹妃看重,哪里还需要本宫庇护。毕竟这后宫时,论圣宠最盛的,可是非熹妃莫属,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就会封她为贵妃乃至皇贵妃。” “贵妃也好,皇贵妃也罢,都只是萤火罢了,永不能与娘娘争辉。”说话间,小宁子端了新沏的茶来,温如倾接过亲手奉与那拉氏,恳切地道:“请娘娘相信,臣妾想依附的,从来就只有娘娘一人。” 那拉氏打量了她半晌,忽地赦然一笑,嘴角有若隐若现的皱纹,“温贵人的笑话很好笑,不过天色晚了,本宫也有些累了,温贵人也好回去了,路上小心着些。”说着做势要起身,这番态度看得温如倾一愣,旋即心下发急,脱口道:“娘娘可是不信臣妾?” 在她话音落下时,那拉氏已经扶着翡翠的手走下搁在椅下的脚踏,夏风从殿外吹进来,灌进灯罩中,令烛火轻跳了一下,在将明未明的烛火中幽幽道:“本宫为何要信你?” 温如倾立时接过话道:“因为臣妾对娘娘毫无隐瞒。” 对她的话,那拉氏一笑置之,并不打算理会,她虽然接触不多,却看得出这个温如倾心眼远比她姐姐要多,并不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看到那拉氏不言,温如倾眼中的焦急之色越发浓烈,快步走到那拉氏跟前,拦了她的路道:“娘娘难道不好奇,臣妾是如何说服惠妃来这里的吗?” 那拉氏哂然一笑道:“那是贵人与惠妃之间的事,与本宫何关?” 温如倾今日既然来了,便不打算空手回去,狠一狠心道:“因为臣妾告诉惠妃,要来娘娘这里当内应,日间在翊坤宫的那番话,也是想要取得娘娘的信任。” 她的话,终于令那拉氏来了兴趣,停住脚步道:“那么事实呢?” 虽然那拉氏只说了五个字,却令温如倾心头一松,缓声道:“论聪明,娘娘乃是后宫第一人,又怎会看不出臣妾心中真正所想。” 那拉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贵人过誉了,这宫中聪明者比比皆是,本宫又怎敢说是第一人,远的不说,就说贵人好了,能想出来本宫这里当内应,便足证才智不弱。” 温如倾见那拉氏始终对自己存有戒备心理,只得和盘托出心中所想,“熹妃等人,一直对娘娘心存恶意,祸乱宫闱,臣妾愿助娘娘平定祸乱,也让后宫那些人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那拉氏状似惊讶地道:“这么说来,所谓的内应是用来瞒骗她们的话喽?” 温如倾忙道:“这是自然,臣妾对娘娘仰慕已久,又怎会出卖娘娘。” 那拉氏眸光一闪,又道:“可惠妃不是贵人的亲姐姐吗?贵人如何忍心害自己的亲姐姐呢?” 温如倾欠身道:“良禽择木而栖,惠妃虽是臣妾亲姐姐,但她愚昧无知,被熹妃利用而不自知,又常自以为是,还与娘娘做对,臣妾劝过她许多次,可惜她一字都听不进去。不管将来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那拉氏啧啧道:“想不到贵人小小年纪便如此明辨是非,实在难能可贵,不错,本宫很喜欢。” 那拉氏的话令温如倾心头一松,不等她言语,那拉氏已经拉起她道:“本宫突然想起来还有些话想与贵人说,不知贵人可愿与本宫秉烛夜谈?” 温如倾眉心喜色涌动,连忙道:“娘娘有吩咐,臣妾又怎敢不从。” “甚好。”那拉氏微一点头,转而道:“这一说起来,本宫突然觉得有些饿了,翡翠,你去炖两盅金丝燕窝来,记得其中一盏多浇些蜂蜜,本宫记得温贵人喜欢吃甜的。” 且不提那拉氏与温如倾二人,只说柳华在离开坤宁宫后,便一路不停地回到了太医院,今日轮到他当值,因手臂只是皮外伤,所以没与人调换,左右就算要诊脉,也还有另一只手呢,顶多只是动作慢一些。 他刚一进到太医院,便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里面,从臂弯间的空隙望去,能看到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正徐徐翻动着自己摆在案上的医书,一名宫人同样背对着自己站在女子旁边。 柳太医迟疑不定地拱手道:“不知是哪个娘娘在此?” 女子手上的动作一滞,缓缓合上医书回过头来,却是凌若,柳太医乍一看清,连忙跪下身去,“微臣见过熹妃娘娘。”随后又道:“娘娘您怎么来了?” 凌若曼然轻笑,“本宫想着三阿哥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也不知怎得就走到太医院来了,没吓到柳太医吧?” “娘娘说笑了。”见凌若没有露出什么异色,柳华心头微松,附合地笑道:“娘娘请坐,微臣去给娘娘沏盏茶来,希望娘娘不要嫌弃微臣这里茶叶寻常。” “怎么会呢。”凌若依言坐下后,却是盯着柳华左手的袖子道:“咦,柳太医袖里鼓鼓囊囊的,可是藏的什么东西?” 柳华暗道不好,刚才在来的路上,他怕人看到那柄玉如意,就将之藏在了袖子中,不曾想被凌若发现了,一时想不到什么好说辞,只得取出来强笑道:“娘娘好眼力,是……是一柄玉如意呢!” -, 第八百零七章 揭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凌若探目看了一眼,赞许道:“玉质清透,碧玺纯正,是柄好如意,拿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柳华不敢不从,忐忑地将如意递给杨海,凌若在把玩了几下后似笑非笑地道:“柳太医从何处得来,可不要与本宫说是地上捡来的。” 柳华见瞒不过,只得道:“启禀娘娘,是皇后娘娘所赏,微臣本不欲收,但她执意要给,微臣怕她起疑这才收下了。” 凌若挑一挑眉道:“这么说来,柳太医刚才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是。”柳华硬着头皮道:“微臣原想明日再告诉娘娘,不想娘娘这么巧来了。” “无妨,本宫知道柳太医忠心。”明媚的烛光下,凌若笑语清浅,站起身来道:“这如意既是皇后赏的,那柳太医就好生收着,千万不要磕了碰了。”这般说着,她将如意递给柳华,在后者还未接住时,她忽地一个松手,令玉如意掉在地上,“当”的一声,摔成了三截。 “娘娘您……”柳华既心痛又害怕,下意识地想要质问凌若,又想起她的身份,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凌若惊声道:“唉呀,柳太医你怎得没接住呢,如意碎了可怎么办,万一皇后问起,可是麻烦了。” 柳华心中暗怒,明明是她自己突然一下子放手,竟还反过来怪自己,真是没天理了。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想想,毕竟现在还不是与凌若反目的时候,忍着怒意,闷闷道:“都已经碎了也没办法,待明儿个,微臣找人看看能不能粘起来。” “其实……”凌若盯着柳华的脑袋,声音渐趋低了下来,“如意碎了更好,否则将这个害死三阿哥得来的赏赐,日夜放在身边,万一招来三阿哥冤魂可如何是好?”见到柳华身子一颤,她再度道:“还有靳太医,你瞧这夜色茫茫,说不定他就在什么地方看着你呢!” 听到她后面那句话,柳华后脊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勉强笑道:“娘娘可真喜欢开玩笑,微臣……微……”他慌乱地转着脑筋,却挤不出合适的话来。 凌若蹲下身,带着诡异地笑容道:“柳太医可是想说,靳太医做人时你都不怕,做鬼了又怎么会怕呢?” “你!”柳华大惊失色,这分明是他在地牢中与靳明泽说的话,熹妃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难道她当时也在地牢中?可为何自己没见到?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冷冷扔下这句话,凌若站起身来,毫无感情地道:“柳华,你可真有能耐,表面上说忠于本宫,背地里却与皇后串通一气,欺骗本宫,你真当本宫这般好欺负不成?” “娘娘误会了,微臣……”不等柳华说话,凌若已经嗤笑道:“怎么?还想再编什么谎言?只可惜,本宫早已看透了你,你不止背叛本宫,还嫌本宫碍了你投靠皇后的路,想置本宫于死地。” 柳华一阵心凉,不用问了,自己威胁靳明泽陷害惠妃时,熹妃定然在某处听着,不论自己再说什么,她都是不会相信。 “这么说来,今日靳明泽在翊坤宫上咬出微臣与皇后娘娘,就是出自娘娘的授意了?”既然已经摆明了要撕破脸,柳华也不再伪装,径直问出心中疑问。 凌若还未回答,杨海已经恨恨地啐道:“好你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居然还有脸问主子,你忘了主子是怎么帮你家人的吗?” 柳华恼怒地盯了他一眼,擦干脸上的唾沫道:“那又如何,我根本没要你主子帮,是她非要凑上来,再者,我已经说过要将银子还给她,可她却以此为由,要胁我替她办事。”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凌若,冷笑道:“娘娘可是又想去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了?呵,皇后娘娘明辨是非,一定会明白微臣对她的忠心。” 凌若拍拍手道:“这么说来本宫似乎已经没什么可威胁你的了。” 柳华将头扭到一边,意思再明白不过,凌若也不动气,微笑道:“皇后有你这个忠心耿耿的棋子,真是好福气。既是人各有志,那本宫也不勉强你,希望你以后都不会后悔。你放心,本宫不会去向皇后说什么,你就好好替皇后娘娘办事吧,本宫等着柳太医成为院正的那一日。” 听到凌若的话,柳华只道她被自己唬住,微有些得意地道:“承娘娘吉言,微臣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啊!!” 柳华之所以突然惊叫,是因为凌若将花盆底鞋狠狠踩在他撑地的手掌上,不止如此,还用力地了几下,俗话说十指连心,这简直就是痛彻心扉! 在柳华痛得直冒冷汗时,凌若故作惊讶地移开脚,“瞧本宫真是笨手笨脚,走个路都会不小心踩到人,柳太医可千万别怪本宫,本宫不是故意的。” 柳华赶紧拿回手,手背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个口子,冒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来,他心里知道,凌若根本就是故意的,嘴上却只能不甘心地道:“娘娘都说不是故意的,微臣又敢会见怪。” “那就好。”凌若嫣然一笑,扶着杨海的手离开了太医院,在登上肩舆后,凌若看到杨海恨恨地盯着身后的太医院以及里面模糊的影子,逐笑道:“怎么,还气着呢?” 见凌若问起,杨海迭声道:“奴才真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同是太医,他给徐太医提鞋也不配。若换了奴才是您,绝对忍不下这口恶气,特别是他刚才小人得志的那副模样。” 凌若示意宫人起肩舆,同时道:“本宫不是已经踩了他一脚吗?也算是出气了。” 杨海连连摇头,“主子,你踩一脚不过让他痛一时罢了,痛过后他又一些事情也没有,依奴才说,这种人就该让他不得好死才对,否则他下次不知道还会去害谁呢。” 夜色中,凌若带着不可见的笑意轻轻道:“放心吧,他再也害不了人了。”睨了一脸不信的杨海道:“你若不信就看着吧。” “咚!咚!咚!”随着三声响后,这忙乱而又诡异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而随着天慢慢亮起,新的一日又开始。 -, 第八百零八章 七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凌若早早起来,洗漱过后,看着朝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蓬勃灿烂同时亦令人感觉炎热的阳光。 已经忙了一早上的莫儿拭着汗有些埋怨地道:“每日都是这么热,也不知何时才能凉下来。” 凌若回头一笑道:“如今不过七月初,少不得还有一月来,再说秋时还有秋老虎呢。” 听得这话,莫儿顿时泄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被主子这么一说,奴婢觉着更热了,而且是一些希望都没有的热。” “你这丫头。”凌若笑骂了一句,转身进了屋里,水秀他们已经摆好了早膳,凌若刚起筷,便见弘历走了进来,奇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随即将目光转向跟在弘历后面进来的小郑子,“可是你忘了本宫的吩咐,将四阿哥叫了起来?” “奴才没有。”小郑子连忙摇头,“是四阿哥自己起来的。” 弘历亦跟着道:“额娘,不关小郑子的事,待会儿还要去上书房听朱师傅讲课,儿臣怎好晚起。” 凌若心疼地道:“可是你已经两日两夜没有合过眼了,瞧瞧,眼睛底下都黑了,脸色也不好。听额娘的话,今日不要去上课了,朱师傅知道这些日子的事,他不会怪你的,再不行额娘让水秀去说一声。” 弘历态度坚决地道:“不,儿臣想去上课,否则……”他黯然低下头道:“待在宫中无所事事,只会让儿臣想到三哥。” 看到弘历难过,凌若亦是颇为难受,将他搂在怀中,安慰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额娘相信弘晟在天上也不愿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额娘,儿臣真的好想三哥,昨夜睡着的时候,梦见三哥带着儿臣与弘昼骑马。”说到伤心处,弘历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是弘晟曾经答应过他们的事,原说等秋闱的时候一道骑马打猎,如今却成了一句永远不会实现的话。 “唉……”凌若叹了口气,将他搂得更紧,“你是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流泪,虽然三阿哥不在了,但额娘相信他也不希望看到你哭。”见弘历还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又道:“弘历,你若真想像弘晟,就将他那份一并活下去,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好好的活着。” 过了许久,弘历终于点头,哽咽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将三哥那份一并活下去。” 凌若笑着放开他,将有些揉皱的衣服抚平道:“那就听话了,用膳吧,否则去晚了朱师傅罚你可别哭鼻子。” 凌若的开解,令弘历心里舒服了许多,也有心思开玩笑了,“额娘胡说,儿臣才没那么爱哭呢。” 凌若指着肩上刚才被弘历弄湿的地方故意道:“啊,不知道刚才是谁在本宫肩上哭呢,四阿哥,你知道吗?” “儿臣哪里会知道。”弘历有些脸红地打着哈哈,不等凌若再问,他连忙抚着肚子道:“好饿啊,水秀姑姑,你赶紧替我盛碗粥。” 见弘历在那里转移话题,凌若摇头轻笑,弘历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弘晟的死对他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但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将这份打击化为其前进的动力,一步步踏实地走下去。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他成长到足够强大前,竭尽全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因为要去上课,弘历匆匆吃了几口便走了,剩下凌若一人,在喝完一碗粥后,凌若拒绝了水秀要替她再盛一碗的举动,而是道:“09都收拾干净了?” 水秀一边挟了块绿豆糕放到凌若面前的小碟中一边道:“依主子的吩咐都弄干净了,奴婢把针沉到了临渊池中,那双鞋拆了面子后放到灶中烧了,至于拆下来的面子,也已经让安儿接到另一双鞋底上,按着原有的针脚缝好,保证瞧不出任何破绽来。奴婢现在反而担心,那药万一没效果该怎么办?” 凌若拭一拭唇角颔首道:“徐太医说有效,就必然有效,即便真无效,本宫也有的法对付这个卑微小人。”她扫了桌上还剩下许多的早膳道:“撤下去你们吃吧,本宫想出去走走,让莫儿陪着就是了。” 待凌若走后,杨海一脸奇怪地道:“水秀,你与主子刚才打什么哑谜呢,怎得我一句都听不懂?” 水秀将一碟点心放到杨海怀里,神秘兮兮地道:“天机不可泄露,杨公公还是好生吃糕点吧,晚些再看一场好戏。” 没问出结果来,杨海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抓一样,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水秀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只得闷闷地吃着点心。 昨日整个座宫都在为弘晟的出殡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安儿曾讨要过出宫的腰牌,更不知道,她出宫是为了去找容远,而目的,仅仅是为了讨要一味药。 七月,已不是樱花盛放的季节,樱花树间看不到粉嫩的花瓣,只有碧绿的树叶,还有停在树上不停鸣叫的夏蝉。 听着闹心的蝉叫,莫儿道:“前几日才粘过蝉,如今又这么多了,看来得再捕才行,否则由着它们叫,主子午时可要睡不着了。” 凌若闻言,饶有兴趣地道:“那你去把粘竿拿来,本宫看着你们捕蝉。” 此时虽然开始有些热了,不过站在阴影处还是颇为凉爽的,莫儿离去后没多久,便与两个宫人拿着捕蝉的粘竿还有网兜来了。三人分工倒也明确,两个人粘,一个人装兜。想是树上蝉多的缘故,不一会儿就捕了好几只,不过也有几次快捕到的时候,让蝉发现拍着翅膀飞到另一根枝上继续叫。 莫儿原是装兜的,不过她见其中一个宫人动作生疏,常常被眼看就要捕到的蝉逃走,逐主动取过粘杆,她动作既轻又快,与刚才的宫人截然相反,有时候一杆能捕上两只。 等他们捕完之后,树上的蝉鸣果然轻了许多,不再那么刺耳,彼时水秀吃完了早膳,过来道:“莫儿,你们几个下去吃吧,主子这里有我侍候着。” 莫儿刚一转身,忽地看到敝开的宫门外站了一个人,惊奇地叫了一声,“咦,刘常在?” 循着莫儿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刘氏站在宫门外,正与守门的小太监说话,似乎想让他通报的样子,在感觉到凌若的目光后,她回以温婉的笑容,却依然守着规矩没有进来。 第八百零九章 刘常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儿,去请刘常在进来。”凌若这般吩咐了一句,自己则在樱花树下的石凳中坐了下来。 刘氏施施然跟着莫儿进来,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熹妃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吧,坐。”这般说着,凌若又示意莫儿等几个宫人退下,只留水秀在身边,刘氏那厢也只带了一个宫人。 待刘氏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她笑道:“刘常在今日怎么这么好来看本宫?” 刘氏低头一笑,眼睛因为笑意而弯成好看的形状,“娘娘此话可是在怪臣妾平日没有多来给娘娘请安?” 凌若没有就她这个话说下去,而是打量着她身后的宫人道:“宫里有规矩,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放任出宫,除非自愿留下,又有其主做保的。本宫观你年纪应在三十开外,为何没有出宫?” 不等宫女说话,刘氏已经道:“娘娘误会了,她是臣妾带进宫的,也是臣妾的奶娘,叫金姑。” “金姑。”凌若刚念了一声,那宫人已经跪下,满面惶恐地道:“奴婢卑jin,怎敢当娘娘如此称呼,奴婢jin名一个桃字,娘娘唤奴婢金桃就是。” “无妨,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不必过于计较。”这般说着,凌若摇着手里六角宫扇,似笑非笑地道:“宫里何时许将以前家中的奴婢带入宫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刘氏粉面一红,赶紧跪下请罪,“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打小就是金姑带大的,从未离开过,入了宫一直思念金姑,茶饭难咽,皇上知道后体念臣妾,所以在查了金姑身世,确定其清白后,许其入宫,还请娘娘恕罪。” 凌若将宫扇往石桌上一放,扶起刘氏道:“刘常在言重了,既是皇上同意的,又何需本宫恕罪,再说,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见刘氏起身后不住地望着金姑,逐摆一摆手道:“好了,你也别跪着了,否则可是要让你家主子心疼埋怨本宫了。” 她这句虽是玩笑话,还是令刘氏有些窘迫,好一会儿才借着打量樱花树转过话题,“春时,臣妾曾路过娘娘这里,远远隔着宫墙看到风拂花飞的美景,很想进来一观,又怕扰了娘娘清静,引娘娘责怪。” “本宫是这样不近人情的吗?可惜现在已经无花了,再想看,只能等明年春时。”凌若盈盈一笑道:“往后你得空尽管过来,陪着本宫聊聊也好,唉,看着你们一个个青春年少,真当是羡慕不已。” 刘氏闻言急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娘娘风姿绝代,倾国倾城,臣妾们才该羡慕娘娘呢。” 凌若拿扇子掩了掩唇,隔着薄薄的扇面道:“刘常在真会说话,不过……刘常在专程过来,不会仅仅是为了说这些吧?” “娘娘不止风姿绝代,更是聪慧绝伦。不瞒娘娘说,臣妾此来,是替靳太医谢谢娘娘!”饶是凌若早有猜测,刘氏后面这句话,还是令她暗自吃惊,面上却道:“本宫不明白刘常在的意思。” 刘氏咬了咬嘴唇道:“昨日娘娘掉了明珠耳铛,臣妾在替娘娘捡起的时候,发现耳铛并没有坏,接口的地方也都是好的,按理来说,这样的耳铛是绝对不会掉的……” “可本宫的偏偏就掉了。”她轻睨了一眼道:“刘常在是想说这句话吗?” 刘氏犹豫了一下方道:“是,所以臣妾斗胆以为娘娘是故意掉的,为的就是给靳太医机会,可以夺到柳一刀的手里的刀,得以自尽。不瞒娘娘说,其实臣妾始终觉得靳太医害三阿哥一事有疑点,尤其是昨日在翊坤宫中,若真是做了心虚之事,理应害怕才是,怎可能像靳太医那样。” “靳太医怎样?”凌若漫然问着,淡漠的眉眼间,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刘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道:“从始至终,靳太医都带着一股怨气,臣妾虽年轻,却能看出,他心中有怨;一个心虚的人不可能有这样深切的怨意。且昨日他对柳太医表露出来的恨意也相当真切,所以臣妾私心以为,三阿哥……并不是靳太医所害。” “可是这一切与本宫何干,本宫与那靳太医又不熟。”凌若不动声色的说道。 刘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许久,凌若还是不肯承认,当下道:“娘娘可是觉得臣妾别有所图?” “本宫从不做此想。”凌若嫣然一笑,指尖挟着一片从头顶落下的绿叶,徐徐道:“刘常在千万不要误会,本宫是真的……不太明白,还请刘常在说清楚。” 刘氏没想到凌若这般谨慎且难弄,明明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她却依然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不和盘托出,她是不会承认的。想到此处,刘氏沉眉道:“是,臣妾斗胆一说,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指教。” 站在她身后的金姑胳膊微微动了一下,似在拉扯刘氏,不过这样的举动在刘氏回头瞥了她一眼后便停止了,凌若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不说什么,只是等着刘氏开口。 “臣妾记得,柳一刀是娘娘进言请皇上传他进来的,而靳太医之所以可以夺刀自尽,也是因娘娘耳铛掉地之故,再加上靳太医死时,娘娘流露出的不忍之色;臣妾斗胆揣测,娘娘应是知道靳太医被人冤枉的,有心要助他摆脱凌迟之刑。臣妾虽只是一个小小常在,却也知道深宫中人心险恶,能如娘娘这样宅心仁厚的,不说万中无一,却也差不多了。”说罢,她起身朝凌若再施大礼,神色恳切地道:“臣妾很佩服娘娘这番仁心,更佩服娘娘精巧的心思,希望往后能有机会向娘娘请教。” 隐藏在此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依附,她想要依附于凌若,而这,在后宫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一些新入宫的嫔妃,为了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或者尽快往上爬,便会想方设法依附于位份权重的妃子;而那些妃子,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及势力,也会允许她们依附 然不等她俯下身去,一只好看的玉手已经横在面前,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得似望不见底的眼眸,“不知刘常在想向本宫请教什么,是你口中的仁心还是心思?” 第八百一十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只道凌若被自己说动,忙答道:“不论哪一点,都值得臣妾学习请教。” 凌若轻轻一笑,收回了手,然在刘氏准备再次俯身时,她却道:“看来,刘常在是真的误会了。对于你说的事,本宫一点都不知道。柳一刀入殿虽是本宫进言皇上的,但本宫绝对没有想到靳太医会这么大胆,至于耳铛,也确确实实是意外,本宫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巧合会让刘常在误会。”看着刘氏渐渐发白的脸色,她不急不慢地道:“再说靳太医的罪是皇上定的,刘常在这会儿说靳太医可能是冤枉的,那岂非在置疑皇上的决定?说皇上错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不等刘氏把话说完,凌若已经打断道:“还有最后一点,刘常在说本宫面露不忍,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毕竟靳太医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看着他死在跟前,终归有些难过。” 刘氏咬着唇道:“娘娘可是信不过臣妾,所以不愿说实话?” “本宫说的一直都是实话。”凌若微微一笑起身道:“刘常在能想到来看本宫,本宫很高兴,只是刚才那话,还请刘常在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好了,看这阳光很快就要热起来了,刘常在赶紧回去吧,否则等到日正当空,路上可就不好早了。” “对了。”走了几步,凌若忽地回过头来,对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刘氏道:“昨日刘常在帮本宫拾了耳铛,本宫很感激。” “娘娘客气了。”刘氏失望地挤出一丝笑容,在凌若进殿后,无奈地离开了承乾宫,并不曾听到水秀问凌若的话,“主子,刘常在分明是有心依附于您,您为何不答应她?如此在宫中也好多一份助力。” 凌若低头看了一眼拿在手中把玩的樱花树叶,道:“你觉着刘常在是一个怎样的人?” 水秀思量了一下道:“刘常在只凭丝许蛛丝马迹,便看出靳太医是冤枉的,并由此推断于主子有心助靳太医自尽,想必是一个细心足智之人。” “细心足智……”凌若细细喃语了一遍道:“那也就是说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了?” “应该是吧。”水秀不确定地回答着,下一刻,凌若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是轻易可以相信的吗?” 这句话问得水秀语塞,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凌若轻睨了她一眼道:“怎么,答不出来了?” 水秀知道她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说,当下垂目道:“请主子明示。” 果然,凌若抚着领襟上微微凸起的绣花道:“本宫何尝不知刘氏是想投在本宫麾下,但是本宫助靳太医一事是秘密,轻易不可让人知道。一旦本宫收下她,那就是承认此事了,这样一来,本宫便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一旦她有二心,本宫岂非很麻烦。另外,刘常在嘴上说是皇上体念她思金姑心切,所以让金姑进宫,可谁又晓得这是否是她所使的计呢,这样一个心思多端的人,本宫可不敢轻用。” 这一层顾忌,是水秀所没想到了,不过心中仍然有所疑问,“主子认为刘常在并非真心依附主子?” “也许现在是真的,但往后却不一定。”凌若松开手掌,看着碧绿的树叶轻飘飘落在地上,拍一拍手,意味深长地道:“刘润玉,这个女人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其实不简单的何止是刘润玉一人,去年入宫的那几个秀女,皆不是易与之辈,包括温如倾!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便有宫人进来恭谨地施礼道:“主子,惠妃娘娘派人来通传,说是请主子过去一趟。” “惠妃?有说是什么事吗?”面对凌若的问题,宫人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晓得。凌若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准备肩舆吧。” 水秀扶着凌若进去更衣,有些忧心地道:“主子,惠妃会不会还气您昨日对温贵人的怀疑?” “不会的,姐姐说不计较就一定不会计较。”这般说着,在一切收拾停当后,凌若上了肩舆往延禧宫行去,在将要到时,意外遇见了瓜尔佳氏,一问之下,却也是得了温如言请她过来的。 这下凌若可是真奇怪了,究竟何会让温如言特意将她们二人请来,若仅是为了说话,大可去她们那处,何以要眼巴巴地让她们过来。 一道下了肩舆进去,只见温如言正坐在殿中与温如倾说话,不时笑上几声,心情似乎颇为不错,看到她们进来,含笑道:“瞧瞧,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两人还一道过来,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瓜尔佳氏笑笑道:“没呢,不过是凑巧在门口撞见了,倒是姐姐,何事这般开心,还没进来呢,便已经听到你笑声了。” 温如言笑指着站起来的温如倾道:“这个你们可得问如倾了。” “如倾给熹妃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温如倾乖巧地行礼,今日的她穿了一袭鹅黄色绘长枝玉兰的旗装,明亮鲜艳的颜色以及精致的绣花,令她看起来愈发俏丽可爱,也愈发映得温如言暮气沉沉,不论容颜怎么精致未老,那抹青春都是不可复制的。 瓜尔佳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似笑非笑地道:“如倾,快与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逗得姐姐这般开心。自涵烟远嫁后,姐姐可是许久不曾这样畅快的笑过了。” “姐姐!”凌若的声音令瓜尔佳氏骤然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错误,连忙对神色微黯的温如言道:“对不起啊,姐姐,是我不好,提你的伤心事。” 温如言勉强一笑道:“这都是事实,即便你不提,我心中也时时牵挂着,哪里能怨你。好了,不说这个了,如倾,你快将事情与她们说说,让她们也一道高兴高兴。” “嗯。”温如倾抿着嘴儿,说出令凌若与瓜尔佳氏面面相觑的话来,“不瞒二位娘娘,昨夜里,臣妾已经去过坤宁宫了,也向皇后透露出想依附在她翼下的心思。” 凌若目光一闪,道:“皇后相信你吗?” 温如倾食指点着饱满娇艳如玫瑰花瓣的嘴唇道:“起先臣妾说了许多,可皇后一直都不相信,她当真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呢。后来臣妾万般无奈之下,就告诉她说,是与娘娘们合计后,来她这里假投靠的,为的就是骗取她的信任。” 第八百一十一章 难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心下一寒,盯着温如倾半晌没说话,她不明白,温如倾明明是去皇后那里做内应,为何要把实际打算也告诉皇后,难道她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可这也不对,她若要出卖她们几人以取信皇后,这些话就不应该再告诉她们,否则这延禧宫可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那厢,瓜尔佳氏也是一般的心思,不过在瞥见温如言始终面带笑容,未露半分不悦时,她隐约明白了什么,指甲轻轻一弹青花瓷盏,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看来还有事是咱们不知道的,否则依姐姐的xin子,还不得跳起来啊。” “胡说什么。”温如言想板下脸,但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只得道:“罢了罢了,让如倾继续给你们说下去叫。” 温如倾闻言,嘻嘻一笑道:“皇后见臣妾将这种隐秘的事都说了出来,终于相信臣妾是真心实意想要依附她,放下了戒心。” 瓜尔佳氏先是一惊,复又喜道:“这么说来,你已经赢得了皇后的信任?” 温如倾如实点头道:“应该是的,皇后与臣妾说了很多,虽没有太过深入的话,但看那样子,无疑亲近了许多。臣妾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彻底赢得皇后的信任,到时候就可以帮姐姐与二位娘娘对付她了。” “要你这么做,可真是委屈了。”温如言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再听说,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温如倾。 温如倾连连摆手道:“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能帮上姐姐与两位娘娘,是如倾一直以来的心愿。” 凌若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温如倾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发现疑点,只得徐徐道:“皇后是个玼牙必报的人,若让她发现你在欺骗她,只怕她不会放过你。” 温如倾感念于她的关心,赦然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很小心的;再说,即便不去欺骗她,她也不会放过咱们。与其这么被动,倒不如赌一把,若是赢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凌若颔首道:“事已至此,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温如倾待要答应,忽地想起一事来,“啊,对了,臣妾昨日去的时候,看到柳太医从皇后宫中出来,而且神秘兮兮的,臣妾猜测他与皇后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柳华去见过皇后的事,凌若是最清楚的,她还摔碎了皇后赏的那柄玉如意。见温如倾将这事都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凌若心下不禁有些犯喃咕,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温如倾并没有那些心机,只是真的想帮她们? 另一边,瓜尔佳氏抿了唇道:“我说姐姐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原来是为着这个啊。” 温如言看着温如倾的眼中带着几分骄傲,“不瞒你们说,我昨日虽答应了如倾,却不认为皇后真的会相信她,想着让她碰个壁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然做到了,说到在面对事情时的急智,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及她许多。” “哪有,都是姐姐教得呢。”温如倾亲昵地拉着温如言的胳膊,两只眼睛笑得犹如天边的月牙,极是可爱。 瓜尔佳氏笑着摇头道:“瞧你们两个姐妹情深的样子,可是让我羡慕呢。” 笑过后,温如言将目光转向凌若,凝眸道:“妹妹不说话,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凌若明白,她这是在指自己对温如倾的疑心,稍稍一想,浮起一抹浅白如天边浮云的笑容,“没有了,若能就此扳倒皇后,如倾可是立了一大功呢。” 温如倾还是小孩心xin,娇笑着道:“那臣妾到时候可要问娘娘讨赏,娘娘莫要不给。” 看着那张明媚而妩媚的笑颜,凌若意有所指地道:“本宫岂是小气之人,到时候,你就是要整座承乾宫,本宫也给得,只要你能做到今日的话便可。” 这句话令得温如倾笑容一敛,走到凌若跟前,慎重地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力去做。” “如此就好。”凌若温柔地拉着她坐下,然那双清亮的眼眸中却始终殊无笑意。 一道从延禧宫出来,瓜尔佳氏叫住意欲离去的凌若,斟酌地道:“妹妹,昨日之事会否是咱们多疑了,我看如倾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且她与皇后所见所言,皆一五一十告诉了咱们,甚至于柳太医的事也说了。” 凌若举袖遮一遮耀眼的阳光道:“也许吧,但也许这依然只是一个谎言,毕竟她与皇后究竟说了什么,咱们并不知道。至于柳太医的事,也有可能,她是怕柳太医会反过来将她的事告诉咱们,这才急着说出来。” “这么说来,你还是对她存有疑心?”瓜尔佳氏皱了细眉,有些为难地道:“唉,这各说各有理,我也不知道该信哪个了。” “一切且瞧下去吧,真假总会清楚的。只是在此之前,咱们不能太过相信如倾,始终……” “始终还有疑点吗?”瓜尔佳氏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说毕又不禁笑道:“罢了,暂且就这样吧。” 回到承乾宫后,凌若随意用了点午膳便去内殿小憩了,睡醒后又亲自做了点心给胤禛送去,这一回四喜没有阻拦,而是笑吟吟的打了个千儿,“皇上吩咐过,娘娘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凌若颔首,重新踏进了阔别半年之久的养心殿,胤禛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待看清时凌若时,冷峻的面色一缓,召手随意地道:“到朕身边来。”待其上前后关切地问道:“昨日的事可有吓到你?夜间睡得还好吗?”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倒是皇上日夜辛勤,当保重龙体。”说话的时候,目光无意漫过胤禛摊开在案上的折子,发现是弹劾年羹尧的,上前细细列了年羹尧的大小罪行,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十来条,包括结党营私,颔俭财富等罪。 胤禛目光一沉,冷冷道:“若人人都能如你这般想,朕就算辛勤一些也是值得的,只可惜……”他指着御案上厚厚的一叠折子道:“你知道这些折子都是说什么的吗?” 第八百一十二章 祥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又不曾看过,哪能知晓。”这样说着,但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些许,果然胤禛重重一拍折子,怒容满面地道:“都是弹劾年羹尧的,若不是看了折子,朕还不知道年羹尧这些在西北做下这么多好事。”说到后面,胤禛的声音因为生气而有些变形,将折子往凌若前面一扔道:“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好事,难怪他不满意朕封他为辅国公,敢情在西北,他就是皇帝,甚至说话比朕这个真皇帝管用。” 凌若随手翻阅了几份,果然发现里面诉了许多年羹尧的罪行,一条条一件件简直可说触目惊心,与这些相比,刚才那份折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其中既有说年羹尧视同官为下属的,发给总督将军文书本是平行公文,他却擅称令谕,赐给官员下属物件,令“北向磕头谢恩”,连蒙古扎萨克郡王额驸阿玛阿宝见他,也要行跪拜礼。也有指胤禛两次恩诏到西行,年羹尧身为地方官员,竟然不迎诏,不行三跪九叩大礼,跪请圣安。 年羹尧的嚣张无礼早在凌若意料之中,面上却连连叹息道:“辅国公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提携重用之故,他竟这般不知感恩,实在枉负圣恩。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于他?” 胤禛冷哼一声未语,显然他也还没有彻底想好,年羹尧这颗毒瘤拔除是肯定的,只是他如今虽被解了兵权,亲手所带的两万精兵也背弃了他,但在西北还有一定影响力,尤其西北的官员都是他亲自任用,许多人唯他马首是瞻。所以在动手之前,必须先彻底稳定好西北,以免再生什么变故才行。 他不说,凌若自然知趣地没有多问,前朝之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嫔妃所能过问的,只静静地安立在一旁,不时替胤禛磨墨端茶。 待得黄昏时分,四喜忽地在外面叩门,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在进来后,他满面激动地道:“启禀皇上,外面突然日月同现,而且当中还有五颗星星连成一线,奴才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景呢!” 夏日天长,黄昏时分,日月同现并不是没有的事,但星星却不会这么早出现,还连成一线。 被四喜这么一说,胤禛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起,示意凌若随他一道去外面,彼时,除了被夕阳余晖染得通红的西边外,余下的都已经暗了下来,抬头望去,果见日月同现,一东一西,互相辉映,而在日月之间,有五颗异常明亮的星辰排成直线,闪耀着星辉。 凌若看了一会儿,忽地面露喜色,对胤禛道:“皇上,日月合壁,五星联珠,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必是皇上登基之后,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感动了上天,故降祥瑞于皇上。.7k7k001.” 胤禛听着大为欢喜,没有什么比肯定他的勤政之心更值得高兴得了,当下唤过四喜道:“去,让钦天监推算一下这次的天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喜快步离去,令胤禛与凌若意外的是,他竟然不到一刻钟便折回了,按理,从养心殿到钦天监,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更不要说还要问话推算。 待得近了,方看清在四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钦天监监正,只见四喜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奴才走到一半正好遇上东方监正,他是特来求见皇上的。” 四喜话音刚落,东方闵便垂垂跪倒,带着难以遏制的激动道:“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胤禛心下明白,却仍问道:“何喜之有?” “回皇上的话,日月同现天空,且当中五星连珠,乃是百年一见的吉兆,微臣更发现原本在日间不明显的紫薇星大亮,足见是大大的吉兆啊!” “果真如此吗?”胤禛往正北方看了一眼有,果见紫薇星大亮,即便是在黄昏时分也肉眼可见。 东方闵肃容道:“微臣万万不敢欺骗皇上!” 不等胤禛再问,凌若已经盈盈拜倒,“天降祥瑞于皇上,足见皇上勤政爱民之心,连上苍亦为之感动。” “好!”胤禛微微点头,神色中有少见的激动还有……决绝,连上天都站在他这一边,年羹尧注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定上天就是感念到他除年羹尧之心,所以才降下祥瑞。 见到这份祥瑞的又岂止是他们几人,宫里宫外,城里城外,无数人皆瞧见了,第二日,群臣纷纷上奏称贺,如今尚且担着总理大臣名头的年羹尧亦在其中,他知道自己如今大不如前,是以便绞尽脑汁想要写好这篇贺祥瑞的折子,以在胤禛面前讨个好,让他不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他在奏表中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引得上天降下祥瑞,这本没什么问题,岂料他将折子改来改去,又连夜书写,疲累之下一时疏忽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胤禛本就对他不满,自然抓住这个把柄借题发挥,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说其本不是一个办事粗心之人,却故意不将“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乃是自恃已功,不敬皇帝。一番批驳让年羹尧在养心殿上抬不起头来,只百般认错。可是胤禛却不想就此放过,于朝堂上下旨,解除年羹尧总理大臣一职,任其为将军。 这一消息对于年羹尧乃至整个年家来说,无吝于晴天霹雳,原本能重掌兵权是好事,哪怕的驻防军队远远不能与西北相比,但总归是好事。 可是这两年来,前前后后任命了三个将军,最终结果一死一疯一辞官,每一个在任上都没有呆得超过三个月,如今这兵权由底下的副将掌管。 此事邪门至极,且没一个人说得出原因来。私底下皆在流传,说将军这个位置不知受了什么诅咒,闹得这样凶恶。第三任在上任前还专门请了道士来看,可惜也依旧没熬过三个月,辞官归故里之后,对任将军期间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如今胤禛调年羹尧去那里,分明是没怀好意,想置年羹尧于死地,而最让年羹尧绝望的是,胤禛说是许他将军一职,可是命其赴任的圣旨上,却没有说提一句让副将交出兵权的话,也就是说,他这个所谓的将军,只是一个摆设,一个等着被诅咒缠身的摆设。 第八百一十三章 养心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父兄得知后,想要为年羹尧求情,然连胤禛的面都未见着便被打发回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写信托宫人带给年氏。 虽年氏彼时因弘晟的死心情低落难以展颜,但毕竟关乎亲哥哥的生死,说什么也得顾,当即稍稍收拾了一下,趁着夜色去了养心殿。 四喜远远借着灯光看到年氏过来,忙迎上来打千,“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她睨了四喜一眼道:“进去通禀皇上,就说本宫求见。” “这个……”四喜为难地搓了搓手,“回娘娘的话,慧贵人正在里头呢。” 年氏冷冷一笑,低头盯着四喜道:“怎么了?慧贵人在里头,本宫就连求见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还是说喜公公觉得本宫连慧贵人也不如?” 四喜听出年氏话中的不善,惶恐地道:“奴才不敢!”不等他再说下去,年氏已经语意冰冷地道:“那就赶紧进去通禀。” “嗻!”四喜无奈地答应一声,叩门进去后,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年贵妃在殿外求见。” 胤禛眸光一沉,他很清楚年氏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待要回绝,舒穆禄氏在一旁道:“皇上,既然贵妃娘娘来了,臣妾就先告退。” 胤禛摇头道:“不好,朕都已经让敬事房记了你的名字。至于贵妃,让她明日再过来就是了。” 舒穆禄氏嘴角蕴着一缕轻浅的微笑,“可是贵妃娘娘刚刚没了三阿哥,更需要皇上的安慰。皇上若真觉得不好,明日再翻臣妾牌子就是了。” 见舒穆禄氏这般明白事理,胤禛赞许地点点头道:“也罢,朕让四喜送你回去。” “是,臣妾告退。”舒穆禄氏转身往外走去,四喜赶紧小跑几步,开了殿门,在经过年氏身边时,舒穆禄氏屈一屈膝,温顺地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年氏看也不看她,径直走了进去,令舒穆禄氏颇为尴尬,还是四喜在旁边小声劝了句,“贵妃娘娘就是这xin子,再加上三阿哥刚刚没有,心情就更不好了,贵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舒穆禄氏回过神来柔柔一笑道:“喜公公放心吧,我没事。”见四喜要去拿宫灯,她忙道:“有如柳陪我回去就行了,喜公公不必再送一趟,没得累了腿脚。” 舒穆禄氏虽颇得恩宠,却从不倚仗自己宠妃的身份,对宫人呼来喝去,这一点让四喜对她很有好感,笑着道:“皇上吩咐下来事,奴才可不敢不遵,再说奴才这腿脚都跑惯了,闲着反而难受,贵人请!” “那好吧。”舒穆禄氏不再勉强,由着四喜在前面引路,她则扶着如柳的手慢慢往景仁宫走去。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年氏在行礼过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臣妾听闻皇上要将臣妾的哥哥调往任守备将军,不知是否属实?” 胤禛坐在御案后,随后拿起一枝细长的狼毫笔沾着松烟墨在纸上徐徐写着字,凉薄如水的声音适时响起,“贵妃久居深宫,为何会对前朝的事这般清楚?” “这……”年氏心知不妙,胤禛最不喜后宫干涉前朝之事,即便是皇后也要绕着圈子才能提上一二,自己这样冒冒然问出口,实在有些不妥。只是话已经出口,再后悔是来不及,只得如实道:“是臣妾的父亲写信给臣妾。” “年瑕龄?”胤禛手腕一提,一个“年”字在纸上成形,眼眸微眯道:“他也是两朝元老了,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却还写信给你,当真是老糊涂了。” 见胤禛当着自己的面训斥父亲,年氏心中不喜,却不好发作,只能低眉道:父亲并非不懂,只是担心兄长安危,皇上又不肯见,实在迫于无奈,这才写信告之臣妾。” 胤禛头也不抬地道:“规矩就是规矩,岂是随口一句迫于无奈便可以坏的,要是人人都这样,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年氏没想到,胤禛说得这样不留余地,且对自己态度冷淡疏离,全无莫日温言和悦的样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定了神道:“皇上教训的是,但臣妾私以为这并非全是前朝之事,毕竟他也是臣妾的亲哥哥。臣妾过问一下,算不得太过不妥。” “年羹尧犯错,朕降他为守备将军,这有何不对?”他问,始终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可是乃苦寒之地,除却原地住民之外,其他人去了都难以适应,再加上民风彪悍,随时都有可能挑起事端。再加上这两年来,前后三任将军都前后出事,皇上让臣妾兄长去上任,岂不是将他往火盆里推吗?” “放肆!”一直淡然无波的的胤禛骤然发难,将狼毫笔往案上重重一搁道:“谁教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年羹尧是朕臣子,朕岂会害他。至于说苦寒之地,那么依贵妃的意思,那里就不要派人去了?” 那拉氏神色一滞,想了一会儿方才道:“臣妾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为何要是臣妾兄长?皇上就算要降他的职,也没必要贬到这种地方。” “那该贬去哪里,贵妃倒是给朕说个章程?”胤禛语气愈发不善,阴冷bi人,年氏不敢再与他顶撞,垂目盯着自己脚尖道:“臣妾不敢,臣妾只希望皇上看在臣妾兄长屡次平定战乱,为皇上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朕从未要绝过年羹尧的生路,前几任将军出事,朕已经派人查过,不过是凑巧罢了。要说民风彪悍,西北不也一样吗,既然年羹尧可以将西北管治的这么好,那么区区一个,自然也不在话下。贵妃与其在这里跟朕说这些,倒不若修书一封告诉年羹尧,让他在好生当差,将功赎罪,只要做得好,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回京城。”胤禛的意思很清楚,不论年羹尧曾立下多少功劳,错就是错,必须受罚,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 第八百一十四章 密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有能回来吗?”年氏心下绝望,不由得露出凄然之色,“皇上,臣妾已经没有了儿子,不想再失去兄长,求您开开恩吧。”说着,她怆然跪了下来,哀哀地乞求着。 见她提起弘晟,胤禛眼眸一黯,但旋即又平静地道:“弘晟的死朕也很难过,可是弘晟是弘晟,年羹尧是年羹尧,你不要将他们两个混为一谈。起来吧,回你的翊坤宫去。” 年氏骤然抬头,一缕白发从梳起的发髻中落下,遮住她近乎绝望的眼眸,“皇上!臣妾与您夫妻二十余载,难道您就不能看在臣妾的面上,放臣妾兄长一次吗?” “贵妃错了。”胤禛起身走到年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头白发,有痛惜,有怒意,“从来就不是朕不放过年羹尧,而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皇上……”年氏还待再求,胤禛已经抬手道:“你什么都不必再说,因为朕绝对不会答应。” 夜风猛然从半敝的窗子中吹进来,拂起那一缕白发,风静时,白发亦随之垂落,拂过胤禛宝蓝绣祥龙的长袍,透着无尽苍凉悲哀,就像年氏如今的心情。 而那缕白发,也勾起了胤禛对年氏为数不多的情意,缓一缓声道:“回去好好调养身子,弘晟的事已经这样了,你再怎么难过也回不到从前了,还是想开一些得好。” “是,臣妾知道了。”年氏并不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只是以前的她不屑于这些,左右她都是宫中最得宠的那个,哪怕被降为常在,也可以重归贵妃之位,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弘晟离去,年家风雨飘摇,兄长被贬斥,而胤禛亦冷酷得像个陌生人,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在这样的形势下,她不得不收敛傲气,捡起原本不屑的本事,以换取在这个后宫继续生存的权利。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又或者永远没有到头的那一日…… 看着年氏黯然离去,胤禛仰头深吸一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即便只是一只猫一条狗也有感情了。 只可惜,不论年羹尧还是年氏,都错得太多太离谱,不除他们,如何向天下臣民交待,又如何向凌若交待。 年氏派人在宫外对凌若的迫害,还有下毒害弘时,他从未忘记过,当初迫于年羹尧,复年氏贵妃之位,令他屈辱至极,如今年羹尧手无兵权,弘晟又已经走了,该是让他们尝还的时候了。 回到桌案前,只见上面的纸上写着“年”与“诛”字,这两个字代表了他此刻的决心。 灯罩中的烛焰忽地跳了一下,令本就不甚明亮的养心殿光线为之一暗,在烛焰复亮后,胤禛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单膝跪下,哑声道:“参见皇上。” 胤禛头也不回,似早料到此人会出现,冷令道:“查得怎么样了?” 人影恭身道:“启禀皇上,奴才翻查过靳明泽在宫中的住处,也去过他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或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在其家附近五百里范围内的钱庄银号,奴才也全搜查过,并没有以靳家任何人名字存入的银两。” “这么说来,靳明泽并没有因害三阿哥而得到任何财物了?”在得到肯定得答复后,胤禛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害人,肯定有等价的交换,或是为权或是为财。靳明泽人都死了,权势自然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财了,可是密探已经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搜查过了,一无所获。 原本,他认定靳明泽是毒害弘晟的凶手,可是弘晟出殡那一日,靳明泽的表现令他升起一丝疑问,一个心虚害怕的人,绝不可能有这样无谓的表现,甚至于夺刀自尽。还有靳明泽在临死前执意追杀柳华的表现,也令他心中生疑,难道这当中真隐藏着他不知道的事? 正自思索之际,密探又道:“皇上,奴才还查到一事。” “讲。”随着胤禛这个字,密探嘶哑难听的声音再次在养心殿响起,“奴才们查知,靳明泽被关入慎刑司后,除去柳太医之外,熹妃娘娘也去过,之后还送了慎刑司总管洪公公两坛九酝春酒。” 胤禛眼皮一跳,骤然回身,死死盯着密探头顶,冷声道:“知道熹妃为什么去吗?” 感觉到胤禛话语间的慎重,密探不敢隐瞒,如实道:“奴才曾遣太监探洪公公口风,他说熹妃进去后便将他遣了出来,具体谈什么并不知道,但熹妃当时向他要求了一间暗室探听柳太医与靳明泽在说话。” 胤禛手下掌着自建朝以来,皇家秘密筹建的密探组织,用以掌握天下人的一举一动,世人皆以为密探只遍布于宫外,殊不知,宫内同样有着密探存在,这件事只有身为嫡妻的皇后略知一二,但也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一群只效忠于胤禛的人存在而已,具体哪些人是密探,她同样不清楚。 这些密探就像幽灵一样,不引人注意地活在阴暗处,除了胤禛手里的那份名册外,没有人知道他们除了面上的身份之外,还是朝廷的密探。 不过宫里毕竟不同于宫外,没有胤禛的命令,他们是不会随意去刺探宫闱之秘的,因为宫里有着太多的秘密,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扯出一长串人来,甚至引起宫闱之变。这个结果,是即便他这个密探头子也承受不起的。 见胤禛一直没说话,密探试探地道:“皇上,可要奴才们盯着熹妃那边?”他虽然抬起脸,但脸庞正好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隐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并不能真切瞧见五官长相。 胤禛犹豫一会儿,略有些复杂地道:“暂且不用,等需要时朕自会吩咐你们。”顿了一下又问道:“另外,柳华那边查过吗?” 密探低头道:“回皇上的话,查过了,柳太医以前有一个妹妹,刚出生就被送人了,直到年前才在烟花巷地找到了她,那开价一千两才肯让其小妹脱离青楼。”说到这里,他看了胤禛一眼方才继续道:“半月后,有人拿着一千两银子换取了柳小妹的卖身契,并将她送回柳家一家团聚。” 第八百一十五章 子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查到那人的身份了吗?”胤禛沉声问着,眸中尽是怀疑之色。 “虽时日已久,但经奴才仔细追查,还是打听到了身份,说那人面生且声音尖细,奴才猜测应该是位公公,去柳家打听后,也证实了奴才的猜测,柳家人说他姓杨,是……”后面的话,密探似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不住地打量着胤禛,后者不耐烦地道:“继续说下去。” 密探答应一声,沉沉道:“去赎银的公公姓杨,而且自称是熹妃所遣。” 凌若?胤禛愕然不已,没想到此事又与凌若扯上关系,难道弘晟的死与她有关?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胤禛强自抹去,虽然凌若曾不止一次触怒过他,但他相信,凌若绝不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而且若这一切事都是凌若主使柳华所为,她就不会替靳太医家人求情,也不会在暗室中偷听柳华与靳明泽说话。 总觉得,在这些已经浮于表面的事情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按下这些心思,他又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柳太医这段时间家中颇为宽裕,近日在看新宅子,看来有重新置宅的打算,并且以柳太医弟弟的名字,在银号中存银一千三百五十两,相当于柳太医不吃不喝九年的俸禄。”若柳华在场,听得密探这些话,非要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连存银都被打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没有一点秘密。 胤禛回身走上台阶,手指轻叩着桌案道:“如此看来,柳华才是那个真正可疑的人?” “是。”在说这个字时,密探目光一闪,其实他不止怀疑柳华,还怀疑熹妃,只是皇上已经说了让他不必盯着熹妃那边,所以后面那句话也不好再说。 “继续给朕盯着柳华,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给朕一五一十的记清楚,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才领命!”在密探答应之后,胤禛挥手道:“退下吧。” “是。”随着这个字,亘亮的烛火再次为之一暗,待恢复正常时,殿中已经没有了密探的身影,只剩下胤禛一人。 感受着重新笼罩下来的静寂,胤禛漫步走到窗前,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夜空中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往日里,只要看到夜空星辰,他的心就会静下来,可现在,总是有那么一丝不静。 若儿,朕愿意相信你,只盼你千万不要负了朕的信任,也千万不要与弘晟的死扯上关系,否则就是亲手毁了朕与你的将来。 且说舒穆禄氏回到水意轩后更衣睡下,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倒是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中途一次都没醒过,抚一抚脸,她唤道:“如柳!如柳!” 待她唤到第二声的时候,如柳捧着铜盆自外面走了进来,先将铜盆搁到架子上,随后才扶了舒穆禄氏起身,在将绣鞋套在她纤细修长的脚上后道:“主子请先净脸。” 舒穆禄氏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走到铜盆前,盛水的铜盆中飘浮着嫣红的玫瑰花瓣,花香郁郁,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待得净过脸后移步坐到铜镜前,自铜镜中,舒穆禄氏看到正替她梳头的如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逐道:“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如柳手里的象牙梳子一顿,轻声道:“主子,迎春姑姑来了,正等着主子呢。” 随着他这句话,舒穆禄氏脸上的轻快缓缓消失,低头,自妆匣中捡了一枝珍珠簪子道:“你没有告诉她,我昨夜没有侍寝吗?” “奴婢说了,可看迎春姑姑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说完这句,如柳忽地蹲在舒穆禄氏跟前,神色哀切地道:“主子,是否以后都要这样?” 舒穆禄氏面色一白,随即将手里的珍珠簪子在如柳发髻上,打量了一眼道:“这枝簪子很衬你呢,赏给你吧。” 如柳摇头,取下簪子放回到舒穆禄氏手中,“奴婢不要什么簪子,只要主子开开心心的。” “傻丫头,我现在不开心吗?皇上对我恩宠有加,晋我为贵人,皇后又待我极好,隔三岔五便有赏赐下来。”她笑,然不论怎样掩饰,笑容都透着苍白无力。 “不好!”如柳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皇上也许是真心疼主子,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是,否则她不会在主子每日侍寝后让迎春姑姑送药来,皇后娘娘不许主子有自己的子嗣。” “可是若没有皇后,我至今仍被绘秋那几个下人欺负。有得必有失,人不能够太过贪心。”这般说着,舒穆禄氏重新将珍珠簪子在如柳发间,“我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等将来出宫嫁人,没有一点体面的嫁妆,会被人看轻的。” 如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以后都陪着主子好吗?” “陪我在宫里孤老吗?”舒穆禄氏心疼地抚着如柳的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勉强留在这里,只会不开心,你是个好姑娘,该有好报的。” “可是奴婢走了,主子身边就没一个贴心的使唤人了。”尽管相处的日子不久,如柳与舒穆禄氏却异常投缘。 “真是傻丫头,你又不是明日就走,还有好些年呢,足够我慢慢选人代替你了。”舒穆禄氏轻叹一声又道:“在宫里,你与我就像亲人一样,我只盼你后半辈子儿女成群,能有好日子。” 如柳无声地伏在舒穆禄氏膝间,她是真心疼这个主子,可她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奴婢,除了侍候好主子之后,就再也帮不了什么了。 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随后雨姗的声音传了进来,像她的名字一样轻轻柔柔,“主子。” 舒穆禄氏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扬声道:“什么事?” 雨姗忙道:“启禀主子,迎春姑姑问您好了没有,她赶着去向皇后娘娘覆命。” 始终,是逃不开…… 舒穆禄氏忍着心里的不甘与无奈道:“知道了,你去告诉迎春姑姑,说我立刻就来。” 第八百一十六章 喂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门外人影掩去后,她对还蹲在地上的如柳道:“起来替我梳洗吧,莫要让迎春久等了。” 如柳闷闷地应了声,拔了头上的珍簪子收好后替舒穆禄氏梳发,感觉到密密的齿梳划过头皮,舒穆禄氏无声地闭上了双眼,她很清楚自己,是皇后手里的一颗棋子,没有皇后的允许,她这一辈子都休想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一日没有孩子,她在宫里的地位就一日风雨飘摇。今朝,胤禛因为她除夕时的那一场舞而宠眷于她;明朝;胤禛也可以因为一支舞一首歌而宠眷别人。在这深宫中唯有孩子才是后半辈子的倚靠与保障。 不知过了多久,如柳低低说了声,“主子,好了。” 舒穆禄氏睁开眼,果然见到铜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发髻整齐,墨绿色的流苏垂落在鬓边。 她妆匣中有一枝皇后赏的步摇,名贵夺目,可是步摇只有主位娘娘才能戴,她一个小小贵人若敢戴出去,便是犯了大不敬的罪。 她一直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赐她根本戴不着的步摇,究竟是警告还是许诺,她又不敢问,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 待如柳替自己换上一袭如柳叶般翠绿明亮的衣裳后方才出去,到了外屋,果见迎春正坐在那里饮茶,而小几上,除了茶盏之外,还放着一碗褐色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见到她出来,迎春笑盈盈的起身,“奴婢给慧贵人请安,恭喜慧贵人又得皇上召寝,圣眷日隆。” “姑姑误会了,我昨日并未侍寝于皇上。”舒穆禄氏鼓起勇气道:“昨日皇上召见之后,适逢年贵妃求见,所以臣妾便先回来了。” 迎春早已从雨姗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更明白舒穆禄氏之所以这么说,是想不喝小几上的药,只是喝不喝药,岂由她说了算。 “慧贵人与皇上之间的事,奴婢可不清楚,更不敢打听,奴婢只知敬事房记了慧贵人的名字,而皇后娘娘又命奴婢送药来给慧贵人补气血,余下的一概不知。”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不管昨夜怎样,既然敬事房记了名字,那药就一定得喝。 在舒穆禄氏发白的脸庞中,如柳端起药碗,盯着舒穆禄氏双眼,恭敬却冰冷地道:“药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凉了,还请慧贵人赶紧喝了,以免辜负皇后娘娘一番心意。” “是。”舒穆禄氏勉强冲她一笑,接过那碗如有千斤重的药,当着迎春的面将整碗药喝尽,之后还得忍着翻涌在胸口的恶心道:“请迎春姑姑替我谢皇后娘娘的休恤关切。” “奴婢一定会转达。”迎春将药碗放过随身的小篮中,她知道舒穆禄氏不甘心,但不甘心又怎样,这三个字在宫里从来就行不通。她既然依附自家主子得到了现在的一切,那么就定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世上从来没有吃白食这种事。 在迎春走后,一滴清泪自舒穆禄氏颊边落下,落在光滑的金砖上,破碎无形,如柳心疼地上前替她拭着泪道:“主子别难过了。” 雨姗也晓得那碗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恨恨地道:“皇后这般狠心,不让主子受孕,改明儿让皇上看见了,看皇后怎么解释。” “皇后是永远不会让皇上知道的。”舒穆禄氏幽幽地看着不解的雨姗,“你知道为何每次迎春都挑这个时辰来送药吗,不早也不晚。因为这个时辰是皇上上朝的时候,皇上只可能在养心殿中。” “主子……”雨珊想要安慰,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柳亦是一般模样,最后还是舒穆禄氏反过来安慰她们,“好了,我都没事,你们一个个的摆出这副模样做什么。趁着天色尚早,如柳,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是。”如柳知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扶着手仍在轻轻颤抖的舒穆禄氏往外走去,不论阳光如何晴好,臂上的手都冰凉如初雪。 走了一会儿,如柳忽地道:“主子,不如奴婢陪你去看莲花吗?” 舒穆禄氏摇摇头道:“傻丫头,七月的天就算还有莲花,也早已残败不堪的,还有什么好看的。” “那要不去喂鱼,听说新放了许多锦鲤在临渊池中呢。”如柳变着法子想讨舒穆禄氏欢心, 舒穆禄氏明白她的心意,虽没什么心情,但为免如柳太过担心,便答应了她的话,一路往重华宫方向行去,临渊池与结网林,皆在重华宫附近,听闻先帝在时,常喜欢去那边走走。 “咦,已经有人在了?好早呢!”在穿过结网林后,如柳有些意外出现在池边的人影,仔细辩认了几眼其中一个侧着脸的宫人后道:“好像是熹妃娘娘身边的水秀姑姑。” 这个时候,被像是水秀的宫人也看到了她们,朝旁边的华服女子说了句什么,女子訝然回过头来,果真是凌若,只听她笑言道:“咦,慧贵人也来喂鱼吗?” 舒穆禄氏连忙快步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参见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快请起。”凌若客气地说了一句,待看到那双与纳兰湄儿相似的眼睛时,一丝阴阴霾浮上心间,令她脸上的笑意褪去了几分。 舒穆禄氏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恭谨地道:“臣妾的侍女适才说临渊池里新放了许多锦鲤,臣妾便想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遇上娘娘。” 凌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啊,真是很巧呢,本宫也刚来不久,不如慧贵人与本宫一道喂鱼吧。” “臣妾遵命。”随着舒穆禄氏的答应,水秀将一小袋鱼食递给如柳,当鱼食洒落到水面时,无数或红或金或彩的锦鲤从四面八方游来,聚集在底下抢食,那样子煞是好看,舒穆禄氏瞧得目不转睛,直至一小袋鱼食尽皆喂完,锦鲤才各自散去,拖着犹如扇子一般的鱼尾游曳在池水中。 “娘娘常来这里吗?”舒穆禄氏好奇地问着。 “也不经常,就是偶尔想到了过来走走。”凌若微微一笑,接过水秀手里剩下的鱼食,全部都扔在池中,顿时,刚刚散开的鱼儿又重新游了过来,争抢着那些食物,“据说,鲤鱼是永远都吃不饱的。” 第八百一十七章 替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因它们一直在游动耗费了太多体力?” 凌若摇头道:“不是,是因为它们不知何为饱,只要有食物,就会一直吃下去,直至肚子撑破为止。” 舒穆禄氏面露不忍,连连道:“啊,那也太可怜了。” 凌若不以为然地道:“咱们觉得可怜,也许鱼并不认为,它们觉得可以一直吃下却便是幸福。人非鱼,永远不能理解鱼的快乐与悲伤。其实有时候,连人自己都分不清何为快乐,何为悲伤,慧贵人你说是吗?” 舒穆禄氏被她勾动了刚才的难过,感觉到腹中喝下去的药又在蠢蠢欲动,像是要呕出来一样,不由得抚了抚胸口。 “慧贵人哪里不舒服吗?”凌若关切地问了一句。 舒穆禄氏忙道:“臣妾没事,想是刚才早膳用得多了些,所以觉得有些反胃。” “那就好。”凌若颔首之余又道:“说起来,自慧贵人入宫后,这还是本宫与你第一次聊天,实在难得的很。” “娘娘身份尊贵,又有照顾四阿哥,臣妾不敢打扰。”事实上,若不是今次意外巧遇,舒穆禄氏是绝对不会单独与凌若在一起的,因为她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欢这位熹妃娘娘,她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又怎好与熹妃走得太近。 凌若怎会不知道她那些心思,却不揭破,只是道:“四阿哥已经大了,许多道理都明白了,不再需要本宫事事过问。至于说身份尊贵,咱们同样都是侍候皇上的,哪有什么高低贵jin之分。” 舒穆禄氏笑而未语,又站了一会儿,在她准备托辞离去时,凌若忽地道:“看着慧贵人,本宫常想到你除夕时在鼓上所跳的那支舞,舞姿之美,构思之巧,实在是本宫叹为观止。” 舒穆禄氏谦卑地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一点粗鄙的舞技如何能入娘娘法眼。” “慧贵人不必客气,再者,你能得皇后娘娘看重给你这个献舞的机会,从而入得皇上的眼,也是你的福气。”凌若菱唇微勾,又道:“不过皇后娘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眼睛像人?舒穆禄氏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话,摇头道:“皇后娘娘未曾与臣妾说过这些,还请娘娘明示。” “嗯。”凌若打量着略有些紧张的她道:“是皇上很钟意的一位女子,有时候看着你,本宫总会以为是她,想来,皇上也会有这样的错觉。” 此话令舒穆禄氏俏脸一白,下意识地想去碰触自己的眼睛,这双眼……难道皇上是因为这双相似的眼才宠幸于她? 如柳见主子面色不对,开口道:“熹妃娘娘,敢问皇上钟意是女子是哪一位?” 凌若自不会说出纳兰湄儿的名字,只是道:“这个本宫不便说,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不过能够像她,也是你家主子的福气,一双眼,换一个贵人之位,有何不好呢?且依着皇上对慧贵人的宠爱,若慧贵人能诞下一儿半女,嫔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柳为之语塞,虽心里不这么认为,但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无措的看着舒穆禄氏,唯恐她心里难过。 舒穆禄氏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承娘娘吉言,只怕臣妾没那个福份。” “慧贵人莫要妄自菲薄,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有没有福份呢。”凌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好了,本宫该回去了,慧贵人要不要随本宫一道去承乾宫坐坐。” 舒穆禄氏垂首道:“臣妾还有事,就不打扰娘娘了。” “好吧,何时得空了就过来,本宫随时欢迎。”在凌若离去后,舒穆禄氏身子晃了一下,如柳赶紧扶住她到池边的石凳中坐下,“主子,你别想太多,也许熹妃娘娘只是随口胡诌的,若皇上真有钟意的女子,那奴婢在宫中怎么就没看到眼睛与主子相似的嫔妃呢。” 舒穆禄氏并未因她的开解而释然,声音低落地道:“虽然我不知道熹妃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但直觉她说的都是事实,也就是说,皇上看到我时,想的念的并不是舒穆禄佳慧这个名字,而是另一个咱们都不知晓的人。”说到这里,她忽地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如柳,我刚才还与你说皇上待我恩宠有加,原来也不是呢,他只是将我当成一个替身。” 如柳紧紧握着舒穆禄氏冰凉的手道:“主子,别想这些了,没得让心里难过。” “替身……棋子……”舒穆禄氏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然悲伤之意亦越发明显,“唯独没有一个身份是名为舒穆禄佳慧的。如柳,你觉得我像不像一个笑话,一个被人随意揶揄的笑话。” 如柳忙不迭地摇头,“不是的,您是慧贵人,是皇上宠爱的妃子,不是什么笑话。哪怕……”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哪怕皇上现在将主子当成替身,有朝一日,也会明白主子的好,真正喜欢上主子。” “呵。”舒穆禄氏嗤然一笑,显然对如柳的话并不相信,宫中女子无数,且每三年就有一批新秀女入选,她相貌在众女之中并不算出色,又怎有这样的自信与期待。也许,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替身。 如柳怕她胡思乱想,赶紧道:“主子,咱们回去吧。” 舒穆禄氏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改了嘴边的话道:“我想去坤宁宫。” 如柳被她吓了一跳,脱口道:“主子,您莫不是想去质问皇后娘娘隐瞒替身一事吧?千万不要,你连那药忍了,又何必再计较这些,万一惹皇后生气,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但是正因为我连药都忍了,所以才想问问她,为何不事先告诉我这些,即便是当一个替身,至少也要让我当的清楚明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要等别人来告诉我。” 舒穆禄氏猜到熹妃告诉她这些,很可能没怀什么好意,可是她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忍受着没有子嗣的痛苦,甘心成为皇后手中的棋子,却不愿意到最后,连自我也失去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 伤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厢,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在临渊池边,池水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若非天气炎热,在这里漫步闲走,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主子刚才与慧贵人说那些,可是想让她去质问皇后?”忍了半天,水秀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说呢?”凌若笑着反问,同时自身后杨海的手里取过绘有云霞的绢伞撑在头顶,挡住渐趋灼人的烈日。 水秀接过伞道:“奴婢只怕慧贵人没那个胆子。” 凌若随手扯过一根柳条,莫看柳条细不过小指,却极是坚韧,怎么拉都不断,“即便她没胆去质问皇后,这心里都会有根刺在,只要她对皇后有了二心,本宫便没有枉费今日这番口舌。”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顿,侧头对杨海道:“你去一趟太医院,请柳太医过来,就说本宫头有些疼,请他过来诊治。” “柳太医?”杨海一怔,小心地道:“主子,要不要换个太医?”他知道主子与这柳华已经撕破了脸,请他过来诊治,万一他暗地里使坏可怎么办。 “不,就要柳太医。”见杨海还在犹豫,赦然一笑道:“尽管去吧,本宫心里自有分寸。” 在杨海依言离去后,凌若想了想道:“水秀,明日本宫修书一封,你让安儿出宫带给徐太医,让他看看靳太医的弟弟资质如何,若过得去的话,得空时不妨授他几分医术,本宫听闻靳太医因不常出宫的缘故,只教了一些浅显的医术,帮人看个头疼脑热还行,旁的就不成了。” 待水秀记下后,凌若不再多言,回到承乾宫不久,杨海亦带着柳华到了,柳华肤色并不白,相反有些黝黑,但今日过来,面色却异常的白,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青筋。 “微臣叩请熹妃娘娘金安。”柳华并不愿来,但凌若专程召见,他不好直接回绝,只能勉为其难跟着杨海来一趟。 凌若抚着额头道:“要柳太医大老远走一趟,实在是本宫的不是,只是本宫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疼目眩,怕得了什么病,所以只能劳烦柳太医,柳太医不会怪本宫吧?” “能为娘娘诊病乃是微臣的份内之事,娘娘若说见怪,就真当是折杀微臣了。”柳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后,自医箱中取出软垫搁在凌若手边的小几上,“请娘娘将手放在上面,以便微臣诊脉。” 凌若依言将手放在垫上,任由柳华将手指搭在她脉间,可以看到柳华掌上缠着纱布,明明纱布底下已经垫了厚厚的棉纱布,但还是可以看到一缕殷红渗透在纱布中。 凌若故作关心地问道:“柳太医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柳华脸抽搐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闷闷道:“娘娘忘了那日踩过微臣一脚吗,微臣的手便是那时候弄伤的。” “原来是这样吗?”凌若恍然之余,又有些不解地道:“可是本宫记着已经有两日了,怎得柳太医的手还在渗血,没有止住吗?” 说到这个,柳华面色怪异地瞥着自己纱布下的伤口,“微臣也不知道,金创药还有其他止血的药都用了,就是止不住血。” 看到柳华一无所知的愚蠢样子,水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止了笑道:“止不住血岂不是要一直流下去,这样一来,柳太医身上有多少血也不够流啊!” 柳华面色一白,想笑又笑不出来,虽然伤口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看起来不打眼,可是这两日已经换了好几块棉布了,每一块都被血渗得湿透。 倒是一旁的凌若轻斥道:“住嘴,柳太医医术高超,区区一个小伤口又怎么难得倒他,要你什么心,柳太医你说是吗?” “应该……应该不碍事。”柳华勉强答了一句,凌若的目光令他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离去。 在这样近乎煎熬的情况下,柳华诊完了脉,收拾好东西道:“娘娘身子安好,并没有什么病,至于头痛想必是这几日辛劳的缘故,多注意休息就好,若娘娘还不放心,微臣再开几副补气养血的方子给娘娘,按方服药,有益于身子。” “那就麻烦柳太医了。”凌若放下袖子,在命宫人拿来文房四宝时,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柳太医不会在药里下毒吧?” 柳华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抬眼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凌若漫不经心地抚着脸道:“本宫知道柳太医这么多事,柳太医医难道不想杀了本宫灭口吧,左右杀人对柳太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华算是明白了,凌若根本不是存心让他来看病,当下合起医箱,冷梆梆地道:“既然娘娘信不过微臣,又何必再叫微臣来,微臣告退。” 看着柳华离去,凌若笑意清浅,不急不徐地道:“柳太医就这么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儿?本宫可是还有事要与你说呢,譬如……你手上那个伤口!” 最后那句话令柳华如遭雷击,脚步怎么也迈不开,最后更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不是动手脚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左颊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却是杨海动的手,随后更冷冰**道:“什么你你你的,该叫娘娘,柳太医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柳华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他不过是激动之下一时忘了该的称呼,却被杨海借机打了一巴掌,该死了,他可是堂堂副院正,杨海不过是一个奴才,居然敢打他,偏他还挑不了错,毕竟那是自己口误。 对于柳华铁青的脸色,凌若不以为然,舀了一勺刚端上来的银耳红枣粥,轻笑道:“柳太医怎么了,莫不是要跟个奴才生气吧?” 柳华努力抑了心中的努气,冷硬地道:“微臣自然不会,微臣只想问娘娘一句,微臣手上的伤是不是娘娘动的手脚?” 凌若搁下碗,站起身来,水秀连忙扶了她走下来,一直走到柳华面前,笑意在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情,当柳华接触到那双眼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冷,就像死人一样。医难道不想杀了本宫灭口吧,左右杀人对柳太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华算是明白了,凌若根本不是存心让他来看病,当下合起医箱,冷梆梆地道:“既然娘娘信不过微臣,又何必再叫微臣来,微臣告退。” 看着柳华离去,凌若笑意清浅,不急不徐地道:“柳太医就这么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儿?本宫可是还有事要与你说呢,譬如……你手上那个伤口!” 最后那句话令柳华如遭雷击,脚步怎么也迈不开,最后更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不是动手脚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左颊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却是杨海动的手,随后更冷冰**道:“什么你你你的,该叫娘娘,柳太医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柳华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他不过是激动之下一时忘了该的称呼,却被杨海借机打了一巴掌,该死了,他可是堂堂副院正,杨海不过是一个奴才,居然敢打他,偏他还挑不了错,毕竟那是自己口误。 对于柳华铁青的脸色,凌若不以为然,舀了一勺刚端上来的银耳红枣粥,轻笑道:“柳太医怎么了,莫不是要跟个奴才生气吧?” 柳华努力抑了心中的努气,冷硬地道:“微臣自然不会,微臣只想问娘娘一句,微臣手上的伤是不是娘娘动的手脚?” 凌若搁下碗,站起身来,水秀连忙扶了她走下来,一直走到柳华面前,笑意在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情,当柳华接触到那双眼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冷,就像死人一样。 第八百一十九章 要你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果本宫告诉你,就是本宫动的手脚那又怎样?找本宫报仇吗?柳华,你有这个资格与能力吗?还是说去请你背后的主子出面,呵,不可能,皇后不可能为了一枚棋子,来与本宫交涉。于她而言,棋子就是棋子,没用了扔掉就是,根本不会为此费半天心,亏得你还一心一意忠于她,为她害那么多人!” “你……娘娘不要血口喷人,冤枉微臣!”柳华刚说了一个“你”字,看到旁边杨海做势扬起的手,又感觉传来阵阵痛楚的脸颊,连忙改口,惟恐晚一点便会再挨上一巴掌,那可就冤枉了。 “本宫冤枉你?”随着这句话,凌若倏然笑了起来,仿佛那是多么可笑的事,一直笑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漠然盯着他道:“柳太医,这话本宫都替你觉得可笑,宫里那么多人,谁都有资格说一声冤枉,唯独你没有!” “娘娘不必说这些,微臣只想问一句,为何微臣手上的伤口一直不能愈合?”这才是柳华关心的事,水秀刚才不是玩笑话,若真由着这血流下去,他确实有可能会死,而且是那种最可怕的死法,全身没有一滴血液。 “害怕了吗?”看到柳华那张怎么也压抑不住惊惶的脸,凌若觉得无比畅快,一字一句道:“你也有害怕的一日。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伤口被本宫下了药,永远都不会愈合,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直至断气的那一天。” 柳华像看鬼一样看着凌若,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后,整个人就跟发疯一样,一把扯掉缠在手上的纱布,随着渗透鲜血的棉纱布落地,一个小小的伤口露了出来,只有针眼那么大,却仿佛刚弄伤一般,正不断往外面冒着鲜血,一会儿功夫便凝聚了小小的一滴。 看着殷红散发着淡淡腥味的血,凌若脑袋有些发晕,她其实并不喜欢看到鲜血,但这一刻,却努力让自己看着,亲眼看着这个害死弘晟与靳太医的恶人流出血来。真可笑呢,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流出来的血依然是红的,她还以为会是黑的。 “不会的!不可能会止不住!一定是骗人的!”凌若的话令柳太医害怕到了极点,他用手按住那针孔,想要止住血,一边不住地安慰着自己,可是不论他按得怎么紧,都是徒劳的,血依然不住往外流,染红了他另一只手,也让他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过度的害怕令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虚伪,发狂一样地盯着凌若大叫,“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让我血流不止?说啊!” 看着他睁目欲裂的模样,凌若没有一丝可怜,有的只是畅快,无尽的畅快,她再次上前,鼻子几乎要碰到柳太医那张狰狞的脸,“弘晟因中毒而呼救的时候你饶他了吗?靳太医要被皇上千刀万剐时你饶他了吗?惠妃毫不知情时,你又饶她了吗?你一个都没有饶,本宫又为什么要饶你?” “我……我……”柳华被她逼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四处转着,忽地扑通一声跪在凌若面前,痛哭哀求道:“娘娘,微臣错了,微臣不该帮着皇后娘娘害人也不该瞒您,可是微臣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帮皇后,她便要微臣的命。您向来慈悲为怀,求您看在微臣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微臣一命吧,微臣以后一定唯您之命是从,您让往东,微臣绝不敢往西。” 柳华变脸之快,让水秀惊叹之余又觉得好滑稽,这个人当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为了性命,什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柳太医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凌若低头,眼中的漠然并没有因柳华的哀求而有所动摇,“可惜太晚了,而且本宫也寻不出饶过你的理由。” “不,有,微臣会誓死效忠娘娘!”柳华连忙说着,唯恐晚一些便会失去性命,没有了纱布的阻挡,手背上的血不断渗下来,一滴滴犹如红宝石一样,不过它带走的是柳华的生命。 凌若看着被柳华牢牢攥在手中的裙摆,冷冷笑道:“不见得吧,本宫若现在饶了你,你不止不会感恩,还会变本加厉的恨本宫。你说……本宫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不会的,娘娘,您相信微臣,微臣这一次是真的悔改了,绝对不会再背叛你!”说着,柳华又道:“若您不信,微臣可以起誓。” “起誓?”凌若目光一转,瞧着似乎被说动了心思,柳华赶紧趁热打铁地道:“是,微臣愿以性命起誓一辈子效忠娘娘,甚至可以帮娘娘扳倒皇后娘娘,这不是娘娘一直希望的事吗?”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弯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柳华,“你可真会说话,也很懂得抓住人心的缺点,本宫差一点就被你说动了心。不过很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在柳华犹如死人一样的脸色中,她后退,生生将裙摆从柳华的掌中扯出来,任由他绝望地跪在那里,“本宫不会救你,相反,本宫会亲眼看着你流尽鲜血而死,以慰三阿哥与靳太医在天之灵!” 柳华还不肯放弃,膝行几步,苦苦哀求道:“微臣是被迫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其实他们死后,微臣也一直于心难安。” 水秀忍不住道:“柳太医,那日主子去太医院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柳华被她指得哑口无言,低头盯着手背的伤口一眼,狠下心双手开弓狠狠打着自己脸颊道:“是微臣鬼迷心窍,辜负了娘娘的厚望,也辜负了娘娘救下小妹的恩情。微臣知错了,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他不断重复着那五个字,每重复一句,脸上就传来“啪”的一声重响,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打起来毫不留情。凌若不开口,他就一直打下去,直至脸颊被掴得高高肿起。 在柳华犹如死人一样的脸色中,她后退,生生将裙摆从柳华的掌中扯出来,任由他绝望地跪在那里,“本宫不会救你,相反,本宫会亲眼看着你流尽鲜血而死,以慰三阿哥与靳太医在天之灵!” 柳华还不肯放弃,膝行几步,苦苦哀求道:“微臣是被迫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其实他们死后,微臣也一直于心难安。” 水秀忍不住道:“柳太医,那日主子去太医院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柳华被她指得哑口无言,低头盯着手背的伤口一眼,狠下心双手开弓狠狠打着自己脸颊道:“是微臣鬼迷心窍,辜负了娘娘的厚望,也辜负了娘娘救下小妹的恩情。微臣知错了,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他不断重复着那五个字,每重复一句,脸上就传来“啪”的一声重响,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打起来毫不留情。凌若不开口,他就一直打下去,直至脸颊被掴得高高肿起。 第八百二十章 百计求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脸颊从开始的剧痛到后来的麻木,柳华已经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下,直至凌若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了。” 惊喜在柳华眼底升起,迫不及待盯着凌若道:“娘娘愿意原谅微臣了?” 凌若似乎很为难地道:“本宫本不愿饶你,不过看在你诚心改过的份上,就姑且再信你一次吧。” “主子?!”水秀顿时急了眼,她可不相信柳太医会改过,肯定是为性命,才在这里施苦肉计的,主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凌若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而柳华已经激动地垂下泪来,用力磕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没有人看到,他深藏在阴影中的那双眼中有着无法化开的怨毒。熹妃!暂且让你得意几天,等我骗来法子止了手上的血,定要你连本带利偿还! 凌若仿佛一无所觉,唯有笑意不断在眼底扩散,把个水秀与杨海急的不得了,暗道主子莫不是着魔了吧,居然这个时候相信柳华,也不怕他缓过劲来后,伺机报复。 望着柳华那张难看的脸,凌若啧啧道:“唉,真是可惜了。” 因为凌若态度的改变,令柳华长了几分胆子,小声问道:“敢问娘娘,可惜什么?“ “可惜……”凌若再度俯下身,用一种猫戏老鼠的神色看着柳华,说出令他绝望的话来,“可惜本宫并没有解药,所以要让柳太医失望了。” “你!”柳华既恨又怒,刚才还恭谨小心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怕,犹如恶鬼一般,“你耍我?!” 凌若啧啧道:“柳太医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了一些。本宫何时耍过你,本宫看你刚才求得那么可怜,好心想给你一条生路,只可惜本宫一时忘了,戳在你手指的东西,根本不是毒,自然也就无药可解。” 她直起身,冷冰**盯着绝望无助的柳华,“所以,柳太医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准备你的后事吧,万一等到血流尽了,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你不能这么做!”死亡的恐怖令柳华失去了所有理智,别人的生死他可以不在乎,哪怕是皇子阿哥,只要对自己有利的,都无所谓,可现在关系着自己的性命啊,再冷静的人也不可能保持平常心。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本宫还要听你的话不成?”凌若嗤笑一声,此时的柳华对她已经完全没有威胁。 见凌若根本不给自己活路,柳华也不禁发了狠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你若不帮我止血,我便将你的事全部都抖露出来,大家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讨到好!” “是吗,本宫好怕啊!”嘴上这样说着,可凌若眼中根本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有的只是令柳华无比厌恶的嘲讽,“你要抖露便尽管抖露去,顺便说出本宫为什么要害你,说出靳太医死前为什么要追杀你,本宫相信,到时候那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柳华恨声道:“你不必吓我,我虽难逃一死,可你熹妃娘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与你相比,我乃jin命,能换娘娘一条命,也算值得了。” “换本宫的命?!”随着这句话,凌若再度笑了起来,这一次更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好半晌才平静下来,不过嘴角仍带着深深的笑意,“柳太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本宫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年,凭你便想要本宫的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娘娘既然不信,那咱们就走着瞧!”柳华用狠厉掩饰着内心的慌张无助,在朝地上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后,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凌若在后面道:“柳太医回去后记得多订几副棺材,以免到时候不够用,要知道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靳太医家人可以免罪,是因为本宫替他求情,可柳太医你呢,皇后会替你求情吗?” 柳华很想再摞几句狠话,可打从心底里一**涌上来的害怕却令他失去了所有勇气,只能灰溜溜的离开承乾宫。 “主子,你当真不怕他将今日的事说出去吗?”在其走后,水秀忍不住问道。 凌若抚着指上的五彩碧玺戒指,冷笑道:“他有胆子就尽管说去,本宫既然敢做就不怕他说,再者,第一个不允他乱说的就应该是皇后,他却还枉想皇后会替他做主,真是可笑。” 杨海此时已经明白了水秀之前所说的好戏是何意思,对于忘恩负义,心思歹毒的柳华有此下场,觉得甚是解气,不过他也有与水秀一样的担心,“主子,柳太医虽说只是皇后手里一只棋子,可是失了柳华,皇后在太医院中便没人了,奴才担心她不会善罢干休。” “不干休?正好,本宫就等着这三个字呢。”凌若冷然笑着,当初皇后能用竹笔,将自己的嫌疑推得一干二净,她同样可以故计重施,甚至于她这次故意露了一个破绽给皇后,就不知道皇后会否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做了。 且说柳华离开承乾宫后,疾步回了太医院,彼时,好几位太医都在,看到柳华一身狼狈的进来都吓了一大吵,其中一个还玩笑道:“副院正不是去给熹妃看病吗,怎得倒像是进了狼窝虎穴一样,弄得一身伤?” 柳华哪有心思理会他,直接走到正在饮茶的齐太医面前,也不提脸上的伤,只是将一直在流血的手递给他道:“院正,您能看得出这个伤口被动了什么手脚吗?” 之前为怕事情泄露,柳华一直瞒着这件事,但此刻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没有什么比性命更要紧的。 齐太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命小太监拿来软巾拭去他手上的血后仔细端详伤口。彼时,其他太医也都围了过来,瞥了几眼道:“副院正,不就一个小针孔吗,既没发黑也没溃烂,能有什么问题,直接止了血不就行了。” 柳华没好气地道:“若能止血,我还要找院正吗?院正,如何,看出端倪了吗?”他此刻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齐太医身上,毕竟后者阅历丰富,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r />“不干休?正好,本宫就等着这三个字呢。”凌若冷然笑着,当初皇后能用竹笔,将自己的嫌疑推得一干二净,她同样可以故计重施,甚至于她这次故意露了一个破绽给皇后,就不知道皇后会否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做了。 且说柳华离开承乾宫后,疾步回了太医院,彼时,好几位太医都在,看到柳华一身狼狈的进来都吓了一大吵,其中一个还玩笑道:“副院正不是去给熹妃看病吗,怎得倒像是进了狼窝虎穴一样,弄得一身伤?” 柳华哪有心思理会他,直接走到正在饮茶的齐太医面前,也不提脸上的伤,只是将一直在流血的手递给他道:“院正,您能看得出这个伤口被动了什么手脚吗?” 之前为怕事情泄露,柳华一直瞒着这件事,但此刻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没有什么比性命更要紧的。 齐太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命小太监拿来软巾拭去他手上的血后仔细端详伤口。彼时,其他太医也都围了过来,瞥了几眼道:“副院正,不就一个小针孔吗,既没发黑也没溃烂,能有什么问题,直接止了血不就行了。” 柳华没好气地道:“若能止血,我还要找院正吗?院正,如何,看出端倪了吗?”他此刻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齐太医身上,毕竟后者阅历丰富,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第八百二十一章 屈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止不了血?众太医面面相觑,没想到柳华的问题是这个,不过也有人想起来,从前两日起,柳华的手背上就一直包着纱布,当时问他,说是不小心弄伤了手,如今却是明白了过来,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在流血。 齐太医抚着白须,看了许久方道:“光从伤口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就像之前所说的,没发黑没溃烂,证明刺破你伤口的那个东西,并不曾带毒。不过,老夫以前听说过一种药,用涂了这种药的东西扎破伤口,那么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和,会一直流血,直至流干体内的最后一滴鲜血。” 齐太医的话令柳华精神一振,赶紧问道:“不知这种药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这个……”齐太医摇摇头道:“很可惜,老夫只知道有这种药,其它的就不清楚了,甚至连药名都不知道。” 柳太医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低谷,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连齐太医都没有法子,难道真是老天要亡他吗? 齐太医明白柳华的伤口若不能及时处理,一定会要了柳华的命,当下道:“柳太医,你是在哪里刺破的手,倒不若把那东西拿过来,老夫研究一下,说不定可以想出法子来。” 柳华苦涩地摇头道:“我……拿不出来!” “唉,那就没办法了。”齐太医没有再追问下去,从身后的抽屉中取出止血散来撒在柳华手上,然后再重新用纱布缠好,他知道这样是徒劳的,可是除此之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真的要死了吗?柳华怔怔地看着正隐约在纱布下扩散的殷红,心里猛然升起一抹不甘心来,不!哪怕要死,他也要拉着熹妃一道死,绝不能让害了自己的人好过。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柳华不顾众人的声音快步离开了太医院,他要去找皇后,此时此刻,只有皇后才可以帮到自己。 柳华并不知道,此时的坤宁宫并不平静,舒穆禄氏正跪在地上,在她面前是一脸阴沉的那拉氏,如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在一阵令人心寒的寂静后,那拉氏缓缓道:“刚才那话是谁和你说的?” 舒穆禄氏咬着唇道:“臣妾今日在临渊池边遇到熹妃娘娘……” 不等舒穆禄氏说完,那拉氏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道:“这么说来,是熹妃与你的说了?” “是。”随着这个字舒穆禄氏抬起头道:“臣妾想知道,娘娘是否早知道皇上只是将臣妾当成一个替身看待?”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拉氏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明明外面阳光晴好,可总是很难照到殿内,令得殿中的光线带着些许幽暗不明。 “若娘娘知道,为何不事先告诉臣妾?”舒穆禄氏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些,可是她忍不住,为了在宫中出人头地,她已经失去了许多,甚至日日服下那些苦药,可结果呢,却发现连保有自己最后一丝尊严都成了奢望。 那拉氏缓缓站了起来,踩着花盆底鞋独有的声音来到舒穆禄氏面前,“慧贵人这话可是在指责本宫?” 面对她不怒而威的目光,舒穆禄氏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却在中途生生忍住,带着一丝少有的倔强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想做一个糊里糊涂的人。” “糊涂有何不好?多少人想要求糊涂而不得。”那拉氏绕着她走了一圈道:“替身又有何不好,至少你现在是皇上宠妃,是贵人,胜过许多人无数。” 舒穆禄氏无法认同她的话,愤然道:“可皇上眼中看到的根本不是臣妾。” “这么说来,你是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好啊,你把这双眼剜出来,那么你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了。”那拉氏的话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一听到要剜眼,舒穆禄氏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不论是剜眼还是回到以前那种任人欺负的日子,都不是她所想。 “既想拥有眼前的一切,又不甘心做替身,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何况……”那拉氏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道:“慧贵人觉得自己的容貌在宫中算出色吗?” 这一句话令舒穆禄氏哑口无言,她很清楚,自己的脸勉强可以称一声清秀,但若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那根本不值得一提,想要得到胤的垂怜更是痴人说梦。 那拉氏注意着她的脸色,冷然道:“明白了吗?你唯一的出路,便是安安份份地当一个替身,否则如今拥有一切都会化为虚影。” 那拉氏的话令舒穆禄氏觉得无比屈辱,可是又不敢再出言顶撞,她清楚自己刚才那些话已经惹得那拉氏不喜,再多嘴,只会令她更生气。 那拉氏在等一会儿道:“怎么样,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吗?” 舒穆禄氏强忍了泪意与难过,磕头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携臣妾,从今往后,臣妾必然听从娘娘的吩咐。” “这便懂事了,只要你好生听本宫的话,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也不会只许你区区一个贵人便了事。”那拉氏微微一笑,扬眸对如柳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是。”如柳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小心地扶了舒穆禄氏起身,不等舒穆禄氏站稳,那拉氏又徐徐道:“熹妃这人诡计多端,最是会挑拨是非,你不要中了她的计,好生将心思用在皇上身上。” “是,臣妾谨遵娘娘吩咐。”舒穆禄氏无奈地说着,她明白,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摆脱另一人的影子了,最可笑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的替身。“ 此时,孙墨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柳太医在外求见。” 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那拉氏轻轻皱起了双眉,她吩咐过柳华,非自己召见,不许他来坤宁宫,以免被人发现自己与他过往太密,犹豫了一下道:“让他进来吧。”” 那拉氏的话令舒穆禄氏觉得无比屈辱,可是又不敢再出言顶撞,她清楚自己刚才那些话已经惹得那拉氏不喜,再多嘴,只会令她更生气。 那拉氏在等一会儿道:“怎么样,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吗?” 舒穆禄氏强忍了泪意与难过,磕头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携臣妾,从今往后,臣妾必然听从娘娘的吩咐。” “这便懂事了,只要你好生听本宫的话,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也不会只许你区区一个贵人便了事。”那拉氏微微一笑,扬眸对如柳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是。”如柳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小心地扶了舒穆禄氏起身,不等舒穆禄氏站稳,那拉氏又徐徐道:“熹妃这人诡计多端,最是会挑拨是非,你不要中了她的计,好生将心思用在皇上身上。” “是,臣妾谨遵娘娘吩咐。”舒穆禄氏无奈地说着,她明白,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摆脱另一人的影子了,最可笑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的替身。“ 此时,孙墨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柳太医在外求见。” 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那拉氏轻轻皱起了双眉,她吩咐过柳华,非自己召见,不许他来坤宁宫,以免被人发现自己与他过往太密,犹豫了一下道:“让他进来吧。” 第八百二十二章 救不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那臣妾先行告退了。”舒穆禄氏欠身告辞,她隐约知道一些那拉氏与柳太医之间的事,也晓得这潭子水很深,并不愿太过涉足其中。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和蔼地道:“慧贵人别急着走,待会儿本宫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是。”那拉氏这般说了,舒穆禄氏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留下来,低头扶着如柳的手走到那拉氏身边。 不消一会儿,柳华的身影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饶是以那拉氏的城府,看到柳华肿得跟个猪头一般的脸时,也不禁愣了一下,更不要说舒穆禄氏,当真是目瞪口呆。 柳华一进来便伏在地上哭嚎不已,“娘娘,您这次一定要救救微臣,微臣不想死!” 那拉氏轻喝一声道:“胡闹,你是太医院的副院正,哪个会无缘无故要你的命,赶紧起来好好说话,莫让本宫与慧贵人看你笑话。” 经那拉氏这么一提醒,柳华才发现舒穆禄氏也在,哭丧着脸见了一礼,随即又眼巴巴地盯着那拉氏,那拉氏明白他的意思,道:“但说无妨。” 得了那拉氏的许可,柳华自然再无顾忌,咬牙道:“是熹妃,她想要微臣的命。” 听闻又是与凌若有关,那拉氏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盯着他缓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清楚。” 柳华当即将两日前凌若踩了他一脚,随后手背上便有了一个经久不愈的伤口以及凌若今日的话都细细说了一遍,不过鉴于舒穆禄氏在场,有些话自然知机地略去不提,临了再次哭嚎道:“娘娘,熹妃摆明了要置微臣于死地,您一定要救救微臣啊。” 那拉氏没想到凌若会在这样不动声色间给柳太医下药,一时间倒觉得甚是棘手,而且连齐太医都束手无策,就意味着,除非下药者自己解除,否则柳华只能流尽鲜血而死。 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血一点一滴留出体外,这种死法虽不像千刀万剐那么痛,但给人带来的害怕与惊惶却是不逞多让。 “娘娘,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可千万要救救微臣,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想死啊!”柳太医在那里痛哭流涕,惹得那拉氏一阵心烦,不悦地道:“行了,本宫这不是正想办法吗,你有那时间哭,倒不若好好想想该怎么救自己,没用的东西。” 在骂得柳华不敢吱声后,那拉氏轻叩着扶手,秀眉深锁,想了许久,在冰块融化时的滴水声中她道:“慧贵人,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办?” “啊?”舒穆禄氏没想到那拉氏会问自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得定了定神后方才道:“臣妾不敢妄言。” 柳华的话,令舒穆禄氏更加确定了他与三阿哥的死有关,而柳华又是那拉氏的人,隐藏在这层关系背后的事,令舒穆禄氏不敢多言,甚至恨不得自己今日没有来过,也不至于陷入这样被动为难的境况。 “本宫让你说就说,有什么好不敢的。”那拉氏如何不知道舒穆禄氏那点心思,不过恰恰是她想要的。 想要牢牢控制一个人,不止要许其以利,更要令其陷泥沼之中,无法自拔,三阿哥的死,无疑就是一个最深最好的泥沼,一旦陷进去了,就休想再出来。 舒穆禄氏见避不过,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依臣妾愚见,不如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向来公正,只要柳太医可以证实熹妃加害于他,那么皇上一定会惩治熹妃,并且命她交出解药。” “不行!”那拉氏立刻否决了她的话,至于原因彼此皆心知肚明,不过没一个人敢说出口,各有各的顾忌。 “主子,您可不能看着微臣死啊。”柳华也知道那拉氏不是个善茬,怕她会放弃自己,连忙又嚎了一嗓子。 翡翠闻言在一旁喝道:“柳太医,你这样左一句活右一句死的,还让主子怎么想法子。” 柳华不敢回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然心里的希望却在一点一滴冷却,三阿哥的死是那拉氏心里的忌讳,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可这样一来就等于进入了一条死胡同,要想保住这一切秘密,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一阵长久的静默后,那拉氏终于开口唤道:“柳华。” 柳华身子一震,赶紧爬上前几步道:“微臣在。” “这一次,本宫怕是救不了你了。”当那拉氏这句话在正殿中响起时,柳华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无比,如坠如冰窖,下一刻,他再也止不住打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不住摇头道:“不!娘娘,微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哪怕你让微臣下毒害三阿哥,微臣也依言照办,微臣自问对娘娘尽心意图,忠心耿耿,娘娘……” 听得柳华越说越不像话,那拉氏倏然一拍小几,怒喝道:“休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让你害过三阿哥,又何时教你下过毒。你若再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宫现在就处置了你!” 被她这么一喝,柳华亦醒过神来,晓得那拉氏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万万不能得罪,哪怕那拉氏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放弃自己的话来,也不可鲁莽。想到这里,他赶紧忍着痛又打了自己两巴掌,“微臣一时昏了头,胡言乱语,请皇后娘娘恕罪。” 那拉氏脸色稍霁,但仍板着道:“本宫问你,三阿哥是何人所害,毒又是何人所下?” 柳华目光一阵闪烁,用力磕了个头道:“是靳太医所害。” “很好。”那拉氏对柳华的回答很满意,颔首道:“本宫虽不能救你,但却可以好好照顾你的家人,让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多谢皇后娘娘!”柳华心中痛苦害怕的不行,却还要磕头谢恩。于他而言,什么家人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可是皇后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摆明是不会因为自己而将事情暴露在阳光下,除了谢恩,他什么都做不了,否则不止自己要死,柳家上上下下都要死,他相信皇后绝对不会有任何心软怜悯,否则当时三阿哥就不会在逃过一劫后又死在自己手上。 那拉氏瞥了苍白如死的柳华一眼,轻叹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人终归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本宫虽然救不了你,却可以替你报仇,治一治熹妃,如何?”刻,他再也止不住打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不住摇头道:“不!娘娘,微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哪怕你让微臣下毒害三阿哥,微臣也依言照办,微臣自问对娘娘尽心意图,忠心耿耿,娘娘……” 听得柳华越说越不像话,那拉氏倏然一拍小几,怒喝道:“休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让你害过三阿哥,又何时教你下过毒。你若再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宫现在就处置了你!” 被她这么一喝,柳华亦醒过神来,晓得那拉氏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万万不能得罪,哪怕那拉氏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放弃自己的话来,也不可鲁莽。想到这里,他赶紧忍着痛又打了自己两巴掌,“微臣一时昏了头,胡言乱语,请皇后娘娘恕罪。” 那拉氏脸色稍霁,但仍板着道:“本宫问你,三阿哥是何人所害,毒又是何人所下?” 柳华目光一阵闪烁,用力磕了个头道:“是靳太医所害。” “很好。”那拉氏对柳华的回答很满意,颔首道:“本宫虽不能救你,但却可以好好照顾你的家人,让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多谢皇后娘娘!”柳华心中痛苦害怕的不行,却还要磕头谢恩。于他而言,什么家人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可是皇后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摆明是不会因为自己而将事情暴露在阳光下,除了谢恩,他什么都做不了,否则不止自己要死,柳家上上下下都要死,他相信皇后绝对不会有任何心软怜悯,否则当时三阿哥就不会在逃过一劫后又死在自己手上。 那拉氏瞥了苍白如死的柳华一眼,轻叹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人终归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本宫虽然救不了你,却可以替你报仇,治一治熹妃,如何?” 第八百二十三章 没有退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华骤然抬头,眼里露出深切狂烈的恨意,咬牙道:“若娘娘能替微臣报仇,微臣纵死也瞑目了。” 原本,他前途无量,不过三旬就已经是副院正,将来院正之位唾手可得,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连命也没了,这一切都拜熹妃所赐,他恨之入骨,巴不得看熹妃死。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那好,你从现在开始就牢牢记着,三阿哥的死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不管别人怎样问你,你都绝对不可以承认,其他的事,待本宫安排妥当后自然会另行交待你。” 在柳华退下后,那拉氏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舒穆禄氏道:“慧贵人觉得本宫做的是对是错?” 刚才那么一会儿,已经足够舒穆禄氏领教那拉氏的手段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垂首道:“娘娘所做的自然都是对的。” 这样的恭维并不能令那拉氏满意,摇头道:“本宫要听实话。” 实话……这两个字看似简单,但真做起来说起来,实在是千难万难,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舒穆禄氏想了许久方才艰难地道:“不论对错,臣妾与娘娘都是一条心。” “你终于想明白了。”那拉氏颇为欣慰地拉着舒穆禄氏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记着,在这宫里,唯有本宫才可以护你扶你,让你成为这宫里最得宠的那一个。” “臣妾记下了。”舒穆禄氏略有些麻木的应着,因为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五个字了。 那拉氏轻嗯一声,忽地抬起戴着护甲的另一只手,抚过舒穆禄氏的眉眼,啧啧道:“瞧瞧这双眼睛,多好看多动人,你记着要好好利用,千万不要浪费了。” “是。”舒穆禄氏忍着心里的反感答应着,“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了。” 这一次那拉氏没有再挽留,放开手道:“去吧,只是要时刻记着本宫的话,不要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否则一旦被怂恿着做了不该的事,可是连本宫都护不了你了。到时候莫说后宫,就是冷宫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舒穆禄氏明白,她这是在警告自己,若敢生出背叛之心,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没有活路的下场。 当夏日的阳光重新照落在身上时,舒穆禄氏竟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待得缓过来后,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贴身小衣紧紧粘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然心里比身上还要难受百倍。 那拉氏……她能坐上皇后之位,当真没一点饶幸,这样的心机手段,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也令人害怕不已。 她想要抽身而退,可是不论身前还是身后,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被牢牢缚在了皇后那条看似富丽堂皇的船上。 如柳见舒穆禄氏自坤宁宫出来后一直没说过话,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有心想引她开心,“主子,你刚才不是说那些鱼很好看吗,奴婢扶您再去赏鱼好不好?不然去御花园走走也……” “够了!”舒穆禄氏骤然停下脚步,用一种令如柳感到无比陌生的目光盯着她,“你嫌闹出来的事还不够多吗?若不是你说什么去看鱼,我怎么会遇到熹妃,又怎么会知道替身的事?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来坤宁宫,也不会知道皇后与柳太医的事。好了,你现在高兴了,我被皇后死死拴住了,以后哪怕她要我去害人我也得照办,因为我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一旦我不肯,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如柳被她从未有过的疾厉之色给吓得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奴婢不……不知道会这样,要是事先知道会这样,奴婢……奴婢绝对不会让主子去临渊池。” “不知道不知道,你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别得吗?”舒穆禄氏将憋在肚中的害怕与惶恐尽皆化做怒气,劈头盖脸的向如柳撒去。 “奴婢该死!”如柳委屈地跪在地上,“求主子不要再生气了。” “我生不生气与你无关。”舒穆禄氏扔下这么一句话,不再看如柳一眼,快步离去,在如柳准备跟上去时,她回过头来恨恨地道:“不要跟着我,以后都不要再跟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这句话真是吓坏了如柳,委屈地道:“主子,您不要奴婢了吗?” “是,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这里再不需要你侍候。”扔下这句狠话,舒穆禄氏快步离去,仿佛后面有无数恶狼在追一样。 如柳孤零零地站在烈日底下,犹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小猫,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地方。 舒穆禄氏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至双腿因疲累而抬不起来时,才往水意轩走去,而此刻的她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没有了刚才的尖锐。同时也有些后悔之前对如柳说的话,如柳待她一直很好,今日之事只能说凑巧,根本不能怨如柳,可她却将不敢对皇后撒的怒气全撒到了如柳身上,这对如柳太过不公平。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她跟着皇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如柳眼下离开,至少以后不会受到牵连,最多待如柳离宫时,她再送些银子,也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份。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进到了水意轩,雨姗迎上来道:“主子说出去走走,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还是一个人。” 她的话让舒穆禄氏心中一动,“如柳……回来了,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啊,不过如柳姐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奴婢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是不小心沙子进了眼。”雨姗不以为意地说着,随后又道:“主子您坐一会儿,奴婢给您将炖好的燕窝拿来。” 舒穆禄氏无力地点点头,在雨姗离去后,一个人坐在椅中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宫里真是处处精致奢华,连屋顶都泥金描彩,荣华环绕,令无数人羡慕,凡有资格选秀的,都想尽办法入选,成为天子的女人,自己当初也是这个想法。 第八百二十四章 主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真正身处后宫时,才会知道,荣华背后伴随着无数血腥算计,一朝踏入,便处处身不由已,不是站在最高处,便是被人践踏在最jin处。 不想被人踩在头顶上,就要不择手段,哪怕违背本心也要熬下去,直至成为人上人的那一天。 她舒穆禄佳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替身也好,被利用也罢,既摆脱不了,那就不去想她,终归这一切于自己都是有利的,即便胤禛看到她时,想的并不是舒穆禄佳慧也不要紧,只要她自己牢牢记在心里就行。等有朝一日,自己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时,她将告诉全天下的人,她叫舒穆禄佳慧,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这一刻,她在心里下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不管是否有可能做到,至少她有决心与目标,不再如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今夕不知明朝事。 令她意外的是,端燕窝进来的人是如柳,借着随意洒落的天光,可以看到如柳双眼又红又肿,明显是哭过了,也只有盲目相信如柳的雨姗才会听信她沙子进了眼的谎话。 在将燕窝放好后,她又将一道拿来的紫云英蜜浇在燕窝上,浓稠的蜜汁浇在透亮滚烫的燕窝上,顿时有诱人的香气飘出,只是此时,再香的东西对舒穆禄氏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她望着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如柳,轻声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如柳越发垂低了头,同样轻声回道:“没有。” “那你别在这里伺候了,赶紧下去收拾,仔细一些,别拉了什么,银子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的话从我这里拿。回去以后,好好在钟粹宫做事,等二十五岁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舒穆禄氏的话中不自觉透出一丝羡慕,但很快便被她自己给生生扼住了,如今的她,没有羡慕的权利。 “主子真的不要奴婢了吗?”如柳哽咽着问道,泪欲落未落。她这副模样,看得舒穆禄氏一阵伤怀,忍不住道:“我哪里是不要你,只是刚才我骂得你那么凶,又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我怕你心里不舒服,不愿再留下来。” 如柳一听这话,忙不迭地道:“奴婢不怪主子!主子说得没错,确实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就不会碰到熹妃,也不会有那么后面多事,是奴婢害了主子,呜……” 舒穆禄氏眼圈一红,忙揽了她在怀中道:“别哭了,你这一哭,我心里更难受了。你都看到听到了,皇后对我不怀好意,皇上又只将我当成一个替身,还有熹妃等人,一个个尽皆各存心思。若现在离开我,对你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省得将来被牵连。” 见她这样替自己考虑,如柳大为感动,恳切地道:“不,奴婢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跟着主子。主子,求求你别不要奴婢好吗?” 她的话令舒穆禄氏感慨万分,抚着如柳哀然哭泣的脸道:“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奴才。如柳,你要留下我自是喜欢,只是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因为以后咱们要面临的日子,会比现在要艰难许多。” 如柳认真地道:“嗯,奴婢想得很清楚,不管多么艰难,都不会后悔。” “好!”舒穆禄氏含泪抚着如柳地背道:“你以忠心待我,我以情义相许,如柳,待我荣华之日,我必百倍报你今日不离不弃之义。” 正自热泪盈眶之时,耳边忽地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哟,妹妹这唱得是哪一出啊,可是让人瞧不明白呢!” 舒穆禄氏抬起头来,却见武氏正一脸讥笑地站在门边,雨姗无措的站在一旁,想是要拦没拦住。 舒穆禄氏忙起站起身,以平礼相见,同时客气地唤了一声姐姐,武氏轻哼一声,径直走了进来,且毫不客气地在椅中坐下。 “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可是有事?”舒穆禄氏知道武氏向来看不起自己,对自己晋这个贵人之位也颇多意见,平常见了面总是冷嘲热讽的,没好脸色。 “没事就不能来你这里走走吗?”武氏弹着指甲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我倒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妹妹与一个奴才在那里抱头痛哭,我知道妹妹出身小户,可是如今怎么说也是贵人了,该注意着些自己的身份,妹妹你说是吗?” “姐姐教训得我。”舒穆禄氏没有与武氏争辩,言多必失,倒不若不说的好,何况武氏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自己怎么解释她都能挑出错了。随后,她又将自己没动过的那盏燕窝递给武氏,“这燕窝刚炖好,蜜也是才浇下去不久的,正新鲜着呢,姐姐尝尝味道如何。” 武氏依言尝了一口后发现口感极佳,一问之下得知她浇得是紫云英蜜,燕窝亦是上等白燕时,顿时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妹妹果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吃的用得都比咱们要好,什么紫云英蜜啊,上等白燕啊,流水一样的往妹妹宫里送,像咱们这样的,只能吃些普通白燕浇槐树蜜。唉,你说同样是贵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一番话说得舒穆禄氏窘困不已,强撑了笑脸道:“姐姐若是喜欢,我待会让人送些去姐姐那里……” “不必了!”武氏打断她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皇上给妹妹滋补身子用的,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而且万一妹妹去皇上或是皇后那里一提,那我岂非自找麻烦。” “只是一些小东西罢了,姐姐想多了。”舒穆禄氏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 武氏冷然一笑,拂袖起身道:“不知为何,坐在妹妹屋里,我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妹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宁贵人若是觉得不舒服,那莫要过来坐就是了,又何必非得自找不痛快呢?”如柳抢在舒穆禄氏之前说道。这个宁贵人嫉妒主子得皇上宠爱,常过来借机讽刺生事,以往她都忍着没说话,可今儿个,主子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了,她实在看不下去。 第八百二十五章 好戏开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胆!”武氏从来不将舒穆禄氏看在眼中,哪怕她现在圣眷加身,亦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认为她狐媚惑主,眼下如柳竟敢当面顶撞她,自然是横眉怒对,“好你个不分尊卑的奴才,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既然你主子不会教下人,那今日我就替她好好教一教!”说罢侧目对跟随她来的小太监道:“去,给我好好掌她的嘴,让她知道何谓主子,何谓奴才!” “嗻!”小太监垂首答应,然他刚走了一步,便被舒穆禄氏伸手拦住,“不劳姐姐的人动手,如柳有何不是的地方,妹妹自会好生训斥,不让她再犯同样的错误。” 武氏哪肯就此放过,冷笑道:“这么说来,妹妹是准备坦护下人了?亏得皇上这样宠爱妹妹,想不到妹妹竟然如此不知是非对错,只知一昧护短。” 舒穆禄氏不言,但是人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瞧得武氏又气又怒,“看来妹妹是执意要维护这个不懂分寸的下人了?” “如柳再不懂分寸,都是妹妹的下人,她有不是的地方,妹妹向姐姐赔不是,但教训之事,还是不劳烦姐姐了。” “你!”武氏没想到舒穆禄氏今日竟然这么强硬,一点没有往日委曲求全的样子,实在让人意外。虽说如柳只是一个小角色,教训也只是为了给舒穆禄氏好看,让她时刻记着自己身份,莫以为爬上了龙床就了不得了,区区一个如柳,根本不值得她费神。 可眼下这个样子,却是让她有些进退不得了,不教训如柳,今后她的脸要往哪里放,而且在舒穆禄氏面前也休想再抬起头来。 想到这里,武氏愈发不肯罢休,柳眉倒竖地对站在那里进退不得的小太监道:“别管慧贵人,尽管给我上去打!” 眼见那小太监绕开自己要进手,舒穆禄氏厉喝道:“我看谁敢在水意轩放肆!” 谁也想不到平日温温婉婉,连说话也从不大声的舒穆禄氏竟然会有这样凌厉的时候,一时间莫说那小太监,就是武氏也被吓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武氏意识到自己竟被舒穆禄氏给吓住了,脸色一派铁青,指着舒穆禄氏颤手道:“好!很好!看来你眼中根本就没我这个姐姐,竟敢这般放肆无礼!” 舒穆禄氏深吸一口气,敛袖欠身,“妹妹素来敬重姐姐,只是姐姐这样当着妹妹的面教训妹妹的宫人,让妹妹如何自处?所以还请姐姐给妹妹几分薄面,不要让妹妹太过为难。否则再闹下去,于姐姐面上也不好看,姐姐你说对吗?” 武氏被说得一阵语塞,不过她也晓得再闹下去对自己没好处,舒穆禄氏比自己得宠不说,还有个皇后护着,权衡利弊,终还是忍着怒意拂袖而去。 在她离去后,如柳内疚地道:“主子,对不起,奴婢让您为难了。” “别傻了。”舒穆禄氏笑笑道:“宁贵人早就看我不顺眼,说是教训你,其实根本就是想给我难堪,以前的我总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事实上,有些事根本避不开。不断地往后退,最终只能令自己摔入万丈深渊。还有啊……”说到这里,她眸光越发柔缓,“在这种时候,你都决定继续跟着我,我这个做主子,又怎么可以让你受委屈。” “主子……”如柳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舒穆禄氏抬手替她拭去,“好端端哭什么,宁贵人在我这里受了气,以她的xin子,怕是不会就此罢休,往后,你与雨姗都小心一些,别被她再抓了什么把柄。” “嗯,奴婢会的。”如柳也有些后悔一时口快,虽说是替主子抱不平,却不该这样直言冲撞。 随后的几日,宫中一直平静无事,不过凌若心中清楚,宫里从来不会有真正的平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这日,晨起无事,凌若拿了花洒在宫院中浇水,刚浇了一半,便见杨海领了个年长的宫女进来,凌若认得她,是太后身边的姑姑晚月,当即放下花洒客气地道:“姑姑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奴婢给熹妃娘娘请安。”晚月欠一欠身,恭谨地道:“太后娘娘命奴婢来请娘娘去一趟慈宁宫。” 乌雅氏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在慈宁宫养病,甚少有精力过问后宫之事,也不常见人,今日怎么有闲暇召见自己? 凌若心中奇怪,却也没问出来,能跟着乌雅氏一路从德妃到太后的,哪一个不是嘴紧之人,即便是知道,也绝不会事先透露半个字,她想一想道:“有劳姑姑了,本宫一会儿就过去。”随即又对水秀道:“送姑姑出去。” “是。”水秀会意地答应一声,在送晚月离去时,悄悄在她手中塞了一锭十两重的银锭子,小声道:“姑姑,娘娘这边要更衣后再过去,可能会稍晚一些,若太后请起,还请姑姑代为解释一二。” 晚月捏一捏手里的银子,颔首道:“好吧,不过你转告熹妃娘娘让她不要太晚了,皇后还有贵妃娘娘她们都在慈宁宫,就等着熹妃娘娘过去呢。” 水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一如刚才的谦卑,“奴婢省得了,姑姑放心吧。” 当水秀回去将这话告诉凌若时,凌若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想必她盼得那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一番更衣后,在临出门时,原本还极是晴好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暗了下来,举目望去,只见一大片乌云正从远处飘来,挡住了炎炎烈日,看样子今日会有一场大雨。 凌若收回目光,问道:“水秀,你说这场雨后,是更热还是稍稍凉快一些?” 水秀微微一笑,语带双关地道:“奴婢相信一切都会遂主子所愿。” “你这丫头。”凌若笑语一句,扶着水秀的手登上了肩舆,一路往慈宁宫行去,待进到里面时,果见那拉氏与年氏都不在,不,应该说,宫中凡嫔位以上的妃子都在,包括瓜尔佳氏与温如言,而在殿中还跪着一个人,看那服饰,应该是太医院的太医,不过具体是哪一个,光看背影可是推断不出来。 第八百二十六章 问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凌若视而不见,稳稳上前,越过跪地之人,朝端坐在上首的乌雅氏行礼,“儿臣叩见皇额娘,祝皇额娘福寿安康。” “起来吧。”乌雅氏抬一抬手,她的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凌若飞快地抬了一下眼,发现乌雅氏的脸色很黄,即便敷了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衬着她身上那袭铁锈红挑浅金色寿字纹的锦衣,越发显出脸色的暗黄灰败。 凌若依言起身,随后又恭谨地道:“不知皇额娘召儿臣来所谓何事?” 乌雅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沉声道:“熹妃,你可知罪?” 见乌雅氏问罪,凌若连忙跪下,随她一道进来的水秀亦跪伏于地,只听凌若道:“请皇额娘恕儿臣愚昧,儿臣近日一直待在承乾宫中,并不知犯了什么罪,还请皇额娘明示。” 乌雅氏转眸看着安静坐于椅中的那拉氏道:“皇后,此事是你发现的,就由你告诉熹妃,她究竟犯了罪。” “是。”那拉氏要椅中欠了欠身,听得她要说,殿中众人皆露出倾听好奇之色,她们虽比凌若早来一步,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太后传召,命她们来慈宁宫共同议事。 那拉氏一脸严肃地道:“熹妃,本宫问你,你可认得跪在殿中的人?” 凌若回头,接触到一双恨毒含怨的眼睛,除了柳华还有谁?不过此时的柳华脸色比几日前更白了,且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人亦消瘦了许多,彼时殿中四角置冰,冰凉无比,偏他额头汗水密布,凌若晓得,这些汗乃是身子虚弱所致。 她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认得,是副院正柳太医,昔日曾与靳太医一道留在翊坤宫照顾三阿哥。” “三日前,你传柳太医前去诊脉,却不知为何,在其行跪礼时,踩了他手背一脚,导致其手背上有一个类似被针扎的伤口,并且自此流血不止,可有其事?”皇后此言一出,闻者莫不惊诧,伤口止不住血并非没有的事,但那都是大伤,或者直接血管爆裂,倾刻便要了人命。区区一个针眼,哪怕是不去管它,片刻之后也会自己止血,怎会一直流血呢?有心思灵慧的,已经想到柳太医的伤口必是被动了手脚,导致血液无法凝固。 凌若静静地听着,皇后果然不敢说出柳太医真正受伤的日子,那一日正好是弘晟出殡,靳太医夺刀杀柳华未遂。.7k7k001.若合盘托出,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且很容易惹火烧身,反害了她自己。 在温如言与瓜尔佳氏担忧的目光中,凌若一脸茫然地道:“启禀皇后,臣妾确实因为头痛而召见过柳太医,但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之后柳太医便离开了,臣妾何时踩过他?再者臣妾与柳太医无怨无仇,又为何要踩他害他?” “这个该问熹妃自己才是,本宫如何知晓。”那拉氏没有就着凌若的话接下去,而是转过脸道:“皇额娘,您可还记得弘晟?” 乌雅氏本就灰败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更不堪了,她看着身子明显颤了一下的年氏,带着些许怜悯道:“哀家自然记得这个苦命的孩子。” 那拉氏目光一闪,徐徐道:“三阿哥被靳太医害死,可是靳太医背后的主谋却一直没有露过面,这事一直梗在皇上与儿臣心中,难以释怀。” “皇后娘娘,难道柳太医这次的伤与弘晟有关?”年氏从中听出了端倪,激动地攥着扶手问着,任何与弘晟相关的事,都让她无比在意。 “本宫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那拉氏沉沉叹了口气,对乌雅氏道:“皇额娘,今儿个一早,柳华来见儿臣,说是知道靳太医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儿臣一问之下,竟得知是熹妃。” “不可能!”第一个出声的是温如言,她神色激动地起身道:“皇后娘娘岂能凭柳华一面之词就认定是熹妃,再说,柳华若早知道,为何当日在皇上面前他不说,这根本与情理不合。” “惠妃,你暂时不要说话,听皇后继续说下去,哀家相信皇后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必然考量过柳太医的话。皇后,哀家说得对吧?”乌雅氏这话,既是让那拉氏说下去,也是警告那拉氏后面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轻率不得,必得有凭有据。 “皇额娘说得是。”那拉氏自然知道自己这些话要说的天衣无缝不容易,但她既来了,便一定要借柳华好好演一场戏。 温如言虽然不说话,却并没有坐下去,直直盯着那拉氏,想看她后面怎么说,瓜尔佳氏虽没温如言那么激动,却也面色阴沉。 “就在三阿哥出殡的前一日,熹妃曾去过地牢对吗?”见凌若没有否认,她又道:“不过想必熹妃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你入地牢后没多久,柳太医也去了,他是念着与靳太医同僚一场,欲劝其供出主使,以免身受凌迟之刑,岂料进去后,竟然意外听到熹妃与靳太医的话,亦知道了熹妃就是那个在幕后主使的人。” “若柳太医早知道这些,当日皇上面前,他为何不说出来?”面对皇后的一意诬陷,瓜尔佳氏亦有些沉不住气了。 “柳太医本想说的,可又怕熹妃报复,再后来靳太医发疯一样的要杀柳太医,一时惊慌之下,哪里还记得住许多。待缓过神来后,靳太医已经死了,柳太医怕最终落得与靳太医一样的下场,不敢多言,这可随后几日一直受着良心的遗遣责,难以安枕。岂料最终熹妃还是不肯放过他,在他手上动了手脚,想让他留血而死。”说到后面,那拉氏已是连连叹息,“妹妹,你怎么可以这般狠心啊!” “太后!太后娘娘!”这个时候,一直跪伏不动的柳太医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并且撕在手上的纱布,果然见到细小的伤口处一直在冒血,“是微臣软弱无用,不敢揭露熹妃的恶行,以至于着了她的当,求您替微臣做主啊!” 乌雅氏不理会柳华,只是盯着从头至尾都沉静如昔的凌若道:“熹妃,你有什么话说?” 第八百二十七章 验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低头道:“儿臣从未起过害三阿哥之心,更不曾指使靳太医害人,请皇额娘明鉴!” 此事干系重大,乌雅氏也不好枉下定论,皱一皱眉道:“照你这么说,都是柳华在冤枉你了?” “是,柳太医不知在何处弄伤了伤口,却故意栽在儿臣头上,儿臣委实冤枉。”凌若话音刚落,便听那拉氏道:“这么说来,熹妃是不承认去过慎刑司了?” 凌若睨了她一眼,对乌雅氏道:“不敢隐瞒皇额娘,儿臣确实去过慎刑司,但却在柳太医之后,若皇额娘不信,大可召慎刑司的洪公公一问。” “去,把洪全给哀叫传来。”随着乌雅氏的话,宫人疾步离去,不一会儿独自回来,躬身道:“启禀太后,洪公公昨日以年老体衰为由,奏请离宫,皇上已经准奏。” 乌雅氏不料会这么一个结果,思忖了一会儿道:“可知洪全离宫后去了哪里?” “奴才问过与洪全亲近的宫人,均答说不知道。”宫人的回答等于是告诉众人,洪全这条线索断了。 那拉氏摇头道:“熹妃好快的动作,知道洪全会说出真相,便事先安排他离宫,只是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岂是这样就能够遮掩住的。” 刚一听到宫人的话,凌若便晓得定是那拉氏动的手脚,所以面对她的恶人先告状冷笑道:“当日,娘娘因为派三福去竹林而惹来怀疑,可最终不也证明是清白的吗,为何轮到臣妾时,娘娘就一口咬定,连半丝怀疑也没有。而且……洪公公离宫,究竟是谁动的手脚,也尚且不知。” 温如言亦知机地接上来,“不错,娘娘既身为皇后,便当秉持公正,岂可听柳华一面之词,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娘娘与柳华合谋为之?” “放肆!”坐在上首的乌雅氏缓缓说出两个字来,隐约有些发黄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凌厉之色,“惠妃,注意自己身份,再有不敬皇后之言,哀家第一个问你的罪。” “儿臣不敢!”温如言不敢违逆乌雅氏的话,但同样也不甘心由着那拉氏在那里歪曲事实,“儿臣只是觉得,既然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什么都有可疑,熹妃并非唯一该被疑心的那一个。” 瓜尔佳氏适时站起道:“是,皇额娘,儿臣也有话想说。” “你说,哀家听着。”虽然对凌若不甚喜欢,但兹事体,乌雅氏不得不慎重对待。 “若熹妃真想除掉柳太医,大可以用其他办法,哪怕是下毒让柳太医暴毙也好过现在这样。照如今这个形势,儿臣倒觉得熹妃像是有意在等柳太医揭露自己,这……怎么瞧都觉得不对。” 不得不说,瓜尔佳氏对形势的分析十分准确,而这也是那拉氏此番布局当中,最显而易见且无法避免的错漏。 那拉氏一早便是知道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凌若全身而退,已经令得她颇为不耐烦了,更不要说此次还损失了柳华这枚棋子。虽说棋子可以再择,但柳华还是颇为好用的,骤然失去,无疑打乱了她后面的算盘与步伐。 所以,这次她决定试上一试,左右柳华亦不敢乱说,哪怕最终失败了,也不过损失一个原本就救不回来的柳华罢了,没有什么损失。 成嫔不以为然地道:“也许熹妃不想让柳太医死的太痛快呢?毕竟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光,那感觉可是比一下子就死可怕多了。” 乌雅氏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望着那拉氏道:“皇后,洪全已是不能作证,那么除了柳太医手上的伤之外,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皇额娘。”那拉氏自然不会不打没把握的仗,她既是敢来,便是做足了准备,只听她不急不徐地道:“柳太医说熹妃踩了他一脚,使得手上多了个针孔,那么儿臣以为若熹妃想证实自己清白,只需将当日踩柳太医的鞋拿来一验就是。” “娘娘这是怀疑臣妾在鞋里藏毒针?”凌若面沉如水,令人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娘娘现在才验,就不怕臣妾早已将毒针扔掉了吗?” “若是验不出什么,那不是正好可以还熹妃一个清白吗?”那拉氏微微笑着,她要找的,从来不是那根毒针,而是藏过针的痕迹,哪怕熹妃把那双鞋扔了也没用,寻不见那双鞋,更加证明她心虚。 见凌若不说话,那拉氏转头对半闭着眼睛的乌雅氏道:“皇额娘,您以为如何?” 乌雅氏睁一睁目,旋即又半闭半开,缓缓道:“既有办法,那就拭一拭吧。” 既是太后答应了,那么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那拉氏当即命人将凌若所有的鞋子都取过来,另一边又让内务府取册子来,凡送给各宫各院的东西或者赏赐都有记录,一对便知,少有一双都可以查得出来。 看那拉氏在那里差遣宫人,温如言低声对旁侧的瓜尔佳氏道:“瞧皇后这架式,倒像是事先计算好的,你说柳太医那事,究竟是不是若儿做得?” 瓜尔佳氏认真打量了柳华手背上的伤口一眼,“这个我也说不好,但若真是若儿做的,只怕这一次麻烦了,皇后明摆着是想要借皇额娘的手对付若儿。” “唉,这若儿也太鲁莽了,明知道皇后一直盯着咱们,偏还要往虎口上撞,做什么不等如倾……”刚说了一半,她赶紧收住话,如倾的事是秘密,此处人多耳杂,万一被有心人听在耳中,去向皇后告密,那就得不偿失了。 瓜尔佳氏摇头叹道:“唉,兴许是被那日靳太医死时的惨样给触动了吧,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总之咱们见机行事吧,说什么也不能让皇后称心如意。”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那拉氏派出去的宫人已经先后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凌若所有的鞋子,共计一十二双,而根据内务府册子记载,除去凌若如今穿的这双之外,也正好是一十二双,且花色、绣纹、用料,皆无一丝差错。 第八百二十八章 出人意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鞋子没有短缺,那拉氏略有些吃惊,不过也未太过往心里去,既是鞋子在,那么查起来就更简便了。 在命人将一应花盆底鞋放在殿中后,那拉氏对柳华道:“柳太医,熹妃所有鞋子皆在这里了,你好好认认,哪双是曾踩过你。” “是。”其实早在鞋子刚拿上来的时候,柳华就已经锁定了那日,凌若踩他时所穿的那双,如今见那拉氏问起,连忙指着一双紫蓝绣葡萄纹的花盆底鞋道:“启禀皇后娘娘,就是那双。” “去将那双鞋拿过来。”那拉氏吩咐身边的翡翠,然未等翡翠应声,一直默不作声的凌若忽地道:“慢着,臣妾有话要说。” “哦,熹妃还有什么话?”那拉氏好整以瑕地道,凌若的阻止在她看来,无疑是心虚,那双鞋定然有问题,她倒要看看,这个时候,钮祜禄氏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凌若忽地面朝那拉氏跪下磕头,言词恳切地道:“皇额娘,儿臣身为皇上的妃子,一衣一物皆应是私隐,更无需说女子最隐蔽的鞋。儿臣之所以答应拿出来,是为了证明儿臣不曾害过柳太医。眼下,皇后娘娘相信柳太医所言,要验儿臣的鞋,儿臣想问皇额娘一句,若鞋验出来并没有问题,又该当如何?” 乌雅氏就着晚月的手抿了口茶道:“若验出来没问题,自然是还你清白,另外,你若还觉得心里委屈,哀家让皇后向你认个错,皇后,你同意哀家的话吗?”至于柳华,早与死人无异,根本不值得乌雅氏费神。 那拉氏此刻要靠着乌雅氏作主,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即道:“一切全凭皇额娘作主。” 乌雅氏点点头,看着尚跪在地上的凌若道:“熹妃,那现在可以验了吗?” “皇额娘处事公平,儿臣自没有意见。”凌若这话等于是同意了皇后验鞋之举,任由翡翠将那双紫蓝绣葡萄纹的花盆底鞋拿给那拉氏。 那拉氏接后径直将其翻转了过来,仔细检查干净如新的鞋底,待其将两只鞋都检查过后,面色变得极是难看,更取过从内务府取来的册子仔细比对,并无一点差错,难道是柳华认错了? 带着这个想法,她再一次问道:“柳太医,你确定就是这双鞋吗?好好看清楚,可千万不要认错了。” 柳华听着那拉氏明显有些不对的话,怔忡了一下,难道有什么问题?不及细想,他赶紧爬前几步,仔细辩认后肯定地道:“是,微臣绝对没有认错。” 他这话让那拉氏脸色更加难看了,刚才她已经将两只鞋底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过针的痕迹,可是柳太医的伤口明显是针孔,难道是钮祜禄氏事先将鞋底换了? 这个念头令那拉氏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可是在检查了鞋面后,这个希望也化为了乌有,因为鞋面上没有任何重新缝合的痕迹。 该死了,怎么会这样?!那拉氏在心底暗骂一声,她相信柳华不会骗自己,可为何这双鞋连一点异样的痕迹都没有?这根本不合情理。 那拉氏做梦也想不到,早在踩了柳华后,凌若便让人拆了鞋子,然后按着原来的针孔重新缝合鞋底,再加上安儿心灵手巧,根本看不出一点点痕迹。 而这,也恰恰是凌若故意留给那拉氏的破绽,为的就是要看到今日这一幕。 那厢,等了许久的乌雅氏已经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那拉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可是记得刚才乌雅氏说过的话,若证明钮祜禄氏没有害柳华的话,自己便得向她认错;当时自己觉得不可能,也就答应了,可现在……若真向钮祜禄氏认错,那自己这个皇后还有何威信与颜面! 正犹豫间,看出端倪来的瓜尔佳氏已经扬声道:“皇后娘娘,皇额娘问您话呢,到底熹妃的鞋子有没有问题啊,咱们都等着呢?” 那拉氏心头恼怒,不理会瓜尔佳氏,只看着乌雅氏勉强一笑道:“回皇额娘的话,熹妃的鞋子没有异常,也没有任何藏针的痕迹!” 柳华一听,不顾乌雅氏等人在场,大嚷大叫道:“皇后娘娘,微臣清楚记得熹妃就是穿着这双鞋踩了微臣的手,她的鞋肯定有问题,您再仔细看清楚!” “本宫看得很清楚,若柳太医不信本宫,也可以自己检查一遍。”不等她话说完,柳华已经一把抢过翡翠手里的鞋,疯狂而仔细地翻看着,令他绝望的是,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不可能!不可能!”柳华像着魔一样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最后更倏然起身,指着凌若大声咆哮道:“明明就是她在鞋里藏针害我,怎么可能没有痕迹,说!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凌若面色不改地道:“大胆柳太医,太后与皇后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咆哮?” “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明明就是你下药害我性命,熹妃!你这样恶毒,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一次不需凌若开口,乌雅氏已经极为不悦地道:“柳太医,你说是熹妃害你,可哀家已经当着宫里那么多位嫔妃的面验了熹妃的鞋子,证明她并未害过你,哀家尚未追究你诬陷嫔妃之罪,你倒是先在这里放肆起来了。” 那拉氏亦在一旁皱眉喝道:“柳华,不许放肆!” 柳华“扑哧”喘了几口粗气,又跪下痛哭流涕道:“太后,您相信微臣,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一切都是熹妃使得计,她定是换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 “荒谬!”温如言嗤然道:“没见皇后娘娘连内务府的册子都拿来了吗,若有同样的鞋子,内务府肯定有记录。” 柳华哭声一滞,语气僵硬地道:“谁……谁知道内务府是不是记漏了!” 温如言毫不客气地回过去道:“对柳太医不利的就是别人记漏了,对柳太医有利的就是铁证如山,敢情什么事都是柳太医您占着理儿啊!” 【作者题外话】:还有四章晚几分钟 第八百二十九章 恶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太医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而温如言犹不肯罢休,走到乌雅氏跟前跪下道:“皇额娘,儿臣之前不敢多言,因为儿臣与熹妃交好,怕让人以为儿臣是故意帮着熹妃说话,可现在事情都明了了,熹妃分明就是冤枉的,您还要由着柳太医在您面前放肆的冤枉熹妃吗?” “起来吧,此事哀家心里有数。”乌雅氏示意晚月去扶温如言起来,随后看向哭嚎个不停地柳华冷哼道:“柳华,你好大的胆子,敢竟欺骗哀家与皇后,故意冤枉熹妃!” “太后明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未曾有一句虚言,若熹妃心中无鬼,又为何要赶走洪公公!”形势急转直下,令柳华心惶害怕,但说出口的话是绝对不可改的,否则皇后第一个不会饶过自己。 “够了!哀家不想再听你满嘴谎言!”事情已经明摆着与凌若无关,乌雅氏又岂会再听他说,何况刚才柳华的当众咆哮已经令她极为不喜,“来人,柳华诬陷嫔妃,罪不可恕,将他带到慎刑司关起来,死了便罢,若不死,就给哀家关他一辈子!” “不!我没有诬陷,熹妃亲口承认害微臣,太后只要您动刑,她一定会如实招供的!”柳华口不择言的说着,见没人理会自己,又看向那拉氏,“皇后娘娘,您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您救救我!救救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断绝过对生的渴望,答应皇后布这么一个局害凌若,也是希望可以bi她交出解药。 他要活着,唯有活着,才可以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一旦死了,就一无所有了。 那拉氏此刻恨不能与柳华撇清关系,哪还会替他求情,甚至做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柳太医,本宫如此相信你,想不到你竟连本宫都骗,如今还想要本宫救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赶紧将他带下去!” “娘娘!娘娘”柳华不甘心地继续叫着,可是那拉氏根本不理会,任由几个太监将他拖了下去。 在慈宁宫重新恢复了宁静后,凌若再次跪下行礼,感激地道:“谢皇额娘还儿臣清白之身,儿臣感激不尽。” 乌雅氏摆摆手道:“这是你应得的,不必谢哀家,起来吧。”坐了这么许久,她蜡黄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倦意,几个宫人小心地在旁边侍候着。 “谢皇额娘。”凌若依言起身,却不退开,乌雅氏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兑现刚才说的话,抚一抚额,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那拉氏,沉声道:“皇后,既然熹妃的鞋子没验出问题来,那么你便依刚才说的,向熹妃认个错;虽说整件事是柳华有心诬陷熹妃,但终归在这件事你也要担几分责任,若你再仔细一些,就不会着了柳华的当。” “是。”这一会儿功夫,那拉氏已经收起了心思,露出一副内疚的表情道:“妹妹,这次都是本宫不好,听信柳华这个小人,险些冤枉了妹妹,亏得如今真相大白,否则本宫这辈子都要不安了。唉,还请妹妹念在咱们姐妹多年的份上,不要怪本宫。” 说罢,她做势欲欠身,凌若赶紧扶住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您都说多年姐妹了,臣妾又怎会不知道您的为人,您也是上了柳华那个小人的当。” 那拉氏轻吁一口气,握着凌若的手一脸感动地道:“还是妹妹善解人意,唉,本宫真不该疑心于你。” 凌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笑笑道:“只是误会一场罢了,娘娘不必记在心里。” “既已没事了,那你们都散了吧,哀家也有些累了。”坐了这么许久,乌雅氏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不等众嫔妃告退,她已经扶着晚月的手站了起来,然还没走几步,便眼前一黑,随后便没了任何知觉。 而凌若等人看到的就是乌雅氏突然往旁边倒去,仓促间晚月一时扶不住,只来得及整个人垫在乌雅氏身下,以免她摔伤。 “皇额娘!”那拉氏等人尽皆惊叫起来,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起乌雅氏,然不论她们怎么叫,乌雅氏都没半点反应。 还是凌若最先反应过来,对水秀道:“快,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那厢,那拉氏亦命宫人抬乌雅氏去内殿,整个慈宁宫因为乌雅氏的突然晕倒而乱成一团。 事关太后,太医哪敢怠慢,不一会儿功夫,以齐太医为首的一众太医都来了,在诊过脉又翻看过乌雅氏的眼珠后,齐太医等人均露出了郑重之色,随后齐太医又隔着锦衾按了一下乌雅氏的腹部,并且唤过一直贴身照顾乌雅氏衣食起居的晚月,小声问了几句什么。 “齐太医,究竟怎么样了,太后为何会无故晕倒?”看着齐太医不说话,那拉氏不由得出声催促。 齐太医斟酌片刻,低声道:“皇后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心生不祥之感,随齐太医走到角落后道:“齐太医,是否太后得了什么病?” “是。”齐太医袖下的双手不住颤抖,在那拉氏惊惶的面容中道:“太后面色腊黄,连眼白也有,这是明显是肝胆出了问题,并且微臣刚才拭着按了一下太后的腹部,发现其右腹隐约有东西,再加上晚秋的话,微臣基本可以断言,太后她老人家患了……”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恶疾!” 倏然听到这两个字,那拉氏不禁有些失色,她知道太后身子不好,可没想到竟然身染恶疾,也就是说,太后时日不说了…… “晚秋说太后有时候吃东西会觉得腹部有些痛,想必这恶疾已经有一阵子了,只是一阵潜伏在体内,太后自己也没有发现,直至今日劳累了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那依齐太医诊断,太后……还有救吗?”那拉氏紧张地问道。乌雅氏是胤禛生母,虽如今母子关系不好,但乌雅氏若离世,胤禛免不了要伤心。 齐太医长叹一声道:“请皇后娘娘恕罪,太后之疾,已经药石无效。”每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对医者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第八百三十章 乌雅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那拉氏再说话,床榻上发出含糊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乌雅氏微微睁开了眼,那拉氏赶紧过去,强颜欢笑道:“皇额娘,您醒了?” “哀家这是怎么了?”乌雅氏虚弱地问道,她只记得自己晕了过去,待再醒来时,就已经在床上了,待看到满屋子的太医不禁有紧张,“为什么来了这么多太医?” 成嫔在一旁解释道:“皇额娘,您刚才突然晕倒,可是将儿臣们都吓坏了,皇后娘娘与熹妃一急,就把太医都给请来了。” 乌雅氏示意那拉氏扶自己坐起来,就着晚秋垫在身后的软枕抚额道:“哀家也记得当时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人事不醒了。”她顿一顿,看向齐太医道:“如何,哀家可是得了什么病?” 齐太医刚要张口,那拉氏已经在一旁笑道:“皇额娘凤体安康,哪里会有什么病,齐太医刚刚与儿臣说了,皇额娘之所以会晕倒都是因为平常心事过重的缘故,再加上今日又累了,所以才会一时不支,休养一阵就没事了。”说到此处,她回头朝齐太医使了一个眼色,故意问道:“齐太医,本宫说得没错吧?” 齐太医赶紧会意地道:“正是,只要太后放宽心事,善加休养,微臣再开几副药替太后调理身子,很快便会没事的。.7k7k001.” “那就有劳齐太医了。”乌雅氏眼底的紧张微微一松,适才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她真有些担心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然想到齐太医话中那句“放宽心事”,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这心事她已经担了整整三年,又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齐太医拱手道:“若太后没有旁的吩咐,微臣下去开药了。” “下去吧。”乌雅氏疲惫的挥挥手,随即又有些自嘲地道:“看来哀家真是成了药罐子,每天都离不开各种各样的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哀家自己也成了一味药。” 那拉氏连忙开解道:“皇额娘说得这是哪里话,您身份贵重,福泽深厚,就算现在吃些药也是暂时的,很快便会好的,儿臣们可都还盼着孝敬皇额娘呢!” 乌雅氏摇头道:“唉,活得一日是一日,哪个知道能活多久,谁知道会不会明儿个一早就醒不过来了。若这样也好,哀家可以早些去陪先帝爷。” “皇额娘千万不要这么说!”瓜尔佳氏连忙跪在乌雅氏榻前,神色恳切地道:“皇额娘一定会没事的,儿臣自今日起,吃斋如素,为皇额娘祈福。” “哀家知道你是有孝心的人,起来吧,这地上跪着可是凉得很。”瓜尔佳氏的话令乌雅氏很是受用,见瓜尔佳氏还是忧心难安的样子,垂目安慰道:“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都别往心里去。” 待瓜尔佳氏起身后,乌雅氏忽地唤了一声“皇后”,那拉氏赶紧上前道:“儿臣在,请皇额娘吩咐。” 乌雅氏往凌若站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哀家也没什么吩咐的,只是想叮嘱你一句,柳华的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论是你还是别人,都不要再提起,哀家也不想再听到。你们几个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将心思放在皇帝身上才是正理。还有,皇帝膝下子嗣始终不多,如今弘晟又不在了,更加单薄,你们要在子嗣上好好用心,为皇家开枝散叶。如此,哪怕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九泉之下也能够有脸去见先帝爷了。”她与胤禛虽有隔阂,但终归是母子,乌雅氏并不愿看到胤禛子嗣凋零的情景。 在年氏黯然恍惚的神色中,那拉氏带着一丝无奈垂下头去,“儿臣谨记皇额娘的话。”她也很想再生下一儿半女,可是不论身子还是年龄都早早绝了她这个念想,也逼着她只能抚育着别人的孩子。 在她之后,从嫔妃也纷纷行礼,凌若更道:“皇额娘请放心,哪怕儿臣们年纪渐长不合适为皇上生育,也有新入宫正值妙龄的嫔妃,皇上定会有儿女成群的那一日。只盼皇额娘保重凤体,如此方能看到儿孙满堂。” 乌雅氏颔首道:“好,哀家知道了,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见乌雅氏这般说了,众女纷纷告退,在出了慈宁宫后,那拉氏故意停住脚步,等走在后面的凌若上前,随即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熹妃这一次真是有心了。” 凌若含蓄的一笑,欠身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还有许多要向皇后娘娘学习的地方,希望到时候,皇后娘娘能够不吝赐教。” “本宫会的,只希望熹妃不要玩火,否则可没人救得了你。”那拉氏眼底有着深深的厌恶,她本想借此事给凌若一个教训,不曾想到最后白搭了一个柳华不说,自己竟还要跟她认错。虽说当着自己与太后的面,那些个嫔妃不敢说什么,但她明白,这些人心中肯定在笑自己,历朝后宫之中,哪有身为皇后却向嫔妃认错的事儿。 凌若微微一笑,平静地道:“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活着。”话音刚落,乌云涌动的天上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将毫无防备的那拉氏给吓了一跳,同时黄豆大的雨滴瞬间从天空落下,一下子打湿了刚刚还干燥的地面。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凌若望了一眼不时传来闷雷声的天空,笑意不减地欠身道:“下雨了,娘娘还请小心。” 惊白的面色很快便恢复如常,那拉氏缓缓逸出一个比凌若更深的笑容,亲切地道:“熹妃对本宫真是关心,看来本宫往后要更疼你一些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三福已经撑起了顶伞,小步路过来道:“请娘娘上肩舆。” “走吧。”那拉氏不再理会凌若,扶着翡翠的手坐上肩舆,就在小太监刚刚抬起肩舆时,天上又是一声雷响,且这一次比刚才感觉离得更近,让那几个没有防备的小太监一慌,险些滑了手,饶是及时稳住,也令坐在上面的那拉氏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下来。 第八百三十一章 雨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见状赶紧扶住肩舆,同时喝道:“混帐东西,怎么抬得肩舆,竟敢惊了娘娘,是想去慎刑司领罚吗?” “奴才们该死!”那四个小太监不顾被淋湿的身子,只惶恐地请罪,三福冷哼一声,转脸小心地道:“主子,还好吗?” 刚才连着两声雷响,令那拉氏头隐隐有些作痛,挥手道:“行了,让他们继续走吧。。” 正当凌若亦准备登上肩舆的时候,年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目光冰冷地道:“弘晟的死,真与你无关?” 看着檐外哗哗落下的雨水,凌若一字一句道:“若有半分关系,让臣妾受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年氏盯着她,缓缓点头,在转过身时,她毫无温度地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本宫必不让你善终!” 对于如今的年氏而言,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找出害死弘晟的真正凶手,其余的什么都无关要紧。 看着年氏渐行渐远的身影,凌若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直至温如言走到身边方才回过神来,“同情她吗?” 凌若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她虽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但不值得同情,一切皆是报应。” 温如言颔首道:“你能这样想便好,我就怕你一时心软,走吧,去我宫里坐一会儿,云悦也同去。” 瓜尔佳氏在一旁无声地点点头,三人同登上肩舆往延禧宫走云,虽说有顶伞遮着,但斜风之下还是被淋湿了许多,由着宫人替他们拭着衣上的雨渍。 彼时,温如倾急急走了进来,看到凌若她们都在,微微愣了一下,赶紧见礼,随后关切的走到温如言跟前道:“姐姐,您没事吧?我在宫里可是待得心急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想去慈宁宫找你了。” 温如言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慈宁宫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可是平常太后都不怎么见人的,这次特意命宫人来传姐姐过去,哪个晓得是否会有什么大事。”这般说着,温如倾又问道:“姐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如言当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听得温如倾紧张不已,待知道最后是那拉氏吃亏后,拍着胸口笑道:“皇后娘娘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笑声未落,忽地又皱起了眉,“呃,皇后这次的事,我竟是一些也不知晓,亏得熹妃娘娘没事,否则……” “别往心里去。”温如言见她露出内疚之色,安慰道:“皇后心思慎密,想让她相信一个人,哪是那么轻易的事,还不得慢慢来啊。” “我还以为她已经信了我那些话呢。”温如倾厥着嘴闷声说着,对自己事先没探听到一点风声,始终耿耿于怀。 瓜尔佳氏扬一扬帕子道:“相信是一回事,共谋又是一回事,皇后想来一个措手不及,又怎会与你说。”说罢,她侧目看着正徐徐饮茶地凌若,似笑非笑地道:“熹妃娘娘,这当中的玄机能与我们说了吗?” 凌若放下茶盏,举目笑道:“姐姐想听,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犹在生闷气的温如倾一眼后,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过却故意略过了药从何来。饶是如此,其中诸般过程,也令温如言几人惊诧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温如言第一个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药,小小一个针孔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瓜尔佳氏扬眉冷笑道:“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尽而死,虽说残酷了些,但是对于手上沾满鲜血的柳太医来说,一点都不为过。”她顿一顿又道:“你这次给皇后下了这么大个绊子,可是让她失尽颜面了,刚才当着咱们的面跟你认错时,我与温姐姐看着都解气得很。” 温如言闻言为之一笑,赞同道:“是啊,她这次真是什么颜面都丢尽了,亏得她自己还能当成没事一般,这本事咱们可是远远不及。” “没有这些荣宠不惊的本事,她又如何能稳居皇后之位。”凌若弹一弹指甲道:“与之相比,我倒更在意太后的病。” 乌雅氏晕倒的事尚未传出慈宁宫,温如倾自是无从得知,惊讶地道:“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了?” “太后刚才昏倒了,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惊动了。”温如言稍稍解释了一句,转向凌若道:“妹妹是觉得皇后没有说实话?” 凌若斟酌着道:“若太后真只是因一时劳累而晕倒,众太医的脸色不会那么凝重,齐太医也不会专程只告诉皇后一人。而且,我观太后今日气色实在不佳,尤其是脸色,暗黄无光,绝对不是区区一句劳累所能遮盖的。” 瓜尔佳氏面色微惊,脱口道:“难道太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刚说完便又摇头道:“应该不至于吧,也没听说太后身子特别不好。” “生死无常,这种事谁又说得准。”温如言感慨道:“不过最近宫中确实一直没断过事。” 不论怎样的话语,终归只是猜测而已,唯一知道乌雅氏病情的,除了众太医便只有那拉氏,她只所以在慈宁宫故意隐瞒病情,是怕刺激到乌雅氏,可是这种事瞒得了一瞒不了一事,终归是要说的,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告之胤禛才行,在雷声不断的大雨中,天色越发暗沉,随着宫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那拉氏方才惊觉已经到了晚间,思索了一会儿,她唤过小宁子道:“知道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吗?” 每次胤禛一翻牌子,敬事房那边都有消息传出,而这个消息又往往是各宫各院头一桩关心的事,有专门的小太监负责打听。 小宁子恭声道:“回主子的话,皇上今夜没有翻任何人的牌子,看样子是准备独宿养心殿了。” 那拉氏点点头,正在犹豫是否现在过去,外头进来一个宫人,恭顺地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娘娘,苏公公求见。” 这宫里姓苏的太监不少,但有资格被坤宁宫的人唤一声苏公公的便只有苏培盛一人,他此时过来,再联想到胤禛今夜没有翻牌子,难道是胤禛想到自己,特意命他来传自己过去侍驾。 第八百三十二章 心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纵然是那拉氏脸上亦不禁浮现出一抹喜色,整一整衣裳,扬声道:“去请苏公公进来。” “嗻!”宫人退下后不久,苏培盛出现在那拉氏视线中,留下撑伞的小太监在外头后,他走进殿中,一拍袖子跪下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苏公公请起。”那拉氏客气的说了一句,又道:“小宁子,给苏公公看座。” 苏培盛连忙推却道:“娘娘折杀奴才了,奴才卑jin之身,如何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见他这般说,那拉氏也不勉强,微笑道:“苏公公可是奉皇上之命而来?” 苏培盛再度躬身道:“是,皇上请娘娘即刻前去养心殿。” 见事情果如自己所料,那拉氏心中欢喜更甚,将之前被钮祜禄反将一军而带来的的郁结烦闷一扫而空,不过面上仍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了,苏公公先回去吧,本宫一会儿就来。”苏培盛依言退下,当然在离开前,手里毫无例外的多了锭银子。 在苏培盛离开后,那拉氏方才露出稍许紧张之意,“翡翠,你看本宫这身打扮可好,会否显得老气?” 翡翠蹲下身,一边替她抚着裙摆一边含笑道:“不会呢,主子这身既端庄又不失大气,衬得娘娘越发雍容华贵,皇上见了非得倾心不可。” 那拉氏被她说得一笑,“你这张嘴惯会哄人,本宫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再打扮也不可能与彤贵人这些年轻貌美的相提并论。再者,本宫清楚自己的事……”她抚着脸略有些伤神地道:“在皇上心中,本宫是皇后,但也仅此而已,皇上的情与爱从来都吝啬分予本宫。你想想,皇上都多久没召本宫了,哪怕慧贵人劝他来坤宁宫,也不过坐坐就走。” 翡翠宽慰道:“主子莫总记着这些,今夜皇上不是召见主子了吗,以后啊,皇上定会常常召见主子的。” 这样的话,听在那拉氏心中无疑是欢喜的,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她乘着肩舆冒雨来到养心殿。 苏培盛先到一步,此刻正守在殿外,见那拉氏肩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笑道::“皇上正在里头等着娘娘呢。” “本宫知道了。”那拉氏展眉一笑,扶着三福的手走了进去,随着殿门的关闭,骤雨疾风皆被挡在了外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那拉氏敛袖朝伏首于案后的胤禛行礼,脸上是完美无缺的笑容。 然,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胤禛唤自己起来的声音,迅速抬了一下眼,发现胤禛对自己的请安置若罔闻,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在他旁边,是恍如泥塑木雕的四喜。 这样的异常令那拉氏为之不安,原本满是欢喜与期待的内心也渐渐冷了下来,甚至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因为胤禛不曾叫起,她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消一会儿膝盖便酸麻不堪,又强撑了一会儿后,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未等三福搀扶,她已经惶恐地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随着她这句话,胤禛终于抬起头来,慢慢搁下笔,语气凉薄地道:“皇后想对朕说的就只有一句失仪吗?” 这一刻,那拉氏终于确定胤禛今日传自己用意不善,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得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胤禛轻笑一声,合上批了一半的奏折起身道:“不明白的人该是朕才对。朕问你,你今日是否去了慈宁宫?” 那拉氏身子一凉,之前那比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看着视线中越来越接近的鹿皮靴子她如实道:“是,臣妾去给皇额娘请安。” “若只是请安,为何皇额娘要将宫中嫔位以上的妃嫔都传去慈宁宫,皇后又为何要带同柳华前去?”胤禛说了一连串令那拉氏惊骇莫名的话后紧跟着道:“皇后,你还不准备与朕说实话吗?” 面对胤禛的质问,那拉氏紧张不已,难道胤禛已经知道了自己暗中所做的事?不,不可能。自己所有事都做得很小心,任何事都不亲自去做,就连身边人也极力避免,胤禛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行!不管胤禛知晓与否,她都绝不能自己承认,万一认了不该认的,岂非自掘坟墓,不过慈宁宫那件事是不可再瞒了,胤禛明显已经晓得。 如此想着,那拉氏咬牙道:“臣妾今日确实带柳太医去过慈宁宫,那是因为柳太医来寻臣妾,说熹妃害他,臣妾本不相信,但他言词凿凿,由不得臣妾不信,可又怕臣妾一人处置会失了公允,所以带其去慈宁宫,请皇额娘决断。” 胤禛一直有命密探盯着柳华的一举一动,是以柳华刚去坤宁宫,胤禛立刻便知晓了,而发生在慈宁宫的事,也不难打听。 面对那拉氏的辩解,胤禛语带讽意地道:“如此说来,朕倒是该夸皇后一句慎重了?” “臣妾不敢!”那拉氏紧紧抠着金砖与金砖之间细细的缝隙,借以掩饰内心的紧张,同时亦思索着脱身之法,胤禛如今明显是在怀疑她,由着他怀疑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那双鹿皮靴子最终停在那拉氏一步之遥的地方,片刻后,头顶垂落下冰冷刺骨的声音,“你身为皇后,后宫之主,一言一行都该慎之再慎之,不可轻率,以前朕也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稳重之人。可这一次你却听信柳华一面之词,认定是熹妃害他,为此还跑到太后面前去嚼舌根子,实在是令朕失望。” 这段话虽句句指责,但却令那拉氏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看来胤禛并不知道自己主使柳华的事,仅是指责自己今日处理的方法,在迅速思索了一阵后,她垂泪痛心道:“皇上说得是,都是臣妾不好,相信柳华这个卑鄙小人,险些害了熹妃妹妹,臣妾实在罪该万死,请皇上治臣妾的罪。” “仅仅只是如此吗?”不等那拉氏细想,胤禛再次传来心惊之语,“而非皇后有意要治熹妃的罪?” 第八百三十三章 结发妻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说这话的时候,胤禛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那拉氏,意欲从她的动作言行中瞧出一点端倪来,其实根据密探的禀报,那拉氏顶多只是失察偏听的错失,可是落在他耳中,却多了另一条怀疑;他与莲意夫妻三十余载,很清楚其为人,小心谨慎,这么些年来从未错过什么,可这一回却这般不小心,究竟真的只是失察还是故意想治凌若的罪? 他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见多了宫中勾心斗角,也疑惯了这些,所以哪怕是素来最为大度贤惠的皇后也没能逃过他的疑心。 那拉氏能感觉到紧紧盯在头顶的那双眼睛,也正是这双眼让她死命阻止所有不该的动作与表情。她知道,胤禛此刻一定等着自己露出破绽来,不行!说什么也不可以! “皇后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无话可说?”胤禛冷然问着,话语间透着浓浓的疑心。 “是,臣妾无话可说。”随着这句话那拉氏倏然抬起头来,彼时外面正好雷电闪过,令暗夜在一瞬间亮如白昼,透过窗子映照在那拉氏凄然泪下的侧脸,是无比的哀伤,“臣妾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疑心臣妾有意要害熹妃,看来三十余载结发夫妻的情谊在皇上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记得仅仅数日前,皇上还说以后都会相信臣妾,言犹在耳,可皇上已经疑心臣妾了。” 望着那拉氏在烛光下悲恸悲伤的容颜,胤禛犹豫不决,当真是他太多疑了吗?如此想着,脑海中突然闪现那所见到的满满一匣竹笔,心下有些恻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那厢,那拉氏的话仍在继续,“臣妾还是那句话,皇上若不信臣妾,尽管处置便是。”说到这里,凄凉之意更盛,“其实弘晖死时,皇上该让臣妾去随了他,也省得如今终日遭皇上疑心。” 提到弘晖,胤禛心中的动摇更甚,那个在弘历出现之前,寄予他最多厚望的孩子,当真是死的可惜。即便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回想起来,依然满心难过。想到这里,他的声音缓和了几分,“你若没做过,直言就是,何必说这样置气的话,朕又没说要你的命。” 那拉氏紧紧把握住胤禛这一丝内疚之情,继续以退为进,“臣妾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包括性命也是。皇上若要,尽管拿去,但臣妾发誓,绝对没有起过任何经害熹妃之心。若有一句虚言,就让臣妾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呵,从她决心为弘晖报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死后坠入阿鼻地狱的准备,从未想过可以幸免。 这些是胤禛不知晓的,所以他为之动容,同时暗自思忖,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这个时候,三福爬到胤禛脚前哀诉道:“皇上,奴才知道自己是身份卑an,本无说话的资格,可是奴才愿以性命担保,主子绝对没有害过任何人,甚至连一丝害人的心思都没起过,求皇上千万不要冤枉了主子!” 那拉氏面容沉静地喝道:“退下,本宫何时许你多嘴过!” “主子,您就算责罚奴才,奴才也要说!”三福磕了个头,又对胤禛道:“皇上,这一切都是柳太医搞的鬼,是他一口咬定熹妃娘娘,主子见他说得恳切,手上又真有伤,这才勉强相信了。但是主子也担心会冤枉了熹妃娘娘,所以才去慈宁宫,请太后与诸位娘娘一道审问,主子实在用心良苦。” “闭嘴!”那拉氏见三福不听自己的话,犹自多嘴,气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道:“再胡言乱语,就给本宫滚出去!” 三福忍着脸上的痛,咬牙道:“皇上,求您千万不要误会主子!” “你!”那拉氏对于三福一再违背自己吩咐的举动气极,扬手欲再次下,胤禛?住她的手道:“他说的也是实话,何必这么生气。” “臣妾管教下人无方,请皇上恕罪!”那拉氏颤抖着收回手,“三福一派疯言疯语,皇上不必理会。若皇上不信臣妾,就请皇上即刻下旨废后,臣妾绝无怨言!” “胡闹,废后二字岂可轻易说出口。”胤禛喝斥了她一句,又有些叹气道:“朕只是问你一句,便惹来你这些话,存心是想让朕心里不舒服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那拉氏眸光一黯道:“臣妾在家时,阿玛额娘便教导臣妾,一切该从夫君之意,不可悖逆,更不可让夫君为难。这句话,臣妾时刻谨记在心。” 胤禛默然,好半晌才道:“英格最近有进过宫吗,费扬古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吗?” “是,阿玛自摔了马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听英格说,开春以后,阿玛的身子更加不行了,也许……撑不了多久了!”说到后面,那拉氏忍不住潸然泪下。 胤禛轻叹一声,弯身取过那拉氏手里的帕子替她拭去泪道:“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你阿玛活到七十多岁,已经比其他人长寿许多了。”待其止了泪后,又道:“起来吧。” “皇上不疑心臣妾了吗?”在说这句话时,那拉氏没有太多喜悦,甚至于显得异常平静,未等胤禛开口,她又一次启声,且深深俯了下去,“若皇上以后还要相疑,倒不若今日直接处置了臣妾。” “朕叫你起来!”胤禛皱眉,不顾那拉氏的反对,执意拉起她道:“是否连朕的话你都不听了?” “臣妾不敢!”除了这四个字,那拉氏便再无言语,木然站在那里,看得胤禛一阵无语,好半晌方道:“你这是在怪朕吗?怪朕疑你。” “皇上是天子,是九五之尊,皇上永远是对的。”说到此处,那拉氏的身子突然轻颤不止,同时眼泪亦再次落下,“臣妾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想到皇上刚才的疑心,臣妾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皇上,臣妾在您心中,当真没有一点可信之处吗?” “朕没说!”胤禛语气郑重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不必再往心里去,总之以后,朕会相信你,因为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是唯一的皇后。” 第八百三十四章 幕后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结发妻子与皇后吗?果然没有一点真情呢!所以啊,胤禛,你也不要怨我用心计与手段来欺骗你,若不如此,我怎能居中宫之位;怎能与钮祜禄氏等人分庭抗衡;又怎能――留在你身边…… 哪怕你对我无情无爱,我却依然心中有你,只因三十年前,你挑开了我的喜帕,那一刻,你便已深入我魂魄骨髓之中,无法抽离。 可是我也恨你,为什么你可以宠钮祜禄氏,可以宠只有一双眼睛像纳兰湄儿的舒穆禄氏,唯独就不可以宠我? 是我不够好吗?还是……我老了,再没有让你心动眷恋的地方? 那拉氏忍着心中的难过与悲伤,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动与伤怀道:“皇上当真愿意相信臣妾吗?相信臣妾没有起过任何害人的心思?” “是。”当这个字最终从胤禛嘴里吐出时,那拉氏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适才当真好险,甚至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没命。 钮祜禄氏尚活着,她又如何能死,她要活着,比任何人都长命,然后走到今日乌雅氏所坐的位置,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一切是胤禛所不知道的,否则他现在就会废了那拉氏的后位,将她打入冷宫永无出头之日。如今的他,对那拉氏有所愧疚,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道:“何时得空了,你出宫去看一看费扬古。” 言下之意,便是允许那拉氏出宫省亲,面对这份厚赐,那拉氏垂泪道:“臣妾谢皇上隆恩!”顿一顿,她再次扬眸,切声道:“臣妾今日在柳华一事上确实有所失察,险些冤枉熹妃,还请皇上降罪。” “不知者不怪,你也是受了柳华的蒙敝!”说到柳华,胤禛面色阴沉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他不知受何人主使,竟然在你面前百般抵毁熹妃,实在罪该万死!” 那拉氏小心地道:“可是熹妃……确实去过慎刑司,若非如此,臣妾亦不会听信柳华之言,疑心熹妃。” “那么洪全呢,你知道洪全为何请辞离宫吗?”胤禛不答反问。 “臣妾原以为是熹妃主使,但事后已经查出与熹妃没有关系,所以臣妾猜测应是另有其人。”那拉氏人答得很慢,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胤禛的信任,言辞间万不能再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看来皇后对柳华当真很相信,竟不曾派人仔细查过他,在洪全离宫之前,最后一个去找他的人就是柳华,随后洪全就突然上奏说自己年老想要还乡。”胤禛的话令那拉氏暗自心惊,看样子,胤禛一早就已经疑心柳华,一直命人盯着他的举动,这么说来,靳太医死那日,柳华来坤宁宫的事胤禛也应该知道了,这一想,心下顿时又多了几分忐忑,面上却一派惊疑之色,“竟有这种事,柳华半个字也未与臣妾提起过。” 胤禛冷笑道:“他自不会与你说,否则他还怎么圆自己撒得慌。” 那拉氏故作不解地道:“请皇上恕臣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胤禛未疑有它,沉声道:“凌若确实曾去慎刑司探过靳明泽,却是在柳华之后,所以柳华说什么听到凌若与靳明泽的话,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蓄意陷害。” 听完此话,那拉氏无比庆幸自己惯有的小心,若非她怕自己身边的人去找洪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从而将命洪全离宫的事交由柳华去办,只怕自己此刻在胤禛面前已经没有了说话的资格。 这般想着,面上却丝毫未露,反而异常气愤地道:“柳华这个卑鄙小人,将臣妾瞒得好苦,若非皇上诉明真相,臣妾如今尚被蒙在鼓中。柳华这般狼子野心,该当剐刑才是。”柳华注定是一颗弃子,她自不会再为弃子求情。 “朕更好奇的,主使柳华做这些事的人是谁,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怪。若让朕查出来,定不轻饶!”虽然那拉氏知道胤禛不是在说自己,但脸颊还是忍不住抽蓄了一下。 她可以清晰感觉到胤禛话中的恨意,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不!那拉氏立刻掐灭了这个令她害怕不堪的念头,她不是让胤禛知道真相的,永远都不会。 “皇后在想什么?”胤禛转头,恰好看到那拉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惧意,不禁出言问道。 “没什么。”那拉氏赶紧敛了不小心露在脸上的神色,转过话题道:“皇上,有一件事,臣妾始终不明白。若柳太医手上的伤不是熹妃所为,那又是怎么来的?” 胤禛摇头道:“此事朕也未曾查到,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故意弄伤,却嫁祸给熹妃。” 那拉氏似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骇然道:“皇上是说他为了害熹妃,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这……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既是他自己弄伤,那么自然有止血之法。”胤禛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旋即又微眯了眼道:“朕只是好奇那个幕后者,柳华……”随着这两个字,胤禛慢慢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朕一定要让他吐出幕后者的名字!” 那拉氏明白,为了得到这个名字,胤禛会无所不用其极,只怕现如今就已经在对柳华用刑了,幸好自己已经叮嘱柳华早做准备。否则,即便自己手中握着柳华全家人的性命,依然难保他不会在受刑时供出自己。 人,始终是慎后死亡与折磨的,尤其是看起来无休止的折磨,尤其是像柳华这样自私的人,在其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是自己,若要在自己与家人之间做个选择,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选自己,哪怕是跟狗一样的活下去。 她喜欢利用这样的人,因为只要许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尽心竭力,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完成自己交待的事。 在说完这件事后,胤禛又问道:“对了,朕听说皇额娘今日突然晕倒了,太医看过之后怎么说,还好吗?” 第八百三十五章 后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太好。”那拉氏的话令胤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盯着那拉氏的眼睛,只见其哀然道:“齐太医告诉臣妾,太后肝胆有问题,且在其右腹间摸到有异物,应该是……患了恶疾,性命难以久长。” 胤禛只知乌雅氏突然晕倒,却没想到竟会这样严重,脑袋轰得一下像要炸开一般,许久才反应过来,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道:“此事,太后知道了吗?” “没有,除了太医之外,皇上是第二个知道的,就算皇上今夜不召见臣妾,臣妾也想过来跟皇上禀明此事。”说着,那拉氏又一脸哀切地道:“事已至此,还请皇上节哀。” “不节哀又能如何,朕就算穷尽所有也留不住皇额娘的命。”言词间透着挥之不去的悲伤,先是弘晟,现在又是乌雅氏,身边的人正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虽身为皇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虽然与乌雅氏关系疏远,但并不代表心中没有这个额娘,恰恰相反,他太过在乎,可乌雅氏却为了允禵,一次次令他伤心,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受伤难过,这才故意疏远。 可如今骤然噩耗,那缕割不断的母子亲情顿时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蔓延,令他每一寸血肉都染上了悲意。 “皇上。”那拉氏上前,于惊雷中牢牢握住胤禛有些发凉的手,“您还有臣妾,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的身边,不离不弃。” 胤禛颔首,却也没了再说下去的,道:“你先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臣妾先行告退。”那拉氏知机地退下,在踏出养心殿的时候,她缓缓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浊气,今日的关卡,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当她出现在坤宁宫时,正准备歇下的翡翠好生吃惊,訝然道:“主子怎得现在回来了,皇上他……”说了一半,见三福不住朝自己使眼色,又见他脸颊与额头均有红印子,心知不好,赶紧收住后面的话,取下帕子替那拉氏拭着被雨水打湿的裙摆。 那拉氏扶着三福的手在椅中坐下后,冷然道:“咱们都想错了,皇上传本宫去养心殿,哪里是想起了本宫,根本就是过去兴师问罪的。” “怎会这样?”翡翠骤然抬起头,连手上的动作也忘记了,“皇上无缘无故地为何要问主子的罪?” 在那拉氏的示意下,三福将发生在养心殿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听得翡翠心惊不已,待回过神来后,她庆幸地道:“幸好洪公公那边,主子是让柳太医出面,否则皇上的疑心怕是难以打消了。” 那拉氏缓缓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本宫将柳华带到慈宁宫,就是想避开皇上,不曾想皇上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实在令本宫意外至极,看来本宫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否则一旦被皇上抓到把柄,那么本宫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照主子这么说来,皇上应该一早就已经怀疑柳太医了,只是皇上怎么对柳太医的举动知道的这般清楚?” “你当真以为皇上对后宫的事一无所知吗?”那拉氏对翡翠的话嗤然一笑,抬起犹沾着雨水的手指道:“皇上是一个极精明的人,后宫连连出事,怎可能一点疑心都没有,早已在不动声色间将柳华牢牢监视住,不过也亏得皇上只监视了他一人,本宫才能饶幸逃过此劫。”即便是以那拉氏的心智,想起刚才在养心殿的奏对,也不禁后怕不已。当时,她只要稍有一句不对,如今就不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主子,监视柳太医的,是苏公公他们吗?”三福小声问道:“奴才看他们整日跟在皇上身边,并没有离过半步啊。”他自然知道胤禛身边除去四喜与苏培盛之外,还有其他宫人,但这样重要的事,断然不会随意交给一个宫人去办,非得心腹得力之人不可。 那拉氏低头看了一眼被打湿的裙摆,因未及时拭去水,此刻正慢慢往下滴着水,在脚踏上形成小小一滩。 “你以为皇上身边得力的只有四喜与苏培盛吗?”那拉氏缓缓攥紧了手逐字逐句道:“若这样想真是大错特错了,在皇上手中还牢牢握着一批人,这些人就像幽灵一样,从不暴露于人前。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皇上才能牢牢掌控住前朝。而这样的人,在后宫同样存在。” 三福与翡翠对望了一眼,面带惊意,皆想到了以前听闻过的只言片语,小声道:“主子可是说密探?” 密探并不是什么秘密,民间经常有一些关于皇家的传言,而在这些或真或假的传言中,总可以听到密探二字。 不过传言始终是传言,没有人知道是否真有密探存在,也因此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不错!”在说这两个字时,三福两人在那拉氏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密探的可怕在于无处不在,而且除了皇上,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即便是被抓了,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自尽,也许咱们坤宁宫就有密探的存在。” 在说完这些时,那拉氏目光一转,落在三福与翡翠身上,“本宫与你们说这些,是让你们时刻记住这群人的存在,往后行事说话,都慎之再慎,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马脚,否则本宫第一个不饶你们!” 三福与翡翠心中一凛,忙垂首答应,那拉氏微一点头,对三福道:“脸上的伤还疼吗?” 三福赶紧答道:“奴才皮糙肉厚的,早就不疼了;只要能帮到主子,莫说一巴掌,就是十巴掌一百巴掌,奴才也甘之如怡。” 三福的回答令那拉氏颇为满意,“总算本宫平日没有白疼你,若非为了取信皇上,本宫也不想打你。翡翠,去将内务府前阵子送来的那对北海黑珍珠拿来赏给三福。” 不等翡翠答应,三福已经跪下道:“奴才替主子做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何敢受主子恩赏。” 那拉氏摆手道:“本宫赏你的,你尽管拿着就是。只要你几个好生办差,别犯浑不忠,本宫断然不会亏待你们。” 第八百三十六章 小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一定誓死效忠主子。”在这样的话语中,三福接过了翡翠递来的黑珍珠,珠子大如拇指,形状闪烁着孔雀绿的色泽,最重要的是这对珠子没有一丝瑕疵,连细小的刮痕也没有,即便是不懂珍珠的人,也知道这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三福注意到翡翠眼中一闪而逝的羡慕,在出了正殿后,他将那对珠子往翡翠手里一塞,“喏,给你。” “这是主子赏你的,给我做什么,快收回去。”翡翠哪里肯收,想要还给三福,岂料三福说什么也不肯接,还道:“给你你就拿着,与我还客气什么,再说,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太监身上挂两颗这珠子,非得让人笑死不可。”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给我,万一让主子知道了,非得怪罪你我不可。”翡翠虽然很喜欢这对黑珍珠,但始终有所顾忌。就怕一个不好,被主子发现了她与三福的私情。 “不会的,你小心些别让主子知道不就行了。”三福执意要给翡翠,翡翠知道他待自己好,再加上心里着实喜欢,便道:“那好吧,我且收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便来拿回去。” 正在这个时候,小宁子一边喊着一边冒雨跑了过来,“师傅!师傅!” “什么事?”一见是他,三福赶紧与翡翠离远了一些,而翡翠亦迅速将珠子塞进了袖中,然一闪而过的幽光还是被小宁子看到了,嬉皮笑脸地道:“姑姑,什么好东西呢,为何不让我瞧瞧。” 翡翠矢口否认道:“那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瞧花了眼。” 小宁子哪里信她的话,待要再说,三福已经问道:“究竟找我什么事?赶紧把话说清楚。” 小宁子知道三福不喜欢自己,顾不得再问翡翠,赶紧道:“师傅,刚才打雷的时候,不小心打在您屋顶上,震了几块瓦下来,里面也有些进水,我已经替您收拾过了,但这雷鸣电闪的不好修补,所以您今夜不能回去歇息了,要不您去我那里睡一晚,我跟他们挤通铺去。” 三福不愿领他的好意,道:“不必了,你自去睡你的,我跟他们挤一挤就是了,被褥要是没淋湿的话,你帮我拿过来。” 小宁子迭声道:“师傅您可是宫里的首领太监,怎么能去睡通铺,还是我去吧,我知道您喜欢干净,刚才已经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保证干净得很,师傅您尽管放心去睡吧。” “都说了不去,你哪里来这么多话。”三福对小宁子印象极差,所谓师徒,不过是因为那拉氏吩咐,无奈而为之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师徒情;甚至于,一有机会,他毫不犹豫就会置小宁子于死地,而且他相信,小宁子也是一样,现在的恭敬不过是无奈为之罢了。 “师傅!”小宁子仿佛没感觉到三福对自己的不怠见,依旧絮絮的劝三福去他那里睡。就在三福准备发火的时候,翡翠劝道:“既然小宁子这么有心,你就去他那里睡吧,左右不过一晚而已。再者,你要是去睡了通铺,我估计其他人都不敢睡了。” 三福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怎么了?难道还怕我吃了他们不成?” 翡翠含笑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你到底是咱们这坤宁宫下人里的头一份,平常他们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他们跟你一道睡,可比杀了他们好不了多少。” 见翡翠这样说了,三福只得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就去你那里睡一晚,不过那被褥得用我自己的,实在用不惯别人的。” “这怕是不行了。”小宁子为难地道:“师傅的被褥之前就被淋湿了,根本不能用。” 翡翠想了一下道:“这样罢,我那里还有一床新的没用,先给你用就是了。” “这如何好意思。”三福话音未落,翡翠已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是床被褥罢了,若觉得不想占便宜,就拿银子来换,我可不会嫌银子多。” 凭她与三福之间的关系,一床被褥自不在话下,但当着小宁子的面,两人都有顾虑,干脆便用银子来说事,省得被他瞧出端倪来。 在问明了收被褥的地方,小宁子自告奋勇的去取翡翠屋中拿,待其身影没入风雨中后,翡翠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宁子,可如今主子看重他,再怎样不喜你也得忍忍,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我瞧他对你也挺孝顺恭敬的,往常你怎么骂他,他也没还过半句嘴。” 在一声惊雷过后,三福幽幽道:“怕就怕这小子都是装出来的,实际包藏祸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使绊子。” 翡翠劝道:“他懂得装,难道你就不懂得吗?好歹你也比他年长许多,若你老是这样子,万一被他瞅着空去主子面前告你一状,看你怎么办。” 三福冷哼道:“他会告诉难道我就不会吗?哼,我就不信主子会信他。” 翡翠摇头道:“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总之你记着我一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也千万不要得罪小人,哪怕之前得罪了,你也要想方设法补回来。” 三福无奈地道:“你这可是为难我了,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好ng子。” 听到他这话,翡翠没好气地道:“我也是为你好,你愿听就听,不愿听也随你,往后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这一生气,三福就没办法了,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了,我尽力就是,只是能帮到什么程度,我可不敢跟你保证。不过……”他话语一顿,神色在惊雷闪电中变得极为温柔,“你能这样处处替我考虑,我很快活;翡翠,你相信我,我只要活着一日,就会一日待你好。” 翡翠面颊微微一红,亏得是在夜里,看不真切,嘴上道:“行了,我若不信你,哪会与你说这么多,快过去吧,小宁子应该已经拿着被褥回去了。我今夜得睡在耳房里随时只候主子吩咐。” 第八百三十七章 朽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吧,那你自己当心,夜里若起来,记得披件衣裳,莫要着凉了。”三福不放心地叮咛了几句方才撑伞离去,翡翠亦去了耳房中歇息。 慈宁宫中,宫人刚刚关了宫门,忽地听到一阵不真切的敲门声,宫人们惊疑地互望了一眼,这么晚了又打雷下雨的,谁会过来? 没等他们去开门,又一阵敲门声传来,这一次还有人叫道:“快开门!” “咦,仿佛是喜公公?”其中一个宫人不确定地说着。 “开门看看吧。”随着一个年长些的宫人说出这句话,几个宫人顶着大雨跑过来开门,刚一开便看到油纸伞下四喜的脸以及……他旁边那个人。 “奴才们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宫人们连忙下跪,任由地上的水弄湿了他们的膝盖。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太后歇下了吗?”身后是替他撑着伞的苏培盛,伞只够遮住一个人,所以苏培盛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衣裳紧紧贴在身上。 “回皇上的话,太后刚刚歇下。”宫人小心地回着,不晓得胤禛冒雨前来是为何事。 胤禛看了一眼只有些微幽光的内殿,对尚跪在地上的宫人道:“朕进去看看太后,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宫人不敢多问,各自退下,胤禛在走到殿檐下时,脚步一顿,侧头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朕自己进去便可。” “奴才遵旨。”二人齐声答应,收了伞站在殿外,在踏进内殿的时候,胤禛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自从皇后走后,他想了许久,终还是决定过来看看,自今日起,乌雅氏活在世上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每每想起这个,心中便是说不出的难过。 虽然他已经放轻了脚步,可还是惊动了躺在床上的乌雅氏,幽暗的灯光再加上日渐衰退的视力令她看不清来人,只能看到一个人影,逐道:“是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胤禛在离床榻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微躬了身子给乌雅氏请安。 “皇帝?”乌雅氏惊奇地唤了一声,“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外面雨停了吗?”她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电闪掠过糊着高丽纸的窗外,同时沙沙雨落之声亦传入眼中。 胤禛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儿臣想起有几日没给皇额娘请安了,又见今夜雷鸣电闪,怕惊了皇额娘,所以特意过来,不曾想惊扰了皇额娘歇息,倒是儿臣的不是。” 胤禛的话令乌雅氏为之沉默,好一会儿方道:“无妨,哀家本就没睡着,就像你说的,雷鸣电闪,哪里能睡得着,皇帝来了正好陪哀家说说话。”这般说着,她命晚月进来掌灯。 在适应了光线后,乌雅氏想要坐起身来,她刚有所动作,胤禛已经快晚月一步上前道:“儿臣扶您起身。” 乌雅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记忆中胤禛不是没有这样殷勤亲近的时候,但自他继位之后,母子间嫌隙渐深,这样的亲近早已成为一去不返的过往,“这种事让宫人做就是了,何必皇帝亲自动手呢!” “儿臣侍候皇额娘是应该的。”这般答了一句,胤禛已经扶着乌雅氏坐好,并且细心地在她身后塞了个垫子,随后想想不够,又让晚月再去取一个来。 待做完这一切后,胤禛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乌雅氏的脸色,就像那拉氏说的那样,气色极差,透着一种行将朽木的气息。 乌雅氏并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慨道:“哀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与皇帝这样近的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皇额娘若喜欢,儿臣每天过来陪皇额娘说话。”这句话脱口而出,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乌雅氏微微一愣,复笑道:“这可不行,你是皇帝,日理万机,哪来这么多功夫,万一误了国事,哀家死后可没脸去见先帝爷。” 胤禛目光一滞,哑声道:“不会的,皇额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乌雅氏没有发现胤禛异样,只是叹道:“命数这个东西谁说得准,就像今儿个,哀家不过是听皇后他们议了会儿事,便撑不住晕了过去,倒是把他们吓得不轻,将一众太医都给传来了。” 胤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皇额娘眼下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乌雅氏摇头道:“旁得也没有,就是吃东西的时候,常会觉得腹中痛楚,吃了齐太医开的药也不见有用。” “皇额娘今日才刚开始服药,哪有那么快起效的,至少得等两三日才行。”这般说着,胤禛心里却是越发难过,他很清楚,即便吃再多的药也无用了,乌雅氏的生命已经开始步入尾声。 “也许吧。”乌雅氏说了一句后,忽地笑道:“被皇帝这么一说,哀家倒觉得有些饿了。” 胤禛闻言忙问道:“皇额娘可是没用晚膳?” 晚月在一旁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只用了一口便说不舒服,命奴婢将晚膳撤下去了,之后什么都不肯吃。” “皇额娘身子本就弱,怎可再这样饿着。”这般说了一句,他又对晚月道:“你赶紧去下碗面来,记得要煮软一些,太后吃不得硬的东西。” “哀家没胃口。”乌雅氏刚说了一句,胤禛便严肃地道:“皇额娘就是再没胃口也得吃一些,否则身子又怎么会好。” 在晚月下去后,乌雅氏认真地看着胤禛道:“皇帝,你与哀家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乌雅氏能伴在康熙身边四十余年,成为三妃之一,又生下两位皇子,自然不会是一个蠢钝的女子,胤禛的反常开始让她感觉到不对。 胤禛心中一紧,若无其事地道:“儿臣能瞒皇额娘什么事,不过是关心皇额娘身子罢了。” “皇帝。”乌雅氏声音一沉,缓缓道:“这里就你我二人,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是否允禵……”她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惟恐他出事。 “允禵很好,皇额娘放心。”见乌雅氏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允禵,胤禛面色顿时为之一黯。 第八百三十八章 亲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乌雅氏在放下心后,看出了胤禛的失落,轻叹一口气,覆上胤禛冰凉的手,“哀家知道,你心中对哀家有怨,也知道,对你而言,哀家确实做得不够好,你刚一出生便被抱去了孝懿仁皇后那里,哀家没有抚养过你一日,等到你回到哀家身边时,已经九岁了,那九年对哀家而言是空白的,就像……根本没有这个儿子一样,想来在你心里也是一样的,觉得哀家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除了生母二字外,便再没有旁的。” “不是。”胤禛打断了乌雅氏的话,低低道:“虽然儿臣一直抚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可是孝懿仁皇后打小告诉儿臣,皇额娘才是儿臣的生母,只因宫规所限,才不能亲自抚养;并且教导儿臣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敬皇额娘,以报皇额娘赐予儿臣这身皮肉骨发的恩情。” 这些话,乌雅氏还是第一次听说,怔忡许久方才感慨道:“孝懿仁皇后这份胸襟是哀家远不能及的,她将你教得很好,只可惜她早早便走了,否则……” “否则儿臣不会是如今这个xin子是吗?”胤禛一直都知道乌雅氏不喜欢自己的xin子,往日里每次想起都觉得委屈难过,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变得这样,都是乌雅氏的缘故,若非她疏忽自己,自己何至于被bi过早领略宫中的人情冷暖。然现今,似乎一下子看淡了许多,也能够理解乌雅氏当时的心情,九岁的自己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血缘的外来客罢了,再加了允禵刚刚出生,哪里能分得出精力来。 乌雅氏承认道:“是,如果哀家当时没有生允禵,又或者你早几年回来,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了。” “世间从来没有如果二字,这就是儿臣的命,上天要儿臣做一个这样的人,来守住皇阿玛留下的江山。”说到这里,他忽地道:“不论皇额娘相信与否,儿臣都没有纂夺皇位,确实是皇阿玛临终时传位于儿臣。” “哀家相信!”乌雅氏说出一句令胤禛绝对意想不到的话,以至于他忘了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乌雅氏,只听她继续说下去,“这几年来,你做的事哀家都有看在眼里,尤其是去年这个时候,京城大旱,你免去养心殿所有用冰,将冰块拿去救济灾民时,哀家就知道,你真是先帝爷选中的人,先帝爷在位六十年,一直勤勉有加,直至晚年方才勤躯渐倦,有所不继,同时令得吏治不复以前的清明,所以先帝爷要选继位者,一定会选一位敢做实事,不怕得罪人的,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以前是哀家听信他人之言,冤枉了你,希望你不要怪哀家。” “不会。”胤禛赶紧摇头,声音有些发闷,“皇额娘都能够相信儿臣,儿臣又怎会记着以前的事不放。” 听到他的话,乌雅氏像放下了什么心事,浮起一丝斑澜的微笑,“哀家真想不到,能有机会亲口与你说这些,还以为这些话要带到棺材里去呢。” 胤禛赶紧道:“皇额娘莫要说这些不吉祥的话,您一定会福寿安康,长命千岁的。” “千岁?”乌雅氏失笑道:“那不就成了老妖怪吗?哀家可没打算活这么久。”笑了一会儿,她正色道:“皇帝,哀家也有一句话想问你。” 胤禛迎着她的目光道:“皇额娘请说。” “允禵……是否真的不能饶恕?”不等胤禛回答,乌雅氏又道:“哀家知道允禵犯了错,但你终是他亲哥哥,难道就不能给弟弟一次机会吗?” 若换了以前,胤禛绝不会考虑乌雅氏的话,甚至会气愤地拂袖而去,可是这次他却在思忖了一会儿后道:“额娘心里还是放不下老十四。” “毕竟是哀家亲生的,哪里能放下,民间有一句话叫:儿活到老娘忧到老;非得等到闭眼的那一刻才能放下。”说罢,乌雅氏又拍一拍胤禛的手道:“别怪哀家偏心老十四,只是你身为皇帝,许多事都不需要哀家操心,反观允禵,唉……若当初他能与你亲近一些就好了,不至于做下许多错事。哀家此刻,最想的就是看到你们兄弟和睦。” 胤禛低头看着乌雅氏同样蜡黄的手,终是下定了决心,“儿臣可以答应皇额娘放了十四弟,但是他不能留在京城,也不能再掌权,儿臣会封他一个闲散郡王,然后去给皇阿玛守陵。” “真的吗?”虽然守陵是一种变相的发配,但对于乌雅氏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胤禛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人,凡他决定的事,基本不会更改。 “儿臣之所以圈禁十四弟,亦是为了他好,希望他可以远离是非,不再受人摆布,老八他们将十四弟当成一枚棋子,利用他来与朕作对。”连胤禛自己也觉得意外,他竟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乌雅氏讨论允禵。 其实意外的又何止胤禛一人,乌雅氏同样如此,感慨地道:“若皇帝能够开恩,就让他去守陵吧,至少可以自由一些,也可以了哀家一桩心事。” “好,儿臣明日就下旨。”见乌雅氏欲言又止,他稍一思忖,道:“去之前,让十四弟入宫与皇额娘见一面。” 此事正是乌雅氏心中所想的,只是胤禛答应放允禵已经是格外开恩,她不敢再要求更多,没想到胤禛会主动提及,一时竟激动地落下泪来。 胤禛一边替她拭着泪一边玩笑道:“是儿臣做的不够好,所以让皇额娘伤心吗?” 待止了泪后,乌雅氏感慨不已,“不是,是你做的太好,让哀家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你当真与以前不一样了。” “只要皇额娘喜欢就好。”如此说着,晚月下了面进来,因为乌雅氏饮食一直甚是清淡,所以面里只放了一些切细的香菇还有鸡丝。 胤禛接过面亲自吹凉了后很自然地递到那拉氏嘴边,“皇额娘请用。” “皇帝。”乌雅氏眼眶有些湿润,她感觉到自己与胤禛失去了四十多年的母子情正在慢慢回到彼此身上,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当下,她忍着不时作痛的腹部,就着胤禛的手将一碗面都吃了下去,之后更道:“这是哀家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面。” 第八百三十九章 雨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将空碗放在一边,笑道:“看来晚月的手艺很好,使得皇额娘如此不吝夸奖。” 乌雅氏赦然道:“不是因为面,而是因为皇帝这份心,哀家很久没有像今夜这般高兴了,真盼每日都可以与皇帝这样说话。” 每日……这两个字令胤禛心中一搐,强颜笑道:“皇额娘喜欢的话,儿臣每日都过来给您请安。” “嗯。”乌雅氏点一点头又道:“很晚了,皇帝回去吧,否则便没时间睡了,哀家也有些想睡了。” “是。”胤禛起身道:“那皇额娘歇着吧。” 望着胤禛的背影,乌雅氏轻轻笑了起来,直至晚月用帕子拭着她的眼角道:“太后,您怎么好端端的落起泪来,皇上这样孝顺您,不是该高兴吗?” 乌雅氏哽咽道:“哀家高兴,哀家不知道多高兴,皇帝心里没有忘记哀家这个额娘。” “皇上一直都记着太后呢。”晚月轻轻地说着,“京中大旱时,后宫每一处都削减了用冰,唯有太后这里,照常供应,甚至比平常还多了几块。还有啊,奴婢听说皇上常遣苏公公他们去御膳房问太后的膳食情况,一发现有什么太后不喜欢吃的,便让他们立刻想新的菜式。” 乌雅氏好不容易止了泪道:“连你都明白的事,哀家却始终不明白,还一直觉得皇帝不好,你说哀家是不是老糊涂?” 晚月笑着道:“奴婢不敢,再说太后现在心里不是跟明镜一般的吗?!” 乌雅氏颔首道:“是啊,亏得哀家现在明白了,总算没有糊涂一辈子,以后哀家会像待允禵一样待皇帝。” 晚秋服侍乌雅氏躺下,一边替她掖着被角一边道:“若皇上听到太后这句话,不知该有多高兴。” “就算不说,终有一日,皇帝也会知道的。”说到这里乌雅氏的眉头皱了一下,轻声道:“刚才吃了那么多面,现在似乎有些不舒服了。” “又痛了吗?”晚月这般问了一句,见乌雅氏点头,关切地道:“不如奴婢去请当值的太医来替太后看看。” 乌雅氏不以为然地道:“罢了,太医来了还不是开那些苦得人嘴发麻的药,忍忍就过去了,你下去吧,哀家睡会儿就好了。” 晚月又劝了几句,见乌雅氏执意不肯,只得道:“那奴婢下去了,太后有事尽管唤奴婢。” 乌雅氏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晚月在帐外留了一盏烛火后去了旁边的耳房歇息,因为夜空中不时有惊雷炸响,再加上大雨滂沱,晚月睡得并不安稳,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晚月当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可再恻耳听时,除了风雨雷声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是自己听岔了,又或者将梦里的声音当成了现实?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披衣下床,轻手轻脚来到乌雅氏的寝殿,当她掀起帘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乌雅氏的情况时,顿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乌雅氏半个身子在探在床外,披头散发,手软软垂落在地上,原本应该放在床边小几上的茶盏在地上摔的粉碎,自己之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除了茶盏碎片之外,还有一大滩呕吐物,应该是刚才吃下去的面,只是吐出来时,这些面已经染了一层令人心惊的蜡黄。 “太后!太后!”晚月疾步奔过去,绕过那些碎片与呕吐物扶起乌雅氏,只见其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更令人心惊的是,不止面色,凡露在寝衣外的皮肤都透着蜡黄色。 不管晚月怎么叫,乌雅氏都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将守在外头守夜的宫人唤进来了,晚月当机立断,命他们立刻去请太医,自己则寸步不离守在乌雅氏身边。 慈宁宫熄灭的灯火,因乌雅氏的昏迷而重新亮起在风雨中,一直到天亮方熄。 承乾宫中,凌若因为去了一桩心事,所以睡得特别沉,待得醒来时,外头已经雷息雨收,唯有外头犹积着雨水的地面证明昨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雨;不过也正因为这场雨,入夏以下一直笼罩在空气中的炎热被驱散了许多,即便没有放置冰块,也能感觉到一丝丝清凉。 梳洗过后,凌若开门走了出去,闭目深吸一口气,鼻端下尽是犹带着水汽的草木清新气味。樱树上停了数只鸟雀,正叽叽喳喳的叫着。 院中,莫儿正指挥着几个刚来的宫人在扫昨夜被大雨打落的树叶,看她将那几个宫人指挥的团团转,凌若摇头微笑,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水秀道:“瞧瞧这丫头,年纪不大,指使起人来倒是像模像样。” 水秀为之一笑道:“莫儿如今比以前能干多了,有她在,奴婢与水秀也轻松了许多,奴婢还记得莫儿刚来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行事说话也跟乡野小子一样,如今一转眼已经两年过去了,真是快得很。” 凌若默然道:“是啊,有时候想想,时间过得真是快,你们刚来本宫身边的时候,本宫还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格格呢。” 水秀笑着接口道:“如今主子已经是宫中最尊贵的娘娘之一了,膝下还有四阿哥,不知惹来多少羡慕。” “与其说羡慕,不如说是嫉妒更确切些。”凌若纠正了一句后又道:“不过也无所谓了,这宫里本就是嫉妒最深最重的地方。看看年贵妃就知道了,三阿哥死了,但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可怜她,不兴灾乐祸就已经是万幸了。” 正说话间,杨海从外头走了进来,朝凌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昨夜慈宁宫出事了。” 凌若忙问其是怎么一回事,杨海道:“奴才也不清楚,只知太后凤体违和,昨夜太医连夜过去了,如今还滞留在慈宁宫中未归,皇上因要上早朝无法过去,派了喜公公过去,皇后娘娘也过去了,看样子,太后似乎病得不轻。” 凌若沉思片刻,道:“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第八百四十章 加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凌若到慈宁宫的时候,胤禛也恰好下了早朝过来,胤禛心系乌雅氏安危,顾不得与凌若说话,径直走了进去,看到站在里面的那拉氏,连忙问道:“皇额娘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 那拉氏抹着泪道:“太医说皇额娘很可能昨夜吃得过多了些,使得体内难堪其负,令得病情更加严重。” 胤禛一听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定是昨夜那晚面,早知道他就不让皇额娘吃那么多了,真是后悔莫及,“可有补救的办法?” 那拉氏摇头道:“尚不知晓,几位太医正商议着呢,皇上一路过来定然辛劳不已,您还是先坐下歇歇吧。”说这句话,她仿佛才看到凌若一样,探目道:“熹妃也过来了。” “臣妾见过娘娘。”凌若见过礼后道:“臣妾听闻皇额娘有恙,所以特来看望。” 那拉氏面露欣慰地道:“熹妃有心了,只可惜皇额娘至今未醒,看不到熹妃这番孝心了。” 凌若唇角微勾,静声道:“臣妾孝敬皇额娘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必非要让皇额娘知道,这样倒是显得有些矫情,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那拉氏自然听得出她是在讽刺自己,虽心中恼怒,但以她的涵养与心机,再加上胤禛就在旁边,自然不会露在脸上,反而深以为然地道:“熹妃说得不错,倒是本宫着相了。swisen.” 胤禛如今所有心思都放在乌雅氏身后,并未在意她们之间的话,好不容易等到太医出来,连忙道:“太后究竟怎么样了?” 齐太医的老脸看起来有些耷拉,迎过来拱手道:“请皇上恕臣等无能,经过昨夜一事,太后的病情比微臣们估计的还要利害。很可能……很可能……” 胤禛着听心急,催促道:“到底怎样,赶紧说!” 那拉氏亦跟着道:“是啊,齐太医,你明知道皇上与本宫都急得很,赶紧说出来,别卖关子了。” 齐太医苦笑不已,他哪里是卖关子,实在是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啊,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些话必得说出来,“据微臣等人推断,太后很可能熬不过这个月。” 那拉氏花容失色,惊声道:“这么快?” 凌若猜到昨日那拉氏隐瞒了乌雅氏的病情,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一时震惊不已,说不出半个字来。 胤禛心中的惊意,比她们好不了多少,有那么一刻,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好不容易发出了,也让他觉得陌生不已,“齐太医,太后的病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快?” 齐太医苦着一张老脸道:“是,恶疾本就难控,随时可能严重,依微臣推断,若太后心态乐观,也许可以撑到秋天,但无论如今,今冬是过不去了。” 胤禛神色木然地道:“宫里有无数名贵药材,也有你们这么多的太医,就不能保住太后的命吗?” “微臣等人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天意难违,再名贵的药材也只能保住太后一时之命,保不了一世。”齐太医话音刚落,便听得胤禛暴怒的声音,“朕不想听这些,朕只要你们保住太后的命,不许有一点差池,否则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请皇上恕罪!”齐太医与其他太医,均惶恐地跪倒。 胤禛鼻翼微张,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一干太医愤然道:“恕罪恕罪,除了这句话,你们还会说什么?朕不管,总之你们一定要保住太后的性命!”昨日皇后与他说乌雅氏性命不久时,总觉得此事还有些远,岂料仅仅一夜功夫,便真切感觉到这种亲人即将远离的痛楚,尤其是在他昨夜与乌雅氏去了心结之后,更是痛彻心扉,同时也惶恐的让他无法自己。 “皇上。”已经平复了心中惊意的凌若上前劝道:“您今日就是将齐太医他们都杀了也没用,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现在还有时间,多多陪在皇额娘身边,满足她的愿望,不让皇额娘带着遗憾离开。” 胤禛厉声道:“不!朕不信,皇额娘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救不了,定是这些庸医不尽心,弘晟时是这样,皇额娘时又是这样。” 彼时,晚月走出来对胤禛行了一礼道:“皇上,太后请您进去。” 得知乌雅氏醒了,胤禛赶紧进去,到了里面,果见乌雅氏躺在床上,无神地睁着双目,他忍着心中的悲痛,扯出一个笑容道:“皇额娘醒了?” 乌雅氏转过头来,淡淡地笑道:“不想笑就别笑,何必勉强自己。” “儿臣哪有勉强。”胤禛坐在她床边道:“皇额娘觉得身子好些了吗?太医说您是昨夜吃多了胃胀呕吐,只是小病,没有什么大碍。” 乌雅氏仔细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准备瞒着哀家到什么时候?”不等胤禛回答,她沉沉叹了口气道:“哀家听到你在训斥太医,以你的xin子,若真只是小病,怎会生这样大的气,何况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你如实告诉哀家,哀家还能活多久?” 胤禛心里难过的像有针在扎一样,哽咽道:“太医说皇额娘最多只能撑到秋时,不过皇额娘放心,儿臣已经命他们去想办法,一定可以保住皇额娘的命。” 乌雅氏摇头道:“生死由命,哀家看得很开;早一日走就早一日去地下陪先帝爷,没什么好想不通的。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哀家与皇帝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却不能久叙。” 胤禛赶紧道:“不会的,皇额娘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昨夜你也是这样说的。”乌雅氏心中一动,望着胤禛道:“昨夜,你来看哀家,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哀家将不久于人世了?” 胤禛低头道:“是,皇后告诉朕,说皇额娘患了恶疾。” 乌雅氏颔首,瞥了始终面带恸色的胤禛一眼,抬手抚过他的脸颊,慈祥地道:“好了,不伤心了,只要你这段时间能多来陪陪哀家,哀家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等见先帝爷,哀家会告诉他,他选的继位人将大清治理的很好。” 第八百四十一章 哀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额娘!”听到这里,胤禛眼圈一红,哀声道:“您会没事的,儿臣一定会想出办法治您的病。.83kxs.” “皇帝。”枯瘦蜡黄的手指紧紧握住胤禛的手,“你不必再bi那些太医,就算你将他们bi死了也没用,哀家活得比先帝爷都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只要你记着答应过哀家的事就行了。” 胤禛知道她说的是允禵,当即道:“是,儿臣这就下旨让十四弟去守皇陵,去之前让他入宫向皇额娘拜别。” “好!”乌雅氏欣慰地点点头,她如今精神极短,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觉得浑身无力,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连胤禛离开时,她也只是摆摆手,没有再睁眼。 见他出来,那拉氏忙迎上来道:“皇上,皇额娘还好吗?臣妾想进去看看她老人家、” 胤禛深吸一口气,道:“皇额娘已经知道了她自己的病,以后你也不必再瞒着了,至于现在,皇额娘精神不济,让她好好歇着吧。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这般说着,在经过齐太医等人身边时,脚步一顿,低声道:“都起来吧。” 见胤禛这个样子,那拉氏不放心地道:“皇上,要不要臣妾陪您回去?” “不必了,皇后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说罢,他对凌若道:“熹妃,你陪朕回去。”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离胤禛离去,在他们身后,是面色不善的那拉氏,明明是她主动说要陪胤禛回去,胤禛却拒绝她而主动叫凌若相陪,这叫她心里如何舒服。 同样的,她心里也明白,终其一生,在胤禛心中的地位都不可能及得上钮祜禄凌若,这个跟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女人,除非……钮祜禄凌若死,只有死人才不能争宠。 回到养心殿后,胤禛突然回过身来,用力拥紧凌若,沉沉道:“若儿,是否朕做错了什么,所以至亲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朕而去,只留朕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 凌若知道他此刻是最难过的时候,抚着他轻轻颤抖的后背安慰道:“没有,皇上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三阿哥与皇额娘,只是因为记载在生死薄中的命数到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去,与皇上没有任何关系,再说臣妾不是一直在皇上身边吗?” “是啊,你一直在朕身边。”这般说着,胤禛放开凌若,然眉宇还是不曾舒展,“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真是一点都没错。朕登基时,皇阿玛归天了,如今皇额娘也要走了。” 面对至亲的生死离别,没有一个人可以泰然处之,除非他的心是铁打的,胤禛不是,所以,弘晟也好乌雅氏也罢,都令他悲伤不已。 凌若握着他的手道:“皇上还记不记得以前在蒹葭池畔时,臣妾曾说过,在佛家眼中,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经历过这八苦的人生方才完整无缺,不再有任何遗憾。”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朕也知道,只是这心里总是难过得紧。” 凌若上前揽住他的腰,柔声道:“会过去的,所有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皇上得空多去陪陪太后,让她走得安心一些。” “也只能如此了。”胤禛揽住凌若的身子借以温暖自己的身躯,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叩门声,却是四喜,他进来后道:“启禀皇上,慎刑司来报,柳华因受不过bi供,已在牢中自尽。” 胤禛剑眉一挑,甚是不解,按说牢中一直有人看守,柳华又是重犯,手脚均带了镣铐,是断然不可能自尽的,至于咬舌,那需要非人一般的毅力,柳华既然连刑讯都受不过,又怎么可能有这等毅力,“他是怎么死的?” 四喜如实禀道:“柳华在嘴里藏着一颗毒药,慎刑司的人不曾察觉,之后,柳华受不住刑咬碎毒药自尽。” 柳华一死,幕后人的线索自然也就断了,无从追查,费了这么多神,却无功而返,胤禛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再加上乌雅氏的事,更是不高兴,冷声道:“既是死了,那就扔到乱葬岗去吧,至于柳华家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流放三千里,一应家财尽数归入国库。” 四喜应声下去传旨,过了一会儿,凌若亦从养心殿出来,却不曾回承乾宫,而是去了瓜尔佳氏宫中,恰好刘氏也在,乍一看到凌若,似有些不自在,毕竟当初凌若可是回绝了她的示好,心里不可能一丝芥蒂也没有。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起身行礼,一如平常的婉约温驯。 待其退下后,瓜尔佳氏抬一抬下巴饶有兴趣地道:“我怎么觉得刘常在刚才看到你来,有些不对劲。” 凌若朝刘氏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坐下道:“她很聪明也很细心,姐姐以后要格外小心她。” “为什么特意提醒我这些?”瓜尔佳氏举目相问,她从不认为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刘氏是简单之人,这一点,凌若也是知道的,如今却刻意出言提醒,实在令她颇为好奇。 凌若当即将靳明泽死后,刘氏曾找过她,并有心向她示好投靠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仅凭一只耳铛便推测出这么多事,这份能耐与心思,连我也自叹弗如,更不要说还如此懂得抓时机。”顿一顿,她扬眉道:“而且姐姐瞧她刚才,除了最开始有些窘迫之外,其后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过。你我在她这个年纪,可未必能如此沉得住气。” 瓜尔佳氏斜一斜身子,半靠在扶手上轻笑道:“这些新入宫的贵人常在,可真没有一个省心的。我以为已经够高看这个刘常在了,不曾想还是轻瞧了,看样子以后这宫里,真是没一个太平时候了。” “岂只是以后,现在已是这般。”凌若轻叹一口气,在瓜尔佳氏疑惑的目光中道:“看样子姐姐对慈宁宫的事还不清楚。” 瓜尔佳氏关切地问道:“我今儿个一直呆在宫里没出去过,怎么了,可是太后凤体又有所不对了?” 第八百五十章 趁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的羞辱对年氏来说,比杀她还要难过,绝望地尖叫道:“胤禛,我是你亲封的贵妃,你不能这么做。x.” 四喜面色一变,忙喝道:“大胆年氏,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你可知这是死罪?” “死罪?”年氏陡然笑了起来,带着无比凄然之色道:“他如今对我所做的一切,比死罪又好得了多少” 胤禛看着神色颠狂近乎崩溃的年氏道:“朕既能封你,自然也能废你。朕知道你心里怨,但要怪便怪你自己做的太过份,朕就算再想容你也不成。以后你身在冷宫后,没人会打扰你,你好生静思已过。”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思过”年氏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太监的束缚,“错的那个人是你,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你却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废我位份打我入冷宫,胤禛,你早晚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年氏死不悔改的态度,早已令得胤禛厌烦至极,负手背过身去,看到这个动作,四喜焉有不明白之理,朝那几个太监挥一挥手道:“去,把年氏带到冷宫去” “不我不去我不去”年氏不住地摇头,她尖厉的声音令人忍不住想要捂耳朵,“我是这大清后宫唯一的贵妃娘娘,除了翊坤宫我哪里都不会去。” 胤禛背对着她漠然道:“由不得你不去,四喜,带下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嗻”四喜赶紧垂首答应,随即对那几个太监道:“都耳聋了没听到皇上的话吗,她已经不是贵妃了,赶紧带去冷宫” 这一次,年氏被强行拉了下去,在经过门槛时,她死命抓住门框不肯离去,嘴里不住大叫,“胤禛,我不去,你听到没有,我不去啊我是你的贵妃,只有翊坤宫才是我该待的地方”说到后面,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止是因为对未来的害怕惶恐,也因为胤禛的无情。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陪了二十多年,为之生儿育女的男人,可以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漠无情,难道往昔的恩爱都是虚情假意吗? 手指死命地抓着门框,哪怕是被人扳得像要折断一样的疼也不肯放开,因为年氏心里明白,一旦离开,此生她都可以再回来,亦不可能再见到胤禛。 可是,再怎样不愿不甘心,也终归抵不过加诸在手指上的力道,甚至于,有一只手指的指甲被生生折断,指甲缝中流出鲜红的血来。 十指连心的疼痛,令年氏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可是她依然抓着不肯放,直至剩下几根手指被人一一扳开,没有了抓握,纵然双腿乱蹬,也改变不了被带下去的结局。 在渐行渐远中,年氏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胤禛,你这样信任奸佞,终有一日会后悔还有那拉氏那个jin人,我活着便罢,若死了,一定来向她索命,将她的肉一块块啃下来,让她生不如死,哈哈哈 听着年氏疯狂的笑声,胤禛闭目不语,年氏是真的疯了,否则怎会变得这般疯狂,甚至中吞食人肉的话都说出来了。 弘晟,唉,如果他没死,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可惜这世间从没有如果二字,弘晟死了,年氏亦疯了,疯的言行无状,连杀人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好这次莲意没有大碍,否则,他就算想看在死去的弘晟面上饶年氏一命也不行了。 年氏……年家他是一定要除的,年羹尧亦是一定要杀的,至于年氏……就让她在冷宫中终老吧;也算自己还了她这二十几年来的陪伴。 随着年氏的离去,翊坤宫彻底变成冷宫,至于原来那些宫人,除了必要几个留在宫中负责洒扫之外,余下的都遣散由内务府重新派去各宫院。唯一例外的只有绿意,她自己要求去冷宫中跟随年氏,胤禛许了她的请求。 尘埃落定……但是,是真的落定了吗? 夜幕无声落下,待得世人反应过来时,明月已经高悬于天际,只是这一夜本该皓洁的明月光辉却被局限在附近,无法洒落下来,令得这一夜变得暗沉无光,纵然宫中点了无数灯盏亦驱不散那份无处不在的黑暗。 夜间,坤宁宫传来消息,被年氏刺伤的皇后醒转,虽暂时不能起身,但神智已经清醒,只需静养即可。 温如言向来习惯早睡,是以延禧宫主殿的灯早早便熄了,只有温如倾所住的小院中烛光尚且亮着,直至三更过后,方才熄了烛火,想是也歇下了。 凌晨的夜色越发浓重,夏虫在草丛间叽叽叫着,就在这样厚重的犹如一块黑布的夜色中,有软底绣鞋踩过草丛,惊得夏虫四处跳开,唯恐被踩丢了性命,不过原本有序的鸣叫声却是被打乱了。 脚步在踩过草丛时没有一刻停留,快速的穿越而过,径直来到延禧宫后门,夜色中隐约可以看见两道人影。到了后门,其中一道人影上前将门打开,待走出去后又悄无声息的将门掩起。 这两道人影在出了延禧宫后,稍事停留便径直往坤宁宫行去,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竟然没有点任何灯盏,全凭着四周微弱的光芒辩路。 “哎唉。”其中一人似乎不小心踩到了尖石,发出痛呼声,另一个人忙迎上来扶住她道:“主子,可是弄伤了脚?要不奴婢帮您看看。”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人影蹲下来蹂了蹂脚l,好听的女子声音自夜色中漫出,“正事要紧,我不过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飘香你扶着我一些就是了。” 见她这样说了,被称为飘香的女子,只得扶了她继续往坤宁宫走,可是这一次只走了几步便停住了,因为有人挡在了她们不远处,且还不止一人。 她谨慎的停了下来,凑在女子耳边小声道:“主子,前面有人呢” “这个时候哪里来的人?”女子轻声嘀咕了一句后道:“他们看到咱们了吗?” 第八百五十一章 马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咱们没点灯,应该没有。”在说这句话时,飘香不太确定,只是前面的人影一直没动,应该是没发现吧。 女子压低了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绕过去吧,小心些,别惊动了他们。” 飘香点点头,刚要动声,前面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温贵人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啊?” 就在这个声音传来时,前方突然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令女子与飘香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难以直视。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芒,然下一刻,女子的脸色便变极为难看。 飘香不是旁人的宫女,乃是温如倾身边的人,那么可想而知,她嘴里的主子除了温如倾还会有谁,此刻她正难以相信的看着对面的人,实在想不出,为何这个人会在此处出现,还那么巧的挡住自己的路? 凌若神色漠然地看着面色不停变化的温如倾,在她身后,站着水秀与杨海等人,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夜了,终于是等到了要等的那个人,也终于是证实了她的怀疑。 温如倾…… 那厢,温如倾已经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改为一脸茫然奇怪的样子,“熹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啊?” 凌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贵人不是也在这里吗?难道温贵人能来,本宫便不能来吗?” 温如倾一听,连连摇手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娘娘这么晚了来此处,又不曾点灯,所以臣妾觉得有些奇怪。” 凌若笑而不答,手指抚过耳下的翡翠坠子,改而道:“本宫睡不着,所以四处走走,灯盏一时忘了点,那么温贵人呢,你又为什么半夜不在屋中歇息而跑出延禧宫吗,难道也与本宫一样睡不着吗?” 温如倾此时心中紧张的不行,凌若出现在这里,让她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却不敢将之露在脸上,反而一脸娇憨地道:“嗯,臣妾躺了许久一直都睡不着,便让飘香陪着一道出来走走,哪吃这么巧的遇上娘娘。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臣妾陪娘娘散步啊?”说到此处,她皱了一下柳叶般的双眉道:“娘娘今夜好生见怪,一直叫臣妾温贵人,让臣妾听着好不习惯,臣妾还是喜欢娘娘唤臣妾名字。” “只要知道本宫唤的人是温贵人便行了,何必去计较一个称呼。”这般说了一句,凌若盯着她的双眼道:“本宫倒是喜欢温贵人陪同,只是怕会耽误了温贵人的正事,若是这样,那本宫岂非罪大恶极了。” 温如倾心中一跳,隐约觉得凌若似乎知道了什么,强自镇定道:“娘娘说笑了,这个时候臣妾哪会有什么事。” “是吗?”凌若轻瞥了她一眼,回头远远看了一眼远处的坤宁宫,漠然道:“温贵人不是要赶着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关于年氏行刺的事吗?” 在凌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温如倾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宫灯下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也是这般。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凌若取过杨海手里的宫灯漫步来到温如倾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宫真是没想到,温姐姐的妹妹,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人。温如倾,你真有本事,不止瞒过了你姐姐,也瞒过了本宫与所有人。” 温如倾心中的震惊已非言语能形容,怎么会这样,熹妃怎么会突然怀疑起自己来,明明日间她还很信任自己,甚至连用计让年氏以为三阿哥回魂从而行刺皇后的计都说了出来……呃,想到这里,温如倾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你是在试我?” 看着那双妩媚而凌厉的眼眸,凌若带着几分讽刺的笑容道:“终于不装了吗?温贵人”她刻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也令得温如倾的脸色由白转青,变得越发难看。 许久,她终于咬着唇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事到如今,已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凌若缓缓道:“从你第一次帮皇后套靳太医话开始,本宫便疑心你并非表面所见的那般简直,哪怕你之后说是为了去皇后身边做内应,才故意这么做,本宫也未曾再相信你。因为本宫所认识的那个温如倾,绝不会有这份急智与心思,除非……本宫所见的,根本就是一个假的温如倾;那么,一切便都合乎情理了。而日间,你用茶盏砸年氏,让皇后逃过一劫,就更证实了本宫的怀疑。温贵人,本宫说的对吗?” 温如倾突然轻轻一笑,敛袖垂首道:“熹妃娘娘的心思真是细腻缜密,臣妾甘拜下风。想到,今日您在咸福宫中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试臣妾,看臣妾会不会去告诉皇后吧?” “若不如此,你又怎么会露出马脚。你从来就不是去皇后身边做内应,而是真的投靠了她。”一缕厌恶在凌若眼中掠过,“温贵人,你可真是令本宫意外,只是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难道皇后待你会比温姐姐待你更好吗?” 温如倾想也不想便摇头道:“这个自然不可能。” 凌若盯着她道:“总算你还知道好坏,可既如此,你为何要背叛温姐姐,她一直都那样信你。” 温如倾嗤笑一声道:“姐姐信我不假,可是我想要的东西,她却没办法给我,所以我便只有对不起她了。我知道皇后不简单,也知道她心狠手辣,可是她可以给我想要的,我投靠她有什么不对。” 凌若眸中浮上一缕气愤之色,抬高了几分声音道:“温姐姐是你的嫡亲姐姐,你背叛她的信任,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 “嫡亲姐姐又怎样?”温如倾不止没有一丝内疚,甚至还反问凌若,“不就是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吗?呵,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入宫了,在我长大的十几年里,根本没有见过她,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直至快要入宫时,才见了第一次见面。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我入宫,若非我坚持,如今哪还能站在这里。” 第八百五十二章 后宫之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此刻的温如倾,凌若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伊兰,“温姐姐不让你入宫,全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温如倾脸上的讽意更深了,“她知道我想要什么吗,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愿望是什么吗?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以为是的用她那些顽固陈旧的思想来想我,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凌若盯着她缓缓点头道:“你的愿望就是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继而成为权倾后宫的宠妃对吗?” 温如倾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凌若一切,恩宠权利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至于姐妹情,那不过是她往上爬的跳板罢了,根本没有一丝真情在里头,亏得温姐姐这般疼爱她,真心将她当成妹爱,若知道了温如倾的真面目,不知该有多伤心。 在这样的叹息中,凌若缓缓道:“温如倾,后宫之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走,更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不如你聪明。” 温如倾扬眸一笑,带着无尽的妩媚之意道:“多谢熹妃娘娘关心,不过臣妾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只是有些人太过愚蠢罢了,譬如说臣妾那位好姐姐,居然会相信臣妾是为了陪伴她才入宫的。” 看她肆意玩弄着温如言的信任,甚至于将其当成一种笑话来看,莫说是凌若,就是水秀等人也是为之气结,忍不住道:“温贵人莫要太过得意,小心有朝一日阴沟里翻船。” 温如倾不以为意地笑笑,“多谢水秀姑姑提醒,我一定会很小心地不让你看到有那么一日。” 凌若抬示示意水秀住口,自己则道:“其实本宫不明白,就算今日皇后死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害处,你为何要救她?” 温如倾眸中眼波流转,妩媚这意无处不在,“娘娘真的想知道吗?臣妾就怕您知道了,心里反而不舒服。” 凌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道:“是,本宫真的很好奇,还请温贵人告之。”皇后一死,后位便空了出来,对于一门心思想要权势的温如倾来说,还有什么比后位更好的呢? 温如倾轻点着已经恢复血色的朱唇,启声道:“皇后死了,年氏被废了,阖宫上下,还有谁能制约您熹妃娘娘呢?” 她看得很明白,想要成为宠冠后宫的妃子,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凌若,因为她一人霸占了太多的恩宠,从温如言口中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也知道凌若是大清唯一一位从大清门回宫的妃子。 而要想铲除凌若,靠她一个人明显是不可能的,皇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在凌若倒台之前,皇后绝对不能死。 凌若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在惊讶的同时亦道:“这么说来,皇后今日捡回一条命,还是本宫的缘故了?” “可以这么说。”温如倾这般说了一句,又故作关心地道:“臣妾都说了娘娘知道后心里会不舒服,娘娘偏还要逼着臣妾说。” 凌若冷笑一声道:“温贵人真是体谅本宫,放心,这么一点小事本宫还承受得起。与其担心这些,温贵人倒不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担心什么?”刚这般问了一句,温如倾便似明白了过来,掩唇笑道:“娘娘可是想将今夜的事告诉姐姐?没用的,我才是她亲妹妹,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你的。” “那咱们便走着瞧吧。”扔下这句,凌若径直越过她往延禧宫行去,温如倾的真面目令她觉得无比恶心,虽说眼下吵醒温姐姐有些不好,但她实不愿再见温姐姐被身边的人蒙蔽。 “你要去做什么?”看到凌若往延禧宫走去,温如倾心中一紧,忙拦在凌若面前追问。 凌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温贵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不是说惠妃不会相信本宫的话吗?” “你”温如倾被她将了一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她不过是嘴上说的强硬,实际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如今根基尚钱,许多地方都要倚仗温如言,一旦与之翻脸,自己必然吃亏。 妃与贵人,看似只差了两级,但实际上的差距却犹如天壤之别,所以,后宫中可能会有许多正五品的贵人,却绝不可能有许多正三品的妃子;而能从贵人一路升迁至妃子的人,也绝不会有太多。 看着凌若远去,飘香手足无措地对站在原地的温如倾道:“主子,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由着熹妃娘娘将事情告诉惠妃吗?” 温如倾不语,只是神色阴冷地盯着凌若的背影,就在凌若命杨海上前准备敲宫时,她忽地快步奔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环簪都摘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并且赶在杨海之前,用力拍在宫门上,用惊慌失措的口气道:“开门!快开门!” 守夜的宫人听到她的声音,赶紧打开宫门,不等他说话,温如倾已经疾步往正殿奔去,看得宫人一阵发愣,不明白本该在屋中歇息的温贵人怎么从外面跑进来,待回过神来后,发现凌若站在宫门口,赶紧跪下行礼。凌若看也不看他,领着杨海等人亦往正殿行去。 且说温如倾进了正殿后,直奔温如言所在后寝殿,然后扑到刚刚被惊醒的温如言身上,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还道:“姐姐,呜……这次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温如言被她哭得莫明其妙,赶紧搂了她安慰道:“怎么了,这半夜三更的怎么跑到我这里哭了起来。”此时在耳房中歇息的素云亦听到动静披衣过来,她比温如言更先看到站在门边的凌若,唬了一大跳,赶紧欠身道:“奴婢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掌灯吧,本宫有话要与你家主子说。”听得她吩咐,素云不敢怠慢,赶紧将熄灭的烛火一一点亮。 “妹妹,你怎么也过来了?”温如言惊讶地看着凌若,刚才她听着声音还不敢确定,现在却是肯定无疑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颠倒黑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凌若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温如倾截了话,大声泣道:“姐姐,熹妃娘娘她不信我,疑我故意帮皇后避过年氏的刺杀,所以财趁着你歇下了便要强行带我去承乾宫,动用私刑拷问。” 凌若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短短片刻的时间里,温如倾竟然编出这一套谎言来,这番急智可真让人佩服不已。 那厢,温如言吃惊之余觉得荒谬不已,抚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温如倾道:“如倾,你是不是做恶梦了,熹妃向来视你为亲妹妹,怎会这样待你,日间她不是还帮你说话了吗?” 温如倾泪眼婆娑地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会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而且如果真的是梦,熹妃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个问题倒还真当温如言给难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凌若,“妹妹,你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如倾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凌若来此本就是为了告诉温如言真相,自不会有所隐瞒,“姐姐,你我都被温如倾给骗了。什么胸无城府,天真可爱,那都是她装出来骗人的,实际上她的心机比谁都深。” 这才说了几句,温如言便不高兴了,就着素云的手披了衣裳道:“妹妹,我是问你和如倾怎么会来这里,你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如倾xin子怎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何来心机二字。” 凌若知晓想让温如言接受此事不易,逐缓了口气道:“姐姐,我知你不愿疑她,可此事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骗你吗?” 温如言晓得凌若的xin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何况她还说了亲眼所见四个字,思忖了一下道:“那你说,我听着。” 温如倾心中大慌,哭得更加伤心了,哀声道:“姐姐,我是你亲妹妹,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相信我吗?” 温如言被她哭得难过,拍一拍背道:“你且莫哭,若是熹妃冤枉你,我定替你讨个说法。” “姐姐……”温如倾还待要说,温如言已经有不悦地瞪目道:“先听熹妃把话说完,还是说你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 被她这么一瞪,温如倾顿时有些心虚,到底不敢再搅乱,只是垂泪道:“我哪有。” 在她安静下来后,温如言再次道:“好了,妹妹说吧,不过我希望妹妹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凌若颔首之后道:“温贵人说她是一时失手才会救了皇后,这个说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所以今日在云姐姐那里时,我故意将年氏行刺皇后的原因说出来,为的就是看她会否去报信。” 虽然对凌若设计试探温如倾的事有些不高兴,但此刻温如言更关心后面的事,“结果呢?” 杨海抢先道:“结果就是温贵人准备去向皇后报信的时候,被事先带着奴才们守在延禧宫外的主子抓了个正着。” 温如言脸色剧变,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而在杨海之后,凌若亦苦口婆心地道:“姐姐,若她真的只是假意投诚皇后,又为何连夜去坤宁宫告诉皇后这件事。所以她根本不是假意投诚,而是真的投靠了皇后。” “如倾,你……”温如言浑身如遭雷击,低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还在那里哭个不停地温如倾。 温如倾矢口否认,“姐姐我没有,你别听她胡说,熹妃嫉我年少得宠,又有姐姐百般爱护,所以便想挑拨你我姐妹之间的感情。” 见她们各执一词,温如言一时心乱如麻,一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一边是结识二十年的好姐妹,她到底该信哪边才好? 看着温如倾在那里颠倒黑白,凌若心寒不已,年纪轻轻便有这样深的机心与城府,真是不简单,不过她今夜绝不会让温如倾再蒙混过关,定要让姐姐看清这个所谓亲妹妹的真面目,“本宫若胡说,你为何会在延禧宫外被本宫抓了个正着?” 温如倾知道温如言此刻已经起了疑心,一旦自己露出任何胆怯心虚之意,就等于坐实了熹妃的话,所以她小心的将害怕掩在面皮下,作出一脸悲愤的样子,“我没有,全部都是熹妃的谎言,是她带来闯进我院中,说我与皇后勾结,吃里扒上,不由分说地要将我带去承乾宫,要不是我挣脱了人跑回来,只怕以后都看不到姐姐了。” 看着温如倾满口谎言的无耻样子,水秀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你被主子堵在外头是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的。” 温如倾抹了把泪道:“你们是熹妃的宫人,自然是帮着她说话。”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缩在门边的飘香道:“飘香,你是亲眼看到的,你告诉惠妃,事实是怎么样的。” 飘香抬头,在接触到温如倾阴冷的目光时,心头猛地一跳,忙跪下道:“启禀惠妃娘娘,真的是熹妃娘娘带人闯进贵人房中,要带走贵人,贵人不从,他们就用强的,为此贵人手都被抓红了。” 温如倾对飘香的话很满意,见温如言已经有所动摇,她狠一狠心,借着衣袖的遮挡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将原本如白璧无瑕的胳膊掐得到处都是青紫的淤痕,随后捋起袖子道:“姐姐你看,这都是熹妃命人掐出来的,她在姐姐面前一直装得很善良,实际上比谁都心狠,呜……姐姐,我虽只是一个贵人,但也是皇上亲封的,她这样待我,根本就连皇上都没放在眼中,更不要说姐姐了。” 虽然温如言不信凌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温如倾手上的伤是真真切切,没有一点虚假的,由不得她不信,抬头带着难以抑制的痛心道:“妹妹,你若真不信如倾,日间如实说出来就是了,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凌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颤声道:“这么说来,姐姐是相信她了?你我相识二十几年,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被她这么一说,温如言忆起两人多年来一直相扶走到今日的情形,一时颇有感触,“这我何尝不知,只是如倾臂上的伤痕你又如何解释?” 第八百五十四章 后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温如言没有一口咬定凌若说谎,但这话依然深深刺痛了凌若的心,这么些年来,温如言从不曾疑过她,哪怕是以前她因为石秋瓷的背叛而刻意疏远时,也依旧信任她。而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往,再也寻不回,起因……仅仅是一个温如倾,一个相认不过一年的妹妹,真是想着都可笑。 在微红的眼圈中,凌若逐字逐句道:“我从没有伤过她一分一毫,至于伤从何来,姐姐问她应该更清楚一些。” “熹妃娘娘这是何意,难道说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吗?”温如倾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嚷道:“熹妃娘娘,我虽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可你也不能这样含血喷人,这些伤明明就是你命人掐出来的,竟反过来诬陷我!” 凌若厌恶的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语气生硬地道:“本宫有没有诬陷你,你心里最清楚,温如倾,做人该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份!人在做,天在看,莫以为本宫真的奈何不了你。” 温如倾身子缩了一下,惊惶地道:“姐姐,我好怕!” “不要怕,有姐姐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温如言安慰了她一句后,皱眉看着凌若,两边都是她不想伤害的人,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婉转地道:“若儿,我相信如倾会真的去投靠皇后,当中定然有所误会,既是都已经来了,不如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当中有什么误会也好趁机说清楚。” 凌若眼中掠过深深的痛心,不论温如言将话说的多婉转,多好听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疑心她。温如倾不屑的血缘关系恰恰是温如言重视的,即便她嘴里说得再怎么不屑,实际上都是视若珍宝的,只是当初怕希望越高失望越深,所以才故意那样说;而温如倾的出现,无疑让温如言寂寞已久的心为之一暖,而涵烟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和亲远嫁,令得温如言更加重视温如倾这个唯一的亲人。殊不知,这个亲人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根本没有一丝真情可言,甚至在需要的时候,她会像年氏捅那拉氏一样,狠狠地捅上几刀。所不同的是,年氏是为了报仇,而温如倾是为了权利与地位。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下一刻,凌若已经强忍着从心底深处泛上来的痛意木然道:“不必了,没有这个必要。” 温如言还待再说,凌若已经抬手道:“姐姐不必再说了,我说的话你不信,那么就让另一个人来与你说。” 在温如言疑惑的目光中,凌若缓缓转过身对站在水秀身后一直不曾抬头的宫女道:“云姐姐,还请你将刚才见到的所有事情一一告诉温姐姐。” “好。”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温如言的目光逐渐由疑惑变为惊讶,这是……云悦? 这个猜想,在宫女抬起头来时得到了肯定,竟然真的是瓜尔佳氏,她卸去嫔妃该有的妆容簪环,改换了宫女服饰,再加上又一直低着头,谁都没有发现宫女竟是瓜尔佳氏所扮。 与温如言的惊讶不同,温如倾脸上是死灰一般的惨白,她抢尽先机,在温如言面前百般言语,为的就是让温如言相信自己没有投靠皇后,也没有踏出延禧宫;可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凌若竟然将瓜尔佳氏也给拉来了,有瓜尔佳氏替她做证,温如言一定会相信她们,那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 温如言定一定神,道:“妹妹,你怎么这副打扮?” 瓜尔佳氏展袖环顾自己一身宫女打扮,带着几分好笑的神色道:“想不到我竟然也体会了一把做宫女的滋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又不许说话的滋味可是不大好受,看样子我回去后,得对宫里的下人好一些才是。” 抬头,看到温如言有些发急的神色,她微微一笑道:“是若儿让我扮作宫女混在宫人里头,为的……”目光一转,落在身子微微发颤的温如倾脸上,慢慢道:“就是怕姐姐听信奸人的话,将假话当做真话来听。” 瓜尔佳氏在心里默默叹着气,她知道凌若是迫于无奈才叫破了她的身份,若由着心意,凌若根本不愿让她露面,因为那意味着温如言宁可相信温如倾也不相信她们。 “姐姐。”瓜尔佳氏唤了一句脸色不大好的温如言,缓言道:“你真的信错了人,我一直与若儿在一起,可以证明她没有闯入过延禧宫,更没有让人抓走温如倾;是温如倾自己跑出去,想要偷偷给皇后报信,被我们抓了个正着。”之后,她更将温如倾的话学一遍,听得温如言又气又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自自己一直信任的妹妹之口。 温如倾这一次是真的慌了,扯着温如言的衣衫道:“姐姐,你不要相信谨嫔的话,她与熹妃向来一个鼻孔通气,自然是向着熹妃诬陷我。” 瓜尔佳氏抚着烛光下莹然生辉的脸颊轻笑道:“温贵人这话可真是好笑,敢情所有不向着你的人,都是诬陷?只可惜,你不是皇帝,否则哪个与你做对,你直接下旨砍了哪个的脑袋,让朝廷变成你的一言堂,那就省力省心多了。” 瓜尔佳氏的话要比凌若犀利许多,呛得温如倾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姐姐,他们联合起来冤枉我,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要牢牢抓住温如言这根稻草,否则今夜,自己一定会很惨。 瓜尔佳氏对她的话置之一笑,只是对温如言道:“姐姐,我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若这样你还不相信,那么我与若儿均无话可说。” “姐姐……”这一次,温如言没有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扬手狠狠一掌打在温如倾脸上,带着极致的恨意道:“忘恩负义的东西,皇后给你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样死心塌地地帮她,我可是你亲姐姐,你拿着我的信任当什么,路边的野草吗?可以由着你踩踏作jin。” 第八百五十五章 对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温如言不信,若她还执迷不悟,那就是世间最大的蠢人。 之前凌若怀疑如倾的时候,她还百般替如倾辩解,甚至为此与凌若生了一通气,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可笑。如倾根本不重视姐妹情,只在乎权利地位,为了往上爬,可以不顾一切,即便是利用亲姐姐也在所不惜。 温如倾的所作所为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姐姐你打我……”温如倾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于哭声中,她心思飞转如轮,思索着对策,瓜尔佳氏的出现实在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无用之功。不行,她不能就此认输,更不能让自己的后宫之路,止步在区区一个贵人上,一定要从生寻出一条生路来。 “我不止要打你,还要打死你!”温如言扶着素云的手抖抖擞擞的指着她,心里的恨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极怒之下从旁边抄过着花束的双耳方瓶朝温如倾兜头砸来。 “姐姐!”她这个举动将温如倾吓得魂飞魄落,若真被砸来下,就算不死也免不得毁容,宫里,最不值钱的是美貌,但恰恰最要紧的也是美貌,若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容貌,那么一切便都毁了,在后宫中永无出头之日。 凌若默不作声,至于瓜尔佳氏由始至终都带着一丝笑颜,哪怕温如倾下一刻就要头破血流也全不在意。 温如言恨煞了温如倾,可是听得她那一声姐姐,心肠依然忍不住一软,手停在了半空中,怎么也砸不下去,那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啊,虽相识不过一年,可是她倾注在如倾身上的却是数十年来一直都渴望不渴及的亲情,那份亲情之重,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之外,就连温如言自己都没有想到。 看到温如言手里的动作一停,温如言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便拉着她的衣角大声哭道:“姐姐,我错了,我知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要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都甘愿领受。只请你相信一点,我从未作践过你我之间的情份,更不曾如谨嫔说的那样利用姐姐,我是真的将你视做亲人,视做我最亲近最在意的姐姐!” 瓜尔佳氏嗤然一笑道:“温贵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我没有。”温如倾泪眼蒙胧地摇头,死死抱着温如言的腿道:“姐姐,你待我那样好,我就算对不起所有人,也绝不会对不起你。” 听她这番声情并茂的话,温如言忍不住落下泪来,怔怔地盯着哭得满眼是泪的温如倾,素云趁机夺下她手里的双耳方瓶,她虽然讨厌温贵人背叛自家主子,可温贵人如今正得圣盛,若被被自家主子打伤,一旦皇上追究起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温如言恨极无奈地问着,“你既然知道我待你好,为什么要处处帮着皇后?如倾,你这样矛盾的言语让我如何信你?!” 此时,温如倾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低眉哭泣道:“是,一切都是如倾不好,其实从头到尾,皇后都没有信过我,是我怕姐姐失望,所以故意说那些话,想让姐姐高兴,后来看着姐姐因为这件事有所展眉,后面就更不敢坦白了。” 温如言神色一震,迫视着她道:“你说什么,皇后没有信过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如实说清楚。” 温如倾应了一声,哀然道:“那次,我虽帮着皇后套出了靳太医的话,可是夜间去的时候,皇后始终不信,哪怕我将咱们的计划告诉她骗取信任,她也依然有所保留。若不能得到皇后的信任,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所以,之后我一直在伺机让皇后相信。日间,在坤宁宫,确实是一时未想,这才救了皇后,后来听了熹妃娘娘的话,觉着这是一个机会,所以便想去告诉皇后,以取得她的信任,也好弥补我之前无意中救下皇后的错。再者,就算皇后知道了这件事,也拿熹妃娘娘无可奈休何,毕竟只是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哪怕她去告诉皇上也于事无补。” “这么说来,本宫与惠妃倒是还要感谢你了?温贵人!”凌若刻意拖长了音,脸上尽是讽意。 温如倾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昧望着温如言,她很清楚,如今可以争取的就只有温如言一人,凌若与瓜尔佳氏都曾见过她真面目,哪怕如今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赢得她们的信任,既如此,又何必白费那个力气。 温如言怀疑地道:“若真是这样,你刚才为什么不直说,非得要编这么大一个谎言,甚至为此还掐伤了自己?” “我说了姐姐就会相信吗?”温如倾摇头,怆然道:“不,姐姐会像熹妃娘娘一样怀疑我别有用心。所以我宁肯拼着自己受伤,也不愿说出实情。如果能替姐姐除去皇后这个大恶人,莫说区区淤伤,就是这条手臂断了又怎样。” “你是说真的?”看着温如倾一脸认真的样子,温如言原本恨怒的心不由得再次动摇起来。 见温如言这么问,温如倾连忙发誓道:“若有一句虚言,便教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呵,不得好死,那也得等她死了再说。 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她又道:“再说,我投靠了皇后又有什么好处,她会像姐姐这样待我好吗?不会,她只会将我当成棋子来利用,一旦失去了用处或威胁到她地位,便会无情地抛弃,这种人如何值得信任投靠。” 不等温如言开口,凌若已是道:“姐姐,莫不是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相信她的谎言吧?” “我……唉!”温如言跺脚轻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正在这个时候,温如倾已是道:“姐姐,你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亲人,若是连你也不肯信我,那还有谁会相信?” 第八百五十六章 蒙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言痛苦地望着她道:“如倾,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愿意相信你,可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你?怎么相信你是为了取信皇后才去通风报信?”这一点,她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温如倾知道想要她相信自己不容易,可是她一定要做到,否则让眼前这三人给她使绊子,就算她有皇后扶持也没用,毕竟皇后也要考虑利益得失,不可能为她一人而与这么多为敌,哪怕背地里早已是生死相向的仇人,但面上却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拼个你死我活。 “好,那我就给姐姐一个理由。”这般说着,温如倾逼着自己狠心再狠心,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到素云身前,夺过她抱在怀里的双耳方瓶,用力往地上一掷,只听得“呯”的一声重响,双耳方瓶摔成了一堆碎瓷片,不等众人明白她的意思,已经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用力划在自己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柱。 温如言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直至殷红的血流满温如倾的手臂,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掐住她伤口的上端,不让血继续流出来,同时慌张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温如倾将染血的碎瓷片放到温如言掌心,忍着痛道:“姐姐不是要理由吗?这就是我的理由,我宁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伤害姐姐。若今日我骗了姐姐,来日,姐姐就用这块瓷片划破我的喉咙,让我不得好死!” “休要说这样的话。”温如言心疼的喝斥一声,对旁边呆若木鸡的素云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不要!”温如倾倔强地道:“这点小伤死不了人,我只想问姐姐一句,你现在肯相信我吗?” 温如言心乱如麻,哪里能答得了她,只道:“先不说这些,治伤要紧。” “不要!姐姐若不说,就是太医来了我也不治。”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逼得温如言心软,自己往后的路便会很难走。 看到鲜血不断从温如倾手臂上流下来,温如言心痛不已,始终是亲妹妹,看她这样弄伤自己,又怎能无动于衷;而且如倾刚才说的并非全不可信,或许真是自己太过主观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犹豫看着凌若,不等她开口,凌若已经先一步道:“姐姐,莫要与我说这样的苦肉计你也相信。” “若儿……”温如言有些艰难地开口,“如倾说的兴许是真的,毕竟咱们才是她亲近的人,她没必要舍近求远,去讨好皇后,而且她又不是不清楚皇后的为人,怎么会这么做呢。” 凌若听得连连摇头,她万万想不到,温如言竟然这么糊涂,会相信温如倾的花言巧语,“姐姐,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她说得没有一句真话。是否我与云姐姐两个人的话都抵不过温如倾一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温如言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待她想要要说时,凌若已经抬手道:“姐姐不必再说了,你的意思我已经十分清楚明白,姐姐既然愿意养虎在身边,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奉劝姐姐一句,小心有朝一日,养虎为患,被虎所伤。” 扔下这样一句话,凌若转身欲走,瓜尔佳氏忙拉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吗?“ 凌若神色冷硬地道:“除了不管还能怎样,姐姐你也看见了,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甚至连你也拉来了,可温姐姐执意要相信温如倾,执意要上当受骗,难道我还能拉着吗?” 刚才温如言听信温如倾的话已经令她很生气了,如今竟然还是这样,不由得心灰意冷,更觉得自己做这么多太过可笑。二十年姐妹情,到头来,抵不过一番花言巧语,抵不过一丝骨肉情。 瓜尔佳氏虽也暗自摇头,但仍劝道:“你怎得也犯起倔来,姐姐终归没见到温如倾的真面目,听信她的话也情有可原,咱们慢慢说就是了,何况闹脾气呢,这样不是正好中了有些人的计吗?” 听了她的话,凌若虽没有再离开,但背过去的身子却一直没有转回来,瓜尔佳氏知道她心中有气,逐开口道:“姐姐,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温如倾是一个祸患,她的野心与机心远比你以为的更大,所以千万不要用常理去推测她,要不然,咱们会输得很惨很惨。” 温如倾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撇嘴道:“谨嫔娘娘,我都已经将实话都说出来了,为何你们还是不肯相信。” 瓜尔佳氏脸色一寒,冷哼道:“够了,温贵人不必在本宫这里装可怜,本宫可不会吃你这一套。” 被她这么一瞪,温如倾竟然有些胆战,下意识地不敢接话,低着头眼珠子不停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姐。”瓜尔佳氏缓了口气对不曾说话的温如言道:“我知道你不想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就算再不愿也要相信,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不过刚才若儿有一句话说错了,温如倾不是虎,而是狼,一只永远也养不熟的狼,随时会反咬你一口。” 温如言神色不断地变幻着,历经许多之后,目光终于是落在了温如倾身上,“如倾,你会害我吗?” 温如倾晓得温如言终归还是站在了自己这边,忙忍住心中的窃喜,认真地道:“我若害姐姐,姐姐就用那地愉瓷片割断我的喉咙,我绝无一句怨言。” 温如言默然点头,再次对素云道:“去请太医来吧。” 温如倾露出一丝适时的惊喜,“姐姐,你可是愿意相信我?” “就像你说的,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若连我都不信你,那么宫中就再没人会相信你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如言不敢看凌若,她知道,若儿一定对她失望透顶了。 可如倾……她说得确有道理,若就此将她否定,未免太过武断了些;再者,她若抛弃了如倾,就等于亲手将她往死路上bi,这让她如何狠得下心。 第八百五十七章 担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未料到说来说去,温如言始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那堆谎言,气得十指微微发抖,强忍了怒意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妹妹……”瓜尔佳氏待要说,凌若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既然有人觉得我们做这些都是多余,那我们又何必赖着脸皮留在这里,没的让人嫌弃。” 扔下这句话,凌若头也不回的离去,丝毫不理会瓜尔佳氏后面的呼唤,对于温如言,她是真的失望了,竟然如此相信温如倾。 望着凌若离去的背影,温如言心中难过不已,她知道凌若为什么这么生气,可如倾……唉。 在无声的叹息中,她望着还未离开的瓜尔佳氏,“云悦……” 不等她说完,瓜尔佳氏已经道:“姐姐,这一次你是真的糊涂了,你与她虽然同姓温,但温如倾并不等于温如言。我与若儿言尽于此,你自己小心吧。” 说完,她亦带着宫人离去,摇曳的烛火下,只剩下温如言姐妹二人,温如倾小心地觑了一眼温如言的脸色,扁着樱唇难过地道:“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要不等二位娘娘气消一些会,我去跟她们赔理,兴许就没事了。” “不用了。”温如言强颜一笑,手指缓缓抚过温如倾的乌如石墨的发丝道:“云悦尚且好些,但是凌若……想来是不会原谅的,她向来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罢了,由着去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始终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如倾……”眸光一转,映着烛台上的灯光,仿佛有两簇微弱的火焰在里面跳动,“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温如倾赶紧道:“不会的,姐姐放心,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姐姐待我这般好,我若背叛姐姐就是畜生不如。” “很好!”这般说着,温如言缓缓握紧了手里染血的碎瓷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且说凌若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回到承乾宫,水秀知其心情不佳未敢多言,倒是杨海说了一句,“主子,如今天还未亮,您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凌若没好气地道:“本宫没心情!”过了一会儿,看到杨海与水秀均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一软,道:“罢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本宫坐一会儿就是了。” 杨海两人赶紧摇头,“奴才不累,就在这里伺候主子。.7k7k001.其实主子……”他想说又怕凌若训斥,正自犹豫间,凌若抚着额头道:“有什么话就说。” “是。”得了凌若的许可,杨海斟酌着道:“其实主子不必太过忧心,虽惠妃娘娘如今被温贵人蒙敝,但俗话说: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惠妃娘娘会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 “本宫何尝不知,本宫只怕到时候已经太晚了。”虽气温如言怀疑自己,但心里终归还是担心的,“温如倾心机之深,足以与皇后比拟,惠妃若不加以防范,早晚要着了她的当,到时候局面怕是难以收拾。” 水秀思忖道:“那不如主子现在就趁机会发落了温如倾,让她没机会作乱。” “本宫何尝不想,只是哪有这么容易。”凌若长叹一声,扶着紫檀雕花扶手坐下,“且不说温如倾如今正当盛宠,就算她只是一个最低等的答应,本宫发落她也得有正当的理由;你觉得以温如倾的心计会露出破绽让本宫抓吗?再者,本宫这样做,惠妃第一个就不答应。” 水秀想想也是,可终归有些不甘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有由着温贵人得意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凌若眼中寒光一闪,紧紧攥紧了手道:“温如倾此人必须得尽早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在无言的静默中,夜色慢慢退去,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新的一日即将开始,在这一日过完之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日,用过早膳后,凌若去慈宁宫请安,乌雅氏依旧卧病在床,不过今日脸色瞧着倒是好了一些,不过凌若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表相而已,乌雅氏的病是绝对不会好了,只看能拖多久而已。 到的时候,刘氏正在说笑话逗乌雅氏开心,旁边还坐着戴佳氏与武氏,乌雅氏十余岁入宫随侍康熙左右,伴驾长达四十多年,从一个低微的官女子到皇太后,她经历过许多,所以对生死看淡了许多,尤其是在与胤禛解开心结后,虽知自己命不久矣,却不曾愁眉不展,在看到凌若时,甚至笑了一下,轻轻道:“熹妃来了。” “是,儿臣来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今日好些了吗?”在凌若直起身后,戴佳氏几人起身向她见礼,随后各自落坐。 “能好到哪里去,左右不过是在等时辰罢了。”乌雅氏淡淡的说了一句,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刘氏继续说下去,便问道:“你刚才说和尚与丑女同船渡河,睁目闭目都被丑女说调戏她,那后来怎么样了?” 刘氏抿唇一笑道:“回太后的话,那和尚啊跟丑女说不通道理,就将脸扭到一边,没想到那女得理不饶人,叉腰训斥道:“你觉得无脸见我,可不说明你自己心中有鬼吗!” 听得这么个答案,乌雅氏忍俊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这丑女可真是蛮不讲理,和尚真是可怜。” 彼时,宫人端了药进来,刚一闻到药味,乌雅氏便皱起了眉,拍一拍床榻示意宫人将药拿开,“这些药又治不好哀家的病,还拿来做什么,退下。” 晚秋自宫人手中接过药,轻声道:“虽然药无法治本,但却可以补充太后元气,于身子有好处,太后还是喝一些吧。” 乌雅氏不悦地皱眉道:“哀家不喝,拿走,没得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让哀家自在几日。” 晚秋无奈地站在原地,刘氏见状道:“太后,待您吃了药,臣妾再给您说了笑话如何?” 乌雅氏摇头道:“哀家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过哀家不想吃,你也别费那个心思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商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略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之后戴佳氏与武氏也劝了,均无功而返,凌若刚要开口,乌雅氏已先一步道:“你不必劝哀家,哀家说了不想吃。” 凌若笑一笑道:“儿臣知道,其实儿臣是想给皇额娘吹首曲子,不知皇额娘有没有兴起听?” 听得这么一回事,乌雅氏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同时想起一事来,“哀家记起来了,先帝很喜欢听你吹曲,还曾赏过你一箫。”这般说着,她点头道:“好吧,左右无事,你便吹一首给哀家听听。” “是。”凌若微一欠身,接过水秀递来的玉箫缓缓吹奏了起来,是《平沙落雁》,昔日她在林中偶遇康熙时,吹得就是这首曲子,空旷清灵之中又隽永清新,听得人不自觉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乌雅氏道:“将玉箫拿来给哀家看看。” 凌若依言递上,乌雅氏接过时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在抚过温润的箫身时,鼻子忍不住发酸。 先帝啊,臣妾很快便要下来陪您了,这三年来,臣妾每日都在思念中度过,常想起你我初遇的情景,若时间能在那时定格,该有多好,就不会有后来的生离死别…… 在将玉箫还给凌若后,乌雅氏对晚秋道:“把药给哀家吧。” 晚秋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太后,您肯服药了?” “熹妃都事先猜到哀家不肯服药,把箫给带来了,哀家还能不给她面子吗?”在这样的笑语中,乌雅氏将药饮尽,感觉到嘴里的苦涩,她道:“晚秋,去将上次皇后送来的腌梅子取来。” 晚秋闻言提醒道:“太后忘了,梅子前几日便没了,听皇后说,梅子都是现腌的,晓得您吃完药后嘴里发苦,所以上次腌好了的都给您拿来了,如今再吃得让皇后娘娘重新腌呢。” 一听这话,刘氏等人脸上均露出几分不自在来,那拉氏被年氏刺伤的事,至今仍瞒着乌雅氏,怕她担忧之下加重病情,若现在晚秋去了,岂非什么事都知道了? 想到此处,戴佳氏陪笑道:“皇额娘想吃梅子,让御膳房腌制就成了,何必非要皇后娘娘的呢。” 晚秋闻言道:“成嫔娘娘有所不知,虽说都是腌梅子,但只有皇后娘娘制的才最合太后口味。”这般答了一句,她将一盏茉莉花茶递给乌雅氏,“太后请先漱口,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腌制梅子。” 见晚秋要走,刘氏忙唤住道:“太后,臣妾那边有现成的蜜饯,要不去取来给您尝尝。” 乌雅氏正要拒绝,忽见几人面色不太对劲,不由得起了疑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戴佳氏有些不自在地道:“皇额娘说笑了,儿臣哪敢瞒您。” 刘氏等人纷纷在旁附合,但乌雅氏疑心不消反增,看向不曾说话的凌若道:“熹妃,你告诉哀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否与皇后有关?” 凌若心知瞒不过,只得如实道:“是,昨日年氏发了失心疯,说皇后下毒害三阿哥,在坤宁宫当众行刺皇后,幸而皇后福泽深厚,未曾让她得逞,但也受了伤,如今正在坤宁宫中静养。” 乌雅氏惊得坐直了身子,“竟有这样的事?”不等凌若回答她又问道:“那年氏怎么样,皇上处置了吗?” 既已经说到这份上,自无谓再隐瞒,凌若静声道:“皇上废了年氏的位份,打入冷宫。” 乌雅氏在震惊年氏竟然做出这种近乎谋逆之事的同时,也有些同情她,年氏之所以得失心疯,归根结底,还是忆子成狂所致。 “晚秋,你晚些去一趟坤宁宫,看看皇后怎么样了,另外将之前皇上命人送来的那枝灵芝亦给她送去,这些东西用在哀家身上也是浪费。” 因为这件事再加上想起早逝的弘晟,乌雅氏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哪怕后面刘氏又讲了一个笑话,也未能引她发笑。 “太后……”武氏有些忧心地看着乌雅氏,后者知晓她想说什么,摆手道:“哀家没事。” 晚秋趁机道:“太后,要不奴婢扶您睡一会儿?” “不用了,哀家暂时还不倦,再说晚些便要用午膳了,你吩咐下去,让人将午膳拿到这里来,哀家跟熹妃她们一道用,这种日子,以后可是不多了。”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带着少许哽咽道:“太后,您那么慈祥可亲,上天一定会保佑您没事的。” 乌雅氏刚要说话,就听得外面宫人在唤着皇上吉祥,抬目望去,只见胤禛正大步走来,进得殿中第一句话便是道:“皇额娘今日觉得怎样?” 看着一身明黄龙袍的胤禛,乌雅氏微微展颜,招手将他唤到近前,“有熹妃她们陪着哀家说话,倒也不觉得闷,至于身子还是老样子。倒是皇帝这时候过来,怕是刚下朝吧,怎得不去皇后那里看看?” 胤禛一听她这话,便晓得皇后受伤的事乌雅氏已经知道了,当下道:“儿臣晚些就过去,皇额娘放心吧。” 乌雅氏点头之余道:“皇帝若朝事不忙的话,不妨留在这里陪哀家用午膳,熹妃她们都在,也好热闹一些。” “皇额娘吩咐,儿臣岂敢不从。”胤禛顺从地答应了一句,又道:“儿臣已经下旨给十四弟,明儿个他就会进宫向皇额娘辞行。” “好,哀家知道了。”乌雅氏含笑点头,没有说过多的话,因为她知道胤禛懂得。 在又问了乌雅氏几句身体后,胤禛眸光自凌若身上扫过,略有沉吟道:“儿臣有一事想与皇额娘商量。” 乌雅氏让晚月在背后又塞了一个垫子,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你且说来听听。” 胤禛徐声道:“如今皇后受伤,需得静养;年氏又被打入冷宫,但六宫之中无人主事是万万万不行的,是以儿臣想让熹妃暂掌六宫事宜,您觉得如何?” 凌若惊讶地看着胤禛,旋即心中浮起淡淡的喜悦,却并非因为近在眼前的大权,而是因为胤禛的信任。 第八百五十九章 喜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身子却是连忙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惶恐地道:“臣妾何德何能,敢担皇上如此重托。” 一旁,戴佳氏等人均投来艳羡的目光,掌管六宫之权,向来是无数嫔妃趋之若鹜的东西,年氏昔日之所以能在后宫横行无忌,连皇后也不放在眼中,便是因为胤禛许了她协理之权,再加上那拉氏身子不好,经常不管事,名为协理,实则近乎主掌。 能掌握此权,实比晋一个贵妃乃至皇贵妃更重要,而且既是胤禛亲自开得口,便代表他极度信任凌若,既如此,贵妃之位又岂会远。 乌雅氏虽介对凌若自大清门入宫一事有所介怀,但也不至于就此否决了她,再说依着这段时间看来,言行都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再者,宫里也确实没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在思索了一番后,乌雅氏道:“既然皇帝认为熹妃可以担此重伤,哀家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熹妃毕竟初掌后宫之事,难免生疏忙乱,不如让惠妃也跟着一道打理,万一遇着棘手的事,两人也好商量。” 胤禛颔首道:“皇额娘说得是,那么就依皇额娘的意思,让惠妃帮着熹妃一道打理后宫之事。” 听他们这般说,凌若越加惶恐,垂低了身道:“臣妾只怕有负皇额娘与皇上的厚望。” 乌雅氏温言道:“你若怕有负,便仔细处事,做到公平公允,哀家里倒也罢了,皇上却是对你信任有加,你万不可辜负了。” “儿臣知道。”凌若答应过后,转向胤禛道:“臣妾谢皇上信任,臣妾必当竭力而为,不令皇上失望。” 望着那张素静柔美的脸庞,胤禛微微一笑,亲手扶起她道:“朕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随后,宫人奉了午膳上来,因乌雅氏在病中,是以膳食均偏向清淡素食,荤腥的便只有一道翡翠猪脚汤。不知为何,这道菜刚一端上来,刘氏的面色便有些怪,期间更频频捂嘴,似有些坐立不定。 坐在她对面的戴佳氏注意她的异样,关切地道:“刘常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刘氏勉强压下胸口的难过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最近见不得荤腥,否则就胸闷恶心,有时候还会吐出来,想是胃不好吧。” 听得这话,凌若心中一动,她是生过孩子的人,晓得除了胃不好之外,还有一种人也常出现胸闷恶心的情况,难道刘氏有喜了? 不等她说话,乌雅氏已经惊喜地问道:“你这样子有多久了?” 刘氏疑惑于乌雅氏的反应,但仍如实道:“回太后的话,约摸有十来天了。” 那厢戴佳氏已经回过味来,訝然道:“难道刘妹妹有喜了?” “依哀家看,应该十有**就是了。”乌雅氏如此说了一句,转头对胤禛道:“皇上,不若即刻传太医给刘常在把脉,若真是有喜了,可是一桩大喜事呢,宫里都多少年没听得孩子的哭声了。” 胤禛看了一眼欢喜之中带着几分羞涩的刘氏,笑道:“皇额娘说得是,四喜,还不快去传太医。” 若刘氏真怀了孩子,那可是宫里头一桩大事,四喜哪敢怠慢,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在等太医来的时候,戴佳悄悄问了刘氏的月信,得知她已有一月多未来月信时,心里的猜测越发肯定。同时,酸意亦从不知名的地方悄悄冒了出来,她伴驾二十多年,可不论是刚入府时,还是正值妙龄时,都没有怀过孕,而今刘氏入宫尚不足一年,却有了身孕,如何能叫她泛酸。 心里泛酸的又岂止戴佳氏一人,武氏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还多了一丝隐忧,一旦证实刘氏怀孕,胤禛少不得会晋其位份,若只是贵人倒也罢了,一旦晋嫔,那么以后两人相见,便该她向刘氏行礼了,可是难受得紧。 凌若冷眼看着诸人的反应,在转了一圈后,目光最终又落在了刘氏身后,在去年入宫的那些秀女中,温如倾与舒穆禄氏是最得宠的,其次是佟佳氏,再次才是刘氏。可眼下,她却越过三人,成了最先怀孕的那一个,虽说有运气在里头,但其中细节却是很值得推敲。因为她在刘底眼底深处看到一抹踌躇志满之意,这绝不是一个刚刚被怀疑可能有孕的人该有的,倒像是……已经成竹在胸,知道自己怀了龙种。 若真如此的话,那么刚才那一幕,便是刘氏刻意所为,好让他人发现异样,从而理所当然地揭露出怀孕一事。 在这样的猜测中,太医到了,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替刘氏诊脉,在其收回手时,乌雅氏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医,如何,刘常在可是有了身子?” 太医朝胤禛与乌雅氏长揖一礼,笑容满面地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刘常在已经怀孕两月。” 胤禛喜出望外,亲自离席拉了含羞带怯的刘氏轻声道:“你怎得自己有了身孕也不晓得,若非今日一道用膳,还不知要到何时才知道。” 刘氏面泛红晕地盯着自己脚尖,声如蚊吟,“臣妾只道是自己身子不好,实在未往这方面想。” 彼时,凌若笑着话道:“就算如此,月信久久未至,刘常在也该有所察觉了。” “是臣妾粗心了。”这般说着,刘氏便要行礼,凌若忙含笑道:“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多礼,好生待着就是了。晚些本宫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单独做你的那一份,另外你那里有什么缺的也尽管告诉本宫。” 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的事是一些也不能少的,尤其胤禛刚刚才许了她掌管六宫之权。 刘氏受宠若惊地道:“娘娘这般厚待,让臣妾如何敢当。” “你啊,好生养胎,待十月临盆时,为皇上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便行了。”这般说着,凌若转脸看着胤禛笑道:“皇上,臣妾说得可对?” 第八百六十章 谦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她的话甚是满意,含笑道:“你说的自是在理,否则朕也不会让你来主掌这六宫事宜。”说及此,胤禛有些感慨地道:“朕自登基之后,还未有子嗣降生,若这次润玉能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是一件大喜事。”润玉是刘氏的闺名。 乌雅氏笑吟吟地道:“是啊,裕嫔的孩子是最小的,但也有十余岁了,这么多年来,众妃嫔一直都没有好事传来,不曾想今儿个竟应在刘常在身上,真是令哀家高兴。”说罢,她转向胤禛道:“前些日子出现五星连珠的祥瑞,可是宫里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哀家还只道祥瑞不准,如今看来却是应在了刘常在身上,看来这个孩子一定会是人中龙凤。” 武氏在旁边撇了撇嘴,显然对乌雅氏的话不以为然,孩子连形都没有呢,就说是人中龙凤,哼,说不定到时候生个傻子出来,那可就热闹了。 想像着刘氏十月临盆生下一个傻子,遭胤禛训斥厌弃的模样,武氏不由得笑出了声。 凌若睨了她一眼,不解地道:“宁贵人笑什么?” 武氏哪敢说实话,眼珠子一转婉声道:“臣妾是替皇上高兴呢,最好刘常在到时候生个龙凤胎。” 龙凤双生,在皇家向来视为大吉,先帝虽有子女数十人,却没有一个是龙凤双生,连同男或同女的双生都没有。 刘氏本就绯红一片的脸颊越发通红,不过她仍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看了胤禛一眼,小声道:“臣妾也盼着能为皇上生下龙凤胎。” 因为刘氏的怀孕,胤禛心情颇为不错,轻拍着她的手道:“总会有机会的。” 武氏心里暗恨,面上却是撑着一张不由衷的笑脸,龙凤胎,哼,让老天给你生一个傻子才对,看你到时候还得不得意的起来。 听着他们的话,乌雅氏感叹道:“若真是龙凤胎就好了,只可惜哀家看不到刘常在的孩子出生了。” 一听这话,旁人还未说什么,刘氏已经挣脱了胤禛的手跪在乌雅氏面前,神色恳切地道:“太后千万不要这么说,您福泽深厚一定能看到孩子出生,这个孩子……”低头,轻抚着平坦的腹部道:“虽然尚小,但臣妾知道,他一直在盼着出来后,唤太后一声皇祖母。” “你这孩子倒是孝顺。”乌雅氏心疼地看了刘氏一眼,亲手扶起她道:“好了,你是有孩子的人,别动不动就跪,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至于哀家……唉,何尝不想看着小孩子出生,怕只怕哀家的身子撑不住。” 凌若走过去轻声道:“皇额娘,您啊,别总想着身子撑不撑得住,若成天担忧这些,就是再好的身子也会垮下去。齐太医说过,您身子安好与否,最关键的是您的心情。” “熹妃的话,哀家明白。”乌雅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刘氏尚不曾隆起的腹部,“哀家会努力撑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亲眼看一看这个小孙子。”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皇帝,刘常在怀有龙胎,是宫里多年未闻的大喜事,既是这么高兴,倒不若晋一晋刘常在位份。” 胤禛也有此意,含笑道:“既是皇额娘开口,那么儿臣就这传旨六宫,晋润玉为贵人,至于封号……” 一听说胤禛还要给刘氏拟封号,武氏顿时有些急了,她比刘氏早伴驾多年,总想着可以压刘氏一头,封号与否可是代表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眼下贵人之中,有封号的可只有她一人,实不想刘氏与自己平分秋色,这般想着,她忍不住道:“皇上,贵人向来是不另赐封号的,只以姓或名指代,岂可因刘氏一人而破例。” 凌若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也不说破,只是笑道:“宁贵人此话差矣,宫规之中并无一条说不许贵人册封号,只是因为贵人不是主位娘娘,也不记入金册之中,所以不赐封号一事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但并非就真的没有。” 乌雅氏颔首道:“不错,当年与熹妃一道参选的石氏被先帝选为贵人之后,特赐其封号为静,是为静贵人。” “再者,若非要说皇上为谁破例,那也该是宁贵人才是,宁贵人你说对吗?”在凌若轻描淡写的言语中,武氏一张脸涨得犹如红宝石一般,她刚才只顾着阻止胤禛赐刘氏封号,却忘了自己这个“宁”字,同样是胤禛破例赐予的。在匆忙的一次抬头中,她看到胤禛暗含不悦的脸色,晓得不好,赶紧推翻自己刚才的话道:“臣妾并非此意,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总算找到接下去的话,赶紧道:“只是刘妹妹怀有龙种,自然与旁人不同,封号也该着礼部仔细拟了再定,免得委屈了刘妹妹,皇上您说是吗?” 胤禛尚未开口,戴佳氏已经轻笑道:“宁贵人这话锋转得可真快,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诸嫔妃之间多的是表面客气,背地里使手段,戴佳氏虽不至于如此,但听到武氏前后截然相反的话,还是忍不住讽刺几句。 武氏理亏在先,哪敢与戴佳氏争辩,勉强笑一笑算做回应,至于胤禛那边在与凌若低声商议了几句后道:“好了,封号一事也不必礼部商议这么大费周张了,朕与熹妃皆觉得谦字甚好,就将之赐给润玉。” 他这边话音刚落,四喜与晚秋等宫人已经满面喜色地朝刘氏行礼,“谦贵人大喜,奴才们恭喜谦贵人双喜临门。” 刘氏脸上含羞带喜,迭声示意他们起来,随后又命宫人自取出放在荷包里的金瓜子分赏众人,一时间皆大欢喜。 因为刘氏有喜,这一顿饭乌雅氏与胤禛吃的格外高兴,席间,胤禛不止命撤换了刘氏的膳食改换成有益养胎补气的菜氏之外,还对其体恤有加,看得旁边的戴佳氏与武氏满心不是滋味,好好一顿膳食,吃在嘴里跟嚼腊一般,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第八百六十一章 盼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午膳用完,又陪着乌雅氏说了一番话,方才各自散去,在出慈宁宫时,刘氏对走在前面的武氏屈一屈膝,柔声道:“姐姐慢走。” 她并未因自己怀孕骤封贵人而恃宠生骄,一如原来的谦逊柔和,无奈武氏眼下看她哪里都不顺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谦贵人客气了,你现在身子金贵,我哪敢受你的礼,赶紧起身吧,免得说我让你动了胎气。” “姐姐……”刘氏刚说了两个字,武氏已经扶着宫人的手离去,显是不想再听她说话。 不远处,凌若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是什么也未说,正要登上肩舆,身后忽地传来胤禛的声音,“熹妃可愿陪朕走回去?” 凌若转身,含一缕轻浅的笑意道:“臣妾自是愿意,只是皇上现在不是该去陪谦贵人吗?”说罢她朝刘氏的地方努努嘴,彼时,刘氏已经回过神来,正眼巴巴的看着胤禛,意思不言而喻。 胤禛好笑的看着她,“朕如今想让你陪着不行吗?至于润玉……”他略一思忖,对四喜道:“去,告诉谦贵人,朕晚些再去看她,让她回去仔细躺着,别累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御膳房置办,另外你取一觯南海明珠再并一对如意送去谦贵人处,好让她安胎宁神。” 当四喜将这话转告刘氏时,她显得有些失望,但仍是恭谨地朝两人行礼,随后才扶了宫人离去。 在其走后,胤禛玩笑道:“如何?熹妃现在可以陪朕了吗?” 凌若掩唇一笑,“皇上有命,臣妾岂敢不从。”这般说着,她命宫人将肩舆抬回承乾宫,自己则随胤禛慢慢走在朱红宫墙下。 七月近末,渐趋入秋,天气虽依旧热,但已不像之前那样晒人,只觉得有稍许热意,四喜等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并不靠近。 在走了一段路后,胤禛忽地道:“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了。” 凌若知道他是在说刘氏怀孕的事,故意道:“是啊,如今谦贵人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像臣妾这样的,早不知被皇上忘到哪里去了。” 胤禛失笑道:“你这什么话,朕要是忘了你,还能扔下润玉与你在这里闲步?再说了,论起在朕心里的位置,哪个又能与你熹妃娘娘相提并论。二十年来,能够一直让朕将你放在心里,不离不弃。” 凌若笑而不语,她与胤禛之间,有些话即便不说,各自心里也是明白的,玩笑道:“怕就怕谦贵人到时候在心里埋怨臣妾拉着皇上不放呢。.ysyhd.”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润玉很懂事,不至于无理取闹。再说,你如今握着掌管后宫之权,哪个又敢对你不满。” 说到这个,凌若心中一动,仰首迎着有些刺目的阳光睇视着胤禛线条优美的侧脸道:“皇上怎得想起让臣妾掌管后宫,臣妾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怕是有负皇上所托。” 胤禛拉着她走到阴影处,道:“你何时变得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朕说你可以就一定可以;就算真忙不过来,不是还有惠妃帮你吗,你与她向来交好,有什么事皆可商量着办。” 说起温如言,凌若脸色顿时黯了下来,胤禛尚不知道她与温如言之间的情谊已经因温如倾而生出了重重裂纹,物是人非,再回不到从前。 胤禛注意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道:“怎么了?” “没什么。”凌若闷闷地答了一句,胤禛却是不信,道:“不对,你定有事瞒着朕,到底怎么了,可是与惠妃有关?” “没有呢。”凌若怕胤禛继续问下去,只得随口道:“臣妾只是在想,以后谦贵人诞下小阿哥,皇上不知是否还会记得臣妾与弘历。” 听得竟是这么一回事,胤禛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后紧一紧握在掌中的柔荑道:“你放心,在朕心中,没有人比你与弘历更重。若要朕说实话,朕更希望怀孕的那人是你。” 凌若被他最后那句话说得脸皮一红,轻啐了一口道:“皇上尽寻臣妾开心,臣妾都多少年纪了,哪还生得了孩子。” 胤禛握住她想要抽回去的手,赦然道:“昔日,明成化帝的万贵妃三十八岁尚可生皇子,你又为什么不可以;难道论福气,朕在意的熹妃还会比不得一个宫女出身的万氏吗?” 凌若红晕更甚,想要先走,偏又抽不开手,只得低头道:“皇上再这样胡说,臣妾可就不理你了。” “朕说的每一个字话都是真的,朕一直都盼着若儿再给朕添一位小公主。” 胤禛这话令得凌若有些奇怪,“为何是小公主,小阿哥不是更好吗?” “朕虽然膝下子嗣不多,但终是有四人,哪怕弘晟去了,也还有弘历他们三个,可是公主便只有灵汐与涵烟;灵汐已嫁人多年,涵烟……”说到这个苦命的女儿,向来坚毅冷静的胤禛也不禁面露哀色,深吸一口气方道:“涵烟又是这个样子,所以朕膝下竟是连一个女儿也没有。” 凌若见状忙安慰道:“皇上别太难过了,指不定这次谦贵人就真的怀了个龙凤胎,阿哥公主一次皆齐了。” 胤禛拉着她走了几步道:“如此自是最好,不过朕心里总是更属意你,希望上天可以让朕如意一次。” “希望吧。”凌若轻轻说了一句,她心里何尝不想再有一个女儿,可是随着年纪渐长,这生育的可能自然也就越来越小,与其抱太大希望,倒不若顺其自然,该有的总是会有,反之便是上天注定她命中只得弘历一子,强求不得。 在走了一阵后,已是能看到承乾宫的影子,胤禛却是站住了脚步道:“朕还有许多事未处理,就不陪你进去了,宫里的事朕就交托给你与惠妃了,若是有实在不知如何处理的,便去坤宁宫问皇后,她虽起不了身,但与你们说几句话指点一下还是可以的。” 凌若答应一声道:“臣妾知道了,皇上尽管去便是。” 第八百六十二章 计上心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送胤禛离去后,凌若进到承乾宫,刚一进殿,便看到水月捧着一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她对面,弘历站在一块竖着的板子,手里拿着笔,不知在做什么,嘴里不时道:“别动啊,再一会儿就好了。” 水月苦着张脸道:“四阿哥,你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可一直都没好。”这般说着,恰好看到凌若进来,水月忙道:“主子,您帮奴婢跟四阿哥说说,让他画快些,奴婢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凌若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弘历全副心神都放在画上,根本没听到凌若的话,还是水月代为答道:“回主子的话,四阿哥说上书房来了一位西洋师傅,教他们画什么油画,四阿哥说用这个画法画出来的人跟物就与真的一样,所以让奴婢站在此处让他画。” 凌若也曾听说过西洋画法,却一直不曾见,眼下听得水月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走到弘历身后,只见木板上夹着一张纸,一个捧着小薰炉的水月正逐渐跃然于纸上,看样子有六七分相似。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后,弘历方才停下笔,满意地端详了画作一眼道:“好了,水月,你可以动了。” 水月如逢大赦,赶紧将小薰炉往桌上一放,自己则靠着桌子又是揉手又是捶腰,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杨海见着好笑,在旁边道:“不就是让你捧着小薰炉站一会儿吗,怎么瞧着你的模样,倒像是忙了一天似的。” 水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下次让四阿哥画你试试。”小薰炉虽然不重,但捧到后面,却跟捧了十数斤的东西一样,酸的双手直往下坠。 凌若细细打量了弘历以油画之法绘成的画像一眼点头道:“色彩运用,人物形象均可,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未画出人物该有的神韵,只局现在表面的相似之中。” 弘历笑道:“儿臣初学乍练,自是有许多不足,待以后多多练习,应该会有所进步。” 水月跑过来看自己累了一个多时辰的成就,她并不能如凌若一样看出什么神韵来,只觉得画中人与自己颇为相似,且颜色也极好看,便道:“四阿哥,这幅画能送给奴婢吗?” 弘历大方地道:“画的是你自然该归你,晚些我让人裱好后再给你。” 水月高兴得不行,适才所受的累也不觉得难受了,欢天喜地的道:“那就谢谢四阿哥了。” 看着那张自画板上取下来的画纸,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心底,一番思忖后,凌若含笑对弘历道:“其实你要练习画技,可以先去外头学着画景致,毕竟人是活的景是死的,景致可不需要捕捉神韵,画完之后也可以送人。” 弘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当下道:“儿臣知道了,听说有御花园中开了好些花,晚些儿臣做完功课后再去御花园中画景致好看些的,然后拿去送给……”他眼珠子一转,心下已经有了主意,“送给皇祖母好了,她看了一定很高兴。” 凌若含笑点头,待弘历下去后,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思之色,刚才那个想法,她需要好好推敲,看究竟是否可行。 水秀在旁边静候半晌,始终不见凌若说话,不由得小声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凌若回过神来,抚一抚额道:“没什么,你们说谦贵人有孕,本宫送什么贺礼为好呢?” 杨海闻言凑过来道:“不如送一对玉如意,如意如意,趁心如意,最是合适不过。” “不可。”凌若摇摇头道:“皇上登基入主紫禁城以来,尚是头一次有妃嫔怀孕,非同寻常,若只送一对玉如意,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也容易落人口实。” 杨海寻思着道:“奴才看皇上也只是赏了一斛珍珠一对如意而已,并未太过厚待。” 凌若摇头道:“皇上适才只是随赏,真正的恩赐要晚些才正式备办送去谦贵人那里。”她想了一下道:“这样罢,将前次番邦进贡来的那套绿玉髓头面连同如意一并给谦贵人送去。” 听着凌若要将那套绿玉髓头面送给刘氏,水秀不由得有些心疼,“那套头面还是老早前皇上赏下来的,主子一直舍不得带,其实库房中东西那么多,随便选几件就是了,何必非要拿这套东西做人情呢。” 凌若好笑地道:“你这丫头,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心疼起来。” 水秀道:“奴婢只是觉得谦贵人与主子关系寻常,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 “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死物而已,有何好不舍,再说只有用在该用的地方上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眼下,皇上让本宫掌管六宫之事,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本宫,稍一不对便能让她们挑出刺来,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又意味深长地道:“再者谦贵人那头,寻常东西怕也入不得她的眼。” 见水秀一脸不以为然,她轻笑道:“怎么,你觉得本宫说得不对?” 水秀咬着唇道:“奴婢不敢。只是觉得主子有些太抬举谦贵人了,她出身只是寻常,入宫后也不过封了个常在而已,能有多高的眼界。” “不错,她出身是不高,但是心气却绝对的高,所以绝对不能小看了这个人。”说到此处,凌若眸光一闪,缓缓道:“你们当真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怀孕吗?” 听得这话,杨海两人均是一惊,忙问道:“主子这是何意,难道谦贵人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既如此,她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若是早说了,还会有今日的谦贵人吗?”凌若微眯着眼,看着外头明媚晴好的天色,“宫规当中可没说凡妃嫔有孕,皆该晋位的说法;当年太后生下皇上不是还在贵人位上待了好几年吗?” 杨海仔细咀嚼着凌若的话,隐隐有些回味过来,拭探着道:“主子是说谦贵人故意挑这么一个时候让人发现她怀孕,为的是为了晋位?” 第八百六十三章 亲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赦然一笑,缓声道:“要不然你觉得一碗放得远远的汤,能够让谦贵人难受成这样吗?即便当时成嫔不说,她自己也会寻个缘由引太医来诊脉,好顺理成章让人发现她已经怀有两月的身孕。” 水秀不解地道:“可她怎么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皇上就一定会晋她的位份呢?” “她也没有必然的把握,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希望确实是极大的。你想想,太后的病一直是皇上最挂心的事,皇上为了能让太后舒心,甚至同意放出十四爷,让他去给先帝守陵;在这种情况下,能引得太后展颜欢喜的人,自然不许以重赏。所以她不止如愿晋为贵人,还被赐下封号,这份殊荣,可是连舒穆禄氏都没有的。” 水秀认同地道:“可不是,奴婢刚才看宁贵人,嘴都快气歪了,还有成嫔娘娘也是,在背着皇上太后的时候,脸色难看得紧。” “所以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可是一点都不容本宫小视,哪怕她现在仅仅只是一个贵人。” 杨海突然想起之前刘氏来向自家主子示好的事,有些后悔地道:“若当时主子不曾拒绝谦贵人就好了。她如今怀着龙种,若能平安生下,皇上说不定会封她为嫔,有她帮衬着主子,主子也能轻松许多。” 凌若却是正色地摇摇头,“你错了,即便事情这个时候再重演一遍,本宫也依然会拒绝她,因为……她与温如倾从本质上而言是同一类人,哪怕各自如今所用的手段不一样,但到最后却是殊途同归。” 杨海与水秀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温如倾的可怕他们是亲眼见过的,却不知谦贵人竟然也是一个这样可怕的人。 那厢,凌若亦在暗自思量,去年入宫的那些秀女中,已有四位贵人,除去舒穆禄氏不说,温如倾与刘氏均是心机深沉之辈,只剩下一个佟佳氏因少有接触,尚且看不透禀xin如何。 “好了,这件事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了,莫要去外面胡言。另外,去打听一下温如倾送给谦贵人的贺礼是什么。” 两人依言退下,待得晚间时分,两人进来禀说已经打听清楚了,温如倾送了一尊白玉观音象去。 听得观音象三字,凌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们将本宫要送给谦贵人的礼备好,明日本宫亲自送去。” 到了第二日,凌若带了杨海与水秀二人往咸福宫行去,她没有直接去寻刘氏,而是先见了瓜尔佳氏,后者上下打量了凌若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我没猜错,今ri你应该不是特意来寻我的,为了刘氏?” 早在昨夜之前,刘氏怀孕并晋为谦贵人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瓜尔佳氏会知道并不奇怪。 凌若坐在椅中徐徐摇着宫扇道:“姐姐都已经猜到了,看来我想否认也不行。” 瓜尔佳氏闻言叹了口气道:“这种事哪里还需要猜,从今儿个天刚亮开始,就不断有人来给刘氏送礼,甭管是派宫人来的还是亲自过来的,少不得要到我这个所谓的主位娘娘这里来绕一圈,害得我想多睡一会儿也不行,实在不胜其烦。” 凌若微微一笑道:“姐姐现在就觉得烦了,以后可怎么办?” 瓜尔佳氏摇头无语,过了片刻才道:“不过我倒没想到你这位正当宠的熹妃娘娘会亲自来给她送礼,她可不值得你巴结。” “我另有事。”凌若含糊的答了一句,并未曾明说,瓜尔佳氏也不追问,絮絮与凌若说了几句话,话题一转道:“你与温姐姐当真是准备生份了吗?” 听到这个,凌若面色一沉,生硬地道:“我不想说这些。” “我知你不想听,但还是得说下去,如今皇上命你与温姐姐共掌后宫之事,你们若还这样谁也不理谁的闹下去,可是该怎么主事?” 凌若默然不语,瓜尔佳氏趁机又道:“若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我何尝没有,但咱们终归相识二十来年,这情份不是说抹去就可以抹去的,再者你们闹成这样,不是正合了温如倾的心意吗? 过了许久,才听到凌若缓缓道:“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何况咱们不能抹去的情份在惠妃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瓜尔佳氏也气温如言听信谗言,可到底还是不忍见她跳入火坑,“哪有这种事,温姐姐不过是一时受了温如倾的蒙蔽,这才分不出好坏,你给温姐姐一点时间,她定然会明白谁才是该相信的人。” “就怕等惠妃明白时,一切已经太晚了。”说到这里,凌若起身道:“好了,我该去看谦贵人,晚些再来看姐姐。”说罢,不等瓜尔佳氏答应便径直离去,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瓜尔佳氏面前这般无礼,看得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难道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且不说瓜尔佳氏在那里难过,凌若穿过正殿,来到刘氏所住的长明轩,宫人看到她来,连忙进去通报,过一会儿刘氏亲自迎出来,满面惶恐地道:“臣妾参见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谦贵人快快请起。”凌若噙一缕得体的笑容扶起刘氏道:“本宫昨日得知谦贵人怀孕后,一直欢喜不已,皇上也好太后也好,都盼着龙胎许久呢,想不到竟是应在谦贵人身上,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刘氏闻言含羞带怯地道:“莫说娘娘了,就是臣妾自己昨日听到太医的话时,都觉得不可思议。臣妾之前一直都以为是自己胃不好,才会有所恶心。” “可是你也该注意着月信,迟了这么久都没传太医看看,可是粗心,亏得胎气还算稳当,否则本宫看你怎么办。” 面对凌若的轻斥,刘氏垂目低声道:“娘娘说得是,是臣妾年少不懂事。” 凌若颔首道:“好了,咱们先进去吧,总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回事。” 第八百六十四章 贺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臣妾糊涂了,娘娘快请进。”这般说着,刘氏将凌若迎了进去,在命宫人奉茶后,她道:“劳娘娘亲自过来,臣妾实在过意不去,应该是臣妾去给娘娘请安才是。” “谦贵人客气了,你怀着龙胎阖该好好休养才是。”这般说着,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见铺着绣有千鸟齐飞锦布的桌上堆着许多东西,绸缎、锦盒、珊瑚各式各样皆有,正当着摆着一尊白玉观音像,想必就是温如倾送来的那尊。 刘氏循着她目光望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适才几位娘娘派人送了礼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倒让娘娘见笑了。” “无事。”这般说了一句,凌若起身走至桌边,瞧了一圈后,似无意地抚着那尊白玉观音道:“这尊观音像,玉质细腻,雕工精细,将观音的慈悲之态尽皆展现了出来,不知这观音像是何人所送。” 刘氏一直跟在旁边,闻言忙道:“回熹妃娘娘的话,是温贵人派人送来的。” 凌若徐徐一笑道:“温贵人有心了,玉质通灵,用玉雕刻出来的佛像都带有灵气,诚心参拜,必可以保佑谦贵人的孩子平安降生。”这般说着,又抚弄了许久方才收回手,恻目对杨海两人道:“你们将本宫带来的贺礼给谦贵人。” “是。”一声答应过后,杨海与水秀均打开了捧在手中的锦盒,并齐声道:“熹妃娘娘恭贺谦贵人大喜,祝愿谦贵人平安诞下龙子。” 这份贺礼当中,玉如意也就罢了,但那套绿玉髓头面,光是绿玉髓这个玉质便价值万金,更不要说雕工镶嵌了。 凌若随手拿过一枝雕成和合二仙的绿玉?簪子在刘氏头上,笑着颔首道:“这套头面妹妹带着可真好看。”在凌若手掌靠近的时候,刘氏闻到一丝好闻却辩不出是何香的气味。 “娘娘送如此贵重之礼,臣妾如何受得起。”这般说着她便要拔下簪子,却被凌若制止,“哎,已经戴上去的,哪还有取下之礼。再说你如今身怀龙胎,莫说区区一套头面,就是将整个承乾宫搬空了也不为过。” 刘氏神色越发惶恐,“娘娘这样说,可是让臣妾无地自容了。” “本宫是实话实说。”凌若笑一笑又道:“好了,本宫不多打扰你了,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尽管派人知会本宫,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要不然皇上可是会怪本宫没有照顾好你。” 刘氏感激不已,欠身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恭送娘娘。” 直至脚步声远去不闻后,刘氏方直起身,不过此时此刻,她眼中已然没有了任何感激之色,只有沉静冷凝,抬手摘下绿玉髓簪子扔给一旁的贴身宫人海棠道:“将东西收好,放到库房中去。” 海棠有些诧异地道:“主子不喜欢这套头面吗,奴婢听说绿玉髓很少见呢,宫里也不见得有多少。” 刘氏睨了一眼她手中透着幽幽碧光的簪子,“自然喜欢,只是我如今有孕在身,凡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熹妃……”说到这两个字,刘氏眸光越发深沉,之前自己向其示好投靠,被她拒之门外,而今自己怀了龙种,她却亲自送来这么名贵的贺礼,这当中的意思,可是值得好好思量。 那厢,海棠会过意来,“主子是怕熹妃在贺礼中动手脚?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吧?”说着,她还翻看着手里的簪子,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刘氏凝声道:“不入虎穴又焉来虎子,你觉得能让皇上开口许其后宫大权的女人会简单吗?”这般说着,她扬一扬手道:“不管她动没动手脚,收起来总是没错的。” “是,奴婢知道了。”海棠将簪子放回锦盒之中,待要下去又问道:“主子,其他娘娘送来的,也要一并收起吗?” “都收着吧,左右我现在也不缺什么。”话音刚落,目光忽地接触到那尊神态慈祥的白玉观音像,耳边响起凌若刚才说的话,犹豫了一下道:“仔细检查一下那尊观音像,若没问题,便将它放到我屋中去。” 海棠答应一声,依言将那尊观音像单独放了出来,余下的则全收到库房中。 且说凌若出了咸福宫后,并没有回承乾宫,而是一路走到临渊池,夏日下,平静的池面波光粼粼,流淌着淡淡的金色。 凌若蹲在池边,将水缓缓伸入了池水中,因为天气炎热,又一直照在阳光下的关系,池水带着一丝暖意,包裹着凌若纤细且散发着幽香的手掌,并且将上面微不可见的粉末带走。有鱼儿游过来,许是因为饿了,一下下地啄着凌若的手,将她当成了食物。手指在水中轻轻动了一下,鱼儿顿时受惊地甩着尾巴离开,不过仍是不愿放弃这个食物,在稍远处游曳徘徊。只可惜,下一刻,凌若已经抬起离,当手掌离开水时,香气已经消散无踪,唯有水珠在不断地延着手指往下滴。 “水秀,本宫是不是变得很可怕?连皇上的孩子都想害。”在水秀替自己拭手的时候,凌若突然这般问着。 水秀在仔细拭净了凌若的手掌事,又将绢子放到池中浣了几下绞干后方道:“奴婢知道主子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何况您说过谦贵人心机深如温贵人,那么她一定会发现观音像上的麝香粉末,龙胎自然不会有碍。” 凌若仰头看着一洗如碧的天空道:“希望如此吧。本宫虽不怠见刘、温二人,却不想害及无辜,尤其是皇上的孩子。” 从王府到后宫,二十多年的经历,改变了她许多,但心底仍有那么一丝良善在,不忍伤害无辜。 杨海亦在一旁劝道:“主子放心吧,一定不会伤害到龙胎的。就算谦贵人没发现,咱们也可以寻个机会提醒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除去温贵人,以免她继续在惠妃面前挑拨。” “也唯有如此了。”这般说着,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站起身来,刚走了几步,就意外看到温如言与温如倾。 第八百六十五章 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此相见之下,均是愣了一下,气氛亦变得尴尬起来,还是温如倾先反应过来,屈膝道:“臣妾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安。” 凌若忍着心中的厌恶,抬手示意她起身,淡淡地道:“温贵人与惠妃来此赏鱼吗?” “是。”温如倾似有些怕她,不敢多话,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那你们慢慢赏,本宫不打扰了。”说罢,她便要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过温如言。因为在凌若看来,温如倾固然可恨,可是妄顾多年情谊,一味相信温如倾谎言的温如言更让她伤心。 见她要走,温如言心下一急,脱口道:“妹妹不多留一会儿同赏锦鲤吗?” 凌若脚步一顿,旋即已经快步离去,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了,本宫怕扫了惠妃的雅兴。” 望着凌若远去的身影,温如言露出黯然之色,是她亲手毁了与凌若的情份与信任,怪不得凌若怨她。她如今别无所求,只盼朝一日,凌若会明白她的苦衷。 正自想着,身边传来温如倾甜美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又难过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非我,你与熹妃娘娘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温如言暗自吸了一口气,露出苍白的笑容,“说这个做什么,你是我嫡亲妹妹,我信你是应该的。” “姐姐真好。”温如倾亲热的倚着温如言的胳膊,在她根基未稳之前,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血缘上的姐姐,尤其是温如言现在还被许以协理六宫之权,更是不可轻视。 温如言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姐姐会永远对你好。” “嗯,姐姐这样待我,我又怎会骗姐姐。”温如倾信誓旦旦地说着,见温如言还是一副郁结的样子,摇着她手臂撒娇道:“好了,姐姐不要不开心了,咱们赶紧喂鱼吧,那些锦鲤游过来吃食的样子可好看了。” “你喜欢就好。”温如言眼中尽是宠溺之色,从宫人手中取过鱼食,让温如倾将之一把把洒向池中,引来锦鲤争相抢食,引得温如倾拍手娇笑不止。 待得一袋鱼食都喂完后,温如言忽地道:“如倾,你之后有去过皇后那里吗?” 温如倾心中一跳,有些紧张地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温如言睇视着她道:“你前次不是说要告诉皇后,关于年氏刺杀她的真相,好赢得她的信任吗?” “嗯,不过在被熹妃拦住后,我怕姐姐多想,所以一直没去过。”说到这里,她小心地觑了温如倾一眼,“姐姐,你是不是又疑心我了?” “莫胡思乱想,都说了会信你,又怎会再怀疑,若如此,你岂非白叫我一声姐姐。”待温如倾安下心后,她方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认为这法子可行,便尽管去做。早一日找到皇后做坏事的证据,咱们也好早一日将她从后位上拖下来,省得她继续害人。” 温如倾温顺地道:“既是姐姐这么说了,那我晚些就过去一趟。” 温如言颔首之余又叮咛道:“嗯,在皇后面前你自己小心着些,莫要露了马脚,为自己引来麻烦。” “姐姐放心吧,如倾知道。”随着这声答应,这日黄昏时分,她带着飘香来到了坤宁宫。 “哟,温贵人来了,奴才给您请安了。”孙墨远远看到温如倾,连忙上前行礼,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 “公公请起。”待孙墨直起身子后,她又道:“皇后娘娘醒着吗,可方便进去?” “醒着呢,贵人请进。”孙墨没有进去通禀,径直将温如倾请了进去,当然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那拉氏早就吩咐下来过。 进了内殿,只见那拉氏正倚在床头就着翡翠的手服药,经过几日的休养,原本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几丝血色,不过瞧着仍是很虚弱。 温如倾于一室的药味中垂首拜见,“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那拉氏虚弱的说了一声,随后推开翡翠手中还剩着一大半的药道:“太烫了,先放着吧,待凉一些本宫再喝。” 在翡翠将药放下后,那拉氏摇头对斜签着身子坐在绣墩上的温如倾道:“本宫现在可说不上什么万福金安,这伤口啊,无时无刻不在疼,尤其是换药的时候,唉,真是受罪。”连着说这么多,似有些累,在换了口气后方继续道:“倒是温贵人今日怎么这么空闲来看本宫。” 温如倾委屈地道:“早在娘娘受伤那夜,臣妾就想来看娘娘了,偏生着了熹妃的当,被她摆了一道,险些就看不到娘娘了。” 那拉氏神色一震,正一正身子道:“哦?竟有这等事?” “臣妾哪敢骗娘娘。”随着这句话,温如倾将当时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当听得自己之所以会无端挨上一刀,皆是因为凌若在背后捣鬼时,那拉氏不禁怒从心起,恨恨拍了一掌床榻,冷喝道:“熹妃好大的胆,竟敢假借鬼神之名,在背后算计本宫。” 这只手正好是受伤的胸口那边,手上动作一大,无疑牵动了伤口,痛得她脸庞微微扭曲,翡翠忙道:“主子仔细伤口,万一伤口再崩开可就麻烦了。” 温如倾亦一在旁道:“是啊,娘娘不值得为这种人伤了身子。” “这种人?”那拉氏冷笑道:“如今她手里可是掌着六宫大权,风光得很呢,以后怕是连本宫都要仰她鼻息。” 温如倾接过宫人递来的茶道:“娘娘太抬举熹妃了。如今是因为娘娘受伤不能理事,皇上这才命她暂摄后宫,待娘娘伤势好了之后,后宫之事,自然交还娘娘打理,哪里还轮得到熹妃。所以娘娘实不必为她太过伤神。” 翡翠见那拉氏面色稍缓,趁机劝道:“是啊,主子,熹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就算眼下风光也不过是一时而已,萤火始终不能与皓月争辉。” 第八百六十六章 各怀鬼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你们不必说了,本宫心里有数。且让她得意几天,待本宫伤好之后,再与她慢慢算帐。”那拉氏咬牙切齿的说着,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这次却被人算计到头上来,而且若非温如倾告密,她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只当是年氏忆子成狂,得了失心疯。 “对了,那熹妃抓到你要来向本宫告密,你又是如何脱身的?”看温如倾气定神闲的模样,那拉氏便知她必定设法脱身了。 温如倾掩嘴一笑道:“那可就得谢谢我那位好姐姐了,原本熹妃与谨嫔是抓着臣妾不放的,可是臣妾与惠妃说,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取得皇后娘娘的信任,从而对付娘娘,惠妃她相信了臣妾,宁可与熹妃她们翻脸也要保住臣妾。” “看来惠妃真是你最好的一道护身符。”那拉氏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据本宫所知,惠妃可不是个愚昧的人,想不到这一次竟会被你耍得团团转,温贵人的本事,可是连本宫都很佩服。” “娘娘如此盛誉,臣妾受之有愧。”温如倾低一低头又道:“其实惠妃未必看不明白,只是她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亲妹妹会背叛她。” “惠妃在皇上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了,想不到还这么天真,真是可笑。”那拉氏轻笑一声,抬眼看着温如倾,即便在床榻上亦精心修饰过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流光,“可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却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几年,还生了一个女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臣妾不曾出现,娘娘无从发现她竟还有这样一个弱点,而且……”温如倾声音一顿,似笑非笑地道:“以前有熹妃和谨嫔护着她,这三人结党为营,牵一发而动全身,娘娘想要除掉她们自然不易。” “那么以后呢?”那拉氏眼中的流光再一次出现,且此次比刚才炽烈了许多。 温如倾会意地道:“以后臣妾会帮娘娘将她们连根拔起,让她们再也不能威胁到娘娘。” “很好,本宫果然没有白疼你。”在这样满意的话语中,那拉氏示意翡翠取过已经放凉的药,温如倾见状忙起身道:“不如让臣妾侍候娘娘服药?” 那拉氏微微点头,翡翠会意的将药碗交给温如倾,后者小心地舀了药递到那拉氏嘴边,看她喝下去。 好不容易将药喝完,那拉氏皱着眉道:“虽说良药苦口,这齐太医开的药委实也太难喝了些。” 温如倾用小银签子签了一颗翡翠拿来的蜜饯放到那拉氏嘴里,“等娘娘伤好了自然就不用喝了。” 蜜饯入口,苦意总算消退了一些,那拉氏展一展眉道:“本宫盼着伤赶紧好,否则再这样下去,本宫以后吃什么东西怕都觉着苦。” “娘娘放心吧,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候您就不必吃这苦药了。”说到这里,温如倾小心地看了那拉氏一眼,“刘常在晋为贵人一事,娘娘可已经知晓了?” 那拉氏拉一拉身上的丝锦薄被,漫然道:“本宫如今虽躺在床上养伤,但耳目还不算闭塞,谦贵人怀了龙种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能以贵人之位而得封号,看来皇上对她这一胎很是看中。” “娘娘说得正是,若让刘氏生下孩子,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皇上怕都会再晋她的位份,到时候,臣妾可就要低她一头了。”这般说着,温如倾脸色逐渐黯然了下去。 那拉氏岂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那也得等她生下龙胎再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话又说回来,温贵人承宠的次数可比她多多了,怎的至今不见动静?要不然,嫔位可是非你莫属了。” 这话正说到温如倾的痛处,眼皮子一跳,带着几分委屈道:“可能是臣妾没那个福气,所以才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种事急不得,兴许明朝就有了。不过谦贵人能不声不响的怀孕,也是她的本事,你可要多向她学着点,否则真让她越到你头上去了,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臣妾知道。”温如倾在心中暗骂,皇后这话分明是不想自己动手,暗指让她对付刘氏,她自己便可以坐山观虎斗,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她虽然极力收敛,但还是露了一丝在脸上,那拉氏噙一缕轻微的笑意在嘴角,凝声道:“好了,你也别在那里胡思乱想,本宫又没说不管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宫自会替你兜着,不过你自己也把握好分寸,否则太过了,本宫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你。” 听到那拉氏这话,温如倾在定心的同时也升起忌惮,自己刚才不过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便被皇后发现了,这份洞悉真是令人害怕。 “臣妾知道该怎么办,请娘娘放心。”这般应了一句,温如倾又试探着道:“娘娘,那熹妃那边……” 那拉氏思忖片刻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去动她,无疑是死路一条,一切等本宫伤好了再说,不过你可以在惠妃那边多用用心,若能挑得她与熹妃翻脸为敌,便是立了一桩大功。而且……”那拉氏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微笑,“让她们姐妹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过瘾吗?” 温如倾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却显得很为难,“上一次惠妃信了臣妾,与熹妃闹翻,臣妾看她已经颇为伤神,几次都想与熹妃重修旧好,是熹妃始终不给她好脸色,这才一直僵着,想让她与熹妃敌对,怕是不容易。” 那拉氏不以为意地道:“只是不容易而已,并非不可能。你那么聪明,本宫相信一定可以寻出一个好办法来,始终惠妃最相信亲近的那个人是你,你可千万别浪费了这个优势。”不等温如倾再说,她已是道:“只要你能做到,本宫必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许你一个嫔位。到时候,哪怕刘氏真的晋了嫔位,也不过与你平分秋色而已。” 第八百六十七章 正八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连忙起身谢恩,并道:“臣妾定会尽力为之,不让皇后娘娘失望。” “很好!”那拉氏微一点头,忽地眉眼染上几分笑意,盈盈道:“话说回来,本宫还没有谢你的救命之恩呢!若非你泼了年氏一脸茶水,本宫如今已经没命与你在这里说话。”这般说着,不等温如倾接话,她已经对翡翠道:“你代本宫给温贵人磕个头,谢她的救命之恩。“ 翡翠答应一声,刚要跪下去,温如倾已经忙不迭地扶她道:“千万使不得,臣妾救娘娘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如何敢领娘娘谢,哪怕是翡翠姑姑代娘娘磕头,臣妾也是万万领受不起的,还请娘娘收回臣命,莫要折煞了臣妾。” 那拉氏见她说得诚恳,不再勉强,命翡翠退下后道:“不管怎样,你这份恩情本宫都记在心里了,以后必定设法还你。” “娘娘言重了,臣妾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下意识觉得不能让年氏害了娘娘性命。其实真正要说救了娘娘的人,该是娘娘身边的公公才是,若非他拉住年氏,受了伤都没松手,娘娘就真的危险了。” 那拉氏自然知道她在说谁,笑一笑道:“好了,本宫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温如倾知趣地道:“那臣妾明日再来服侍皇后娘娘服药。” 待其退下后,那拉氏嗤然一笑道:“惠妃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可哀,不过也怪她自己愚蠢,被小了二十多年的温如倾玩弄于股掌之上。” 翡翠在一旁道:“主子真的想扶温贵人上位吗?恕奴婢直言,温贵人虽眼下看起来对主子忠心,但她心思太多,并不像慧贵人那么好控制,留她在身边,恐怕会对主子不利。” “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你以为本宫真的会信任她吗?她将本宫视做青云直上的阶梯,本宫何尝不是视她做离间钮祜禄氏与温氏之间的棋子,等到棋子没用的时候,自然就可舍弃。”那拉氏说的理所当然,并不觉得有一丝不对。 宫里从来只有两类人,执棋者或是棋子,温如倾只配做一只棋子。 那拉氏在歇了一会儿后,想起一件事来,对一直没说话的三福道:“去将小宁子唤进来,本宫有话与他说。” 等了半晌始终不见三福答应或有所动作,那拉氏微皱了眉,又唤了几声,方见三福如梦初醒地道:“啊?主子您有何吩咐?” 那拉氏不悦地道:“这两日本宫总见你心神不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福忙垂低了身道:“回主子的话,许是因为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有些走神,请主子恕罪,奴才以后不会了。” “罢了,去将小宁子叫进来吧。”听得那拉氏吩咐,三福赶紧退了出去,过了片刻,领着小宁子进来。 在小宁子请安的时候,那拉氏注意到他缠在手上的纱布,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小宁子激动地道:“谢主子关心,奴才些许小伤早已经没事了,只是伤口还没结痂,怕吓到主子,这才继续以纱布覆之。” 那拉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当时胆子倒很大,竟然受了伤还敢拦在本宫前面。本宫刚才说温贵人救了本宫一命,但其实你也救了本宫一命。本宫向来赏罚分明,说吧,你想要什么,凡这坤宁宫有的,本宫都赏了给你。” 小宁子一听这话立时跪了下去,正色地道:“奴才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忠字怎么写。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保护主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如何敢受主子赏。” 对于他这个回答,那拉氏颇有些意外,“当真不要吗?只要你开口,不论是金银,还是其它贵重的东西,本宫都可以赏你。” 小宁子抬头,言词恳切地道:“谢主子厚爱,但是奴才真的不敢领受。主子若真想赏奴才,就请让奴才一辈子都留在主子身边侍候吧。” 他自然不是真的不想要赏赐,只是区区金银,他还不放在眼中,他要的是另一样东西,一样比金银贵重百倍的东西。 “你这奴才。”那拉氏对小宁子的话颇为受用,思索了一下道:“虽然你不要,但本宫还是要赏你,这样罢,本宫赏你一个与孙墨一样的八品太监。” “奴才谢主子恩典,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宁子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他之前百般推辞,为的就是这样东西,品级往往代表着权势,太监同样如此,就好像胤禛跟前的四喜,他如今就是太监当中的头一份荣耀,许多朝廷命官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喜公公。 他千方百计,不惜耗尽钱财,受尽皮网之苦,跟在那拉氏身边,为的就是借助她皇后的身份,来实现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而非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太监。 终有一日,他要别人像对待四喜一样,尊称他一声宁公公。至于金银,呵,只要有了权势,这等东西,还不是招手即来,要多少有多少。 那拉氏对小宁子的封赏,让三福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变得更差,他看得出小宁子的野心远远不是一个八品太监可以满足的,他瞄准的应该是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只是这是那拉氏亲自开口许的,他又哪敢反对什么,反而还得在一旁赔笑脸。 那拉氏打了一个哈欠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众人各自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到了外面,翡翠示意三福跟她一道走,在到了一个无人处时,方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你可知这样下去,主子早晚会对你不满的,特别是还有一个小宁子在,你明知道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怕他此刻正觊觎着你的位置呢。” 三福闷着头不说话,翡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来气,加重了语气道:“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都别来与我说。” 见她转身欲走,三福忙拉住她道:“翡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第八百六十八章 私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他这个样子,翡翠心中一软,放缓了语气道:“我并不是bi你说,只是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令我很担心,还有小宁子,你也听到了,主子对他很赏识,连八品顶戴都赏了,你要是再不用点心,主子对你会越来越不满,到时候,你底下的位置早晚会被他夺去。” 听到这里,三福长叹一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当时温贵人或小宁子没救主子,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会不会主子已经死了,而咱们两个也不用这样赔尽小心与笑脸。” 翡翠被他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道:“你疯了,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传到主子耳中,你非得掉脑袋不可。” 三福拉下她的手道:“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知该如何开口。翡翠,你知道我当时在救主子的时候,为什么没完全挡住她,而让年氏有机可趁吗?” 翡翠目光一阵闪烁,迟疑地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后面的话让她舌头打结,不敢说下去。 “是。”三福用力扯下垂落在眼前的树叶,夏末秋初,这片树叶的边缘已经泛起了黄色,就算继续挂在枝头,也很快会枯黄落下,“翡翠,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盼着主子就这样死了算了,你我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还有,即便依旧不能结为菜户,可至少不用这样刻意保持着距离。” 翡翠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三福,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叹息从她嘴里逸出,随后,手指轻轻抚上三福的脸颊,“把这些事忘了吧,以后就不要再想起,更不要提起。主子她活着,好端端地活着,而咱们要做的,就是侍候好她;只有这么做,咱们俩个才能活,也才能好。” 三福认真地看着她,带着些许不忍道:“我倒是算了,就怕你受委屈。” 翡翠轻轻一笑道:“我侍候主子那么多年,对她的脾xin不说了如指掌,却也差不多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我真受了委屈,不是还有你安慰我吗?除非你待我的好都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三福被她说的轻笑了一下,随后又道:“对了,上次我送你的那两颗北海黑珍珠带在身上吗?” “怎么了,你想要回去吗?”这般说着,翡翠将手伸进衣领中将一条红绳攥了出来,在绳子的下面系着两颗散发着孔雀绿的珠子,“我怕放在房中会被人看到,所以拿绳子系了挂在脖中,有衣领遮着,人家也看不到,你要的话还你。”说着她便要将绳子解下来,三福忙阻止道:“都说是送给你了,哪有再收回去的理,我不过是想到了所以随口问问,你这样挂着挺好看的,以后都不要摘了。” “随你吧。”翡翠说了一句,随手将珠子塞了回去,“好了,你先回去吧,莫要让人看到咱们两个在一起。” 三福刚要答应,就听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响动,紧接着似乎看到人影闪了一下,眼中立时出现警惕之色,在示意翡翠不要出身后,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想要看看谁躲在树后面,可是到了那边,却发现树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根被踩成两截的树枝,想来刚才那声响动就是因为踩断了树枝才发出来的。 翡翠等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快步走过来道:“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没有,想必刚才已经走了。”三福沉沉说着,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不论是他与翡翠的关系,还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旦传出去,后果都不堪设想,而且最怕的就是有人拿着这事到主子面前搬弄是非。 这样的担心也出现在翡翠心里,急得快哭出来了,“糟了,万一传出去,你跟我两人都不用做人了,三福,这可怎么办是好?” 三福咬一咬牙道:“没事的,空口无凭,只要我们抵死不认,就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翡翠还是放心不下,“真的没事吗?而且我怕来人是……小宁子,刚才他跟咱们一道出来的,我拉你来这里的时候,他也没走远。” 三福心乱如麻,但看到翡翠焦急的模样,还是安慰道:“刚才我看那个身影,应该不是小宁子,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走吧,你先回去,记得镇定一些,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尤其是在主子面前。” 翡翠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这一日的黄昏,在忐忑与紧张中过去,不过令三福与翡翠稍稍安慰的事,并没有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传出,小宁子也表现的与平常一般,没有什么异常。 夜间,那拉氏在洗漱过后待要歇下,忽地于昏暗的烛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鲛纱帷帐外,奇怪,明明已经让所有人都退下了,怎得还有人在,难道是翡翠? “谁在外头?”她试探着劝了一声,人影动了一下,紧接着鲛纱帷帐被掀开,人影走进来叩首道:“奴才小宁子叩见主子。” “是你?”那拉氏奇怪地瞥了一眼跪在地地上的小宁子,“你不去睡着,跑到本宫这里做什么,还悄无声息的站在外头,难不成是扮鬼吓本宫吗?” 小宁子赶紧惶恐地道:“奴才不敢!”停了一会儿他又低低道:“奴才只是不放心主子,所以才守在外头,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加害主子。” 那拉氏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又有些失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年氏都已经被关至冷宫中的,她就算想行刺本宫也不可能。再说,这会儿坤宁宫的宫门都已经关了,外人根本进不来。” 小宁子沉默片刻方才低低道:“就怕想要害主子的人不是外人。” 那拉氏听着不对劲,支着手臂意欲坐起来,同时肃声问道:“你这是何意?难道这坤宁宫中还有人想要对本宫不利?”这般说着,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第八百六十九章 告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见状赶紧膝行上前,跪在踏板上扶那拉氏坐起,嘴上则道:“奴才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小心一些好。【再说,有奴才守在主子帐外,主子睡着也安心一些。” 那拉氏分明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没有立即追问,而是道:“去把灯都点燃。” “是。”小宁子拿了火折子,将刚刚熄灭没多久的烛火再次一一点燃,待其重新跪下时,内殿已经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把话给本宫说清楚,究竟宫里谁想害本宫,若再不说,本宫就当你是那个人,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那拉氏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 小宁子吓得赶紧磕头,“主子饶命,奴才不是不说,实在是不敢说啊!” “讲!”这个字从那拉氏嘴里吐出的时候,似乎还带着霜雪寒意,吓得小宁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道:“之前奴才受主子封赏出去后,看到师傅与翡翠姑姑拉拉扯扯的行踪可疑,奴才一时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不曾想竟让奴才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见他停下了话语,那拉氏皱一皱眉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是。”小宁子似乎真的很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奴才听到师傅说那日年氏行刺主子的时候,他是故意不完全挡住主子,让年氏有机可趁,因为他想要主子死,这样他们就不必对主子卑躬屈膝,赔尽小心谨慎。” 这些话落在那拉氏耳中,简直就与惊雷无异,不顾身上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倾了身子死死盯住小宁子,厉声道:“这些话真是三福说的?” 小宁子伏地垂泪,痛声道:“奴才知道主子不会相信,奴才当时听到时,也是怀疑自己听岔了,可这一切真是从师傅口中说出来的,奴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毒辣的心肠,想要置主子于死地。” 那拉氏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她自然不会因为小宁子的一面之词,就怀疑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三福。可是细细回想起来,年氏行刺那日,三福挡在自己身前的动作确实十分勉强,而且明明可以全挡住的,他却留了许多空隙,要不是温如倾关键时刻泼了一杯茶,她早已没命坐在这里听小宁子说话。 只是三福,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与翡翠一样都是打从府里就跟着自己的,且这些年来,她并不曾薄待了他,连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都让他当了,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有时候自己虽责罚他,但都是他自己犯错在先,又或者是为了做戏,要说重罚却是一次都没有。 “启禀主子,还有一件事……”小宁子的声音将那拉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振一振精神道:“还有什么?” 小宁子越发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师傅与翡翠姑姑有私情,奴才看到师傅将前次主子赏的两颗北海黑珍珠送给了翡翠姑姑,她就戴在脖子上。” 这件事比刚才那件更令那拉氏震惊,宫里是不许太监与宫女对食的,三福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做出有违伦常的事? 因为宫规不许,所以这种事特别遭忌讳,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不说有私情的两人会受罚,就是他们的主子也会受到牵连。所以,这也是她最不喜的事。 不等那拉氏说话,小宁子已经连连磕头,哀声道:“主子,师傅与翡翠姑姑想必是因为宫中寂寞才在一起的,求您千万要责罚他们。” 那拉氏将前倾的身子缓缓往后靠,待后背接触到垫子后方冷言道:“一句寂寞便可以漠视宫规了吗?本宫倒想问问他们眼中可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见小宁子要开口,她抬手道:“好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再替他们求着。”稍一思索后又道:“传翡翠来见本宫。” “是。”小宁子心中暗喜,今日对他来说,可算是双喜临门,不止挣了一个八品顶戴,还发现了这么大的两个秘密。之前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顺理成章说出这些事,且又不会让那拉氏觉得他是在刻意针对。 哼,三福,你不是喜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吗?我就看你今日之后是否还能那么得意! 小宁子去敲门的时候,翡翠刚刚上床,听到敲门声赶紧披衣来开门,看到站在外头的小宁子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你寻我还有事吗?”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奴才哪敢打扰姑姑,是主子命奴才来传姑姑前去问话。” 翡翠奇怪地道:“问话?这个时候问什么话?”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姑姑您去了就清楚了。”不知为何,小宁子脸上的笑意令翡翠得慌,猛然想起黄昏时分在树后看到的那个人影,难不成真是小宁子?若是这样,那此刻那拉氏传她问话,必定凶多吉少。 小宁子催促道:“姑姑若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可不好让主子久等。” 翡翠心思飞转,在小宁子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道:“慢着,我有些内急,等我去方便一下,免得待会儿在主子面前出丑。” “这个……”小宁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听出翡翠话中的推脱之意,逐道:“姑姑还是忍耐一下吧,主子那头可一直等着姑姑呢。” 他越是这样,翡翠越是知道事情不妙,否则何必跟个冤鬼似的催着自己去,当下沉了脸道:“人有三急,你倒是忍一下给我看看!小宁子,我知你得主子赏识刚升了正八品太监,可是想在我面前摆谱,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虽知翡翠很快就会倒大霉,但这个时候,小宁子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带着一丝委屈道:“奴才哪敢,只是怕去晚了主子那边不好交待。” “主子向来是讲理的人,有何好难交待的,若是主子问起,我自会回答。”扔下这句话,她将门“”的一关,把小宁子晾在外面。 小宁子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子,神色狞厉地哼道:“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去了主子面前,我看你怎么哭。” -,这个时候问什么话?”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姑姑您去了就清楚了。”不知为何,小宁子脸上的笑意令翡翠得慌,猛然想起黄昏时分在树后看到的那个人影,难不成真是小宁子?若是这样,那此刻那拉氏传她问话,必定凶多吉少。 小宁子催促道:“姑姑若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可不好让主子久等。” 翡翠心思飞转,在小宁子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道:“慢着,我有些内急,等我去方便一下,免得待会儿在主子面前出丑。” “这个……”小宁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听出翡翠话中的推脱之意,逐道:“姑姑还是忍耐一下吧,主子那头可一直等着姑姑呢。” 他越是这样,翡翠越是知道事情不妙,否则何必跟个冤鬼似的催着自己去,当下沉了脸道:“人有三急,你倒是忍一下给我看看!小宁子,我知你得主子赏识刚升了正八品太监,可是想在我面前摆谱,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虽知翡翠很快就会倒大霉,但这个时候,小宁子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带着一丝委屈道:“奴才哪敢,只是怕去晚了主子那边不好交待。” “主子向来是讲理的人,有何好难交待的,若是主子问起,我自会回答。”扔下这句话,她将门“”的一关,把小宁子晾在外面。 小宁子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子,神色狞厉地哼道:“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去了主子面前,我看你怎么哭。” -, 第八百七十章 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等待了一盏茶功夫后,翡翠终于开了门,小宁子待要走,却听得翡翠又道:“我想起来前几日,你给福公公拿去了的被褥还没还我,如今天气渐冷,我自己那床不够暖和,得去福公公那里拿回来。” “明日奴才替您去要回来。”等了那么久,小宁子已经颇为耐烦了,连带着口气也不大好。 翡翠自然听得出来,但这一回她却出奇的强硬,“不行,我刚才已经觉得冷了,没等你明天拿来,今儿个指不定就受寒了。左右福公公的住处就在旁边,过去一下也碍不了多少时间。” “姑姑与福公公何时变得如此见外了?”小宁子轻声嘀咕了一句,见翡翠拉长了脸,勉强答应道:“那好吧,还请姑姑快些。” 这番话后,小宁子跟着翡翠来到三福的住处,彼时,屋顶因为上次大雨大风而刮开的破漏已经修补好,三福亦回了自己屋中。 在敲了一阵门后,三福睡眼惺忪的出来开门,看到翡翠跟小宁子一道站在外头,面露奇怪之色,“有什么事?” 不等小宁子开口,翡翠已上前道:“前几r你从我屋中拿来的被褥用好了没有,我还等着用呢。” “这个……”三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好倒是好了,只是你现在就要拿回去吗?” 翡翠当即道:“你先放好,待我见过主子后再过来拿。”在转身离去时,趁小宁子没看见,背在身后的手往三福站的地方一扔,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团掉落在三福脚边。 三福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待两人走远后,方才飞快地捡起纸团进了屋,以他对翡翠的了解,是绝不会为了一团被褥专门跑进来的,想必,是另有原因。 三福坐在刚刚点燃的灯烛下展开纸团,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小宁子神色诡异地命我连夜去见主子,依我猜测,极有可能就是他听到了咱们的话从而告诉主子。不论是你我的私情,还是你那段话都犯了主子的大忌,只怕我此去凶多吉少,我已不可避,但你却可逃,赶紧离开坤宁宫,千万不要被带到主子面前,也不要管我,定要善自珍重,保住性命! 在纸团的最后,有一滴晕染开来的泪迹,可以想见翡翠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心情必是十分难过。 翡翠!三福骤然捏紧了手里的纸,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小宁子!这个该死的杂种,嘴里一口一个师傅叫得亲热,背地里出卖起来却毫不含糊。 不行!他不能让翡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更不能看着翡翠送死! 这般想着,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可是在临到门口时却生生忍住了,就算他现在去又能如何,不过是让主子提早对他发难罢了,何况翡翠冒险来告之他,为的无非就是纸上那八个字:善自珍重,保住性命。 性命……在这种情况下,翡翠第一个想到是他,是他这条命啊! 三福大悲,低头又将纸条展开重新看了一遍,心中愈发难过,翡翠一想想保住他的性命,所以让他离开坤宁宫,可是离开之后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左右都是后宫之中,只要那拉氏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将他抓回来,在这红墙碧瓦的紫禁城中,根本没有他的藏身之地。 可是他死了不打紧,翡翠却是绝不能死的,他一定要救翡翠,一定要救她! 在这个念头下,三福紧张地思索着对策,可最后却颓然发现一旦那拉氏决定的事,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至于哀乞求饶,那更是痴心妄想,这些年来,那拉氏的手段一日比一日狠厉,真可谓是顺者昌,逆者亡。 不管怎么看,他与翡翠,根本没有一丝生机,哪怕他们在那拉氏身边侍候了二三十年也同样如此。 且不提三福在那里心凉绝望,翡翠跟着小宁子来到内殿后,看到那拉氏闭目坐在床头,强自定了心神屈膝行礼,“奴婢给主子请安,不知主子连夜唤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那拉氏微微睁开了眼睛,示意翡翠近前,待其依言上前跪在踏板上后,那拉氏缓缓抚着他的脸道:“翡翠,你今年多大了,来本宫身边又有多少年了?” 那拉氏并没有带护甲,但她手指触到翡翠肌肤时,却犹如冰冷的护甲一般,寻不出一丝暖意,翡翠忍着脸上的不适小心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今年四十有三,跟在主子身边侍候恰好是三十年了。” “这么说来你十四岁便在本宫身边侍候了?”在翡翠点头后,她又道:“好快,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本宫与你都是四十余岁的人了。就算长寿百年,也不过区区三个三十年,而本宫自问并没有那样的长寿福气。“ 翡翠闻言忙摇头:“不会的,主子乃是天下之母,必定福泽无穷。”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这些年来本宫待你如何?”手指慢慢从翡翠的脸颊一直滑落到雪白的脖颈,在翡翠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指轻轻一挑,准确无误地将一根红绳从翡翠衣食挑了出来,随之带出来的,还有两颗散发着幽幽光泽的黑珍珠。 一看到这两颗黑珍珠,翡翠顿时叫苦不迭,惨了,她怎么忘了把这东西给摘下来,若小宁子真的告密了,那这两颗黑珍珠不就成了她与三福私通的铁证吗?! 那拉氏似没认出这两颗珠子来,只是徐徐道:“为什么不回答本宫的话,可是本宫待你不好?” 翡翠一下子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没有,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那拉氏微微一笑,然下一刻,手指骤然收紧,细细的红绳在翡翠的脖子上勒出一条深深的沟来,“既是如此,那你和三福为什么要联合起来背叛本宫?说!” 脖子被勒,翡翠顿时呼吸不畅,又不敢挣扎,只能勉强道:“主子误会了,奴婢与三福向来对主子忠心耿耿,怎敢背叛主子!” 第八百七十一章 置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敢?那本宫赏他的珍珠为何会戴在你脖子上?!”那拉氏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但同样的也越发阴冷了,至于手上的劲道亦更重了几分,哪怕因为使劲而牵动了伤口,也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红绳不住地收紧,令翡翠整张脸涨得犹如鸽子血一般,喉咙里发出不成形的声音。翡翠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过,她会死在这里吗?罢了,早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她只希望三福可以逃过此劫。 就在这个时候,到极限的红绳终于断了,加诸在翡翠脖子上的压力亦随之消失,令得翡翠捡回一条命来,瘫在地上捂着刺痛的脖子不住喘气,从不知道,原来呼吸是一件如此奢侈的事。 不等她缓过劲来,那拉氏已经狠狠将串着红绳的珠子掼在翡翠面前,厉声道:“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宁子见状忙道:“主子仔细伤口,千万不要太过动气,否则伤口崩开可就麻烦了。” 另一边,翡翠已经忍着脖子上的痛楚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求主子恕罪,奴婢……” 那拉氏根本不理会小宁子,只一味盯着翡翠道:“别尽整这些没用的,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与三福有了私情。” 事到如今,翡翠不敢再隐瞒,战战兢兢地道:“回主子的话,是……是从入宫之后开始的。”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那拉氏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翡翠与三福在潜邸时就有了私情,不想却是入宫之后才有的。 意外过后,脸上泛起一丝讽笑,“你这兴致倒是跟别人不一样,正常男子不喜欢,偏生喜欢一个太监。不过……你不知道对食在宫中是犯忌的事吗?尤其是在本宫这里,此事本宫早就叮嘱过,可你们还要来犯本宫的忌,可见眼中早已没了本宫。” 翡翠听出话她中的冷意,连忙磕头道:“奴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是奴婢与三福并不想结为对食,只是想互相照应一些罢了。” “好一句互相照应!”那拉氏冷笑不止,“若非他相中了你,又怎会将这两顶价值百金的黑珍珠送给你,翡翠,你真将本宫当成傻子不成?” 翡翠吓得低头不敢言语,可是如此并不能平息那拉氏心中的怒火,反而越加炽盛,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狠狠一巴掌甩在翡翠脸上,“an人,明明背叛了本宫还不承认。” 翡翠忍着痛道:“主子明鉴,奴婢与三福,一直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做过半点逾越宫规礼制的事,更不要说背叛主子,就算借奴婢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望主子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 小宁子自然知道她是在指自己,轻哼一声,面带不屑,翡翠与三福这一次绝对是死定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又何必理会太多。 “是吗?这么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你了?”那拉氏漫然说着,正当翡翠以为她相信自己的时候,声音骤然转为冷凛,“那年氏行刺时,三福故意要置本宫于死地的事呢?” 果然是知道了……翡翠在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对惶恐地道:“启禀主子,奴婢敢替三福担保,绝没有此事,他当时一直拦在主子跟前,又怎会有置主子于死地的想法。” 小宁子细声道:“姑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师傅这些话是我亲耳听到的,绝无虚假,你又何必再否认呢!” 翡翠心中暗恨,面上却愤然道:“小宁子,我与你无怨无仇,三福更是你师傅,你怎可以这样血口喷人,小心遭天打雷劈。” 小宁子眉毛一竖,冷声道:“姑姑,该小心天打雷劈的人是你,主子面前,我可是半句谎话都没有,倒是姑姑你满嘴谎言。” 翡翠待要再说,那拉氏已是道:“哪个谎话哪个真言,本宫心里有数。”低头,盯着自己即便在养伤中依然绘得精致无瑕的指甲缓缓道:“翡翠,你太让本宫失望了。看来,你我三十年的主仆情份已是到头了。” 听到这句话,翡翠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她很清楚那拉氏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判她与三福的死刑。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甚至刚才亲身经历过死亡的恐怖,可听到时,依然会怕得不能自抑。 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但翡翠没有求饶,因为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明白,这一次凶多吉少。 三十年的侍候,令她很清楚那拉氏日渐冷酷的ng子了,她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更不会因为自己几句求饶就动摇,否则她也不会偷偷去给三福报信了。 若非要说什么意外,便是那拉氏在说这句话时的冷漠,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定一个不相干的人死活,丝毫没有因为朝夕相伴而有任何的不舍。 想到自己侍候了这样一个人三十年,翡翠只觉心寒无比,世子的死,让那拉氏彻底变成了两个人。 此时,那拉氏已经吩咐小宁子去将三福带来,翡翠的心因为这句话而高高悬起,不住在心中祈祷保佑三福千万不要被找到,否则单凭他那些诛心之语,那拉氏就饶不了他。 小宁子再一次离去,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翡翠终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迫不及待地回头,当看到只有小宁子一人进来时,神色骤然一松,同时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自胸口缓缓吐出。 小宁子快步进来,神色焦急地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奴才去三福屋中,发现他没有在,摸了摸被子尚是暖的。” “奇怪,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正自疑惑间,小宁子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那拉氏目光骤然移到了翡翠身了,拧眉道:“是不是你偷偷给他报信了?” 翡翠低着头道:“奴婢当时来的时候,根本不知主子召见是为何事,又如何给三福报信。” 第八百七十二章 连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当本宫不清楚你那几根肚肠?”那拉氏能用翡翠这么多年,对她的能力自然清楚无疑,事先猜到自己连夜召见她的用意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以为三福可以逃出本宫的手掌吗?”这般说着,她不再问翡翠,只对小宁子道:“传本宫命令下去,仔细搜查坤宁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三福给本宫找出来。” “!”小宁子刚要下去,忽地想起一事来,收住脚步道:“主子,万一三福他逃出了坤宁宫,那不管咱们怎么搜都是找不到的。” “哼,他生是本宫的人,死了也是本宫的鬼,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本宫的手掌!”说及此,那拉氏冷冷盯着翡翠,“你让三福事先逃走,避开本宫的传召,就想保他一命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没有本宫的手谕,他就算a翅也难以飞出这紫禁城。等本宫把他抓到后,一定让你好生与他叙旧,做一对同命鸳鸳鸯。”在说完这话后,她命人将翡翠带下去关押起来。 在翡翠被带下去后,小宁子亦回来禀报,在问了守门的太监后,果然得知三福不久之前讹称那拉氏有事交待他去办,骗开了宫门,至于去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给本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拉氏眼中有着深切的恨意,三福与翡翠均是她最心腹信赖的人,偏偏就是这两个人背叛了她,实在令她恨到了极处,尤其是三福,恨不得剥皮抽筋。 小宁子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恕奴才直言,眼下已是两更时分,若冒然去各宫各院搜查,恐怕会惊了诸位娘娘,一旦问起也不好回答。所以依奴才愚见,不如等天亮后再说。左右三福也飞不出这后宫禁苑,早晚都能找到的。” 那拉氏刚才也是正在气头上,什么也没想便叫小宁子去找,如今回想起来,自然也觉得有失妥当,挥手道:“罢了,那就等明日再说。” “!”小宁子答应一声,见那拉氏面露倦容,殷勤地道:“主子劳累一天了,奴才扶您睡下吧,太医交待过,这段时间您可不能熬夜,否则伤口会很难痊愈。” 那拉氏点一点头,就着小宁子的手躺下后又道:“以前这坤宁宫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三福和翡翠打理,如今他们对本宫不忠,自然不能再管事,自明日起,暂时由你与孙墨一道打理,仔细着些,别出了岔子。” 小宁子心中一喜,忙跪在床前谢恩,虽说现在是暂时的,但他相信很快就会变成正式,除了他还有谁更适合坤宁宫首领太监这一位置,孙墨吗?呵,他虽比自己长几岁,论才能可是远远不够看。更不要说,自己揭发三福与翡翠苟且背主一事,立下大功,主子心里定是偏坦自己更多一些,否则也不会让刚刚才升了正八品太监的自己与孙墨一道打理坤宁宫诸事。 三福,你胆敢背叛本宫,待本宫抓到你后,定要你的下场比二元更惨! 这世间,从来只有她负人,没有人可以负她! 就在那拉氏带着这个念头渐趋睡去后,承乾宫的宫门却是被人敲得咚咚响,惊醒了正在檐下打盹的小郑子,他揉一揉眼睛,起身去开门,宫门的响动一直没停过,又急又响。小郑子心下纳闷,这个时候会是谁来,还敲得这么紧。 “来了来了,别敲了。”小郑子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跑到宫门处拉开门闩,却是看到了三福。 呃,怎么会是他?难不成皇后娘娘又想对自家主子不利? 这般想着,小郑子越发小心,赔笑道:“哟,福公公,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我来找熹妃娘娘,她在吗?”三福面色出奇的白,亏得这黑灯瞎火的旁人看不清楚。 小郑子为难地道:“可是不巧,娘娘已经睡下了,若福公公没什么急事的话,还是等明日再来吧。” 三福哪里等的到明日,胡诌道:“皇后娘娘有几句话重要的话,命我转告吐熹妃娘娘,还请你替我通传一声,请熹妃娘娘务必见我一面。” 听得是那拉氏的吩咐,小郑子不敢怠慢,忙道:“既如此,就请福公公在此稍候,待我进去禀明主子。” 三福虽焦急万分,却也晓得这是规矩,而且这还是他搬出那拉氏的结果,否则非得等上一夜不可。 其实凌若并未歇下,正在与水秀他们几个说话,听到小郑子的禀报,颇为奇怪,那拉氏自受伤后就一直在宫中养病,一直没什么动静,怎么这个时候让三福来见自己? 不过人既然来了,赶走是不可能的,凌若命水秀将内殿灯都点亮后道:“去传他进来吧。” “!”小郑子依言退下,不一会儿领了三福进来,未等小郑子回话,三福已经跪下去道:“奴才三福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三福突然行了这么大的礼,可是让凌若吃惊不小,忙道:“福公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小郑子,给福公公看座。” 三福婉拒道:“谢娘娘厚待,不过奴才跪着回话就是了。” 他这恭谨过头的态度让凌若好生不解,“福公公漏夜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三福不说话,只是拿眼觑着水秀等人,凌若明白他的意思,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后道:“福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话音刚落,就诧异的看到三福双眼之中落下泪来,然道:“福公公你这是……” 不等她说完,三福已经哽咽地磕头道:“熹妃娘娘,求您大慈大悲,救救奴才与翡翠吧。” “救你跟翡翠?”凌若听着越发糊涂了,“福公公,你不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吗,怎得又让本宫救你与翡翠姑姑?” 三福磕头泣声道:“根本没有什么懿旨,是奴才假借皇后娘娘之命求见娘娘,而且今夜来此也是奴才偷跑出来的,皇后娘娘根本不知情。” 第八百七十三章 豁出一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凌若发问,他已经如实道:“不敢隐瞒娘娘,奴才本不愿入宫,但曾经与奴才一道在府里侍候皇后的小厮二元,因为不愿入宫,被皇后派人杀了,且还斩断了他的子孙根烧成灰烬,奴才为了保住性命,只能被迫入宫成为一个太监。既是成了太监,奴才自然也不敢再奢望娶妻生子,只是在宫里的几年,奴才与同在皇后身边侍候的翡翠互生好感,有心想要结为菜户,无奈宫规所限,再加上皇后御下甚严,所以只私下交好,不敢让人知晓。奴才与翡翠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在宫里互相有个照应,病了累了的时候,有人问候一声或者端碗药而已。” 凌若微微颔首,这样的事在宫中不是没有,宫里固然禁止太监与宫女对食,但宫规是一回事,人心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宫中数千宫女太监,岂能人人守住本心,不被外因影响。所以这对食的事私底下其实是有的,只是各宫各院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只要底下人别过份就行了。 天理人欲,那都是正常的人性,要像朱熹说的那样存天理灭人性,是根本不现实的,因为人之所以与众不同,就是因为人性的存在。 不过也有一些主子对此处特别的反感,不许底下人有一丝一毫的私情,譬如那拉氏。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以目光示意三福继续说下去,三福抹了把脸上的泪接下去道:“不瞒娘娘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世子死了之后,娘娘的ng子就一日比一日狠厉无情,奴才与翡翠经常担惊受怕。” 听到这里,凌若缓缓开口道:“你们既害怕,却又不敢脱离皇后,怕遭到与二元一样的下场是吗?” “是,皇后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于背叛逃离他的人。”说到这里,三福那么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又下定了决心,合盘托出,“之前年氏刺杀皇后的时候,奴才曾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年氏杀了皇后,这样奴才与翡翠就不用受制于人,可惜被温贵人的一盏茶给救了。” “这一切,皇后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今日奴才在与翡翠说话时,说到了这些,偏生不小心被人听了去。”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大致明白了三福求救的意思,低头看着鞋尖上栩栩如生的紫丁香道:“你是怕这些话传到皇后耳中,她不会放过你们?可就算如此,你来求本宫又有什么用,你们是皇后的奴才,本宫只不过是一个妃子,又怎能a手管皇后宫中的事,福公公可是求错了人。” “不,是已经传到皇后耳中了,奴才是偷偷逃出来的。”这般说着,三福将翡翠交给他的纸条呈给凌若,悲声道:“熹妃娘娘,奴才知道以前跟着皇后娘娘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可是除了您,奴才已经不知道该去求谁了。熹妃娘娘,您如今掌着后宫大权,只要您开口,皇后娘娘定然会给您面子,求您大慈大悲,救翡翠一命吧,她被皇后娘娘带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本宫为什么要救翡翠?”这是凌若听完他叙说后所问的话。 三福对此并不感意外,后宫不是善人堂,没有人会不计后果的去帮人或是做好事,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这一点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是以咬牙道:“只要娘娘肯救翡翠,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奴才都遵令而为。哪怕是要去行刺皇后!” 生死倏关之际,翡翠想着他,他又何尝不是。三福很清楚,求那拉氏是没用的,那拉氏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二人,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小宁子在旁边煽风点火。所以,他想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来找凌若,年氏已失势,眼下,后宫之中,能稍稍与皇后抗衡的,也唯有刚得了后宫大权的熹妃。 可是想要说动熹妃救翡翠,绝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必须付出足够让熹妃心动的条件,而现在,他唯一有的便只有这条性命,为了救翡翠,他愿意豁出这条性命去。 凌若指一指他,正色道:“哎,可不许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行刺皇后,你可千万别陷本宫于不义。” 三福不曾想自己说了这么许多,凌若还是这个态度,不禁有些发急,“奴才是诚心来求娘娘,娘娘何必又多加遮掩。皇后有多恨娘娘,不需要奴才说娘娘心里也有数,只要皇后活着一日,她就一日不会放过娘娘。” 凌若笑而不语,这态度看得三福越发紧张,盯着她道:“娘娘,您究竟要奴才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奴才一定替您办好,只求您……” “本宫没有什么要你做的。”凌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起身,漠然看着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所以本宫还是寻不出救翡翠的理由。” 三福顿时慌了神,爬上前几步想要去拉凌若的衣角又害怕惹她不喜,只能巴巴地仰头苦苦哀求道:“不,一定有的,娘娘,您再仔细想想,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都可以,杀人,下毒,只要是您吩咐的,奴才都会去做,而且保证不会连累到娘娘。只求您救翡翠,她不该死啊!” “就算她真的不该死,可是皇后要她死,便没有办法了。”说罢,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三福一眼,“你为什么只求本宫救翡翠,而不提自己呢,难道你不怕死?” 三福苦笑一声道:“世间能有几人不怕死,只是相比较而言,奴才更不想翡翠死。这宫里,只有她是真心心疼奴才。” “所以你为了她可以连命也不要?”凌若点头啧啧道:“想不到你三福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倒是本宫小觑了。” 三福不敢接话,只眼巴巴地看着凌若,眨眼间又有泪流下,看得凌若一阵摇头,“好了,别流你那点马尿了。小郑子。” 随着她的话,小郑子踮着脚走了进来,恭敬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凌若掸一掸锦衣道:“你今儿个守夜,屋子左右都空着,就让三福去你那里睡,你带他过去吧。” 第八百七十四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郑子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低头答应,不过心里依然忍不住犯嘀咕,好端端地做甚要让三福睡在他房里,而且他可是坤宁宫的人,哪有留在承乾宫过夜的道理,真是奇怪。 三福不明白凌若这是何意,若不想理会他,何必要给他安排住处;可若说理会,她又一直没答应救翡翠。 事关翡翠性命,他不敢有一丝冒险,连连磕头道:“娘娘,求您发发慈悲救一救翡翠吧,奴才不论今生还是来世,都愿意给娘娘当牛做马。” “本宫救不了翡翠。”凌若说出一句令三福浑身冰凉的话来,不过下一刻,她又道:“能救翡翠的只有皇上,所以,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三福感觉浑身渐渐泛起暖意,之后更有无尽的欢喜自心底升起,激动地道:“娘娘这是答应救翡翠了?” “尽力而为吧,本宫不敢保证能有几分把握,且前提是翡翠能熬过今晚。”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已经令三福大喜过望,原本他几乎已经绝望了啊,在这样的欢喜中,他不住磕头谢恩,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出。 待其退下后,凌若将水秀与杨海几人唤了进来,这几个都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将三福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听完后水月第一个道:“主子真的要救翡翠?” 凌若不答反问:“你觉得不妥?” 水月边想边道:“也说不上不妥,只是奴婢怕这又是皇后设下的圈套。哪怕就算不是,三福他们是皇后的人,主子您去干涉怕是不大好。” 杨海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若三福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话,那主子就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三福效忠主子,三福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对皇后底细知之甚深,只要用得好,未必不能给皇后一下狠击。” “杨公公,你该不会真想让三福去行刺皇后吧?”水月不以为然地道:“且不说三福会不会真这样做,单就说皇后那边,她既已对三福起疑,又怎么会给他行刺的机会,像年氏那样的事,可一不可再;三福若去了,只怕刀还没拔出来就已经让人给制住了。总之奴婢觉得不管真假,主子都不该理会他们这桩事,免得卷进是非之中。” 杨海不同意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想让主子明哲保身,不理会闲事,可是这宫里就算你不寻事,事同样会寻上你,三福今夜来寻主子就是如此。翡翠与三福两人,一个是掌事姑姑,一个是首领太监,向来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论能力是绝对有的。现在皇后要自断臂膀,主子何不收为已用,而且经此一事,他们对皇后的绝情肯定心怀恨意。只要善加利用,绝对是两枚好棋子。” 听着他们各自的观点,凌若目光一转,落在水秀身上,“你为何不说?” 水秀斟酌了一下道:“奴婢觉得杨海与水月说的各有道理,若非让奴婢先一个的话,奴婢还是同意杨海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子这么多年来,面对皇后一直处于劣势,不止是因为皇后算计精密,步步为营,也因为有三福与翡翠帮着她。若能收了这两人,不说今后如何,只是眼下便能让皇后吃好大一个亏,而且也有利于主子在宫中的声望,一旦您借此事将皇后压了下去,那么就算将来皇后伤好了,收回后宫之权,也不得不让您几分,甚至于跟以前的年氏一样,与皇后共理后宫诸事,不让少了年氏制肘的皇后一人独大。另外还有一点……” 见她收住了声音,凌若挑一挑眉道:“为何不说下去?” 水秀稍事犹豫了一下道:“奴婢私以为,三福肯为翡翠连命也不要,不管他以前帮着皇后做过多少错事,总算还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若是任由他与翡翠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怜。” 凌若微微点头,“你说的甚是在理,皇后确是需要压一压了,否则由着她坐大,本宫在宫里的日子可是越发难过了。” 水月对水秀刚才的话有几分怀疑,“皇上以后真的会让主子与皇后共理后宫吗?” 毕竟凌若不是年氏,没有傲人的家世,要以正三品嫔妃之身协理后宫,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为何不会?”杨海反问她道:“皇上现在让主子掌管后宫之事,就是有意在历练主子,否则惠妃资历年岁都比主子长,为何皇上只让惠妃协理?只要主子在这段时间做的足够好,且又能够让皇上觉得皇后在行事为人上有所欠缺,那么这后宫大权就不会旁落。”说罢,他瞥了被说得默不作声的水月一眼,转向凌若道:“主子,不知奴才说得可对?” 凌若微微一笑道:“你都已经猜到了本宫的心思,何必再明知故问呢!好了,下去吧,皇上四更便会起身准备上朝,所以你们几个只能睡到三更。” “奴才遵命。”几人皆知趣地没有问下去,待要退下,凌若忽地又道:“你们去将莫儿叫进来。” 莫儿进来后,犹带着几分睡意,屈一屈膝道:“主子您唤奴婢?” 凌若怜惜地道:“是,本宫有事吩咐你去做。”话音一顿,随即道:“本宫记得你与皇上身边的喜公公关系不错是吗,常有往来?”她不常约束底下人,却不意味着她不清楚底下人的动向,相反,清楚得很。 莫儿一脸莫名其妙,暗想主子大晚上的将她叫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这般想着,嘴上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与喜公公颇为投缘,所以有时候会有所往来。”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心地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必担心。”凌若思索了一下道:“那你可知道喜公公对菜户一事怎么看?或者他有没有中意的宫女?”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莫儿心中浮起一阵诡异的不舒服,就像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第八百七十五章 想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摇摇头,赶紧将这个感觉驱逐出脑海,随即认真思索着凌若的话道:“喜公公对菜户一事似乎不怎么反对。对了,上次年氏身边的芷兰为了离开翊坤宫,曾主动说要给喜公公做菜户,可是喜公公拒绝了,他跟奴婢说芷兰那人禀ng不好,做不得菜户。” 凌若眸光微亮,欣然道:“既如此,你现在立刻去找一趟喜公公。” 莫儿被她说得越发摸不着头脑,问道:“主子,现在这个时候去找喜公公做什么?” 凌若招手示意她近前,在其耳边一阵轻语,随着这番话,睡意在莫儿眼中彻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惊讶,脱口道:“主子,这……喜公公他会答应帮忙吗?” “所以才要你去说,以你与喜公公关系,他很有可能会答应,而且这对他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帮着说几句好话罢了。” 既是凌若的吩咐,莫儿自不敢不从,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多几分精神,道:“那奴婢这就过去。” 凌若微微颔首,叮咛道:“恩,快去快回,不要让人发现了。” 在目送莫儿离开后,凌若走到烛台前,灯罩中的红烛烛火有些发暗,抬手取下绘有嫦娥奔月图的灯罩,自发间拔了一根金簪子想要剔亮了烛火,燃簪子刚碰到烛火,原本乌黑蜷曲的烛芯就“啪”地爆了起来,迸溅出好大一朵灯花,然后烛焰骤然亮了起来,比原先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若将簪子a回发间,望着呼呼往上窜的烛焰微微一笑,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好兆头,看样子,她待会儿要做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莫儿带着一身夏末夜间的轻寒回来,她朝凌若屈一屈膝道:“主子,喜公公答应了会帮忙,只是能否劝得皇上网开一面,就不敢保证了,毕竟皇上对于此事向来……不太赞成。” 不成赞成,是婉转的说法,其实四喜与她说的时候,是说胤向来反对此事,而皇后从来都顺着皇上,不许宫人私相授受,更不要说帮着说情了,所以使得本朝从未有像先帝在世这样,特许恩赐结为菜户的事情;要让皇上改变心意,实在很难。 莫儿觑了凌若一眼,小声问道:“主子,您要替谁求这个恩典啊?” 三福来找凌若的事情,莫儿并不晓得,刚才因为凌若急着让她去,没来得及问,如今却是满腹好奇。 凌若走到铜镜前,端祥着自己一夜未睡的容颜,轻声道:“本宫若说是替三福与翡翠求这个恩典,你怎么看?” “他们?”这次莫儿真当是一头雾水了,这两人都是皇后身边的人,不管是否有私情,都轮不到主子来管,“奴婢不明白。” “等会儿你陪本宫一道去见了皇上就明白了。”这般说着,见时间尚早,凌若干脆道:“你若不困,便坐下陪本宫说说话。否则这般干坐着,本宫真怕自己会睡着了。” “嗯。”莫儿乖巧地答应着,将带着困意的哈欠小心藏在嘴里,“主子想说什么?” 这一下子凌若也寻不出什么话来,思索片刻忽地笑道:“不若就说你吧,莫儿,你在本宫身边也有些日子,可曾想过将来出宫后,要做什么?” “出宫?”莫儿摇头道:“奴婢没想过这个,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侍候不就好了吗,左右奴婢在宫外也没有什么亲人。” 凌若轻然一笑道:“就算你父母不在了,自己却可以嫁人生子,如此不就又有亲人了吗?总跟在本宫身边岂不是耽搁了大好年华。像水秀还有水月她们,本宫就已经耽搁,如今成了老姑娘。” 虽说她们几个都是自愿留在凌若身边,但每每想起此事,凌若都觉得有些内疚,试问哪个女子不想嫁人生子,待到年老时,与夫君一道共享含饴弄孙;然水秀等人为了她身边能有几个可信之人,好在宫里走得安稳些,却是自愿放弃了这些。 莫儿毕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说到嫁人之事有些脸红羞涩,低头抚弄着衣角道:“奴婢在京城举目无亲,又是乞儿出身,谁会愿意娶奴婢。” “乞儿与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是本宫身边的人,莫说寻常女子,就是小门小户的闺阁碧玉都比不得你。”凌若纠正了一句,轻笑道:“你若真有这心思,本宫如今便替你寻思一个,否则等到二十五岁年满出宫时,可是寻不到好的了。” 莫儿的脸更红了,像是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似要烧起来一般,迭声道:“主子您别取笑我了。” “男婚女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本宫哪里是取笑。”在说这话的时候,凌若眼底有一丝莫儿未曾察觉的隐忧。 宫里步步惊心,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这么笑下去,而一旦自己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身边这些人,若能事先安排了出路,不失为一件好事。 莫儿绞着手指,许久才低声道:“可是奴婢不想出宫,再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万一不好,岂非要后悔。要真让奴婢说,倒不如寻一个认识的人,这样更可靠一些。” 凌若为难地道:“认识的人,这可是有点难了。这宫里除了宫女可就只剩下太监了。虽说还有侍卫,但侍卫一向是不许入内苑的,根本说不上了解。” 不知为何,莫儿脑海中突然冒出四喜来,脱口道:“那……那干脆就太监得了,至少还知根知底,可靠一些。” 凌若轻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太监再好那也是净过身的人,不可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与你生儿育女。” 莫儿抬起头,认真地道:“就算没有儿女,却可以陪着一道看日出日落,共度难过,有什么不好。三福跟翡翠不就是这样吗?主子刚才还说要帮他们呢。” 凌若耐着ng子道:“他们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对于许多事情都看淡了,再加上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翡翠出宫的,这才互生情愫;你的情况与他们不一样,怎可一概而论。” 第八百七十六章 求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奴婢觉得这样也挺好,太监固然是身有残疾,可至于他们会一心一意,不至于像其他男人那样朝三暮四。”莫儿的固执令凌若奇怪,心中一动道:“莫儿,你与本宫说实话,是否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莫儿想也不想就摇头,可是四喜的模样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她纠结不已,难不成,自己喜欢上了他?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凌若满意,依旧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莫儿回答的这么快,分明是言不由衷,只是,那人会是谁呢? 盯着不敢抬头的莫儿,脑海中忽地一道灵光闪现,在其消逝前,被凌若紧紧抓住,脱口道:“难道是喜公公?” 莫儿本就在那里纠结不已,再听得凌若一语道破,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连手脚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她这样子,更让凌若确信自己刚才的怀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儿万分不自在的站了半天,始终不见凌若说话,有些忐忑地道:“主子,奴婢……” 不等她说下去,凌若已经抬手道:“你不必说了,本宫心里有数,倒是本宫忽视了,明知你与喜公公走得近,却一直不曾留心。” 莫儿急急道:“不是的,其实在主子问奴婢之前,奴婢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喜公公人很好,与他在一起觉得很舒服。” “那喜公公呢,他又是怎么想的?”说实话,哪怕宫里不禁对食,凌若也不愿身边的人嫁给太监做一个菜户,不管那太监心地如何好,地位如何高,始终是太监,好好一个女子嫁了他终归是委屈。 莫儿茫然地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她连自己心思都没摸明白,又怎么摸得明四喜的心思。 “莫儿,你真的想嫁给四喜吗,不会后悔?哪怕一辈子留在宫里,无法像真正的夫妻那样也没关系?”这句话,凌若问得很认真,毕竟关系到莫儿一辈子的幸福。 这一次,莫儿思考了许久,方道:“以后的事,奴婢不敢断言,但此刻,若非要嫁人,奴婢宁愿嫁给喜公公,至少……他是一个好人。” “你这丫头。”凌若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是加了一桩事。 在这样的等待中,时间缓缓滑过,刚刚到三更,外头便想起叩门声,只听杨海在外头道:“主子,咱们该过去了。” “走吧。”随着这两个字,凌若展一展袖子,将戴着赤金錾花护甲的左手搭在莫儿臂上,施施然往外走去。外头,杨海等人早已候在那里,水秀手里还执着一盏气死风灯,凌若环视了一眼毕恭毕敬的几人道:“水月留在此处候命吧,其余几个随我一道去养心殿。另外,水月,你告诉三福,他若想救翡翠,就好生呆在屋中,尤其是不许踏出承乾宫一步,否则不说翡翠,就是他自己小命也难保。” “是,奴婢遵命。”水秀答应一声,待要退下,凌若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叫小郑子不用守夜了,去坤宁宫外头守着,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禀告。” 待水秀一一应声后,凌若方带着众人,一路引灯往养心殿去。 三更时分,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若无宫灯照明,根本辩不清前面的路,便就算这样,一行人也走得极慢,待到养心殿外时,已过三更过半。 见凌若停下脚步,杨海躬身道:“主子,可要奴才去通报?” 凌若遥遥看了不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养心殿一眼,淡淡道:“不必了,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水秀,你把灯熄了,别让人瞧见。” 既是凌若开口,众人自然遵从,在水秀熄灯后,周遭一下子暗了下来,夏虫的鸣叫更是连诸人的呼吸声都给掩盖了下去,若非凑到极近,绝对发现不了此处还站着几人。 如今虽已是夏末,但蚊子不减反多,一直在几人耳边嗡嗡作响,挥走又飞来,一个不小心便被叮出一个大包来,痒的人忍不住去挠。凌若脖子上亦被咬出两个包来,水秀见状道:“主子,要不奴婢去拿驱蚊的药来。” 凌若看了一下夜色道:“不必了,时辰就快到了,再说你这样来回也易被人发现。” 水秀依言退下,又等了一会儿后,终于看到养心殿亮了灯火,凌若整一整衣衫,命水秀重新点亮了气死风灯,往养心殿行去。 “什么人?”在离养心殿还有十数丈路的时候,守在外头的宫人发现了他们引路的宫灯,执灯张望,待见是凌若时,忙不迭打千行礼。 凌若微微点头,道:“皇上起身了吗?” 宫人恭谨地回道:“回熹妃娘娘的话,皇上已经传了喜公公与苏公公都进去了,料想是起身了。娘娘可是要进去?” 夜色中,凌若微一勾唇道:“是,你进去通传,就说本宫求见。” 宫人答应一声,快步入内,不消多时,便奔出来用比刚才更恭谨的态度道:“皇上有旨,请熹妃娘娘入内。” 凌若轻嗯一声,越过他跨入养心殿,到了内殿,只见帷帘已经掀起,四喜正在服侍胤更衣,苏培盛则端着雕有双龙戏珠图案的铜盆垂首站在一旁。 看到凌若进来,胤伸出手,含笑道:“怎么天不亮就过来了?睡不着吗?” 在瞧见凌若时,四喜手中动作一滞,旋即已经若无其事,继续替胤更衣。 那厢,凌若上前,将手放入他掌中,“是啊,没什么睡意,又想起皇上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准备上朝了,所以臣妾过来侍候皇上。省得以后皇上说起来,说臣妾贪睡,不服侍皇上晨起。” “哎,朕可没说过这话,你莫要冤枉朕。”这般说着,胤脸上却尽是笑意,紧一紧掌中的柔荑道:“这一次便罢了,以后可不许这时候过来,外头天都未亮,万一磕了可是不好。” “臣妾哪有那么没用。”这般说着,凌若极为自然地接过四喜手中的事,替胤换上绣有九条金龙有十二章的朝服,在系扣子的时候,忽地道:“昨日弘历问起臣妾一句话,臣妾不知如何回答,想向皇上请教,不知皇上肯否赐教?” 第八百七十七章 圈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胤颇为惊讶地看着凌若,“朕的熹妃向来才气过人,竟然也有回答不了的问题啊,那朕倒是要听听弘历究竟问了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将他的额娘也给难倒了。” 凌若被他说得掩嘴轻笑,“皇上这样取笑臣妾,可是要让臣妾无地自容吗?” “朕说的都是实话,好了,你说吧,朕洗耳恭听。”这般说着,他自己将剩下的扣子扣起。另一边苏培盛见状,连忙端着铜盆走到胤跟前,步行之间,盆中的水纹丝不晃,可见他手里的力道极稳。 凌若微一低头,轻吟道:“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 听得她这句话,本已弯腰准备净脸的胤动作一顿,直起身道:“朕记得这话是出自宋时的二程吧?” 凌若微微欠道:“是,正是程颢与程颐二人。正这两人才有了后来朱子的理学,谓之曰:存天理灭人欲。” 胤颔首道:“嗯,朱子曾说,圣人千言万语,皆是教人存天理,灭人欲;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为学。这并不难理解,若儿何以会被难倒,还有弘历他读了十几年的书,难道连这些道理都还需要问人吗?”说到后面,他已经是微微不悦。 凌若自是听出来了,忙道:“这字面上的意思,弘历自是理解,只是细思起来,却是觉得有所不妥。臣妾本以为他是胡言,可是细听了之后,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且说来朕听听。”胤来了几分兴趣,略一净脸后接过宫人端来的茶坐在椅中,等着凌若说下去。 凌若按捺着心中的紧张,斟酌道:“人始一生下来,便带着各种各样的**;小时,是饱腹之欲;稍大一些,是玩耍之欲;等再大一些便更多了,譬如口舌,譬如享逸,又譬如情窦初开时的q。这一切都是在人在成长中正常生成的**,从而使得他们有了各种各样的追求,也随之踏上了各样的路。有好有坏,有善有恶。可是若依着朱子所言,去掉所有人欲,那么岂非连饱腹之欲也没有了?婴儿不知吃奶,稚子不懂玩耍,大人庸庸碌碌,无所为之,那么这世上也就变得一片死气沉沉,何来兴盛昌隆一说。” 站在胤身后的四喜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笑道:“娘娘这话说得可是有些人,可真成这样了,那还叫什么人啊。比那阴曹地府好不了多少。” 那厢,胤没想到凌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拿着茶盏细听了后道:“若儿这话有些过于偏颇了,朱子之说,并非这样绝对,而让人尽量摒去心中杂念与贪欲。贪欲越少,首先境界自然越高,如此一来,他便能守真传一,不以私欲而活。所以,这与你所谓的饱腹、玩耍等欲并不相悖逆。” 他话音刚落,凌若便接上去道:“可是饱腹到最后会变成口舌,玩耍到后面亦会成为玩乐。欲,本就是在时时刻刻变化的,若要灭人欲,那么该从根上就掐灭,否则终有一日会变成贪欲或私欲,到时候就无法灭除了。” 听到这里,胤已经渐渐回过味来,低头看着在淡黄色茶汤中载沉载浮的茶叶徐徐道:“熹妃,这些话当真是弘历说的吗?还是你绕着圈子另有话说。” 当胤正色唤“熹妃”二字时,便代表他心中已经开始为之不喜,凌若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岂会听不出,贝齿轻咬下唇,跪下道:“请皇上恕臣妾欺君之罪!” 胤瞥了她一眼,用茶盏拨着浮在上面的茶沫子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可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跑来与朕辩理学,且还是挑这么一个时候。” 凌若低头道:“臣妾不敢再隐瞒皇上,前半夜,坤宁宫的三福突然跑到臣妾宫中,喊着臣妾救命。” 三福?从凌若嘴里吐出来的名字让胤奇怪,放下一口未抿的茶盏道:“他跑到你宫中做什么?” “臣妾当时也很奇怪,一问之下方知原来三福与翡翠日久生情,互有好感,有意相互依靠,但因为宫里头的规矩,他们不敢挑明,只是暗暗的交好,岂料这件事被人发现告到皇后娘娘面前,惹得皇后娘娘凤颜大怒,传了翡翠问话,因知道皇后娘娘处事向来公正无私,并不会因为是自己宫里的人而有所包庇,所以三福心中害怕,漏夜来到臣妾宫中求救。虽然三福犯错在先,但他与翡翠并无苟且,一切皆发乎情止乎礼,臣妾心中不忍,所以答应他来向皇上求情,希望皇后可以宽恕他们二人。”凌若一口气将在心中盘旋思索了许久的话统说了出来,至于三福盼皇后死,以及皇后要除他们的事均没有说。一来这些话不利于救他们性命;二来空口无凭,即便说了胤也未必会相信。 胤拧眉看着凌若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案,按着宫里的规矩,一旦发现宫人私相授受,轻则杖责一百,重则即刻杖杀,是绝无宽容余地的。好一会儿,他方凝声道:“若儿,你该知晓宫里的规矩,而且三福与翡翠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不该a手。” “皇上所言,臣妾均心下明白,只是三福说得实在可怜,臣妾不忍拒绝他哀求。再者,他们二人虽是奴才,却也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在宫中为奴为婢,伺候主子已经很可怜了。而今不过是想病时有人端碗药,累时有人问一声罢了,又何忍苛责呢;再者,男女之间相互喜欢,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凌若神色恳切地道:“若人连一丝**都没有了,那么人也就不为之人了,甚至连畜生亦不如。” 初时尚好,待听到后面时,胤眸光微沉,敲指的动作亦重了几分,“别人可以,但三福不行,他是太监,岂可以喜欢人。” 凌若摇首道:“皇上,恕臣妾说句实话,没有人生来便太监,或是家中遭罪,被没入宫中为太监;或是家贫无法抚养送入宫中,既可得一个栖身饱肚之处,又可以赚几两银子贴补家用。那一刀固然让他们成了太监,不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可并不意味着将他们所有的感情都给斩断了,他们依然有喜怒哀乐,依然有悲欢苦楚,同样,也依然有着喜欢人的能力……” 第八百七十八章 逾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够了,熹妃!”胤开口打断了凌若的话,“这些话已经越过了你的本份,不管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他们既然入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既然他们明知故犯,那么就该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若人人犯了规而不用罚,那么还要规矩何用,还要国法何用?还是熹妃觉得你比国法宫规更尊?” 胤素来反对宫人有私情,再加上本朝历来遵循理学,对于凌若的那番话自然觉得万分刺耳。 “臣妾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凌若万分惶恐地道:“只是臣妾觉得法理不外乎人情,皇上又与先帝一样,是个有德宽仁的明君,这才斗胆为三福求情。而当年,先帝爷曾法外施恩,赐一对宦官与宫女对食,一时传为佳话;而宫人也感念先帝爷仁德之恩。” 其实那对菜户结局是不好的,但那是康熙在世时,唯一赐过的一对,将之抬出来,至少可以说菜户一事在本朝有例可循,算不得太过破例。 正在这个时候,殿中忽地响起一个低啜声,引得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四喜,只见他自暗自垂泪,一旁苏培盛正愕然看着他。 惊讶之余,胤问道:“四喜,你哭什么?” 四喜赶紧跑到胤跟前跪下,抹着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听着熹妃娘娘那席话,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胤眼眸微眯,对宫人端上来的早膳置之不理,“你觉得熹妃言之在理?” 四喜闻言连忙磕头道:“奴才不敢,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只是奴才听着听着,不由得想起奴才师傅来。” 胤见他扯到已经离宫的李德全,不由得道:“李德全怎么了,朕不是已经恩准他出宫颐养天年了吗,且每月都有发月银。”说到此处,声音骤然一厉道:“是不是内务府那些人趁他不在朕跟前,就苛扣月银。” 四喜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内务府并不曾苛扣,师傅也不缺银子花。只是奴才上次去探望师傅的时候,看到他一人在那里长吁短叹,奴才好奇之余便问了一下,得知师傅原来是觉得老来寂寞,虽不缺吃不缺穿,却孤零零一人,连一个能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再大的宅子,再多的银子,也不知给谁住给谁用才好。” 苏培盛在旁边听着一阵纳闷,他也常去看李德全,怎么就一点不知道这事呢,而且他也不觉得师傅寂寞,整日不是逗鸟便是去外头逛逛,自得其乐得很。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胤脸色微缓,“他若是觉得寂寞,你们买几个丫环侍候他就是,这样有人陪着说话也不至于闷。” “奴才早就给师傅买了几个丫环,可是除了日常起居之外,师傅并不愿与她们多说,毕竟师傅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许多事都不便于向外人说,只能烂在肚中。所以师傅与奴才叹言说,若当初他有胆子求先帝爷,将中意的宫女赐给他做菜户,那么现在老来就有个伴了,不至于只能看浮云变化,日升月落;有时候连病了,也没人关心一下,至于买来的丫环,只会侍候他喝药,旁的一句也不懂得说。”说到这里,四喜又抹了一下刚刚流出来的泪,哀声道:“奴才每每想起师傅这个样子都觉得万分可怜,刚才听得熹妃娘娘体恤下人的话,一时忍不住,这才啜泣了起来,还请皇上恕奴才惊驾之罪。” 听他这一番真情流露的言语,胤心中的不悦少了许多,但仍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至于哭出来,何时变得这样没用了。” 四喜磕了个头道:“不瞒皇上说,奴才有幸在皇上身边侍候,蒙皇上厚待,从不曾受什么委屈。可许多与奴才一样的太监,一边做着繁重的活计,一边还要被上头的太监苛责,稍有一点差池,便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而他们受罪时,连个擦药喂饭的人也没有,伤轻的还能自己撑着下地讨个饭吃,伤重的就只能在床上躺着,没人理会,有几个伤重的就是这样因为没饭吃活活饿死的。” 这样的事在宫里固然有,却是极个别的,毕竟那些太监皆是多人睡在一间通铺中,有人受伤不能动弹,自然会有其他太监帮衬着弄点饭给他吃,顶多问他索要些银子就是了。 四喜故意往严重了说,就是想勾起胤的同情心。他是打从胤登基就跟着李德全在其身边侍候的,论起资历来,比苏培盛还是老上几分。而且他向来机灵,善于察言观色,对于胤颇有几分了解。晓得这位皇帝看着比先帝爷严厉,但其内心仍不失善良,否则他不会对十四爷一忍再忍,也不会虽明知太后偏坦十四爷,乃至对自己误会重得,依然善待太后。 若非有这样的认识,莫儿来找他时,哪怕他心里不反对菜户,甚至是同情三福与翡翠,也绝对不敢答应帮熹妃的,毕竟这种事一个不好就会掉脑袋。 在四喜话音落下后,养心殿一直处于沉寂之中,唯有远从西洋而来的自鸣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 胤闭目许久,古井无波的面容看不出他的什么意思,凌若紧张的手心出汗,今日之事,她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一旦不能说服胤,那么三福两人保不住姑且不说,她自己也会因a手管坤宁宫的事,在胤心里留下一个越权的印象。 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嫔妃,哪怕执掌后宫大权,也改变不了嫔妃的事实,历朝历代,除了像万贵妃那样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之外,又有哪个嫔妃敢管皇后的事。 在这样近乎煎熬的等待中,胤终于睁开了眼眸,道:“三福现在何处?” 凌若赶紧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见他不敢回坤宁宫,便让他留在臣妾宫中,可要现在召他来?” 胤抬手道:“朕还要上朝,没那么多时间见他。”如此顿了一会儿又有些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可知自己今日逾越在前,欺君在后?” 第八百七十九章 天理人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胤改了称呼,凌若心中一松,虽然胤指出她所犯的错,但想必不会重罚,“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胤微微点头,道:“姑念你是出于善意,朕不重罚你,回去后眷抄《金刚经》三遍,以示惩戒。” 刚刚松驰下去的心,因这一句话再次了起来,她自己自是无碍,可是三福那边,胤却没有明言,忍不住道:“皇上,还请您赐三福与翡翠一个恩典,阖宫上下定然会感念皇上仁德。” 胤起身,抚着戴在腕上佛珠漠然一叹,道:“孟子曾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他们既不愿安安份份做奴才该做的事,那么就快受罚。所以三福他们的事就交由皇后自己去处理吧。天理……与人欲始终是不能并存的,若放纵了人欲,那么天理就会被压制,朕不能做这样的事。” 凌若一听,心中顿时为之大急,既是顾惜两条性命,也是不愿再助长那拉氏气焰,何况若能收归了三福两人,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助力,实在不愿轻言放弃,在紧张地思索了一下后仰头一字一句道:“皇上,天理人欲从来都是并存的,若灭了人欲,那么天理也就不复存在了。” “熹妃!”这两个字胤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凌若听出来了,却仍是接下去道:“天理人欲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只要人能克制住自己无谓的**,那么他身上就存在着天理。昔日孔圣人一生奔波,难道他就没私吗?不,臣妾恰恰认为他同样存在着私心,奔波列国之中,无非是为一个官字。可孔圣人的私欲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这既是欲也是理。并不能一棒子将之打死,认为凡人欲者皆是该扼杀。” 本已站起准备过去用膳的胤听得这话停住了脚步,低头迎着凌若坦然的目光,好一会儿方不带感情地道:“你将三福他们两个奴才拿来与孔圣人相提并论,不觉得过于荒谬了吗?” 孔子是天下儒学的代表,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连皇帝都要拜孔子,以示尊崇儒学。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记得孔圣人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而改之。”凌若抑制住心底的紧张,在胤的b视下从容道:“也就是说,在孔圣人心中,世人都是平等的,并无高低贵an之分,不过是身份不同罢了,或为主子或为奴才,然归根结底,都是人!” 这些话已经越出了凌若该说的底线,然已经说到这份上,断无再回头之理,继续道:“那么,既然孔圣人的欲成了一桩好事;那么,皇上为何一意认定三福与翡翠的欲便是坏事呢?而且臣妾相信,皇上乃是心怀仁慈的有德明君,善待天下百姓,否则皇上当初也不会废除an籍,让那些乐户、民户,可以读书科考,不必再一世卑an。” 不等胤说话,她长长磕下头去,任由锦衣在身后铺展如天边朝霞,绚烂锦绣,“所以臣妾再一次斗胆,请皇上网开一面,放三福与翡翠这两个皇上的子民一条生路,合宫上下必将感念皇上恩德,为皇上祈福于天。” 三福在一旁咬咬牙,也跟着磕下头去,“求皇上网开一面,放三福与翡翠一条生路!” 在他之后,水秀等人亦跪了下去,随后是其他宫人,片刻功夫,除了胤与苏培盛之外,其余人都跪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胤默不作声,刚才凌若那些话,着实有些打动他,天理人欲,看似对立,其实相依相持,若真要灭人欲,那么人将不人,国亦将不国。 凌若静静等候着胤开口,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所以这一次胤若依然坚持宫规,不恕三福两人的话,她将不再有任何办法。 这一次,胤思索了许久,直至天边渐露出一丝曙光时,方才道:“罢了,起来吧。” “皇上……”凌若紧张地凝视着他,生怕听到自己最害怕的答案,她这副模样,令得胤哑然失笑,伸手拉起她道:“瞧你这样,倒是比皇后还要关心这两人的生死,既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做你的宫人得了。” 凌若心中大喜,胤虽不曾挑明,但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他终归还是松口了,愿意留三福两人一条性命,这般想着,顿时有了心思开玩笑,“若皇上愿意将这两人送给臣妾,臣妾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怕皇后娘娘不舍。” 看着那双染笑的眼眸,胤赦然摇头,然拉着凌若的手却没有松开,“朕随口一说,你倒是当了真。若真想要,你自己向皇后讨要去。”这般说着,睇视凌若一眼道:“不过你也是,之前替涵烟求情,这次又替三福求情,倒像是求情上了瘾,就不怕朕再像上次那样罚你吗?” 凌若极是肯定地道:“静悦公主与三福不同,当时皇上是迫于无奈,才令公主远嫁,但在皇上心中,其实是不愿的。可是三福生死只在皇上一念之间,以皇上的仁慈,一定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啊,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胤摇摇头没有接下去,而是拉着她来到桌前,“来,陪朕一道用早膳,说起来朕平常都是一人用,难道今日有你相陪。” 凌若坐在胤身侧,笑道:“皇上若喜欢,臣妾往后天天来陪您用早膳。” “就因为朕今日答应了你的请求?”胤亲手舀了一碗小米粥至凌若面前。 凌若掩嘴一笑道:“臣妾可不是那种人,皇上莫要冤枉臣妾。臣妾不过是看皇上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上朝,辛苦得很,所以才想要来陪陪皇上。” 好话人人都会说,可不知为何,从凌若嘴里说出来就让胤觉得很舒服,轻笑道:“还是算了,朕要上朝没办法,你却是可以多睡一会儿,否则白日里可要没精神了。” 第八百八十章 喧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底里淌过涓涓暖流,笑意亦愈发明媚。在一道用过早膳后,胤道:“晚些你去一趟皇后宫里,就说是朕的意思,恕了三福与翡翠的罪,让他们结为菜户,晚些朕再亲自下旨,正式赐他们为菜户。”说到这里,他又一阵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朕本是最反对菜户的,想不到竟有一日破了例。” 听得胤这般说,凌若心中大定,忙自起身垂首道:“谢皇上恩典。”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四喜亦满面笑容地道:“奴才代三福与翡翠谢过皇上大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心情甚好,听得他这话,虚虚踢了一脚,笑骂道:“你这奴才,谢恩倒是谢得快,又不是赐你,你笑个什么劲。” 彼时,正好殿门开了,一道轻风吹拂在诸人身上,带着一丝晨间的凉爽,凌若捋一捋耳边的碎发似无意地道:“难不成福公公心底也有了喜欢的人,若真这样,趁着皇上现在心情好,赶紧求一求,指不定便成了。” 站在后面的莫儿脸庞一红,赶紧低下头,她猜到了主子这么说的用意,既是有心替她试喜公公,也是想趁机求个恩典,过了这次,往后可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莫儿既害怕又期待,偷偷抬起眼待要看四喜,却突然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一望之下发现竟是苏培盛,令莫儿甚是不解。 且说那厢,四喜被凌若说得一窘,当即道:“娘娘别取笑奴才了,奴才只一门心思侍候皇上,哪有喜欢什么人。” 其实在那一刻,四喜脑海里浮现出莫儿的影子,只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清楚自己的身份,阉人一个,何必去拖累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呢,再说莫儿不见得就喜欢他。 而他的话,令莫儿心中一凉,旋即升起深深的失望,喜公公对她果然没什么心思,是她自作多情了。 凌若往莫儿的地方瞥了一眼,见她黯然低头的样子,心中颇为怜惜,只是在胤面前却是不好说什么,依旧带了笑道:“喜公公这样说,宫里可是会有很多人失望的。” 四喜越发窘迫,连连摆手道:“娘娘您别取笑奴才了。奴才……奴才……” “好了,熹妃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这般说着,胤长身而起,“好了,朕该去上朝了,你也回去吧。” “是。”凌若温顺地答应,在目送胤带着四喜与苏培盛离开内殿后,凌若亦带着宫人回承乾宫,她要先安抚三福,以免他焦急之下节外生枝,然后才好去坤宁宫要人。 却说刚走到承乾宫外头,便听得宫门处有吵闹声,奇怪,这一大清早,何人这么大胆在此喧哗。这般想着,凌若停下了脚步,她不走,后面的人自然也驻足不动,只仔细看着不远处宫门那里的情况。 在宫门外喧哗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宁子,昨夜三福逃出坤宁宫,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想要再立一功的小宁子自然迫不及待地挨宫挨院查了起来。 在到承乾宫之前,他已经问了好几个宫院,都说不曾见到三福,待到了承乾宫,水月同样回答说没见,但小宁子发现水月在说这话时,目光有些闪烁,顿时起了疑心,非要说进去看一眼,水月自然不肯,两边都不肯退让,自然就起了争执。 “宁公公,你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但也不能这样蛮不讲理,我家主子好歹是正三皇妃,如今更遵皇上旨意掌管六宫之事,主子所居的宫殿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水月挡在小宁子面前不让。三福就在承乾宫中,一旦让小宁子进去,业然被发现,而主子那边又至今没任何消息传来,谁也不晓得皇上究竟是开恩不开恩,万一不开恩,又让皇后知道主子私藏了三福,反咬一口,会很麻烦。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道:“瞧水月姑娘这话说的,咱家何时说要搜宫了,不过是想进去给熹妃娘娘问个安罢了,难道连这也不许?”水月越不让他进去,他就越怀疑,且细细回想一下,这宫里,有胆子与皇后作对收留三福的,也就熹妃她们几个了。 水月一时挑不出他这话中的毛病来,只能**的来一句,“主子不在,宁公公可以回去了。” 不在?小宁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去哪里了?” 水月学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宁公公不觉得自己这话逾越了吗?娘娘去哪里难道还得跟您报备啊?怕是连身为大内总管的喜公公都不敢这样过问娘娘的行踪吧。” “咱家也是关心娘娘,你说这天刚亮的,娘娘不在屋中睡觉,却是跑去外面,是何道理。”这般说着,小宁子又道:“咱家既是来了,那就去里面等着吧,待娘娘回来了再给她请安。” 这般说着,就要越过水月往里走,水月顿时急了眼,赶紧让一旁的小郑子几个挡住,“宁公公,你要等就在外头等,这样不由分说的往里闯算是怎么一回事。” 小宁子越发肯定三福就藏在里头,眼皮一抬,阴阳怪气地道:“水月姑娘这样紧张做什么,难不成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人?”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大胆!” 水月听得这个声音,顿时放下了心中大石,赶紧与小郑子几人一道上前行礼,“奴婢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小宁子亦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该死的,怎么偏巧这时候出现了,再晚一些,指不定他就能先一步进里面去搜查三福了。 不管心中怎么不愿,小宁子还是不得不转过身来,赔着笑脸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凌若绛唇微勾,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眸光却是落在小宁子顶戴上的那一颗珠子,“看这顶戴,宁公公已是蒙皇后娘娘赏识,升为八品秩序,实在可喜可贺。” 第八百八十一章 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微露得色,垂首道:“承蒙皇后娘娘看中,奴才受之有愧。” 他刚说完话,凌若已经轻描淡写地道:“受之有愧色吗?不见得吧,本宫看宁公公刚一升了品秩便来本宫这里摆威风,训得水月他们几个连大气也不敢喘,真真是不错呢!” 小宁子从看似不经意的话中听出了机锋,连忙将身子低垂了几分,带着些许惶恐道:“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就算借奴才几个胆子,也不敢对您有一丝不敬,更不要说摆威风三字。” “是吗?”凌若嗤然一笑,她当然清楚宫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若非自己正当宠,小宁子如今早已给自己脸色看了,哪还会这么恭谨,她也不深纠下去,微微侧头对扶着自己手的杨海道:“走吧。” “!”杨海答应一块,扶着凌若往正殿走去,其余宫人尽皆紧随其后,这一路过去,竟是没人理会小宁子,将他晾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小宁子一道来的小太监道:“宁公公,咱们要不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被凌若这般无视,小宁子心中不快,这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承乾宫都没进就回去,到时主子问起怎么回答?” 小太监缩了一下肩膀,为难地道:“可是您看熹妃那样子,分明是有意给宁公公您难堪,就算您去说了,她也不会让您搜宫的,倒不如如实禀告主子,请她为咱们做主。”小太监的话不无道理,始终他们只是下人,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但那是对寻常人而言,真正遇上有权势的还不是照样点头哈腰。宫里也是这般,熹妃如今正是当红时,谁敢不卖她几分面子,谁又敢当着她的面搜宫。 小宁子自然明白这些,可是要他就这么空手而归,实在不甘心,想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彼时,凌若已经在正殿中坐定,捧着宫人端上来的香茗徐徐饮着,看到小宁子进来,茶盏背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皇后身边的小太监以前她还真没怎么注意,可偏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将三福逼得走投无路,翡翠生死未知,真真是好本事。 这般想着,却没有正眼看小宁子,而是将茶盏往水秀手中一递道:“告诉茶房的人,下次再泡花茶,在里面放几颗枸杞。” 水秀依言接过道:“奴婢上次看到枸杞不多了,得让内务府再送一些过来。” “嗯,记得要是宁夏那边贡上来的枸杞,其他地方的,本宫瞧着都不算顶好。” 水秀仔细听完后道:“是,奴婢记下了,晚些就过去内务府。” 见凌若一直不理会自己,小宁子又气又怒,却不能发做,只能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 这句话总算是将凌若的目光给拉回来了,故作惊讶地道:“咦,宁公公还在这里吗,本宫还道你已经回去了呢,还有何事?” 小宁子勉强一笑道:“不敢隐瞒熹妃娘娘,昨夜里福公公不见了,奴才遍寻不至,想问娘娘一声,不知有否见过他,他又是否来过?” 凌若黛眉一挑,赦然道:“宁公公这话好生奇怪,三福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奴才,他不见了你自去寻就是了,问本宫做什么,难道本宫还能把他藏起来不成?” 小宁子垂声道:“奴才不敢,只是寻了许多都不见踪影,所以斗胆问娘娘一声。” 凌若笑而不答,倒是旁边的水秀道:“宁公公这话可是蹊跷了,福公公他就算不见了,那也是有事去了,待他办完事自然会回来,你那么着急寻他做什么。” 小宁子也在暗自揣测,究竟凌若知不知道三福与翡翠私通一事,若是知道,在这种事情面前,她不该会包庇才是,否则岂非自寻麻烦。 若是这样,那他倒是可以将事情透露一点,万一三福真在她这里,就可以迫她交出来,再说这件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毕竟处置的可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两人,私情一事早晚得捅出来。 这般斟酌了一番后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不敢隐瞒娘娘,福公公他一时糊涂与翡翠姑姑有了私情,被皇后娘娘发现后,心下害怕,便连夜逃出了坤宁宫。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命奴才将福公公带回去处置。” “竟有这等事?”凌若一脸惊讶,看小宁子看不出真假,口中更道:“福公公胆子可真是大,明知宫里不许宫人私结菜户,竟还明知故犯,怪不得要逃。只是如今皇后娘娘正在养伤,若因此事震怒加重了伤势,可如何是好?” 看她这副样子,小宁子不禁心犯嘀咕,难道熹妃真没有收留三福? 正这般想着,只听凌若道:“不行,本宫得去瞧瞧,让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不要太过生气。” 小宁子一听连忙拦住她道:“娘娘,皇后娘娘伤势未愈,怕是不便见外人。” 熹妃向来与自家主子处处对着干,她这个时候过去,准保不会有什么好事,再说主子也没心情见她。 凌若盯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冷然道:“本宫与皇后娘娘尚在府里时便交好,二十几年情同姐妹,岂可说是外人,让开!” “这个,娘娘……”小宁子还待要说,凌若已经沉下脸道:“不要让本宫再说第二遍!” 小宁子终是不敢与凌若正面起冲突,在犹豫了一下后缩回了手,跟着她一道出了正殿,在踏过门槛的时候,他看到旁边人影闪了一下,瞧着有些像三福,顿时来了精神,难道三福真躲在这里? “主子。”看到人影闪过的不止小宁子,还有杨海,而且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到三福此刻正躲在一扇门后,赶紧提醒凌若。 凌若微微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小宁子故作不经意地往三福的藏身走行去。 三福在小郑子房中安顿之后,因为挂心翡翠的安危,根本睡不着,一直坐臣不停地到天亮,在等凌若传唤的过程中听得前殿有喧哗声,且其中一人听着像是小宁子,按捺不住便偷溜出来,想探听一下情况,尤其是翡翠那边的,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只要能让他确认翡翠如今尚好。 第八百八十二章 发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悄悄地往旁边走着,一边走一边看前面的凌若,发现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心下微定,在走到疑似三福藏身的地方时,瞬间加快了动作,将虚掩的门猛地一拉,果然在门后发现了三福的踪迹。.6zzw.见三福想逃,他赶紧一把拉住,同时嘴里道:“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小宁子,三福恨得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若不是这个小人,他与翡翠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找到三福下落,令小宁子大喜过望,死死拉着他道:“三福,你别在负隅顽抗了,快随我回去见主子。”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突然多了一只拳头,紧接着左边的眼眶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小宁子捂着眼睛痛怒道:“你……你敢打我!” “我不止打你,还要杀了你!“三福知道自己被小宁子找到,必然躲不过,与其乖乖回去送死,倒不若在临死前杀了这个小人,以消心头之恨。 接触到三福那异常愤恨的目光,小宁子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顿时犯起了怵,一边后退一边道:“你……你别乱来啊,伤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是不伤你对我同样没好处!”扔下这句话,三福不再与他废话,带着狰狞的恨意冲过去。 他身材与小宁子差不多,真打起来不知谁赢谁畏,但小宁子此刻完全没有与三福对抗的勇气,不住后退,同时对后面那个站在那里不动的小太监吼道:“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我抓住他!” “是。”小太监如梦初醒,虽然心里也害怕,但却不得不冲上去,冒着挨打的危险拦住三福,小宁子则趁机退开,直至远离了形同发疯的三福,才微微松了口气。 凌若这才装着堪堪才发现后面的异样,回过头来,轻咦一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小宁子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着道:“娘娘刚才不是说没见过三福吗,怎得他却在娘娘这里?” “本宫一早便出去散步了,确实不曾见过他。”说罢她环视了众人一眼,肃声道:“你们几个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安儿忽地跪了下来,惶恐地道:“求主子恕罪,是奴婢不好,刚才主子出去之后,奴婢看到福公公在外头张望,又说有人在追他,希望奴婢让他躲一躲,奴婢见他实在可怜,便自作主张将他藏了起来,之后宁公公便凶神恶煞似的上来要人,奴婢一时害怕,不敢说出来。” 凌若心知肚明,故意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藏皇后娘娘的人,就不怕皇后娘娘怪责吗?” 安儿赶紧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主子替奴婢向皇后娘娘求情。” “你这丫头!”凌若再次斥了一句,对冷眼旁观的小宁子道:“宁公公,此事当真是一场误会,本宫若是知道三福在这里,早就将他交给你了,又怎会包庇他,是安儿不懂事,晚些本宫自会罚他。” 小宁子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演戏给人看,但皇后不在,只凭他一人根本不能与熹妃对抗,只得忍了这口气道:“既是一场误会,那奴才也不说什么,只是三福此人,奴才必得带给好给皇后娘娘一个交待,另外整件事奴才都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 “这是自然。”凌若笑一笑道:“禀告的事就不劳宁公公,左右本宫也要过去,就一并统统说了吧。” 小宁子在心底里哼一声,对死死拦着三福的小太监道:“走,把他给咱家带回去,小心些,别让他再跑了。” 一听说要回坤宁宫,三福什么也不说,只是手上突然发力,将小太监掼倒在地,然后朝小宁子死命的冲去,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他也一定要拉上小宁子垫背,绝不让这个害了他与翡翠的小人好过! “你!你别过来!”小宁子的话根本不能让三福停下来,反而越来越近,小宁子捂着还在剧痛的眼眶赶紧逃离,两人一前一后,在院中绕着圈子,犹如戏耍的猴子。 小宁子跑了几圈,开始有些气喘,见凌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气息不匀地道:“熹妃娘娘,您就这样看着三福放肆吗?” 凌若把玩着指间的蝴蝶碧玺戒指没有说话,直至三福追上他按在地上好一顿狠揍后方淡淡道:“好了,三福,你若将他打死了,皇后面前可是不好交待。” 三福双目红得似要滴下来血一般,“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还有什么好交待的。”他见凌若一直没有就他与翡翠的事说过话,只道是她救不了,逐干脆将心一横,抱起了与小宁子同归于尽的想法。 “谁告诉你会死的?”这几个字落在三福耳中,犹如滚珠落雷,手上动作一缓,抬起头盯着凌若道:“娘娘,您说什么?” 小宁子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跑开,惟恐三福突然动手,眼里充满的深切的惧与恨。 凌若笑一笑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你与翡翠姑姑又侍候她多年,怎会连一条生路都不给你们。” 刚刚升起的希望,因为凌若这句话,再次化为虚无,三福痛苦地抱着头,低低snn道:“她不会的,不会饶了我跟翡翠的,就像以前的二元一样,也伺候了她好些年,还不是说杀就杀了,甚至连一个完整都不给他。” 若非那拉氏那些令人胆战的害怕,他又怎会甘心入宫成为一个太监。 凌若缓步走到痛苦而害怕的三福面前,眸光异常明亮,轻声道:“你不信她,难道连本宫也不信吗?” 三福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凌若,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另一边,水秀已经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道:“听主子的话,主子一定不会让你跟姑姑吃亏的,相信我。”因为小宁子就在旁边,养心殿的事她不好直说,只隐晦地提醒着。 三福看看她又看看凌若,好一会儿,眼中的狠劲终于缓缓退去,就势跪下低声道:“奴才听熹妃娘娘吩咐。” 第八百八十三章 同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满意地移开目光,对始终一脸戒备的小宁子道:“好了,宁公公,咱们走吧。” 小宁子答应一声,走到凌若身边,亦步亦趋的往外走去,眼睛不时偷觑三福,唯恐他再次发难,所幸这一路上,三福都没有发疯,老老实实跟着一路往坤宁宫行去。 在走到出入过无数次的坤宁宫门口时,三福忽地停住了脚步,神色甚是复杂,而双脚正在不住地打颤,如今这道门坎对他来说无异于鬼门关,这一进去,也许就再没有机会走出来了。可是翡翠在里面,不论怎样,他都要进去,不能同生,便同死。如今唯一后悔的,就是跟了这样一个冷酷自私的主子,可惜这是他与翡翠的命数,由不得人,而且悔之晚矣。 “害怕吗?”不知什么时候,凌若来到他身边,好听的声音如浮云一般垂落在耳中。 “害怕。”这般答了一句,三福又道:“明明已经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忍不住害怕,奴才是不是很没用?” 凌若轻轻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宫殿道:“害怕死亡乃是人之常情,何来无用一说;再说你能够承认自己害怕,已经是极大的勇气。不过本宫不会让你死,三福,你相信本宫吗?” 三福转头,认真地看着凌若姣好优美的侧脸,仿佛才刚认识她,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许多年前,她因为骤失爱女,情绪无法控制,从而得罪皇上被发配去别院时的情景,那时自己受皇后之命,命她在离府前除去身上所有环簪,不许留一丝一毫在身。 当时的熹妃,必然恨死了自己;而当时的自己,也对落难的熹妃充满了不屑,认为她已经互到临头。 那时的自己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自己主子逼得走投无路,从而来求熹妃救命,世事当真难料得紧。 见三福久久未答,凌若侧过头道:“怎么,不相信吗?” “不!”在说出这个字时,三福声音异常的肯定,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奴才相信娘娘。” 笑意出现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令人移不开目光,只听她道:“既是相信,那就进去吧。”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凌若领着诸人踏过门槛,进到坤宁宫中,到了里面,只见那拉氏正闭目椅在床头,平静的神色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中,凌若敛袖欠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那拉氏缓缓睁开双眼,抬目道:“熹妃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凌若不卑不亢地道:“臣妾一直想来看娘娘,又怕扰了娘娘养伤,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你能来看本宫就是有心了,本宫又怎会见怪。”这般说着,她瞥一眼身旁的侍女道:“迎春,给熹妃看坐。” “咦,怎么不见翡翠姑姑,往日里总见她在娘娘身边侍候。”对于凌若这样的问题,那拉氏只淡淡道:“熹妃何时对本宫身边的人这么在意了。”目光一转,落在三福身上,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但那拉氏又怎会认不出,顿时冷意染上眼眸,令人不寒而栗,哪怕三福低着头也感觉到了,下意识地垂得更低,唯有凌若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宁子一瞅得空,赶紧哭丧着脸上前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你这是怎么了?“那拉氏直到现在才看到小宁子的模样,鼻青脸肿,发辫凌乱,明显一副被人揍打过的样子,只是小宁子是她的人,哪个又敢动他? 小宁子就等着这句话呢,赶紧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才去打听三福的去向,到了承乾宫外,熹妃娘娘明明收留了三福,却故意说不知道,后来被奴才发现了,她就放任三福将奴才一顿好打,奴才这一脸的伤就是被他给打出来的。” 他故意隐了安儿那段话不说,因为他感觉那一切不过是场戏,熹妃根本就是有意收留三福,安儿不过是那个顶罪的人,要不是他那么凑巧发现了三福,安儿根本不会站出来。 “竟有这等事?”那拉氏眸光一厉,望着凌若道:“熹妃,三福是本宫宫里的人,他犯了错逃跑,你不来告诉本宫便也罢了,竟还私下收留,是何道理?” 凌若在椅中欠一欠身,也不替自己辩解,只道:“娘娘恕罪,此事当中另有误会,另外臣妾想多嘴问一句,三福究竟犯了何错,竟然害怕的要逃离坤宁宫。” 那拉氏闻言放在锦被上的手微微收紧,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被身边人背叛的滋味,切肤之痛,痛彻心扉,也让她恨至心扉,难以抑制。不过,那拉氏终究是城府极深之人,片刻已经恢复自若,手也松了开来,“熹妃何时变得对本宫身边人的事这么关心,这可不像你素日的为人。” 凌若笑笑道:“娘娘位居中宫,一举一动皆引天下人关注,臣妾又向来仰慕娘娘,自然好奇心也大一些,倒让娘娘见笑了。不过……”她拖长了音道:“若是三福所犯之事不便明言的话,娘娘权当臣妾未问就是了。” “没什么不好明言的,三福与翡翠妄动私情,触犯宫规,本宫拿他们两个问罪。”那拉氏本就没准备瞒这事,只是要她亲口说出,始终觉得有些羞耻。想她那拉氏御下向来严厉,不许底下人犯一丁点错误,可临到头,最倚重的两个竟然私下动情,齐齐背叛她。 凌若微一颔首道:“这般说来,倒是真该罚。”在那拉氏微眯的眼眸中,她对三福道:“如今你主子要拿你问罪,你可有何话说?” 三福在一旁听得悲从中来,动私情便是犯宫规,这样的宫规与酷刑何异,但真正令他伤心的是那拉氏的态度,没有一丝情面,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这般想着,他“扑通”一声跪倒,泪流满面地朝那拉氏磕头,“主子,是奴才引诱翡翠的,不关翡翠的事,您要罚就罚奴才吧,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求您放过翡翠,她对主向来忠心耿耿,从无一丝背叛之意。” 第八百八十四章 顶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一想起三福的诛心之语,便恨不打一处来,冷然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本宫,还不赶紧给本宫滚过来。” 三福身子一颤,却没有动,那拉氏见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话,更加生气,再次道:“怎么,你现在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 “奴才不敢。”这样说着,三福却始终没有过去,反而抬眼觑始终表现的闲适淡定的凌若。他这番动作自是被那拉氏看在眼里,怒意油然而生,带着一丝厉色道:“三福,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 这个时候,凌若终于开口了,噙一缕淡淡的笑意道:“娘娘何必这般生气呢,没得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尤其娘娘如今身上还有伤,更是不可动气。” 那拉氏一心想要处理三福,可是凌若在这里,又不好当着她的面处理,再者,她可不信凌若会这么好心过来请安,分明是存心来看笑话,当下道:“熹妃来给本宫请安,本宫甚是欣慰,如今本宫要处置宫人犯规一事,就不留熹妃久坐了,待瑕时再与熹妃叙话。” 这话看似客气,其实却是在赶人,然凌若听在耳中却未有什么动作,反而道:“不瞒娘娘,其实臣妾今日来,除了给娘娘请安之外,还想跟娘娘讨个恩典。”说到后面,她目光在三福身上打了个转,意思不言而喻。 那拉氏面色一寒,凉声道:“熹妃若是想替非福求请,本宫劝熹妃还是免开这个尊口。有功当赏,有错自然也该罚;再者,三福区区一介宫人,也担不起熹妃的求情。”为免凌若再纠缠下去,她直接道:“迎春,送熹妃出去。” 迎春一直以同意的目光看着三福,三福跟翡翠的事,她向来都是知道的,也曾劝过他们分开,以免被主子发现,可惜两人情意已生,又岂是说分就能分开的。当时她就担心纸包不住火,有朝一日会被那拉氏发现,不曾想竟来得这么早。 然这样的同情也只能放在心底里,面对那拉氏,迎春莫说劝了,连一个字都不敢提,唯恐祸及自身,她可以感觉到,那拉氏这一次是真的很生气。 “熹妃娘娘请。”看着示意自己离开的迎春,凌若不以为意地笑笑,依旧施施然坐在椅中,“娘娘为何不愿听臣妾说几句呢。” 那拉氏是打定了主意b她离开,毫不留情地道:“他们是本宫的人,该怎么处置本宫自有定论,不劳熹妃费心;再者,本宫相信,熹妃也不愿旁人对你底下的人指手画脚吧。” 三福紧张地看着凌若,她一旦走了,那么他与翡翠必无活命的可能,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此了啊! 凌若不理会她的话,径直道:“刚才皇后娘娘说有功当赏,有错该罚。倒是让臣妾想起一事来,三福跟翡翠私通是罪,那么他们勤勤恳恳侍候娘娘近三十年的功劳又该怎么赏呢,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太监与一个正六品的宫女吗?这怕是不够吧。” 见她一直不肯离去,那拉氏愈加心烦,强忍了怒意道:“本宫的事尚且轮不到熹妃过问,还请熹妃速速离去。” 凌若低一低头道:“请娘娘恕罪,臣妾确不该过问,只是来之前臣妾答应了会帮三福他们求情,不愿失信于人。所以……”抬头,嘴角蕴着一抹令那拉氏厌恶的笑意,“还请娘娘网开一面,恕他们无罪。” “大胆!”那拉氏终于遏制不住,怒喝出声,“熹妃,你虽如今暂摄六宫之权,但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再者,他们二人身犯宫规,你眼下要本宫恕他们无罪,言下之意也就是不将宫规放在眼中了。” “臣妾岂敢。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娘娘向来心怀慈悲,为何轮到身边人时,就这般严厉了呢。三福与翡翠不过是情不自禁,说不上什么十恶不赦,娘娘恕了他们,不仅不是放纵,相反还能在宫中传为美谈。”从始至终,凌若都是淡然自若的,不像那拉氏那样怒意难遏。 “熹妃!”那拉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道:“你若现在离去,本宫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莫怪本宫不念多年的姐妹情谊。” “情谊?”听到这两个字,凌若第一反应就是想笑,摇头道:“娘娘这又何必如此固执呢,他们始终跟随娘娘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够了!”那拉氏忍不住打断她的话,眸光冰冷地道:“熹妃,本宫命你立刻离开坤宁宫,否则便以擅闯而论。” 在她严厉无匹的话语下,凌若终于站起身来,就在迎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听她道:“娘娘要臣妾离开,臣妾自然不敢不遵,只是臣妾既然答应了三福会帮他们,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再说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臣妾要带他们一起走!” 最后这句话深深地触到了那拉氏的底限,若非看凌若神色正常,她几乎要以为凌若疯了,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a手管坤宁宫之事,还当面顶撞,简直比昔日的年氏还要过份。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暂摄了六宫之权,就是后宫第一人了吗? 在一连串的事情下,那拉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道:“熹妃,你不要太过份!” “皇后面前,岂有臣妾过份的资格。”这般说着,却是再次一笑,极为肯定地道:“但是臣妾今日一定要带三福与翡翠走,还请娘娘将翡翠带出来。否则,翡翠万一要是死了,三福可是会很伤心的。” 水秀等人在旁边静静地站着,她们不明白,主子为何始终不提皇上已经应允赐三福与翡翠菜户一事,只要这话一说出来,皇后是绝对不敢再说半个不字的。不过他们相信,主子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道理。 “好!很好!”那拉氏从牙缝中蹦出这三个字,用力一拍床榻道:“看熹妃这样,是已经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八百八十五章 以下犯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令她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小宁子见状,赶紧道:“主子别动气,熹妃这样放肆,以下犯下,不守妃子本份,理应治罪。” 小宁子的话无疑与那拉氏如今的心境不谋而合,忍着伤品的痛意,一字一句道:“不错,理应治罪!” 三福晓得那拉氏已经动了真怒,连带着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恨意也被勾了出来。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般明显,担心不已,紧张地抬起头,“娘娘……” 凌若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口中则道:“臣妾来此,只为救人,并无他意,臣妾不知皇后所谓以下犯上,不守妃子本份是指什么?” 小宁子扯着尖细的嗓音道:“熹妃,你不必再抵赖,你对皇后娘娘不尊且越僭a手坤宁宫之事,这里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论罪,实乃不可恕。” “你才是罪不可恕!”刚才还一片淡然的神色骤然化为凌厉,指着小宁子道:“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正三品皇妃,赐有金册金印;而你不过区区一个奴才,居然敢论本宫的罪,简直就是放肆!” 骤然被这么一顿厉喝,且还是句句诛心,小宁子不由得慌了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硬道:“奴才是代皇后娘娘言语,熹妃休要强加奴才之罪,陷害忠良。” 凌若冷哼一声,一双眼眸越发盛势凌人,带着不怒自威之色,令小宁子不敢直视,“皇后娘娘伤的是胸口而不是嘴巴,需要你这个奴才代言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话就是皇后娘娘的话?” 听到一顶接一顶扣下来的大帽子,小宁子害怕不已,赶紧跪在那拉氏跟前辩解道:“主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听熹妃胡说。” “本宫知道。”那拉氏眸中的凌厉比凌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若,锦被已经让她攥得变形,“熹妃娘娘好大的威风,都耍到坤宁宫来了。只是坤宁宫并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本宫也不是你可以无视的人。”说罢,她掀开锦被,在迎春惊诧的目光中,扶着床柄慢慢站了起来。 “主子小心!”迎春想上去扶她,却被她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凌若身前,用一种令人心颤的声音道:“熹妃,你会后悔今日的狂妄,本宫保证!” 看着那张因为愤怒、生气、厌恶而扭曲的病容,凌若微微一笑道:“是吗?那且瞧着吧,看看臣妾是否真的会后悔。” “来人!将熹妃带下去,关入慎刑司,待本宫禀过皇上后再做定论!”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凌若今日过于反常的态度也没有注意。 随着那拉氏的话,好几个小太监一并走了进来,就在他们一涌而上准备将凌若带下去的时候,却见后者眸中精光一闪,厉声道:“本宫奉圣命暂摄六宫之事,你们谁敢对本宫不敬!” 这一声怒喝顿时将他们给吓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进还是退,至于那拉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了,简直就是五内俱焚。 凌若似没看到她的怒意,只是云淡风轻地道:“娘娘,臣妾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您又何必动气呢,您可知女人一旦气多了,便会很容易老,尤其……”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尤其是像您这样已经上了年纪,将近半百的人。” 听着她讽刺自己年华老去,那拉氏眼中亮起幽蓝如火的恨意,眉梢亦带上了刀锋般的寒意,令人望之生畏,然凌若却与刚才一样,不在意地回望着她,眼底里,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在这样对视中,那拉氏一字一句道:“带她下去,否则你们几人自己去慎刑司领罚!” “嗻!”在这样的威逼下,小太监们暗自咽了口唾沫,忍着对凌若的惧意上前,其中一个低声道:“熹妃娘娘,得罪了。” 水秀与杨海几人见势不对,连忙挡在凌若面前,警惕地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许对娘娘无礼。” 凌若抬手道:“无妨,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无谓为难,本宫自去就是了。” 听得这话,最担心的莫过于三福,眼巴巴地看着凌若,如果凌若去了慎刑司,那他与翡翠就什么生路也没有。难道绕了一大圈,他与翡翠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吗? 凌若感觉到他充满了恐惧与害怕的目光,复又对那拉氏道:“娘娘既是要禀告皇上,那不如将三福他们的事也一道禀了吧,以免有人说娘娘滥用私刑,苛待宫人;一旦传扬出去,于娘娘面上也不好看,对吗?” “那个人恐怕就是熹妃你吧?”那拉氏手捂着伤口,强迫自己笔直地站着,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以为皇上会因为你饶了三福与翡翠吗?不可能,皇上向来最讨厌宫人之间有私情,他们是绝对不会有活路的。而你……也会为你今日的猖狂付出代价。” “也许吧。”在浅淡的笑容中,凌若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随几个太监下去了,随她同来的宫人也一道被带去慎刑司,只有三福留了下来,低头跪在地上。 “咳咳!”在凌若走得不见人影后,那拉氏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同时强撑着站起来的身子也不支的晃着,小宁子赶紧上前扶住,“主子当心,别伤了身子,奴才扶您回去躺着。” “本宫没事!”那拉氏止了咳嗽并未立即回到床上,而是走到三福面前,眸光垂落在三福身上犹如三九天里的冰霜,没有任何温度,在三福不由自主的颤栗中,她缓缓道:“三福,这么些年来,本宫自问待你不薄,赏银恩赐,都是宫人里的头一份,可是你竟然狼子野心的想要本宫死!” 十指紧紧扣着金砖细密的缝隙,三福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轻薄的衣衫早就已经湿透了,他用力地磕头,哀求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是奴才忘恩负义,是奴才该死,奴才任凭主子处置,只是翡翠是无辜的,求主子饶她一命。” ∷更新快∷∷纯文字∷ 第八百八十六章 怨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一弯,勾起一抹冷酷如霜的笑意,“什么时候,你有了与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在三福的无言中她又道:“翡翠明知你对本宫有背叛之意,却隐瞒不报,还与你行苟且之事,只凭这两条,本宫就没有恕她的理由。 第八百八十七章 苏培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坤宁宫到肩舆停放处,短短一段路,那拉氏走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身子就虚,刚才又动了好几次气,更加不堪,但仍强撑着登上肩舆,往养心殿行去。 第八百八十八章 哭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啊!”四喜也晓得苏培盛是个嘴硬心软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心里有数。 第八百八十九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负手走到案后,眸光冰冷的说出令那拉氏震惊与绝望的话来,“早朝之前,熹妃已经来见过朕,也与朕说了三福跟翡翠的事,她怜惜三福与翡翠,为他们百般求情,朕看在熹妃的面上,已经允许破例赐他们为菜户,稍后便会下恩旨。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熹妃又怎会与你争执,这根本说不通,她只需将朕的意思告诉你即可。” 那拉氏整个人如遭雷击,愣愣地坐在椅中,怎么会这样?胤怎么会早早就知道了,又怎么会赐了三福他们为菜户,明明胤是最反对这些的。 而且,既然有胤的恩旨,钮祜禄氏为何在她面前只字不提?是一时忘记还是…… 不,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记,分明就是有意不提,为的……就是引她落入一早设好的陷阱之中,怪不得今日钮祜禄氏在她面前出奇的强硬,她当时正在气头上,不曾细思,现在却彻底清楚了。 钮祜禄氏一早就知道她对三福两人的背叛深恶痛绝,多了一分平常没有的激动,所以见她之后就一直用言语相激,让她失去惯有理智与冷静。而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来胤这里告状! 想通了这一点,那拉氏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如纸一般的苍白,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也让人给算计了。 看着胤怀疑的目光,她不禁有些慌了神,赶紧道:“皇上,熹妃根本没有与臣妾提过此事,她只是一昧的与臣妾顶撞,若皇上不信,大可以问臣妾的宫人,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 “够了,皇后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他们是你的宫人,又岂会说你一句不是。”面对胤的怒火,那拉氏后悔自己之前的轻率,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赶紧跪下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一切都是熹妃从中捣鬼,请皇上明鉴。再者,皇上应该明白臣妾的为人,又怎会无缘无故跑到皇上面前为难熹妃,为难了她对臣妾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应该问皇后自己了,朕如何会晓得”胤冷笑一声,对于那拉氏的话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一句虚言!”那拉氏焦虑万分,迫切地想要胤相信自己。若这一幕让年氏看到,必会拍手大笑,向来深谋远虑,万无一失的皇后娘娘,竟然也有这样分辨不清的时候。 “没有一句虚言是吗?”在那拉氏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胤已经快步走下来,紧接着一脚踹在小宁子身上,在他倒地后,随手扯开小宁子的领口,指着那些伤厉声道:“你自己看看他身上的伤,脸、脖子、手全部都是淤伤红肿,明明是被人拳脚揍出来的,你倒是告诉朕,熹妃是怎么命人教训出来的,拳打脚踢吗?若是这样,那么熹妃宫人的指关节上也应该会有伤才是,需不需要朕传整个承乾宫的人来此,让皇后一个个验过去?”在宫里,教训奴才,从来都是掌掴或梃杖,只有没有粗鲁的揍打,除非是底下人自己私相斗殴,所以一见小宁子的伤,就知道不可能是凌若命人教训出来的,既然那拉氏的话里有了一丝不实,那么剩下的,他自然也不会再相信。 那拉氏万万没想到,胤竟然会连这么一个小细节都注意到了,一时无言以对,同时亦对自己刚才急着将熹妃扳倒的心思,生出后悔之意。 她这一次是真的大意了,在愤怒之下,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便来了养心殿,不论是将钮祜禄氏还是胤都想得太简单了,从而栽了一个大跟斗,不过也怪小宁那番话,否则怎会这么简单让胤看出问题来。 想到这里,她恨恨地瞥了小宁子一眼,后者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在令人害怕的静寂中,胤将目光转到那拉氏头顶,“如何,皇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臣妾有话想说!”在飞转的心思中,那拉氏抬起头来,缓缓道:“不错,小宁子的伤确实不是熹妃命人打出来的,但与熹妃同样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是她纵容为之!” 在胤的睇视下,她再次道:“小宁子奉臣妾之命,搜寻三福,之后在承乾宫发现了三福的踪迹,三福不愿随小宁子回来,便好一顿殴打,而当时熹妃就站旁边,却没有任何阻止,由着三福将小宁子揍得遍体鳞伤,这不是无视臣妾又是什么?”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妄改事实,欺骗于朕。”对于那拉氏的谎言,胤还是不能原谅,之后更痛心地道:“皇后,你何时也变得这样不尽不实?” “臣妾没有,熹妃确实对臣妾百般无礼,若非臣妾被bi无法,又怎会来带伤来求见皇上。”事情既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后悔也没有用,倒不若想办法扭转胤对自己的负面印象,“至于皇上应允一事,臣妾确实毫不知情,熹妃也只字未提。” “好了,不用再说这些了。”胤不耐烦地道:“皇后有伤在身,往后还是在坤宁宫好生养着,宫里头的事交给熹妃就是了。对了,如今熹妃在哪里?” 一听这话,那拉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将钮祜禄氏押入慎刑司一事,若是说出来,只怕会令胤更加生气,可是这个情况下,由不得她不说。 在这个念头下,那拉氏忍痛磕了个头道:“因熹妃刚才对臣妾无礼,臣妾一时气愤,便将她押入了慎刑司。”随着她这句话,胤脸色果然变得铁青,不等他开口,那拉氏已经先一步道:“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听到那拉氏将凌若押入了慎刑司,莫说胤,就是四喜与苏培盛也是面面相觑,想不到事情竟然又变成这样了,这下子,可有得热闹了。 “你将熹妃押入了慎刑司?”胤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紧接着便怒斥道:“荒唐!真是荒唐!熹妃心善,不忍三福与翡翠身死,天不亮就跑到朕这里来替他们求情,说了一大通的好话。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将熹妃押到慎刑司去,皇后啊皇后,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掌管后宫的吗?”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八百九十章 出慎刑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不无委屈地道:“臣妾有罪,可是熹妃当时确实太过无礼,否则……” “否则什么?”胤根本不许她说下去,倏然打断道:“熹妃向来懂事,对你更是敬重有加,怎可能无礼咆哮坤宁宫。” 听胤一昧替钮祜禄氏说话,那拉氏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嘴银牙,这次她真是失策,竟让自己变得这么被动,待来日,定要连本带利地问钮祜禄氏要回来,没有人可以这样戏弄她。 “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那拉氏知道自己说什么胤都是不会相信的,倒不如直接请罪得好。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束手待毙了。 胤此刻对那拉氏说不出的失望,想不到向来温良谦恭的皇后竟然也会当着他的面撒谎,若不是他发现小宁子身上的伤有古怪,就要听信了她的谎言。 “皇后,你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不诚不实?”他问,眼里有着深深的失望。 “臣妾罪该万死。”那拉氏悲泣着磕头,就在头将要触地时,忽地snin一声,同时身子软软往旁边倒去。 “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迎春与小宁子等人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那拉氏,只见她一手捂着伤口,神色痛苦不已。 “本宫没事。”这般说着,那拉氏推开他们艰难地重新跪好,“皇上,一切都是臣妾不对,请您责罚臣妾。” 胤看着连连摇头,他本欲给那拉氏一点教训,但看她这个样子,终归有些于心不忍,思索片刻后道:“既是你将熹妃关入慎刑司的,那么就由你负责亲自将她接出来。” “臣妾遵命,谢皇上开恩。”面对这个结果,那拉氏虽不甘愿,却也晓得胤手下留情了,连薄惩也算不上;若非自己刚才故意装痛得跪不住,只怕还要不堪。 在勉强站起身后,那拉氏撑着身子小声问道:“那三福他们……” 胤目光不善地道:“朕刚才已经说过,此事交由熹妃处理,皇后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那拉氏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下去,低头道:“臣妾遵命!” 胤挥挥手,冷声道:“好了,若没有其他的事,皇后退下吧,朕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是,臣妾告退。”带着所有的不甘跟恨意,那拉氏行礼退出了养心殿。在登上肩舆的那一刻,那张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同时双手用力攥紧,一字一句道:“去慎刑司。” 小宁子关切地道:“主子不先回宫歇一会儿吗?” 那拉氏望了一眼天边未曾散去的朝霞,冷冷道:“不解决这件事,本宫如何歇得安稳。” 到了慎刑司,那拉氏也不下肩舆,在暂代洪全之位的谭方请安声中,抬一抬下巴道:“迎春,你随谭公公去地牢里,将熹妃带出来。” 迎春依言离去,过不多久,她与谭方再次出现,却不见钮祜禄氏踪迹,在那拉氏的追问下,迎春小声道:“回主子的话,熹妃说非得主子亲自去请不可,否则她绝不出地牢半步。” 小宁子第一个喝道:“她好大的架子,主子都已经来接她出去,竟还要主子亲自去请,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她现在确实有得寸进尺的本钱。”随着这句话,那拉氏扶着迎春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撑着虚浮的双脚道:“谭方,带本宫去地牢。” “奴才遵命!”谭方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应着。一边是皇后娘娘,一边是正当红的熹妃娘娘,哪边他都不敢得罪。要说刚才坤宁宫的人押着熹妃过来说要将她押入地牢的时候,当场就把他给吓傻了,连到底是怎么关进去的都忘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刚关进去不到半天,皇后娘娘就亲自来了,还说要接熹妃出来,真知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在走了一段对那拉氏而言极为艰难的路后,终于看到了被关地牢房中的凌若,她正站在牢房中好整以瑕地看着自己。 在谭方出去后,那拉氏冷冷盯着凌若道:“熹妃,你今日可是给本宫设了好大一个圈套。” 凌若微微一笑,对那拉氏眼里的恨意视而不见,“娘娘这话可是让臣妾不明白,臣妾向来待娘娘恭敬有加,又怎么会设圈套呢。” “你明明已经向皇上求了恩典,却只字不提,只一昧引得本宫生气,让本宫失了仙姿玉貌,还说不是圈套?” 凌若摊一摊手道:“娘娘没问,臣妾自然就不说了,再说娘娘自己沉不住气,又岂能怨臣妾呢?” 那拉氏盯着她半晌,缓缓点头道:“是不能怨你,只怨本宫不曾识破你的伎俩,不过熹妃莫要高兴得太早,你只不过是暂时赢了一点而已?” 凌若上前一步,轻笑道:“赢一点也是赢不对吗?看娘娘这样,在皇上那里想必是挨了骂吧,否则也不会巴巴地跑到这肮脏的地牢里来。”不等那拉氏说话,她又道:“不如让臣妾猜猜,是否……皇上命皇后娘娘您亲自来接臣妾出慎刑司?” 那拉氏终非一般人,虽然被凌若冷嘲热讽,还是慢慢压下了怒意,淡然道:“熹妃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如今本宫已经来了,你可以出去了吗?” “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遵。”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自牢房中走了出来,至于牢门的锁,早在刚才谭方陪着迎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是凌若自己不愿走罢了。 到了外头,凌若举袖挡一挡刺目的阳光,在那拉氏登上肩舆时,她似笑非笑地道:“臣妾能否随娘娘一道去坤宁宫,正式让三福与翡翠结为菜户。” 那拉氏望着她,忽地轻笑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口中却道:“熹妃想去,自是可以,不过肩舆只有一乘,却要麻烦熹妃走着去了。” 凌若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跟在肩舆后面,杨海瞅了前面的肩舆一眼,轻声道:“主子,皇后会不会再耍什么花招?” 凌若抚着一丝不乱的鬓发道:“就算她真耍花招,咱们也只管水来土淹,兵来将挡。”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八百九十一章 圣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暗自点头,在走了近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坤宁宫,待宫人捧了茶上来后,凌若轻吹一口滚烫的茶水,抬眼道:“娘娘可以将三福他们二人带上来了吗?” 彼时,那拉氏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再看不出一丝生气或是愤恨之色,她半歪在迎春身上道:“熹妃这般心急做什么,皇上的圣旨可是还没有下来。” “那臣妾就在这里等圣旨下来。”凌若这般回了一句,低头慢慢品起茶来,不过心思可是没停下来过。那拉氏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明知自己已经处于劣势,偏还要这样拖延,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只是这一时间想不明白罢了,再说三福与翡翠终归是那拉氏的人,她如今没圣旨在手,不好逼得太急,更不好指手画脚,她……终归是皇后。 坐了一会儿,那拉氏将小宁子唤到身前吩咐了几句,凌若注意到小宁子在听那拉氏的话时,神色有所变化,透着一丝震惊之意,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警惕来。在看到小宁子微一颔首,直起身准备离开坤宁宫时,她放下一直捧在手中的茶,淡淡道:“慢着。” 那拉氏抬眼,凌厉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熹妃有什么事吗?” 凌若微一颔首,漫然道:“娘娘不是要等圣旨来吗?不知这个时候遣小宁子出去,是要做什么?” 适才闪过的凌厉再次出现在那拉氏眼眸中,冷然道:“本宫伤口疼,让小宁子下去拿药,不知这个回答,熹妃满意吗?” “娘娘言重了,既是凤体违和,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倒让臣妾多想,还以为……”眼角微扬,带着丝丝缕缕的警告之意,“娘娘是要让宁公公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 这样刺耳的话落在那拉氏耳中,饶是以她的涵养也忍不住脸颊一搐,眼见着要发怒,生生忍了下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指的是否就是熹妃这样呢?” 凌若也不生气,低头一笑道:“怎样都好,在娘娘面前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正当小宁子准备出去的时候,凌若忽地道:“水秀,宁公公一人拿药怕是不方便,你随宁公公一道去,有什么需要也好搭把手。” 小宁子连忙摇手道:“只是一些药罢了,奴才一人足可,不敢劳烦水秀姑姑。” 水秀虚虚一笑,走到他身前道:“宁公公何必如此客气,多个人总是多一分方便。” 小宁子应付地笑了一下,转头看着那拉氏,后者脸色有些许难看,她刚才吩咐小宁子的自然不是真的去拿药,而是办另一桩事,没想到钮祜禄氏这么谨慎,将小宁子盯得死死的,什么事都做不了。这般想着,她挥手道:“既是熹妃的一番好意,你就与水秀一道下去吧,好生将药拿来,别弄洒了。” “!”小宁子躬身答应,他明白那拉氏的意思,暂缓刚才之事,改而真的下去拿药,只是,今日上午该服的药,主子已经服过了,现在再重复服用,也不知会否有事。 在他们下去后,坤宁宫重新恢复了宁静,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凌若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各自静坐饮茶。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宁子捧了药进来,水秀跟在他后面,在站回到凌若身后时,她微微点了下头,凌若心领神会,看样子,因为水秀的跟随,小宁子没能耍什么花枪,老老实实煎了碗药来。 且说小宁子走到那拉氏身前后,恭谨地道:“主子,药还有些烫,不如待放凉一些再喝。” 对于他的知情识趣,那拉氏甚是满意,颔首道:“既是如此,那就先放着吧。” 那拉氏话音刚落,外头骤然传来四喜的声音,“圣旨到,请皇后娘娘接旨!” 那拉氏连忙命迎春与小宁子扶着她起来,对手捧明黄卷轴大步走进来的四喜屈膝跪下,口中道:“臣妾恭领圣旨!” 在她之后,凌若亦跪了下来,虽然圣旨是给那拉氏的,但圣旨所下,犹如皇上亲临,除宣旨之人外,无人可以站而不跪。待四喜展开圣旨时,坤宁宫上下已经悉数跪了下来,静候圣旨宣下。 四喜清咳一块,依旨而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皇后宫中太监三福与宫女翡翠二人互生私情,此事触犯宫规,本应重罚;然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蒙熹妃为他们求情,朕特恩允皇后,着三福与翡翠结为菜户,二人当守百年之好,不离不弃。钦此!” 那拉氏将这道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仔细听在耳中,刻在心中。这道圣旨于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而她不会忘记,这羞辱是谁给予自己的,待来日,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四喜将圣旨合在一起,双手交给尚跪在地上的那拉氏,温言道:“皇后娘娘,谢恩接旨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艰难地磕了个头后,那拉氏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有如千钧重的圣旨,起身后客气地道:“有劳喜总管专程来此宣旨,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四喜微微一笑,低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意思已经在圣旨中写得明明白白,并无其他补充。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待福公公与翡翠姑姑成就好事之日,奴才再来讨杯水酒喝,能得皇上恩旨赐菜户者,他们可是宫里的头一对,实在可喜可贺。” 那拉氏有些勉强地一笑道:“这是自然,小宁子,替本宫送喜总管出去。” “奴才告退。”四喜在离开前,朝凌若投去善意地一瞥,而后者亦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凌若心里清楚,今日若没有四喜的襄助,且还将侍候了两朝皇帝的李德全给搬出来,事情怕没那么顺利,所以她对四喜充满了感激,这是一个有情有义,心怀仁慈的太监。 在小宁子重新走进来后,那拉氏眸光一闪,盯着小宁子一字一句以极为缓慢的声音道:“既然圣旨已经下了,那么你就去将三福与翡翠带出来吧,本宫亲自与他们说这个好事,也免得熹妃总在这里疑神疑鬼。”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八百九十二章 担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她含沙射影的话,凌若充耳不闻,至此,事情一切皆在她意料之中,而随后,她会设法带三福与翡翠离开坤宁宫。宫规可没有说宫人侍候了哪个主子就必须从一而终。 留他们在这里,尽早会遭了那拉氏毒手,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收为已用,想必经此一事,二人对那拉氏已是彻底失望;而他们两人的倒弋相向,足够令那拉氏坐立不安。 在这样的念头下,她平静地等着小宁子将三福二人带上来,然等得茶都凉了,还不见人,不禁有些奇怪。待要发问,忽地看到那拉氏唇边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刚刚松懈了几分的心顿时又繃了起来。 不对,传个把人,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除非……那拉氏要趁这个最后的机会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凌若哪还坐得住,当即站起来道:“娘娘,为何小宁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拉氏正一正身子,抬眼道:“这个本宫如何晓得,想必是关押他们的地方远了一些,所以来回需要费些功夫,熹妃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凌若哪会信她的鬼话,人是被关在坤宁宫的,再远的路,这功夫也足够来回了,分明是敷衍之语。既然知道了有问题,自不会束手待毙,当下道:“自然不是,只是臣妾适才想起一事来,要当面问三福,可是他一直没来,等得臣妾好生焦急。” 那拉氏从景泰蓝方瓶中取出一枝栀子花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都已经这么久了,想必很快会到,熹妃尽管坐着就是,来人,给熹妃换一盏热茶来。”在宫人应声端了茶盏下去后,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本宫保证,在熹妃喝完这盏茶之前,小宁子一定会带着他们两人进来。” 凌若抬手道:“不必了,臣妾急着要问三福,既然他没来,那么臣妾亲自去找他就是了,还请娘娘告之他被关押的地方。” 那拉氏不以为然地道:“何事需要这么着急,也许他们此刻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熹妃再去,岂非扑个空。” 见那拉氏推三阻四,凌若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目光微闪,不客气地道:“就怕再等下去,臣妾就见不到他们了。若是娘娘不愿告之,那么臣妾就只有自己找了。” 凌若心里明白,若那拉氏真的要害三福他们,必然不会告诉他被关押的地方,所以说完这句话,她便直接往外走。这个时候,时间对三福他们来说就意味着性命,容不得她与皇后周旋耽搁,很可能晚一刻他们就死了。 刚走到门槛处,便听得后面传来厉喝声,“站住!” 她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倚了迎春站起来的那拉氏,略有些嘲讽地道:“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那拉氏松手,任由那朵洁白的桅子花落地,然后被花盆底鞋无情地踩过,“熹妃,皇上虽宠爱你,你也该为谨记自己身份,此处是坤宁宫,不是由得你可以胡走乱闯的地方。” 凌若挂心三福两人的安危,也不与她拐弯抹角,径直道:“臣妾从未忘过自己身份,倒是娘娘您该仔细想想,圣旨就在那里摆着,您是否要抗旨不遵?还是说您想与臣妾再去一趟养心殿?” 那拉氏在凌若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微眯了眼眸道:“熹妃,本宫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臣妾不敢,只是希望娘娘好自为之,别引火。”凌若收回目光,抬脚跨出了及膝的门槛。坤宁宫统共这么大,前后正殿不可能关人,偏殿也不会,像三福那样的身份最大的可能是被关在柴房或是宫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她一走出来,便命杨海几人赶紧去那里,不管门开着或关着,一间间的搜过去。 那拉氏虽身子不支,但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站在檐下喝道:“熹妃,你要做什么?” 凌若站在院中远远望着她,“自然是寻三福跟翡翠了,除此之外,臣妾还能做什么。” 那拉氏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声音比刚才严厉了几分,“熹妃,本宫已经说过不许你在坤宁宫乱闯,你还如此,当真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目光一转,落在已经走出老远的杨海等人身上,“你们几个都给本宫站住,再敢乱闯一步,休怪本宫不客气。” “若坤宁宫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娘娘又何必怕臣妾乱闯呢?”在回了那拉氏一句后,她对被迫止住脚步的杨海等人道:“紧张什么,皇后娘娘不过与你们开玩笑罢了,快去将人找出来。” “熹妃,你……咳咳!”那拉氏激动之下,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也因此带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在迎春的抚背下她勉强止了咳怒道:“熹妃你大胆!” 凌若遥遥施了一礼,淡然道:“若皇后娘娘觉得臣妾冒犯了您,尽可去告之皇上,想必皇上会有一个公允的评判。” 她这句话顿时将那拉氏后面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得下不得,一张脸忽红忽白,胸口更是微微起伏,既恨又怒。 若是可以与胤禛去说,她又何至于如此被动,且还眼睁睁看着钮祜禄氏放肆不敢重责。刚才那件事,已经令胤禛对她印象大减,若非她最后装着伤势严重,还不知会怎样的,眼下又哪里敢去胤禛面前生事,只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 她死死盯着凌若,而后者也寸步不让地回视于她,彼此之间,恨意滔天,哪怕是与年氏一般执刀相向也不为过。但在这后宫之中,两人都选择了隐忍,在不动声色间抑制对方的力量,然后伺机一刀毙命。 不过二十年间,各自有输有赢,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凌若,都没有寻到可以彻底令对方丧命的机会。 “主子!”当杨海再次出现在凌若视线中时,可以看到他脸上充满了惊慌惧意,奔到凌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随着他的话,凌若脸色也变了,竟然真的让她猜对了,明明圣旨已下,皇后却还要耍花招。 她追问道:“现在三福在哪里?”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八百九十三章 救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主子的话,还在原处押着,不过他脸上的东西,奴才已经帮着弄掉了。” “好,立刻带本宫过去。”顾不得理会那拉氏,直接扶了杨海的手往后面走去,至于随后赶来的水秀等人也紧紧跟在凌若身后。 迎春感觉到手臂上那只手的指甲正透过衣袖毫不留情地掐入肉中,她有些惊惧地抬起头,却发现那拉氏正用一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看着熹妃离去的身影。 且说凌若跟着杨海急急来到坤宁宫正殿后面一排平矮的屋中,杨海指着其中一间道:“主子,三福就在里头。” 凌若微一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子,纵然外面晴光艳好,照进来的阳光却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照亮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站了好一会儿,凌若才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 屋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尘土味,想来平常是一间空置的屋子,连打扫的人也没有,可偏就是在这样遍布灰尘的地上躺着一个正在不住喘气的人,借着可怜的光线,可以看清他的长相,正是凌若等了半日的三福。 杨海走过去瞧了一眼,带着几分惊讶道:“咦,那些纸不见了?主子,看来在奴才走后又有人进来过了,所幸福公公没什么事。” 凌若一边示意杨海扶起面色僚白的三福,一边道:“什么纸?” 杨海又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后方道:“就是之前弄湿了敷在福公公面上的纸,奴才记得有厚厚一沓,也不知是谁拿走的。” 此刻三福已经缓了气过来,虚弱地道:“是小宁子,你走后他又进来拿走了那些纸,估计是怕被你们抓到证据。” 水秀从杂物堆里寻出一条瘸了腿的凳子让腿脚无力的三福坐下,好奇地道:“敷纸,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敷在福公公脸上?” 杨海一脸不忍地道:“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很早以前看到过一次。所谓敷纸就是用水沾湿了黄纸,然后一层一层地覆在人脸上,初时不过两三层人尚能呼吸,但到后面,随着纸越来越厚,便渐渐地无法呼吸,到最后便会因窒息而亡,且看不出任何伤痕来。刚才我因为听到这间房里有动静,想着主子的吩咐,所以进来一看,竟然看到福公公被几个太监抓了手脚。”说到这里,他转向幸甚道:“主子,当时时小宁子正将沾湿的纸一层层贴在福公公脸上。他们看到奴才突然进来,吓得当即逃跑了。奴才撕了福公公脸上的黄纸后,发现他还有呼吸,便紧赶着给主子报信了。” 三福在旁边听了苦笑一声道:“亏得杨公公进来及时,否则奴才这条命便要交待在这里了。熹妃娘娘,是否皇上下令处死奴才与翡翠。” “若是皇上下令,本宫又怎么会让杨海来救你。”凌若这般说了一句后,杨海紧跟着道:“是啊,福公公,我家主子早已在皇上跟前为您和翡翠姑姑求了恩典,让皇上应允赐你们为菜户,如今更是连圣旨也下了。” 三福讹异地看着凌若,旋即,有无尽的惊喜划过那双有些黯淡的眼眸,“果真如此?” 凌若拢一拢袖子,赦然道:“自然是真,本宫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三福大喜过望,之前他虽然相信凌若,但终归还是有些没底,在被关进来的时候,他也想好了会死的准备,刚才更是真切体会了一把死的滋味,那时候,小宁子狞笑地将纸一层层贴到他脸上时,他真的完全绝望了。 “奴才谢熹妃娘娘大恩大德,奴才必以一生报答!”三福挣扎地伏在地上,大悲大喜之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并且怎么也止不住,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不过哭声里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也不禁有所动容,亲自扶了他道:“起来吧,一切都过去了。” “嗯。”三福哽咽着答应一声,努力止了泪后,又有些不解地道:“奴才还有一事不明,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赐奴才们为菜户,为何小宁子还要来处死奴才?” 他这句话让凌若倏然一惊,想起另一人来,望着杨海等人道:“你们可有找到翡翠?” 杨海几人互视了一眼,皆摇头道:“奴才们已经找遍了像这样的地方,均没有发现翡翠姑姑的踪迹。” 一听到翡翠二字,三福顿时有些急了,抓着离他最近的水秀道:“怎么了,翡翠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水秀为难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还是凌若道:“本宫费了许多劲才让皇上下旨赐你们为菜户,皇后虽不敢明着抗旨,但她心里是不想你们活命的,所以趁传你们过去的机会,指使小宁子暗下毒手。如今,你捡回一条命来,翡翠那边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知道翡翠可能会死,三福哪里还待得住,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嘴里不住地念着,“翡翠!翡翠!” 水秀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顿时急得直跺脚,“哎,福公公你身子还未恢复过来,慢着些。” 凌若心下有些发沉,翡翠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怕凶多吉少了,在这样的担忧中,她扶着杨海的手走出了屋子。只见三福正跟发了疯一般的闯进一间间屋子,口中不住叫着翡翠的名字,水秀根本拉不住他。 此时此刻,三福脑海里只有找到翡翠的念头,可是他快要搜遍了这一排的矮平屋子,都没有看到翡翠的踪迹。 难道翡翠已经被皇后害死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三福用力驱走,他不断地安慰自己,翡翠一定不会有事的,更不会离他而去的,他们要恩爱相守一辈子,再说连皇上都下旨赐他们为菜户了,只要再求熹妃带他们离开坤宁宫,便有好日子过了。他们盼了这么久,不就是盼这一天吗?! “没有!没有!为什么还是没有?!”在将最后几间屋子也看遍,依旧一无所获时,三福终于忍不住低吼了起来,神色间有难掩的恐惧,他虽然一直在安慰自己,可是一刻看不到翡翠,心里的恐慌就一刻难以停止。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八百九十四章 翡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一定要找到翡翠,既然这里没有,那肯定是关在别的地方,正殿?偏殿?暖阁? 水秀看出了三福的意图,赶紧拦在他身前劝阻道:“哎,福公公,那些地方你不能去!” 之前搜的是那些矮房,不是宫人居住的就是空置着的,没什么大关系,但正殿等地不同,若无主子许可,擅自闯入,无异于犯了杀头大罪。皇后本就不是个善人,更不要说她现在正一门心思想要置三福于死地,这样做,岂不是自己将命送到皇后手里吗?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三福胡来。 三福用力推着水秀,双目布满了殷红的血丝,令他整个人带上了一丝戾气,也让水秀望之生畏,“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让开!” “你怎么不听我说呢,你这样会让皇后娘娘借机发难的!”看到他这个可怕的样子,水秀不知该怎么阻止,再说她是女子,就算三福挨了那一刀,力气也比她大,如何拼得过。 “她愿意发难就发难,我左右是jian命一条,死了也不要紧!”三福此刻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言,只一心记挂着翡翠的安危,正当他准备推开水秀的时候,一道声音缓缓落在耳中,“你若是死了,皇后自是乐意,但你想过翡翠没有,她如果还活着,便会因为你的死而伤心落泪,甚至一辈子挂心;还有本宫,你与本宫非亲非故,本宫却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替你求来恩旨,赐你与翡翠结为菜户。你若死了,这份弥足珍贵的恩旨岂非变成了一张废纸,而本宫所做的一切也变成徒劳之事。” “奴才……”三福挣扎的看着凌若,他知道凌若说的没错,但翡翠……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凌若走过来切声道:“本宫知道你担心,也知道你对翡翠的情义,只是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与其瞎打乱撞,倒不如直接去问皇后。”说到此处,她往前倾了几分,步摇顶端垂下累累珠络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去问皇后?她会告诉我们吗?”三福早已是六神无主,一脸无措地看着凌若。 “本宫会尽最大的努力,但是,你也要有最坏的打算。”凌若轻叹一声,伸手掸去沾在三福身上的灰尘,“本宫所能做的只是人力,余下的……本宫心有余而力不足。” “奴才……明白。”三福艰难地答应着,他很清楚凌若的意思,也许这个时候翡翠已经遭了那拉氏毒手,若真是如此,凌若亦无可奈何,毕竟谁也想不到,圣旨面前,那拉氏还敢如此大胆下手残害他们。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凌若拜倒道:“不论结果怎样,娘娘为奴才们做的,奴才都铭记在心,之前答应过娘娘的话亦绝对不会反悔。” 凌若点头示意杨海扶起他,“一切等这里的事情完结后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她带着三福来到正殿,彼时,那拉氏已经重新落坐,看到凌若领着三福进来,神色连变,最终停留在疏离笑意中,“想不到真让熹妃找到了三福,不过翡翠呢,怎么没见她进来,本宫也好亲自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凌若细眉一挑,就着她的话反驳道:“翡翠那边,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派人去传了吗,至今未来,应该问皇后娘娘才是,怎得反来问臣妾?” 那拉氏徐徐一笑,温然道:“本宫也不知道小宁子为何至今未回,兴许是这奴才中途偷懒吧,待他回来,本宫必然好好训斥。” 在与那拉氏的对峙中,凌若意有所指地道:“娘娘管教宫人向来严厉,小宁子又是娘娘倚重的人,怎么会偷懒呢,会否是娘娘交待他做的事尚未做完呢?” 那拉氏低头抚裙弯唇,笑意如殿外的阳光,明媚耀眼,连她嘴角的皱纹也给掩盖了许多,“本宫不明白熹妃的意思。” 听着她们在那里绕圈子,三福按捺不住待要越过凌若上前,被凌若死死拉住手,不许他再动一步。以三福的身份,是绝对没有资格与那拉氏说这事的,反而会被那拉氏抓住话柄,借机问罪。 “娘娘,三福与翡翠,是皇上下旨恩赐菜户的人,也即是说,他们并不曾违反宫规,还请娘娘不要再为难他们。否则再闹到皇上面前,相信娘娘也不太好交待。” 这句话,警告之意已经很深了,以那拉氏的心智绝对能听得出来,可是她却故作茫然地道:“熹妃这话真是好笑,本宫何时为难过他们,只是小宁子晚来稍许罢了,若这就算为难的话,那么本宫无话可说。” 见那拉氏始终装糊涂,凌若挑明了话道:“是不是晚来,娘娘心里有数。之前臣妾派人去找三福时,发现他被人用浸水的黄纸覆面,若非杨海进去的及时,他已经是死人一个;而对三福做这些事的,恰恰正是小宁子。” “竟有这等事?”那拉氏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道:“那现在小宁子身在何处,那些黄纸又在哪里?” 凌若就知道那拉氏会这么问,这个女人,真是奸滑得很,“小宁子已经逃了,而黄纸也被他拿走了,不过这一切是三福与杨海亲眼所见,断无虚假。” “熹妃这么说,也就是没有任何证据了?”说到此处,那拉氏沉了面色道:“熹妃伴驾多年,当知道无凭无据的话说不得,你今日可以说小宁子害三福,明白本宫也可以说水秀害小宁子。再说了,三福是本宫心腹,他与翡翠能结百年好合,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们呢,这根本于情理不合。” 凌若微一欠身,静静道:“娘娘从头到尾,都不愿他们结成菜户,不过是迫于圣旨在前,才不得不遵从。眼下借着传人的机会,让小宁子在暗中除了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娘娘这样对待跟了自己几十年的下人,不觉得太过了些吗?” “放肆!”那拉氏一拍扶手,眸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茫,似两簇小小的火焰,“熹妃这样污蔑本宫是何道理?” 第八百九十五章 投井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三福焦急迫切的心情中,凌若皱眉道:“臣妾不愿与娘娘进行无谓的争执,只请娘娘将翡翠交出来,否则即便是再不愿,也只能与娘娘再对质于皇上面前了,到时候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了。” 那拉氏冷然一笑,显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正在僵持不下之时,小宁子忽然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惊慌地叫着,“主子,大事不好了!” 看到他出现,那拉氏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摆出不悦之色,“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究竟出什么事了?” “奴才该死!”小宁子赶紧远远跪下,磕头认错。一看到他来,三福新仇加旧恨,两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你!刚才就是你要杀我!” 小宁子眨眼看着三福,一脸不解的样子,“福公公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那拉氏扬手道:“好了,你先不用管他说什么,本宫只问你,为何让你去传三福与翡翠,你却去了这么久,且还一个人都不见你传来,翡翠人呢?” 一听到翡翠二字,小宁子神色顿时又变得惶恐起来,咽了口唾沫涩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才奉命去传翡翠姑姑,结果去了关她的地方没看到人影,奴才又找了许多地方,也都没见着。正当奴才准备先去传福公公的时候,看到有两个负责打水的宫人站在井前大叫不止,嘴里不停地说着有死人,奴才赶紧跑过去一看,发现井里浮着一具尸体,在让人捞上来之后,发现正是遍寻不至的翡翠姑姑。她……她投井自尽了!” “什么?!”三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翡翠竟然投井自尽,这怎么可能?想到这里,他一个箭步冲到小宁子跟前,紧紧揪了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拖起来道:惊厉地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小宁子苦着脸道:“翡翠姑姑的模样我还能不认识吗?虽说被水泡得有些变了形,但五官还是在的,就是翡翠姑姑无疑。” 听得小宁子一再确认,三福一把推开他,口里不断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是翡翠,她不会死的,你骗我!骗我!”说罢,他忽地转身往外奔去,他在坤宁宫三年,对于哪里有井自然一清二楚。 凌若深深看了巍然坐在椅中不动的那拉氏一眼,起身道:“娘娘,翡翠真的死了吗?” 那拉氏眼圈微红地道:“翡翠跳井一事,本宫也是刚刚听闻,又如何回答得了熹妃,不过小宁子既然这样肯定,应该是不会错了。唉,想必是看管她的宫人疏忽,让她有机会逃出去。不过本宫真想不到翡翠会做这种傻事,早知如此,本宫该让人看一些才是,那就不会有眼下的悲剧了,明明皇上已经下旨赐她跟三福菜户了啊,唉,真是世事难料。” 小宁子在一旁小心地劝着,“主子别自责了,想必翡翠姑姑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主子,所以才会投井自尽。” 那拉氏拭一拭眼角的泪道:“话虽如此,但她到底跟了本宫三十来年,就这么死了,本宫心里实在难过。” “娘娘若真难过就不应该这么做。”凌若冷然接了话上来,脸上的神色极不好看,她已经千防万防了,但还是没想到那拉氏会来这一手,且还是当着圣旨耍花招。 那拉氏含泪道:“熹妃这是何意,本宫做过什么吗?” 凌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娘娘做过什么,心里有数,不需要臣妾再重复一遍。而您这样不念情份不留余地,早晚会离心离德,还忘娘娘好自为知。”说罢,不等那拉氏接话,已是转头对杨海等人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目送凌若出去,小宁子有些担心地道:“主子,您说熹妃她会不会去皇上跟前搬弄是非,陷您于不利?还有三福,这次让他饶幸逃过一死,之后想再杀他就难了。” 那拉氏弹一弹指甲,漫然道:“不利什么?翡翠畏罪跳井自杀,与本宫何干,至于三福……”眸光倏然一冷,森然道:“他必须得死!” 且说三福,一路发足狂奔,连着寻了两个水井都没有看到小宁子口中的尸体,而坤宁宫总共有三个水井,只要第三个也没有,就可以证明小宁子是在故意撒谎,翡翠根本没事。 是的,翡翠一定会没事的,他们答应过要在宫里一直相扶相持走下去,直至彼此老得走不动路,她又怎么会先走一步呢!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他终于来到了第三个水井前,这一个水井与之前两个不同,围着好几个人,隐约还能听到啜泣的声音。 这一刻,刚刚安下的心顿时提到了喉咙,三福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短短一段路,对三福来说就像跋涉了千山万水一样,艰难无比,而随着围挡在前面的人让开,一名静静躺在地上的女子出现在三福视线中,她浑身湿漉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在她身下,一大滩水正在不断地晕染开来。 尽管只看到一个侧脸,但以三福对翡翠的了解,又怎会认不出来,是翡翠,真的是翡翠啊! 他颤抖地近前,围站在翡翠身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站了些许,让他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面色苍白如纸的翡翠。他蹲下身,将手指伸到翡翠鼻翼下,一息……两息……三息……没有,不论他等多久,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呼吸的迹象,什么都没有。 三福像被人狠狠击了一榔头,浑身剧痛的同时,开始不住出冷汗,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看了几十年的容颜,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夜翡翠来见他时的情形。那个时候翡翠怕是就已经预测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所以临别时,才那样依依不舍。 可是明明……明明熹妃为他们求来了恩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为何现在又阴阳相隔,为什么?为什么? 第八百九十六章 阴阳相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的胸口痛得像要炸开来一般,蹲下身小心地扶起浑身皆是水的翡翠,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世间唯一的瑰宝,那么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瑰宝就会消失,可是事实上,他的瑰宝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翡翠!我是三福,我来接你了,熹妃娘娘为我们在皇上面前求来了恩典,皇上已经下旨着我们结为菜户,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别人发现了。虽然我只是一个太监,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待你,但我发誓,会用尽所有待你好,哪怕你要我的命也可以。”他喃喃地说着,一边说不边不停地落下泪来,滴在翡翠毫无生气的脸上,与那些水湿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究竟是水还是泪。 不论他说什么,翡翠都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她早就已经听不到了啊,可是这对于三福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噩耗。 泪,落如滂沱大雨,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三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终于他抑制不住心里那份犹如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痛楚,用力抱紧翡翠冰冷的身子,悲泣声从颤抖的双唇中逸出,“明明你我已经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却死了,为什么上天要待我这么残忍,身为奴才身为太监,我早已一无所有,只剩下你而已啊!翡翠!可是现在连你也不在了!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大声哭泣了起来,令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伤心不已,凌若远远站住了脚步,没有上前。她明白,此刻的三福,最需要的是好好哭一场,将心里的痛与伤都哭出来。 凌若默默地看着伤心欲绝的三福,失去挚爱的痛楚,她曾亲身体会过,当初胤为了引出允他们,假装伤重不治。那个时候,她感觉像有无数根钢针轮流往心里扎一般,痛不欲生。 只是与三福相比,她是幸运的,因为胤并不曾死,而翡翠是真真正正的离开了人世,再不会陪在三福身边。 所以,她看着三福在那里痛哭流涕,看着三福在那里悲痛若死,却无能为力。 “福公公好可怜。”水秀在一旁看得不住摇头,眼圈微红地道:“皇后娘娘她好狠的心啊!” 杨海曾亲眼看到小宁子加害三福,可想而知,翡翠绝不是像小宁子所言的那样跳井自尽,只可能是皇后使人害死翡翠,然后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也许,死一个宫女对皇后而言,是极微不足道的事;可是对于三福而言,却犹如天蹋地陷一般,此生再无眷恋,哪怕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杨海恨恨地道:“她若不狠心,就不会是皇后娘娘了。” 听着他们的话,凌若仰头将酸意bi回眼底,“是本宫不够仔细,以为这一次可以牢牢克制住皇后,却让她钻了空子,害了翡翠。” “主子已经尽力了,谁都想不到皇后这般大胆,当着圣旨的面还敢动手脚。”说到这里,水秀恨恨地道:“娘娘一定要向皇上禀明此事,让皇上还翡翠一个公道,也让皇后为她自己造下的孽赎罪。” “没有用的,在皇后的说辞中,翡翠中畏罪自尽,她的死与皇后没有任何干系,自然也没有违抗圣旨一说了。既然没了这层关系,那皇上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人惩治皇后呢!”杨海看得比水秀更清楚,三言两语间已经理清了如今的形势。 水秀虽知他说的是实情,但仍有些不能接受,莫儿更道:“那难道就由着翡翠白死,由着皇后继续作恶?” “这就是现实。”凌若沉沉叹了口气,“在宫里,宫人的命向来是不值钱的,就像这次,若不是本宫去求皇上,又事先央了喜公公在旁边求情,皇上又怎会下这样一道圣旨。更不要说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因为区区一个宫人而责罚皇后。一切皆是命数,翡翠与三福可以共渡难关,却不可以共享安乐。如果,本宫当时能再多一个心眼,让杨海与小宁子一起下去带三福他们,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起来,本宫也有些责任。” 水秀与莫儿两人默然无语,倒是杨海道:“主子无谓将皇后的罪孽揽到自己身上,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相信福公公亦会理解的。” “本宫只担心他受不过这个打击。”许是因为翡翠的死,令凌若对三福充满了同情怜悯,不再如一开始时那般,只是纯粹的利用算计。 在他们说话时,三福忽地仰天发出一声悲厉的低吼,拭干所有泪水,抱着翡翠的尸体往前走去。 水秀奇怪地道:“主子,他要抱着尸体去哪里?” 凌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仔细看了几眼后,对杨海道:“三福这是想去正殿,杨海,你速去拦住他,不可以让他在这种时候生事,否则本宫也保不住他。” “!”杨海也担心三福悲愤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赶紧上前拦住他道:“福公公,你想去哪里?” 三福抬起头来,明明是烈日当空,可接触到那双眼时,杨海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其冷无比,“让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杨海哪里肯让,死死挡在他面前道:“福公公,你冷静一些,你这样去找皇后是没有用的。” “有没有用不需你来告诉我,总之我不可以让翡翠白死!”三福眼里掠过一丝暴戾,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意思,他要去找皇后为翡翠报仇。 “福公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这一次没等杨海说完,三福已经打断他厉声道:“我叫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正当杨海为难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时,凌若的声音传了过来,“杨海,既然福公公急着去送死,你又何必拦着他呢,让开吧。” 凌若发了话,杨海只得让开,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发急,若真让三福去了正殿,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主子难道真想看着三福去送死? 第八百九十七章 要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当三福准备迈步的时候,凌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三福,你好好想想,昨夜翡翠为什么冒着危险来见你,又为什么要让你逃走?”不等三福回答,她又道:“她想让你活,好好的活着,可是你现在却迫不及待地去送死,让皇后可以明正言顺地杀了你,你认为这样对得起翡翠吗?” 这番话像锤子一样狠狠击在三福心里,令他死寂的心再一次泛起波澜,脚步亦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低头,睇视着翡翠冰冷苍白的容颜,悲从中来,“我知道自己对不起翡翠,可是她死了,我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就此与皇后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凌若嗤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连小宁子都杀不了,又哪里来与皇后同归于尽的本事;相反,皇后会看着你死去,然后将你们的尸体一并扔到乱葬岗去,任由野狗啃食。翡翠跟着你一日福未享不说,死后连一副全尸也无法留,是否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 “我……”想到翡翠被野狗啃食的场面,三福下意识地摇头,同时抱紧翡翠的尸身,“不,我会好好安葬翡翠,不会让她被人扔在乱葬岗。” 凌若缓步走到他身前,逐字逐句道:“你不想让翡翠尸骨不全,你想安葬她,首要的条件便是你得活着,若是死了一切都是空谈;你更不要奢望本宫,本宫不会替你们收尸的。” 凌若说了这么许多,三福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让他放弃报仇活下去,别做无谓的牺牲。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翡翠被人害死而什么都不做,他办不到!真的办不到啊! 凌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声道:“你就算办不到也要办,因为你要留着这条命供奉翡翠亡魂,不让她成为孤魂野鬼;还要留着这条命向皇后报仇。” 这句话终于令三福抬起头,眸中跳跃着微弱的光芒,“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向皇后报仇,你不是说我去等于送死吗?” “现在去是送死,可不代表以后也是送死。本宫曾问过你,是否愿意相信本宫,当时你说相信,那么现在呢,现在还愿意相信吗?” 三福没有立刻回答,他很清楚,自己若说相信,那么一切就得依着凌若的意思去做,更不可以现在去找皇后。可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他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而凌若也没有催促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三福还是听不进去,那她也没办法了。 三福考虑了很久,直至日影偏移时,方才盯着凌若道:“我若信你,你是否会帮我报仇?” “我不会帮你。”凌若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三福更是露出不敢置信之色,既是不愿帮又何必说那么多,只凭他一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后宫第一人,这岂不是存心戏弄他吗? 然凌若的话并没有结束,缓缓道:“因为她也是本宫的仇人,本宫会与你一道向她报仇。” 三福含泪点头,抱着翡翠重重跪下,哽咽之中带着无尽的隐忍,“奴才愿意相信主子,听凭主子差遣。” “好!”凌若用力点头,“翡翠的仇,终有一日,你可以亲手偿还,这句是本宫答应你的,若本宫不曾做到,你尽可随时弃本宫而去。” 三福摇头道:“不,哪怕做不到,奴才余生也会好生服侍主子,以还主子待奴才与翡翠的好。” 凌若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好了,现在与本宫一道去见皇后吧,你始终是她的奴才,要来本宫这里,需得她同意才行。” “依奴才对皇后的了解,她只怕不会轻易应允。”论起对那拉氏的了解,无人可出三福与翡翠左右,而这,恰恰也是那拉氏千方百计要让他们死的原因。 “由不得她不同意。”在这样的话语中,凌若施施然往正殿行去,三福抱着翡翠的尸身走在最后。 到了正殿,那拉氏正坐在里头闭目养神,见得凌若进来,抚脸振一振精神关切地道:“事情怎样了?” 凌若淡淡一笑,“一切正如小宁子说得那样,翡翠投井自尽,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那拉氏重重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可怜,其实本宫从来都不曾想过要他们的命。而且翡翠一死,妹妹费尽心机讨来的圣旨便没用了。” 凌若唇角一勾没有说话,那厢三福正要抱着翡翠进来,小宁子急急奔过去道:“站住,这里是坤宁宫正殿,岂容你抱一个死人进来,还不快快退去。” 三福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的目光令小宁子毛骨悚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至于后面训斥的话则是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 那拉氏知道自己暗中杀了翡翠,三福此刻肯定对自己恨之入骨,所以一见他准备进来,便朝迎春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无奈地扬声道:“来人!” 几乎在迎春话音刚落之时,大殿外就突然冒出十余个身形健硕的太监来,不怀好意地将三福围在当中,其中两个更是直接挡在门槛前,不让他再往前走。小宁子赶紧趁机退开,心有余悸地摸着脸上的伤,之前那顿打让他对三福既恨又怕,再说眼下翡翠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疯,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另一边,那拉氏怜惜的声音已经传来,“三福,翡翠已经死了,再难过亦无用,你还是将翡翠的尸体交给他们,让他们带下去安葬吧,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厚葬翡翠的。至于你,还是与以前一样,继续在本宫这里当差,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三福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将翡翠尸体交出来的意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凌若,后者朝那拉氏笑一笑道:“臣妾正要与娘娘说这话,刚才在来的路上,三福与臣妾说他不想再留在坤宁宫,因为这里到处都充满了翡翠存在过的痕迹,他怕睹物思人,心里难过,所以想过来跟臣妾。” “三福能得熹妃赏识自是好事。”那拉氏料到凌若会提这个要求,是以并不吃惊,徐徐道:“只是三福在本宫身边几十年,本宫早就用惯了,若没有他在身边侍候,本宫会习惯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五十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凌若接话,众人包围下的三福已是冷冰冰道:“可是奴才不愿再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他的无礼令那拉氏眼里闪过一丝阴厉,不过很快便若无其事地:“三福,本宫知你心里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凡事都要看开一些,你若怕睹物思人,便歇一阵再当差,不过去熹妃那边却是不行。” 三福待要再说,凌若回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道:“娘娘,想来臣妾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三福不愿再继续留下来,恰好臣妾那边还缺个宫人侍候,还请娘娘应允。” “不行!”那拉氏断然拒绝,“本宫同样说的很清楚,不能离了三福的侍候,熹妃若是缺,尽可让内务府那边差人过来,何必非来挑本宫的人呢,这样做可是不太好。” “再不舍……翡翠不是也死了吗?”凌若凝眸一笑道:“臣妾是诚心喜欢三福,所以才向娘娘讨这个人情的,若娘娘执意不允,臣妾便只有去求皇上开恩了。到时候,臣妾一定会好好与皇上说说翡翠为什么会死,圣旨又为什么会变成一张空纸,相信皇上会很感兴趣。” 那拉氏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之意,盯着她道:“皇上不会相信你的空口白话。” 凌若不以为然地道:“但是皇上心里会留下这么一个印象不是吗?这对本来已经令皇上印象欠佳的娘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拉氏目光一寒,隐隐含着怒气,“熹妃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您是皇后,是天下之母,臣妾岂敢,不过是与皇后您分析利害关系罢了,以免皇后一时意气用事,做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她话音一顿道:“再者三福已经不愿留在坤宁宫,娘娘强行留着也没意思,除非……”唇角扬起冷冽的,“娘娘想要让他落得与翡翠一样的下场。” 那拉氏咳嗽几声,目不转睛地道:“熹妃好口才,听起来,本宫似乎想不答应都不行了?” 凌若含着一缕如秋水般唯美却又冷漠的笑容,“娘娘可以选择不答应,不过臣妾保证您一定会后悔。” 那拉氏固然是后宫第一人不假,但绝对不会是胤心里的第一人,凌若也许同样不是,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熹妃的重要性绝对胜过皇后。 胤会为凌若的某一句话而难过介怀,甚至会因为怀疑她与容远有私情而生出嫉妒之意。而这一切,是绝对不会在那拉氏身上出现的。在这种情况下,胤更愿意听信谁的话,自是不言而喻,这一点凌若明白,那拉氏也同样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凌若才有了与那拉氏谈判的资格。 那拉氏沉吟不语,她自然不愿将三福交给钮祜禄氏,一来,三福知道她太多事,一旦让他襄助钮祜禄氏,对自己太过不利;二来,要让钮祜禄氏这么将人从她宫里带走,她岂非颜面尽失。 可若不答应,一旦钮祜禄氏去胤面前搬弄是非,原本胤就因这事对她诸多不满,再加一事,只怕不是单单训斥几句便能了结的,甚至可能会动摇她皇后的位置。 正当那拉氏进退两难的时候,小宁子走过来凑在她耳边道:“主子,您可不能让三福就这么走了,看他那样子,分明是知道翡翠不是自尽,而是主子您……” “闭嘴!”那拉氏看到小宁子气不打一处来,斥道:“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多话,本宫会这般被动吗?” 若非小宁子那句话被胤抓到了疑点,从而对她大加怀疑,她的处境何至于这么尴尬,更不说由着钮祜禄氏放肆了。 小宁子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他也晓得自己闯了大祸,要不是主子被三福他们的事扰的心烦不得闲,早就处罚自己了。 “如何,娘娘想好了吗?”凌若不急不徐地道:“翡翠的尸身可还等着入土为安呢,娘娘不是想让三福一直这样抱着站在殿外吧?” 那拉氏到底是一个果决之人,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做出了选择,虚笑道:“本宫向来有成人之美,既然三福想追随熹妃,本宫自当成全,只是他毕竟是坤宁宫的人,要离开就得受杖刑五十,否则说走就走,熹妃让本宫以后还如何管束宫人。” 凌若晓得她就算被迫同意,也绝不会让自己顺顺当当带走三福,只是对于五十杖却是难以认同,当即道:“就算娘娘要略施薄惩,五十杖未免也太多了些,一顿打下来,三福就算不死也残了。”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要是熹妃不舍得三福受苦,就将他留下来,本宫保证一杖也不用挨。” 凌若待要再说,殿外的三福已经扬声道:“主子,奴才受得住这苦,不过是五十杖而已,就当是彻底了却昔日的主仆之情。” 杨海扯着他的袖子道:“三福别意气用事,一旦打起来,皇后肯定会让人往死命了打,你会被她活活打死的。” “放心吧,翡翠的仇还没报,我怎么舍得死。”这般说着,他将翡翠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自己朝凌若跪下道:“奴才知道主子心疼奴才,但请主子放心,奴才不会有事。” 凌若走到殿门口,神色凝重地道:“三福,你想清楚,五十杖可不是开玩笑的。” 三福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一丝热意的气息,“奴才相信主子,也请主子相信奴才一回,奴才相信自己不会是个短命鬼。” “好吧。”随着这两个字,凌若转身望着大殿内容色不明的那拉氏,“三福愿受皇后娘娘杖刑,以还昔日的主仆情谊,五十杖后,三福与皇后娘娘将再无瓜葛。” “这个自然。”那拉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候在外头的太监道:“你们将三福带下去行刑吧,记着,五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奴才等遵娘娘懿旨!”众太监领命之后,毫不留情地拖了三福下去,五十下杖责,凌若没有听到三福一声求饶呼痛的声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第八百九十九章 吃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三福被拖上来的时候,水秀赶紧奔过去,只见三福整个背部还有双腿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双目紧紧闭着,不知是生是死,直至在其鼻翼下探到一丝微弱的呼吸方才放下心来,对凌若道:“主子,福公公还活着。” 凌若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担心三福就这么死了,幸好他熬过来了,没有冤屈的死去。 她朝那拉氏微一屈膝,沉声道:“既然三福已经受刑完毕,那么臣妾便带着他告辞了,至于翡翠的后事臣妾亦会处理,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那拉氏眯着双眼道:“嗯,小宁子,替本宫送熹妃出去。” “!”小宁子答应一声,走到凌若同前伸手道:“熹妃娘娘请。” “臣妾告退。”这般说了一句,正待离开,凌若忽地想起什么事,止住脚步道:“刚才端上来的药,娘娘还未喝呢,想来这药已经凉了,不会再烫嘴。” “本宫自会喝,不劳熹妃操心。”那拉氏已经喝过一次药,自是想法设法推脱不愿再喝,但是凌若却不愿这么放过她。稳步上前,亲自端了药送到那拉氏唇边,笑意深深地道:“娘娘凤体欠安,臣妾又怎么能不操心呢,就让臣妾亲自服侍娘娘用药吧,免得臣妾一走,娘娘又忘记了;还是说……娘娘刚才让小宁子下去,根本不是为了端药。” “不端药又会是什么,熹妃……”不等那拉氏说完,凌若将药更凑近了些许,“既然如此,那就请娘娘喝了此药,好让凤体早日康复。” “熹妃这是在bi本宫服药吗?”低头看着几乎要碰到嘴唇的药碗,那拉氏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怒意。 “臣妾是出于对娘娘的一片关心,怎可说是bi呢。”这般说着,手却没有任何移开的意思。 “好!”那拉氏自牙缝中蹦出这个字来,接过药碗,一气将冰凉的苦药饮尽,随后将空碗放小几上一放,冷然道:“如何,熹妃现在满意了吗?” 凌若眼眸中浮现一丝笑意,“娘娘如此按时服药,凤体一定会很快康复的,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改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转身,从容离去,而在其身后,是气得不住发抖的那拉氏,刚才那碗药,几可以说是被钮祜禄氏逼着喝的,实在可恨,这么多年来,她尚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熹妃!”那拉氏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来,眼里尽是令人胆颤的冷意,彼时小宁子送凌若离开后回到殿中,不远担心地道:“主子,三福还有一口气在,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那群没用的东西。”那拉氏暗骂一声,站起身来,“迎春,扶本宫进去。”坐了这么许久,再加上之前又去了一趟养心殿,那拉氏的身子早已不支,刚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钮祜禄氏一走自是浑身无力,一刻也坐不住。 小宁子自是鞍前马后,一刻不离地跟前那拉氏进去,在服侍其躺在床上后方道:“主子,三福他……” “怎么,担心他向你报复吗?”被那拉氏一语道破心中,小宁子有些尴尬,但嘴上却一点都没慢,义正辞严地道:“奴才是担心主子,他知道主子那么多事,若是告诉熹妃,恐怕会对主子很不利。” 那拉氏盯着用蚕丝织成的云纱帐顶,徐徐道:“就算真这样也没办法了,五十杖竟然没把那个jian奴才给打死,真是命硬。” 小宁子替她将锦被掖好,嘴里道:“那咱们就由着三福帮着熹妃来对付主子?” “对付本宫?”那拉氏冷冷一笑道:“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以及……命!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本宫,翡翠不行,三福自然也不行。”不等小宁子再说,她已经对迎春道:“去把唾盂拿来。” “是。”迎春下去后不久,捧了一只青花描墨的唾盂进来,她原以为那拉氏是要吐痰,岂料那拉氏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探入喉中,用力扣了一下,只听“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黑漆漆的东西来,正是刚才喝下去的药,一时间内殿充满了难闻的药味。 小宁子见状赶紧命人端茶进来,待那拉氏吐得差不多后,亲自奉上道:“主子,请喝茶漱口。” 那拉氏急眉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冷热正好的茶水,涤荡去嘴里的酸苦之意,然后一并吐在漱盂里。 小宁子将茶盏一放,扶着她重新躺嘴,嘴里轻声骂道:“熹妃真是过份,主子已经对她一再忍让,她还要得寸进尺,逼着主子将药喝下。” “她存心要本宫难堪,又怎会留手;也怪本宫一时大意,着了她的当。”待迎春将唇边的水渍拭去后,她道:“本宫养伤这段时间,你们自己谨慎一些,别让熹妃抓了你们的把柄。” “那主子您就由着她得意?”小宁子一脸气愤地道:“奴才只要一想到她刚才对主子做的事,就替主子不值。” “暂时由她得意几天吧,来日方长,本宫有的是时间与她慢慢算这笔帐。”没有人比她更恨钮祜禄氏,但同样,也没有人比她更能忍。 小宁子还待要再说,她已经道:“好了,你们都下去,本宫乏了,要先睡一会儿。” “。”小宁子不敢多言,与迎春等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至于凌若那边,刚一出坤宁宫便让水秀去太医院请太医,等他们赶到承乾宫后不久,太医便到了,替三福一番检查后直言那一顿杖打伤了其中一条腿的筋骨,就算可以保住性命,那条腿也会做下残疾,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凌若虽觉得可惜,却也无可奈何,能在那拉氏手里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如何还能计较更多。 在太医出去后,莫儿看着三福血肉模糊的背部,气愤地道:“皇后真是心狠,害了一个人不够,还要再害另一个。” “只有他们两个都死了,皇后才能安枕无忧。”这般说了一句后,杨海对凌若道:“奴才要替三福上药了,还请主子回避。” 第九百章 选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头道:“嗯,三福要是醒了,记得告诉本宫。另外通知内务府一声,让他们替翡翠择一个墓地好生安葬,虽说她是下人,但也不要太亏待了,需要多少银子,从本宫月例里扣就是了。” “是,奴才待会儿就去办,主子这番善心,将来必得福报。”杨海与水秀他们不同,是凌若入宫后才跟随在侧的,但这三年来的亲历见闻,已经令他对凌若心服口服,也庆幸自己可以遇到一个重情重义的主子。譬如这一次的翡翠,原本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三福不死就一定会效忠主子,不止因为他的命是主子救的也是因为他除此之外无路可走。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死人的身后事随便交人去办就是了,根本不需要特意提及。 凌若不知道杨海这番心思,只苦笑道:“身在宫中,双手早已染尽鲜血,所以福报本宫早已不奢求,只盼冥冥中,阴鹫不要伤得太过,以免祸及后人。” 一日无话,待得傍晚间时分,弘历正将这两日所画的油画拿给凌若看,让她帮着挑一幅最好的送给乌雅氏。 在凌若否了一幅又一幅后,弘历终于忍不住道:“额娘,这幅倦鸟归巢图不好吗?儿臣觉得这幅画得最是好看逼真,笔法也运用的最好。” 凌若赦然一笑,将放到一边的画又重新拿回来,上面数只鸟雁正振翅划破长空,飞向筑在树枝间的鸟巢,天边晚霞妖娆,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大半个天空以及底下的红墙黄瓦的宫殿,煞是美丽。 “额娘不否认你这幅画画的好,可是用来送给太后却是大为不吉,知道为什么吗?”看到弘历摇头,她轻叹了口气道:“太后身患病重,很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而这幅画画得除了是倦鸟归巢,同时也是夕阳落暮,你是否在影射太后大限将至吗?” 弘历慌忙否认,“不是!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这幅画不错,绝没有任何影射皇祖母的意思。其实皇祖母患病儿臣也很难过,只可惜有心无力,帮不了皇祖母。” “额娘自然知道你孝顺,可是别人不知道,万一这幅画被人见到拿来做文章,你少不得要吃亏,所以啊,这幅画万万不能用。” “儿臣知道了,多谢额娘提醒。”弘历听得一头冷汗,不等凌若动手,就自己把那幅画给拿掉了。 在看到最后一幅时,凌若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颔首道:“这幅画倒是不错,虽说笔法差些,但用来呈给太后却甚合适。” 弘历探过头一看,发现是自己早先画得旭日东升,因为当时刚画没多久,笔法不熟,所以整体画风都很稚嫩,甚至于底下的景物还有些变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他觑了凌若一眼道:“额娘,这幅画真的合适吗?要不然儿臣再画一幅。” “不必了,就这幅吧,画风好坏在于其次,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否则以太后的身份,要怎样的画作没有,便是唐伯虎的也唾手可得。而且这幅画的意境正好,可以让太后心情开阔,不总想着自己身上的病。” 弘历将信将疑地道:“真有这样的效果吗?” 凌若抚一抚他的肩头道:“旭日东升,意味着经过一夜的沉寂万物开始复苏,且看你所画的树木,每一株树每一颗草,都给人一种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意;额娘刚才一见之下,便觉得心情甚好,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送给你皇祖母的吗?” 听着凌若的解释,弘历心中疑虑尽去,笑道:“嗯,那明日儿臣就将这幅画给皇祖母送去,希望她心情好一点,这样对病情也有所帮助。” 凌若刚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胤的声音,“你们母子二人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皇上。”凌若与弘历连忙起身行礼,彼时,胤换了一身宝蓝蝠纹便服,不等凌若欠下身去,便扶她温言道:“没外人在,无需行礼。” 此时,弘历已经单膝跪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这般说着,胤放开凌若的手,拿起尚摊在桌上的画道:“你们刚才便是在说这些画吗?看这画风是西洋来的油画,是谁画的。” 弘历正待说话,凌若已经拦住他,微笑道:“臣妾斗胆,请皇上猜一猜,是臣妾还是弘历?” “让朕猜?”胤失笑地摇摇头,拿着画仔细端祥起来,随他一道来的四喜没见过西洋油画,好奇地凑过头来,被胤发现后,赶紧垂下头。 胤扫了他一眼道:“行了,少在朕面前装老实,既是看了,便也一同猜猜。” “。”四喜小心地答应一声,仔细打量了胤手里的画一番,陪笑道:“这种画奴才还是第一次,画得跟真的一样,这样好,应该是熹妃娘娘所画。” 弘历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喜公公的意思是说我画技差了?” 四喜忙不迭地打了个千儿道:“四阿哥冤枉煞奴才了,您文武双全,朱师傅可常在皇上面前赞赏四阿哥,画技又怎么会差呢,不过奴才觉得比之熹妃娘娘,您……”他笑了一下小声道:“您稍微不如那么一点点。” 弘历没好气地道:“拐弯抹角说了这么久,还不就是说我画技差不如额娘许多。” 四喜低着头不敢答话,倒是胤道:“你额娘向有过人之才,琴棋书画皆有所通,你不如你额娘有何好奇怪的。不过朕倒觉得这画不像是你额娘画的。画之所以看着逼真,是因为画法色彩的关系,观这些画的画技技巧,还是稍微稚嫩了一些,尤其是这幅旭日东升,更是整体都欠缺。朕听说最近新来的一个西洋画师教授油画,弘历,这些是你画的对吗?” “是,正是儿臣所画。”说到这里,弘历取过那幅旭日东升之图道:“额娘说将这幅画送给皇祖玛,皇阿玛您说好吗?” 胤刚才就已经仔细看过那幅画,对于其中竟境自然会意,当下道:“既是你额娘说的,自然不会有错,你皇祖母见了想必会很高兴,不如你现在就送去,顺便陪皇祖母用晚膳。” 第九百零一章 相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看了凌若一眼,见她微微点头,逐卷起画像道:“那儿臣这就过去。” 待弘历走后,胤拉着凌若的手一道坐下,关切地道:“如何?在慎刑司可有受什么委屈?” 凌若侧头一笑道:“皇上故意让弘历去慈宁宫,就为了问臣妾这件事?” 此时,天色渐晚,就如弘历那幅夕阳图中所画的那般,倦鸟归巢,余辉沉沉,几只蜻蜓振翅飞舞在庭院花木之间,有童心未泯的宫人伸手去抓,却被蜻蜓轻巧的一个转身避过,抓了个空。再想去抓时,年长的宫人已经走过去喝止,让他继续做自己的事。 胤默然看着这一幕,蕴着一丝浅淡的笑容道:“弘历向来孝顺于你,若让他知道你曾被关入慎刑司,少不得又要担心。如何,可以回答朕了吗?” 胤的话令凌若心里淌过一道暖流,浅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什么事,慎刑司的人也没敢给臣妾委屈受,之后皇后娘娘更是亲自来接臣妾出去。” “那就好。”微一点头,又有些不悦地道:“皇后做事向来稳重踏实,怎得这一回这般鲁莽,不分青红皂白将你关于慎刑司不说,还由着她底下的宫人诬陷你。真不知她是不是被年氏那一刀给捅得连脑子也一并伤了,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谨慎宽容。” 这话从胤口中说出,已算是很严重了,不过凌若没有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今日之事,她已经将那拉氏bi到了一个角落里,若再过犹不及,难保那拉氏不会狗急跳墙,当下温言道:“想必皇后娘娘也是一时糊涂,再加上生气三福与翡翠的私情,才会如此,娘娘在将臣妾接出慎刑司后便都说清楚了。” 听得凌若的话,胤道:“如何,三福他们的事都办妥了吗?你这个红娘也当过瘾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凌若重重叹了口气,不由得满心奇怪,“怎么了?难道皇后还不同意,存心刁难?” 凌若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在皇后命人去传翡翠的时候,被发现她投井自尽了。所以,虽然皇上网开一面,下恩旨赐他们为菜户,他们阴阳相隔,无缘在一起。” 胤惊讶之余更是奇怪地道:“投井自尽?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说她是畏罪自尽,可臣妾还是觉得很奇怪,翡翠与三福明明倾心以待,何以会抛下三福,一人先走呢?”在说这话时,凌若小心地觑了胤一眼,缓缓道:“所以臣妾总觉得当中另有蹊跷。” “你所谓的蹊跷是什么?”胤目不转睛地看着凌若,彼时,宫人正将一碟碟覆了银盖的碟子呈进来放到桌上,虽不曾启盖,却依然有一丝香气透出,索绕鼻间。 凌若贝齿轻咬,带着一丝凝重道:“臣妾在想,翡翠会否并非自尽,而是……有人加害?” 胤眼中精光闪烁,沉沉道:“熹妃所谓的人是指哪个,皇后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事情有所可疑罢了。”凌若刚才那句话,是有心试探胤,看他对那拉氏还留着几分信任,若是真的已经全无信任可言,她不介意冒险做一回落井下石的人,也许那拉氏会想方设法反扑,但只要胤不站在她那边,任她用尽全力,也闹不出什么事来,更威胁不到自己。 只可惜,那拉氏几十年来的温顺谨慎不是白装的,胤如今对她虽尚有不满,却还不至于到最坏的地步,“皇后这一回虽然糊涂,但观其本心并不是狠毒之人,翡翠又跟了她这么多年,怎会下手加害,熹妃你想多了。” “是。”凌若无奈地答应一声,人一旦先入为主了,想再改观真是件不易的事,“还有一事,三福因为翡翠身故,不愿继续留在坤宁宫中睹物思人,想要跟随臣妾,皇后行杖五十后,将他交由臣妾。” 胤虽觉得行杖五十有些多,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三福是那拉氏的下人,眼下他要跟随别人,那拉氏能够应允已经是格外施恩。 在点头示意知晓后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陪朕用膳吧,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朕一直都没时间与你坐下下好好吃顿饭。” 在命宫人将银盖掀启之余,凌若笑道:“可不是吗,皇上就算有时间也去看谦贵人,哪有空陪臣妾啊。” 胤被她说得失笑,“你这妮子,尽会颠倒黑白,朕如今不是正在陪你吗?你啊,多吃一些,将身子养好,然后跟润玉一样为朕开枝散叶,生个女儿,那朕就开心啊。” 凌若将盛好的汤端给胤,口中笑道:“皇上想得可真远,臣妾还连影都没有呢,您就想着要生女儿了;万一要是生不出来,您岂非还要怪罪臣妾?” 胤肯定地道:“朕相信,朕与你一定会有女儿的。” 凌若笑着摇头,真不晓得胤哪来的自信,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美好的期望,若能成真,她这一世都会心怀感激。 这顿饭后,因为胤还要去看刘氏,所以未曾留下来过夜,凌若已料到会这样,但真看到胤离去,还是有些失落。 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样子,水秀忍不住道:“主子,您既是不舍皇上,何不开口让皇上留下来呢。” “这一次留了,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凌若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始终皇上不是本宫一人的皇上,本宫不可以太过贪心。” 水秀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一事来,压低了声道:“主子,您说谦贵人那边发现玉观音的问题了吗?若是发现了,怎么这咸福宫里静悄悄的,一点响动也没有。” 凌若看着她不答反问,“那你认为该有什么?” “那可是……”水秀左右瞥了一眼,见没外人方才继续说下去,“那可是麝香啊,对胎儿最是危险,谦贵人怎么着也该大做文章,究着温贵人不放才是。”自从凌若在温如倾送给刘氏的玉观音上动了手脚后,他们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咸福宫那头,只是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第九百零二章 惊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拍拍手站起身来,“刘氏不是寻常人,论心机,她可与温如倾媲美,这样的人若是一发现什么事就大喊大叫,吵得阖宫不得安宁,那才叫奇怪。” 水秀不甚明白,好奇地道:“那应该怎样才对?” “在不动声色间铲除对手,才是刘氏的作风,看着吧,若本宫所料不差,皇上今日过去便会有事了。”说到这里,凌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要她已经发现玉观音身上的麝香。” 水秀不无忧心地道:“她会不会疑到主子身上,当时主子可是当着她的面碰触到玉观音。“ “放心吧。”凌若笑一笑道:“本宫当时除了掌心抹着麝香之外,余下地方刻意抹了其他香粉用来掩盖,所以当本宫将手从刘氏面前掠过时,她闻到的只能是香粉而非麝香的气味。” 正说话间,杨海进来道:“主子,三福醒了,他想要见您。” 凌若微一点头,随杨海往三福所住的屋子中走去,进到里面,看到小郑子正扶着三福喝药,看到凌若进来,三福推开药碗,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行礼。 凌若就着杨海端上来的椅子坐下后安抚道:“好生躺着吧,太医说了,你伤得很严重,不止皮肉,筋骨都有损伤,乱动对你的伤势恢复可不好。” 三福依言趴好后道:“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铭记于心,往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娘娘,然后一齐对付皇后。”提及那拉氏,三福眼里闪烁着深切的恨意。 “行了,别老将对付皇后的话挂在嘴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相信不用本宫再教你。至于翡翠的后事本宫已经交待内务府带到宫外去厚葬了,你不需担心,等将来清明、忌日,你尽可出宫去拜忌,也不枉你们之间的情意。”不等三福说话,凌若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要告诉你,你虽然挺过了五十杖,但其中一条腿受伤严重,哪怕好了,对以后走路也会有影响,你要有心理准备。” 三福的神色只是黯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坦然道:“能从皇后手底下将这条命捡回来,奴才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要求更多。再说不过是走路有影响,又不是不能走,主子不必担心。” “你能够想通就好。”这般说了一句,凌若又道:“对了,你说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三福在将最后一口药喝完后道:“主子知道皇后做过的许多事,但有一件,想必主子到如今还被蒙在鼓中。” 他这话顿时将凌若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哦,是什么? “主子可记得您出宫那段时间曾被人追杀?”随着三福这句话,凌若神色骤然严肃了起来,她曾被人追杀的事,三福也许可能从那拉氏那里听说,但绝不会刻意说出来,其中必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她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三福说下去。 三福肃声道:“您与皇上是否都以为追杀您的人是年氏所派?” 水秀插嘴道:“难道不是吗?” 三福一言不发地盯着凌若,后者低头想了一会儿沉声道:“你既已是本宫的人,本宫也无需瞒你。不错,本宫被人追杀后,皇上曾派隆大人清点过全国各地的军备库,发现杭州军备库短缺了三十余套军服,而年羹尧曾任过杭州将军,只有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军备库中拿走军服。另外,之后查到的线索,也全部证实是年氏派人所为。” “主子错了,年羹尧确实可以从军备库中拿走军服,但能拿走军服的绝不止他一个。”三福这话,令凌若神色一变,意识到有些事似乎是自己想错,“你是说,此事不是年氏派人所为?” 三福点头道:“不错,与年氏根本毫无关系,一切都是皇后主使人所为,而追杀主子的,正是英格大人豢养的死士,是皇后故意要栽赃陷害年氏,好让您与年氏斗个你死我活,她则坐收渔人之利。” 凌若神色连变,她知道三福不会骗自己,也没有理由骗自己,但一直认定的事突然被弄了个天翻地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好一会儿她才问道:“那些军服她是怎么得来的?” 三福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凌若心里唯一一个疑问,“是负责看守杭州军备库的小吏,至于用什么法子,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只知这些事都是皇后交待英格大人做的。” 屋中,静寂无声,好一会儿,凌若才缓缓吐出两个恨意昭昭的字来,“皇后!” 在她之后,三福亦道:“奴才与主子说这些,不是想让主子此刻去找皇后报仇,也不是要替年氏澄清什么,而是要主子知道,谁才是真正害您的人。奴才会一心一意辅佐主子,讨还皇后欠您的一切。” 他没有说什么去胤面前指证那拉氏的话,因为他晓得自己人微言轻,单凭他一面之词,又如何扳得倒堂堂一朝之后。 “本宫明白。”凌若长身而起,于摇曳的橘红色灯烛下,露出一个冰冷而突兀的笑容,“而你也要尽快好起来,将来陪本宫一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再说胤那边,到了长明轩后,等了一会儿方见刘氏迎出来,着一袭鹅黄撒花旗装屈膝行礼,“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胤抬手扶了一把,在一道进去后,发现刘氏一直垂着头,玩笑道:“怎么了,润玉一直低头,可是不愿见朕?”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慌张地道:“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高兴尚来不及,哪会不愿见皇上。” “既是如此,就把头抬起来。”见胤说得这样明白,刘氏只得将头抬起来,只见那双眼红得跟个兔子一般,还有泪光在眼底闪烁。胤当即大吃一惊,忙拉了她的手道:“怎么了,你哭过?” 刘氏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摇头道:“没有,是臣妾一时不小心让沙子进了眼,再加上又揉了几下,所以才会这样。” 第九百零三章 玉观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狐疑地盯着她,“既是这样,你为何一直低着头,好似怕朕看见的样子。” “哪有,是皇上多心了。”刘氏的话不止没能消除胤的疑心,反令他更加怀疑,目光一转,落在跟着刘氏一道迎出来的金姑道:“你主子不说,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姑为难地看着刘氏,正想说话,刘氏已然低喝道:“不许胡说。” 见金姑不敢开口,胤皱了眉道:“润玉,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朕说的?” “臣妾真的没事,皇上快请进吧。”这般说着,她满心疑虑的胤迎了进去,跟在后面的金姑一直欲言又止。 进到里面,在等宫人奉茶上来的间隙,胤看到临窗的小几上摆着一件用红绒布罩起来的东西,放在那里显得很突兀,“这是什么?” 刘氏神色一慌,紧张地道:“没什么,臣妾这就让人拿走。金姑,还不快拿下去。” 她这样子越发让胤怀疑,对刚要有所动作的金姑道:“不急,先拿过来给朕看看。” 刘氏赶紧阻止道:“皇上,不过是一件无趣的摆设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胤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既然只是一件无趣的摆设,润玉又为何这样紧张,不愿让朕看到呢?”说罢,他不容置疑地道:“拿过来。” “是。”金姑不言多言,直接捧了那东西到胤面前,随着胤揭开绒布,一尊雕工完美,玉质温质的观音象呈现在胤面前,随着而来的还有一股极为特殊的香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至于刘氏,在观音象捧过来时,便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些,绢子亦有意无意地掩在鼻子下。 胤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观音像,“这便是你说的无趣摆件?朕瞧着倒是极好,为何不喜欢?” “臣妾也不知道,就觉得不喜欢。”刘氏搪塞了一句后,对垂手站在一旁的金姑使了个眼色道:“皇上已经看过了,还不赶紧拿下去。” “不急。”胤分明感觉刘氏有事在瞒着自己,如何肯就这么让他们拿下去,“朕不记得曾赏过你玉观音,这是谁送来的。” 金姑偷觑了一直掩鼻避开的刘氏一眼道:“回皇上的话,是……温贵人送来的。” “如倾?”胤微一点头道:“她倒是有心思,知道观音既有送子之意,又能保人平安,用来送你是最恰当不过的。” “是了。”刘氏勉强应了一声,待要再说,忽听胤有些奇怪地道:“怎的这玉观音还散发着香气,而且这香气……”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话,鼻翼微张,深吸着一直索绕在鼻尖似曾相识的香气,而神色在这样的静默中渐渐严肃了起来。 “四喜!”他忽地一声厉喝,把四喜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躬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胤神色凝重地道:“赶紧将这尊玉观音拿出去,还有把窗子和门都打开通气。”说罢,他转头关切地看着刘氏,“润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特别是腹部,难受吗?” 刘氏放下手里的绢子,神色凄惶地道:“皇上闻出来了?” 胤沉沉点了下头,又有些生气地道:“若朕不闻出来,你是否准备就这么瞒下去,不让朕知晓。” 她低低道:“臣妾不想让皇上担心……” “所以你连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朕?”胤深吸了口气道:“刚才那玉观音散发出来的分明是麝香,与朕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臣妾……”刚说了两个字,刘氏便嘤嘤地哭了起来,不胜伤心之意,金姑在一旁看着不忍,跪下道:“皇上,贵人主子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这两日各宫娘娘主子送了许多贺礼来恭贺主子,众贺礼当中,主子犹为喜欢温贵人所送的玉观音,且玉观音散发的香味亦很好闻,特意命奴婢等人寻个地方供着,好借玉观音的灵气护佑腹中龙胎。岂料刚摆了一天,主子便觉得胎动不安。因为之前主子的胎气一直都很安稳,从没什么问题,奴婢觉得奇怪,就想会否是屋里有什么东西冲了龙胎,所以仔细检查了一遍,直至这个时候,奴婢才发现玉观音散发的香气与奴婢多年前闻到的当门子有所相似。”当门子,是麝香的别称,常代指麝香中的一些精品。 金姑换了口气续道:“因为事关温贵人,奴婢不敢轻下结论,所以请来一直为主子诊脉安胎的太医,他发现玉观音表面上,被人抹了一层麝香粉末。” 胤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早就闻出那是麝香了,否则也不会让四喜立刻拿到外头去,并且开窗通气。 刘氏一直显得局促不安,好不容易等金姑说完了,她忙道:“皇上,臣妾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温贵人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朕也希望这是一场误会,否则……”否则什么,胤没有说下去,改而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好好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不等刘氏说话,已然吩咐候在门口的四喜道:“带上玉观音随朕回养心殿。” “!”四喜小心地答应着,连声大气也不敢喘,只捧着玉观音紧紧跟在胤后面。 “臣妾恭送皇上。”直至胤走得不见人影,刘氏方才直起身来,不过此时此刻,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紧张忧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寒凉。 在扶着刘氏坐下后,金姑接过宫人递来的安胎药给刘氏,犹豫许久,终是小声问道:“主子,皇上会治温贵人的罪吗?” “为什么不会?”刘氏漫然问了一句,低头看着碗中因为晃动而产生涟漪的汤药,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静止的,因为就算它自己不动,也自然有人去晃动他,“谋害皇嗣那可是大罪,而皇上膝下又一直子嗣单薄,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害龙胎而置之不理呢。” 第九百零四章 进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温贵人一向得皇上宠爱,又有惠妃帮衬着,奴婢怕……”金姑瞅着刘氏的脸色没有说下去。 刘氏低头,抿了一口已经不烫的安胎药,任由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散开,一字一句道:“不会的,再心疼的嫔妃都比不得龙嗣重要,不然我何以要想尽办法怀上龙胎,只有孩子,才足以保证后半辈子的荣华。且不说皇后与熹妃,只看裕嫔便知道了,皇上一月之中翻她鼻子的能有几日,可她依然是宫里的六嫔之一,无可动摇。” 金姑暗自点头,望着刘氏的腹部道:“若这次主子能生一对龙凤胎,莫说嫔位,便是妃位亦不在话下。” 妃位……刘氏嘴角浮现一缕冷笑,将满满一安胎药尽皆饮尽,拭了嘴角的药渍后道:“一道进宫的几人中,温如倾一直是让颇为我忌惮的一人,却不想,她这次会送这么大一个破绽让我抓。麝香,呵,真当没人闻得出来吗?” “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奴婢觉得温贵人不像这么鲁莽的人,在玉观音像上抹麝香等于在悬崖边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风。” “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兴许是温氏看我身怀龙种,而她却迟迟没有消息,一时急昏了头,走出这么一步昏招来,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可以仗着皇上的宠爱以及惠妃的庇佑安然无事。不管怎样,她这记昏招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金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道:“奴婢记得玉观音送来那日,熹妃也来,她还摸过玉观音,会不会……” 不等她说完,刘氏已经接过去道:“你觉得是熹妃在其中动手脚?” “是,很可能是她想挑起主子与温贵人之间的事,让你们互相残杀,她好从中牟利;而且奴婢听说她最近与惠妃的关系不是太好。” “不会的。”刘氏极为肯定地道:“那日熹妃的手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曾闻到过她手的香味,与麝香截然不同,所以应该不会是她。咱们如今只需等着养心殿那边传消息来即可。”说到这里,她闭一闭眼睛,难受地道:“金姑,去拿热水来让我敷眼,刚才可能揉得太过用力了,眼睛好疼。” “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在差遣小宫女下去后,金姑心疼地道:“主子你也真是的,不就是在皇上跟前装装样子吗,稍微红一些就是了,做什么这么认真,万一揉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刘氏晓得她是关心自己,笑笑道:“不碍事,敷一敷就好了,再说,不认真些又怎么瞒得过皇上,你也清楚皇上的为人,对谁都疑心重重。” 金姑摇摇头不说话,待热水端上来后,用干净的面巾绞了之后敷在刘氏揉得通红的眼上。 刘氏与金姑所说的这一切,胤自是不晓得,一路静默并不能让他心里舒坦些,反而觉得出离愤怒,刘氏才刚刚怀孕,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害她,且害她的那个人还是自己一直觉得没有心机的温如倾,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回到养心殿,在龙椅中坐下后,他看了一眼手捧玉观音大气也不敢出的四喜一眼道:“去,将温贵人给朕传来。” 四喜大着胆子道:“皇上,现在天色已晚,您也劳累一天了,不如等明日再传。” 胤神色一冷,森然道:“四喜,你这大内总管的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连朕的事也敢管。” 四喜心中一慌,赶紧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皇上龙体,您今儿个除了在熹妃娘娘那里用了顿晚膳外,就没怎么好生吃过东西,如今又要传温贵人问话,定然会问到很晚,明日又得上朝,奴才实在是怕皇上劳累过度,这才冒死谏言,如皇上真要处置奴才,奴才……无话可说。” 看到四喜明明心里害怕还努力把话说完的样子,胤神色稍缓,轻叹了口气抚额道:“玉观音散发的香味你也闻到了,那是麝香,有人要谋害朕未出世的孩子,你说朕能置之不理吗?再说这么多年来,润玉是第一个怀孕的,太后那边还盼着润玉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以慰她心愿。” 子嗣无疑是胤的软肋,先帝儿子二十几个不去说,他那些兄弟凡成年的少说也有四五个儿子,唯独他只有三个阿哥,成年的更只有弘时一人,实在是单薄至及,也正因此,他才对刘氏的孩子这般重视。 见胤没有继续生气,四喜鼓足了勇气道:“皇上,奴才知道您担心刘贵人腹中的龙胎,不愿她受一丁点儿伤害,可是您最该顾惜的是自己身体,整个大清都需要您来支撑。” 胤摇头不语,他何尝不累,可最近前朝后宫都不安宁,实在令他心力交猝,恨不能有三头六臂。 四喜悄悄抬起头觑了胤一眼,小声道:“皇上,奴才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挥挥手道:“有什么话就说,少在朕面前说这些虚的。” “是。皇上,您已经下令由熹妃娘娘暂摄后宫之事,那么您何不将刘贵人的事交给熹妃娘娘处理呢。她虽与惠妃娘娘交好,但熹妃娘娘为人向来温慈而不失公允,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不会委屈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莫说,四喜这话,还真让胤起了几分兴趣,一直以来,凡事他都亲力亲为,前朝如是,后宫亦如是,只要闹到他面前,他都会亲自解决,少有交给别人去办的时候。这样一来,虽说心里清楚了,但人无疑就累了。或许,该是时候放手了。 既然许了凌若这个权利,就该放手让她去做,再者看皇后这个样子,就算伤好了,也不宜由她一人执掌后宫诸事,还得有人从旁协助才行,而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凌若, 从三福与翡翠一事中,可以看出她不仅认法理,亦识人情,温良仁和,唯一欠缺的便是处事经验,正好可以借润玉一事锻练一下。 第九百零五章 传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也罢,此事便交由熹妃去办,你将玉观音交给熹妃,另外将整件事亦细细说一遍。.83kxs.” 四喜赶紧答应,“是,奴才这就去办。那皇上您早些歇着,莫要累了。” “行了。”待要示意四喜出去,胤忽地想起一事来,忙唤住他道:“记得告诉熹妃,别闻太多玉观音上的麝香,对身子不好。” “!”熹妃答应一声,退出养心殿快步往承乾宫行去。当四喜出现在承乾宫,并且告诉凌若,胤将在温如倾所送的玉观音像上发现麝香一事交给她处理时,凌若着实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想不到这件事兜兜转转竟然落到她手上,真是世事难料。 四喜在将玉观音小心交到杨海手上时道:“熹妃娘娘,皇上对这件事很重视,希望娘娘尽早解决此事,若查实确为温贵人所为,娘娘尽可依宫规办事,皇上不会有任何意见。” 凌若颔首道:“本宫知道了,这么晚还劳福公公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四喜躬一躬身,又将胤叮咛凌若莫要多闻麝香的话交待了,随即道:“若娘娘没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不急。”凌若笑一笑道:“今早的事本宫还没有谢谢喜公公,若非有您帮着说话,皇上未必会答应赐三福与翡翠为菜户。” “娘娘客气了,娘娘心怀仁义,帮助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奴才又怎能袖手旁观呢。只可惜,最后恩旨成了废旨,三福他们终归还是没在一起,”他重重叹了口气,有说不出的可惜在其中。 “可是至少三福救下来了,若没有那道恩旨压着,如今三福或许已经跟着翡翠一道去了阴曹地府,所以公公还是帮了他们,相信翡翠九泉之下亦会感激公公。” 四喜心中一凛,隐隐明白了凌若话中之意,皇后……从一开始就是要让他们死的,翡翠更加不是投井自尽。 只是,这些事猜到归猜到,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低头定一定神道:“若真是因为那道圣旨而保下了三福的命,奴才心里也高兴。” 凌若点点头,“好了,喜公公去回禀皇上吧,就说谦贵人的事本宫会好生处置的,一有消息便立刻奏禀皇上。” “,奴才告退。”四喜转身退下,待其走远后,凌若摇头笑道:“这下可有得热闹了。” 杨海满是忧心地道:“主子,如今皇上将这件事交由您处理,温贵人那边您怕是不好处理。” 凌若一眼便瞧穿了杨海的心思,“你是担心惠妃?” 杨海应道:“是,您与惠妃的关系本就够僵了,再加上这件事,只怕会雪上加霜。” 凌若漫步走到殿外,仰头望着满天星斗,星光这样好,想必明日又会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凝望许久,终有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也会说本宫与惠妃的关系够僵了,既是这样,再僵一点又能如何呢,如今最要紧的是除了温如倾这个祸患,免得惠妃再受她蒙骗。” “可是……”杨海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得凌若再度道:“没有什么好可是的,眼下唯有这条路可走。” 翌日,温如倾尚在睡梦中,听得外头有人敲门,迷迷糊糊地道:“谁在敲门?” 飘香的声音隔着四棱雕花朱门传进来,“主子,承乾宫的杨公公来了,说是奉熹妃娘娘之命请您过去。” 一听得“熹妃”二字,温如倾顿时清醒了许多,半撑起身子对外头隐约的人影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杨公公未说,只说主子去了就知道。”飘香如实禀着。 “这么神秘……”温如倾若有所思的低语了一句,旋即扬声道:“行了,让人进来。” 随着飘香的答应,早已准备就绪的宫人鱼贯而入,侍候温如倾洗漱梳妆,因为飘香说杨海那边催得急,所以宫人动作比平常快了几分,只小半个时辰便都好了。温如倾对镜盼顾,确认没什么错漏了后方才扶着飘香的手出去,候在廊下的杨海一看她出来,忙躬身打千儿,“奴才给温贵人请安,温贵人吉祥。” 温如倾客气地道:“杨公公请起,不知熹妃娘娘急着命我过去,所为何事?” 杨海目光一闪,垂低了头道:“奴才只奉命来请温贵人,至于什么事,主子不说,奴才也不敢过问,还请贵人见谅。不知贵人现在能走了吗?” 杨海这个样子,令温如倾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头,稍一思索,扬了笑脸道:“自然可以,不过我想先去见一下惠妃。” “这怕是不太好。”杨海是见过温如倾真面目的,知道这位天真烂漫之中带着妩媚之姿的温贵人绝对不简单,这个时候她去见惠妃,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有何不好,只是见一下惠妃罢了,耽误不了多久。”说罢,温如倾不由分说地往温如言所居的正殿行去,杨海想要阻拦却寻不出合适的说辞来,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温如言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铜镜前由着宫人替她插上步摇珠钗,看温如倾进来,先是一惊,旋即笑道:“你今日倒是起得早,怎么,来陪姐姐一道用早膳吗?” 温如倾走到她身后,“姐姐想要如倾陪着用膳,自然可以,只是今日却是不行了,熹妃让我去承乾宫见她。” “熹妃?”温如言黛眉轻皱,看着铜镜中菱唇微撅的温如倾道:“她一大早的寻你做什么?” “来的杨公公不肯说。”这般说了一句,温如倾蹲了下来,拉着温如言的手道:“姐姐,你知道熹妃对我有些误解,她现在叫我过去,我真的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 温如言拍拍她的手道:“害怕什么,她与你都是嫔妃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见温如倾始终愁眉不展,摇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罢了,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温如倾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弯着眼道:“谢谢姐姐。” 只要温如言肯随她一道去,她就等于多了一道护身符,不论熹妃想对她做什么,都要顾忌一下。 第九百零七章 降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忙让水秀去搀她起来,口中道:“谦贵人无需如此,皇嗣乃是皇家之本,任何敢于谋害皇嗣的人,本宫与皇上都不会放过。.83kxs.” “谢娘娘。”刘氏含泪叩首,就着水秀与金姑的搀扶站了起来。 凌若将目光移到温如倾身上,骤然一厉道:“温贵人,你可认罪?” “臣妾没有!”温如倾哪里肯认,忙不迭地叫屈,“臣妾只是想恭贺谦姐姐大喜,其余的什么都没做过,观音像上的麝香更是不知从何而来,请娘娘明鉴。”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明白,熹妃根本不可能帮自己,相反,她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亏得之前谨慎,将温如言给拉了过来,想到这里,她忙对温如言道:“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她们刚才那些话,温如言一字不拉的听在耳中,对于事情经过已经大至明白,如今见温如倾这般说,忙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心怀恶念的人,放心吧,只要你不曾做过,任何人都害不了你。” 见温如言这般相信温如倾,甚至连一丝怀疑也没有,凌若心中暗恼,略有些生气地道:“是不是心怀恶念,不是惠妃说了算的,俗语有云:画皮画骨难画心;可见人心向来是最难揣测的,肉眼所见的往往不是真实。” “熹妃这是何意?还是说你根本就已经认定了是如倾所为?”异色在温如言眸中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发现。 凌若低头抚着裙上的花漫然道:“本宫也不愿相信,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本宫不信,还请惠妃体谅。” 温如言默然不语,眼下的局势,于如倾而言,确实极为不利,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证明温如倾清白的证据。 “姐姐,我真的没做过,并且我很肯定,玉观音在放到锦盒里时,没有任何香气。”温如倾心底的恐惧正在不断扩大,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除了指望温如言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先别急。”温如言安抚了她一句后,移步来到杨海身前,戴着绿松石戒指的食指在观音象上抚过,指腹上顿时沾了一层细微难辩的粉末,香味正是从这些粉末中散发出来的。 轻轻捻着麝香粉末,看粉末在指尖飞扬落下,忽地想起一事来,带着一丝兴奋回身道:“这玉观音固然是如倾送给谦贵人的不假,但中间却经过数人之手,所以麝香粉究竟是不是如倾弄上去,还有待商确,尚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凌若眸光微眯,徐徐道:“惠妃的意思是有人陷害温贵人?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谁会那么大胆,且别的东西不挑,偏要挑温贵人送的玉观音,难不成她与温贵人有何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方法来栽赃陷害。” “这些我尚不知晓,但确有很大可能,另外……”温如言话语一顿,道:“我想看看盛装过玉观音的锦盒。” 凌若心中一跳,忽地意识到这个计划中唯一的遗漏——锦盒。因为麝香粉是她擦上去的,是以锦盒当中断然不会有麝香存在,可玉观音是装在锦盒中送过来的,若真是温如倾所为,锦盒当中就一定会沾到。 另一边,刘氏也想到温如言看锦盒的用意,稍有些意外,想不到温如言如此着眼于微,这一点是连她也没想到的。 温如倾更是大喜过望,这个姐姐可真是她的福星,竟然想到这一点,只要锦盒里没发现麝香痕迹,就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那厢,凌若在想了一会儿后道:“水秀,你去谦贵人宫里把装过玉观音的锦盒拿来。”在没人注意时,她朝水秀悄悄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快步离开。 水秀去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锦盒,温如倾认得正是自己装着玉观音送去的那个。 在温如倾确认后,温如言走过去,打开锦盒,用手在里面轻轻抹了一下,令她愕然的事发生了,指腹间沾了一层与刚才在玉观音上沾到的一样的粉末,连香气也半分不差。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如倾做的? 温如倾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温如言神色,满怀期待地道:“姐姐,锦盒里没有麝香,我是清白的对不对?” 凌若目光漫过嘴角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水秀,最终落在温如言身上,“如何,惠妃,锦盒里面到底有没有麝香,本宫与谦贵人可都还等着呢。” 温如言身子颤了一下,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温如倾在她垂落的指尖看到飘飘扬扬落下的粉末,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死死盯着那些粉末说不出话来。 “锦盒当中也有麝香粉末。”温如言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下一刻,温如倾已经失魂落魄地摇头道:“不可能,锦盒里怎么可能会有麝香!” 凌若轻叹一口气,对怔在那里温如言道:“本宫知道惠妃护妹情切,但如今连锦盒里也有麝香存在,足以证明玉观音上面的麝香是在送去谦贵人处之前就已经抹上的。除了温贵人之外,本宫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我没有,你冤枉我!”温如倾按捺不住大叫道:“什么麝香粉,我根本毫不知情,锦盒肯定与玉观音一样被人动过手脚,我是清白的。” 凌若漠然看着她,冷冷道:“那温贵人觉得是谁在暗中动手脚?” 温如倾仰头,带着几许放肆道:“只要是接触过这两样的人都有可能动手脚,谦贵人是其中之一,娘娘的宫人亦是其中之一。” 凌若眉梢一抬,语寒森意地道:“温贵人是说本宫动手脚?” 温如倾心中确有这个猜测,但这话却是不好说出口,只是道:“臣妾不敢,不过是举例说个可能罢了。” 凌若轻抿一口茶水,漫然道:“就算真有这个可能,可本宫亦或者其他人,为什么要害温贵人呢?”不等温如倾答话,她将茶盏放桌上一放,起身道:“好了,相信事情到这里已经清楚明白了,温贵人嫉妒谦贵人身怀龙种,故意在贺礼玉观音上涂抹麝香,意图谋害皇嗣,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本宫如今依照宫规,夺去温氏贵人之位,即刻打入冷宫!”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置疑。 第九百零八章 抗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听到自己要被打入冷宫,温如倾再也按捺不住,惊慌地大叫道:“我没有做过,我是清白的!”见凌若无动于衷,她又使劲攥着温如言的衣裳道:“姐姐,你一定要救我!” “我……”温如言为难地看着温如倾,她自是不愿如倾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可是连锦盒这个最后的疑点都被否决了,她也没办法啊。 见温如言不说话,温如倾心顿时凉了半截,眼下她只有温如言这根求命稻草,若连她也袖手旁观,真的会被打入冷宫的啊。 眼见小郑子等几个太监走进去,温如倾手抓得更紧了,激动地道:‘姐姐,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冤枉吗?我不去冷宫,若真要我去,我宁愿一死!” 见她说出死字,温如言忙道:“不许说这样的傻话,姐姐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不会有事的啊!” “嗯。”温如倾刚有所心安,见小郑子几人靠近,顿时又紧张起来,用力挥手道:“滚开!不许碰我,我不去冷宫。” 凌若眸中绽出一丝冰冷如刀锋的寒意,“温如倾,承乾宫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小郑子,将她给本宫脱簪剥服之后,押去冷宫。” “且慢。”赶在小郑子之前,温如言开口道:“熹妃,我观如倾一事尚有可疑,且她口口声声说冤枉,不似虚假,不如……” 凌若骤然打断她的话,“没有一个贼人会主动承认自己有罪,因为他们总想着可以逃脱律法,不受制裁。惠妃的心情本宫能理解,只可惜事实如此。”眼角一扬,厉声对小郑子等人道:“还不把她给本宫带下去。” 这是凌若第一次设圈套冤枉人,要说没有一丝内疚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到温如倾对温如言的百般欺骗,所有的内疚都化为虚无。这个女人不除,早晚会害死温如言。 温如言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此时,小郑子等人已经抓了温如倾动手摘去她发上的簪环。 “姐姐救我!”温如倾何曾受过这种对待,一边大叫着一边用力挣扎着,可以她一已之力又如何挣得开那么多人,珠花、流苏、簪子一样样被摘下来扔在地上,很快那头如云秀发便只剩下燕尾上的绢花未摘,她死死护住那朵绢花,仿佛只要绢花在,她便还是宫里的温贵人。 在这样声嘶力竭的叫感中,温如言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温如倾,不知是因为真的想不出办法,还是说连她也怀疑温如倾……这个答案只有温如言心里清楚。 她的沉默令温如倾渐渐绝望,想不到竟然连温如言也不帮她,真是该死! 她暗骂一声,又惶恐无比地想着,难道自己真要被打入冷宫吗? 心思因为自身的危机而飞转着,有如不住转动的齿轮,她不能束手待毙,就算没有温如言也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终于,在绢花也被掼在地上时,披头散发的她终于有了主意,厉声道:“熹妃,你不可以废我贵人之位,按宫规,能废位的只有皇上与皇后,连皇贵妃都没有这个权利,更不要说你区区一个正三品后妃。” 凌若以缓慢的语气道:“皇后有伤在身,不宜cao劳,本宫奉皇上之命,以妃位暂摄后宫之事,谦贵人之事皇上更是全权交由本宫处理,本宫何以会无权废你贵人之位。” 温如倾狠厉地盯着她,“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你无权废我,我要见皇后,她一定可以还我清白。” 凌若冷冷一笑,拒绝道:“皇后无暇见你,带走!” 温如倾发狠,用力挣开小郑子的束缚,一字一句道:“是皇后无暇,还是熹妃娘娘心中有鬼,不愿让我见皇后?” “放肆!”水秀杏眼一瞪,喝斥道:“你乃是待罪之身,竟然还敢对熹妃娘娘不敬,难不成是想罪上加罪吗?” 温如倾连看也不看她,只一味盯着凌若,咬着牙重复道:“我要见皇后!” “带走!”这便是凌若给她的回答,眼见小郑子几人又围了上前,而自己的锦衣,在刚才纠葛中已经被撕破,一旦被他们抓住押到冷宫,自己就真没有出头之日了。 想到这里,她扭头尖叫道:“姐姐,你是否真想看着我死?” 温如言抬起头来,在那微红的眼眸最深处,有着别人难以发现的哀恸悲伤,“我不想……” “既然不想,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我是你的亲妹妹啊!还是说你那么怕得罪她。”她不顾一切地大叫着,同时小说地转着,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温如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含泪背过身,这个举动倒是让凌若异不已,她原以为依着温如言一贯以来对温如倾的维护会不顾一切地替其求情呢,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着实有些意外。 同样意外的还有温如倾,不过她更多的是愤怒与憎恨,温如言——你够狠,竟敢这么待我,若让我逃过此劫,我不止要你死,还要你死无全尸! 对于温如倾而言,她所记得的,永远是别人怎么待自己,而非自己怎么待别人。 小郑子几人剥去温如倾的锦衣,准备将她拉下去的时候,不知怎么一回事,竟被她再一次挣脱了去,想要再抓住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她逃出殿门去。 小郑子心中一慌,忙喊着人道:“快去把她给追回来,可不能让她给逃了。” 凌若柳眉轻蹙,温如倾这是想做什么,她应该明白,就算逃得出承乾宫也逃不出后宫,一切不过是徒劳,这般想着,她道:“水秀,扶本宫出去看看。” 除了凌若之外,温如言也急急追了上去,只有刘氏因为怀着身孕,不曾起身,不过也好奇地张望着。 凌若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释,只见温如倾一边跑一边大叫着,“熹妃冤枉我害谦贵人龙胎,不止要打我入冷宫,还不让我见皇后。” 这样的喊叫令凌若勃然色变,也明白温如倾打得是何主意,赶紧道:“小郑子,快将她抓住,不要让她在乱喊乱叫!” 第九百零九章 不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郑子急得满头大汗,他已经极力在追了,可温如倾跑得太快,一时之间根本追得上,真是要命。 这一会儿功夫,温如倾已经跑出了承乾宫,而她的喊叫,也被周遭经过的宫人听闻,那些宫人听得这话,再看温如倾披头散发,不着锦衣的样子,均是惊愕万分,在温如倾被小郑子抓到时,前方已经围了许多宫人。 凌若阻止水秀喝斥围过来的宫人,冷冷盯着不再挣扎的温如倾,“好了,现在如你所愿了?” 温如倾咧嘴一笑,森然道:“娘娘害怕了吗?” 凌若侧头,任由耳下的红滴坠子贴在雪白的脖颈上,“本宫为什么要害怕?” “你自己心里明白,这件事一定会传来皇后娘娘耳中,她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凌若忽地绽出一缕笑容来,“不过本宫得告诉你,皇后娘娘现在自顾不暇,未必有空理会你的事。还有……”说到此处,她凑到温如倾耳边,一字一句道:“在皇后娘娘没来之前,你还是得去冷宫待着。你若再逃,只怕连冷宫都不能安生地呆着了。” 温如倾回以一抹同样的笑容,“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再跑,否则岂非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 在温如倾被带下去后不久,刘氏亦起身告辞,倒是温如言竟然没有即刻离开,坐在一旁静静地抿着茶。 凌若在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惠妃还有事吗?” 温如言抬头,眸光在照进正殿的阳光下清澈如一泓泉水,不见尘埃,不见杂色,“没事,我只想与妹妹多坐一会儿。” 她的回答,令凌若越发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明明自己处置了温如倾,她却好像一些也不生气。 正自疑惑间,温如言已经站了起来,捧着茶盏走到殿门处,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一缕让人不解的笑意出现在眸中,“妹妹,恭喜你。” 凌若心头一震,陡然起身,死死盯着温如言的背影,声音有些发颤地道:“姐姐在恭喜什么?” 温如言转过身来,含笑摇头道:“没什么,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不过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你自己小心。” 直至温如言离去,凌若都没有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直至杨海在旁边说了一句,“主子,惠妃今日好奇怪,以她对温氏的感情,应该不会相信温氏会加害谦贵人,何以在锦盒之后,连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甚至……” “甚至什么?”在凌若的追问下,杨海沉声道:“甚至奴才觉得惠妃娘娘是有意看着温氏落难,否则以她的身份与地位,若跟主子发难,会很棘手。还有后面的那两句话,奴才总感觉惠妃像是知道了什么。” 凌若同样有这个感觉,眼前就像蒙了一层迷雾,只要把这层雾吹散,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可任她绞尽脑汁,依然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摸不到触手可及的真相。 水秀有些忧心地往宫门口张望了一下,“主子,您说皇后娘娘会来吗?” 水秀的话落在凌若耳中,犹如惊雷炸响,温如言离去前的话在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你自己小心。 难道……难道说温如言是在提醒自己皇后会来替温如倾洗脱谋害皇嗣的罪名,让自己小心吗? 若真是这样,那……迷雾被吹散了一个小角,待要吹散更多时,小郑子匆匆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清来人的同时,凌若心亦随之一沉。 “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孙墨走到凌若面前垂首打了个千儿。 凌若敛了心思,凝声道:“孙公公怎么过来了?” “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命奴才请您过去一趟。另外……”他抬头觑了凌若一眼,续道:“皇后娘娘已经命小宁子去冷宫接温……” 因为凌若已经废了温如倾的位份,令他一下子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糊道:“接惠妃的妹妹,娘娘说谋害皇嗣一事尚有疑点,不该如此草率了事。” 果然来了!不过倒是没想到皇后对温如倾如此着紧,在自己处境不利的情况下还要帮温如倾脱罪。 这般想着,她朝还等着答复的孙墨道:“既是如此,孙公公先去一步,本宫随后就到。” 待孙墨离去后,水秀想着自己刚才的问题,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恼地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早知道奴婢就不问了。” “与你无关,该来的总要来。”说罢,凌若振一振精神扬声道:“走吧,去坤宁宫。” 当凌若再一次踏进坤宁宫时,温如倾已经跪在殿中,与她一道跪着的还有一人,因是背影,所以一下子认不出来,不过看装扮应该是个宫女,在她们对面是坐在软椅中的那拉氏,虽是在养伤中,发髻依然梳得一丝不乱,cha着一枝碧玉凤钗。在看到凌若进来时,她微微一笑和颜道:“熹妃来得倒快。” 看她的神态言语,完全瞧不出昨日才刚与凌若斗得你死我活,论城府与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真是谁也及不过她。 这般想着,凌若已然垂首见礼,随即目光一转,落在跪地的温如倾身上,言道:“臣妾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将温氏从冷宫中带出来,温氏在观音像上涂抹麝香,陷害谦贵人一事已经明明白白。” “不急,且先坐下再说。”那拉氏的话令凌若一时摸不准她在打什么算盘,迟疑着坐下后,只听那拉氏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是熹妃负责,本宫原不该cha手,可是本宫听宫里的人说温氏一直在口口声声喊冤枉,不似作假,所以本宫才加以过问,希望熹妃莫介意。” 凌若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娘娘慈悲为怀,臣妾又怎会介意呢。只是温氏一事,人证物证俱在,相信不会冤枉了她。” “只怕不见得吧。”那拉氏漫然一笑,抬一抬下巴对跪在底下的宫女道:“飘香,你告诉熹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题外话】:昨天漏的九百零六章已经补上,另外再加更本章表示对大家的歉意,希望大家像以前那样支持我,谢谢 第九百一十章 峰回路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睫毛一动,落在一直低头不说话的宫女身上,果然是温如倾的近身侍女飘香,那拉氏要她说什么? 飘香瘦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继而说出令凌若大吃一惊的话来,“回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的话,在玉观音像上抹麝香的人不是温贵人,而是奴婢,而且这件事温贵人丝毫不知情。” 听到这里,凌若顿时明白过来,就自己过来的这一小会儿功夫,皇后便替温如倾找好了飘香这个替死鬼,让温如倾可以全身而退,只是她不明白,飘香为什么会肯站出来承认,难道她不晓得谋害皇嗣是重罪吗?温如倾毕竟是宫嫔,这个身份令她得以逃过一死,飘香却不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凌若忍着心里的怒意,对那拉氏道:“能否让臣妾问飘香几句?” 那拉氏泰然注视着她,颔首道:“自然可以,不过本宫刚才已经问得很清楚,这件事确是飘香瞒着温贵人所为,没有什么可疑了。” 凌若没有理会她后面的话,起身走到飘香身前,垂眸道:“飘香,你为何要害谦贵人腹中的龙胎。” “奴婢……”飘香蜷紧了撑在地上的手,似有些艰难地道:“奴婢是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奴婢知道主子一直想为皇上诞下龙嗣,开枝散叶,是以这一次知道谦贵人怀孕后,主子一直郁郁寡欢,说自己没用,肚子也不争气。奴婢瞧着难过,便想着如果谦贵人腹中的孩子没了,主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所以在主子让奴婢将贺礼玉观音送去谦贵人那里时,奴婢便想到了在观音像上涂抹麝香的法子,用来让谦贵人小产,没想到会被谦贵人发现。” 凌若对她的说辞压根不信,而且话里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既是如此,刚才本宫盘问温氏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飘香惊惶地道:“奴婢知道谋害皇嗣是死罪,所以很是害怕,不敢承认。可后来看到主子因为奴婢犯下的错事,而被娘娘褥夺名份打入冷宫,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几经犹豫终向皇后娘娘坦言了所有事。” 那拉氏在一旁话道:“本宫听到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飘香竟然这么大胆,连皇嗣也敢害;不过究其根本,还是出于对主子的一片忠心,既可怜又可恨,所以本宫已赐飘香自尽。” 凌若不想她动作这么快,有些发急道:“不过是一个宫女的话,娘娘岂能轻易便相信,再说此事还有许多疑点悬而未决。” 那拉氏含着一缕不知是惊还是笑的神色道:“不知熹妃所谓的疑点是什么?” 凌若理一理思绪,提出最可疑的两点,“飘香不过是一个宫女,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害皇嗣,再者,麝香又从何而来?” “所以本宫才说她可怜又可恨,一腔愚忠害了自己又险些害温贵人。至于麝香,飘香之前也说过了,是从御药房偷出来的。”那拉氏话音刚落,跪在地上不曾出声的温如倾忽地侧身抱住飘香哀哀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一向慈悲,求您饶飘香一命吧,她也是因为关心臣妾,才会犯下此等大错,并非十恶不赦。” 那拉氏神色黯然地摇头道:“唉,本宫何尝不知,只是宫规如是,本宫赐飘香自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何还能饶她性命。” 看着她们在那里做戏,凌若几乎要冷笑出声,却不得不强行忍住,皱眉道:“就算这两个疑点可以解释得通,臣妾还是觉得此事真假还有待斟酌。” 那拉氏轻拍了一下扶道:“熹妃这话可真让本宫不解,飘香自己都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斟酌的,她若是没做过,会承认这种事吗?” 凌若不为所动,盯了被温如倾拉住的飘香道:“飘香,你如实告诉本宫,谋害皇嗣一事,当真是你做的吗?” 飘香缓缓抬起头,眼泪下那张清秀的脸庞流露出无言的痛苦,“是,一切皆是奴婢所为,与主子没有任何关系。”停顿片刻她又道:“熹妃娘娘不必再问,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无一字虚假。” “飘香……”凌若还待要说,那拉氏已经施施然打断了她的话,“事到如今,相信熹妃对于整件事已经很清楚,至于熹妃刚才所说的疑点,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疑点。” 凌若咬着唇不说话,毫无疑问,飘香是一个替死鬼,可她不明白,飘香为什么明知是死罪还要承认,忠心吗?她并不这样认为,飘香眼里明明充满了畏惧与害怕。 凌若的沉默令那拉氏嘴角微勾,扬声道:“来人,将飘香带下去,命其自尽!” “慢着。”眼见飘香瘦弱的身子被走进来的太监挟起,凌若忙道:“臣妾始终觉得此事尚有可疑,不该处置的如此草率。” 那拉氏长眸微眯,蕴着一丝隐晦的笑容道:“熹妃这话真是让本宫不解,当初温贵人口口声声喊冤诉苦,熹妃一口咬定说人证物证据在,将温贵人打入冷宫;如今飘香亲口承认所有事情,熹妃偏又说事情还有可疑。究竟……是真有可疑,还是熹妃对温贵人有成见,非要将害谦贵人一事栽到她头上才高兴。” 凌若目光一凛,凝声道:“娘娘是说臣妾有意陷害温如倾吗?” “若非如此,熹妃何以对飘香认罪一事诸多怀疑,硬是要将温贵人拖回这件事中呢?”这般说了一句,她又道:“本宫听闻,熹妃对温贵人有些不满,难不成就因为这个,所以让熹妃偏执的认为温贵人有罪?” “臣妾没有。”凌若刚说完这四个字,那拉氏立刻便接了上来,“本宫也觉得应该不会,皇上可是一直在本宫面前赞熹妃处事公允,不偏不倚。” 这句话看似夸赞,实在是在堵凌若的后路,她要让凌若明白,就算将这件事捅到胤禛面前,也休想讨得什么好处,毕竟飘香认罪是不争的事实,除非有办法让飘香改口,否则温如倾就是清白的。 【作者题外话】:还有四章,稍微晚些 第九百一十一章 勾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将飘香带下去吧。.6zzw.”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悬念,面若死灰的飘香被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拖了下去,而从今以后,凌若也再没有见过这个名叫飘香的宫女,她彻底消失在红墙黄瓦的深宫中,连尸骨去了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又或者说,是没人在意。 在飘香被带去后,那拉氏命人扶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温如倾,温言道:“你也别太过伤心了,一切都是飘香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温如倾稍稍止了泣意,含泪道:“臣妾知道,可飘香始终是为了臣妾才这么做的,臣妾一想起来心里便跟有针在刺一样。” “唉,看开一些吧。”这般安慰了一句,那拉氏目光一转落在凌若紧繃的脸上,“熹妃,既然已经证明温贵人是被冤枉的,那么她的位份是否也该恢复呢?” 凌若攥紧了双手,语气僵硬地道:“一切听凭娘娘吩咐就是。臣妾宫中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那拉氏微一颔首,在凌若走远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而另一边,温如倾亦郑重拜倒,满怀感激地道:“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臣妾必将一世感怀,永不敢忘。” 那拉氏抬手道:“你既忠心于本宫,本宫自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此次,你可真是大意了,若非你在承乾宫外头大喊大叫,经宫人的嘴传到本宫耳中,本宫还不晓得这片刻之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温如倾恭谨地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往后一定小心谨慎,不让熹妃再有可趁之机。” 那拉氏目光一转,漫然道:“怎么,你觉得是熹妃在背后捣鬼?” “臣妾不敢断定,但此事之中,除了刘氏之外,便只有熹妃有能力与机会动这个手机,再加上她刚才又一直咬着臣妾不放,让臣妾觉得她才是最可疑的那个人。”温如倾眸中冷意森然。 “好了,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总之你可以安然无事,继续做你的温贵人才是最要紧的。” 听到这话,温如倾忙再次垂首,“臣妾可以安然无事,全赖娘娘妙计,娘娘大恩大德,实在让臣妾无以为报。” 适才,她刚被关进冷宫不久,便有坤宁宫的宫人来冷宫宣那拉氏旨意,着她前往坤宁宫。到了之后,那拉氏听完她的叙述后,告诉她说想要脱身,就必需要找一个人顶下谋害皇嗣的罪名,而曾经送玉观音去刘氏那里的飘香无疑是最合适人选。.luanhen. 飘香自是不愿去送死的,可是皇后紧紧捏住她家人的安危,bi她就范,并且许诺只要她肯顶下这桩罪名,就保她家人日后衣食无忧。相反,她若不许,不止她要死,她家人也同样要死,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万般无奈之下,飘香只能答应,以自己一条jin命,保家人一世衣食无忧;在深宫之中,生存在最底层的宫人从来就是由不得自己的。 “不过有件事本宫颇为不明白,听说惠妃是与你一道去的,怎得由着你被熹妃作践?” 那拉氏不提这个事尚好,一提起来,温如倾顿时满腹怒火,咬牙道:“臣妾真不知道惠妃怎会如此胆小怕事,除了提了句锦盒之外,余下便一个字都不敢吭声,亏得臣妾当时还将她拉上,简直就是半点用都没有。” 那拉氏点点头道:“熹妃如今赏着后宫大权,惠妃怕她也是难免的,你是没瞧见昨日,熹妃在本宫咄咄bi人,迫着本宫将三福和翡翠交出去的样子。唉,本宫一样是受了她不少委屈,今日借着你的事才算扳回稍许,不过还是让她占了上风。” 此事温如倾也听说了,不无担心地道:“熹妃眼下就如此专横跋扈,以后只得更加目中无人,娘娘您可得想个办法治治她,不能再由着她作威作福下去了。” 那拉氏轻瞥了她一眼,听出温如倾是想让自己去对付钮祜禄氏,当下故作为难地道:“本宫何尝不知,只是皇上如今宠信于她,本宫又有伤在身,不便过多手后宫的事。不过本宫倒有一个提议,就看温贵人舍不舍得。” 温如倾奇怪地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之意。” “其实只要找准了办法,想对付谁都不成问题,包括钮祜禄氏。”在一缕讳莫如深的笑意间道:“既然钮祜禄氏说你谋害谦贵人的龙胎,你何不就真谋害一回呢。” 温如倾骤然色变,正要问那拉氏这是何意,忽地回过味来,迟疑着道:“娘娘是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拉氏绽然一笑,犹如花叶盛开,于重重笑意间道:“温贵人真是聪慧,一点就通,怪不得那么得皇上喜欢,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不等温如倾问话,她又道:“虽然本宫不愿承认,但熹妃无疑是一个聪明人,想让她入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温贵人不如再猜猜,谁来做这个诱饵为好?” 温如倾慢慢自惊诧中回过味来,最后更是露出与那拉氏同样的笑容,“娘娘是说惠妃?” 那拉氏缓缓点头,“不错,她身为亲姐姐,却在你被熹妃羞辱的时候,袖手旁观,你难道不恨她,不想报仇吗?” 温如倾低头不语,一直以来她对温如言这个所谓的姐姐根本没有丝毫姐妹情,之所以刻意靠拢,无非是想借助温如言的身份在宫里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只可惜温如言一直甘心居于钮祜禄氏之下,甚至这一次还袖手旁观,让她恨到极处。 所以,只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她便朝那拉氏欠身道:“一切还请娘娘示下,臣妾必当尽力而为,替娘娘永除这个祸患。” 待温如倾离开后,那拉氏展一展袖,让小宁子扶自己回后殿歇息,途中小宁子不无担心地道:“主子,温贵人会按您说的去做吗?这桩事情,可是危险得很,温贵人虽口中答应得很,但她未必就会……” 那拉氏赦然一笑道:“放心吧,温如倾这个人本宫很清楚,她有心计,同时野心也很大,然熹妃却一直制约着她,惠妃又碌碌无为,胆小如鼠,这两个人很明显已经成了她往上爬的绊脚石。不除这两个人,只怕她以后都会寝食难安。所以,本宫相信,她一定会去冒这个险。” 第九百一十二章 一石数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有一件事,奴才不明白,像温贵人这样有野心的人,主子为何要救她,虽说她现在依托于主子,表面上对主子言听计从,可实际上奴才总觉得她是在利用主子,就像刚才,除掉熹妃明明是为了她自己,却说是为了主子,心眼实在不少。”小宁子扶着那拉氏坐在床榻上,后面还有句话,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那拉氏看出了他的心思,在躺好后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宫听着。” “是。”小宁子接过迎春递来的杏仁茶仔细奉给那拉氏道:“奴才怕有一天,她会对主子不利。” “连你都可以看到的事,本宫岂会不知。”她抿了一口杏仁茶,长眉轻皱道:“太甜了,迎春,你叫人重新去沏一盏来。” 在将茶盏交给迎春后,她漫然道:“就算想利用本宫,也得有这个命才行,可是你觉得在祸害了钮祜禄氏、温氏,还有刘氏腹中的龙胎之后,她还可以全身而退吗?” 小宁子稍一思索,露出恍然之色,“主子是想趁此机会,连温贵人也一并除掉?” “总算还不太笨。”这般说着,那拉氏眸中射出剑锋般的冷意,“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利用本宫,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也只有惠妃这样的蠢人才会相信她,姐妹亲情……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如果惠妃不信温贵人,主子的计划也就无从展开了。”这般说了一句,小宁子忽地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拉氏轻瞥了他一眼,颇有些奇怪地道:“笑什么?” 小宁子忙垂了头,连嘴角那丝笑意却一直不曾敛去,“奴才在想,主子真是神机妙算,此计一出,不止可以除掉所有对主子有威胁的人,还可以连三福也一并除掉。”三福之所以可以活着,是因为有凌若的庇护,一旦凌若倒了,三福自然就身无所依,想他怎么死都行。 对于小宁子连这一点也能想到,那拉氏稍有些訝异,与三福相比,小宁子更懂得揣测自己的心思,脑子也转得更快。很多时候,自己还没说,他已经明白过来,倒是省了许多口舌。 “从三福背叛本宫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与翡翠一样是死人了,本宫从没想过让他继续活着。”若不是有这些打算,她根本不会去救温如倾,这个连自己能力都没认清只想着往上爬的蠢货,不值得她费神去救。 “奴才相信,主子一定可以如愿以偿。”小宁子谄媚地笑着。 那拉氏低眉一笑,再抬起头,却是蕴了一丝寒意在其中,“小宁子,如愿与否暂且不说,本宫现在想与你算算之前的事。” 一听这话,小宁子当即跪下,惶恐万分地道:“奴才罪该万死,请主子降罪。” “你倒认得快,既是如此,那你说,本宫该怎么罚你好呢?”她笑,眸中却冷意蕴然,刺得小宁子头皮生疼,不抬敢起头来,之前那拉氏一直未提,他还以为就此揭过了,没想到如今突然一下子又提起,让他不知所措。 沉默了一会儿,小宁子颤声道:“奴才听凭主子处置,就算主子要奴才去死,奴才也绝无怨言。只是以后奴才不在主子身边侍候,主子可一定得当心凤体,莫要太过劳,奴才去了阴曹地府若能见到阎王老爷,一定让他给主子多添几年阳寿,让主子长命百岁……不,长命千岁!” 那拉氏“扑哧”一笑,眸中冷意退了几分,嘴上则道:“阎罗王是什么身份,哪会听你这个奴才的话。” 小宁子本就是心思狡黠之人,一听那拉氏这语气,便知自己有希望,赶紧道:“他若不答应,奴才就一直跪着不起来,让他阎罗殿没办法审其他小鬼。” 听到这里,那拉氏终于道:“行了行了,起来吧,念在你还有几分忠心,连死了都记得替本宫添寿求情,姑且饶过你这一回,但你若下次再犯错,新帐旧帐就连在一块儿算。” “多谢主子!”小宁子见她不追究自己的错,大喜过望,用力磕了个头后方才站起身来。彼时,迎春端了重新沏好的杏仁茶来,他赶紧接过来试了温度后递到那拉氏唇边,“主子,您尝尝这次是否合您的品味?” 那拉氏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闭目道:“嗯,还可以,往后就按着这个甜淡冲吧,别像刚才那盏,甜得本宫嘴里难受。” “奴才记下了,会记得交待迎春的。”在服侍完那拉氏喝完大半盏杏仁茶,躺下安歇后,小宁子等人退出了内殿,刚一走到外头,小宁子便将手里的茶盏往迎春面前一递,“喏,拿下去洗了,记着洗干净一些。” “我?”迎春有些愕然,她虽不像翡翠一样跟了那拉氏近三十年,但也有二十来年,颇得其信任。是以除了侍候那拉氏起居之外,并不需要做其他仆役那样的粗活,所以她听到小宁子的指派,好生惊讶。 小宁子吊着一双眼,颐指气使地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吗?还不赶紧接着。” 迎春很清楚三福与翡翠之所以会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全拜眼前这个小太监所赐,而今还在自己面前摆威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盯着他道:“我从来不做洗盏碟这种事,你找错人了。” 这种事小宁子怎么会不知道,但他故意要拿迎春立威,好让坤宁宫所有的宫人都知道,现在主子之下,是谁做主。是以他毫不客气地道:“你是侍候主子的,替主子洗个茶盏又有何不可,还是说迎春你对主子有意见?” 迎春骤然色变,厉声道:“小宁子,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我何时对主子有意见过。” 小宁子眼角一扬,道:“既然没有,那就拿去洗吧,别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了。” 迎春气不过,怒道:“小宁子,你别太过份了,我在主子身边侍候二十来来,需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派。” 第九百一十三章 怒意难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冷笑道:“主子命我打理坤宁宫的事,我就有权指派你,除非你连主子的话也不听。” “你!”见小宁子故意这样做jin自己,迎春气得几乎要掉下泪来,特别旁边还站了许多宫人,若是真按着小宁子的话做了,她以后就别想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孙墨走过来,从小宁子手里拿下茶盏,打着圆场道:“好端端得怎么闹得这么僵,不过是洗个茶盏的小事罢了,实在不行,我来洗就是了。” 小宁子对孙墨的话嗤之以鼻,不过眼下他与自己一样负责打理坤宁宫诸事,彼此身份是一样的,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哼哼几声道:“可不是吗,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偏她要较真,真是死脑筋。” “行了,我会说她的,不过迎春姑姑毕竟侍候主子那么多年了,你让她洗茶盏确实有些不合适。” 小宁子睨了他一眼道:“我是觉得大家都是侍候主子的,为主子做事该当尽心竭力才是,而不是分什么该做不该做。既然她听不入耳,那就当我多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待小宁子离开后,孙墨驱散了旁观的宫人,走到双眼通红的迎春面前,叹气道:“他让你洗茶盏,你洗就是了,何必与他顶着对干呢,这样做吃亏得只能是你自己。” “我就是瞧不惯他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以前一口一个姑姑,叫得比谁都亲热,这会儿刚得主子宠信,眼睛便长在头顶上了,实在可气,更不要说翡翠她们……” 孙墨赶紧捂住她的嘴,“嘘,你不要命了,居然敢说这些话。” 迎春扒下他的手道:“这本就是事实,若非他告密,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是主子不这样认为。”孙墨的话让迎春沉默下来,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怎么样,很明显,主子现在最宠信的人是小宁子。 见迎春不说话,孙墨再次道:“明明了吗?那些事以后都不要提了,也不要得罪小宁子,否则遭殃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迎春有些不甘地道:“孙公公,连你也拿他没法吗?主子对您向来都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让你跟小宁子一道打理坤宁宫的事了。” “你错了,论信任,不会有人比得过揭发了福公公他们的小宁子,主子之所以让我一道打理,不过是看在我这几年做事还算尽心,而小宁子又刚刚升任,根基不稳的份上。”孙墨摇头叹气,随后又道:“总之你若信我,就听我一句劝,不要与小宁子做对,没好处的。” 迎春晓得他是为自己好,无奈地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深宫的日子,不论是身为主子还是身为奴才,都有各自的艰难与挣扎,而更多时候,他们挣扎,仅仅只是为了保住性命而已。 且说凌若回到承乾宫后,想着之前的一幕,气得脸色煞白,露在袖外的十指亦是微微发抖。 安儿沏了茶进来,她没去坤宁宫不晓得当中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凌若这幅样子,好奇地凑到水秀耳畔道:“姑姑,出什么事了,怎得主子脸色这么难看。” “别多问了。”水秀轻喝一句,接过茶盏递到凌若面前,小声道:“主子,喝口茶消消气吧。” 凌若一言不发地接过茶盏,在水秀还没反应过来时,茶盏已经被狠狠惯在了地上,“呯”的一声,茶盏四裂,同时里面的茶水亦溅了一地。 安儿等人被吓了一大跳,她们跟凌若这么久,尚是第一次看她发这样大的火,一时噤若寒蝉,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凌若用力攥紧双手,想要借此平息胸中的怒火,可这一次,怎么也平息不下去,反而愈来愈烈,恨然道:“本宫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将温如倾打入冷宫,结果可倒好,皇后三言两语便找了人顶罪,让温如倾全身而退。而且不止温如倾毫发无伤,她还趁机削了本宫的脸面,扳回昨日输给本宫的那局。皇后……可真是让人小觑不得。” 水秀在一旁劝道:“主子息怒,毕竟谁也想不到皇后会让温贵人身边的宫女顶罪,更不晓得皇后反映会如此迅速。再说这次虽然没有处置温贵人,可至少给了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 “教训有何用。”凌若摇头打断她的话,凝声道:“本宫很清楚温如倾这种人,只能一棍子打死,一旦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就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水秀不以为然地道:“话虽如此,可主子如今身居高位,又掌六宫之事,连皇后都拿主子没办法,更何况她区区一个贵人。” “本宫未必怕她,可本宫怕她害惠妃。”一说到这里,凌若的心情顿时变得极恶,又有些生气地道:“也不知那个飘香是怎么一回事,明知是死罪,还认得这样痛快,生怕来不及去死一般。” 急怒之下,凌若有些口不择言,水秀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劝才好。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飘香肯顶温贵人认下那宗死罪,是因为皇后牢牢捏住了她的死穴,让她不得不认。” 听到这个声音,凌若陡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三福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凌若见状,忙道:“真是胡闹,你昨日才挨了打,怎么今日就下地了,可是不想要身子了。”这般斥了一句,又道:“杨海,快去帮忙扶着。” 有了杨海的搀扶,三福走得快了些,进到殿中微低了头道:“奴才听说主子因为温贵人的事去了皇后宫中,怕主子会吃亏,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你有心了。”凌若轻叹了口气,转而道:“你刚才说皇后捏住了飘香的死穴,可是指她的家人?” “不止如此,还包括她自己,若飘香不肯顶罪,那么不久之后,她跟她的家人都会死。区区一个宫女,死便死了,根本不会有人去过多关注。既然左右都是一死,相信只要飘香不傻,就会选一个对自己来说相对有利些的死法。而这,也是皇后惯用的手法。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找到替罪之人,这一点其实主子也可以做到,只是主子是真正心有慈悲之人,不愿枉害人命。所以,在这件事上您输给皇后一点也不奇怪,根本无需自责。” 第九百一十四章 献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三福的话,水秀等人均是极为赞同,杨海更道:“是啊,主子,连福公公都这般说了,您就别多想了。” “本宫可以不想,但是温如倾只怕不会。她这次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会设法讨回来。惠妃那边……”说到温如言,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一种无从着手的感觉。 三福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主子大可以来一个将计就计。” 他的话令凌若精神一振,忙道:“你有什么想法,且说来听听。” “奴才不知道是否可行,主子权当听着玩。”三福理了理思绪道:“奴才以前在皇后身边侍候的时候,与温贵人有过几次接触,这个人是一个权力心极重的人,她当初接近皇后,也是为了借皇后之力往上爬,至于惠妃,更是她往上爬的踏脚石,全不念亲情。如今她在主子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会迫不及地想报复回来;就算她不想,皇后也会逼着她想。” 水秀皱了皱眉道:“福公公,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皇后逼着她想?”不止水秀,其他人包括凌若在内,同样有这个疑问。 “不瞒主子,既然由始至终,皇后都是将温贵人当成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从不曾真正相信过她,按皇后的话来说:温贵人连亲姐姐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出卖的。虽然奴才如今不在皇后跟前侍候,但想来皇后的念头不会轻易更改。”他顿一顿又道:“若奴才所料不错的话,皇后会怂恿温贵人报仇,对付主子您,而惠妃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若一切顺利,除了您与惠妃,那么温贵人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凌若默然点头,徐徐道:“确实,以皇后的xin子,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是最有可能的。” “主子说错了,应该是一石三鸟才对。”三福的话令凌若不解,然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却倏然明白过来,另一鸟就是三福自己。 在来回走了一圈后,凌若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道:“所以你想让本宫派人监视着惠妃那边,好在温如倾动手之前,探知她的意图,然后极早做准备。” “是,只要知道了温贵人的意图,主子便可以将计就计,不止让温贵人再无翻身之力,甚至还可以将皇后扯出来,一举两得。” 面对三福的提议,凌若微微一笑,“与其派人监视,倒不若让惠妃身边的人做咱们的内应,这样更加清楚明白。” 杨海第一个反应过来,“主子是说素云姑姑?” 凌若摇头道:“不,素云始终是跟了惠妃多年的老人,咱们让她监视惠妃,无异于让她背叛惠妃,她未必会肯。”眼波一转,在杨海不解的目光中道:“惠妃自嫔位晋至妃位后,身边侍候的还是原来那些人,内务府一直没另外拨人过去,也该是时候催催内务府了。杨海,你说是吗?” 杨海哪还会不明白凌若的意思,赶紧道:“奴才明白了,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好此事。另外飘香死了,温贵人身边也正缺人伺候呢。” 对于他的举一反三,凌若颇为满意,在点头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到三福身上时,放柔了几分,“好了,本宫这里没事了,你赶紧下去歇着吧,这五十杖的伤可没那么容易好。” 这样看似寻常的话,落在三福耳中却让他心酸不已,眼睛亦红了起来,“这些年来,除了翡翠,再没人这样关心过奴才了。” 见他提到翡翠,凌若默然不语,倒是水秀拍一拍三福的肩膀玩笑道:“主子向来这般关心咱们,福公公这会儿就红了眼,那下次岂非要直接痛哭流涕?” 这般俏皮的笑,引得殿内笑成一团,连三福也扯了扯嘴角,露出翡翠死后的第一缕笑容。 “你这贫嘴的丫头。”在笑骂了水秀一句后,凌若摇头对三福道:“下去歇着吧,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在皇后宫中,在这里,没人会苛待你,或是bi你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三福用力点了点头,扶着小太监与杨海慢慢走了出去。与翡翠相比,他无疑是幸运的,不止保住性命还遇到凌若这么一个和善的主子,不必再整日担惊受怕;可从另一方面看,他又是悲哀的,因为他的后半生都将活在复仇以及对翡翠的追忆当中。 在这短短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温如言是不知道的,她回到延禧宫后,一直坐在椅中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不说,素云亦不敢多问,只能默默陪着。 这样的静默一直持续到温如倾进来,看到她出来,温如言倏然回过神来,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不是应该在冷宫吗?怎么会……” 温如倾心里冷笑不止,面上却欢喜地道:“姐姐,皇后娘娘已经证明我是清白的,是飘香自作主张,在观音像上抹麝香粉。适才皇后娘娘已经当着熹妃的面,恢复了我的名位,咱们姐妹不会分开了呢!” 温如言听得一头雾水,“飘香?她为何要这么做?” 温如倾幽幽叹了口气道:“唉,飘香是见我因为刘氏怀孕一事伤神,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好让我开心一些,不想却害了自己。” 温如言眸中迅速掠过一丝疑色,旋即担忧地道:“那飘香现在怎么样了?” “她犯的是死罪,皇后娘娘已经赐其自尽。”随口说了一句,温如倾上前攥着温如言的袖子嘟嘴道:“姐姐,我平安归来,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似的,难道你希望我被关在冷宫吗?” “胡说,哪有这回事,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你是我亲妹妹,看到你无事,我不知多开心。”这般说着,她又拉了温如倾的手道:“这次,可真是将姐姐吓死了,真怕你就要这么被关在冷宫一辈子。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没想到这一回皇后会替你出头作主,她可有与你说什么?” 第九百一十五章 宫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把玩着手指,不以为然地道:“也没说什么,不过让我以后管好身边的人,莫要再出这样的漏子。” “那就好。”说完这三个字,温如言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方才有涩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倾,你怪不怪姐姐?” 温如倾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面上却是装着一脸不解地道:“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温如言的手有些发凉,沉沉道:“刚才在承乾宫,熹妃指你为谋害皇嗣的凶手,将你脱簪剥服,我这个做姐姐的明明就在一边,却什么都没有做,连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 温如倾垂头想了一会儿,低低地道:“之前看到姐姐不理会我,确实很生气,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却又不气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姐姐肯帮我,熹妃也不会留情的,反而会让姐姐进退两难,再说我被熹妃作践,姐姐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她这番话,引来温如言一阵感慨,“你能想到这些,真是长大了,也让姐姐刮目相看。” “这是自然。”温如倾得意地皱了皱笔挺的鼻子,旋即又有些担心地道:“刚才在坤宁宫,我看熹妃娘娘脸色不太好,姐姐,熹妃一直对我颇有成见,你说这一次她会不会不肯放过我?” 温如言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你都已经证明是无辜的了,熹妃就算对你再有成见,也不能拿你怎样,再说还有姐姐在呢,只要你没有犯事,她就休想动你一根手指。” “姐姐你真好。”温如倾抱着温如言的胳膊娇笑不已,过了一会儿又道:“对了,姐姐,我想什么时候去咸福宫,亲自跟刘姐姐解释清楚这件事,省得她心里有芥蒂,到时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一切都依你,何时去了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温如言宠溺地应了一句,“好了,回屋里去好好梳洗一番,晚些我再过去看你。” 温如倾正要答应,忽地唤起一事来,“姐姐,飘香死了,我身边宫人便缺了一个,不够使,能否让内务府再遣个人过来?” “好,我会命人去告诉内务府,若是你现在觉得不方便,就让素云伺候你几天。” 温如倾吐了吐粉嫩的舌头道:“素云姑姑要是侍候了我,姐姐身边不就乱套了吗?我可不敢待这个罪名,所以还是暂时忍忍吧。” 温如言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指了她光洁的额头道:“你这丫头,连姐姐的玩笑也敢开,可是皮痒了?” “哪有。”温如倾一边笑着一边闪身避了过去,娇声道:“我不过是想让姐姐开心一些罢了,好了,我现在去梳洗,姐姐,晚些你来我屋里用晚膳好不好,我让御膳房多做几道菜。” “你说的自然是好。”在温如倾出去后,温如言眼中的宠溺渐渐淡了下去,终至不可见…… 入夜时分,温如言依言到温如倾房中用晚膳,刚吃了几口,素云便进来道:“启禀主子、温贵人,内务府的钱公公带着几个宫人过来,说是给主子与温贵人使唤的宫人。 温如倾惊讶地放下乌木筷子道:“咦,姐姐动作好快,这么快便让内务府带人过去了。” “可不关我的事,我都还没派人去知会内务府呢。”温如言同样是惊异不已,不过人都来了,自然没有不见之理,当下道:“让他们进来吧。” 素云答应一声,下去后没多久,带令了内务府的副总管钱莫多进来,后面还跟着一溜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很是讨喜。 钱莫多一进来便赔了笑打千,嘴里道:“奴才给惠妃娘娘请安,给温贵人请安,二位吉祥!” “起来吧。”温如言淡淡说了一句,眸光自那些宫人身上扫过,道:“钱公公今日怎么突然带了这么多人来本宫这里?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吧?” “娘娘说笑了。”钱莫多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跟千瓣菊似的,“娘娘晋位之后,本该再拨十个宫人到娘娘宫中,可是这段时间宫里事多,内务府一直不得闲,奴才与总管公公忙得脚跟都不沾地,再加上没有新的宫人进来,所以娘娘这边的事一直拖了下来。”说到这里,他怕温如言不喜,忙又解释道:“但奴才一直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过。这不,刚有了一点空暇,奴才便紧赶着带人过来了,还望娘娘见谅。”目光一转,落在一脸好奇的温如倾脸上,“另外温贵人身边也少了个,正好趁着这次一道补上。 温如言颔首,这件事她心里自然清楚,不过她身边人手够用了,所以就一直没催过内务府,想不到今儿个钱莫多主动过来,还真是有些稀奇。内务府这些人除了会对正当宠的嫔妃会献些殷勤之外,余下的可都是爱理不理,很多事不催不办。 温如倾打量着钱莫多身后那些人,问道:“钱公公,这些人都是吗?” 钱莫多忙道:“回温贵人的话,都是呢,连您的在内,统共是十一个。奴才可是将内务府最好的宫人都带来了,你与惠妃瞧瞧可还满意,若觉得哪个不好,奴才再带回来重新挑人来。” 温如言一直将目光放在钱莫多身上,钱莫多有所察觉,小心地抬起眼,然在接触到温如言近乎审视的目光时,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赶紧重新低下头。 事实上,钱莫多早就将温如言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温如言虽为惠妃,但这个妃位因何而来,宫里上上下下都清楚得很,根本没有什么恩宠,不过皇帝怜惜静悦公主远嫁,所以才晋了她额娘的位份;更不要说惠妃与熹妃又疏远了许多,再不如以前那般亲近。像这样的情况,延禧宫不催着要人,内务府自是能拖就拖,直至胤禛命惠妃协助熹妃打理后宫,内务府方才有了点重视,打算什么时候有空了将人送过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 挑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岂料就在今儿个中午,承乾宫的杨公公突然过来,说是让内务府赶紧把少延禧宫的宫人送去,还直接连人都给挑好了,把内务府里待选奴才当中最机灵俊秀的都给挑上了,还挨个单独训了半天的话。 这些个奴才,总管公公跟他原本是准备送去孝敬谦贵人与慧贵人他们的,好趁机巴结一下,谁都看得出这两位绝不会止步于贵人之位,尤其是身怀龙胎的谦贵人,将来母凭子贵,凭一个娘娘绝不是什么问题。 可既然是熹妃发话,他们就是再不愿也得赔着笑脸送过来,谦贵人以后或许会母凭子贵,但眼下在皇上心中最看重的却是熹妃娘娘,他们又怎敢得罪,巴巴地就让钱莫多这个副总管领人过来了。 钱莫多原想着说几句好听的,将内务府之前的失职掩过去就行了,然刚才与温如言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却令他有一种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看穿的感觉,实在心惊得很。 “钱公公的眼光,本宫又怎么会信不过呢。”这般说了一句,温如言转头对头温如倾轻声道:“如倾,你挑两个去罢,左右我也使不了这么多人。” “谢谢姐姐。”温如倾没有与她客气,死了一个飘香,她身边正缺人使唤。当下起身走到那些宫人跟前,这些宫人当中,宫女五个,剩下的则是一些小太监。 温如倾一边着他们报着自己的年纪与名字,一边盘算着挑哪个为好,口齿都还算伶俐,没有结巴含糊的,长相也都过得去,看样子内务府还真有仔细挑选过,从中挑两个出来,还真有些为难。 若温如倾知道这些人是凌若派人去挑选后送过来的,只怕她立马就一个都不想要了,不过这种事……是不会有人告诉她的,杨海离开内务府前,往钱莫多手里塞了一锭金子,让他莫要将此事说出去,理由就是省得惠妃多心。这种只需管牢自己嘴巴就可以拿银子的事,钱莫多自然乐意为之。 温如倾把玩着耳下的金累子坠子,不知怎得一回事,耳坠子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叮得一声轻响。 温如倾尚未说话,其中一名宫女已经机灵地弯腰捡起了耳坠子,双手奉上恭谨地道:“温贵人,您的坠子。” 温如倾随手接过,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她,容貌算不得出色,不过那双眼很有神,“我记得你叫彩燕是吗?” “奴婢彩燕见过主子,主子吉祥。”彩燕的话大出温如倾意料之外,不过也让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想在我身边侍候?” 彩燕抬起头小心地瞅了温如倾一眼道:“不论是侍候惠妃娘娘还是贵人,您二位对奴婢来说都是主子。” 温如倾微一点头和:“不错,是个会说话的人。姐姐,不如就她吧,再随便挑一个小太监就是了。” 温如言摇摇头宠溺地笑道:“你这个鬼精灵,挑个宫人而已,还故意弄掉耳坠子试人,好了,快带上吧。” “既是要挑人,自是得挑一个机灵的,否则蠢蠢傻傻的,看着都难受。”温如倾娇笑一声,顺手将耳坠带上。 “真拿你没办法。”这般说着,又挑了一个看着年长懂事些的小太监拨给温如倾,余下的则交由素云带下去安置。 钱莫多瞅了一眼,小声道:“娘娘若没旁的吩咐,那奴才先下去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跟贵人请安。” 见温如言点头,钱莫多躬身出了延禧宫,正要往内务府行去,忽地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脱口道:“谁?” 一个身影从钱莫多背后走出来,“是我,钱公公。” 钱莫多听着耳熟,在将灯笼凑近了后拍着胸口道:“是杨公公啊,刚才那一下可是吓死咱家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者正是杨海,他笑道:“钱公公不是一向很有胆色的吗,怎会被吓到呢,我刚才想起还有几句话没交待那些宫人,怕他们来了惠妃娘娘这里犯事,所以想来叮嘱几句,虽说惠妃现在疏远我家主子,但主子对惠妃的事却还是上心得很,否则也不会让我催着公公将人送来了。哪知我赶到的时候,公公已经进去了,没办法之下,只有在这里等公公了。” 钱莫多点点头,边走边道:“要说熹妃娘娘对惠妃娘娘真是没话说,什么事情都想着念着惠妃。还怕惠妃娘娘心里介怀,一些也让她知道,唉,真是用心良苦啊!” “主子的苦心有钱公公知道就行了。”杨海应承了一句,眼珠子在黑暗中闪了一下,不经意地道:“那十一个宫人都拨给惠妃了吗?” “惠妃留了九个,剩下的两人给了温贵人。”钱莫多思忖了一下道:“留下的宫女叫彩燕,至于小太监咱家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听到彩燕二字,杨海眸中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极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也记得这个宫女,很是机灵的样子。” “是啊,刚才温贵人掉了耳坠子,她是第一个捡起来的,答的又得体,温贵人很是欢喜,就指了她在身边侍候。虽说温贵人如今位份不高,不过咱家看皇上对她颇为宠爱,这一次又受了委屈,少不得要多加抚慰,说不定就有机会晋位。” 见杨海不说话,他只道是在担心那些宫人不懂规矩,安慰道:“放心吧,那些宫人都是受过训的,知道怎么侍候人,出不了事儿,除非你信不过咱家。” 一听这话,杨海忙道:“瞧公公说的,我哪能信不过您啊。那行,我这就给主子覆命去,公公您慢走。” 辞别钱莫多,杨海一路疾走,到了承乾宫,只见凌若正在问弘历这些日子的功课,不敢插嘴,只悄悄站在一旁。 早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凌若便注意到了,待弘历下去后方道:“如何,事情都办妥了?” 杨海笑容满面地道:“启禀主子,不止办妥,还比咱们想的更好呢,彩燕去了温贵人身边,还是温贵人亲自指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 防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凌若惊讶地挑了细眉,旋即又道:“彩燕这人可靠吗?莫要到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主子放心吧,彩燕是一个机灵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何况主子现在在宫中炙手可热,多少人巴望着能来主子身边侍候,眼下她有这个机会,又怎会不珍惜。” 凌若微微点头,“本宫相信你看人的眼光,那么一切就按着计划进行吧,希望这一次可以顺利。”见杨海要下去,她唤住道:“叫人准备肩舆,本宫想去看看谨嫔。” 咸福宫中,瓜尔佳氏刚用过晚膳,正在漱口,看到凌若进来,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宫人退下,“怎么,熹妃娘娘今日终于有空过来了?” 凌若被她说得一阵摇头,“我好心来看姐姐,姐姐却存心取笑我,这是何道理。” “我哪敢啊。”瓜尔佳氏笑意不减地道:“好了好了,不与你玩笑,这个时辰来寻我,可是有事?” 凌若随意在椅中坐下道:“没事就不能来姐姐这里坐坐吗?” “平日里你说这话我还信几分,今日嘛……”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凌若催促方才不急不慢地道:“我今日虽没出过咸福宫,但温如倾的事闹得这么大,刘氏又是我宫里的,怎么着也听闻了。”说到此处,神色一正道:“若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与我说实话,麝香的事到底是不是温如倾做的。” 凌若迎着她审视的目光,缓缓道:“没有。但姐姐不觉得,若就此定了她的罪,可以解决许多麻烦吗?” “话是不错。”瓜尔佳氏待要再说,忽地眼皮一跳,目光牢牢攫住凌若道:“你答的这么肯定,是否……” 见凌若端坐着不否认,瓜尔佳氏长出一口气,“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与温如倾无关,而飘香更是一个替死鬼。其实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就觉得很奇怪,以温如倾的xin子怎么会出这种昏招,那根本就是明摆着就是让人发现自己。” “昏不昏招的无关紧要,只要能治得了她就行,可惜皇后横一脚,找了飘香替死,让她逃过一劫。” “三福一事让皇后在你面前失了颜面,自然要设法扳回来,且留着温如倾又能制约你,何乐而不为呢,这向来是皇后惯用的技俩。”瓜尔佳氏当时虽不在场,说的话却一针见血,分毫不差。随即又有些奇怪地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你如今来与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可别告诉我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一声,这种事你并没有必要专程跑来说。” 凌若苦笑道:“每次与姐姐说话,都感觉被看透了一般,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瓜尔佳氏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道:“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凌若终于说出此来的真正目的,“刘氏是姐姐宫里的人,我想请姐姐多多照看刘氏,留意她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 瓜尔佳氏犹豫了一下,略有些复杂地道:“你还想动她与腹中的孩子?若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对付温如倾,也知道刘氏不是个简单的人,但那个孩子始终是皇上的,皇上子嗣单薄,能多一个也是好的,而且这种事太伤阴鹫,还是少做为好。” 通过刚才凌若的只言片语,她已经断定玉观音上的麝香与凌若有着莫大的关系,是以一听到凌若的话,便出言劝阻。 “姐姐放心吧,我并无这个打算,哪怕是玉观音那次,我也没想过害皇上的孩子。”她若真要害,大可以用其他办法,观音像上抹麝香,太过明显了,只要稍微留心一点便会被发现。 对于凌若的回答,瓜尔佳氏颇是欣慰,旋即又奇怪地道:“既是如此,那你要我看住她做什么?” 凌若摇头道:“我不动手,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手,我总有一种预感,温氏一事起在刘氏与龙胎身上,也会结在他们身上,而现在,远未结束。” 瓜尔佳氏思索半晌,拨着垂在胸前的粉晶链珠道:“你是说温如倾会报复,这个……她怕是没那本事吧。” “一个温如倾自然没有,但若再加上一个皇后,就另当别论了。要知道宫里每多一个孩子对皇后抚养的二阿哥都是一种威胁。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瓜尔佳氏认真想了半晌,道:“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她们两人相争,对咱们来说正好可以隔山观虎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又何必去那个手呢。” “真是这样我自然不在乎,可姐姐别忘了,当中还有一个惠妃在,以温如倾的xin子,若真要对付刘氏腹中的龙胎,一定会找一个替死鬼,从而让自己置身事外。而惠妃……”说到此处,凌若面现忧虑,令瓜尔佳氏甚是不解,启唇道:“你觉得她会害了刘氏之后,将事情栽在温姐姐身上?”不等凌若回答,她已经摇首道:“应该不至于吧,她对温姐姐固然没什么真情,但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倒弋相向,她始终根基未稳。” “以前也许不会,但现在却难说了。”凌若当即将今日发生在承乾宫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更道:“以温如倾的心胸,她怎可能忍受当时惠妃的袖手旁观,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 “你说的有些道理,好吧,刘氏这里我会在意,但是你也要明白,很多时候是防不胜防的,除非你可以洞烛先机,知道她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姐姐放心吧,温如倾那里我已经做了安排。”如此又说了几句后,凌若方才起身离开,而瓜尔佳氏在其离开后,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没动过,神色更是若有所思。 从祥等了半天不见她说话,忍不住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瓜尔佳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刚才熹妃说起承乾宫的事时,惠妃在其中的态度很奇怪。” “恕奴婢愚笨,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刚才那些话从祥与从意也听到了,不是一切都很正常吗,哪里奇怪。 手指慢慢自链珠间拨过,漫然道:“惠妃对温如倾向来是百般维护,怎得这一次表现的如此冷淡,看着温如倾被熹妃作践也不求情,这实在不像她的xin子。” 第九百一十八章 人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意想了片刻道:“也许是惠妃觉得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求情了也没用,再加上熹妃又奉皇命暂摄后宫,所以才不手。” “本宫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说着,瓜尔佳氏又沉思半天,虽觉疑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作罢。 另一边,温如倾的事几经周折之后,传到胤禛耳中,知悉温如倾平白受了一顿惊吓后,胤禛颇为垂怜,与安胎中的刘氏一般,赐下明珠一斛如意一对,用以定惊安神。 此事过后,后宫着实平静了好一阵子,七月就在这难得的平静中彻底过去。八月,一年当中金桂飘香,大获丰收之时,一时间新鲜的水果从全国各地往京城运来,梨、葡萄、柿子、橘等等,每天都有好几大车,守城的军士增加了近一倍人手,就为了检验这些水果,登记过后,分批着往宫里或各候王府中送。 各式各样新鲜的果子源源不绝往内务府送去,内务府因为这些东西,忙得不可开交,挑选、过秤、记册,将在运输过程中腐烂压坏的都挑出,然后分一二三等,根据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决定该送哪一等的水果去。 钱莫多被派来主管这项事,忙得那叫一个堵心,一上午了连口水都没喝,喉咙都快冒烟了,偏还要扯着嘶哑的嗓子吩咐这个交待那个。 好不容易喘口气,拿过册子准备检查一下,岂料刚翻开一页便看到有问题了,叫过其中一个忙得满头大汗的管事太监道:“哎,你们怎么回事,谦贵人那里送去的怎么是二等橘子,不要活了是不是?” 管事太监一惊,赶紧接过册子细看了一眼,还真是这样,连忙道:“钱公公息怒,应该是不小心记错了,奴才这就叫人改过来。” 钱莫多冷哼一声道:“仔细着些,要是粗心大意出了什么岔子,咱家可不会保你们。” “是,钱公公放心,奴才一定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这般说着,管事又讨好地道:“钱公公您忙了这么久累了吧,赶紧歇歇,奴才给您沏盏洞庭碧罗春来解解乏。” 钱莫多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提着眼道:“哟,你还有那好东西啊,哪来的?” 管事搓着手道:“不瞒公公说,这还是以前年氏赏下来的,奴才一直没舍得喝,正好拿来孝敬公公,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行了行了,赶紧去沏吧,再这样下去,咱家嗓子都要废了。”钱莫多催促着管事下去,正拿袖子当扇子扇着,忽地看到远远有人过来,眯眼仔细看了一阵,终于认出来人,赶紧迎上去扯着嘶哑的声音道:“奴才给温贵人请安,温贵人您怎么过来了?” 来者正是温如倾,只见她扶着彩燕的手道:“我是特意来谢谢钱公公的。” “谢奴才?”钱莫多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连起身也给忘了,还是温如倾弯身扶了一把,他才如梦初醒地站起身来,但眼睛还是盯着温如倾等她解释。 温如倾满面笑容地道:“上次钱公公不是送了两个宫人给我吗,做事都很认真仔细,尤其是彩燕,帮了我许多,所以我今日得空特意过来谢谢钱公公。” “贵人实在太客气了。”钱莫多受宠若惊地道:“那都是奴才该做的,哪里敢当贵人的谢。” “彩燕。”温如倾轻唤了一声,彩燕立刻会意地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锦盒,递到钱莫多面前,“钱公公,这是贵人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钱莫多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彩燕递来的锦盒,入手轻飘飘,不像是金银之物,当着温如倾的面,他不好打开,只能在心底里暗自揣测。 温如倾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听闻钱公公喜欢前人字画,正好我那里有一幅祝枝山的字,虽不能与‘六体书诗赋卷’等精品相比,却也不失为一幅好字,便拿来送给公公。” 一听说是祝枝山的字,钱莫多又惊又喜,“想不到贵人还知道奴才这些喜好,只是贵人送这样厚重的礼,让奴才如何敢受。”话虽如此,捧着锦盒的手却迟迟没有递出去,显然这礼既重又合他心意,让他舍不得真拒绝。 “再贵重的东西,也要有人欣赏才好,我又不喜欢这些,留在我这里不过是蒙尘罢了,还不如送给公公,物尽其所,除非公公瞧不上这份礼。” 见温如倾露出不悦之色,钱莫多忙道:“贵人说得这是哪里话,既是如此,那奴才就厚颜收下了。”说罢,将锦盒交给一个小太监,着他拿到自己屋中去。 回过头来见温如倾正打量着成筐成篮的东西,赦然道:“让贵人见笑了,这些日子各地新鲜果子都收上来了,一窝蜂的往京里送,奴才正领着人清点呢。”彼时管事沏了茶上来,钱莫多接过后转递给温如倾,恭敬地道:“贵人请喝茶。”说罢又对管事喝道:“还不去给温贵人端把椅子来。” “嗻!”管事见钱莫多对温如倾恭谨客气的样子颇为惊讶,这位钱公公虽是副总管,手里却有实权,往日里就算见了那些娘娘也没这么客气过,可真是奇了怪了。管事并不晓得温如倾刚刚投钱莫多所好地送了一幅价值千金的字画给他,钱莫多如今自是感激得很。 温如言在阴凉处坐下,彼时虽已入秋,但正午这段时间还是颇热的,那些个站在秋阳下清点东西的小太监已是汗流浃背,“这么多东西都要一一清点出来,钱公公可真是辛苦了。” “奴才辛苦一些是应该的。”钱莫多笑着回了一句,温如言弹一弹指甲漫然道:“惠妃娘娘喜欢吃柿子,你记得多挑一些好的送过去。”待要收回目光,忽地看到列在不远处的锦盒,訝然道:“咦,这是哪里送来的果子,怎么用锦盒装着?” 钱莫多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轻笑道:“贵人误会了,那不是果子,是进贡来的白参与红参,都是野生的呢。”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太监去取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两个锦盒当中各放着一枝人参,一枝白一枝红,颜色迥异。 第九百一十九章 计上心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一边一枝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道:“钱公公,这便是你所谓的白参跟红参吗?有何区别,另外我平常服用的参汤当中好像不曾见到过红参。” 钱莫多咧了咧嘴道:“贵人应是服用过红参的,只是这红参白参,炖煮出来的参汤味道都是一样的,根本区分不出。至于这两种参的区别,白参适用于气虚兼有热象的人;红参则适用于气虚兼有寒像的人。” 听到此处,温如倾心中一动,凝声道:“那若是身怀有孕的人呢?” “这个奴才以前倒是听收参上来的人说起过,孕妇一般体质燥热,以服用白参为宜,若用了红参容易燥上加燥,对孕妇与胎儿不利。” 温如倾暗自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面上却是不在意地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区别,可是长见识了呢。”说罢她起身道:“好了,时辰不早,我就不打拢钱公公做事了。” 一听她要走,钱莫多忙道:“奴才送温贵人。” 待其走后,钱莫多取过她一口未动的茶润一润嗓子,接着点算秋果贡品,压根儿不知道他刚才那一席话令得温如倾计上心头,想出一个妙点子来。 到了第二日,点算清楚的贡品陆续由内务府派人送到各宫各院,因为温如倾之前的话,钱莫多特意往延禧宫多送了一份柿子,温如言见了颇为惊讶,问过后方知是温如倾的关系,当下将她叫来道:“你这丫头,竟然跑到内务府去胡闹了,还让钱公公多送一份柿子来,万一他因此惹了麻烦,你要我怎么过意得去。” 温如倾不以为然地道:“若真会惹麻烦,钱公公才不会送来呢,所以啊姐姐大可放心享用这些新鲜送来的柿子,你向来是最喜欢的。” 温如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就算真喜欢,也吃不下这么多啊,堆在那里若是烂了岂非可惜。” “这样啊……”温如倾想了半天忽地拍手道:“那干脆用来做点心吧,我以前在府里时就曾吃过用柿子做的点心,糯软香甜很好吃呢,做法我也记着,不如我做给姐姐吃啊。” 用柿子做点心的事,温如言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颇感兴趣地道:“也好,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尝尝你的手艺。” 见她答应,温如倾带着宫人去了小厨房,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端着一盘通体金黄形如桃子的点心进来,笑逐颜开地道:“姐姐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温如言挟起一个轻咬了一口,顿时嘴里弥漫着柿子清甜的味道,至于点心本身则糯而不黏,确如温如倾所说的那样香甜可口,当下赞道:“嗯,确实很好吃呢,只单凭吃柿子更有滋味。” 温如倾得意地扬一扬光洁的下巴,随后又道:“对了,姐姐今日若无事的话不如陪我去看刘姐姐啊,顺道也将这些柿子做的点心带给她尝鲜。听说刘姐姐现在胃口很差呢,常吃不下东西。” 温如言面色微微一沉,旋即已是若无其事,放下筷子道:“柿子xin寒,谦贵人怀孕不足三月,最忌讳吃寒性的东西,万一若引得谦贵人小产,不说你,连我也担待不起。” 温如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惊惶地道:“竟然有这种事吗?我……我不知道呢,姐姐……” 见她慌得连话也说不清,温如言忙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了,这宫里头不比外面,随时都会有麻烦找上身来,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再谨慎。” “嗯,我知道了。”温如倾心有余悸地应了一句,又颇为忐忑地道:“姐姐,那刘姐姐那里还去吗?” “你想去,我自然陪着你去,省得你心里一直挂着。说起来谦贵人怀孕后,我还没去看过她。”她想了一会儿道:“这样罢,内务府还送了些野参来,我让人选几株上好的白参装起来送过去。” 温如倾揽着她的手臂弯着眉眼道:“姐姐你真好,入宫之后我最开心的事情便是能够经常陪在姐姐身边。” 温如言抚着她的脸颊没有说话,小指上的鎏金镶琥珀护甲在透过窗纱照过屋内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到了长明轩,温如言示意守门的宫人不必通报,漫步走了进去。在走到廊下时,刘氏看到了她们,忙扶着金姑的手走出来,在请过安后道:“惠妃娘娘与温妹妹过来怎么也不着人通报,可是宫人躲懒?” “是本宫让他们不要通报的。”温如言执了她的手进屋落坐,温言道:“如何,这些天身子可爽利了一些?” 刘氏在椅中欠身道:“回娘娘的话,还是与以前一样,每日要吐上好几次,瞧着什么都没胃口。” 温如言安慰道:“本宫怀涵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等熬过头几个月便好了,你记着,不管怎样没胃口,都得逼着自己吃些东西下去,否则不论是对自己还是腹中胎儿都不好。” 刘氏柔柔一笑道:“谢娘娘关心,之前金姑也是这样说的呢,还说孩子若在娘胎里时便挨饿,那生下来后也会挨饿呢。” 温如言失笑道:“哪有这回事,你这孩子一生下来不是阿哥便是格格,何曾听说过阿哥格格挨饭的事。金姑那是哄着你多吃些东西呢,对了本宫这次来带了几枝白参来。”随着她的话,宫人捧着锦盒走了上来,打开后只见每一个锦盒当中都摆着粗如儿臂的野生白参,“本宫知道谦贵人宫里不缺这些,不过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另外……”她幽幽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着的温如倾道:“关于飘香的事,本宫甚是过意不去。” 在其话音落下后,温如倾绞着手指紧张地道:“刘姐姐,飘香在玉观音上抹麝香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但她始终是我身边的宫人,是我没有管束好宫人,才让她做出这种泯灭天良的事来,一切都是我不好,请刘姐姐恕罪” 第九百二十章 御膳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忙站起来拉了温如倾的手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再说那么见外的话,再说我之前也冤枉了你,想到差点害你进冷宫,我便坐立不安。亏得那飘香还有几分人性,将实情说了出来,没有坐视你受冤。” 温如倾抬起头,睁着晶亮的眼睛道:“这么说来,刘姐姐就是不怪我了?” “我本来就没怪你,再说……”她笑望着温如言道:“我收了惠妃娘娘那么厚重的礼,就算真有什么,也都没了。”这一句话引得几人都笑了起来,同样也无形中化解了原本的尴尬气氛。 这个时候,宫人端了茶上来,而奉到刘氏面前的却是一碗黄褐色的药,“主子,安胎药煎好了,可以喝了呢。” 刘氏皱眉接过药,颇为无奈地道:“天天喝这苦药,再好的胃口都要倒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将药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宫里煎好的药,都是用细纱布滤过三次的,所以不会有任何残渣存在。 坐着又说了一席话后,见刘氏有些犯困,温如言道:“好了,叨扰谦贵人这么久,本宫也该回去了,谦贵人好好养胎,多加休息,太后可还等着抱小阿哥呢!” 刘氏面带感激地道:“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刘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在这样的话语中,温如倾随温如言离开了长明轩,在她们身后,是刘氏渐渐冷下来的目光。 金姑在刘氏身后小声道:“主子,奴婢看她们过来不像是看您这么简单,倒像是有些在试您的态度,尤其是温贵人。” 刘氏转过身来,冷笑道:“她当然要试,不然怎么睡得安稳呢。飘香?哼,区区一个宫人若无人指使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分明是受温氏指使,临到头出了事则一骨脑儿将事情推到飘香身上,让她做了替死鬼。” 金姑点点头,又道:“那惠妃呢,您瞧她掺与到这件事中了没有?” “这个我一下子倒是有些摸不准,不过她是温氏的姐姐,始终脱不了干系。”这般说了一句,她郑重地道:“总之你让底下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别疏忽了任何一处,只要熬过这十个月,我重重有赏。” 金姑斩钉截铁地道:“主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让他们盯牢,哪个要敢松懈了半分,奴婢打断他的腿。” 刘氏默然许久方沉沉道:“金姑,我现在身边唯一能相信的便只有你了,你千万要替我盯牢……”抬手放在腹部,感觉着腹中那块真实存在的肉,一字一句道:“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金姑晓得这个孩子就是刘氏以后最大的保障,当下毫不犹豫地道:“是,奴婢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护主子与小阿哥周全。就像以前在府里护主子时一样。” 刘氏默默点头,放在腹部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刘氏因为妊娠反应之故,经常整天都难以吃下什么东西,为了补充元气确实腹中胎儿的营养,每日都会定时服用一盏燕窝与一盅参汤。 这夜,海棠与平日一样,取了一株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野白参与炖盅拿去御膳房,太医说过,刘氏怀孕之后,身子略有些燥热,而白参既可补身又可降火,最适合刘氏不过。之前新鲜白参没上贡之时,胤禛命内务府将剩余库存白参全送到长明轩来,供刘氏使用。 咸福宫虽有小厨房,但那是为瓜尔佳氏准备的,刘氏始终只是一个贵人,没有资格使用,所以她平常的膳食都是御膳房送来的,要做什么东西,也拿去御膳房,那边专门给刘氏留了一个炖煮的炉火位置。 “海棠姑娘来了。”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对海棠很是熟悉,她刚一进来便笑着打招呼,海棠点点头,环视了一眼,见各炉子上都有宫人守着,连她平日里惯用的那个也被人占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走到其中一个小太监身前道:“你们安总管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海棠姑娘找咱家啊?” 海棠回头一看,正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安禄,一张圆脸上满是笑容,不过海棠可没什么笑意,冷着脸道:“安公公,我家主子如今可是怀着龙胎,一日不服参汤龙胎便会有所不安。” 安禄笑得两只眼睛成了一条缝,“这事咱家当然知道,谦贵人身子是眼下宫里首要的要紧事。” “既然都知道,为何这要占着别人霸占炉子,你是存心想让我家主子喝上不参汤,从而使得龙胎不稳吗?”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那一溜排守在炉子前或煎药或炖补品都听到了她的话,各自脸色均有些不太好看,只是碍着她是谦贵人的人,而谦贵人如今又正当宠,敢怒不敢言。 见海棠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安禄忙不迭地道:“海棠姑娘你可真是冤枉死咱家了,咱家要是有这个心思,就让天打雷劈。实在是一直没见你过来,以为谦贵人今日不服参汤,而慧贵人的宫人又……”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雨姗,小声道:“慧贵人有些受寒,太医开了两种药,得分开煎服,这才不得已把那个位置暂时让她用用。” 海棠轻哼一声道:“那现在你说怎么办吧,主子不能晚睡,顶多再一个时辰,若你腾不出位置来,我便只有如实去跟主子回禀了,主子会不会怪罪于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别,海棠姑娘别急,让我再想想办法。”这御膳房里本来就热,再一心急顿时满头大汗,安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而这里最快的也还得再过半个时辰才能空出来。 海棠等了半晌,不耐烦地道:“安公公,想好了没有,若没有,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安禄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巴巴地道:“海棠姑娘请说。”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一章 芳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海棠眼皮子一抬,指了指雨姗道:“很简单,让她把位置还出来,那劳什子的药等参汤炖好了再煎,左右晚一些喝又不会死人。” 雨姗本就对海棠刚才的话不满,如今又听得她这么说,顿时忍不住有些生气地道:“你在说什么?” 刘氏与舒穆禄氏同为贵人,皆是正当宠的两位,看似相安无事,但那不过是表相罢了,恩宠面前,明争暗斗在所难免,哪怕不是存心为之也避免不了,只要风未止,树就永远静不了。 “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耳朵有问题,我让你晚一些再煎药。”海棠可不在乎她生气与否,舒穆禄氏虽得宠,但能有自家主子身怀龙胎那么要紧吗? 雨姗憋着气道:“可是这药已经煎了一半,现在取下就等于前功尽弃,哪怕重新再煎也什么效用都没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死了一些,怕海棠恼羞成怒,主动提议道:“顶多……我少煎一会儿,这总行了吧?” “再少煎一会儿也得要小半个时辰,我等得起我家主子可等不起。”扔下这句话,她瞅着安禄道:“安总管,你说怎么办吧,若是非要等,那我现在就去回了主子,到时候让主子亲自与你说。” 见她作势要走,安禄忙道:“哎,海棠姑娘别生气,先等等,待咱家去与她说说。” 安抚住海棠后,安禄颇为无奈地走到雨姗面前,“雨姗姑娘,要不你晚些再重新煎一服,现在先把谦贵人的参汤给煎了,毕竟这炉位本就是她的。” 见安禄帮着海棠说话,雨姗越发来气,不肯相让,“这里是御膳房,哪个来了都可以用,谁说这位置就是她的了。再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谦贵人身子就算再贵重,也不至于片刻功夫都等不起。” “这么说来就是不让了?”海棠气急反笑,“好,慧贵人的宫人可真是够霸道的,我这就去告诉主子。”说罢扭头就走,根本不理会身后安禄的叫声,就在她将要走出御膳房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海棠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不如用我这个位置,炉子里的火不大不小,用来炖参汤什么的最恰当不过。” 海棠转过头来,只见是一个面生的宫女,眉长眼细,身材高挑,不由奇怪地道:“你是……” 她刚问了两个字,安禄已经凑过来道:“海棠姑娘,这位今日才来,说是惠妃宫里新来的宫女,惠妃那里小厨房的炉子坏了,来这里借用一下,炖的也是白参汤呢。”温如言宫中来了许多新宫人的事,宫里都已经晓得了,所以遇到面生的并不奇怪。 海棠微微点头,走过去客气地道:“这位姐姐,你炖好了吗?” 那宫女和善地笑笑道:“火候还差一些,不过也无大碍,再说什么事都比不得谦贵人腹中的龙胎要紧,想来主子知道了也会体谅。” 海棠高兴地道:“姐姐人真好,不像有些人自以为是,说不通道理。”扫了一眼雨姗后又道:“姐姐回去后烦请代我谢谢惠妃娘娘。” “好。”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取过裹手的布将炖盅自沸水中拿起来,口中道:“你去将炖盅拿来吧,记得在里面放两块冰糖,这样更有滋阴补气的效果。” “哎。”海棠答应一声,把白参与冰糖一块儿放到炖盅里面,随后添水至七分满,待要放到锅中,哪知那宫女在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了海棠胳膊一下,海棠一时不稳,炖盅脱手摔在地上,只听得“呯”的一声,碎瓷片与里面的水以及冰糖人参一道溅的四处都是。 宫女第一个回过神来,惊慌地道:“哎呀,怎么摔地上了?海棠姑娘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忘了你站得这么近,一抬手……” 海棠刚好转了些许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极差,这炖盅摔坏了,东西也掉地上了不能再用了。想要再炖,就得重新回去拿,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费多少功夫,而且让金姑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挨一顿骂,真是想想都觉得郁闷。 见海棠不说话,宫女越发内疚了,看安禄命几个小太监收拾地上的东西,她似想起什么来,忙道:“安总管,我刚才拿来的新炖盅还在不在?” 安禄一愣,道:“就在柜子里收着呢。” “海棠姑娘等着。”这般说了一句,她快步走到御膳房靠墙的一大排柜子前,取出一个绘有黄鹂鸣柳的炖盅,随即又走回到海棠面前,“惠妃娘娘用的炖盅边上有了道裂痕,本想着等这一次炖好之后就换成这个新的,既然现在我打碎了海棠姑娘的炖盅,那就将这个赔给你吧,这可是上好的官窖贡品,边壁比一边炖盅要厚些,不管炖什么东西,滋味都更好。不过人参就没办法了,要不然,你先这盅参汤拿去应应急?” 海棠闻言忙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而且姐姐也不好交待。” 开玩笑,主子现在怀着龙胎,千当心万当心,就怕一个小心着了别人的当,尤其是在温贵人事情之后。虽然惠妃不怎么理会宫里的事,但她同样是宫里头的妃子,更是温贵人的亲姐姐,难保她不会动手脚,甚至于连这个宫女的出现都是故意安排的。 宫女会意的笑笑,没有勉强,想来也是猜到海棠心里的想法,在宫里头,或许可以没有害人之心,但绝对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把炖盅往海棠手里一塞道:“不过这东西你可得收下,否则我心里怎么着也过意不去,你若是不放心就仔细瞧瞧。”宫女说起来话声音来略微有些沙哑,听在耳中有些不舒服,不过人倒是很热情。 海棠留心看了一下她手里的炖盅,果然在边上发现一道细细的裂缝,笑道:“姐姐说得这是哪里话,我怎会不放心姐姐呢。”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将炖盅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且罐子与盖子颜色均莹白如玉,没受过任何药水的浸染,方才道:“那我就谢谢姐姐了,对了,说了这么许久,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女子仿佛没看到她检查的动作,一味笑道:“叫我芳巧就是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二章 参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海棠见其领子竖了起来,将整个喉咙都给围了起来,而一般只有在冬季寒冷时才会这么做,“芳巧姐姐,你很冷吗?” 芳巧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已是笑着扯了扯领子道:“是啊,我这人经常天还没冷就已经穿上了厚衣裳,尤其是脖子这里,一旦吹了冷风就不行,你听我现在这嗓子,可不是哑了吗?好了,不与你说那么多了,我先走了,省得娘娘那边等着急。” 海棠微微点头,捧着炖盅道:“姐姐慢走,我也得回去拿参。” 芳巧待要离开,忽地道:“啊,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我把主子赏的一枝小白参送给了安公公,不如你先问他要来应应急啊,安公公您说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安禄那张圆脸上露出些许肉痛之色,但还是取出一枝比拇指略粗一些的白参道:“咱家也想起来了,海棠姑娘若还看得上眼,就先用得吧,总好过来回耽搁时间,至于冰糖,咱家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尽管取用就是。” 听他们说着,海棠不由得踌躇了起来,回去就必然要耽搁时间受罚,不回去……她打量着安禄手里的白参,色呈微白的黄色,参须自然,瞧着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事关刘氏安危,她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安禄要过白参放在鼻下仔细闻了一下,确是白参惯有的味道,而扳开来之后,里外如一,没有任何动过手脚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道:“虽然这枝人参比主子平常用的小一些,但勉强也可以,就这枝吧,多谢安公公了,改日我再还你这个人情。” 安禄忙哎了一声道:“海棠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你要是能帮我在谦贵人面前美言几句,我就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看着海棠将人参与冰糖加水放到炖盅里面,置于沸水里时,芳巧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与海棠说了几句后离开了御膳房,而海棠则寸步不离于守在炖盅前,不时扇一下火势,顺道挖苦刚才顶撞了她的雨姗几句。 雨姗又气又恼,忍着没跟她争执,好不容易熬到药煎好,连忙端了离去,哪晓得在经过海棠身边时,脚被绊了一下,险些就跟海棠刚才一样,摔了手里的东西,待站稳后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海棠将脚收起来,知道她是故意绊自己,不由得怒上心头,再加上刚才受了一肚子气,愤言道:“你为什么要存心绊我?” “我存心绊你?”海棠好笑地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无缘无故地我绊你做什么?” 雨姗大声道:“还不是因为我刚才不肯让那个炉子给你,所以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于我,让我被主子责罚!” 海棠把扇子往炉台边一扔,指着雨姗的鼻子道:“我劝你说话小心一点,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怀恨在心了,又哪知眼睛看到我绊你了?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扇你耳刮子,让你醒醒神。” 雨姗没想到她使了坏还强词夺理,颠倒是非,气得她浑身发抖,端着的药洒出不少在托盘上,安禄见势不对忙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又没什么大事。”说罢又对雨姗道:“既是煎好了药就快走吧,别误了慧贵人服药的时辰。” 听得他这么说,雨姗强忍了那口怒气,往外走去,海棠看到她这个动作,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地道:“哼,什么东西,也不找块镜子好好照照自己。” 雨姗停下脚步用力咬着嘴唇,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道:“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海棠冷笑着走上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弄清楚自己,别以为跟着慧贵人就多了不起了,慧贵人是得宠,可那又怎样,她腹中有龙胎吗?没有啊,你听清楚,是――没有!” 雨姗被她这番过份的话气红了眼,待要说话,海棠已经指着她的胸口再度道:“往后再来御膳房,记住了,那个位置不是你和你家主子能用的,别越了自己的本份。” “你……”雨姗气得说不出话来,安禄趁着这个机会对身后的小太监道:“雨姗姑娘一人拿着药不方便,你帮着一道送过去,赶紧去。” 小太监会意地点头,一手接过雨姗手里的托盘,一手拉了她往外走,以免她再与海棠起争执。 安禄回头见海棠余怒未消,赔笑道:“海棠姑娘别跟那不懂事的丫头一般见识了,万一要是把自己气出病来,那可是不划算得紧。” “说得好听,无非是怕在这里闹出事,你不好收场,罢了,看在那枝人参的份上,就给你这个面子吧。”海棠拍一拍手又道:“不过,安公公,安大总管,我可不希望下次来,那个位置又让人家用了,尤其是那个叫什么雨姗的,否则我就只能如实去告诉主子了。” 安禄赶紧保证道:“海棠姑娘放心,一定不会了。” 海棠点点头,重新回到炉子前,待炖足了时辰后,揭开来一闻,竟然真的比以前炖出来的参味更浓些许,颜色也更深,想来是炖盅边壁厚了,所以参里面的精华没有一点浪费,全在汤里了。 海棠自己先尝了一口,确定与平常炖得一般无二后,方才端去给刘氏,刘氏已经卸了妆束倚在床上,就等着参汤端来。 海棠试过温度后小心地递给刘氏,“主子,可以喝了。” 刘氏接过后随口问道:“怎得这么晚?” 金姑就在边上,若说了实话,非得挨训不可,这般想着,海棠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听安公公说多炖一刻钟参汤能更入味,所以便多炖了一会儿,还在里面放了两块冰糖,说是可以滋阴补气。” 刘氏微一点头,尝了一口略有些惊讶地道:“嗯,确实比往日里的更浓郁了一些,且放了冰糖喝着也没那么苦,安公公身为御膳房总管,果然对这些东西知之甚深,日后,你就按着这个时辰炖吧。”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三章 工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道了。”等刘氏喝完了参汤,海棠才端着空碗下去。而雨姗那边,也由小太监陪着回到了水意轩,她刚一进去,如柳便发现她眼圈红红的,待小太监走后忙道:“出什么事了?” 雨姗将刚才在御膳房的事仔细说了一遍,临了气呼呼地道:“不就是怀了个龙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海棠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实在气人得很。哼,等以后咱们主子也怀上龙胎生一个小阿哥,看她还怎么得意。” “嘘!”如柳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这话可千万不要在主子面前说,否则主子非得伤心死不可。”见雨姗没会过意来,她又道:“你忘了,主子每次侍完寝后,皇后娘娘都会派人送来的药。” 雨姗这才醒过神来,忙捂着嘴巴道:“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亏得你提醒我,否则……唉。”说到这里,她伤心地道:“主子也真是命苦,以为皇后肯帮她得宠,是个好人,岂料也留着一手,不肯让主子怀孕。” 如柳跟着叹了口气道:“后宫之中,恩宠终归太过虚无,唯有子嗣才是后半生的倚靠,一旦让主子诞下龙子,皇后想再将主子牢牢捏在手里就没那么容易了。”顿了一会儿,她摇头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好好把药端进去,记着,在主子面前一个字都不要提,省得她听了心里难过,自从谦贵人怀孕后,皇上来主子这里的次数可比以前少了。” “我知道了。”雨姗答应一声,刚一转身,便看到舒穆禄氏站在后面,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柳也是一阵诧异,看舒穆禄氏不愉的脸色,想来刚才的话已经一字不拉落入她耳中。 好一会儿,如柳才不自地道:“主子,药煎好了,奴婢服侍您喝药。” 舒穆禄氏举袖轻咳一声,幽暗的眸光,让人猜不到她心底在想些什么,她不说话,如柳与雨姗两人更加不自在,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主子,药要凉了。”雨姗这般说了一句,见舒穆禄氏还是不接话,小心地道:“主子,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奴婢都是乱说的,海棠什么也没说。” 在这句话之后,舒穆禄氏终于开口道:“是不是乱说,我心里清楚。往后,不管什么话,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凡是落入你们耳的,都要一字不落告诉我,不许隐瞒。有些话虽然刺耳难听,却句句都是实话,在这宫里,光知道听好话可是不行的。” “是。”如柳二人答应一声,正要再次请她服药,却见舒穆禄氏端了雨姗端在手里的药走到窗边,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将药碗往外一泼,整碗药一滴不盛地泼在窗外。 雨姗惊呼一声,快步走到窗边,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里的空碗,“主子您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太医开得药,奴婢煎了许久才好的。” 舒穆禄氏一言不发,只是从托盘中端过另一碗药,同样泼在窗外,这下子连如柳也忍不住了,“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药都泼了,您身子怎么会好。”说罢,她又急切地道:“雨姗,你辛苦一些,再去御膳房煎两贴药。” “不用去了,就算再煎来,我也不会喝的。”她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在夜色中沉浮的灯光逐字农句道:“从入宫那一刻起,这具身子就是用来搏恩宠的工具,我付出这么多才有今日,又怎可以输给刘氏,就算没有龙胎,我也要所有人不敢轻视于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再次咳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剧烈,直咳得弯了身子。 如柳忙抚着她的背,待得咳嗽声小了一些后方忧心忡忡地道:“可您的风寒……” “放心,一点风寒要不了命。”舒穆禄氏眸光一转,眼眸转动之际,在昏黄的烛光下划出一道惊心的优美弧度,“往后照常去煎药,端来后寻个无人的地方倒掉,别被发现了。” “是。”如柳无奈地答应着,之后几日,舒穆禄氏一直未在服药,但太医每次来诊脉问起时,都说有按时服药,令太医甚是奇怪,既在服药,为何病情一些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难道药被人换了?带着这个疑问,太医验看过后,发现与自己开的方子一般无二,并无差别,更没有换药一事,这可真是奇怪了。 在重新开药后,舒穆禄氏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到后来更是卧病在床,下不了地。而胤禛不知是不知情,还是顾不上舒穆禄氏,一直没来看过。 这日,舒穆禄氏正躺在床上养神,如柳进来道:“主子,成嫔娘娘来了,还有……” “还有什么?”舒穆禄氏一边费力地坐起身来,一边问着如柳。 如柳上前扶着她坐好,迟疑着道:“跟成嫔来的是绘秋……” 绘秋自从去了成嫔身边后,没少来挖苦舒穆禄氏,后来见舒穆禄氏得宠被封为贵人方才收敛了些,眼下又巴巴地跟着成嫔不过,肯定不安好心,所以如柳才显得这般担心。 “知道了,扶我起来吧。”舒穆禄氏淡淡地应一声,将有些凌乱鬃角仔细抚平后道:“扶我起来吧。” “主子,您身子……”没有人比如柳更清楚现在舒穆禄氏虚弱到什么程度,风寒侵体,内外皆虚,否则也不会弄到要卧床。 “我没事,扶我起来。”舒穆禄氏倔强地道,如今的她虽看着与以前一样柔弱,但宫里残酷的现实,早已悄悄改变了她,如今的她不愿输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现在牢牢控制住她的皇后也一样。 如柳见劝不动舒穆禄氏,只得依言替她披衣穿鞋,到了外间,成嫔正坐在椅中喝茶,绘秋则站在她身后,看到舒穆禄氏进来,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贵人?宠妃?终归是昙花一现,看她病了这么久,皇上一直都没来看过便知道了,亏得自己当初还有些后悔。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四章 成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就着如柳的搀扶欠身施礼,虚弱地道:“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看到她这个样子,戴佳氏颇为惊讶地道:“看来慧贵人病得当真不轻,快起来吧。本宫听说你病了多日一直不见好,所以特来看看。” 舒穆禄氏坐下后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垂怜,都怪臣妾这身子不争气,明明有太医照拂,又多番用药,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 戴佳氏微一点头,又打量着她道:“瞧瞧你这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一点神色都没有,真是可怜,若是皇上见了,都该认不出慧贵人了,以前皇上可是常赞慧贵人一双眼明亮如星晨;过也亏得皇上一直没来,否则可是该失望了,慧贵人你说是吗?” 舒穆禄氏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听到她这话更白了几分,勉力一笑道:“娘娘说的是,臣妾病中陋颜,实不宜面见皇上。” 戴佳氏抿唇微笑,她自然不是真的怜惜舒穆禄氏,昔日舒穆禄氏投靠皇后,在夜宴上一舞得宠得封贵人,之后更常得胤禛召幸。这所有的一切都令她这个早在王府中时就已经失宠的娘娘嫉妒,尤其是胤禛明明来了景仁宫,却连看她一眼也不曾的时候,更是伤心不已。 还有绘秋,来了她身边侍候后,说以前侍候舒穆禄氏时,常听到舒穆禄氏在背后非议她,说她既无子嗣又无恩宠,凭甚居着嫔位。 她能在胤禛登基时得封嫔位,是因为二十几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克守本份,一个刚得宠几天的小丫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议她的位份,简直就是找死。之前有胤禛宠着,她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可现在,呵,病了这么久,皇上怎么着也该知道了,可一直都没来看过一眼,可见皇上如今心里早没了她,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绘秋在一旁道:“想当初慧贵人得宠的时候,这水意轩可是门庭若市,再看看现在,唉,不说门可罗雀,却也差不多了,不过倒是适合慧贵人养病。” 如柳最讨厌的人就是绘秋,如今听得她这么说,顿时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家主子吗?” 绘秋皮笑肉不笑地道:“奴婢怎敢,奴婢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慧贵人你说是吗?”面对她的多嘴,戴佳氏并未阻止,由着她说下去。 如柳接过话道:“不管怎样,也论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绘秋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脸上一燥,待要说话,戴佳氏已然盯着如柳道:“你说绘秋是个奴才,那你呢,你就不是奴才吗?” 面对戴佳氏,如柳不敢放肆,忙垂首道:“奴婢并非这个意思,请娘娘明鉴。” 戴佳氏冷哼一声,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小小一个宫女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慧贵人,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宫人吗?” “娘娘息怒。”舒穆禄氏忙强撑着站起身来,“都怪臣妾不好,没有教好如柳,让她不知进退地冒犯了娘娘与您的宫人。”说罢,她朝如柳道:“还不赶紧向成嫔娘娘请罪。” 如柳还没有说话,戴佳氏已经抬手阻止,神色冷淡地道:“免了,言不由衷的请罪,本宫受不起。” 绘秋眼珠子转了一下,凑到戴佳氏耳边道:“主子,您可是这景仁宫的主位娘娘,凡这宫里的人犯了错,不论贵人还是奴才,都该由您教训一番才是。” 戴佳氏徐徐点头,舒穆禄氏看着不对,待要说话,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外头一丝明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就着如柳的手道:“娘娘,如柳虽有错,但绘秋又何尝没有,您若只责她一人,请恕臣妾不服。” 戴佳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亦冷厉了几分,“慧贵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本宫教人不善吗?” “娘娘既已经知道又何必臣妾再说。”舒穆禄氏的强硬态度出乎戴佳氏的意料之外,就是如柳也一脸惊讶,她印象中的主子,不该这么鲁莽才是,如今形势明显是成嫔居上,与她硬碰硬,只能是自己吃亏。 戴佳氏气极反笑,指了她道:“好啊!慧贵人真是好本事,自己宫人犯了错不说,还反过来指称本宫的不是。看样子,你真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绘秋巴不得戴佳氏好好责罚舒穆禄氏一顿,以报她以前在舒穆禄氏身上受的气,凑上来道:“娘娘,奴婢早说过慧贵人清高自傲,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其余的人都不放在眼中,如今您可是看清她真面目了吧。” “再没有比这一刻看得更清了。”有绘秋在一旁加油添火,戴佳氏心头的怒火越发旺盛,“看来本宫今日得好好教教慧贵人什么叫上下尊卑,什么叫分寸。来人!”随着她的话,两个随她一道过来的太监立时站了出来,躬身等待戴佳氏吩咐。 戴佳氏指着如柳道:“这个小丫头冒犯本宫,着掌嘴五十,至于慧贵人,她身为主子,却不辩是非,只知一味包庇宫人,着去外头跪着,将宫规从头到尾念一遍,不念不准起来。” 如柳一听顿时急了,仰头道:“娘娘,错是奴婢犯的,与主子无关,她现在病体虚弱,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罚,若娘娘真的气不过,就由奴婢代主子受罚吧。” “本宫的话何时轮到你来置疑。”戴佳氏在宫里一直是谨小慎微的,因为她既无子女也无恩宠,宫里哪个娘娘都胜过她一筹,所以从未这样训过什么人。今日也是看准舒穆禄氏失宠,又嫉恨多时才敢这样做。然真训了之后,才发现这种感觉真是很好,怪不得皇后、年氏她们一个个费尽心思争权夺利,连她也动了一丝心思,不过她心里明白,一旦出了景仁宫,该怎样还得怎样,不论是皇后还是熹妃,哪怕是身为贵人的刘氏,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五章 惩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娘娘饶过我家主子,她身子弱,实在受不起罚啊!”如柳不住地磕头哀求,至于舒穆禄氏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面对如柳的哀求,戴佳氏根本听不进耳,不耐烦地对那两个太监道:“把慧贵人带下去,记着,不念完宫规不许她起来,要是让本宫知道你们两个不遵命令,擅自让她起来,体怪本宫不客气。” 两个小太监刚要答应,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依朕看,该好好念宫规的那个人是成嫔才是。” 皇上?戴佳氏悚然一惊,转过头来,只见身着明黄龙袍的胤禛正大步迈入屋中,瞥见他阴沉如水的脸色,戴佳氏手一颤,捧在手中的茶盏顿时洒了出来,落在手指上一阵灼烫,同时也令她自惊骇中回过神来,赶紧放下茶盏赔笑道:“皇上何时过来的,可是将臣妾吓了一跳呢。” “朕过来没多久,不过足以听清成嫔说的每一个字了,呵,成嫔娘娘好大的威风。”胤禛在正当中坐下,将捻在手里的佛珠往桌上一掼,吓得戴佳氏整个人跳了起来,随即赶紧道:“臣妾有罪,请皇上恕罪。” 胤禛不假辞色地道:“那你倒是说说自己有些什么罪?” 戴佳氏哪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吱唔着说不出话来,胤禛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会还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道:“你身子不好,快起来吧,还有如柳也是,都莫跪着了。” “谢皇上恩典。”舒穆禄氏艰难地站了起来,倚着如柳切声道:“皇上您别怪成嫔娘娘,都是臣妾没有教好如柳,令她对成嫔娘娘不敬。” “你不用说了,个中缘由朕听得很清楚。”胤禛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成嫔,就算如柳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她几句就是了,需要掌嘴五十吗?”这一句话说得戴佳氏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有佳慧,你明知她病了许久,身子虚弱得很,还让她去外头跪着念宫规,这应该吗?”说到此处,他声音倏然一厉,斥道:“朕看你倒有点像故意要佳慧的命!” 这句话可是严重了,戴佳氏慌得连忙跪了下去,满面惶恐地道:“皇上冤枉死臣妾了,臣妾哪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实在是慧贵人刚才顶撞臣妾,臣妾一时气不过,这才严厉了一些。” “你说佳慧顶撞你,朕却看到他们一直在求情,哼,成嫔,你是跟在朕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何时竟也学着年氏一样变得这么恶毒,还满嘴谎言。” 戴佳氏后悔不已,可是现在再后悔已经晚矣,只能使劲替自己辩白,“皇上明鉴,臣妾当真没有。” 这时,舒穆禄氏开口道:“皇上,能否容臣妾说一句?” 面对她时,胤禛面色微微一缓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 舒穆禄氏轻咳一声,满脸诚恳地道:“刚才的事错在臣妾与如柳身上,成嫔娘娘教训臣妾也是应该的,所以还请皇上莫要再说娘娘了。” 胤禛不言,转而对戴佳氏道:“你自己听听,到了这个时候佳慧还在替你求情,而你呢,却是变着法的罚她,亏你虚长了这么多岁。” 戴佳氏尚是第一次被他骂得这么凶,眼泪都落了下来,哽咽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恕罪。” 胤禛犹豫了一下,见舒穆禄氏一直在朝自己摇头,挥手道:“罢了,念在你跟随朕多年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次,但记住,绝对没有下一次。” “是,臣妾知道了。”戴佳氏连忙谢恩,在胤禛的示意下站起身来,绘秋刚跟着站定,便听得胤禛道:“朕有许你也站起来吗?” 绘秋吓得一哆嗦,想也没想便跟着跪下去了,缩着身子不敢说话,只听胤禛道:“朕刚才在外头听你在成嫔耳边说什么慧贵人清高自傲,除了皇后哪个都不放在眼中是吗?” 绘秋没想到胤禛连这个话都听到了,抖似糠筛,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是,你是该死!”胤禛说出令绘秋胆战心惊的话来,想要再求情,胤禛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对垂首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带下去,掌嘴,一直到打掉她一嘴的牙为止。” 绘秋一听,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哀求道:“不要,皇上不要!奴婢知错了,以后都不会了,求您给奴婢一次机会。” “江山易改,本xin难移。”这便是胤禛给她的答案,戴佳氏跟了他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情份,再加上舒穆禄氏求情,得以免罪,可是绘秋又算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宫女竟敢在其中挑拨离间,不杀她已经是开恩了。 绘秋被强行拖了下去,戴佳氏没有为她求情,甚至连说一句话也不敢。如柳虽觉得有些残忍,但想起绘秋之前的种种行径,又觉得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至于舒穆禄氏,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在戴佳氏退下后,胤禛拂一拂袍子余怒未消地道:“这段时间宫里本就事多,偏她还要闹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事都已经过去了,皇上莫要生气了。”刚说了一句,舒穆禄氏便忍不住咳了起来,看得胤禛一阵皱眉,起身亲自抚着她的背道:“太医也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治了这么久不仅没好反而还更加严重。” 待咳嗽停下后,舒穆禄氏仰头笑道:“皇上别怪太医了,是臣妾自己身子不争气,不关太医的事。” “朕还没说你,你倒先认起不是来。”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胤禛神色越发缓和,“朕问你,为何病了这么久一直不告诉朕,若非朕无意中听说,还不知道你的风寒一直没好。” 舒穆禄氏握着胤禛的手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再加上太后病重,刘姐姐又怀了孕,更加忙得不可开交,臣妾些许小病又怎忍烦扰皇上。” 听得她这么说,胤禛既动容又心疼,“你瞧瞧自己,连站都站不好,还动不动就咳嗽,这也叫小病?”说罢,他对站在一旁的如柳道:“去,请太医过来,让他们重新为你家主子诊脉开药。”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六章 还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忙劝阻道:“不必这么麻烦,臣妾再养几日就好了。” 胤禛哪里会依她,遣了如柳下去,口中道:“朕怕你再养下去病情更重了,等小病拖成大病时,可就来不及了。” 舒穆禄氏低头一笑,轻言道:“哪有皇上说得那么严重。其实皇上来看臣妾,臣妾就觉得身上的病好了一大半。只是却让皇上生气了,其实成嫔娘娘平常不是这样的,想来这次是臣妾说错了话,皇上别怪她。” 原本胤禛对于成嫔的事已经没放在心上了,眼下听得舒穆禄氏提及,顿时又浮现了出来,越想越觉得不高兴,“谁对谁错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再替她说好话。”正说着话,看到苏培盛进来,道:“去,告诉成嫔,她既那么喜欢用宫规惩戒人,就自己先去抄上十遍,不抄完不许踏出宫门。” “嗻!”苏培盛刚要下去,舒穆禄氏叫住他道:“苏公公,绘秋怎么样了,真的打掉了所有牙吗?” 苏培盛收住脚步恭谨地道:“回慧贵人的话,已经全部打落,一颗不剩。” 舒穆禄氏微微摇头,脸上尽是不忍之色,胤禛见状握一握她的手腕道:“好了,她是罪有应得,否则由着她搬弄是非,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你不必替她可惜。” “是,臣妾知道了。”舒穆禄氏无奈地答应一声,片刻后,太医到了,在替舒穆禄氏把脉后重新开了方子,一直到看着舒穆禄氏服完药躺在床上睡着后,胤禛方才离去。 然就在他刚踏出水意轩,舒穆禄氏便陡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清明一片,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她伸出手对守在一旁的如柳道:“扶我起来。” 如柳一边扶她下床一边不解地道:“主子还要去哪里?” 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只是让如柳扶着她往外走,一直到成嫔居住的正殿外头,远远听到里面传来尖厉的喝骂声,紧接着一个发髻凌乱的人被毫不留情地撵了出来,狼狈地滚下台阶,在其滚过的地方,留下一连串触目惊心的鲜血。 待那人艰难地站起来后,如柳方勉强认出来,“绘秋?她怎么被撵出来了?” 舒穆禄氏面无表情地道:“成嫔之所以会被皇上骂又罚抄宫规,皆是因为绘秋的挑拨而起,如今再看到绘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更不要说绘秋被打掉了满嘴牙,往后连话都说不利索。” 绘秋捂着满是血的嘴蹒跚着走来,走到一半看到站在院中的舒穆禄氏,神色陡然一变,混合着怨恨的恐惧出现在眼眸中,转身想往别去走,舒穆禄氏扬声道:“怎么,看见旧主连礼都不行吗?” 见她出声,绘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走过来屈一屈膝,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如柳费了老大劲才听出她是在说“慧贵人吉祥”,至于舒穆禄氏根本没去听她在说什么,只是一昧盯着绘秋,将她盯得心里发毛。 舒穆禄氏忽地扬手拉下绘秋捂嘴的手,看着满嘴满手的腥红鲜血,如柳一阵恶心,作势欲呕;舒穆禄氏却跟没事人一样,盯了半晌冷声道:“如何,痛吗?” “是。”绘秋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个字,舒穆禄氏在点一点头后道:“既是知道痛了,那么想必你以后会牢牢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前我由着你去跟成嫔,不是因为我奈何不了你,而是念在彼此主仆一场的情份上,不愿太过份。可惜,你不领情,整日在成嫔耳边挑拨离间,如今见我病着又怂恿成嫔来寻我麻烦,绘秋,你做得太过了,已经过到超出我的底限。这一嘴牙,是今日给你的教训,往后你若再不安份,掉的就不是牙齿而脑袋了。” 绘秋初时尚不在意她的话,然到后面,却是越听越觉得身子发凉,舒穆禄氏言语间的冷意让她心惊胆战。更想到刚才,难道她早就知道皇上会出现,所以故意激怒成嫔,好让皇上生气?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若真是这样,那舒穆禄氏就太可怕了,不动声色间便给她与成嫔设下了圈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舒穆禄氏变得这般有手段与心机了? 在这样的想法中,她不安到了极点,慌忙跪下,费力地道:“奴婢错了!” “知道错了吗?”舒穆禄氏仰头看着天上刺目的秋阳,眯眼道:“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却觉得错就是错,哪怕是以后改了也不能抹杀曾经犯下的错。”说罢,她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又痛又怕的绘秋,对如柳道:“走吧,咱们回去。” 这般说着,绘秋着了急,朝舒穆禄氏大声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含糊了,根本听不清。在扶着舒穆禄氏走出好一段路后,如柳才拼凑出绘秋刚才说的话,“主子,她刚才似乎是在说知错后悔了,想要再回您的身边侍候呢。” “你信她吗?”舒穆禄氏淡淡地说了一句,侧目见如柳不说话,她又道:“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知错了,之所以说那些话,不过是因为眼下不得成嫔怠见,被赶出了内殿,就算还能继续跟着,也不过是在外头侍候,做些粗重的活计,这才想另寻出路罢了。” 如柳听着深以为然,不再理会后面的叫声,而对于舒穆禄氏来说,绘秋曾经给予她的羞辱还有难堪都在今日报了,往后这个人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随后的几日,胤禛都有抽空来水意轩,每次来都会问起舒穆禄氏的病情,有时更看着她服完药再走。在胤禛殷勤的关切下,舒穆禄氏的病情渐渐好转,开始可以自己下地了。 彼时承乾宫中,凌若正摩娑着光洁的茶碗,在她前面站着杨海与三福,经过这么些日子的休养,三福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一条腿落了残疾,走起来一瘸一拐。 静谧半晌后,终于有声音从那张姣好的菱唇间逸出,“你说皇上这几日都去了水意轩看慧贵人?”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忙一躬身道:“是,慧贵人风寒侵体一直未曾好,皇上放心不下,每日都有去看望,听说这段时间连长明轩都没去过,谦贵人那边颇有言语呢。” 莫儿轻哼一声道:“连主子都未说话,她有什么好言语的。” “谦贵人身怀龙胎,自然比本宫更娇贵一些。”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又问道:“对了,延禧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一说起这个,众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杨海上前一步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因为彩燕要贴身侍候温贵人,所以只传出来过一次消息,她说温贵人前段时间说自己的炖盅坏了,去皇后那里拿了一个来,但是炖盅拿来后去了哪里,她并不知情,另外库房里的红参明明没用过,却少了好几枝。她初以为是有人偷盗库房里的东西,可是告诉温贵人后,她却说是自己取用的。” “炖盅……红参……”凌若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时难以将之联系起来,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可是彩燕既然特意告诉他们这件事,想必是她觉得有所可疑,沉吟了一会儿,她看向三福道:“你有什么想法?” 三福欠一欠身道:“奴才倒是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道能否对得上。” “无妨,你尽管说来听听。”在凌若的示意下,三福徐徐道:“区区一个炖盅,四处都有,没必专门要问皇后去拿,而且温贵人也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所以奴才敢断定,炖盅当中肯定另有玄机,至于具体是什么奴才就不清楚了。” 他话音刚落,莫儿便好奇地问道:“福公公,那红参呢,红参又有什么古怪的?” 三福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皆知,红参的事,还是要等彩燕那边传来更多的消息才能推断出。不过有一种可以肯定,除了彩燕之后,还有一个人在帮温贵人做事。能得到温贵人信任的,很可能是以前与飘香一道侍候她的人。” 凌若微一点头道:“温如倾是个谨慎的人,彩燕虽然合她心意,毕竟时间太短,在没摸准心意之前,是不会太过信任的。不过红参……”她轻叩着扶手,若有所思。 三福瞅了一眼,小声问道:“主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你们说,若红参给孕妇吃了会怎样?”凌若沉眸问道。 杨海接过话道:“据奴才所知,红参虽与白参一样是大补之物,但一个xin寒一个xin虚,孕妇原本体质就易燥热,若再服用红参便会热上加热,对孕妇及胎儿产生不好的影响。.6zzw.” 在他回答的时候,三福脸颊一直在微微抽搐,待他话音一落,陡然接上去道:“主子是不是觉得温贵人库房中少的红参与谦贵人有关?” 凌若拧了眉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本宫暂时还没想出温如倾用什么法子让刘氏服用红参,毕竟红参不宜孕妇服用的事许多人都知道。” 正说着话,小郑子匆匆跑了进来,打了个千儿后将一张纸条递给凌若道:“主子,这是奴才在延禧宫外的花盆底下找到的,应该是彩燕所留。” 凌若接过后,只见纸条上写了几句话,大意是温如倾曾以月信不顺为由,问御药房要了一些红花,而她明明看到温如倾前一天刚刚来完月信。 凌若随手将纸条递给三福他们几个,“瞧瞧,现在连红花都出来了,可是更热闹了。” 三福摸娑着下巴沉吟道:“看样子,温贵人是真要对谦贵人的龙胎下手,否则要这红花作什么。” 杨海赞同地道:“彩燕没提惠妃娘娘,就是说现在惠妃对这一切尚不知情。” “等惠妃知道,一切都已晚矣。小郑子,你告诉彩燕,设法查清楚温如倾的底细,务求要快,迟则生变。” 尽管眼下看着还是风平浪静,但凌若总有一种风雨随时会来的感觉,尤其是温如倾那边做出那么多事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将温如言给扯下去了,她绝不可以坐视这种事发生。 “是,奴才这就去办。”上次拉拢彩燕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定下了传信的法子,不见面,只将纸条压下延禧宫外左数过来第三个花盆的下面,所以并不担心温如倾会发现,就是彩燕那边瞒着温如倾悄悄出宫门不太容易,但也好过直接与承乾宫的人见面。 小郑子刚出去了一会儿便又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神武门的侍卫让人送来的。 凌若奇怪地接过信,打开一看,方知是容远送来的,自从上次凌若写信给他后,他便按着地址寻到靳明泽家中,靳明泽的弟弟叫靳明华,容远在问了他一些医药上的知识后,觉得基本尚扎实,而且反应与领悟力都极快,所以依着凌若的意思,将他收在门下,教授医术。 靳明华学习甚是用功,凡是容远教的,都仔细记在心中,下次再问起时,分毫不差,可以说,他是一个学医的人才。可是靳明华对他哥哥的死一直很介怀,一直追问到底是谁害了他哥哥,最近更提及想要入宫为太医,。 容远很明白靳明华入宫不仅仅是想要成为太医,最主要是要查清他哥哥的死因,在这样的动机下入宫是很容易出事的,再加上靳明华如今的医术尚未够格,所以容远一直未曾松口。这一次写信给凌若,便是想问问她的意见,看该怎样才好。 凌若拿着信思索片刻后,心下已有了计较,在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后,执笔在上好的薛涛笺上写下一个个娟秀的小字,意思很明白――尽全力保其入宫。 凌若很清楚,这个决定对靳明华来说并不好,因为会让他卷入宫闱的明争暗斗之中,他可能名扬天下,也可能与他哥哥一样成为斗争中的牺牲品。但凌若别无她法,想要在后宫中稳步地走下去,身边必然要有一个可信的太医,容远走后,靳明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靳明泽的死,足以令他牢牢地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不背不弃!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八章 燥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信很快被送了出来,凌若相信容远会明白她的苦衷,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靳明华医术足够成为太医的那一天。 夜间,长明轩灯火通明,小腹微显的刘氏赤脚在冰冷的金砖上来回走着,手里拿着六棱团扇,不住地扇着风,除了她自己,还有宫人在旁边扇着,可就算这样,她依然满面通红。 宫人忍着发酸的手小声问道:“主子,您走了很久了,要不要坐下歇歇?” “我哪里坐得住,这里头热得就跟有火在烧一样。”刘氏扯着领子说了一句,转头道:“金姑,你有身子时也这么热吗?” “没有,奴婢当时只觉得比平常不怕冷些。”金姑也是满心奇怪,自从前几天起,刘氏就越来越热,都已经八月的天了,早晚渐凉,刘氏却热得还要扇扇子,连鞋袜也穿不住,可这样赤着脚很容易令寒气上涌,在无意中伤了孩子。 “真是邪门了,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氏连连摇头,彼时海棠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盏安胎药,“主子,喝药了。”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刘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喝药喝药,喝了这么多药一点用处也没有,都是一群没用的庸医。” 海棠被她骂得不敢吭声,端了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金姑接了过去,走到正生闷气的刘氏身边道:“主子,不管什么病症都得慢慢来,哪有一贴药就管用的,再说了,若太医院的太医是庸医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好的大夫了。”见刘氏仍不说话,她又道:“好了,主子别拿自己身子赌气,再说了,您现在可是两个人,怎么着也得顾着腹中的小阿哥。” 海棠亦趁机道:“是啊,只要主子按时服药,这身上的燥热很快就会退去的。另外这药奴婢拿纱布滤了好几遍,保证一点渣也不会有。” 金姑的话牢牢抓住了刘氏的弱点,再加上海棠从旁劝说,她无奈地拂一拂袖,伸手道:“行了,把药拿来,我喝就是了。” 待将一碗药喝下后,刘氏想起一事来,“最近皇上怎么一直没过来,可是国事繁忙,无瑕来后宫?” “才没有呢,奴婢刚刚才看到皇上呢!”说话的是替刘氏扇风的宫女,她刚说完,金姑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胡说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金姑异常的紧张让刘氏察觉到了什么,盯着那被金姑喝得抬不起头的宫女道:“说,你在哪里看到皇上的?” 宫女战战兢兢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奴婢……” 满身燥热的刘氏脾气本就不好,见宫女吞吞吐吐更加不悦,沉声喝道:“说!” 宫女被喝得浑身一跳,不敢再隐瞒,小声道:“奴婢是在景仁宫外头看到的皇上,当时皇上正从里头出来。” 景仁宫,难道是成嫔?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刘氏否决了,戴佳氏失宠多年,与胤禛的情份早就淡如水,胤禛怎么会专程跑去看她呢,既然不是成嫔,那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舒穆禄佳慧!”刘氏咬牙念出这五个字,扇柄被她捏在手中咯咯作响,目光骤然一转,落在金姑身上,“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金姑叹了口气道:“主子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奴婢怕主子知道后,心情不好,影响了龙胎。” 刘氏冷哼一声,将扇子往桌上一掼,道:“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金姑不敢再隐瞒,如实道:“慧贵人前段时间染了风寒,虽太医极力治疗,但身子一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皇上知道此事后,去水意轩看了慧贵人,听说正好看到成嫔要处置慧贵人,被皇上好一顿训斥,罚她抄宫规不说,还惩治了一个宫人。随后几天,皇上一直抽空去看望慧贵人,听说慧贵人如今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了。” 没有了扇子扇风,刘氏的身子更热了,额头甚至有细细的汗出来,“皇上天天看她,连我这里也不来了,能不好吗?哼,皇上心里根本没这个孩子。” 金姑忙道:“主子说得这是什么话,皇上对慧贵人不过是一时宠爱罢了,如何能与皇嗣相提并论,指不定皇上明日就过去了呢。主子莫要太生气了,对胎儿不好。” “又或许皇上明天还去水意轩呢!”刘氏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自怀孕后,她向来是头一份的专宠,如今却被舒穆禄氏分薄了去,如何受得住,停了一会儿,她又道:“金姑,你现在立刻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就说我不舒服。” 金姑为难地道:“主子,您又何必与慧贵人置气呢,等您生下小阿哥晋了娘娘后,慧贵人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刘氏瞥了她一眼轻哼道:“就算是这样,也轻视不得,谁晓得她还有多少狐媚惑主的手段。” “可就算这样,主子这么晚去请皇上,也只能令皇上不喜,还是等明日再说吧。”金姑劝好半日,总算令得刘氏勉强点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命海棠下去炖参汤。 海棠暗自松了口气,自从主子出现体质燥热的情况后,主子脾气越来越不好,经常一不高兴便训人,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沉静淡定。 一个时辰后,海棠端了参汤进来,刘氏接过抿了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盯着手里的参汤迟疑着道:“这几日我喝参汤时,总觉得有些热,不知是否因为体质虚热的关系。” 金姑明白她所谓的热并不是冷热之意,而是指热性,但按理来说白参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除非是…… 想到这里,金姑忙道:“主子,能否让奴婢尝一口?” 刘氏略有些诧异地看了金姑一眼,如此直接讨要东西,明显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以她对金姑的了解,绝不会无缘无故提此要求,定有她的原因,当下将描金彩绘的圆碗递给她道:“喏,你尽管尝就是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二十九章 涟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接过后尝了一口,仔细回味后,发现果如刘氏所说,有一丝热意在其中,若不仔细是感觉不到的,这可真是奇怪了,白参怎么会有热性,难道海棠炖的不是白参?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严重了。 “海棠,你将炖盅拿来。”白参与红参炖出来的参汤颜色是一样的,无法分辨,只有通过参的颜色才能看出来。 海棠不敢怠慢,忙取来炖盅,呈现在刘氏与金姑面前的是一枝浸在半盅汤水中呈微黄的参,并无一丝红色,甚至于金姑将参自汤中捞出来仔细察看,也没有任何异状。 这下子连金姑也不明白了,思索着道:“海棠,我问你,在炖参汤的过程中,你可有离开过一步?” 海棠很肯定地道:“没有,奴婢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金姑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发现有什么可疑,她想了一会儿道:“主子,虽说参汤没什么可疑的,但依奴婢说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服用参汤,看体内的燥热是否可以退下去一些。” “就依你的话办吧。”刘氏六神无主的点点头,对于她现在来说,没有什么比袪除体内燥热更重要的事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扇不离手,每次睡觉都得有好几个宫人轮流打扇,否则根本睡不着。 夜色,漫漫过去,转眼又到了天明之时,彩蝶与往常一样服侍温如倾起身梳洗,一切收拾停当后,温如倾道:“彩蝶,你去一趟主殿找姐姐,就说我这里用来甫敷脸的细纱布没了,让素云去御药房再拿一些来。” 彩蝶听完后道:“主子,这样未免太过麻烦了些,不如奴婢直接去御药房拿好了。” 温如倾斜倚着身子淡淡道:“有什么好麻烦的,惠妃身边那么多宫人呢,就算素云走不开,也大可以另派一个宫人去,而我身边可只有你与小邓子几个。” 小邓子是以前与飘香一道侍候温如倾的,比初来乍到的彩蝶更受温如倾看重。 见温如倾这么说了,彩蝶不敢再说,低头出去,在其走后,温如倾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她知道彩蝶觉得自己这样大费周张的举动不合情理,也知道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合情理。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温如言肯派人去御药房拿就行了。 且说彩蝶去了延禧宫主殿后,恰好温如言在用早膳,当即将来意说了一遍,温如言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旋即已是笑道:“行了,本宫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宫晚些让人给她送去。” “是,奴婢告退。”在彩蝶退下后,素云给温如言盛了碗红枣汤不以为然地道:“温贵人也真是的,这么一点小事都要来烦主子,她自己派人去一趟不就行了,真是不将自己当外人。” “也许是有些事她不愿自己的人出面。”没等素云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再次道:“晚些你去御药房找赵公公拿细纱布,不过记得要说清楚,这些纱布是温贵人要的,并不是本宫。” “是。”素云一头雾水,不明白主子特意交待这么一句是何意思,主子从来就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啊,更不要说对方还是温贵人,主子疼入骨子里的亲妹妹,就算温贵人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主子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的。 在静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入了温如言拿在手里的汤中,令平静如镜的汤泛起一丝涟漪,好一会儿才重归平静。 亲眼看着涟漪荡起又平静,温如言深吸一口气,推开汤碗轻声道:“把这些都收下去吧,本宫饱了。” 素云愕然看着她,明明早膳才刚吃了几口,怎么一下子就饱了,“主子……” “本宫让你端下去!”温如言的语气严厉了几分,令素云不敢再说下去,赶紧收拾了桌子将东西端下去,匆忙之间,她并没有看到温如言**的眼角。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发展…… 细纱布很快送到温如倾屋中,温如倾没有接过去,反而以手支额,打量着彩燕道:“你是何时来我身边的?” 彩燕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但仍是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是前个月来了,如今已有大半个月。” 温如倾微一点头,继续道:“那这些日子,我待你好不好?” 听着这摸不到边际的话,彩蝶心里越发不安,唯恐温如倾发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不过她既然能让杨海看上眼,必然有着自己的本事,即便心里已经开始颤抖,面上仍一脸感激地道:“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此世就算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主子的恩典。” 温如倾虽知道这些都是虚的,但听在耳中还是很受用的,微一点头道:“那让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可好?” 彩蝶连忙跪下道:“承蒙主子不弃,愿意收留奴婢,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不好。” “很好!”温如倾亲自扶起彩蝶,和颜道:“昔日我身边的飘香自作主张险些害了谦贵人,皇后娘娘赐她自尽,我心里很难过,不过她既做错了事受处罚也是应该的。”在彩蝶的忐忑中她继续道:“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所以彩蝶,你以后要好好听我的话,时刻记着忠心二字知道吗?” “是,奴婢一定听主子的话,绝不敢有违。”听到这里,彩蝶终于放下了心,温如倾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发誓效忠于她而已。 “很好。”温如倾微微一笑,神色越发亲切,“小邓子,你带彩蝶下去做事吧,好好教她。” 小邓子答应一声后,领着彩蝶走到旁边的耳房中,耳房里没什么东西,只是中间放着一个炉子,在上面还架了口锅。至于彩蝶手里则仍拿着细纱布,她四下打量了一眼不解地道:“邓公公,咱们要做什么啊?”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三十章 手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邓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利落地生起炉子,然后往锅里倒是满满的水,待锅烧开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倒在锅中,锅里的水一下子变成了红色。不过彩蝶很快就发现,不是水变成了红色,而是水里有许多红色的东西,使得水看起来像染红了一样。 在仔细辩认了一番后,彩蝶迟疑地道:“邓公公,这仿佛是红花?” 小邓子一边搅着锅子一边斜睨了她一眼,“认出来了?”不等彩蝶回答,又努努嘴道:“把细纱布扔下去吧? 彩蝶越发不明白,但是看小邓子的样子明显是不准备回答,只得依言扔下纱布,任小邓子将它与红花一起堵着。 在煮了小半个时辰后,小邓子方才将纱布捞出来,然后拿到窗前阴干,将这所有一切都做完后,方才重新交给彩蝶,“去,想法子用这个替换了御膳房滤药的纱布。” 彩蝶被唬了一大跳,赶紧摇头道:“可是这纱布被红花煮过啊,可以说上面每一根纱都是红花,如今谦贵人正怀着孕,万一她用了……” “她用不用与你有何干系?”小邓子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之后更道:“彩蝶,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彩蝶骤然回过神来,亦终于明白了为何温如倾明明来过月信,却还要骗御药房说月信未至,需要红花调理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纱布,为了谦贵人腹中的龙胎。 来了这么久,终于知道温贵人所使得手段了,真是有够阴狠的,想必一般人都想不到滤药的纱布会有问题。 彩蝶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她终于知道温贵人准备怎么害谦贵人;害怕的是温贵人这样阴狠,万一让她知道自己是内应,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甚至于连命都可能没了。 见彩蝶站在那里不语,小邓子不耐烦地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想办法将纱布换了,误了主子的事,我可不会帮你求情。” 听到他的话,彩蝶惊醒过来,故作害怕地道:“可这样做,咱们岂不是在害谦贵人?这万万不行!” “不行你与主子说去,与我说有什么用,不过我可提醒你,在宫里,没一个人是干净的,也没有所谓对错,有的只是立场,咱们是温贵人的奴才,就要帮着温贵人做事。若你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只能说你太蠢。”小邓子毫不留情地指责着彩蝶,最后更取过纱布要出去,彩蝶忙拦住他道:“公公教训得是,我明白了。” “要真明白了才好。”小邓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将纱布往她手里一塞道:“好好做着,做好了主子不会亏待你,记着,只要还在宫里,就收起你不必要的同情心,否则早晚害了自己。” 彩蝶唯唯应着,然后在小邓子的注视下出了屋子往御膳房走去,到了那边借故引开值事太监的视线,将用煮过红花的纱布换了原来的,倒是没让人发现,不过那也是因为纱布是不要紧的东西,不像其他东西一样一直有人盯着。 一走出御膳房,彩蝶强按住的心立时狠命跳了起来,剧烈地像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实在是紧张的不得了。 在走到半路时,彩蝶猛然想起报信,做了这么久的内应,直到今日才算真正探听到有用的东西,可惜手头没有纸笔,无法传递消息,得另寻机会。 整整过了两天彩燕才寻到单独外出的机会,将纸条压下花盆下面,随后被小郑子取走,呈到凌若面前。 凌若没有想到温如倾竟然能想到在纱布中动手脚,虽然混在安胎药里的红花份量极轻微,但持续的服用下去,必然会对胎儿产生不好的影响。 三福在看过纸上的内容后道:“温贵人让惠妃娘娘身边的人去取纱布,显然已经做好了栽赃嫁祸的准备,只看她何时会动手。” 凌若沉沉点头,“如今红花一事已咱们经知道答案了,可是炖盅的去向依然是个謎。” 杨海在一旁道:“会不会根本没炖盅什么事,一切都是凑巧而已?” “不会的,不论是温如倾还是皇后,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们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杨海想想也是,转而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去皇上面前揭发温贵人吗?” “不,咱们既然要抓温如倾的现行,就不能这么贸贸然行动,而且现在动手,温如倾大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只凭彩蝶一人的证词,根本不足以定她的罪,甚至于她可以像上次飘香那样,随便找个人来顶罪。”说到此处,凌若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要么不做,做了便一定要做绝,不可以再让她像上次一样有喘息的机会。” “主子所谓的绝……”三福迟疑着没有说下去,但已经足够了,凌若慢慢踱步到殿外。 秋季到了,丰收的同时也是万木凋零的时节,所以说,秋……真是一个很矛盾的季节,希望,绝望,这两个不该出现在一起的词,在这个季节里却是异常的和谐。 她走到其中一株樱花树前,手还未抚到树干,便有一阵风带下几片枯黄的树叶来,盘旋一阵后落在凌若肩上,看着黄叶,她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诸人道:“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就看天意如何吧。若是那孩子因此夭折,本宫会在佛前为他诵往生咒一百遍,以赎本宫沾染的罪孽。” 三福站在后面默然不语,他在那拉氏身边多年,看尽了那拉氏用各种各样的计策去害人,去夺人子嗣,却从不曾看到那拉氏有任何赎罪之意,反而觉得那都是别人亏欠于她的。 熹妃则不同,她会因为害人而心怀内疚,会因为袖手旁观,坐视温如倾谋害龙胎而难过,这也是她与那拉氏最大的区别。三福相信,在熹妃心底最深处,必然还留存着以前的善良。 这样的人是值得跟随的,但相对的,她在后宫中必然会举步维艰,因为在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与善心。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两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三福提醒道:“龙胎并非主子所害,所以主子不需要内疚。” 凌若轻叹一声,抚着樱花粗糙的树干道:“话虽如此,可始终与本宫有着难以撇清的关系。” “就算是这样,奴才还是要劝主子一句,莫要太过心善,否则只会困扰自己,让自己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三福顿一顿又道:“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主子一直处于皇后之下,便是这个道理,顾忌太多。” 凌若有些讶然的回过头来,盯了三福许久方才道:“你倒是对本宫的事很清楚。” 三福苦笑一声道:“奴才在皇后身边那么多年,而皇后又一直想要对付主子,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一些。”说到此处,他神色一正道:“如今皇后养伤失势,若主子想借此机会一举压倒皇后,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便是不能借温贵人的事将她拉下皇后宝座,至少可以将统摄六宫之权牢牢抓在手中。” 宫里那么多女人争来争去,为的无非就是恩宠与位份,而这俩样东西可以归咎在一起成为两个字:权力。 凌若目不转睛地看了三福许久,忽然一笑道:“你说的本宫都知道,本宫只是在此感叹一下罢了,并不会因为同情而影响任何做下的决定,是否连这样也不可以,福公公?” 听得凌若话中的玩味,杨海等人均是掩嘴轻笑了起来,三福则微微窘迫地低下头,“奴才不敢。” 玩笑过后,凌若拂下身上的落叶道:“好了,温如倾那边还是要紧盯,刘氏那头也不能忽视了,总之咱们静观其变,来一个人赃并获。” “是!”不论是三福还是水秀,闻言均是正色答应,他们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多,所为的不就是那一天吗? 刘氏在连着几日没饮用参汤后,身子果然没那么燥热,也能穿得了鞋袜了,但是太医在诊脉时却发现胎气有所不稳,得知她未按时服用参汤时,太医斟酌了一番后,恳切地道:“贵人,恕微臣说句实话,您身子燥热应该并非参汤之故。” 金姑第一个说道:“不可能,我家主子在未服用参汤后,身子爽快了许多。” “也许参汤有原因在其中,但绝不是主因,微臣从医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服用白参汤以致身子燥热的,所以微臣觉得,参汤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促因。”替刘氏请脉的是太医院新提拔上来的副院正,姓何。 “何太医,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继续服吗?奴婢只怕这样下去,对主子龙胎不利。”金姑忧忧心忡忡地说着,刘氏虽未说话,看神色也是一个担心,对于整个长明轩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刘氏腹中的胎儿。 何太医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想了一会儿再问郑重地问道:“贵人,恕微臣再问一句,您服用的确是白参吗?没有任何红参的成份在其中?” “没有!”海棠肯定地回答,不论是材料还是炖煮,她都亲力亲为,尤其是刘氏身子不对后,更是丝毫不假于他人之手。 “真是奇怪了,一般只有红参或相对热性的药材才会造成贵人燥热的情况。”何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显然对这个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刘氏神色无比郑重地道:“何太医,这个孩子是皇上的龙胎,我请你一定要保住他,只要能保住孩子,将来我一定有重谢,也不论我身处何位,都绝不会忘何太医今日的大恩。” 何太医忙在椅中欠了欠身道:“贵人客气了,这一切都是微臣应尽的本份。” 刘氏虚虚一扶,不改郑重之色,“既然如此,那么我与孩子都拜托何太医了,同样的,不论何太医开什么方子或者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一一听从。”事到如今,她已经别无它法了,只能相信眼前的何太医。不过她相信,何太医不敢从中捣鬼,因为孩子一旦莫名其妙的没了,他这个负责安胎请脉的太医同样难逃责任。 何太医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皱眉沉吟了许久方缓慢地道:“既然参汤没问题,还请贵人继续服用,龙胎之所以不稳,应该是贵人体内营养不足,令龙胎无法汲取到需要的东西,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龙胎,至于身子燥热……微臣回去后问问齐太医,看他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一切就有劳何太医了,金姑,你替我送送何太医。”刘氏使了个眼色给金姑,后者在送何太医离去时,往他手里塞了一袋明珠。 金姑在回来时,恰好听到刘氏在吩咐海棠下去炖参汤,她听得心里好一阵叹气,难得爽快了一阵,如今又要……唉,希望可以早些解决,否则总是教人提心吊胆,难以安枕。 随着参汤的服用,龙胎渐渐安稳下来,但始终恢复不到从前,何太医每次来请脉时都叮嘱刘氏要卧床静养,不可劳累亦不可累神。 虽然已是八月,可是对刘氏来说,卧床静养实在是一种煎熬,因为她身子一日比一日燥热,莫说被褥了,就是衣裳穿在身上都是如受刑一般,至于扇子根本解不了热,万不得已之下,着命内务府取出夏时用剩的冰送至长明轩中,如此刘氏才觉得好过一些,但还是治标不治本。 胤禛听闻此事后,亦来看过刘氏,他一踏进长明轩便觉得冷气渗人,可躺在床上的刘氏却一直在不停地扇风,脸红得跟苹果一样,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这个情况让胤禛大为惊讶的同时也颇为忧虑,唯恐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意外。 事后,胤禛在与凌若说起时,颇为伤怀地道:“难道真是上天罚朕,所以不愿赐朕子嗣。” 凌若握着他的手道:“皇上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您勤政爱民,自登大位以来,事事皆以百姓为先,少有顾虑自己的时候。试问上天,若连这样的皇帝都不是明君,都要处罚,那世上还有什么明君仁主。” 胤禛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若儿你不必安慰朕,朕或许爱民,但朕绝不是一个仁主,死在朕朱笔之下的不在少数。”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三十二章 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能够感觉到胤禛内心的沉重,一个刘氏不足以让胤禛时刻记在心中,但一个身怀龙胎的刘氏却足以影响胤禛的喜怒哀乐,子嗣……对于皇家来说是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在弘晟死后。 而她明明知道个中缘由,却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感觉实在难受得紧。她忍着眼底的酸涩,安慰道:“皇上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大奸大恶之人,百姓闻得死讯皆额手称快,又岂会有罪孽二字。若刘氏的孩子真生不下来,只能说他与皇上无缘为父子,与皇上无关。” “朕也常拿这话安慰自己,可是,若儿……”他定定地看着凌若,飞舞的落叶难掩其眼中的悲伤,“若真是这样,为何朕活在世上的只有三个阿哥。” 凌若知道他现在心中就是一个死结,只有设法解开,才可以令他展言,当下稍一思索道:“皇上岂不闻宋时的仁宗皇帝,他是宋朝太祖太宗之后难得的贤帝,可是他驾崩的时候却连一个嫡亲儿子都没有,只能将皇位传给宗族的儿子。所以说,上天有意,但上天之意却未必公平。”她顿一顿又道:“臣妾会在佛前替谦贵人腹中的龙胎祈祷,盼她可以平安生下。” 胤禛沉沉点头,说了这么许多心情倒是好一些,起身走到院中,看叶落风起,叹然道:“世事无常,朕虽为一国之君,却也无法将之掌握在其中,不过幸好……”他转身,朝扶门而立的凌若伸出手,“幸好有你一直在朕身边。” 胤禛向来是不擅长柔情蜜语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弥足珍贵。凌若跨过门槛一步接一步走到胤禛身前,执手与他相握,一字一句道:“只要皇上一日不厌弃臣妾,臣妾就一日陪在皇上身边,永不离弃。” 胤禛收手将她揽在怀中,下巴蹭着凌若柔顺的乌发。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哪怕是身在皇家亦不能免俗,所以,他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兄弟;所以,他看着儿子一个接一个离自己而去;所以,他看着乌雅氏的生命渐渐流逝。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么多年来,他在意的女人可以在历尽沧桑后一直陪在身边。 在静默了片刻后,胤禛放开手道:“皇额娘身子不好,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她,哪怕是最后刘氏的孩子没保住也绝对不可以说,知道吗?”乌雅氏已是油尽灯枯之人,全凭一个念头在支撑,若这个念头没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凌若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是以答应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严令后宫,不许在太后面前提起。”歇一歇转而问道:“皇上一上午都没处理朝事,可要回养心殿?” 胤禛抚一抚身后的辫子摇头道:“不了,朕此刻静不下心来处理朝事,你再陪朕一会儿。” “是。”凌若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静静陪在胤禛身边看樱花树下满地落叶,不知过多久,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弘历的声音。 回过神,只能宛然已如大人一般的弘历正规规矩矩地跟两人请安,待起身后,他稍一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凌若问起,方才有些犹豫又期许地道:“皇阿玛这样与额娘站在半绿半黄的樱花树下真是好看,且还满地金黄。” 满地金黄?胤禛一时不明白,待及低头之后方才会意过来,敢情弘历说的是落叶,因为宫人未及扫去的缘故,地上铺满了昨夜被风吹落的树叶,黄灿灿的,远远望去,就如金子一般。 弘历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儿臣最近画技有所进步,不如让儿臣帮您与额娘画一幅?” “哦?”胤禛对他这个提议倒是没反对,不过口中却道:“你的画技朕前些日子见过,就算进步了,想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朕找宫里那些专门的画师画不是更好?为什么要找你画呢,万一你将朕与你额娘画得惨不忍睹,岂非毁了朕一世英明。” 弘历一听顿时垮了脸,但仍不愿放弃,游说道:“请皇阿玛相信儿臣,儿臣真的进步了许多,连教画的师傅都夸赞儿臣。” 凌若见状,心有不忍,劝道:“皇上,不如就让弘历试一试吧,若真的不好,撕掉就是了。” 胤禛朝她使了个眼色,转而对弘历道:“你给朕一个理由,为何要让你画。” 理由,弘历飞快地转着眼珠子,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出一个极好的理由来,忙道:“因为儿臣是皇阿玛与额娘的儿子,以儿子之心来画画,这份孺沫之情是任何高明的画师都画不出来的。” 胤禛薄唇微弯,颔首道:“这个理由尚算不错,好吧,就让你画一幅。” 有了胤禛的应允,一切自然没有任何,杨海等人帮忙着将弘历的画板抬出来,在胤禛携凌若一道坐下后,弘历仔细地画了许来。 这幅画他画得极仔细,而胤禛也出奇的耐心,完全没有凌若之前担心的不耐烦。 樱花树下,两人并肩而坐,地上尽是黄灿灿的落叶,流金明澈的秋阳漫天漫地的撒下来,令所有一切皆似镀上了金色一般,同样,也令所有一切美得惊心动魄。 弘历想要将这一切美好都抓捕尽画中,所以他全身心都投了进去,浑不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待其画好时,已是近黄昏时分,水秀几人等得百般无聊,好不容易见他停下笔,皆好奇地凑了过去,待看到画时,皆惊叹不已,直说画得好传神。 胤禛接过画后亦是一阵点头,不论铺色与结构,弘历这一次都掌握得极好,而最重要的是画中的自己与凌若神色自然,没有丝毫做作之色,且有一种脉脉温情在其中。 “好,画得很好!”这一次胤禛没有吝啬夸奖,令弘历好生高兴,待画干之后更对四喜道:“去,将这画放到朕的养心殿去。” 此时的胤禛做梦也想不到,这幅画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他生命的全部与念想……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三十三章 大事不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陪凌若与弘历一道用过晚膳后,胤禛才起驾回了养心殿。而就在胤禛刚离开,弘历便小声问正在饮茶的凌若道:“额娘,谦贵人的孩子是不是不好了?” 凌若微一皱眉,放下茶盏疑惑地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话?” 刘氏孩子不稳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弘历更是每日勤于读小说心便是在承乾宫中,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言闲语。 弘历如实道:“回额娘的话,儿臣是弘昼说的,他还说如今宫里到处都在传。”说到这里,他瞅着凌若的神色道:“额娘,这是不是真的?” 糟糕,若这样的话,岂非很有可能传到慈宁宫去,,太后那头是绝对受不得这样的刺激的。这般想着,她安慰着弘历道:“没这回事,谦贵人只是稍有些不是罢了,何太医已经替她看过了,很快便会没事的。明ri你见了弘昼记得告诉他,不要理会宫人间的闲话。你们是阿哥,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应当心里有数,别随着那些宫人一道胡闹。” 见凌若说得严肃,弘历不敢再问,点头道:“是,儿臣知错了。” 又说了几句后,凌若站起身来道:“好了,你先回去温书,额娘去看看你皇祖母,晚些回来。” 弘历一愣,下意识地道:“现在吗?可是天都已经黑了,万一路上滑了可如何是好,额娘不如明日再去。” “额娘会小心的,没事。”凌若眼下忧心得紧,哪里待得住,她之前刚答应了胤禛,若一转眼乌雅氏就出事,她要如何向胤禛交待。 这般说着,凌若急命杨海执灯,带了他与水秀匆匆往慈宁宫赶去,还没到慈宁宫,便听得前方有喧杂的声音,连忙走过去,愕然看到慈宁宫的宫人正拉着齐太医慌不择路地往慈宁宫奔。 连齐太医都没惊动了,难道太后真的出事了?这般想着,凌若脚下又快了几分,因天色漆黑,只有一盏宫灯照路,所以没看到旁边有人过来,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凌若正好撞到了额头,痛得好一会儿出了声,对方亦差不多,继而听得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道:“谁那么不长眼啊,撞了熙太嫔。” “住嘴,不许无礼。”随后响起的声音,果然就是方怜儿,凌若忍着痛欠一欠身,“臣妾给熙太嫔请安。” 在看清凌若身份后,方怜儿身边的小太监吓白了脸,连忙跪地请罪,凌若顾不得理会他,盯着方怜儿道:“熙太嫔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方怜儿也看清了凌若,焦虑地道:“我在复月轩中听宫人说太后突然发病,且来势凶猛,很是危险,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着方忴儿的话,凌若心情顿时沉到了底,喃喃道:“竟然真的出事了?” 凌若声音极轻,方忴儿一时没听清,追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赶紧进去吧。”凌若此刻哪里顾得上解释,只想尽快知道乌雅氏如今的情况。 方怜儿点头,两人一道进了慈宁宫,慈宁宫中灯火通明,宫人来回奔跑,所有人都带着紧张之色。匆忙之间,凌若看到一个人跑出了慈宁宫,因为速度太快,她没看到那人的样貌。 她们顾不得着人通报,一路进到内殿,在穿过用金勾收起的帷帘后,两人看到晚月紧张地站在床尾,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担忧,而齐太医正坐旁边替乌雅氏诊脉,因为有他的阻挡,两人看不清乌雅氏的情况。 那厢,晚月看到她们来,忙走过来,不等她见礼,凌若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免礼,晚秋,太后这是怎么了,本宫昨日来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一听这话,晚月双眼顿时红了,哽咽道:“回熹妃娘娘的话,其实一直到今日晚膳的时候,太后都很好,甚至还有精神与奴婢说话,可是……”说到这里,晚秋一脸恨意地道:“一个送晚膳来的小太监不知发的什么疯,竟然在太后面前胡说八道,说谦贵人的孩子快要不保了。太后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催着奴婢准备软轿,说要去看谦贵人,奴婢阻拦不住只得答应,可就在这个时候,太后突然昏厥了过去,两只眼睛都翻白了,怎么喊都不醒。奴婢当时被吓坏了,赶紧让人去请齐太医过来。” 在听完她叙说后,凌若道:“那个小太监现在何处?” 晚月恼恨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奴婢一直顾着太后,等回过神来时,那小太监已经溜走了。” 方怜儿听着不对,她怎么觉得那个小太监是故意在太后面前说这些的,赶紧问道:“那个小太监的样子你可记得?” “奴婢……”晚月使劲想要回忆起小太监的样子,可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想得头都要爆了方才无奈地摇头道:“他当时一直低着头,奴婢看不真切,当时奴婢没觉得什么,可现在再加想起来,奴婢觉得他好像是刻意不让人看清一样。” “难道他是故意的?可这件事他一个小太监又怎么知道。”刘氏孩子不稳的消息,方怜儿也是最近才堪堪知道的。 凌若在旁边冷冷道:“知晓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宫里的奴才差不多都传遍了。” “这不可能!”方怜儿断然否定道:“这种事向来不许宫人乱传,怎会有那么多人晓得。” “是弘历告诉我的,宫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连他与弘昼都听说了,只有咱们这些做主子的还被蒙在鼓里。”到了这个时候,凌若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否则不可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这……”方怜儿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齐太医收回了手,凌若等人一见之下,忙迎了过去,“齐太医,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齐太医重重叹了口气,垂目道:“太后本就病体虚弱,全赖药物还有心里一点希望拖着,如今骤然听得这样的消息,身子哪里撑得住。”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三十四章 噩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后面的话,方怜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她迫切地想要从齐太医口中听到相反的答案,可显然这只是一个奢望。.6zzw. 凌若突然道:“齐太医,若现在再给太后希望,她还能撑下去吗?” 齐太医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摇头道:“没用了,太后本就是油尽灯枯之人,根本受不了大悲大喜。” 露在袖外的十指颤抖起来,哪怕凌若用力握紧了双手,依然不能停下这份颤抖,她艰难地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恕微臣无能。”随着这句话,齐太医屈膝跪在地上,太后是个慈悲之人,救不了她,齐太医心里很不好受。 凌若摇摇头,强忍了难过道:“本宫知道齐太医已经尽力了,此事不怪你,本宫只想问齐太医一句,太后……还能撑多久?” 齐太医谢恩之后,道:“依微臣推断,太后只怕撑不到日升之时。” 听到这话,晚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伏在床踏上痛哭不已,而凌若与方怜儿亦忍不住落泪,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到他们难以接受。 有一件事凌若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故意在太后面前说出刘氏龙胎不稳的事,刺激了太后让她丧失希望,病体不支,这对其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件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唤过杨海与水秀道:“你们两个,赶紧去养心殿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另外,也去将谦贵人请来。” 两人均知事情非同小可,答应一声待要离去,又被凌若唤住,只见她犹豫了一下道:“除此之外,再将四阿哥五阿哥带来,至于二阿哥……算了吧,一来一回只怕宫门早就关了。” 凌若心中清楚,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乌雅氏的机会,过了今夜,慈宁宫将少主人,而奉先殿中将多一座神龛。 “主子,那皇后那边呢?”杨海小声地问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通知乌雅氏显然不好,但凌若实在不想见她,逐以其伤势为借口道:“皇后伤势未愈,还是先不要惊扰她了。” “熹妃。”乌雅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有气无力地唤着。 凌若忙迎过去,轻声道:“是,儿臣在这里,皇额娘有何吩咐?” “你告诉哀家,谦贵人她的……孩子,是不是不好了?”乌雅氏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浑浊无神的双眼紧紧盯着凌若,想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凌若强忍了难过,挤出一丝微笑道:“皇额娘听哪个奴才胡说的,根本没这回事,谦贵人的孩子好着快,再有半年便可以出生了。” 乌雅氏的眼眸因为她这句话亮起一丝神彩,“真的吗?你不要骗哀家。” 凌若替她掖好锦被道:“儿臣什么时候骗过皇额娘,而且儿臣已经命人去请谦贵人了,待她来了之后,皇额娘亲自看看她的龙胎是否安好。” 听到这里,乌雅氏稍稍安心,目光一转,落在正努力止住哭泣的晚月身上,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费力抬起,放到晚月头上,“晚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奴婢没事。”晚月胡乱擦干了眼泪,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是到最后却变成了哭,在场那么多人中,她与乌雅氏感情最深,彼此陪伴了几十年,她亲眼看着乌雅氏从德嫔变成德妃再变成世间最尊贵的皇太后。 乌雅氏缓缓摇头,放在晚月头上的手不曾松开,“你骗哀家,是不是哀家不行了?” 晚月赶紧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惊慌地道:“没有这回事,齐太医说太后只是一时激动,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厢,方忴儿亦含泪道:“是啊,太后,只要您好生歇着,很快就会好了。” “你们一个个都不要骗哀家,难道哀家会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吗?好了,莫要再哭了。”她这样劝着,可是晚月却哭得越发凶了,脸紧紧贴着乌雅氏不算温热的手,可即便是这样,也成为她今后不可企及的奢望。 “皇帝呢,皇帝来了没有?”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乌雅氏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觉得不舍。 凌若忙忍着泪道:“太后放心,臣妾已经命人去请了,皇上很快就会到的。” 乌雅氏闭目没有说话,她身体里的力气已经不多了,她想多留一点等胤禛来了再说。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东西,明黄色的人影如风一般地冲了进来,直奔乌雅氏榻前,同时急切的声音响起,“皇额娘,您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胤禛,他一得到杨海的报信,就放下手里一切事务急匆匆地赶了起来,一路之上,悲伤与恐慌都缠绕着他,让他几次险些跌倒,看得四喜与苏培盛心惊肉跳。 乌雅氏睁开眼,缓颜一笑道:“皇上来了。” “是,儿臣来了,儿臣来了。”说着这样的话,胤禛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他不是不知道乌雅氏会离自己而去,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急切与突然,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看着他发红的眼圈,乌雅氏轻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怎可轻易落泪。” “是,儿臣听皇额娘的话,不落泪。”这般说着,胤禛强迫自己用意志力忍住悲伤到极处的眼泪。 看着这样的胤禛,乌雅氏突然笑了起来,“哀家想起来了,以前皇上也是这样听哀家的话,哀家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听话,哪怕哀家与你根本不亲。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哀家与皇上见了面总是争吵,为了皇位,为了老十四,争吵不休,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 胤禛听着心里越发难受,嘴上却道:“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惹皇额娘生气,只要皇额娘以后都好好的,儿臣保证绝不再惹皇额娘生气。” “不,不是你的错,都是哀家被人蒙蔽了眼睛,居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信,不过好在哀家没有一直糊涂下去。”瘦骨嶙峋的手抚上胤禛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带着深切的不舍,“只可惜,哀家以后都看不到皇帝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 溘然长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不会的!”胤禛痛苦地低吼着,胸口痛得像要裂开来一样,让他难以自己。 “莫要难过了,人生百年,终有一死,能与皇上解开心结,哀家已经死而无憾了。”乌雅氏正说着话,刘氏与弘历、弘昼前脚后跟到了,另外裕嫔也来了,那张小巧的脸上尽是骇意与悲伤。 见到刘氏,凌若忙拭一拭泪凑到床边道:“皇额娘,您看谦贵人来了,气色可不是好得很吗,哪里有不对。” “真的吗?”乌雅氏努力想要撑起身来,胤禛赶紧趁势扶了她后背,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刘氏。 一路上杨海已经与刘氏说了大概,刘氏也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让乌雅氏走得安心一些。所以一听得凌若这般说,她便走上去红着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你真的没事吗?”看到刘氏微凸的腹部,乌雅氏稍稍安下些心来,“为何你的脸这般红?” 刘氏赶紧摸一摸自己烫得惊人的脸颊,掩饰道:“回太后的话,想是臣妾过来的时候太急,所以才会这样,过会儿就没事了。太后,臣妾与龙胎都好好的,您千万莫要听那些喜欢乱嚼舌根子的宫人胡说。” “你与孩子没事就好。”乌雅氏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虽然自己看不到这个孩子出生,但至少他安然无恙,这就足够了。 她招手将难过不已的弘历与弘昼唤到近前,仔细睇视着他们二人道:“皇祖母要走了,如今你皇阿玛膝下只有弘时与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听话,将来孝顺侍奉你们皇阿玛与额娘知道吗?” “孙儿知道,皇祖母,您别走好不好,孙儿想多侍奉您几年!”弘昼毕竟年纪小,听到乌雅氏的话,哭得越发伤心了,令闻者心酸。 “命数由天不由人,皇祖母也想多看你们几年,可惜……”乌雅氏不断地摇头,浑浊的泪水从眼中落下。 弘历没有像弘昼那样痛哭,甚至于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难过,恰恰相反,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难受得像要爆开来一样,恨不得痛哭一场,将心中的痛尽皆渲泻出来,可他依然在忍耐,退开几步,跪在乌雅氏床前,一个字接一个字地道:“请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孝顺皇阿玛与额娘,并且照顾好五弟,尊敬二哥。” 弘历的懂事令乌雅氏欣慰,更对胤禛道:“皇帝你生了个好儿子。” “是,弘历一直很懂事。”胤禛哽咽地应着。 乌雅氏环顾着身前的众人,既欣慰又伤怀地道:“可惜弘时与老十四不在,否则哀家就真的一点牵挂都没有了。” 胤禛闻言忙道:“儿臣这就让人去传。”不等乌雅氏说话,他已回过头来对苏培盛与四喜道:“你们两个速传朕口喻开宫门,命二阿哥进宫,另外派人快马加鞭去皇陵传十四爷进宫。” 他们两个刚要答应,乌雅氏病恹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必了,哀家只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不会的,快马加鞭来回很快,皇额娘一定可以看到十四弟的。”胤禛急切地说着,他现在能为乌雅氏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啊。 “皇陵偏远,来回少不得要一日,哀家如何撑得到。”乌雅氏能够清晰感觉到生命的流失,摇头道:“再说哀家上次已经见过老十四了,并没有太多的遗憾。不过皇帝,哀家希望你答应哀家最后一件事。” 胤禛想也不想便道:“皇额娘请说,儿臣一定答应。” 乌雅氏就着晚月的手喝了口温水提一提神后道:“哀家前次见老十四的时候,他对皇帝你还有许多不解与怨言,哀家亦劝过他,可是成见已深,一时半会儿听不进去。不过哀家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理解皇帝的苦心。所以哀家想请皇帝,不论将来老十四犯了什么错,又或许冒犯了天颜,都请看在哀家,还有亲兄弟的份上,饶他一命,不要赶尽杀绝。” 胤禛点头道:“儿臣知道,就算皇额娘不说,儿臣也一定会善待十四弟。” 他的话,令乌雅氏眼中浮起深深的慈爱之色,“其实哀家知道,就算哀家不说,你也会这样做,可哀家还是忍不住。皇帝,你会怪哀家吗?” “不会,儿臣永远不会怪皇额娘!”她的话让胤禛再一次哽咽难忍,乌雅氏的精神此刻看着似乎好了许多,但每一个人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而过了今夜,他将再也看不到生他的额娘了啊,养他的人在他九岁时走了,如今生他的人也要走了。从今往后,他将再也没有可以奉养的亲人,只能在脑海中回忆他们的音容笑貌。 “哀家此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个好儿子,胤禛,哀家真想与你再多做几年母子,真想看着弘历他们长大,真想看着刘氏的孩子出生啊。”在这样的言语中,乌雅氏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双目中的光芒亦渐渐变得黯淡。 “皇额娘!皇额娘!”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惊慌地大呼起来,然他们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哀家……终于可以去见先帝爷了。”这般说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了胤禛一眼后,嘴角泛起一丝微弱的笑意,随即溘然长逝,这一年,乌雅氏六十五岁。 她的一生颇富传奇,从一个卑微的官女子一步步成为康熙身边的宠妃,先后诞下两个儿子,并且最终她生的儿子胤禛在康熙晚年的九龙夺嫡中胜出,成为大位的继承人,而她也成为康熙皇帝众位妃嫔之中,笑到最后的那个。 不过,眼下,这一切都结束了,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想必她自己也累了,如今终于到结束之时。 “皇额娘!”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一声悲呼,却是皇后,她在迎春等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看到乌雅氏生气全无的样子,一下子愣了,待回过神来时,泪水如雨一般落下,不顾自己尚且有伤在身,扑到床榻前,大声哭泣道:“皇额娘,儿臣在宫中听说您出事了,紧赶着便过来了,想不到还是来晚了,皇额娘!” 这一夜,慈宁宫中哭声震天,久久未歇…… 第九百三十六章 钟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哭了许久,那拉氏抬起哭肿的双眼对悲伤万分的胤禛道:“皇上,皇额娘已经走了,还请您节哀,莫要伤了龙体!” 胤禛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犹自沉浸在悲伤之中难以自拔,直至凌若上前,跪在胤禛身边含泪轻声道:“皇上,皇额娘不会愿见您这样难过,而且她是带着微笑走的,想来心中没有太多的遗憾。” “朕何尝不知,可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朕……”胤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手指紧紧攥着,指节泛起死灰般的白色。 “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纵是再难过,皇额娘也不会活过来了,如今最要紧的是皇额娘的身后事,臣妾与皇后,虽有心,但毕竟只是弱女子,有许多力不从心,还得您来主持大局。所以臣妾斗胆,请您节哀。” “朕知道。”胤禛深吸一口气,拍拍凌若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样的情景,落在那拉氏心里可满心不是滋味,她刚才劝了半天胤禛连看都没看一眼,钮祜禄氏劝上几句,胤禛便有反应了,实在可恼。 不过再不高兴,以那拉氏的城府,都是不会露在脸上的,否则她也就不是那拉氏了。 八月十一,百官如往常一般,宫门刚开便从午门东侧门鱼贯而入,在经过阙亭时忽见数名小太监匆匆奔了上去,继而里面从不轻易敲响的钟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紫禁城各处都传来鸣钟之声。 一时间百官面面相觑,不解是怎么一回事,往日里只有祭祀太庙、升殿亦或者有人薨时才会响起,如今既不是祭祀又不是升殿难道…… 在这个念头中,百官侧耳默记着钟声响起的次数,一下一下,钟声一直未绝,当钟声超过五十下时,百官心中已经有数,一定是有人薨了,因为只有丧钟才会敲这么多下。 钟声在敲完一百零八下时悠悠停住,而这样规格的丧钟,唯有皇太后仙游时才会敲起。 果然,不等百官启步,大内总管四喜已经执拂尘匆匆奔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个手捧白衣的小太监。四喜在朝百官行了一礼后,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启禀诸位大人,今日凌晨,太后仙游,皇上悲伤万分无心上朝,再加上要办太后丧事,所以辍朝三日,另外请诸位大臣换上丧衣,为太后老佛爷守灵。” 百官虽然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但亲耳从四喜口中听到时,还是有些骇然,随即拍袖下跪,朝慈宁宫的方向哀哀痛哭,好一会儿方才止了哭声,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白衣换上,随后去慈宁宫守灵。 彼时,乌雅氏的梓棺已经停在慈宁宫正殿,那拉氏与凌若领着众嫔妃身着孝衣,在乌雅氏梓棺前落泪不止,胤禛双目通红地站在旁边,看到百官进来,他回头朝苏培盛道:“派人通知十四爷了吗?” 苏培盛忙回道:“皇上放心吧,宫门刚开,奴才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皇陵传十四爷了,还有其他几位爷也都派人通知了。”说罢,他小心地觑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您一夜未合眼了,要不要先回去歇会儿。” “不必了,朕撑得住。”胤禛此刻哪里歇得了,一闭眼就是乌雅氏生时的音容笑貌,让他悲痛难忍,更忆起这些年来自己未尽的孝道,悔知晚矣。 百官之后,允祥、允禩等人先后到来,不论真情假意皆在灵前好一顿痛哭,然后又跪请胤禛节哀,保重龙体。 当夜,一直急赶的允禵终于赶到宫中,见了乌雅氏最后一面,他在灵前哭得泣不成声,口口声声称自己不孝。 胤禛虽恨允禵欲谋夺自己皇位,可始终是兄弟,而他又答应了乌雅氏会一辈子善待他,逐上前劝道:“十四弟,莫要难过了,皇额娘在天有灵看到你来见她最后一面,想必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允禵一把挥开胤禛的手,回过头来红着双眼大声道:“不要与我说这些,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皇额娘走得这般突然,太医不是说她至少可以再活数月的吗?为什么!” 听得他的质问,胤禛心里越发难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允禵大声嚷道:“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皇额娘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虐待皇额娘!” 此话一出,跪在灵前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惊骇的目光看着他,胤禛脸色一沉,喝道:“老十四,朕知道你难过,所以这些话朕不会与你计较,但朕不想再听到。” “呵,那我是不是该谢谢皇上,谢谢我的好四哥?!”这般说着,允禵脸上都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反而满脸讽刺,之后更厉声道:“你不必否认,皇额娘之所以早逝,一切都是你之故,若不是你一直为难皇额娘,让她心情郁结,皇额娘怎会恶疾缠身;若不是你不尽为人子之孝,皇额娘怎会突然仙游,根本就是你bi死了皇额娘!” 胤禛从不是个好xin子的人,刚才那些已经是他极力耐了xin子才忍下的,偏允禵不知进退,越说越过份,他阴沉着脸盯着允禵一字一句道:“这是在皇额娘灵前,朕不想与你争执,但并不代表朕可以一直忍你!” “不忍我又怎样,再一次将我关起来吗,还是直接杀了我?”允禵一点说一边摇头,“你堵得了我的嘴,却堵不了天下人的嘴,你就是一个bi死亲生额娘的不孝子!” “真正的不孝子是你!”胤禛神色骤然狠厉起来,用力揪着允禵的衣领道:“若非你不懂事,朕与皇额娘怎会有芥蒂,皇额娘又怎会郁郁寡欢,更不会在临终前还担心你的安危,让朕务必要善待于你。允禵,你以为自己什么都做的很对吗?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你刚才皇额娘跟前说的没错,你不孝,而且是大大的不孝!”不等允禵回神,他已经用力将允禵推到棺木前,一字一句道:“给朕在这里好好呆在这里为皇额娘守灵,待皇额娘下葬后,朕再处置你! 第九百三十七章 钉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八月十二日,胤禛追封乌雅氏为孝恭仁皇后。 八月十三日,守灵三日后,钉棺准备移至景陵中下葬,然在钉棺之时,之前吩咐好的几个太监居然昨夜齐齐腹泻的下不了床,不得已之下,那拉氏命小宁子等几个太监前去钉棺。 可小宁子却说长钉一直下不去,连试了向次后,甚至砸伤了手,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见屡次未能钉棺,胤禛不耐地道:“没用的东西,滚开,朕自己来钉。” “皇上不可。”那拉氏连忙劝阻道:“您先别急,待臣妾看看。” 在劝阻了胤禛后,那拉氏亲自上前查看棺木与钉子,发现其中并无问题,正自不解之时,小宁子抚着砸伤的手小声道:“主子,您看是否这殿中有什么与太后相冲的人,所以这棺木才一直钉不下去。” 那拉氏惊疑不定地看了小宁子一眼,道:“你是说有人冲了太后?” “奴才未入宫前,曾听人说,一旦有犯冲之人在场,这棺木就绝对钉不下去,您看太后这回,先是钉棺木的人腹泻不止,接着奴才等人又这个样子,实在不得不令人疑心啊。” 小宁子的声音虽轻,但还是被近在咫尺的胤禛听到了,瞥了不明所以的刘氏一眼不说话,至于允禩等人则纯粹一副看戏之态,甚至巴不得事情闹大一些,让胤禛收不了场才好。 那拉氏环顾了众人一眼,迟疑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这里这么多人,又如何知晓哪个与太后犯冲呢?” 小宁子咕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拉氏见状有些不悦地道:“有什么话就说。” 小宁子躬着身了道:“是,奴才在想,会不会是谦贵人,太后之所以会这么快走了,与谦贵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今棺木又钉不上,这……” 那拉氏怎会不明白小宁子话中的意思,略一思索后对刘氏道:“谦贵人怀着龙胎还长守灵前,实在辛苦了,如今左右没事,谦贵人先行下去休息吧。” “臣妾并无大碍,还是等太后移棺之后,臣妾再下去吧。”刘氏隐约觉得那拉氏这话有些不对,哪有说太后梓棺未移,自己便离开的道理,而且刚才那拉氏与小宁子交头接耳的样子,实在令人可疑。 不等那拉氏说话,将小宁子的话一字不差听在耳中的胤禛已然道:“润玉,你先回去。” 既是胤禛开口,刘氏只得听从,委屈地欠身离去,在其走后,不等胤禛吩咐,小宁子便再次带人钉起棺来,这一次钉得非常顺利,没有任何意外。 看到此处,凌若对身侧的瓜尔佳氏道:“姐姐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刘氏一离开便可以钉棺,难道之前是刘氏冲着了太后吗?”她虽没有听到那拉氏与小宁子的对话,但也猜出了些许。 瓜尔佳氏沉思片刻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能是真的冲撞,也可能……”她目光一抬,缓缓道:“是有人故意安排。” 凌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那拉氏指挥人将梓棺移出去,“姐姐是说皇后?” 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道:“这个世上也许真的有鬼,但我相信,更多时候,是人在背后装神扮鬼,就像年氏那次。还有,你别忘了,说钉不下去的那个人,可是皇后的亲信,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凌若点点头,她心中同样是不信,所以才问瓜尔佳氏这些。如此一直到乌雅氏的梓棺移好后,方才各自回宫。那拉氏在经过温如倾身侧时,朝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 在随温如言回宫途中,温如倾忽地道:“姐姐,我想去四处走走,晚些再回去。” 温如言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温如言转过墙角不见人影后,温如倾扶着小邓子的手冷冷道:“走,去坤宁宫。” 她并不晓得,其实温如言一直站在墙角后,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直至温如倾的脚步声远去后,她方摇一摇头对身旁的素云道:“走吧。” 素云走了几步,忍不住道:“主子,温贵人这样骗您,您不在意吗?” 温如言脚步一顿,继而淡淡地道:“在意什么,她要去坤宁宫自然有她的理由。” 听着这话,素云急切地道:“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温贵人她真的有问题啊,您不可以再这样相信她了。” “本宫知道。”这便是温如言给素云的答案,至于为何知道还要纵容便不得而知了,任凭素云怎么问,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且说温如倾在进了坤宁宫后,正好看到那拉氏坐在椅中喝茶,忙上去行礼,随后又问道:“娘娘,您的伤都好了吗?” 那拉氏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难得温贵人还记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总有些隐隐作痛,特别是刮风下雨的时候。” 温如倾谄媚地笑道:“臣妾一直都记着,只是之前在太后灵前,不便相问。” 那拉氏眸中流光飞掠,轻言道:“对了,刘氏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温如倾眼角一扬,带着难掩的喜色,“托皇后娘娘的洪福,一切都依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炖盅的秘密,她始终没有发现,而臣妾更用煮过红花的纱布换了她平常滤安胎药的纱布,令安胎药便成了催命的毒药。而且所有后手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旦事情被揭发出来,惠妃便会成为那只替罪羔羊。只是熹妃那边……”她皱了皱眉道:“臣妾一时还没想到该怎么将她扯进来。” “不急,慢慢想就是了。”那拉氏欣然点头,随即又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道:“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能彻底扼杀刘氏。” 后面一句话令温如倾颇为奇怪,摇头道:“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那拉氏半侧了身道:“刘氏就算没了这个孩子,依然可以在皇上面前得尽宠爱,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第九百三十八章 股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会想到办法对付她的。” “你记着,想要对付一个人,一定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旦让他缓过劲来,那么任凭你什么样的精巧算计,都有可能被他化解。” “娘娘说得是,可是臣妾……” 不等温如倾说下去,那拉氏已然接过话,“想不到是吗?没关系,本宫已经帮你想了。” 见温如倾满脸奇怪,她诡异地笑道:“你以为太后为何会突然过世?” 温如倾一时没会过意来,如实道:“臣妾听说太后是从一个御膳房小太监口中得知了刘氏龙胎不稳的消息,所以才……”说到此处,她忽地明白了什么,倏然抬头盯着那拉氏,不敢置信地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娘娘安排的?” 那拉氏嫣然一笑,于漫开如鱼尾的皱纹中道:“总算你还不笨,不错,那个小太监是本宫安排的,也是本宫让他将这件事告诉太后的。” 过度的震惊令温如倾失了该有的恭敬,脱口道:“原来一切都是娘娘安排,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拉氏抚着领襟上的绣花不语,倒是小宁子道:“主子做那么多,还不是都为了温贵人,偏温贵人却丝毫不领情,还这般置问主子,是何道理?” 那拉氏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怎么与温贵人说话的。” 小宁子一听这话,赶紧伏地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那厢,温如倾亦回过神来,忙道:“娘娘莫要责怪宁公公,确是臣妾的不是。” 那拉氏轻哼一声,对伏起不敢起身的小宁子道:“看在温贵人替你求情的份上,本宫姑且饶过你这一回,若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谢主子,谢温贵人。”在这般谢恩之后,小宁子方敢爬起来。 另一边,温如倾已经忍不住再次问道:“娘娘,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太后与刘氏得宠与否有何关系,能否请您明示。”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温贵人虽然足智多谋,但始终年纪尚轻,不懂得利用一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用好了,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请娘娘指教。”温如倾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听那拉氏继续说下去。 那拉氏拨弄着温热的茶盏盖,发出叮叮的轻响,“本宫且问你,太后因何会突然发病离世?” “是因为……”温如倾本想说是那拉氏安排人告诉太后刘氏龙胎不稳的事,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妥,犹豫一下避重就轻地道:“是因为太后知道了刘氏龙胎……” “错”那拉氏骤然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是因为刘氏冲了太后凤体,这才令太后含恨而终。”不等温如倾说话,她又道:“本宫再问,为何之前太后梓棺上的钉子一直钉不下去?” 温如倾好一会儿才从刚才那拉氏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思索片刻,试探着道:“可是刘氏冲了太后,所以钉子才钉不下去?” 那拉氏赞许地道:“温贵人真是聪慧。其实很多时候,事实的真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温如倾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如何还会不明白,太后根本就是那拉氏害死的,为的就是让刘氏与孩子背上一个不祥与冲撞太后的罪名。而那些太监的腹泻,以及小宁子钉不下棺钉之事,可想而知,都是那拉氏一手安排的。 如此固然可以令刘氏就此失宠,可未免也太过心狠与胆大了,那可是太后啊,皇上的亲额娘,怎可说害便害了。这一刻,温如倾突然生起一丝不安,自己一直以来是否将那拉氏想得太简单了,至少自己便做不出这些。 正当温如倾为那拉氏的手段心惊胆战的时候,那拉氏已然道:“怎么,温贵人一直不说话,可是觉得本宫做得不对?” 温如倾赶紧垂头道:“臣妾不敢。” 那拉氏没有抓到这句话里的问题,只是叹着气道:“唉,其实本宫也不愿这样做,可若不如此,只怕温贵人要一辈子屈居于刘氏之下。” 见温如倾不解其意,那拉氏耐着xin子道:“刘氏承宠次数比你与佟佳氏她们都少,却能在你们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个怀着龙胎之人,要说她没本事纯粹只靠运气,本宫可不信。这种人,要么不对付,既然对付了,就要让她永远翻不了身,再说你与她本就已经有嫌隙了。” 温如倾微微点头,“所以娘娘想用太后一事,让她在皇上心中成为不祥之人。” “不错,只有用这个办法,才可以牢牢扼制她。”说到此处,那拉氏微微摇头,神色哀切地道:“其实若不是为了温贵人,本宫也不愿这么做,毕竟那可是太后呢,至今想起来,本宫仍觉得难过不已。” 温如倾连忙起身拜倒,感激涕零地道:“娘娘厚爱,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你与本宫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快起来。”待其起身后,那拉氏道:“不过只凭本宫之前在慈宁宫做的那些,可还不足以让刘氏失宠,还需要一剂狠药。而这件事,本宫不方便去做,否则便太过明显了。” 温如倾明白她的意思,所谓的狠药,便是命宫人将刘氏冲撞太后的话传出去,成为流传于整个紫禁城的流言。在这样的流言下,足以让很多不是事实的事变成事实。 虽然这件事很冒险,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若只可以一举除了温如倾与刘氏,再将熹妃亦拖下水,那就是一举数得。 在权衡利弊之后,温如倾终于下了决心,“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将这件事办好,不让娘娘一番苦心白费。” 那拉氏露出欣慰之色,“很好,本宫等着温贵人的好消息。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惠妃起疑。” 温如倾亦晓得自己不能久待,欠一欠身道:“是,臣妾告退。” 待其走得不见人影后,那拉氏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蠢货!” 小宁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若不蠢,又怎么被主子利用呢!” 第九百三十九章 跟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笑而不语,由始至终,她都不是想帮温如倾除掉刘氏,恰恰相反,她是要借这件事除掉温如倾,等到刘氏龙胎一失,这个蠢货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以流言中伤嫔妃与龙胎的罪名,足以令她失尽如今拥有的一切。 那拉氏从一开始就清楚温如倾接近自己的动机,根本不是投靠,而是利用,利用着达到自己往上爬的目的。有野心的是好,可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那么野心就会成为害死人的东西。 小宁子在一旁谄媚地笑道:“主子神机妙算,实在令奴才佩服不已。” 那拉氏笑一笑又道:“你给那几个太监下药的时候,没人发现吧?” “主子放心吧,奴才很小心,并未让人发现行踪。”之前钉棺钉的那些太监腹泻并非凑巧,而是小宁子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份量极重的巴豆,令他们整整拉了一夜,连床都下不了。 那拉氏点头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进去歇息,三天的守灵实在令伤势不曾痊愈的她筋疲力尽。不过总算这件事,一切尽如己意,眼下只等着看结果,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很精彩。 这日之后,一个流言在后宫里悄悄地流传了开来,说是刘氏与她腹中的孩子都是不祥之人,正是刘氏冲撞了太后,才令太后早逝,更是由于她,棺钉才会一直钉不下去,非要等她离开,才顺利钉下。 这日,凌若正在院中看书,忽地感觉有一片阴影投下,訝然抬眸,才发现瓜尔佳氏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前,当下笑道:“姐姐来了。” 瓜尔佳氏轻笑一声,移步在她对面坐下,抬手抽走了凌若手里的书,目光一扫,就着书中的字句念道:“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这般念完后,她翻后书卷前封,微一颔首道:“果然是《孟子》,不过妹妹又不去考状元,看这些做什么?” 凌若接过水秀端来的白瓷茶盏放到瓜尔佳氏面前道:“是弘历在学,我闲着无事便一道跟着他看看,权当解乏。” 瓜尔佳氏摇摇头:“恐怕也就你觉得无事了,我看这宫里的事可是一日比一日多,对了,最近那个流言你可曾听到?” 凌若眼也不抬地道:“姐姐是说传刘氏与龙胎为不祥之人的流言吗?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又怎会没听过。” 瓜尔佳氏敲着手里的书卷,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觉得这个流言似曾相识?” 凌若眸中精光一闪,缓缓抬起头道:“我怀弘历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流言,而始作俑者,正是皇后。” 瓜尔佳氏睇视着她沐浴在秋阳下的脸庞道:“那你觉得,这一次,是皇后所为吗?” “同一个招数,皇后不会用第二次,否则就不是皇后了,却不知……”凌若侧一侧头道:“是谁那么自作聪明的用了皇后曾经用过的招数。这件事我已经命杨海他们在暗中追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瓜尔佳氏点点头,凌若想的与她不谋而合,抿了口茶后道:“刘氏那边,因为这个传言很是动气,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心绪很差,身子也不行。” “被人用煮过红花的纱布滤安胎药,身子又怎么会好。我问过何太医了,他说虽然有参汤压着,但刘氏胎动不安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多,若再找不出原因来,只怕这个孩子早晚保不住。” 瓜尔佳氏摇一摇头,带着几许怜悯道:“唉,可怜了这个孩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生在帝王家呢。” 凌若默然不语,这些天她一直逼着自己狠心,不去想这件事,可是越不想,心下便越难受,如今听得瓜尔佳氏提起,更是五味呈杂。 瓜尔佳氏向来擅长观人于微,见她这副模样,哪有不知之理,抚着凌若的肩膀道:“一切皆是命数,与人无忧。再说,刘氏也不是什么善人,她若生下孩子,只怕又是另一个年氏。” “我晓得,可终归……罢了,不说这些了。”凌若吸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酸涩道:“姐姐难得过来,多坐一会儿再走,我让小厨房午膳的时候多备些好菜。” 瓜尔佳氏亦顺着她话道:“也好,我常听皇上说你小厨房里做的菜比御膳房还好吃,正好借此机会尝尝。” 彼时,彩燕因为一直查不到库房日渐减少的红参去向而烦闷不已,其他宫女叫她一道去踢毽子亦推脱了不去,站在角落里绞尽脑汁的想着红参的事,她总觉这件事诡异得很。 正想着,眼角余光凑巧瞥见小邓子从库房里闪了出来,在出来的时候,一只手往袖子里塞着什么。 彩燕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装着无意道:“咦,邓公公,您这会儿来库房做什么?” 看到她,小邓子似乎吓了一跳,以不自在地道:“没什么,主子说想看看库房里还有多少燕窝在,让我来清点一下?” 彩燕奇怪地道:“主子不是前两天刚让我点过吗,怎么又来点算了?” “许是主子忘了吧,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小邓子搪塞了一句,匆匆离开。他这个样子,看得彩燕越发生疑,待小邓子走了一段路后,她左右瞥了一眼有,见宫人们都只顾着踢毽子没人注意到她,忙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然彩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番举动尽皆落入在正准备走出来的温如倾眼里。 且说彩燕跟着小邓子一路逶迤,发现他最后竟是进了御膳房,为免被发现,她没跟进去,只是在门口张望。 小邓子进了御膳房之后,熟门熟路的与安禄打了声招呼,安禄那张圆脸上还是与以前一样挂着亲切的笑容,“又来给温贵人煮红枣汤啊?” “是啊,天气渐凉,贵人要多喝一些红枣汤,身子才暖和不会觉得寒冷。”这般说着,小邓子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东西来,见安禄还在旁边,他笑道:“行了,安公公你去忙吧,我自己煮就行了。” 第九百四十章 玄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得了,那有事叫我。”如今正是快要用午膳的时辰,御膳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他也确实没时间多呆,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已经有好几人来问事了。 刚走了一半,安禄忽地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对了,小邓子,你认不认识惠妃身边的宫女,叫芳巧?” 小邓子手一抖,险些将捧在手里的炖盅给掉地上了,稳住后,他有些勉强地笑道:“奴才没注意这个,不知安公公为何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咱家只是觉得你与惠妃娘娘身边的芳巧好像有几分相像,若是站在一起,准保有人将你们两个认做姐弟。呵,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那叫一个热闹啊。”正说着,又有人来催,安禄只得道:“罢了,咱家先忙去了,晚些与你说。” 见安禄走开,小邓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将红枣和水放在锅上后,他趁着没人注意,再次打开了柜子,在一排炖盅最里面,有一个绘着黄鹂鸣柳的炖盅,借着柜子的遮挡,小邓子熟练地在底部一抽,薄薄的瓷片顿时被他抽了下来,随即几片煮得有些发白的红参亦掉了出来,随着小邓子将炖盅翻转,可以看到炖盅边壁竟然有夹层,在夹层里塞满了红参。 小邓子将红参一一取出,然后袖子一抖,将藏在袖中刚切下来的红参片放入到炖盅当中,再重新将瓷片扣起来,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若非事先知情,任谁都想不到,看似简单的炖盅当中,竟然另有玄机。 这件事小邓子想是做多了,动作非常快,从取下来一直到重新入进去,不过是眨眼的东西,若非彩燕一直不眨眼地盯着,很容易漏过去。 看到这里,彩燕终于明白库房中少去的红参去了哪里,竟然全是在这个炖盅当中,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炖盅应该就是之前温贵人从皇后那里拿来的这个,不过她相信现在用炖盅的应该是谦贵人,只是不晓得温贵人用什么办法让谦贵人用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 难怪最近一直听闻谦贵人身子燥热不安,敢情问题出在这里,连她都知道红参对孕妇而言是大害之物。 而她也明白小邓子为何要挑这么一个时机过来,只有御膳房在准备各宫各院的午膳,忙得不可开交时,他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红参放进去。 温贵人不止通过纱布在谦贵人的安胎药中下红花,更通过炖盅在其参汤中添加红参,让谦贵人出现胎动不安,还有身子燥热的情况。 在想明白了这些事后,彩燕趁小邓子还没出来,悄悄返回了延禧宫,一回宫她立刻回到自己屋中,将所见所闻写在纸上,心里是忍不住的兴奋,只要将这封信送出去,熹妃娘娘交待她做的事便完成了大半,相信温贵人一倒,熹妃娘娘便会将自己调回她身边侍候,就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重赏自己。 原本这个时候,是不宜送信的,毕竟清天白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彩燕将信贴身藏好后出了房门,发现原本在院里踢毽子的宫人不知去了哪里,连温贵人屋里都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样子,似乎是随温贵人去了外头。 太好了,连老天爷都帮她!彩燕难掩兴奋之意,快步奔出延禧宫,将犹带着体温的信压在延禧宫门口左起第三个花盆下面,随后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回去。 待回到院中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之前不见的宫人竟然一下子冒了出来,而温如倾更坐在椅中施施然地饮着茶。 彩燕一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仍是打起精神走过去,笑道:“主子,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呢。” 温如倾微微一笑,妩媚之意唇角流转,只听她道:“我哪里都没去,就在这里待着呢,倒是彩燕你去了哪里,我四处找不见你人影呢。” “奴婢……”彩燕赶紧思索着答案,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去处,“奴婢刚才去库房了,想再将里面的东西点算清楚,然后做一本册子,以便于主子翻阅。” 温如倾香舌轻tian,将嘴角一滴茶水给tian了进嘴里,“哦?真是细心,也不枉我对你那么看重。彩燕,你可知为何当初那么多宫人,我独独选中了你?” 彩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低着头道:“想是因为奴婢正好投了主子的眼缘。” 温如倾微一点头,道:“也许吧,但也是因为你机灵,当初我掉了耳坠,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帮我捡起来的。彩燕,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份机灵,所以你来我身边后,我对你一日比一日倚重,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彩燕心慌地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奴婢刚才是真的去库房了,要不然奴婢此刻将库房里的存物背给主子听。” 温如倾抬手道:“不必了,我知道你记xing好,我前几日才让你点算过库房,而你见过的东西,向来可以背个七七八八。” 正当彩燕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温如倾撑着扶手站起身来,一对玉兔拜月的镂金耳坠随着她的脚步,在颊边轻动不止。 温如倾一步步走到彩燕身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去了库房,为何我却是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跟踪小邓子出去,若不是你撒谎,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说到这里,语气骤然一厉,喝道:“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糟了,竟然被她发现了,惨了,这……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彩燕慌得六神无语,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温如倾发现,这下可真是麻烦了,“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只是……” “还在撒谎!”温如倾姣好的脸庞刹那间变得狰狞可怕,就如一只穷凶极恶的恶狼,同时她手一把抓在彩燕头发上,用力一扯,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吃里扒外的小jian蹄子,居然敢背叛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四十一章 蚂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燕感觉头皮像要被扯下来一般,痛得她直冒冷汗,同时嘴里虚弱地否认道:“奴婢跟踪邓公公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请主子是明鉴。” “是吗?”随着这两个字,温如倾骤然松开手,还没等彩燕喘口气,一个小太监匆匆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信纸,彩燕瞧着一阵眼熟,待听到小太监的话后,她险些当场晕过去,“主子,这是奴才在延禧宫外花盆底下找到的信,应该就是彩燕刚才跑出去塞的。” 温如倾一言不发地接过来,越看信上的内容脸色就越难看,待看到后面,已是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彩燕狞身道:“你居然真的敢背叛我?!” “奴婢……”彩燕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迎面而来的茶盏砸得眼冒金星,同时滚烫的茶水毫无意外地泼在脸上。 温如倾犹不解气,再次抓了彩燕的头发,厉声道:“jian人,说,这封信是给谁的?” 彩燕彼时痛得说不出话来,然温如倾却觉得她是故意维护背后的人不肯说,气得脸色发绿,扯着她的头狠狠撞在旁边的圆柱上,一下又一下,直至彩燕头破血流,迭声求饶方才停下来。 温如倾一脸狰狞地瞪着彩燕,“jian人,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敢背叛我,若不是我今日凑巧发现,事情就要坏在你手上了!jian人!” “主子饶命!”彩燕无力地叫着,犹如shenyin一般,不过她心中却是清楚,被温如倾抓了个正着,再想活命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温如倾更加揪紧了她的头发怒骂道:“jian人你还有胆子求饶,若说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尚可赐你一个全尸,否则,我要你去了阴曹地府都拼不全自己的身体。说还是不说?” 正在这个时候,小邓子端着煮好的红枣汤进来,一踏进屋中便看到这副场景,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彩燕头破血流的样子,好不吓人。 “主子,出什么事了?彩燕她……”小邓子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晕头转向,愣愣地看了温如倾,不明白好端端地为何要打自己。 看着他那副样子,温如倾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个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如今咱们的事已经全被这死丫头给泄露出去了!” 听着她的话,小邓子隐约明白了一点,骇然道:“奴才想起来了,刚才奴才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彩燕一直缠着奴才不放问东问西。.6zzw.” “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刚才你走后,这死丫头便一路尾随到御膳房,将你在做的事全都看了个清楚,然后写在信中,不知是要告诉哪个。” 小邓子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居然没发现有人跟踪,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他一转身来到彩燕跟前,对着她脸颊就是两个巴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主子待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背叛主子,真是找死!趁着现在赶紧说出那个指使你的人,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彩燕咬着牙没有说话,看着她这个样子,温如倾低头看着缠绕在指尖的头发,那是从彩燕头上扯下来的,“彩燕,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那封信中没有任何署名,所以想知道对方的名字,就只能从彩燕嘴里问出来,可是彩燕虽然被撞伤了头,但心里依然清楚明白,只要一说出熹妃的名字,温如倾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虽然宫里不许滥用私刑,但是一旦主子动了杀心,身为奴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就像翡翠,明明圣旨都下来,可依然死了,而且死得理所当然,投井自尽! 看到她这副样子,温如倾突然笑了起来,轻轻一吹,将指尖的头发吹在彩燕满是血污的脸上,她弯下腰点着光洁如玉的下巴道:“以前我在府里时,有一个姨娘房中的丫环,为了摆脱奴仆的身份出人头地,就去勾引我父亲,结果被姨娘发现了,你猜猜,姨娘是怎么治她的?我看了之后,可是一直想在别人身上也试试呢,很新奇也很好玩。”这般说着,她忽地直起身道:“小邓子,你说这个时节,蚂蚁还有吗?” 呃?小邓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回主子的话,有的呢,前几日,奴才还在草丛里见到一大群。” 温如倾点点头,吩咐人将彩燕双手双脚绑起来,然后命小邓子将此处所有的蜂蜜都拿出来,用刷子将彩燕全身涂满,连头上亦不放过,随后将蜂蜜沿着彩燕一路倒至草丛中。 “你们到底想干嘛?”彩燕心里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尤其是尝到蜂蜜混着鲜血流到嘴里的那种味道,有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没做什么,不过是让你开开眼。”温如倾回身至椅中坐下,命宫人重新沏了一盏茶来,慢慢地抿着,而她的目光一直不离彩燕左右。 “啊!蚂蚁!”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有人看到在蜂蜜倾倒的地方,黑压压的蚂蚁正沿着蜂蜜快速爬过来,而它们的方向正是被蜂蜜涂满全身的彩燕。 彩燕也看了这一幕,她终于明白了温如倾话中的意思,是想让蚂蚁爬满她全身,一想到自己浑身爬满那东西,彩燕就直起鸡皮疙瘩,不住地向温如倾求饶,而后者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蚂蚁越来越近,直至它们开始爬上彩燕的身子,脸,原本白净的一张脸,变得斑斑点点,若不细看,还道她长了许多麻子,而更多的蚂蚁从领口、袖口爬了进去。 温如倾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当日在府中所看到的就是这样,那个丫环被蚂蚁爬满了全身,连私处都有,不论她在地上怎么打滚都驱不散那么蚂蚁。蚂蚁爬过身体时又酸又痒,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蚂蚁当中有些极是凶狠还带着毒,当它们狠狠咬在皮肉上时,会感觉很痛,紧接着被咬的地方就会肿起一个红包,若不及时处理,红包就会慢慢腐烂流脓。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四十二章 逼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个丫环被姨娘整整折磨了三天方才死去,其实那些蚂蚁并不足以要她的命,她是被份恐惧感活活吓死的。swisen.她看到那一幕时才十一岁,但是印象却很深,直至现在仍历历在目。 “主子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彩燕已经能感觉到有蚂蚁在咬自己,还有那爬过皮肤的惊栗感觉,她忍着不住哭着大叫起来,怎么也想不到温如倾竟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折腾自己,她快要疯了。 而这种刑罚,也让小邓子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胆小的甚至不敢再看。他们宁愿被打上一顿也不愿让蚂蚁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爬,实在太可能怕。 温如倾施施然放下茶盏,抬眼道:“彩燕,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主使你的那个人,否则这些蚂蚁一辈子都会跟着你。” “贵人,求您饶过奴婢,奴婢知错了!”彩燕的声音惊惶而无助,在地上不住地挣扎着,想要阻止蚂蚁继续爬上来,浑身四处传来的sao痒与痛意已让她濒临崩溃。 温如倾微微点头,漫然道:“看样子,你是准备维护你身后那个人到底了,也罢,你既那么忠心,我就给你一个尽忠的机会。”目光一转,起身对小邓子道:“走,扶我去御花园走走,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待着,待个几天几夜。” 见温如倾要走,彩燕更慌了,若非手脚缚着动弹不得,她早已去拉温如倾的衣裳,“不要,贵人不要走,奴婢说!” “哦?现在又想说了?”温如倾收回脚步,冰冷无情地盯着被蚂蚁爬遍全身的彩燕,“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还敢耍花招,我就将你关在库房中,到时就算你喊哑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我说!我说!”彩燕怕了,是真的怕了,她从未想过竟有这么恶心而可怕的刑罚,简直比杖责鞭刑等等可怕百倍。 “是……是熹妃!”在温如倾的威逼下,彩燕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下一刻温如倾已经狠狠一掌击在桌上,厉喝道:“果然是她!” 钮祜禄氏简直就像阴魂不散似的,之前险些在温如言面前揭穿了她,还差得她差点入了冷宫,现在又派彩燕在她身边做内应,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般想着,温如倾眼中的戾气更盛,花盆底鞋狠狠踩在彩燕手背上,用力地辗着,“说,你什么时候趁着我不注意与熹妃见的面?” “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熹妃。”不等温如倾发怒,彩燕又忍着手指上的剧痛急急道:“奴婢之前在内务府等着分配,后来杨公公来了,说是要送人到惠妃与贵人这里,然后奴婢便与其他人一道被挑中了。杨公公问了奴婢们好些个问题,之后更一个个单独说了许多,轮到奴婢时,他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来突然问奴婢,说愿不愿意去熹妃娘娘身边侍候。奴婢说愿意,杨公公便告诉奴婢,只要奴婢来了惠妃娘娘身边后,帮着注意贵人一举一动,然后将事情悄悄告诉他,待事情了了之后,便会与内务府商量,将奴婢要去承乾宫。哪知道后来奴婢被贵人看中……” 温如倾咬牙切齿地道:“然后你就帮着熹妃监视我,再通过那样的花招给他们通风报信是吗?” 彩燕不敢答话,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温如倾已经想通了所有事,踩着彩燕的脚再次用力辗着,甚至能听到彩燕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许久方才在彩燕痛得发白的脸色中移开脚,烦燥地在屋中来回踱着,“蹬蹬”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一个人心中,令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抬头。 声音倏地一停,温如倾停下脚步,盯着彩燕道:“这么说来,纱布上红花的事,熹妃也已经知道了?” “是……”彩燕刚说了一个字,便见温如倾挥手将小几上的茶盏拂落在地,发出一声重响,而她更是怒容满面地道:“该死!该死!想不到我竟然引狼内室,信了你这个白眼狼。” 彩燕被满身的蚂蚁折磨的难受不已,再加上指骨传来的剧痛,冷汗涔涔地哀求道:“贵人,奴婢已经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了,求您饶奴婢吧。” 听到她的话,温如倾一下子从盛怒中冷静了下来,可是这样的她却更加让人害怕,眉眼间瞧不见一丝妩媚笑意,唯有无穷无尽的阴冷与嗜血,“饶你?你这样出卖我,还想让我饶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贵人刚才明明说了,只要奴婢说出主使者,您就会饶了奴婢。”彩燕慌得不知怎么是好,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只蚂蚁顺着她的嘴爬了进去,痒痒的一路咽喉爬了下去,她此刻觉得连肚子都有蚂蚁在爬,那种感觉真的要让人发疯了。 温如倾冷笑着道:“我有说过吗?我只是说你若不说,这些蚂蚁就会一辈子跟着你,却没有说过,你说了,蚂蚁就不会跟着你。” “你……你骗我!”彩燕用力大叫着,眼里尽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这一切皆是你该受的惩罚,惩罚你对我的背叛!”这句话,温如倾叫得歇斯底里,进宫这么久,她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若非事有凑巧,让她发现彩燕行踪诡异,她所有的事都要坏在彩燕身上,这一切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怒。 爬到彩燕身上的蚂蚁越来越多,而且还有更多的从外头爬进来,远远看去,犹如一条黑而粗的线将彩燕层层缠绕,任她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 正当温如倾冷眼看彩燕在那里哀嚎时,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温如言正快步走进去。 温如倾心中一惊,眼下尚不到与温如言撕破脸的时候,万一让她看到自己这么待彩燕,岂非难以解释,要是让她起了疑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念头刚转完,还不及让人收拾,温如言便走了进来,看她看到躺在地上的彩燕,以及满身的蚂蚁时,不禁被吓了一大跳,倒退一步,险些摔倒。 “主子小心。”温如言的贴身内监在旁边扶了一把,口里提醒着她。 温如言抚着胸口,定一定神对正走过来的温如倾厉声道:“如倾,你这是在做什么?”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四十三章 一宫之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这会儿功夫,温如倾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见她撇着嘴道:“您是没见到彩燕刚才无礼的样子,摔了茶盏不认错,还与我顶嘴,我一时气愤,所以便想出这个法子惩罚她,姐姐放心,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要不了命的。” “这也叫无伤大雅?”温如倾指着哀叫不止的彩燕,满面震惊地道:“若是换了被弄成这个样子,本宫倒想看看,你是否还能跟本宫说出无伤大雅这四个字。” “姐姐那么凶做什么,她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再说了,好端端地扯我身上做什么。”她一厥嘴委屈地道:“姐姐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妹妹,而彩燕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 “这么说来,你倒还有理了?”温如言不假辞色地看着她,令后者无端一阵心慌,总觉得此刻的温如言好像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姐姐既然不喜欢,那就别看了,我陪姐姐去御花园里走走吧,正好摘一些金桂来放在屋里。”她急切地想要转移温如言的注意力,无奈温如言这次压根不吃她那套,冷淡地道:“本宫没兴趣。” 温如倾眼珠子一转,又道:“对了,姐姐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事?”温如言瞥了她一眼,眸光中是无尽的痛心,“我听宫人说你这里有些古怪,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看到这样的一幕,而你,竟然还跟我说,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听到她的话,温如倾面色一沉,她这里的动静并不大,此处与主殿也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不管彩燕怎么叫都不可能传到主殿,怎得就将温如言给惊动了,且还来得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这根本就说不通。 这样的疑惑直至一个念头突然从心里蹦了出来,令她目光连连闪烁,惊疑地道:“难道姐姐一直在派人监视我?” 此话一出,莫说温如倾那边的人,就是素云几个随温如言一道过来的都满面惊讶,唯有温如言与扶着她的内监周海神色淡然。 看到她毫不吃惊的样子,温如倾的怀疑瞬间变成了肯定,厉声尖叫着,“姐姐你竟然真的在监视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如言没有理会状若发疯的她,只是对周海道:“去,解了彩燕身上的绳索。” 不等周海答应,温如倾已经惊慌地道:“不行,不可以解。” 温如言转头看着她,只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温如倾目光一闪,有些勉强地道:“因为她冒犯了我,怎可就这么简单恕了她,少不得也要关她几天才行。” 笑话,彩燕知道她这么多秘密,怎么可能放走,她对彩燕早已存了必杀之心,岂肯就此放过。 温如言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微抬了下巴道:“只是冒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错,且你也已经惩罚过她了,一切到此为止。周海,去解开彩燕的绳子,放她离开。” “不行!”温如倾再一次出言阻止,甚至她直接挡在彩燕身前,狠厉在眸底若隐若现,“彩燕是我的人,该如何处置该由我决定,我知道姐姐心善,但有些人你若待她太客气了,她不只不会感恩,还会得寸进尺。彩燕这人,姐姐看着老实,实际根本没安好心。” 彩燕顾不得爬在嘴边的蚂蚁,大声求救道:“娘娘救奴婢,奴婢根本没有顶撞温贵人,她之所以这么待奴婢,是因为奴婢知道了她在暗中做下的事,她怕奴婢去告诉熹妃娘娘,所以才这样待奴婢。” “熹妃……”温如言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不知在想些什么,温如倾怕彩燕再说下去,会将自己做过的事都抖露出来,赶紧道:“姐姐,你莫听她胡说,她被我惩罚,怀恨在心,所以故意编了一些话来唬姐姐。” 温如言低下头,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让本宫解开她的绳子?如倾,究竟是彩燕在骗本宫,还是你在骗本宫?” 本宫……温如倾有些陌生地看着温如言嘴里吐出这两个字,以前温如言从不在她面前摆惠妃娘娘的架子,同样的也从不自称本宫,如今怎么…… 见温如言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温如倾顾不得细想,忙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是你亲妹妹,怎么会骗你呢,实在是这个彩燕太过份,让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等温如言说,她又揽着温如言的手臂撒娇道:“好了,姐姐,不说这个奴婢了好吗?要不我陪你回正殿吗,正好我也有些话想与你说呢。” “不必了。”温如言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冷声道:“先将彩燕解开,余下的慢慢再说。” 见温如言执意要解彩燕的绳子,温如倾不禁有些怒上心头,强压了怒气,僵硬地道:“姐姐,彩燕是我的奴才,我会处置她,不劳姐姐费心。” “这么说来,你是执意不肯了?”温如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下一刻语气同样严厉了起来,“可是你别忘了,这里是延禧宫,而本宫是延禧宫的一宫之主,宫里的任何一个奴才本宫都有权利处置,包括彩燕!” 温如言异于寻常的态度,令温如倾感觉到不对,然此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了,赶紧拦住周海,同时道:“姐姐,你别bi我!” “bi你?”听到这两个字,温如言只觉得无比讽刺,她摇头,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如倾,相bi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说罢,声音一厉,对犹豫不决的周海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立刻上去解了彩燕的绳子。”不等温如倾再说,她又以一种狠厉无情的语气道:“本宫就在这里站着,哪个若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温如倾从未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温如言,狠狠地被震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时,周海已经解了彩燕脚上的绳子,此刻正在解手上的绳子。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四十四章 撕破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让彩燕跑出去……一想到这个,温如倾便浑身发凉,顾不得伪装,朝小邓子等人厉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拦下。” 小邓子脚刚动了一下,温如言便冷眼扫过来,“本宫就在这时在,哪个敢动一下试试看!” 她这一句带着狠意的话,让小邓子几人顿时蔫了,不敢再上前,把温如倾给气得直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这一会儿功夫,彩燕身上的绳子已经全部解开了,周海虽然已经很小心,但手上还是被爬了许多蚂蚁,看着手上黑黑的一点一点,直起鸡皮疙瘩,可想而知彩燕是何感受。 手脚刚一得自由,彩燕便跳了起来,什么也顾不及,便往外冲,不晓得是去找水洗身上那些蚂蚁还是去承乾宫了。 因为有温如言的震慑,任凭温如倾怎么叫骂都没一个人敢动,温如倾气急之下,自己追了上去,可是她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如何追得过,还没走两步便崴了脚,痛得她迈不开步,小邓子赶紧上前扶了她坐下。 “好了,姐姐现在高兴了?”到了这个时候,温如倾若还看不出问题,那就是天下第一大蠢人了。 温如言默然看了她一眼,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要单独与温贵人说。” 周海等人无声地退了下去,小邓子在看了温如倾一眼后,亦退了下去,并将门给带上了。 门一关,外头晴好的秋阳便被隔绝在外,令里面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温如倾第一个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温如言绕过地上狼籍的碎片在椅中坐下,漠然道:“从你想去给皇后报信,被若儿与云悦抓了个正着开始。” 这个回答让温如倾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难以置信地道:“那你当初为何还与熹妃、谨嫔她们据理力争,说相信我是去皇后身边做内应,甚至为此与她们翻了脸。” 在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中,温如言道:“若不如此,又怎能让你对本宫毫无戒心,觉得本宫愚不可及,可以任你利用。”静默片刻,她再一次道:“曾经本宫真的很相信你,被亲情蒙敝了双眼,看不清真相,更曾为你与若儿争执过。可是那一回,她们明明白白在延禧宫外抓到了你,容不得本宫不信。从那时起,本宫就知道,温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好人,你同样不是,什么为了陪伴本宫而情愿入宫,那都是欺世欺人之言,你真正的目的是荣华富贵,是贵妃、皇贵妃乃至皇后之位!”温如言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难堪的潮红,缓一缓气道:“而本宫,于你而言,不过是你手里的棋子,是你脚下的踏板,什么姐姐,什么亲情,你根本不哂一顾,你与爹一样,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在这番言语下,温如倾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一般,什么秘密也没有,她怎么也想不到,温如言不仅早就看清了自己,更将自己看得这么透彻。而自己还一直以为她被姐妹亲情蒙敝了双眼,任由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还转的余地,温如倾明白,今日之后,她与温如言之间,必将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温如倾忽地笑了起来,弹着粉红色的指甲道:“姐姐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有今日的位置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温如言看着她那张不知悔改的脸,愤然道:“可至少本宫不会像你那么不择手段,连自己姐妹也出卖。” 温如倾往前倾了倾身子,诡异地笑道:“是啊,你是没出卖过姐妹,可是你女儿呢,涵烟呢?” 温如言神色一震,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温如倾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什么意思,我的好姐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做上惠妃的位置,还拥有协理六宫的权利,个中缘由,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明白吗?一切皆是因为涵烟,因为她的远嫁,让皇上心里对你充满了内疚,所以借这些不断地补偿你。所以,真要论起来,你比我不知心狠百倍,为了地位权势,连自己女儿也可以出卖。” “你不要在那里颠倒是非!”温如言气得浑身发抖,倏然站起身来,指着温如倾道:“本宫从来没有出卖过涵烟,是皇上非逼着远嫁,为此本宫与熹妃皆去求过皇上。” “是啊,可惜皇上不肯收回成命。”温如倾漫然站起身来,与她面对面站着,看着那张脸,温如言忽地浮起一个念头,沙哑地道:“你当时与本宫说曾求过皇上,是否骗本宫的,你根本不曾求皇上,甚至……” 温如倾低头吹着指上的碧玺戒面,淡淡道:“其实说起这件事来,姐姐还要谢谢我呢。当时皇上犹豫不觉,是我帮着劝了一把,这才让你坐上惠妃娘娘的位置。”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那么这些事也没必要隐瞒了。何况她一直都盼着温如言知道真相时那悲痛欲绝的样子,眼下终于有机会见了。 果然,就像温如倾预料的那样,温如言犹如被人点了穴一样,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温如倾也不催促,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张青白交错的脸,这样的脸色真是赏心悦目,百看不厌。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言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然那声音变形的厉害,根本就不像她自己,“真的是你?” 温如倾笑而不答,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下一刻,温如言已是用尽力气一巴掌扇在温如倾脸上,同时怒骂道:“温如倾,你还是不是人,你为了权势地位对付我不要紧,可涵烟与你根本没有丝毫牵连,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竟然故意送她入虎口!” 温如倾莫明挨了一巴掌,气得要发狂,回骂道:“要怪就怪你生了她,却没办法保护她,落得远嫁和亲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一起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害得?”温如言一边哭一边笑,“是,是我害的,是我没有阻止你入宫祸害我们母女,才让你有机会害了涵烟,我该死!” 听着这样的话,温如倾又笑了起来,捂着脸道:“是,你是该死,涵烟这么久没消息,肯定是已经死了,你既然那么疼女儿,就早些下去陪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左右皇上对你已经没什么情份了。” “我该死,不过就算要死,我也要先杀了你为涵烟报仇!”话音未落,温如言已是骤然一难,双手左右开弓,狠狠掴打着温如倾,打得她直发瞢,好不容易想起要躲闪时,脸上已经挨了十几下,火烧火燎得疼。 “温如言,你打我!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诉皇上皇后。”她气得快要发疯了,怎么也想不到温如言反应会这么大,还敢动手打自己,虽然自己只是一个贵人,但也不能任她这般打骂,闹到皇上皇后跟前,温如言绝对讨不得好。 “我不止要打你,还要打死你!”温如言手上动作不停,又在温如倾脸上扇了好几下,一边打一边哭,“温如倾你丧心病狂,害死了涵烟,今日我若不杀你,就算死了也无脸去见涵烟。” “你滚开!”温如倾用尽力气,终于推开了发疯一般的温如言,咆哮道:“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敢杀我?” 温如言看着自己打得通红的双手,十指在不停地颤抖,她喃喃道:“我的愚蠢害死了我唯一的女儿,这样的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死……呵!”她骤然抬眼,死死瞪着温如倾,令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不敢与之对视,只听温如言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就算要死,我也要先杀了你为涵烟报仇!” 温如倾没想到温如言知道涵烟的事情后会疯到这个程度,心中暗暗后悔,站在椅子后面躲避着她,心里不断想着对策,如今与温如言说什么她都是不会听了,唯一的出路便是赶紧让守在外头的宫人进来,拖住温如言,让她不要再发疯。想到这里,温如倾连忙大声喊道:“来人!” 门刚动了一下,还没有开启,温如言便厉喝道:“谁许你们进来的,没见本宫正与温贵议事吗,哪个若敢擅处闯入,一律处死!” 外头的人影听到这番话,在犹豫了一下后,没有在继续推门,原本在外头闪烁的人影亦退了开去。这一幕令温如倾害怕不已,迭声叫道:“不许走,进来,都给我进来,这疯女人要杀我啊!” 温如言冷然道:“没有用的,这里是延禧宫,哪怕本宫再不得宠,都是一宫之主,他们不敢那么大胆的违抗本宫的命令。温如倾,你死心吧,今日没有人能救你!” “你这个疯子!”温如倾害怕不已,捧起茶几上的花瓶,用力往温如言砸去,可惜没砸着,被后者侧身避了过去,然后一步步朝其bi近过来。 温如倾避无可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姐姐,我知道自己这一回错得太利害,求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始终是你亲妹妹。”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此话,温如言眼中的疯狂之色越发浓烈,整个人犹如发疯的狮子,尖声道:“你还好意思与我说亲妹妹三个字,你若顾念一点姐妹亲情,就不会百般利用我,更不会送涵烟去死。温如倾,今日不论你说什么花言巧语,我都必杀你!” 温如倾见这个法子也不奏效,便想开门逃出去,可是温如言识破了她的心思,根本不让她接近,只能在屋里兜着圈子。几番追逐下来,温如倾已是大汗淋漓,体力大为透支,哀求道:“姐姐,只要你饶过我一切都好说,你我都是父亲的女儿,难道你真要手足相残吗?” 温如言同样不好受,但意志逼着她咬牙撑下去,“父亲,呵,他从来只视我为可以利用的工具,当发现我不能将好处带给温家时,便如敝屣一样随意扔弃,根本没有一点父女亲情,从今日起,我与温家恩断义绝,至于你,我必杀无疑!” 温如倾快要疯了,在被bi到角落里时,看着一步步接近的温如言,惶恐地大叫道:“你……你不要bi我!” 温如言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已经说得足够多了,温家虽然给了她生命,但那家人唯利是图,根本不念任何亲情,是她愚蠢,竟然相信温如倾与其他温家人不同,从而给涵烟带来灾难。今日,拼却这条命不要,她也要给涵烟报仇,亲手消灭自己引来的祸患。 她上前,一把攥住温如倾的头发,就像温如倾之前抓彩燕一样,温如倾做梦也想不到现世报会来得如此之快。而温如言就跟发狂一样,攥着她的头用力撞后面坚硬的墙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像要把头皮从那上面扯下来一般,痛得温如倾大叫不止。很快,有殷红的鲜血自发间流了下来,从眼睛一直流到下巴。 感觉到眼前被自己的血染成一片红色,温如倾害怕得哭了出来,她从没想到温如言疯起来会变得这么可怕,简直跟野兽一样,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打死的。不行,她不要死,她才只是一个贵人,连一宫娘娘都不是,更不要说是皇妃乃至皇贵妃,怎可以就这样死去。 想到此处,温如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将温如言推开,顾不得头发被攥下来的疼痛发足往门奔去,可是她还没奔了几步,便被温如言抓住了衣裳,她吓得使劲挣扎,两边同时用衣,衣裳受不住力,生生被撕裂了下来,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温如倾感觉身子一轻,赶紧往前跑,然下一刻却觉得脚上一沉,迈不开步,然身子却无法停下,收势不住往前摔倒。疼痛中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温如言正趴在里面扯着她的脚,脸上露出狰狞渗人的笑意,“温如倾,今ri你逃不走的。” 第九百四十六章 不甘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刺激到了温如倾,她喃喃着道:“不,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的,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这样想着,她的神色亦变得狰狞起来,同时手摸到刚才花瓶摔破时的碎片,赶紧捡起来,朝温如言挥舞道:“放开我,不然我就在你身上开几道……” 不等她说完,温如言已经扑了过来,双手用力往她脖子处掐来,全然没在那在意温如倾手上的瓷片会否伤到自己,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是不要命的做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温如倾。 脖子一被掐住,温如倾立时感觉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手上的瓷片在温如言手臂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可流出的鲜血并不能让温如言松开,反而掐得更紧,让她眼睛渐渐开始翻白。 “呃!你……咳……”温如倾扔掉手里的瓷片用力去掰温如言的手,可那双平常看起来纤细的手此刻却像铁钳子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开。 危急之中,温如倾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脚挟住温如言伏在她上面的身子,然后往旁边一翻,将温如言带得翻倒在满是碎片的地上,温如言在剧痛这下手里的劲道不由得一松,温如倾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的手掰开,然后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她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温如言背上被许多尖锐的碎瓷片刺破了皮肤,然她恍若未觉,依然爬起来追温如倾,铁了心要杀死她。 在她快要抓到温如倾的时候,后者眼里掠过一丝狠光,眼角余光掠过地上一块最大最尖利且正朝着上方的碎瓷片,机会就在眼前,只有先杀了温如言,她才可以活命! 这般想着,她忽地上前,一把抱住温如言,然后趁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往地上摔去,倒下去的方向正是碎瓷片的地方,等温如言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噗!”尖锐如匕首的瓷片毫无意外地破开衣裳与皮肤,直插入体内,温如言只感觉后背一凉,紧接着力气伴着温热从身体里慢慢流失。 温如倾慢慢站起来,整理好锦衣上的皱折与满是鲜血的头发,虽然摇摇欲坠,却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站不起来的温如言,眼里再一次充满了笑意,“姐姐,看来这次你没机会杀我了,不对,应该说你以后都没机会杀我了!” “你!”温如言眼里充满了不甘,可是刺入后背的冰凉,让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如倾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恨,好恨!明明只差一点便可以杀了她,竟然功亏一篑! 温如倾得意地俯下身,轻言道:“不甘心是吗?呵呵,那你就带着这个不甘心下地狱吧。”说到这里虚伪的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仇恨,拑着温如言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死的,我会踩着你,踩着所有人一步步成为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温如言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落在温如倾眼中说不出的刺眼,恶狠狠道:“你笑什么?” 温如言咳了一声,虚弱地道:“我笑你太天真,就算我杀不了你,可是你别忘了,彩燕逃出去了,她会将你的恶行公诸于天下,一个谋害皇嗣还有谋害嫔妃的罪名,足以让你死上一百次。温如倾,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你相随。” 这一句话戳到温如倾的痛处,刚刚恢复了几分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无比,好一会儿方才吸气缓了下来,“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我绝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 温如言还要说话,背后的剧痛令得她喘不过气来,同时意识亦开始模糊,最终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看到温如言晕过去,温如倾冷冷一笑,将自己刚刚整好的衣裳再次弄乱,然后快步跑到门边打开门,对候在外头的一干宫人惊慌失措地道:“快去传太医,惠妃摔倒时不甚刺破了背,流了许多血。” “主子!”素云与周海刚才一直听到里面的动静,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惊呼一声赶紧奔进去,果然见温如言昏迷不醒地倒在血泊中,周海不敢赶紧快步跑去请太医,而素云则手足无措守在温如言身边,伤口在背部,她连动都不敢动,唯恐触动了伤口会更严重。 且说彩燕在跌跌撞撞跑出延禧宫后,恨不能立刻跑到水中将身上还在蠕动爬行的蚂蚁都冲走,所幸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自己不懂水性,要是真跳下去,那就爬不上来了。是以,她咬牙忍着身上的不适,在沿路宫人惊异害怕的目光中往承乾宫奔去,此时此刻,唯有熹妃才救得了自己。 巧的是,这一日瓜尔佳氏也是,她原是听说弘历学了西洋的画技,连胤禛都让他帮着画了,很是好奇,便想也过来画了幅,左右她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哪知刚画一半,便看到一个浑身爬满蚂蚁的人跑了进来,将她与弘历都吓得不轻。 彩燕一奔进来便大声叫道:“熹妃娘娘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熹妃娘娘!” “你,你是什么人?”水秀等人都被彩燕可怕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尤其那些蚂蚁还在脸上爬动,有几只甚至顺着嘴巴爬了进去。 “你……你是彩燕?”杨海也在,他是唯一一个与彩燕熟识的人,从其轮廓中认了出来,却是不敢肯定。 那厢,彩燕也将他认了出来,用力点头道:“是,是我,熹妃娘娘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与她说。” 杨海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知必是出了大事,赶紧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请主子。” 凌若被太阳有些眼晕,所以去里面歇了一会儿,听得杨海的禀报,赶紧扶着他快步出来,当看到彩燕满身蚂蚁的样子,被狠狠吓了一跳,定一定神后对杨海道:“你赶紧去准备水,好让彩燕净身。”待杨海下去后,她问道:“彩燕,出什么事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计划开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燕感激地看了凌若一眼,随后急急道:“奴婢今日发现温贵人身边的邓公公很可疑地从库房出来,便跟他一路到了御膳房,发现原来谦贵人用的那个炖盅边壁有夹层,而库房里少去的红参,就是被用在这些夹层中。对了,谦贵人用的是一只绘有黄鹂鸣柳的炖盅。奴婢原本想将这件事写信告诉娘娘,却被温贵人发现了,信也给她给截了,她bi奴婢说出娘娘的名字,甚至在奴婢身上涂蜜,引蚂蚁爬身,奴婢受不过只能说了出来,请娘娘恕罪。” 看到彩燕那个样子,凌若又怎忍再苛责,这样恶心而恐怖的刑罚,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熬不住,“这件事不怪你。” 瓜尔佳氏将彩燕的话一一听在耳中,有些奇怪地道:“你说了之后,温贵人便放了你吗,这有些不像她的为人。” “没有,温贵人没有放我,后来惠妃来了,是她命人放奴婢走的。”彩燕的话让凌若大吃一惊,急急问道:“惠妃怎么会来的,还有,你离开的时候,惠妃与你一道离开了吗?” 彩燕摇头道:“没有,奴婢走的时候,惠妃还留在温贵人那里。奴婢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 凌若转头看到杨海领着两个小太监提水过去,逐道:“行了,你先下去净身,多洗几次。”打发了彩燕下去后,凌若抬脚欲往外走,被瓜尔佳氏一把拉住道:“你要去哪里?” 凌若沉目道:“我要去延禧宫,我觉得惠妃这次不是凑巧救下,有可能她……”心思乱得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深吸了几口气道:“总之如今她与温如倾在一起让我感觉很不好,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瓜尔佳氏拦着不放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惠妃不会有事的,温如倾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什么,你别自乱阵脚。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温如倾的恶行揭发出来,万一让她毁了证据,那一切就都成了无用之功,下一次想再治温如倾,真比登天还要难。” 在她的劝说下,凌若渐渐冷静了下来,瓜尔佳氏说得诚然是最在理的,必须要在温如倾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将她恶行公布出来,不可再像上次一样,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般想着,她唤过小郑子道:“你速去御膳房,寻个借口将谦贵人的炖盅打破了,记着,一定要将御膳房总管安禄看到炖盅里散落的红参。” “奴才遵命。”小郑子也知道事情紧张,飞快地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一路来到御膳房,此时因为午膳刚做好,是以比较空,有几个太监聚在一道聊天,还有几个在那里玩骰子,各自面前还堆着铜钱与散碎银子,至于安禄则坐在阔椅上慢慢抿着茶。 看清了里面的形势,小郑子定一定神走了进去,有小太监看到他,忙推了推那些玩骰子的同伴,然后走过来道:“郑公公,您怎么过来了?” 小郑子假装没看到那些急匆匆将铜银与银子塞到怀里的情景,微笑道:“主子突然想吃燕窝,我这不就巴巴地过来了吗?谁叫咱们是奴才呢,主子有命咱们就得遵从。” 小太监奉迎道:“话是这样,不过郑公公您可是在熹妃娘娘身边当差,可是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呢。” 小郑子笑笑,目光掠过放着炖盅的柜子,心里急的不得了,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急,捺了心思走到犹在抿茶的安禄跟前微一弯身道:“小郑子给安公公请安。” 安禄眼睛一睁,赶紧放下手里的紫砂小茶壶道:“哟,小郑子这是做什么,没的折杀咱家,快起来。”不管怎样,小郑子的知趣都让他很满意,“既是熹妃娘娘吩咐你过来的,就赶紧去忙吧,这个时候没什么人用炉子,你看着哪个合用就选哪个,若是觉得炉火不够,就跟咱家说,咱家让那几个闲得孵蛋的小崽子去帮你。” “多谢安公公。”做完表面上的功夫,小郑子没有再与安禄废话,来到柜子前,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只绘着黄鹂鸣柳图案的炖盅,趁着无人注意,装作不小心碰到,令那只炖盅摔在了地上。 东西打碎的声音惊动了安禄与一干小太监,连忙走过来一看,待发现是刘氏平日里用的那只后,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这要是晚些海棠过来炖参汤,他们该怎么解释啊。 小郑子故作惊慌地道:“唉呀,安公公,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给摔了,可能是这只炖盅放得太外头了,一时没注意就给撞下来了。”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这只炖盅放在很里头的。”旁边一个小太监手挠着头,有些不确定地嘀咕。 安禄没注意他的话,只是不住摇头道:“小郑子,不是咱家说你,你砸谁的东西不好,偏要砸谦贵人的,你让咱家可怎么跟谦贵人交待啊。” 小郑子唯唯应着,脚不经意地踢了踢那些碎片,将掩在碎瓷片下的红参给踢了出来,然后惊讶地道:“咦,这是什么?” 安禄随意瞄了一眼道:“不就是红参吗,有什么好奇怪的。”话音刚落,他自己便觉得不对了,这空空如也的炖盅怎么砸碎了会出现红参呢? 越想越不对,他忙蹲下身来,细细检查那些红参与碎片,越来脸色越凝重,到后面甚至额头开始滴下汗来。 小郑子故作不知地道:“安公公,您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安禄复杂地点点头,起身对围过来的一众太监道:“你们先退下,咱家有些话要与郑公公说话。” 待众太监退下后,安禄把了小郑子的手道:“郑公公……” 一听这称呼,小郑子忙推辞道:“您还是叫我小郑子吧,这声郑公公我可担待不起。” 安禄抹了把额头的泪道:“好,小郑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咱家,否则在御膳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若追究起来,咱家就死定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 齐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郑子装着糊涂道:“我怎么听不懂安公公在说什么,怎么就死定了?” 安禄指着一地的碎片与红参道:“忘了咱家刚才与你说这炖盅是谁的了吗?谦贵人啊,怀着龙胎的谦贵人,在她炖盅里发现了红参,咱家这个御膳房绝对逃不了干系。所以你一定要帮咱家在熹妃娘娘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她放咱家一条生路,若咱家这次可以化险为夷,你就是咱家的再生父母。” 小郑子忙推道:“安公公您别说这样的话,只要是我能帮的就一定能帮,那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安禄咬一咬牙道:“这样罢,咱家在这里守着,你赶紧去通知熹妃娘娘,如今是她奉命掌管后宫,理该由她处理。另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不可张扬。” “行,那我先去了,安公公千万不要走开。”见他上钩,小郑子答应一声,大步往承乾宫走去。 在他走后,安禄不住地合掌,嘴里念道:“佛祖,观音大士,您一定要保佑递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只要脱离此难,弟子一定去庙中上香还愿。” 小郑子刚离开了一会儿,安禄便觉得度日如年,不住地往门口张望,至于炖盅摔碎的地方严禁小太监们靠近,有好奇心重的小太监伸长了脖子张望,被他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看什么看,晚上要用的菜都摘干净了吗?还有鸭毛都褪了吗,赶紧做事去。” 其实这些事情哪用得这么早做,但安禄开了口,那些小太监们不敢怠慢,忍着心里的好奇去做过。 打发了他们下去,安禄坐立不安干脆站到门口,又等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总算让他看到人影了,安禄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匆匆奔了过去,在离着还有一段路时候,他看到谨嫔也在,赶紧跪下打千,“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二位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凌若神色严肃地道:“本宫已经听小郑子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东西还在吗?有没有人动过?” 安禄赶紧道:“没有,奴才一直看着那里,没让一个人靠近过。” 凌若微一点头,道:“好,赶紧领本宫与谨嫔进去。” “嗻!”安禄恨不能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一听凌若的话立马爬进来带着他们来到打碎炖盅的地方,看到那一地的红参,瓜尔佳氏神色一凛,从地上捡起一片稍大些的碎瓷片仔细看了一眼后递给凌若,“你瞧瞧,这块碎片应该是炖盅的内壁,看似光滑,实际上却有许多比针眼还小的洞。”说到这里,她将瓷片举高并且对着外面的秋阳,果然看到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无数个小孔中照了进来,在安禄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徐徐道:“若没猜错的话,这个炖盅应该是双层的,红参就被夹在当中,当每次炖盅的时候,水就会从细孔中渗进去将红参浸透,然后红参的精华再从细孔中渗出来。也就是说,不论在煮什么东西,都会渗上红参。” 这个结论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安禄,手足无措地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瓜尔佳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凌若,始终她才是掌管六宫的那个人,凌若凝眸道:“你确定这个炖盅是慧贵人的吗?” “是,奴才敢用性命担保。”安禄苦着一张脸,若这东西不是慧贵人用的,他也不用这样害怕了,红参对孕妇而言是大害之物,在炖盅里夹红参,除了谋害皇嗣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凌若微一点头,唤过随行的杨海等人,“你们几个分别去将皇后娘娘与慧贵人请来,就说本宫有关乎皇嗣的大事相商。” 她这个决定令瓜尔佳氏神色一怔,不明白她为何要主动将那拉氏找来,万一那拉氏从中作梗,那对他们岂非不利? 不过很快瓜尔佳氏便明白了凌若心里的打算,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拉氏早晚会知道,与其跟上次那样,让她事后出阴招,倒不若现在正面迎击,这样即便那拉氏出招也可以随机化解。但是不得不说,凌若这样做是冒了很大的险。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犹豫一下趁着安禄不注意,将凌若拉到一边,轻声道:“妹妹,你想好对付皇后的办法了吗?” “没有。”凌若的回答出乎瓜尔佳氏的意料之外,待要说话,凌若已经再次道:“咱们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在想什么,咱们始终绕不过她,既如此,倒不如干脆些。” 瓜尔佳氏微微点头,握着凌若有些发凉的手道:“妹妹,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凌若反握了她的手,笑道:“我一直都知道。”说到此处,她神色一沉,有些担忧地道:“就不知惠妃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听了瓜尔佳氏的话,先处理这边的事,但对于温如言还是担心得很,瓜尔佳氏见状道:“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让从意去打听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 如此等了一会儿,那拉氏先到了,一进来便神色凝重地问道:“熹妃,你派人匆忙将本宫请到这里来,又说关乎皇嗣,到底是何事?” 凌若与瓜尔佳氏一道见过礼后,徐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无意中发现有人一直在谋害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因此处关系重大,臣妾与谨嫔不敢擅自处置,所以特请娘娘过来,另外谦贵人那边臣妾也已经派人去请,相信很快便到。” 那拉氏侧目瞥了一眼凌若身后的碎瓷片与夹杂其中的红参,眼皮微微一跳,更有异光在眼底掠过,“看样子事情确实很严重,也罢,就等谦贵人来了再一道说吧。” 凌若不动声色地将那缕异光收入眼底,如此等了一会儿,刘氏乘着软轿到了,待轿子停下后,她扶着金姑与海棠的手下轿,进来后看到那拉氏等人都在,不由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后,连忙垂身见礼,“臣妾给皇后娘娘,熹妃娘娘,谨嫔娘娘请安。” 第九百四十九章 牵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刘氏询问,凌若已经盯着她潮红的脸颊道:“谦贵人如今还是觉得浑身燥热难安吗?” 一说到这个,刘氏便心烦意乱,勉强一笑道:“是,臣妾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一日比一日热,有时候觉得浑身都像要烧起来一样,何太医至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臣妾饮食清淡一些。” 那拉氏在旁边听了,露出怜惜之色,“唉,真是可怜了谦贵人。” “何太医解释不了的事,本宫或许可以为谦贵人解释一二。”凌若的话令刘氏精神一振,赶紧道:“还请娘娘指点迷津。” 刘氏被此事已经困拢了许久,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受煎熬,而龙胎又渐现不稳之像,若非她本身是意志坚定之人,早已六神无主了 凌若点点头,对刘氏道:“不知谦贵人平常服用的参汤是何人在经手?” 刘氏目光一转落在海棠身上,后者连忙上前道:“回熹妃娘娘的话,是奴婢。” 就在海棠回话的时候,凌若已经让开了身子,令她身后那一地混着红参的碎瓷片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海棠初时不明白这是何意,但在看到其中一片瓷片上黄鹂鸣柳的图案时,顿时醒悟了过来,惊声道:“啊,这是贵人用的炖盅,怎么碎了,而且……而且为何有这许多的红参?” “红参是从炖盅里摔出来的,这一点本宫的奴才还有安公公都可以做证。”凌若话音刚落,安禄忙不迭地接上去道:“皇后娘娘与贵人明鉴,这炖盅本是空的放在柜子里,后来熹妃娘娘身边的小郑子不小心摔破了炖盅,发现里面竟然有许多红参。” 那拉氏闻言惊呼一声,愕然道:“这话让本宫好生不明白,既然炖盅是空的,那红参又从何而来?” 瓜尔佳氏在一旁道:“因为炖盅是中空的,红参就在夹层中,若非这次凑巧打破,只怕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就危险了。” 刘氏脸色难看不已,何太医当时一度怀疑她服用了红参,但在检查所有东西后,并未发现问题,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出在炖盅当中。 未等她说什么,凌若已经冷然道:“海棠,你可知罪?” 海棠惊恐地看着凌若,“扑通”一声跪下,使劲摆手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本宫已经听安公公说了,谦贵人的参汤一直是你在炖煮,炖盅也向来由你保管,除了你还有谁。”事情到了这一步,凌若还有一点没想明白,温如倾是如何让海棠心甘情愿地用这只有问题的炖盅,想要解开这个疑惑,只有从海棠身上着手了,bi她将实情说出来。 “奴婢真的没有。”海棠急得直掉泪,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炖盅有问题,之前根本丝毫不知。 那厢,刘氏已是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长明轩中,除了金姑,她最相信的便是海棠,万没想到,到最后一切竟然是海棠在背后捣鬼,要害她的孩子。 凌若摇头道:“海棠,事实俱在,你再抵赖也无用,还是从实招来吧。” “奴婢……”海棠根本没做过,让她怎么招,六神无主的海棠一把攥住刘氏的衣角,哀声道:“主子,您相信奴婢,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可能会背叛你。” 刘氏本就已经气极,再看到她那张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巴掌甩在海棠脸上,怒骂道:“若不是你还能谁,海棠,你将我害得好苦啊!” 金姑同样是气愤不已,喝道:“海棠,若你还有一丝良知,就赶紧将主使你的人说出来。” 海棠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她一边哭一边道:“没有人主使奴婢,奴婢也不曾害过主子。炖盅的事……”她刚要说炖盅的事不关她的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急道:“奴婢记起来了,这个炖盅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给的,奴婢还记得她的名字,叫芳巧。” 这般说着,她赶紧将那夜发生的事合盘托出,而安禄也证实了她说的话都是事实,并无虚假。 说到最后,海棠更是激动地道:“奴婢知道了,芳巧根本就是故意打碎主子的炖盅,然后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赔给奴婢。” 凌若瞳孔微缩,与瓜尔佳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皆想不到事情扯到了温如言身上,若没料错,这应该是温如倾事先设下的圈套,好将祸水东引,让温如言背下这个黑锅,而她自己则坐收渔滃之利。 刘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头晕,扶着有些发酸地腰对海棠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海棠缩着脖子声如蚊呐地道:“奴婢怕主子责怪,所以没敢与主子说。”不等刘氏说话,她赶紧抱了刘氏的腿道:“若奴婢知道会害主子,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啊。” 那厢,那拉氏抚着裙间栩栩如生的绣花漫然道:“这件事越扯越广了,看样子得请惠妃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从意便急急从外头奔了进来,顾不得那拉氏在场,跑到瓜尔佳氏耳边一阵低语,瓜尔佳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低声道:“确信吗?” 从意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太医都已经过去了,听说情况很不好。” 凌若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低语,觉着有些不对,道:“谨嫔,出什么事了?” 瓜尔佳氏沉声道:“不必去请惠妃了,刚才从意来报说,惠妃受了很严重的伤,太医正在设法抢救。” 凌若骇然失色,脱口道:“姐姐受伤了?好端端怎么会受伤的?” 虽然她与温如言有了嫌隙,但在心里依然将其当成姐姐一般看待,盼她平安盼她喜乐,是以一听说她出事,那声姐姐顿时冲口而出。 瓜尔佳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是在温如倾屋里出的事。” 听到这里,凌若哪里还忍得住,顾不得向那拉氏行礼,快步走了出去,瓜尔佳氏在向那拉氏屈一屈膝后也跟了出去。 第九百五十章 惊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目送她们二人出去,小宁子低了身道:“主子,咱们要去吗?” “出这么大的事,本宫怎能不去,走吧。”待要迈步,忽地想起了什么来,回过头道:“谦贵人可要一起去?” “臣妾愿随。”刘氏忙答应一句,旋即又有些为难地道:“只是这里的事……” 那拉氏知道她想说什么,目光一转,漫然道:“这里的事既与惠妃有关,那么去惠妃那里问,不是更清楚吗?” 听到这里,刘氏再没有犹豫,与那拉氏一道往延禧宫行去,因为她身子虚弱,胎气不稳,是以用软轿代步。 且说凌若与瓜尔佳氏一路疾行来到延禧宫,这里就像当初的慈宁宫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看到许多宫人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哄哄的,凌若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双脚犹如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 “若儿?若儿?”瓜尔佳氏见凌若突然停住,连忙唤了她几声,“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凌若忽地拉住她的手,不安地道:“姐姐,我怕,我怕像太后那时候一样……” 瓜尔佳氏心中一沉,但仍是安慰道:“不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姐姐一定会没的事,一定会!”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凌若,倒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在进了正殿后,只见素云正在那里垂泪,周海也在,看到她们来,两人一道迎上来,素云只喊了一句娘娘便哭得说不出话来。 瓜尔佳氏忙道:“你先别哭,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为何惠妃会在温贵人那里出事,是温贵人害她的吗?” 素云抹了把泪,哽咽地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今儿个中午,主子正在用膳,周海突然进来跟主子说温贵人将许多蜂蜜倒在草丛里,主子觉得奇怪,便搁了筷去温贵人屋里。” 周海在一旁补充道:“这几日主子命奴才一直在暗中监视温贵人,至于什么原因,奴才也曾问过,但主子只说等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凌若心中一动,想起彩蝶,追问道:“你们去温贵人屋里的时候,是不是正好看到彩蝶被蚂蚁爬满了全身。” 素云似有些吃惊凌若是怎么知道的,但仍点头道:“是,主子见了很生气,问温贵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温贵人说是因为彩蝶冒犯了她,所以用这个法子惩罚彩蝶。后来主子就让温贵人放了彩蝶,温贵人不答应,与主子争执了起来,后来主子压住了那些奴才,让他们不敢放肆这才放了彩蝶,温贵人当时还追了几步,不小心崴了脚。再后来主子便与温贵人单独在里头了,等温贵人过来开门时,奴婢看到一直到处都是碎瓷片,然后主子就那么倒在地上,身下有许多血。”说到此处,素云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带着哭腔道:“不论奴婢怎么唤主子她都不醒,奴婢又不敢动,一直到太医来了,将主子抬起来,才发现她身后cha了好大的一片瓷片,只剩下一小截被鲜血染红的还露在外面,太医已经进去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出来,奴婢真怕……真怕……”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下去,周海红着双眼拍了她的肩道:“放心吧,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在素云心情平复一些后,周海道:“奴才们当时在外面,隐约曾听到里面有争执与摔东西的声音,而后曾听到温贵人让奴才们进去的声音,但被主子阻止了,事后奴才们发现温贵人身上有许多伤。” 温姐姐怎么会好好的与温如倾争执起来,她不是一直厚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吗?在沉默了一会儿,凌若问道:“那温贵人现在在哪里?” 周海答道:“温贵人身上有伤,太医正在暖阁里替她治伤。” 正说着话,那拉氏与刘氏也先后到了,得知温如言的情况下均是忧心不已,那拉氏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熹妃可曾通知皇上了?” “还没有,臣妾想等太医出来后再去告之皇上。”凌若刚说完,便看到以齐太医为首的众位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神色沉重,凌若忙迎上去,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没有声音出来,瓜尔佳氏知她是心里太过紧张,代为道:“齐太医,惠妃娘娘怎么样了,可要紧?” 不论是齐太医,还是其他太医,均是脸色灰败,迟迟未语,而他们越不说话,凌若心中的害怕就越盛,瓜尔佳氏同样如此,脸色连变,涩声道:“齐太医,到底怎么样了?” 齐太医长叹一声,终是道:“惠妃娘娘被尖锐之物直cha后背,刺破了心肺紧要处,微臣等人纵使尽所有手段亦回天乏力。” 这句话落在凌若与瓜尔佳氏耳中,简直如惊雷一般,震得她们耳鸣目眩,无法相信这个是事实,彼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拉氏在后面听了亦是大吃一惊,失声道:“齐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齐太医苦着脸道:“微臣等人已经尽力了,但惠妃娘娘伤口的血一直止不住,诸位娘娘若想见惠妃娘娘最后一面,就请快些进去吧,只怕惠妃娘娘撑不了多久了。” “姐姐!”凌若悲呼一声,推开齐太医疾步奔去内殿,在奔到一半时生生止了脚步,未曾回头,只有悲冷的声音传来,“杨海,速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见惠妃最后一面。” “奴才遵命!”杨海能够觉得到主子心里无尽的痛楚,答应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往养心殿奔去,他晓得,自己每慢一分,皇上见惠妃最后一面的希望就会小一分。 另一边,那拉氏在斟酌了一下后对同样准备进去的刘氏道:“谦贵人身怀龙胎,不宜见血光,否则对龙胎不利,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见刘氏欲言又止,她又道:“若有机会,本宫自会帮你问红参的事。” “多谢娘娘。”刘氏对温如言害自己的事一直有所疑虑,因为温如言无子无女,就算害得自己小产,对她来说并无任何好处,而自己入宫后又不曾与她有什么过来。凡事皆有原因,只有疯子才会没有任何原因的害人。 第九百五十一章 悔之晚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凌若进到内殿的时候,温如言尚闭着眼睛,一袭秋时用的锦被覆在面色苍白的她身上,锦被原是湖蓝色的,然此刻却被染成了暗红色,且还在往下滴着黏稠的血珠。 凌若僵硬地迈着没有知觉的双脚走到床边,低低唤着,“姐姐。” 温如言眼皮动了一下,继而慢慢睁开眼来,看到床边的凌若与瓜尔佳氏,苍白如纸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来,伸出同样苍白的手轻声道:“你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凌若再也忍不住,抓着温如言的手伏在床边泣道:“是,我们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姐姐!” 听到这声姐姐,温如言的眼眸再度睁大了些,欣慰地道:“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姐姐了,若儿,你可知听着这两个字,我……我心里有多快活。” 凌若闻言更是伤心难过,一边哭一边道:“是我对不起姐姐,姐姐你原谅我,呜……我知道自己错了。” 温如言摇摇头,望着掩嘴低泣的瓜尔佳氏道:“你没错,你与云悦都没错。” 瓜尔佳氏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道:“姐姐,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弄不成这样,是不是温如倾害你的?”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充满了戾气。 那拉氏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以她的城府亦微微色变,悄然止下脚步,在一旁细听。 “是我想要杀她,却反被她所害。”温如言闭一闭目,满面痛苦地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涵烟远嫁,皆是因为她在背后怂恿皇上,是她害了涵烟!” 泪,凄然而下,从那一夜起她就知道温如倾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连涵烟也不放过。 凌若紧紧攥着手,眸中冷意闪烁,从牙缝中崩出三个字来,“她该死!” 瓜尔佳氏亦咬着银牙道:“姐姐放心,她害得你跟涵烟这样,我与若儿这一次必要她以性命偿还。” 温如言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能与你们二人成为姐妹,是我此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温家生了我,却从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亲情,连曾经我以为不一样的妹妹,最终也拿着刀使劲往我身上捅。温家……温家……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是温家人,为什么要姓温!” 她一激动,锦被上滴落的血越发急了,凌若忙安慰道:“姐姐你至少还有我们,我们就像你的亲人一样。x.” 温如言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喃喃道:“是啊,至少我还有你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此生虽失之姓温,却收之你们二人。”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后,眸中升起一丝亮光,微微抬起头盯着凌若二人道:“若儿,云悦,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们,从未疑过。” 凌若泣不成声地点头,在温如言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瓜尔佳氏忽地走到那拉氏身边,拭了拭泪道:“娘娘,能否让我们姐妹几人单独说几句话。” 那拉氏虽很想听温如言临死前说些什么,但瓜尔佳氏都这般说了,只好点一点头离开了内殿。 在其走后,瓜尔佳氏走回到床边含泪道:“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与若儿都听着呢。” 温如言点一点头,痛苦地道:“其实那夜你们将准备去向皇后告密的如倾抓到后,我就知道温如倾并不是我心里以为那个单纯的妹妹。她是真的想要去向皇后告密,而非做什么内应。” 她的话令凌若与瓜尔佳氏吃惊不小,凌若更道:“姐姐既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相信她。” 温如言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相信她,而是骗她相信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当初若儿你用玉观音上的麝香置她于那么不利的地步,她都可以通过皇后脱身,就可想而知了。” 凌若吸一吸鼻子,哽咽道:“姐姐都看出来了?” “是,所以我当时才让你小心。”温如言看着凌若,目光一软道:“你啊,这个计策真说不上高明,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我知道,你一定是急着要除掉她。” “是,我怕她害姐姐。”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温如言的目光越发温柔,“你怕她害了我,我也怕她害了你们。那夜,就算相信了你们,也拿温如倾没有办法,反而会逼得她狗急跳墙,所以……” 瓜尔佳氏心酸地道:“所以姐姐就宁肯被我们误会?” 温如言笑笑,抚着凌若的脸颊道:“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与你们一路走到今日,又怎会相信一个刚认了不到一年的妹妹而不相信你们,更不要说她还做了那么多让人疑心的事,就算我再蠢,也该有所察觉了啊。” 听到这里,凌若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紧紧握住温如言的手,后悔不已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还有我,对不起,姐姐,你我姐妹二十年,我与若儿却都怀疑了你,让了那么多的委屈。”瓜尔佳氏同样泣泪不止,心中尽是悔意。 “不,怪你们,那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误会,不过幸好,幸好我还有机会与你们说清,没有一辈子误会下去,这便足够了。哪怕立刻去到阴曹地府,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压在心头许多的大石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失,然同样的她眼中的亮光也正在慢慢消失。 凌若带着泣意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会的,姐姐你不会死的!” “傻瓜,是人都会死的,不过是早与晚罢了。”说到这里,她忽地反握了凌若的手,吃力地道:“若儿,你可还记得以前在王府里时,我曾与你说过你的命格贵不可言,但又带着大凶之兆。” “是,我记得。”在无尽的悲意中,凌若点头道:“姐姐算得很准,我确实曾遇到过大凶。” “不,那不是,你的大凶还在,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应了凶兆!”这句话似乎费尽了温如言所有的力气,眸光迅速黯淡下去。 第九百五十二章 伤别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见状心知不好,温如言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赶紧道:“姐姐你撑着些,皇上就快来了。” 温如言看着她,吃力地吐出两个字,“皇上……” 瓜尔佳氏含泪点头,“是啊,你与皇上相伴多年,难道不想见皇上最后一面吗?” 温如言疲惫地摇一摇头,“我与皇上并没有太多的情份,以前好歹还有一个涵烟,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再说涵烟的远嫁虽有温如倾挑拨在其中,可终归也是他下的决定,所以这一面无谓见与不见。” 看到温如言渐渐闭眼,凌若骇然心慌,用力摇着温如言的身子道:“不要,姐姐不要闭眼,不要啊!” 没有用,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能阻止温如言闭上眼睛,就像她不能阻止温如言的手垂下来一样…… “不要啊!”凌若不住地摇头,想要将温如言的手放上去,想要掰开她的眼,可是没有用,温如言走了,那个虽无血缘却不离不弃陪了她二十余载的温如言走了,哪怕她倾尽所有,哪怕她甘愿以性命相换,都唤不回了…… “妹妹,不要这样,姐姐已经走了!”瓜尔佳氏流泪将凌若从温如言床边拉开,不让她再做那些徒劳的事。 凌若骤然甩开她的手,捂着耳朵尖锐地叫道:“没有,姐姐不会走的,她答应过每一年的除夕都会陪我过,她不会食言的!” 瓜尔佳氏泪落得更凶了,手却再一次拉住凌若,强迫她露出耳朵,“若儿,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一样难过,可是姐姐是真的走了,你这样,是否想让她连走也走得不安心?!” “姐姐没有,没有啊!”说到后面一句,凌若已是蹲下身失声恸哭起来,咸涩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流入嘴中。 “若儿……”瓜尔佳氏低头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凌若,悲伤万分,她从来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却没有想到散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连一个心理准备也没有。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凌若来说,都是一个残酷的打击。 正当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胤带着风奔进来,尚未站定便大声问道:“惠妃,惠妃怎么样了?” 瓜尔佳氏强忍悲痛朝他屈一屈膝,哽咽道:“请皇上节哀!” “惠妃她……”胤不敢置信地看着瓜尔佳氏,他一听说温如言出事,便推却手里所有的事一步不歇的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与温如言虽说不上有太多的情份,可毕竟一起二十几年,且因为涵烟之事,他对其一直心有内疚。 “回皇上的话,惠妃姐姐已经薨了!”说出这句话,瓜尔佳氏心如刀绞,至于蹲在地上的凌若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惠妃。”胤喃喃念了一句,茫然走到床榻边,温如言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胤突然记起以前在王府时,有一回他心血来潮去看温如言,到她房中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抱着三岁的涵烟在摇椅上睡着了,一大一小两张静好的容颜令他驻足良久,至今仍清晰留在脑海中。 而今涵烟生死不明,温如言也走了,那两张静好的容颜他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啊…… 胤缓缓坐下,抬手缓缓抚过温如言冰冷的脸颊,一遍又一遍,于泛红的眼眶中,他轻声道:“如言,朕知道你一直在怪朕,怪朕让涵烟远嫁,弄得现在生死不明,所以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朕见,可朕也是被bi无奈,若涵烟不嫁,大清便要腹背受敌,无数百姓会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如言,朕不是不在意涵烟,只是朕是皇帝,朕不可以这么自私的,所以哪怕再不愿再难过,朕也只能下旨让涵烟远嫁。” 说到最后,泪蓦然而落,滴在温如言没有生气的脸颊上,然后慢慢滑落…… “如言,此生朕亏欠你们母子的,希望下辈子可以有机会偿还。”说到此处,胤痛苦地转过头对苏培盛道:“传朕旨意,追封惠妃为惠贤贵妃,以贵妃礼下葬!” 待苏培盛下去传旨后,胤抚一抚脸,走到痛哭难止的凌若身前,蹲下身道:“若儿,惠贤贵妃已经走了,你不要太难过了,免得伤了身子。” 凌若抬起泪意朦胧的双眼,抓着胤的衣服大声道:“皇上,姐姐走了,姐姐走了啊!” “朕知道!”见她情绪激动,胤忙安慰道:“朕相信惠贤贵妃九泉之下,不会愿意见到你这么伤心的样子,你若想惠贤贵妃走得安心,就不要再哭了,而且朕也有事与你商量。” 瓜尔佳氏闻言亦道:“是啊,妹妹莫哭了,看着你哭的样子,我也哭得停不下来。” 在两人的劝说下,凌若终于慢慢止了泪,临了道:“皇上,您刚才说有事与臣妾商量……” “是。”胤沉沉叹了口气道:“惠贤贵妃只得涵烟一个女儿,如今涵烟不在,治丧之时便没有子女守孝。朕知道你与惠贤贵妃一向交好,是否让弘历为惠贤贵妃守孝?” 凌若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应该的,皇上为姐姐想得如此周到,臣妾代姐姐谢过皇上。” 胤摆摆手正要说话,苏培盛忽地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地道:“皇上,奴才刚才去传皇上旨意,皇后娘娘听到后,说暂时不宜追封惠贤贵妃。” 胤大为皱眉,追问道:“皇后可有说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苏培盛答话,那拉氏已经走了进来,双目通红地行了个礼道:“这话还是让臣妾来回答皇上吧。”稍事停歇后她道:“适才谦贵人放在御膳房的炖盅被发现是中空的,里面夹了许多红参,正是这些红参使得谦贵人一直身子燥热。在问了御膳房的管事安禄后,他说这只炖盅是惠妃的宫人给海棠的。臣妾与熹妃等人正想来找惠妃问个清楚时,便出了这样的事,所以臣妾以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暂时不宜追封惠妃。” 凌若激动地道:“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第九百五十三章 再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声音沉痛地道:“本宫知道熹妃与惠妃姐姐情深,其实本宫又何尝愿意这样想,但总归是仔细一些得好。” 凌若还待再说,瓜尔佳氏已经拉住她小声地道:“若儿,她是皇后,与她争执只能是你自己吃亏。” 凌若气得再次落泪,痛声道:“那就由着她往姐姐身上泼污水吗?” 瓜尔佳氏冷笑一声,眼底闪烁着深切的恨意,“自然不是,姐姐虽然死了,但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的。虽然惠贤贵妃这个追封换不回姐姐的性命,但我们一定要替她讨到。” 这件事胤尚是头一回听说,待震惊之意退去后,他摇头道:“惠妃向来与世无争,又怎会去害润玉的孩子。” 听到胤对温如言的信任,凌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听那拉氏再次道:“臣妾也觉得蹊跷,但为慎重起见……” “皇上!”凌若倏然出声打断那拉氏的话,她说的太快,连瓜尔佳氏都来不及拉住她,只能担心地看着她。 “熹妃想说什么?”那拉氏一脸关切地问着,她真实的目的根本不是阻止胤追封,而是要激怒钮祜禄氏。她很清楚钮祜禄氏与温如言之间的感情,温如言一死,她必然伤心欲绝,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稍稍有一点火星,便可以成为燎原之火,将钮祜禄氏活活烧死。 凌若没有理会那拉氏,只是看着胤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对惠妃有疑,认为她不该被追封,那臣妾建议,不如现在就将整件事查清楚,若真是惠妃所为,臣妾无话可说;若不是,便当是还惠妃一个清白了。” 见凌若这般沉静,瓜尔佳氏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真怕凌若与那拉氏争执起来,幸好凌若听了自己的话。 那拉氏则是面色一变,虽然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是久久未静,想不到钮祜禄氏这么快便平静下来,真是让她意外。 胤也想早些弄清楚这件事,便答应了凌若的话,颔首道:“走吧,咱们去外头,别在这里惊扰了惠妃。” 临出门前,凌若与瓜尔佳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温如言一眼,心里默然发誓:一定要让温如倾偿命! 到了外头,不等候在外面的刘氏行礼,那拉氏便和颜悦色地道:“谦贵人身子不好,就别行那些虚礼了,坐着吧。” “是。”刘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有些不安地坐在椅中,那拉氏环顾了诸人一眼,最终停留在胤身上,“皇上,东西尚在御膳房,而且安禄也是重要人证,不如由臣妾派人将他带来吧。” 胤正要答应,凌若亦道:“皇上,惠妃是在温贵人屋中受伤的,当中还有许多事情臣妾不明,如今她就在暖阁中,不如将她也给唤出来吧。” “好。”胤简短地答应一声,他对温如言的死同样存有疑心,何以好端端会受这么致命的伤。 一切均吩咐下去了,温如倾是第一个过来的,看到她一脸红肿的样子,胤吃了一惊,却没有说什么,只示意她站在一旁,待得安禄还有那些夹杂着红参的碎瓷片被一道带上来后,方沉声道:“好了,现在该来的都来了,熹妃,你与皇后一道问着,朕听你们问。” 凌若与那拉氏欠一欠身,随后两人目光一触,那拉氏道:“皇上之前将六宫之事,交给熹妃打理,那么这件事还是由熹妃主问吧。” “是。”凌若没有与她客气什么,同时也怕她暗中做手脚,应了一声,凝眸对忐忑不安的安禄道:“安公公,你说打碎炖盅还有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交给海棠的都是惠妃身边的宫女芳巧,那么本宫问你,若现在再让你见到芳巧,你还能认出来吗?” 安禄缩了缩圆粗的脖子,小声道:“回熹妃娘娘的话,应该可以。” 凌若微一颔首又对海棠道:“那你呢,能认出来吗?” 海棠赶紧跪下,恨恨地道:“她就是烧成灰,奴婢也能认出来。” 周海与素云迅速地对望了一眼,带着重重惊意道:“娘娘,能否让奴才说句话?”待凌若答应,他道:“启禀娘娘,主子身边并没有一个叫芳巧的宫女。” 海棠连忙道:“不可能,奴婢当时听得真真的,她就是叫芳巧,绝对没有听错。” “本宫知道了。”这般说了一句,凌若对周海道:“你去将惠妃身边所有的宫人都召到此处来,让他们一一辩认。” “!”周海知道这件事关系着自家主子生前死后的清誉,怠慢不得,很快便将延禧宫上上下下的奴才都给召到了正殿,连小邓子这些温如倾身边的都给召来了,站了满满一屋子。 周海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皇后、熹妃娘娘,延禧宫上下包括奴才与素云在内共四十九名奴才全部在此,无一遗漏。” “很好。”这般答了一句后,凌若对安禄与海棠道:“好了,你们两个可以认人了,芳巧究竟在不在里头?” 安禄与海棠答应一声后仔细看过来,最后不约而同地摇头,海棠有些激动地道:“不可能,肯定还漏了一人。” 周海很肯定地道:“所有都在这里了,若海棠姑娘不信,大可以让内务府拿名册过来,看究竟是四十九人还是五十人。” 海棠见他说得这样肯定,心中必然是不会有错了,可为什么没有芳巧,为什么偏偏就没有芳巧这个人。 在海棠失魂落魄,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拉氏扬声道:“有一件事本宫不明白,惠妃是一宫之主,而延禧宫里又有小厨房,她要炖参汤大可以在小厨房里炖,为什么要巴巴地跑到御膳房去,在小厨房炖不是更好吗?” 安禄忙答道:“这件事奴才当时也曾问过,芳巧说是小厨房的炉子坏了,所以才来御膳房借用。” 那拉氏微微点头,拨着腕间的碧玉珠子道:“看来这件事真是蹊跷得很,如今惠妃已经不能开口了,想弄清楚整件事,便只有找到这个所谓的芳巧才行。安禄,你对她除了一个名字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印象了吗?” 第九百五十四章 小邓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安禄一阵苦笑,“回娘娘的话,奴才当时也是第一次见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因为奴才知道惠妃娘娘身边来了许多新宫人,所以奴才也没想别的。” 瓜尔佳氏凑到凌若耳边小声道:“若儿,皇后有意在将事情往姐姐身上套,不能再由得她问下去了,另外依我看来,芳巧应该是一个化名,不在这延禧宫四十九名奴才里,咱们得另外想法子才行。我瞧这些红参很新鲜,不像是炖了很久的样子,而且如果只靠这么一点红参,不可能将刘氏害成这副德xing,所以我估计每日都有人在更换红参,你不妨朝这个方向问问。” 凌若心中也有这个怀疑,微一点头对安禄道:“安公公,你是御膳房的总管,对于御膳房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了?” 这禄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战战兢兢地点了下头,旋即便又听凌若道:“那本宫问你,这些日子,除了海棠之外,还有什么人碰过谦贵人的炖盅。” “这……”安禄为难地道:“不瞒熹妃娘娘,所有炖盅都是被收在一个地方的,有许多人开过柜子,甚至于每日都会来,而奴才又不可能一直盯着,所以这一点实在很难回答娘娘。就像刚才,温贵人身边的小邓子就替温贵人炖了一盏燕窝走,奴才当时还与他说了几句话。” 听安禄提到自己,小邓子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他的表情虽细微,却被恰好转过头来的凌若看在眼中,心里微微有些奇怪,看安禄的话,应该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为什么小邓子会这么紧张,难道这几句话里有问题? 这般想着,她对安禄道:“将你与小邓子之间的对话仔细说一遍给本宫听,一个字也不许漏。” 安禄奇怪地看了凌若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对自己与小邓子的对话这么上心,但既然被问到了,便老老实实地学一遍,他记xing倒是好,基本没漏下什么。 当听到安禄说小邓子有几分像芳巧时,不论是小邓子还是温如倾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温如倾,眼中还闪过害怕与惶恐,这越发加深了凌若心中的怀疑,在凝眉思索片刻后,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竟是这样? 彼时,瓜尔佳氏再次凑过来道:“若儿,我觉得小邓子很可疑,不如你多问问他看看。” 凌若暗自盯着小邓子接话道:“姐姐也这样觉得?” 瓜尔佳氏微一颔首道:“根据彩蝶的话,很明显,红参是小邓子放过去的,一切皆是出自温如倾的授意,那么芳巧,十有**就是温如倾身边的人假扮的,小邓子……不就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吗?” 那厢,温如倾已是坐立不安,她怕钮祜禄氏会查到小邓子头上,到时候自己就什么都完了。她不断向那拉氏使眼色,让她帮着说话,可后者根本无动于衷,一点也没有要cha手的意思,这让她更加着急了,不明白那拉氏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那拉氏那边靠不住,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趁着凌若还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抚着纱布裹好的头起身,一脸哀戚地道:“皇上,臣妾不明白熹妃娘娘的意思,她此刻不是该追查那个芳巧吗,为何一直问小邓子,她是臣妾的宫人,熹妃娘娘这样盘问,难道是疑心臣妾与此事有关吗?” 胤一直没说话,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殿中的形势,尤其是温如倾脸上的不自在与极力掩饰却还是流露出来的惊骇,仿佛很害怕凌若问到小邓子身上。 当下,他不动身色地道:“熹妃这样问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你且稍安勿燥,听熹妃问下去。” 那拉氏亦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是啊,温贵人先坐下吧,只要你与你的宫人确实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熹妃她也只是想将此事调查清楚,并没有其他意思。” 那拉氏这番话听起来不偏不倚,很是公正,然落在温如倾耳中却是引得她在心里暗骂不止,什么无关,什么不会有问题,皇后明明就知道芳巧是小邓子假扮的,由着钮祜禄问下去很容易出问题,却还这样说,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 然生气归生气,当着胤与那么多人的面却不好表露出来,只能不甘地重新坐落。就在这个时候,凌若转头对杨海附耳说了一句。 听完凌若的话,杨海一脸惊地道:“主子这……” 凌若轻斥一句道:“不要多问,照本宫吩咐的话去做。” “!”杨海答应一声,走到小邓子面前道:“熹妃娘娘有命,让我带你下去一趟。” 小邓子求救地看着温如倾,后者忍着头上的痛再次道:“不知杨公公要带我的奴才去哪里?” “贵人到时候就知道了。”说着杨海便要拉起小邓子,岂料他竟然推开杨海,慌乱地道:“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他这个样子让众人疑心更甚,凌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小郑子过去帮着杨海一道将小邓子拉来去。 在其走后,凌若忽地深吸一口气对温如倾道:“温贵人,趁着现在有空,当中你与皇上皇后还有本宫说说,你与惠妃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惠妃会被瓷片插入后背,受了那么重的伤。”她用力攥着手,借着指甲掐着掌心的剧痛让自己平静下来。 “臣妾……臣妾不知道……”温如倾暂时放下对小邓子的担心,一脸无辜的道:“臣妾只记得当时彩燕犯了错,臣妾正在惩戒她,姐姐便突然走了进来,之后她便让人放了彩燕,又叫宫人退下,说有话要单独与臣妾说。岂料刚一关门,姐姐便跟疯了一样,不住地追杀臣妾,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臣妾,臣妾当时吓坏了,不住地逃,可还是被她扇了许多巴掌,姐姐甚至还抓着臣妾的头往墙上撞。臣妾想让站在外头的宫人进来,可是姐姐不让,还打碎了放在桌几上的花瓶,后来臣妾与她扭打了起来,在扭打时,姐姐不小心滑了跤向后跌倒,恰好跌在花瓶摔碎的地方,结果……结果就成这样了。”说到后面她呜呜的哭了起来,不胜伤心。 第九百五十五章 芳巧再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皱眉问道:“惠妃为什么要杀你?” 温如倾睁着一双泪眼痛苦地道:“臣妾不知道,姐姐一向待臣妾很好,连重话也从不说一句,可这次却一进来就喊打喊杀的,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凌若厌恶地瞥着她,冷声道:“究竟是惠妃疯了,还是温贵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惠妃的事,这才让惠妃恨不得杀了你?” 温如倾心中一跳,紧接着激动地挥手道:“没有,臣妾一向尊敬姐姐,怎可能做任何对不起姐姐的事,娘娘这样说,是对臣妾莫大的侮辱。” 听着她的话,凌若简直要笑出来,真亏她可以面色不改色地说出这些恶心的话,脸色简直比城墙还要厚。只可惜涵烟的事是胤下的决定,就这么说出来,无疑是在打胤的脸,所以不论是她还是瓜尔佳氏都选择了沉默。 胤从中看出了问题,询问道:“熹妃,惠妃临死前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凌若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抬目望去,只见杨海与小郑子一人一边拖了一个看着像是宫女的人进来。 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凌若抬了下巴道:“安禄,海棠,你们好好瞧瞧,看这个可是那日所见的芳巧?” 二人闻言惊疑不定,不知凌若从什么地方寻到了他们一直找不见踪影的芳巧,但仍是依言走到其身边,虽然那个宫女极力扭头,还是被他们看清了容貌,安禄激动地大叫道:“对!对!就是她,她就是芳巧!” 海棠也是用力点头,很肯定地道:“虽然装扮有些不一样,但那张脸就是烧成了灰奴婢也认得。” “很好。”漫漫秋阳下,那丝笑容渐渐变得可见与真切,不等众人明白她这丝笑容的真意,便听到她轻喝道:“你们俩个让所有人看看这个芳巧的真面目。” “!”杨海大声答应着,然后用力去扯芳巧的头发,虽然芳巧极力护着,但架不住他们两个人,很快那头发便被连根扯了下来,刘氏在旁边看得惊呼一声赶紧闭上了眼,唯恐看到血淋淋的场景,待过了一会儿后方才小心地睁开眼,意想中的一幕并没有看到,甚至连一丝血都没有,因为那是假发,而在假发底下是锃亮的脑门还有一根油光水滑的辫子。 随后杨海跟小郑子合力扒掉“芳巧”的衣服,抹掉她脸上的胭脂水粉,很快,一个太监呈现在众人眼前,这个太监并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被带下去的小邓子。swisen. 看到这里,众人皆已是明白过来,敢情芳巧根本就是小邓子假扮的,怪不得找遍整个延禧宫也没找到芳巧的踪影,也难怪安禄会觉得小邓子与芳巧像,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海棠忽地大叫道:“奴婢想起来了,他当时故意将领子竖了起来,说是怕冷,实际上根本就是为了遮喉结,以免被人发现他不是个女的。” 凌若盯着面色青紫,浑身皆在颤抖的温如倾道:“温贵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妾……”温如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设下的计策竟然会被凌若识破,这完全打乱了她的算盘,令她心头一团乱,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刘氏痛恨温如倾对自己加害之余,也浮起一丝后怕,幸好这事被发现,否则由着温如倾害下去,她的孩子尽早会不保。 那拉氏在一旁连连叹息,最后更站起来走到温如倾跟前,痛心疾首地道:“温贵人,你怎可以如此狠心加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温如倾骤然抬起眼,死死盯着那拉氏,这一切都是那拉氏授意,甚至于连炖盅也是她给的,可东窗事发之时,她却在那里装好人,实在可恨。哼,既是如此,那干脆一拍两散,她固然是死,那拉氏也休想讨到好。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耳边已经响起细如蚊呐的声音,“你若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本宫也救不了你。” 这句话顿时将温如倾想要将皇后给抖出来的心思给打消了,在生与死之间,她自然是选择前者。 那厢,胤已是一脸铁青,青筋在额头突突跳着,犹如在皮肤下游动的青蛇,良久,他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暴喝道:“温如倾,朕这般厚待于你,你竟然害朕的孩子,好恶毒的女人!” “臣妾知罪!”温如倾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痛哭道:“臣妾只是痛恨刘氏比臣妾先怀上龙胎,一时糊涂这才做下错事,其实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后悔不已!” 胤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缓缓说出三个字来,“后悔吗?” 听见胤这么问,温如倾连忙再度磕头,泣声道:“是,臣妾真的很后……”她话还没说完,胸口便挨了胤重重一脚,还未缓过气来,下颌已是被胤狠狠捏住,“你若真后悔,就不会一边害着润玉,一边还将罪名嫁祸到如言身上,她可是你亲姐姐啊,温如倾,你可真够狠心的!” “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是一时糊涂,求皇上明鉴!”虽然皇后说过会保她的命,可温如倾还是感觉到无比的害怕,她从未见过胤这么可怕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一时糊涂?”凌若冷冷望着她道:“若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温贵人就不会在谦贵人平日里滤药的纱布上动手脚。” 温如倾因她的话瞳孔猛地一缩,她心里恨死了彩燕,不必说,这件事肯定是彩燕向熹妃通风报信。 刘氏与金姑几人则是面面相觑,之后更是颤声道:“娘娘,她在臣妾滤药的纱布上动了什么手脚?” “熹妃,你还知道些什么?”胤脸色铁青地问,在他身后的那拉氏则低头不语,她没想到钮祜禄氏连这件事也知道了,本想着就算温如倾被定罪,只要那些煮过红花的纱布继续用下去,刘氏的孩子依然会保不住。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五十六章 罪责难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所不知,彩燕根本没有犯错,是她对温如倾令人发指的行径看不下去,不愿再做温如倾害人的工具,这才遭到温如倾的报复。当时她将蜂蜜涂满了彩燕全身,引蚂蚁爬到她身上,若非惠妃及时赶到,只怕彩燕如今还在受万蚁噬身之苦。彩燕逃走后,误打误撞来到臣妾宫中,臣妾就是从她口中得知原来温如倾连谦贵人平素用来滤药的沙布都换了,如今那些纱布全是用红花煮过的,用来滤药,无疑是将红花虑进安胎药中。” 素云听到这个,惊呼一声道:“奴婢想起来了,温贵人曾派人来说敷脸的细纱布没了,当时主子还派奴婢去取了好多来。” 凌若立即吩咐道:“来人,立刻去御膳房取谦贵人平素滤药的细纱布来。” 宫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取来了,在经太医检验,里面果然有红花成份。 “你!”胤气得说不出,狠狠一掌甩在温如倾脸上,“事到如今,你是否还想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温如倾不敢答话,只捂着自己的脸哀哀痛哭,胤捏一捏手压抑住心头的愤怒,厉声道:“朕再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朕!” 凌若隐约猜到了胤想问什么,心中涌起无限的悲伤,瓜尔佳氏轻叹一声,拉着凌若的手小声道:“别难过了,总算皇上心里还有姐姐,姐姐走也会走得开心一些。” 在这样的言语中,胤问道:“如言是不是发现了你的事,所以才被你杀死的?” “臣妾没有!”温如倾慌忙否认,不管她如今在胤心里是如何的不堪,至少只有谋害皇嗣这一条罪名,可若是承认了自己杀温如言,那么是两条罪名,除非她疯了才会主动承认,她道:“姐姐当时确实知道了臣妾的事,她很生气,责问臣妾为什么要这样做,臣妾跟她说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再做,可姐姐始终不肯听,一直追着打臣妾,还说要杀了臣妾,花瓶就是在那时候打碎的,后来姐姐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被瓷片刺破了后背。臣妾一看到就立刻去命人去请太医了,试问若是臣妾真的要害姐姐,又怎会这么做呢?” 胤气得不愿再理她,明明是嫡亲姐妹,怎得品xin差了这么一个,一个温良贤淑,另一个却恶毒狠辣,连自己姐姐都可以拿来陷害利用,且表面上还装得天真无邪,连他也被蒙在鼓里。 温如倾爬到他脚边,扯着他明黄色的袍角哀求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胤低头,盯着那双曾经让他一度生怜的眼睛,如今只有痛恨与厌恶,“江山易改,本xin难移!” 听到这句话,温如倾整个身子都凉了,但她仍不愿放弃,伏在胤脚下苦苦哀求,她想尽办法入宫,为的就是成为权倾后宫的人上人,怎甘心就此放弃。 彼时,凌若走上前,漠然道:“温如倾,本宫问你,你做了这么多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这句话,令那拉氏目光倏然一厉,盯着温如倾,警告之意不言而喻,温如倾在迟疑了许久后,终是咬牙道:“没有人主使臣妾,所有事均是臣妾一人所为。” 凌若飞快地与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可惜,这一次温如倾固然是难逃罪责,但皇后却是扯不进来了,她与这些事撇得干干净净,一点联系也没有,温如倾又不肯指证她。 胤咬牙对四喜道:“依宫规,温如倾所犯的罪该如何处置?” 四喜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应该废除位份之后乱棍打死!” 一听到死字,温如倾顿时慌乱不已,磕头哀求,“求皇上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 听到她叫自己,那拉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她实不愿留温如倾的性命,那是一个随时会出事的祸患,可若由着胤处死她,她临死前肯定会将自己咬出来的。 胤咧嘴,带着狰狞的笑意,“很好,就依宫规处置,废温氏为庶人,并且乱棍打死,即刻行刑!” “皇上不可!”那拉氏急急劝阻,不等胤开口,瓜尔佳氏已经冷然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难道温如倾犯下这么多罪,还不该死吗?还是说皇后娘娘有意包庇温氏,任由她祸乱宫庭?” “大胆!”那拉氏不悦地朝瓜尔佳氏喝斥了一句,“本宫岂是这样的人。” 说罢她朝面色不悦的胤欠一欠身道:“温氏谋害皇嗣,自然罪不可恕,但眼下皇额娘才去世不久,而皇额娘又素来信佛,这段时间宫里一直在茹素,若在持丧期间,冒然见血,只怕不好。” 不得不承认,那拉氏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又将乌雅氏给搬了出来,令犹豫不决。见此情形,瓜尔佳氏不由得微微发急,温如倾害死了姐姐,若再让她逃过性命去,她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姐姐。 这般想着,正想说话,忽地手一紧,被人牢牢抓住,循目看去,发现抓住自己的那个人正是凌若,而后者甚至还在对她摇头。 瓜尔佳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凌若,低声道:“若儿,你……” 凌若眸中闪烁着刀锋般的寒意,“皇后与皇上夫妻三十余载,对于皇上的xin情喜好了如指掌,连弱点也是,她晓得皇上是孝子,所以搬出太后来压皇上。”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要反对,否则岂非正趁了她的意。”瓜尔佳氏急促地说着,一旦让胤开口免除温如倾的死罪,那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凌若盯着大殿中央的温如倾,一字一句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看着她柔美之中带着凌厉杀机的侧脸,瓜尔佳氏微微点头,她很清楚,论对温如倾的恨意,凌若比她只多不少,?下这么说,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且说胤那边,在想了许久后森然声道:“既然是在太后持丧期间,那就先将温如倾押入冷宫,待持丧过后再做定夺。”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五十七章 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温如倾悬在喉咙里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来,不管怎样,至少这条命还在。 看到温如倾松气的样子,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胤面前,欠身道:“皇上,事情至此已经明了,一切皆是温如倾所为,与惠妃并无半分干系,还请皇上还惠妃应有的公道。” “朕明白!”胤怜惜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扬声道:“苏培盛,传朕旨意晓喻六宫,追封惠妃温氏为惠贤贵妃,以贵妃礼行丧!” “奴才领皇上旨意!”在恭声答应之意,苏培盛快步走到延禧宫外大声道:“传皇上旨意,晓喻六宫,追封惠妃温氏为惠贤贵妃,以贵妃礼行丧!” 他这边刚说完,远处便有人接上来复述,一个接一个地传开去,直至传遍整个紫禁城。 夜色,犹如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网在其中,延禧宫为白色所覆盖,到处都是白幔与灵幡,弥漫着凄凉之意,除了低等的嫔妃之外,弘历依胤之命,为温如言披麻戴孝,以孝子身份守孝。三日后,以皇贵妃礼,移棺下葬。 一切都好像结束了,宫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犹如什么事都没有,胤依然整日为朝事忙碌,那拉氏高坐于坤宁宫中,刘氏则待在长明轩安心养胎,没有了红参与红花的祸害,她的龙胎一日比一日安稳,海棠在挨了一顿打后,得以继续留在刘氏身边侍候。 都结束了吗?不,还远远没有…… 随着八月的过去,天气越发寒冷,尤其是早晚,宫人已经换了薄棉衣,清晨起来的时候,总能看到一层薄薄的白霜。 而在这样的寒冷中,宫里的绿色越来越少,万木凋零的时节已经真正来临。 这日,凌若坐在院中,天色阴冷,没有一丝阳光,在凌若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她已经坐了很久了,但棋盘上一颗子也没有。一阵冷风吹来,站在她身后的水秀打了个哆嗦,她揉着通红的鼻子,不无忧心地道:“主子,外面凉,不如奴婢扶您进去吧?” “不,本宫还想再坐一会儿。”低头,一枚黑色的棋子出现在指尖。 “可是外头这样冷,主子您……”水秀还待要劝,凌若已经抬手道:“你若觉得冷,自己进去就是了。” 水秀听出她话中的不喜,不敢再劝,只静静站在后面,一直到天近黄昏,凌若方才站起身来,回头看到水秀仍站着,然道:“你没进去吗?” “主子还在,奴婢怎敢独自进去。”这般说着,忽地打了一个喷嚏,水秀忙擦去不慎流出来的鼻水。 凌若摇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明明觉得冷,又何必委屈自己跟着本宫在这里吹冷风呢?” 凌若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水秀回答,侧目看到水秀怔怔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奇怪地道:“怎么了,本宫脸上有东西吗?” 水秀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是,只是奴婢很久没看到主子笑了。”见凌若神色一豫,她骤然回过神来,不安地搓着衣角,“对不起,主子……奴婢……” “本宫没事。”凌若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惠贤贵妃已经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本宫再难过伤心,她也不会回来。” “主子能想通最好了。”水秀大大松了一口气,自从惠贤贵妃去世后,主子一直闷闷不乐,未有展颜之时,连皇上抽空来看主子,也是这般,令皇上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担尽了心,不知主子何时才能走出这片阴影。 彼时,杨海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天水碧色的披风,覆在凌若身上,细心地道:“主子当心着凉。” 凌若微一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后道:“去把上次徐太医带进来的药拿上,然后你们两个随本宫去一趟冷宫。” 水秀微微一惊,道:“主子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 凌若微微一笑,看着阴沉的天色道:“是啊,她去了冷宫这么久,本宫也该去看看她了,走吧。”见凌若这般说,杨海俩人不敢怠慢,取了药赶紧跟在凌若后面离开承乾宫。 冷宫位于西六宫最偏远的角落里,自紫禁城圈禁后,那里就一用来废黜犯了错的嫔妃,凡是进到这里的人,除非死,否则绝不可能踏出一步。有些嫔妃年纪轻轻便因犯了错被废黜到这里,因为受不到冷宫的艰难与无望,而精神崩溃,整日疯疯颠颠,那些没疯的,也形同木偶,麻木地过着日子。 因为这里疯了死了太多人,所以宫里一向将冷宫视为禁忌不祥之地,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越往冷宫的方向就越看不见人踪,偶尔有那么几个经过的也低头匆匆离开。 待走到冷宫的时候,只见一扇破败的朱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一个负责看守门宫的小太监正在门口打盹,没有查觉凌若他们的到来。 凌若瞥了水秀一眼,后者会意地走上去,推了推小太监道:“哎,别睡了,快起来。” 小太监迷迷糊糊地挥挥手道:“别吵,让我再睡会,等送饭来了再叫我。” 水秀被他这话逗得忍不住一笑,手上再用了几分力,同时大声道:“熹妃娘娘来了,你还睡?!” “来了就来……”小太监本想说来了就来了呗,忽地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来,看到凌若就在眼前,又慌又怕,赶紧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奴才……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凌若没有与他多说什么,径直吩咐道:“把锁打开,本宫要进去。” “!”小太监不敢多问,赶紧从怀里掏出钥匙来开锁,宫里禁止冷宫的废妃出去,可没有禁止外头的人进来,只是寻常也不会有人肯来冷宫,不晓得正当盛宠的熹妃来这里看什么人。 斑驳的冷宫门被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而着宫门的推开,里面会来一阵怪异的声响,有些像鸟类在扑愣翅膀的声音,而门开大一些的时候,凌若等人看到一片乌黑之色腾空而起,其中有一小片朝他们飞了过来,吓得水秀大叫不止,而那片乌黑就擦着她的头飞了过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五十八章 棋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是什么东西?”水秀抓着旁边杨海的手心有余悸地问。 凌若冷冷答道:“是乌鸦!” “娘娘说的没错,乌鸦很喜欢停在院子里,每次一开门,它们就会飞走,但是过一会儿又停过来。”小太监一边领着凌若等人进去一边解释,此时,冷宫的凄寒与破败彻彻底底展露在凌若眼前。 冷宫很大,差不多有一个承乾宫那么大,但这里绝对不可能如承乾宫那样精致奢华,到处都是快要倒塌的屋子,有几间顶上的瓦片已经倾倒下来,在地上摔成好几片,就这样扔在地上,也不见有人收拾,地上随处可见鸟屎,有些形容枯槁的女子游魂一般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一个衣衫都未扣好,露出一大片干涩的肌肤在外头,在她们眼里,凌若看不到一丝生气。 “为什么乌鸦那么喜欢呆在冷宫里?”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一只乌鸦停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上。 凌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你若知道乌鸦最喜欢吃什么,就会知道它们为何喜欢呆在冷宫中。” 见水秀还是不明白,杨海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尸体!” “啊!”水秀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杨海小声问道:“这是真的吗?” 杨海颔首道:“虽然乌鸦被视为神鸟,但它们确实最喜欢吃腐尸,而冷宫里随时会有人死掉,它们自然喜欢呆在这里。” 水秀本就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再听他这么一说,更觉得浑身发凉,赶紧往杨海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且说凌若在扫视了那些陌生的女子一眼后道:“前段时间刚被皇上废黜的温氏在哪里?” “奴才这就带您去。”这般说着,小太监领了凌若穿过院子,来到一处看起来尚算完好的屋子前,一把推开门道:“温如倾,有人来看你了!” 背对着门坐在椅中的温如倾听到小太监的话赶紧转过身来,待看到是凌若时,眼底的喜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痛恨! 是啊,她是该痛恨,若非凌若揭穿了她的事,她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在打发小太监下去后,凌若踏进了积满灰尘的屋子里,望着温如倾竟然扬眸轻笑起来,“怎么,看到是本宫,很失望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温如倾警惕地看着凌若。 凌若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手指划过破旧的桌子,“没什么,你好歹是惠贤贵妃的妹妹,本宫与惠贤贵妃姐妹一场,来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吗?” 温如倾冷笑一声,道:“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心里根本恨不得我死!”这样说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来看我有没有死,你想替温如言报仇,不过可惜了,我活着,活得很好。而且不止现在活着,将来也会活着,比你活得更长命!” “是吗?”凌若并没有因她的话而动怒,手指划过破旧的桌子,激起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凌若这样的漫不经心落在温如倾眼里,令她越发激动,大声道:“是,就算你这次赢了又怎样,你还是没杀掉我,拿我无可奈何。你看着,终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该死的冷宫!” “是,你是会离开,不过是在你死后,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冷宫。”浮于表面的笑容骤然敛起,取代而之的是彻骨的冰冷,“你更不要妄想皇上会来看你,你害死了惠贤贵妃,又害得谦贵人差点小产,皇上不知道多恨你,又怎会原谅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会离开,一定会离开!”温如倾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我不会输给你的,钮祜禄凌若,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杨海喝斥道:“大胆,娘娘的名讳岂是你可以叫的!” 温如倾浑不在意地道:“我偏要叫她又怎样,她敢杀我吗?如今尚在太后持丧期间,不宜见血光!” “我不会杀你,不过……”凌若再次绽开一缕笑颜,犹如春时盛放的百花,又如夏时晴好的阳光,令人目眩神移,在这样的笑容中,她一字一句道:“我会看着皇上处死你!” “不会!皇上不会杀我的!她……她会救我的。”温如倾犹如被人狠狠踩住尾巴地猫,张牙舞爪的说着,然她越表现的凶狠,就越显露出内心的不安。 “你口中的那个她是指皇后对吗?”凌若抚着脸一语点破温如倾心中最后那点倚仗,随即讽刺地笑道:“温如倾,你可真是天真,那日皇后怕你在皇上面前乱说,会牵连到她,这才不得不保下你的命,可眼下你已经在冷宫,不论你说什么都没人听到,她又怎会冒着危险来救你,她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看着你死!” 温如倾用力摇头,喃喃道:“不会的,皇后一定会救我,那个炖盅是她给我的,只要我告诉皇上,她……” “她怎样,她会与你一样被废入冷宫吗?温如倾,你别做梦了,若是靠片面之词就可以定皇后的罪,她现在就不会还高坐在坤宁宫中。你心高气傲,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连皇后也不例外,可事实上,你才是棋子,本宫与皇后博弈的棋子,不论本宫与皇后谁输谁赢,你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不是,我不是棋子!”这一句话戳到了温如倾的痛处,她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以在宫里出人头地,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可结果却是她被人玩弄,落得身陷冷宫的下场。 凌若赦然点头道:“本来你可以不做棋子,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延禧宫做你的贵人,可是你不愿意,你欺骗了本宫,更害死了嫡亲姐姐。温如倾,本宫真的很想问一句,究竟惠贤贵妃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狠毒!” “因为她蠢!”温如倾神色狰狞地大叫道:“明明比你更早伴驾,却甘心在你之后,我若听她的话,岂非也要一辈子在你之后。我不要,我要爬得比你更高,我要成为后宫最得宠的那一个。”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五十九章 灌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头,从一开始,温如倾就是奔着权势来的,亲情在她眼中,比一张纸更不堪,“天做孽犹如恕,自做孽不可活。温如倾,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 凌若挂在脸上的那缕笑容,令她无比厌恶,用力抓着身后满是灰尘的妆台,尖声道:“我不用你教训,钮祜禄凌若,你不过是偶尔运气好赢了我一次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凌若冷冷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在这后宫里,从来没有运气二字可言。” “呵,不管怎样,我都还活着,钮祜禄凌若,你没有彻底赢我,没有!”唯有这样叫骂,才可以让她心里舒服一些,让她暂时忘记自己眼下的处境。 凌若的双眉微微一扬,冷声道:“杨海,上去掌她的嘴!” “你敢!”不等杨海答应,温如倾已经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眼眸中流露出慌乱之色。 面对她的色厉内茬,凌若只有一个字,“打!” 在杨海心中同样憋着一股火,主子因为惠贤贵妃的死有多伤心,他看得很清楚,而且这种人连自己亲姐姐也害,简直就不是人;是以当示意他上去掴掌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用尽最大的力气掴在温如倾脸上,杨海可不是温如言,他力气大多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掴得温如倾嘴角开裂,鲜血直流。.7k7k001. 温如倾快要气疯了,之前温如言掴的掌伤才刚好了不久,便又被杨海这般打,她极力闪避,可那带着冷风的手掌还是毫无意外的掴在她脸上,待到后面,更是连牙齿也被打落了,混着鲜血飞出来,落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温如倾既痛又恨,大声叫道:“啊!钮祜禄凌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凌若冷冷望着她,直至又一颗牙齿被打出来后,方才淡然道:“够了!” 杨海收回通红的双手,看着温如倾那张肿得跟猪头差不多的脸,心里浮起一丝痛快,若依他的意,恨不能就此打死算了。 凌若走过去,看着捂脸在地上哀嚎snin的温如倾道:“后悔吗?” 温如倾抬起头,眼中尽是仇恨之意,她努力站起来,迎着凌若冷漠的目光忽地大笑起来,尖厉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冷宫中回殿,震得梁上的灰尘扑扑落下,笑声猛地一收,她将那张狰狞而可怕的脸凑到凌若面前,逐字逐句道:“钮祜禄凌若,说到最终,你还是不敢杀我,只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折磨我。是,这一局我是输给了你,但下一局下下一局,我绝不会再输,我会从冷宫出去,然后将你踩在脚下,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 “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在这样的对视中,凌若慢慢后退,于这样的后退后,目光渐趋冷了下来,到最后已如在看死人一般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在退出数步远后,凌若侧头道:“水秀,去问刚才那个小太监要一碗水来。” 她的声音很冷,令温如倾心头猛地一跳,浮起深深的不祥之感,警惕地道:“你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在说完这句话后,凌若闭口不言,任温如倾怎么问都没有再说一个字。她越是这样,温如倾就越害怕,唯恐钮祜禄凌若不顾胤的旨意,在冷宫中杀了自己。 很快,水秀端了一碗水来,随着半透明的指甲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涟漪,凌若头也不抬地接过碗道:“你们两个将药灌到她嘴里!” 直到过个时候,两人都不知道那是一包什么药,依着凌若的吩咐上前制住温如倾,然后将磨成粉的药倒入温如倾嘴里,药粉很干,滞留在嘴里,被抓住了手脚的温如倾努力往外吐着药粉,然她还没吐两口,一碗水便从上往下倒进了她嘴里,而杨海机灵地捏住温如倾的鼻子,逼着她不得不张口,很快那一碗水便全部喝了下去,一道喝下去的还有那些药粉。 在被人放开后,温如倾扑在地上,用力扣着自己喉咙,想将刚才那些东西吐出来,可是她手指刚伸进去,耳边便传来凌若的声音,“你尽管吐就是了,吐了我再灌,那些药,我有的事。” 温如倾颤抖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凌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凌若迎视着那双眼,轻声道:“害怕了吗?可惜,太晚了,从你害死温姐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你;不止你,整个温家我都要除掉,以此来祭奠姐姐的阴魂。” 她话中的狠厉与绝情令温如倾生出深深地骇意,终于有那么一刻,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正如凌若说的那样,一切都太晚了。 温如倾狂乱地摇着头道:“不!你不能杀我,如今尚在太后持丧期内,你不可以杀我!你若杀我,就是违抗圣旨!” “放心,我不会杀你,这药也不是毒药,它只会对你有一点影响。”在说这话时,凌若忽地笑了起来,“温如倾,你知道宫里若发现妃嫔与人通奸,犯下**,会怎么处置吗?”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温如倾疯狂地大叫着,再要想去扣喉咙,可是杨海已经牢牢抓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凌若对她的话置若妄闻,低头弹着指甲似笑非笑地道:“会处死,虽说现在还是在太后持丧期间,但皇上一怒之下,会否还顾及这个,本宫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是有时间,倒不若在此多求求神佛,让皇上不要太过生气,你也好多活几日。”未等温如倾说话,她忽地又道:“不过神佛向来慈悲,你这样恶毒的人,只怕神佛不愿理会。”说罢,她扶了水秀的手,施施然往外走去。 “你不要走,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药?你给我吃了什么啊?!”温如倾听着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简直惊骇欲死,扑过去想要抓住凌若,却被杨海一把推倒在地,等她爬起来再想追的时候,凌若已经跨过了门槛,看不清原来朱色的门缓缓合起,将彼此隔绝在两个世界中。 一个是生,而另一个……则是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六十章 不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许走!不许走!”温如倾感觉到腹中传来阵阵痛楚,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门扒开追了出去,大叫道:“钮祜禄凌若,那到底是什么药?” 守在院中的小太监看到温如倾跑出来,连忙上去抓住,温如倾一边挣扎一边不停地叫喊着,然任凭她如何叫喊,只只能看着凌若远去,彼时,院中的树上又栖息了许多乌鸦,一双双隐藏在黑色羽毛中的眼睛盯在温如倾身上,露出一丝饥色。 “好好看着温如倾。”这是凌若对小太监说的话,而在即将走出冷宫的时候,她忽地回过头来,虽然是阴沉的天色,颊边的累累珠玉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温如倾,你死的那天,本宫一定来送你!” “我不会死!不会!”温如倾惊惶地大叫着,只有这样的大叫才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命还在。 而命,已经是她唯一仅剩的东西,她绝不可以连这也失去,绝不可以! 凌若没有再理会她,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往前,在冷宫的大门彻底关闭,隔绝了温如倾发疯的叫声后,她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有微微的凉意,“水秀,你说这天什么时候会放晴?” 水秀一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道:“这个奴婢可说不好。” 那厢,杨海明白了凌若这么问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老天爷什么时候肯垂脸放睛,奴才们不知道,但只要温如倾一死,主子的心情就必然放晴。” 见凌若笑而不答,水秀转着眼珠子小声道:“主子,您刚才让奴婢灌下去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你很快便会知道了。”这般说着,慢慢往承乾宫走去,在走到一半时,她忽地深吸了一口气,漫然道:“始终还是这外头的空气好闻。” 水秀顺嘴接道:“这是自然,冷宫里的空气又潮又霉,连奴婢闻着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是主子了。”这般说着,她忽地道:“主子,皇上真的会处死温如倾吗?万一皇后娘娘想要留温如倾一条命……” 凌若施施然道:“皇后若要救温如倾,趁着这段时间早就想办法了,怎会至今没有声响,甚至在皇后心中,恨不得温如倾早点死,省得将来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那就好。”水秀恨恨地道:“温如倾那么恶毒害死了惠贤贵妃,就算死上十次百次也不足以抵消她犯下的罪孽。只可惜这一次没有顺藤摸瓜抓到皇后的把柄,否则便可以将她们一网把尽了。” “皇后早已将温如倾视做弃子,又怎会在她身上留下破绽,就算当日温如倾将皇后咬出来,无凭无据的也定不了她的命。”这一点,凌若亦是颇觉遗憾,不过好歹此次没有让温如倾逃脱。 水秀在一旁生气地道:“皇后真是太狐狸了,每次都让她逃过去。” “再狡猾的狐狸也总有被猎人逮到的时候,也许本宫现在的能力尚不足以逮住皇后这只老狐狸,但总会有机会的。”还有一句话凌若没说,如今刘氏龙胎脱离了危险,可以安心将养,这对皇后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为了弘时的储君之位,她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刘氏的孩子,而这正是她所等待的时机。 说话的功夫,雨已经渐渐下大,由雨丝变为雨珠,打湿了几人的衣裳。水秀见状忧心地道:“主子,咱们走快些吧,都说秋雨渗人,最易让人生病。” 凌若正要答应,雨忽地一停,然抬头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顶上多了一把缀着杏花流苏的绢伞,为她挡住纷纷洒洒的雨珠。 瓜尔佳氏摇头轻斥道:“你啊,明知道今日天气不好,出门也不知道带把伞,万一要是淋得生病了,可怎生是好。” 凌若低头一笑,道:“不是还有姐姐吗,下雨自有姐姐替我送伞来。” 瓜尔佳氏故作生气地道:“你这人,将我当成了专门送伞的宫人吗?”这般说着,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更带着几分感慨道:“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凌若垂首道:“对不起,让姐姐担心了。” “你我姐妹之间,何需说这三个字。”这般说了一句,瓜尔佳氏回头对冒雨跟在身后的杨海与水秀道:“你们先回去吧,有本宫陪着你家主子就行。” 见两人犹豫不决,凌若亦道:“行了,回去吧,别到时候淋病了。” 两人答应一声道:“那奴才们回去煮好姜茶等主子与谨嫔娘娘。” 待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后,凌若道:“姐姐怎么想到来这里寻我,这可是去冷宫的路。” 瓜尔佳氏看着伞缘上滴下来的水滴,淡然道:“我刚才去了你宫里,水月说你出去了,自姐姐去了之后,你一直待在宫里寸步不出,而今突然出来,我便猜你会否是来了冷宫,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可是去见了温如倾?” 凌若轻轻点一点头,“见了她,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恨那张脸,恨不得生生撕碎了去。” 瓜尔佳氏轻叹一声,“我何尝不是如此,也正因此我才一直未去冷宫,真怕自己忍不住会动手,杀了她固然痛快,可若因此背上不遵圣旨的罪名,可就太过不值了。” 凌若眉梢一抬,带着深切的冷意道:“圣旨是死了,是活的,姐姐忘了皇上赐三福与翡翠菜户那一回,皇后便是当着圣旨的面杀了翡翠,而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瓜尔佳氏隐约听出了她话中的问题,脚步一顿,凝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学皇后?这样做虽然可行,但未免太过冒险,而且两者之间不尽相同,皇后可以这么做,你却未必可以。”说到此处,她用力攥紧凌若的手道:“若儿,温姐姐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你再有事。” 低头,慢慢握住瓜尔佳氏冰凉的手,一字一句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因为咱们还要一齐替温姐姐报仇,一个温如倾远远不够。” 第九百六十一章 志在必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点头不语,亦没有再就温如倾的事问下去,如此一路走到承乾宫,此时雨已经下得极大了,四周尽是朦胧的雨水。到了檐下,水秀过来收了伞,屈膝道:“主子,谨嫔娘娘,奴婢已经备好了姜茶,请去饮一盏寒气。”待要下去,忽地又道:“主子,适才守宫门的公公送来一封信,说是徐太医派人送来的,奴婢放在桌上了。” 容远这个时候送信来,只怕是为了之前她曾提到的事,进去打开信一看,果如预料的那般,然在看到后面时,凌若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一丝笑意悄然而现。 瓜尔佳氏正在喝姜茶,看到她这丝笑容,不由得奇道:“信里写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凌若没有解释什么,直接便将信递给了她,待看完信中的内容,瓜尔佳氏然道:“靳明华,难道他是靳太医的弟弟?” 凌若端起滚烫的姜茶吹了一口道:“是,徐太医在信中说他很有学医的天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将他一身本事学得七七八八,只是望闻问切这方面,尚欠经验,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通过不久之后的太医考核。” 瓜尔佳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轻轻敲着桌子,好一会儿方缓缓道:“你我如今在宫里没有可信的太医,若他能入宫不失为一件事好,可靳太医始终背负着谋害阿哥的罪名,宫里是不会允许一个罪人的弟弟入宫为太医的。” 凌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准备给他换一个身份。”不等瓜尔佳氏发问,她已经道:“姐姐可还记得李卫?” “以前侍候你的那个小奴才吗?我自然记得,潜邸里出去的那起子奴才,除了年羹尧之外,就属他最得皇上倚重,如今已经成为浙江总督,比他还早出府外放的张成至今还不过一个四品官。再加上年羹尧如今日落西山,不复之前的宠信,他可谓是所有奴才中的第一人。”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又道:“我记得以前在府里时,他凡是回京都记着来给你请安,带着一大堆任官地的土产小吃。总算是一个有心有肺的奴才,不枉你对他一番栽培看重。” 提到这个,凌若抿了一丝微笑道:“我再看重,也得他自己有本事,办得好皇上交待的差事才行。” 瓜尔佳氏敲一敲信纸,疑惑地道:“李卫是能干不假,可与这信上提到的事有何干系?”说到此处,忽地心中一动,脱口道:“难不成你想……” “不错!”凌若的回答证实了瓜尔佳氏的猜想,只听她说道:“李卫如今为浙江总督,浙江一地百姓尽归他统管,要伪造一个的户籍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靳明华便可以更名改姓,成为从浙江来的大夫,没有人会知道他与靳太医之前的关系。” 瓜尔佳氏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凝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使计。”隐去的笑意再一次出现在嘴角,甚至比刚才笑得更欢悦,“不过……我喜欢!” 凌若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姜茶,哂然道:“想在这宫里走得安稳一些,太医的襄助是必不可少的,而靳明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瓜尔佳氏颔首道:“不错,他哥哥的死,足以让他与皇后成为死敌。对了,我家族在朝中也有几分势力,到时候可以帮着举荐靳明华,让他顺利成为太医。” “那就有劳姐姐了。”凌若没有与她客气,靳明华此人,她志在必得,能多一份助力自然是好事。 “那我待会儿回去后就写信。”瓜尔佳氏抚一抚裙道:“我那些家人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还算厚道,不至于做出背后捅刀的事。”说这些的时候,她想到的是温如言,若温如言不是温家的女儿,想必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与她们谈笑风生,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二字,有的只是遗憾,穷尽一生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瓜尔佳氏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转而道:“对了,你去冷宫的时候,可有看到年氏?” 凌若摇头道:“没有,姐姐怎么想起她来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她也有些可怜,生了两个儿子,皆死在皇后手中,自己又被关入冷宫,听说,这几日又有人弹劾年羹尧,例罪数条,皇上已经撤了年羹尧将军的职务,将调他回京城,并且诏令褥职年羹尧两子,削年羹尧太保衔,至于还会怎么处置便不得而知了。” 凌若原本因为通州一事恨煞了年氏,可事实三福已经证实了,一切皆是那拉氏有所,与年氏并无干系,所以眼下听得瓜尔佳氏这么说,心里颇有些恻然,好一会儿方感慨道:“其实宫里哪个女人不可怜,也许有朝一日,我会比年氏的下场更惨。” 她话音未落,瓜尔佳氏已经捂住了她的嘴道:“胡说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整日口无遮拦,也不怕闪了舌头。” 凌若被她紧张的样子逗得一笑,拉下她的手道:“不过是说说罢了,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总之这样的话不许你胡说!”瓜尔佳氏语气强硬的说着,然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温如言临死前说的那句关于凌若有大凶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于有一次梦到凌若身首异处,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得她当即惊醒,浑身皆是冷汗。虽然这个梦看起来荒诞不稽,却依然令她心有余悸,始终忘不了那个骇人的画面。她已经失去了温如言,绝不可以再失去凌若,哪怕拼却自己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护凌若安全。 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还未停止,且瞧着越来越大,凌若捧着茶站在窗前,看雨水冲刷着地上的泥土与黄叶,所幸没有什么风,不然连窗子都没法开了。 “主子,您已经站了很久了,虽说雨淋不到,可总这样也不好,不如坐在椅上歇歇吧。”是三福,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凌若身后。 第九百六十二章 夜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弯一弯唇,微侧了头道:“你这样站着,腿不难受吗?” 三福看了自己的双腿一眼,赦然道:“哪里能不疼,一到下雨天,这里面就像有许多只蚂蚁在爬一样,又酸又痒。” 凌若微一点头道:“以前本宫的一个奴才也曾被人打得快死了,后来他虽然没落下残疾,身子骨却变得极差,每次下雨刮风的时候,总是酸疼能忍,看了许多大夫都说这是早前落下的病根,治不好。” “主子可是说如今的浙江总督李大人?”三福的回答让凌若小小吃了一惊,“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三福赦然一笑道:“皇后娘娘对于主子的事向来关心,从来不会漏了任何一件,所以奴才自然也就知道了。” 凌若伸手至窗外,收回时,掌心已尽是雨水,从指缝中不断地往下滴,“她这样关心,本宫可真无以为报了。对了,三福,你说皇后娘娘如今在想什么?” 三福微一思索道:“皇后娘娘只会想两件事,一是如何除去主子,二是如何稳住二阿哥的储君之位。” 这话言语与凌若想的不谋而合,在沉默了许久后,凌若慢慢收紧湿润的手掌,同时道:“那你觉得,咱们能不能得用刘氏设套,引皇后入局?”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久,三福迟疑地道:“也许可以,但希望不大,皇后每一次动手,都会反复斟酌思量,直至十拿九稳时才开始,而且即便是这样,她也会做两手准备,确保即便一手失败了,也有另一手补上。正因为如此,主子这些年来,才一直没能抓到皇后的把柄。” “本宫知道,可是如果不去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说到这里,凌若回来头来,看着三福道:“更何况,还有你帮本宫,不是吗?” 三福肃然答应,“是,奴才会尽已所以,助主子达成心愿。” 凌若点一点头,忽地道:“对了,彩燕现在还留在内务府是吗?明儿你去一趟内务府,将彩燕要到承乾宫来。” “嗻,奴才明日就去办。”正说着话,紧闭的六棱宫门忽地被人打来,身着湖蓝暗花锦衣的胤禛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湿了大半个身子的四喜。 凌若见状连忙迎上去施礼,随后惊奇地道:“这么大的雨,皇上怎么过来?” “朕今日空了些,想起你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便过来看看,眼下看来,精神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虽然一路打着伞,但胤禛的衣摆还是湿了一大片,不等凌若吩咐,三福已经取来干净的面巾,跪在地上替胤禛拭衣上的水渍。 凌若抚脸一笑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臣妾吩咐人去备一些?” “也好,随意备几个小菜就行了,朕吃得也不多。”在宫人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凌若忽地唤过守在门口的莫儿道:“莫儿,你去小厨房吩咐宫人做几个皇上喜欢吃的小菜,另外本宫看喜公公衣裳都淋湿了,你带他下去净身换衣,不要着凉了。” “奴婢遵命。”莫儿似有些不情愿,僵硬地屈一屈膝,转头往外头,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伞,四喜在后头急忙撑了伞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道:“莫儿,你慢点走,别淋着雨,唉,怎么越叫你越走啊!” 本就天黑,再加上大雨,哪怕手上提着灯也照不见一丈远的地方,小说走得不见人影了,四喜赶紧奔上去,一直扯住莫儿,挡住落在她身上的雨后方有些生气地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都叫你慢些了,还走那么急,难不成咱家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我的事不用你管!”莫儿看也不看他,直接甩开他的手再度没入雨中,小厨房离得并不远,很快便到了,在依着凌若的话吩咐下去后,莫儿冷冰对四喜道:“好了,现在请喜公公随奴婢去净身更衣吧。” 四喜就算再麻木,也看不对劲来,追着她道:“莫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与咱家说啊!” 任凭他怎么说,莫儿都不理会,冒着雨一路来到宫人居住的平屋,在她准备进屋的时候,四喜终于再次抓她,气喘吁吁地问道:“莫儿,别赌气了行吗?咱家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啊,你做什么摆这副脸色给咱家看?” 莫儿本不准备理他,可听到他的话,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尖声地道:“您喜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敢摆脸色给您看,您可是太高估我了。” 四喜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没好气地道:“罢了罢了,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去再说。” 莫儿忍着心里的难过,进去点了灯,然后从门后头提了桶道:“请喜公公在此稍候,奴婢给您提水去。” 四喜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桶,瞪着她道:“咱家不净身,倒是你自己全身都湿了,赶紧换套衣裳,把身子擦干,免得受凉,咱家……”他左右瞥了一眼见只有小小一间,没隔断的地方,便道:“咱家去外头等你。” 他的一番好意不仅没换来莫儿的感谢,反而被她说道:“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莫说我受凉,就算我死了也与你无干!” “你!”四喜见自己一番好意被她这样作jian,亦是来了气,强行扳过她的肩膀道:“莫儿,你何时变得这样蛮不讲理?” 莫儿咬着嘴唇,任凭四喜怎么说都一言不发,说到后来四喜实在没办法,扯着袖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水,颓然道:“莫儿,就算咱家求你了好不好,告诉咱家你到底在气什么?” 听到他这样近乎哀求的口吻,再感觉到脸上轻缓的动作,莫儿心中一酸,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心里既然没有我,又做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她的回答让四喜大为震惊,连手里的动作也忘了,只愣愣地看着莫儿,“你,你说什么?”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六十三章 接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他这个样子,莫儿更伤心了,刚有些拭干的脸再次变得湿润起来,只是这一次变成了泪水,在朦胧的泪眼中,她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满意了?” 四喜猜到莫儿对自己可能有好感,却绝对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喜欢二字来,一时间心里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半天他才勉强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咱家……我……我是一个太监啊!” “太监又如何,我不可以喜欢吗?”莫儿抹了把泪,泣声道:“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连皇上问你时,你也说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四喜终于明白莫儿态度大变的原因了,当日熹妃娘娘求皇上赐三福与翡翠菜户时,曾随口问自己可有喜欢的人,自己答说没有,当时莫儿就在旁边,定是听了个一五一十。 看到莫儿在那里不住地掉眼泪,四喜长叹一声,用湿漉漉的袖子拂去她的泪道:“莫哭了,再这样哭下去,可是连咱家心里也要难受了。”见莫儿不说话,他又道:“莫儿,你看清楚,咱家是个太监,是个一辈子侍候人的阉人,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给你鱼水之欢,你跟了咱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倒不若等将来出宫,寻一户好人家嫁了,然后再生几个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莫儿激动地道:“什么好人家,我不喜欢也不稀罕,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否连这样也不可以?” “可以,自然是可以,但绝不该是咱家这样的阉人。”四喜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道:“莫儿,你是个好姑娘,咱家不想害了你一辈子啊!” 他的话让莫儿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目不转睛地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只是怕害了我,所以在故意在皇上面前说没有喜欢的人。” 四喜被她问得心乱如麻,转过身道:“你别问了,总之听咱家的话,好好嫁一个老实可靠的,若银子不够,咱家可以给你。” 莫儿跟到他跟前,执着地道:“我不要银子,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四喜被她缠得没办法,狠了心道:“是否咱家说没有,你才肯死心,那咱家告诉你,没有!没有!” “我不信!”莫儿激动地大叫着,牢牢抓住四喜的胳膊,“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看到她这样子,四喜好不容易狠下的心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心中却有了更多的无奈,“莫儿,你听咱家说,你现在不过是因为没接触过什么人,所以咱家对你好一点,你便觉得咱家很好,冲动地想跟咱家在一起。但随着日子的长久,你会发现咱家并不合适你,到时候,你就会后悔不该跟一个阉人在一起。” 残缺的身体是四喜心中的最痛,当初他迫于无奈净身入宫,虽然他如今已经成了大内总管,太监里的头一份体面,心里却一直很自卑,哪怕明明喜欢莫儿,也不敢说出口。 “我不会!”莫儿坚定地说着,“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兴之所致,而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你。” “你,唉,你到底要咱家怎么说才会明白,咱家真的不合适你。”四喜不敢去看莫儿,唯恐看了之后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莫儿认真而又紧张地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后悔,喜公公,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病了我帮你煎药,你渴了我帮你递茶,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四喜都不记得自己叹了多少口气了,抚着额头道:“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还有啊,是不是咱家不答应,你就这么整宿都顶着湿衣裳?” 莫儿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直至在四喜嘴边看到一丝泄露出来的微笑,方才颤声道:“你承认了是不是?” “咱家能不承认吗?唉,你啊,都快把咱家bi疯了。”随着这句话,四喜不再压抑心中的欢喜,笑道:“再说有人主动要侍候咱家,咱家若非要往外推,岂不是成傻瓜了吗?”说到此处,他笑容一敛,肃然道:“莫儿,咱家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后悔吗?” 莫儿又哭又笑地抱着他道:“不后悔,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这一次,四喜没有再拒绝,略有些僵硬地回抱着莫儿,虽然先帝爷时的那个太监被人背叛了,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莫儿,相信这个至纯至真的女子会如今夜所言的那般,陪自己一生一世。 远在正殿的胤禛与凌若并不晓得这边发生的事,胤禛在与凌若说了阵话后,握着她的手感慨道:“看到你从惠贤贵妃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朕就放心了,朕真怕你一直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对了,皇上可有再派人打听过涵烟的消息,姐姐就只有这么一点血脉,臣妾不想……”说以后面,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胤禛点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葛尔丹一直不肯交出涵烟,虽然明面上朕拿他没办法,但暗中朕已经命老十三派了最精锐的军士乔装打扮成普通人,潜到准葛尔设法救出涵烟。” 听到这话,凌若既惊讶之余,满怀感激地道:“姐姐若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高兴的。” 胤禛沉沉叹了口气道:“其实早在如言出事前,朕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本想等将涵烟救回来后再告诉她,不想却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皇上所做的,姐姐一定会知道的。”凌若脸上浮起一丝由衷的笑意,不论这件事成与不成,至少证明胤禛心里是真的在乎这个女儿。 “希望吧。”胤禛揉着眉心道:“最近宫里接二连的出事,连朕都有些心惊了,只盼之后可以太平一些,朕也好专心处理前朝的事。” 凌若目光微微一闪,小声道:“臣妾听说皇上已经削了年羹尧的爵位将他调回京城?”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六十四章 知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并不意外凌若会知道这件事,此事在朝中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传到后宫也属正常,“不错,朕准备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收网了,让他活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胤禛从来没有打算放过年羹尧,哪怕是他任将军的那段时间,也始终记着,一旦西北那边完全布置好,便开始一步步断年羹尧的手足,直至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夜,胤禛歇在承乾宫,他与凌若说了许多年羹尧的事,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年氏,凌若不晓得胤禛是忘记了还是刻意不提,而她也没有多问,年氏怎样,与她都再无关系,她不会恨得想去取年氏的命,同样,也不会对年氏有任何同情。 随后的几日,胤禛依然常来看凌若,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展颜,胤禛的心情亦好了许多,偶尔会与凌若说起刘氏,自从炖盅与纱布的事被揭发出来后,刘氏的胎像安稳了许多,何太医说只要好生安养就不会有问题,估摸着明年开春时便可临盆。 在听胤禛说这些时,凌若脸上一直挂着温暖如春风的笑意,然她心中明白,这个孩子是绝对不可能顺利生下来的,即便是生下来也未必可以顺利长大,除非刘氏生的是一个女儿,对弘时的储君之位没有任何威胁,皇后才会允许她活下去。 雍正二年入宫的秀女,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则依然在宫中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挣扎,今日永远不会知道明日会怎样,就像她们不知道自己明日会是青云直上,还是落入无间地狱。人生,说到底,其实就是一场赌局,直至闭上眼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赢是输。 九月已是入冬前的最后一个月,天气寒凉渗人,双手落水时,可以感觉到冷意从皮肤一直渗到骨子里去,胤禛担心凌若受凉,早早命内务府送了上等的炭来,令凌若可以烧炭取暖,任外面如此寒冷,屋内都温暖如春。 凌若闲着无事,在屋中绣一直未曾绣完的万里江山图,绣针带着长长的尾线不断刺破云锦,不一会儿,一根线便绣的只剩下短短的截,凌若随口说道:“剪子!” 等了一会儿,却终于不见剪子递来,不由得奇怪地抬起头来,只见莫儿正在一旁发呆,时不时地笑着,根本没听到凌若的话。 看到她这个样子,凌若摇摇头,自己取过剪子将线剪断,重新取线穿上,见莫儿还是没反应,她起了戏弄之心,捻着针轻轻在莫儿手背刺了一下,莫儿吃痛,回过神来,见凌若正盯着她,忙道:“主子,怎么了?” 凌若没好气地道:“怎么了?可不是该本宫问你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啊!”莫儿惊呼一声,赶紧抬手擦下巴,发现手背上干干的,并没有什么口水,顿时明白过来,鼓着腮帮子道:“主子,您戏弄奴婢!” “你啊!”凌若也不急着绣,将ha在一旁,捧过热腾腾的茶盏道:“本宫看你最近做事经常走神,听水秀说,昨儿个洗衣裳的时候,还忘了放皂角,弄得所有衣裳都要重新洗一遍,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有!”莫儿不假思索的否认,然她这个样子,却令凌若更加疑心,狐疑地看着她道:“真没有吗?莫儿,可是不许骗本宫。” “奴婢……”迎着她的眼睛,莫儿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是凌若从街上救回来的,若不是凌若,很可能她现在还在街上做乞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看到莫儿这个样子,凌若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抿了一口茶道:“看样子是真的有事了。莫儿,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往后由本宫查出来?若是查出来,那本宫就可一切依着宫规来办了,不会因你是本宫的宫人,而有所宽待。” 一听这话,莫儿顿时有些慌了,连忙跪下来,有些吱唔着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奴婢喜欢喜公公。” 这件事,凌若是清楚的,所以她相信,莫儿要说的并不止这么一件事,果然隔了一会儿,莫儿涨红着脸再次道:“奴婢想跟喜公公在一起。” 凌若微微一惊,旋即皱了眉道:“你这么说,难道喜公公他也……” 莫儿飞快地觑了凌若一眼,重重点头道:“是,喜公公已经接受了奴婢,求主子成全!” 凌若手指一紧,凝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儿当即将那夜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虽然说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坚持说完,临了更道:“主子,奴婢与喜公公是两情相悦的,还请主子慈悲成全。”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本宫与他人有私情。”凌若有些心烦意乱地斥了她一句,随后更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着步。 莫儿瞅着她,小心地道:“主子,奴婢知道不该这样,可喜公公他确实是喜欢奴婢的,之前是因为怕误了奴婢后半生,这才推说没有。” 凌若脚步一收,瞪着她冷言道:“一句两情相悦,一句喜欢,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你该不是忘了宫里的规矩吧?” “奴婢没有忘,可是之前主子不是已经替福公公与翡翠求到了皇上恩典吗?奴婢斗胆,请主子再求一次。”说着,莫儿郑重地磕下头去。 凌若尚来不及说话,便见瓜尔佳氏推门走了进来,除下斗篷看到莫儿跪在地上磕头,不由得笑道:“咦,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姐姐还有心情笑。”凌若置气地说了一句,指着莫儿道:“你自己问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看到凌若这样的态度,瓜尔佳氏越发好奇了,她是晓得凌若xing子的,对下人向来厚待,少有苛责的时候,如今这样,定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寻了椅子坐下道:“莫儿,到底怎么惹得你家主子不高兴了?” 莫儿将事情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瓜尔佳氏一听之下立时也皱了眉,摇头道:“傻莫儿,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百六十五章 周明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看莫儿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瓜尔佳氏叹了口气道:“事情可一不可再,你家主子固然是帮三福求到了恩典,但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全,可眼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而且四喜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不会轻易答应的。稍一不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莫儿听着她的话,不禁有些慌了,连忙道:“那……那可怎么办?” 凌若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还能怎么办,先瞒着皇上再说,等以后时机合适了再向皇上求情,记着,在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与喜公公的关系,否则连本宫也救不了你。” 莫儿惶恐地答应,“奴婢记下了。” 在打发莫儿下去后,凌若连连摇头道:“这丫头,真是一点头脑都没有,若非我问起,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说。” “行了,别生气了,莫儿肯说,至少证明她心里还是很尊重你这个主子的,否则大可以一直瞒下去。”瓜尔佳氏微微一顿,道:“其实他们的事就算宫里这条路走不通,咱们也可以走别的路。” 凌若柳眉一挑,执针的手一滞,迟疑地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瓜尔佳氏接过她手里的针,接着刚才的地方绣了下去,“莫儿出宫与否皆在你一句话间,她只要离了宫,自然就不受宫规束缚。而四喜,我知道他与苏培盛一样,在外头都有宅子,到时候将莫儿安置在里头,哪个又能说什么?” 瓜尔佳氏这番话是凌若未想到的,细细一思量,发现确为一个可行之法,既成全了两人,又绕开了规矩,实在是一举两得。 正要说话,瓜尔佳氏再次道:“不过在安排妥当之前,你要当心皇后,一旦让她抓到把柄,只怕又会兴风作乱了。另外,我听说最近舒穆禄氏多有去养心殿,偶尔还会留下来过夜。眼下,温如倾已经不可能再复起了,那么秀女之中,便是她与刘氏还有佟佳氏争锋头了,不过我瞧佟佳氏对于皇恩似乎不太热衷,也不见她去争过什么,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凌若另外取了根绣针穿上线,坐到对面与瓜尔佳氏一道绣了起来,漫然道:“我对佟佳氏印象倒是不错,她看着并不像心机多多之人。” 绣针在穿过绵缎时,有轻微的“嗤嗤”声,瓜尔佳氏捻一捻针,摇头道:“人心隔肚皮,在将肚皮剖开之前,还是不要轻信了任何人的好。” 凌若被她说的笑了起来,“瞧姐姐说的,倒像咱们是专门剖人肚皮的刽子手一般,对了,姐姐今日来看我,就为了陪我一道绣花吗?”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看你这个样子,似乎猜到我为什么而来,那倒是说来听听。” “我猜……”凌若话音一顿,在针线破锦而出时道:“应该是为了今儿个下午,太医院进新太医一事,不知猜得可对?” 瓜尔佳氏笑而不语,好一会儿方道:“如何,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去看看,靳明华,我可是好奇得很呢。” “姐姐有命,岂敢不从。”在这样的玩笑后,两人专心于绣图上,直至晌午时分方才停了下来,随意用了些午膳后,两人施施然往太医院行去,按着规矩,凡过了初选的大夫都会被允许进到太医院中,由院正亲自考校,从中选取三人为新的太医。 能够成为太医,对于许多毕生从医的大夫来说,是最大的荣耀与肯定,所以一个个皆会使尽浑身解数,以求可以留在太医院。 她们到的时候,考校已经开始,正在主持的齐太医看到她们进来,神色一震,忙过来轻声道:“二位娘娘怎么过来了?” 凌若微微一笑道:“本宫听说今日是太医院考校新太医的日子,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不知进行得怎样?” 齐太医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已经进行了一轮,还有两轮,要等全部结束后,方才会选出合格者成为太医,二位娘娘若有兴趣的话,不妨坐在一旁观看。” 说话间,已经有机灵的小太监候在一边,凌若见状道:“行了,齐太医自去忙你的吧,不必理会本宫。” “微臣告退。”齐太医再次行了一礼后,方才回到原来的地方,而因为凌若二人的到来,那些年纪迥异的大夫均敬畏而好奇地望了过来,他们多少有些眼力劲,知道这两位容色出众,气度雍容的女子,绝不是之前所见的宫女,只是不晓得她们是什么身份。 在这些医者中,有一个看着年仅二十左右的青年,他与那些人不同,只是往凌若她们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将之放在手中的药材上。这是他们第二轮的试题,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辩认出这些冷僻的药材名,最先答出且答对的五人便会进到下一轮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靳明泽的弟弟,靳明华,不过他如今已经改名成为周明华,连户籍也变成了浙江桐乡。 那厢,瓜尔佳氏正悄悄道:“你说周明华能过得了这太医甄选吗?” 凌若接过宫人奉来的茶水微笑道:“有徐太医的担保,再加上姐姐家族的举荐,相信齐太医他们会卖几分面子,不过最终还得看他自己。”说着,她转头对跟在旁边太监道:“这一轮他们比的是什么?” 小太监赶紧道:“回熹妃娘娘的话,第二轮比的是对药材的熟悉,齐太医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各不相同,但都属平日里很少见到的药材,看哪个答得既快又准,从中选五个到最后一轮。” 他们说话间,齐太医已经清一清嗓子道:“好了,你们都已经看清自己手里的药材了,哪个先回来?” 那群大夫互相看了一眼,几人先后走了出来,一边将手里的药材交上去,一边报上猜测出来的药名以及功效。这些人当中有对亦有错,对的眉飞色舞,错的则垂头丧气,待轮到周明华时,他将手中长着椭圆叶子,看着就像路边普通杂草的药草放到桌上,行了一礼道:“此药草名为子母草,功效为安胎定神,对于胎动不安的孕妇有奇效。” 第九百六十六章 如愿以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他答的分毫不差,齐太医略有些惊诧,因为在这些药草中,最冷僻的莫过于这个子母草,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之外,很少有人识得,当下道:“你从哪里识得这子母草?” “启禀齐太医,草民并不曾见过子母草,只是家师曾经画出此草的样子教授草民所以草民识得。” 不等齐太医问其师父是何人,旁边的副院正已经递过一张纸来,正是周明华的记录,看着那张纸,齐太医也想起来之前收到的两封信,当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叫周明华?” “是,草明就是周明华。”在回答这句时,他心里是极矛盾的,明明自己是姓靳,却不得不背弃祖上传下来的姓,改成另一个;可是他虽无它法,想要入宫为大哥报仇,就只有这个办法。 齐太医抚着颔下的山羊须点一点头,示意周明华站到一边。 看到这一幕的瓜尔佳氏已是忍不住笑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缘,昔日我用子母草为你保胎,徐太医知道后将子母草收入太医院中,为众太医所知,而今齐太医偏这么巧的又用子母草来考徐太医的徒弟。”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看样子,连老天爷都想让他入宫了。”随着凌若这句话,第二轮考校已经结束,包括周明华在内的五人进到了下一轮,而最后一轮比的是悬丝诊脉,要他们凭丝线诊出患者得的是什么病。 在周明华就要接过绑好的丝线时,凌若突然出声道:“齐太医,本宫近几日感觉身子颇有些不适,不如就让这位大夫替本宫悬丝诊脉。” 齐太医不明白凌若突然这么说的用意,却不曾多问,应承一声后命小太监替凌若系上丝线,在小太监将丝线递给周明华时,他道:“周明华,你好生替熹妃娘娘诊脉,然后将脉案如实告诉我等。” 周明华蓦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那个犹若天人的女子,那便是师父说过的熹妃娘娘?也就是保下他靳家人性命的熹妃娘娘? 见周明华一味盯着熹妃,迟迟不曾接丝毫,齐太医轻咳一声,后者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低头接过丝线,专心于从丝线上传来的微弱脉像上,至于那些疑问皆被他压在了心底,他明白,想要有资格问出那些问题,必须要通过最后一关,成为真正的太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周明华方才抬起头道:“熹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心肺经脉虚弱了些,只要善加调理便不会有事。swisen.” 凌若微微一笑,待宫人解开腕上的丝线后,道:“那本宫就等着来日周太医为本宫调理开药了。” 在周明华还懵懂的时候,人老成精的齐太医已经会过意来,走到周明华身边轻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熹妃娘娘大恩,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医了。” 周明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齐太医,你是说我……” “是啊,娘娘亲自开了口,难道还有假吗,赶紧谢恩。”齐太医笑着说道,真不知这个周明华是什么来头,徐太医,瓜尔佳氏氏一族还有熹妃娘娘都力举保他,而且周明华前两轮的考校,他都还算满意,自然乐得顺手推舟,卖这个人情。 周明华大喜过望,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中跪下道:“草民多谢熹妃娘娘大恩大德,草民此生没齿难忘。” “起来吧,明日记得来本宫宫中诊脉,为本宫调理身子。”在这般说完后,她与瓜尔佳氏携手走出了太医院。 仅仅在凌若离开后不久,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坤宁宫,彼时,那拉氏正拿着煎子在修剪花枝,待小宁子说完打听来的消息后道:“知道这个周明华是什么来头吗?” 小宁子摇头道:“这个奴才尚不清楚,只知他是浙江桐乡人,刚来京城没多久,家世……似乎很寻常,并无特殊。” 那拉氏将一枝多余的花枝凈剪下,冷然道:“没有特殊,会成为徐太医的徒弟,会得到他的举荐还有整个瓜尔佳氏的支持,熹妃会亲自点他为太医,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小宁子赶紧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 不等他说下去,那拉氏已经将剪子交给迎春,直起身道:“好了,你怎么觉得本宫不想听,总之这个周明华一定有问题,明ri你出宫一趟,将这件事告诉英格,让他将周明华的底给本宫查清楚。”待小宁子答应后,她又道:“对了,最近刘氏那边怎么样了?” 小宁子忙赔着小心道:“回主子的话,自从温氏一事后,谦贵人一直待在长明轩中养胎,不离开一步;奴才听说眼下所有谦贵人用的东西,都看得很严,不经太医验过,绝不用。” “刘氏也算是吃一垫长一智了,晓得提防宫里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不过许多时候,还是防不胜防。”小宁子听不出那拉氏这么说的用意,不敢随意接口,只垂目盯着自己鞋尖。他之所以在众多宫人中一跃而出,被那拉氏看重,便是因为他懂得掌握自己的分寸,晓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在静了片刻后,他耳中再次传来那拉氏的声音,“让舒穆禄氏来见本宫。” “嗻!”小宁子快步离去,不到半个时辰,便见舒穆禄氏随他一道进来,对正在净手的那拉氏屈膝行礼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慧贵人免礼。”那拉氏和颜悦色地说着,在拭净双手后又道:“昨日不见慧贵人过来,本宫担心成嫔那边又给你难堪,所以传你过来一趟,还望慧贵人莫要见怪。” 舒穆禄氏刚直起的双膝连忙再次屈起,“娘娘对臣妾关心有加,臣妾赶紧尚来不及,怎会有见怪二字,娘娘这样说,可是要折杀臣妾了。” “快起来。”在示意她起身后,那拉氏转身进了正殿,殿内没有烧地龙或是炭盆,所以比外头暖和不了多久,她接过孙墨递来的平金暖手炉对随她一道进来的舒穆禄氏道:“对了,成嫔那边可还有为难你?” 第九百六十七章 皇后之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低头道:“回娘娘的话,成嫔自从上次被皇上罚了眷抄宫规后,再不曾为难过臣妾。” “甚好。”这般说着,那拉氏嘴角的笑意一深道:“既如此,那慧贵人应该有更多的时间侍候皇上对吗?可为何皇上总是去承乾宫与长明轩,而不是你的水意轩呢?” 舒穆禄氏心中一跳,越发垂低了头道:“臣妾常去养心殿侍候,但……” “但还是留不住皇上对吗?”那拉氏轻轻扣着怀中的暖手炉,尖利的护甲在碰到手炉时,发出“叮叮”的声音,“慧贵人,本宫费了那么多精力,方才为你挣来今日的地位,你自己可也要上点心,否则恩宠一旦薄下去,想再恢复可就难了,而本宫不可能帮你一辈子。” 舒穆禄氏惶恐地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已经尽力了,可是刘氏如今怀着身孕,皇上难免厚待几分。” “那熹妃呢,她可没有怀孕,也不及你青春妍丽,皇上为何还是常常过去?”那拉氏展一展绣着牡丹纹的袖子,看着神色窘迫的舒穆禄氏,语气一缓道:“本宫并不是苛责你,只是你是本宫看重的人,又有一双那么诱人的眼睛,实在不该止步于此,更不该输给任何人。再说贵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名份,对你来说实在太过委屈了,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舒穆禄氏暗自吸了一口气,垂首道:“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那拉氏扬着缀着细碎晶石的眉梢意味深长地道:“本宫等着慧贵人的好消息。” 舒穆禄氏唯唯应着,待得从坤宁宫走出来时,虽然秋阳明澈耀眼,她却浑身发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在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时,雨姗忍不住道:“主子,皇后娘娘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奴婢听得云里雾里?” 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倒是一旁扶着她的如柳摇头道:“亏得你还一直在旁边,居然连这也没听懂,皇后娘娘明摆着是要主子除掉谦贵人或是熹妃娘娘。” “竟是这样吗?”雨姗惊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皇后竟藏着这样恶毒的心思,旋即又愤愤道:“她既是瞧着熹妃与谦贵人不顺眼,为何自己不动手?” “皇后娘娘向来最擅长借刀杀人,又怎么会自己动手呢!”舒穆禄氏终于开口了,冷冷道:“我虽然不清楚温如倾的事,但以前曾在皇后宫中见过她,想来,她也是皇后手中的棋子,可她出事时,皇后说什么了吗?不过是一句‘太后持丧期内不宜见血光’罢了,从此再没有只言片语,任由温如倾在冷宫中自生自灭。” 雨姗左右瞥了一眼,见没人经过,小声地道:“皇后心可真狠。” “不是皇后心狠,而是宫中本就该如是。”不知是因为见多了宫中的尔虞我诈,还是因为吃多了迎春送来的药,舒穆禄氏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适应宫中的生活,就像之前她故意害得成嫔受罚,害得绘秋被打落满嘴牙齿,一切都再自然不过,甚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不会生出半分内疚来。 如柳默然不语,在宫里,你不害人,别人就会害你,想要独善其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好比死去的惠妃,她从不争宠,只安心抚养静悦公主长大,结果呢,静悦公主远嫁准葛尔,生死不明,惠妃自己也被亲妹妹害死,化为一捧黄土。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依着皇后的意思去害人吗?”面对雨姗的问题,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如柳轻声道:“你说呢?” 如柳犹豫了许久,方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道:“主子是皇上亲封的贵人,这一辈子都只能生存在紫禁城中,所以奴婢请主子一定要善自珍重自己,千万莫要再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舒穆禄氏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无宠被绘秋任意欺凌的时候,是的,那样的日子她绝不想再回去。 雨姗还待再问,如柳已经一把拉住她道:“别多话了,赶紧扶主子回去。” “可是……”雨姗刚说了两个字,一只秋日下冰凉的手已然扶上她的脸颊,同时耳边传来舒穆禄氏的声音,“咱们现在都是皇后的棋子,皇后说怎么做便只能怎么做,否则……温如倾便是我的下场,明白了吗?” 雨姗仰头看着她,不无担心地道:“主子,可这样太危险了。” 舒穆禄氏摇头,露出怆然的笑意,“傻丫头,宫里本就是处处危机的地方,我所要做的,就是在危机中求生,若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就等着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吧。” 雨姗感觉到舒穆禄氏心中的悲凉无奈,低头不再说话,在扶了舒穆禄氏回到水意轩后轻声道:“主子您歇会儿,奴婢给您沏盏茶来。” 待其下去后,舒穆禄氏目光一转,落在比平日里沉默许多的如柳身上,“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对?” 如柳忙摇头道:“不是,主子所说的每一句都很对,奴婢只是在想皇后,若主子真依皇后之话,除去了熹妃与谦贵人,那么皇后下一个人要对付的人会不会是……”后面的话似有些难以出口,犹豫了很久都未说出口。 舒穆禄氏心中有数,在接过雨姗递来的茶后道:“你怕皇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对吗?” 如柳咬牙道:“是,皇后不会坐视主子得宠,一旦没了威胁,就必然会像舍弃温氏一样舍弃主子;就算以后宫里再有什么人冒出来成为新宠,但后年就是选秀之年,皇后大可以从中再择棋子来利用,对皇后而言,棋子是永远不会没有的。” 舒穆禄氏睇视着在茶汤中沉浮的茶叶,一字一句道:“所以要想不被皇后舍弃,就不能成为无用之人,温如倾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进了冷宫,而我绝不会重新她走过路。” 自那拉氏在她每次侍寝后让迎春送来药开始,她就知道那拉氏不是真心待她好,更不是一个善于之辈。所以她虽表面对那拉氏尊敬,心里却处处提防,尽量不让那拉氏抓到她任何把柄。 第九百六十八章 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可想着容易,做起来便难了,主子要让皇后不能舍弃,就必然不可以真除了熹妃与谦贵人,可这样一来,您便是违背了皇后的意思,她同样有可能对主子不利。” 舒穆禄氏轻叹一口气,身子往后仰了几分道:“难的事又岂止一桩,熹妃是什么人,虽已过妙龄,却依旧得皇上盛宠,且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这么久,皇上却一直没有开口说将掌管六宫之权交还给皇后,依然由熹妃暂摄,可见其对熹妃的信任;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要扳倒这棵大树谈何容易;再说刘氏,经过温氏一事后,她比平日里更加警惕,整个长明轩几乎可说是针cha不进,水泼不进,要除掉她的孩子,难如登天。” 听到这里,如柳也没了主意,“那……那可怎么是好?” 舒穆禄氏抚一抚额,疲惫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条路可以让我走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摆脱棋子的身份,成为像那拉氏一样的控棋人,但她会努力朝这个方向走向去,哪怕遍布荆棘,也绝不放弃。 翌日,莫儿更在替凌若梳洗,便见三福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周太医来了,正在外头等着主子呢。” 凌若看着镜中发髻高耸的自己,颔首道:“知道了,让他在外头等着,本宫过会儿便出去。” 待在三福出去后,莫儿好奇地问道:“主子,这位周太医便是靳太医的弟弟吗,他真的成为太医啊?” 凌若透过打磨光滑的铜镜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自己的事还没弄好,倒有心思去管别人。” 莫儿吐了吐舌头,她晓得为了自己的事,主子甚是头疼,不敢再说什么,在替凌若收拾妥当后扶了她出去。 周明华一看到凌若出来,连忙起身长揖一礼,有些生疏地道:“微臣见过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坐下后温和地道:“起来吧,本宫面前不必多礼,莫儿,给周太医看座。”待周明华起身,她又有些内疚地道:“在周太医背弃祖姓入宫为太医,实在是委屈了。” 刚刚坐下的周明华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正色地道:“微臣知道,微臣今日能够如愿站在这里,多亏娘娘护持和费心安排,微臣不过是改了个姓而已,如何敢言委屈。微臣如今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知道是谁害死了微臣的哥哥。” 看着那双与靳太医相似的眼睛,凌若不由得想起了靳太医死时的惨状,有些难过地道:“本宫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寻他报仇吗?” 一听这话,周明华顿时红了眼,攥着双手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拼却微臣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他血债血偿!” “胡闹!”凌若骤然冷喝,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紫禁城,是皇宫,你若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了人,还有命活着吗?” “早在我准备入宫的时候,就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只要能替大哥报仇便可。”周明华激动地忘了应有的自称,双目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一般。 凌若声音冰寒地道:“只怕你拼却了性命,也不过是让黄泉路上多一条亡魂而已,根本报不了仇。”不等周明华说话,她已经再次道:“本宫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下毒是吗?哼,幼稚,在这里有的是试毒的法子,除非你医术高过你师父,否则还没等你下完毒,那边就已经验出来了,到时候仇没报,自己倒是先死了。靳明华,你大哥已经死了,靳家只剩下你这一条血脉,你是否想让靳家绝后,想让你家中的老母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周明华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了,颓然无奈地低下头,若真像熹妃说的那样,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凌若语气一缓,叹然道:“本宫知道你报仇心切,更理解你心中的恨,当日本宫看着靳太医为避剐刑而被迫自尽,心中亦是万分难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去接受,接受事实,唯有如此,才可以清楚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见周明华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继续道:“仇固然要报,但必然要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让恶人付出该有的代价,为了这种人失去性命,可是不值得。” 周明华咬一咬牙,跪下道:“请熹妃娘娘为微臣指点迷津,微臣此生此世,皆以熹妃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背。” “好!”在简短的一个字后,凌若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仇人的名字,但你必须答应本宫一件事――忘记自己身为靳明华的事,从这一刻起,你只是周明华,从浙江桐乡来的周明华!” 周明华晓得凌若的意思,是要自己暂时放下仇恨,哪怕明明对面站的是仇人,也要守着臣子该的本份,直至机会来临的那一刻,方才一口咬上去,将对方得断气。不过,这个机会可能要等很久,久到让他觉得每一天都像在煎熬,又或者一直没等到。 凌若没有催促,只慢慢抿着茶,她知道要做出这个决定,对周明华而言是极其艰难的,但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也就没有报仇的资格。 许久,周明华终于咬一咬牙,艰难地道:“是,微臣答应娘娘。” 凌若点头,亲手扶起他道:“害你兄长的不是别人,正是坤宁宫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周明华面孔扭曲,额上青筋暴跳,过了许久,暴跳的青筋方才缓缓平复下去,面孔亦恢复了正常,“是,微臣记下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终于放下心来,“本宫既然安排你入宫,就一定会帮你报仇,你要做的就是莫让仇恨蒙敝了双眼,失去应有的冷静。”在周明华一一答应后,她回到椅中坐下道:“好了,你替本宫把脉开药吧。” 周明华愣了一下,没想到凌若竟然真的让他把脉开药,不由得道:“微臣跟师父不过才学了几个月,医术未精,怕……” 第九百六十九章 怀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哂然笑道:“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徐太医既然肯让你参加这一次的太医考试,便是相信你的能力,你该相信你师父。再说本宫让你过来是为本宫诊脉开方,你若什么都不做,岂非让人怀疑。” 周明华愕然道:“难道微臣开没开方,别人也会知道吗?” “在宫里,从来没有永远的秘密,只在于哪一个秘密可以隐藏得更久一点而已。你记着,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让人抓到把柄,否则你会发现自己在宫中寸步难行。”这般说着,凌若已经伸出手。 周明华在细细体会了一番她的话后,露出若有所悟之色,点头道:“微臣明白了,以后还请娘娘多多教诲。” 见周明华领悟的如此之快,凌若颇为满意地道:“只要是本宫能教的,一定会悉心教导你,只盼你千万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 周明华答应一声,上前隔着丝帕为凌若诊脉,得出的结果与昨日大致相同,在仔细斟酌药xing后开了方子。 在周明华准备离去时,凌若忽地道:“对了,你进宫之前,家里的事可安顿好了?还有本宫派去的那个人,你见了吗?” 说到这个,周明华露出难得的笑容,拱手道:“此事微臣尚未来得及谢娘娘,不止安排微臣入宫,还专门请了人来以微臣的身份照顾微臣娘亲,让微臣可以安心留在宫中。”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言谢意,另外,你娘亲虽有人照顾,不需担心衣食,但并不是没代价的,你再不能当众宣称自己是靳家的儿子,也不能毫无顾忌地唤娘亲,因为在律法还有身份上,你已不再是靳明华,那个人才是;你最多只能偶尔去看一眼。一旦被人查到你是靳太医的弟弟,那么你与本宫还有举荐你入宫的谨嫔家人都会有危险。” 周明华目光坚毅地道:“微臣知道,世事向来不可能十全十美,能做到这一步,微臣已经很满足了,娘娘大恩,微臣会永远记在心中。” 随后几日,凌若一直照着他开的方子服药,面色渐渐红润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瞧见什么都没食欲。 看到凌若这个样子,胤禛颇为高兴,对凌若越发怜爱,处理政事之余,最常去的便是承乾宫,其次则是刘氏的长明轩。 一时之间,宫中便以凌若与刘氏风头最甚,舒穆禄氏与佟佳氏虽也有几分宠爱,但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进了十月后,除了四季常青的树之外,已难以再看到一片绿叶,原本一到夜间便叽喳不停的秋虫也消失不见。 这夜,小宁子一边替那拉氏用玫瑰泡过的热水浸手,一边道:“主子,英格大人之前派人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派人去桐乡打听过,很奇怪,那边并没有人认识周明华,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听说过,这个人就像是一夕之间冒出来的一般,至于他是怎么会拜徐太医为师的,又怎么认识谨嫔的娘家就不得而知了。” “周明华……”那拉氏轻轻念了一遍,若有所思地道:“小宁子,在弘晟那件事中死掉的那个靳太医叫什么名字?” 小宁子思索了一下道:“奴才记得好像叫靳明泽。” 那拉氏低头不语,周明华……靳明泽……两人都有一个明字,会否有什么联系呢?若是的话,那么一切倒是可以说通了,“小宁子,本宫记得靳明华还有一个弟弟,你再去打听打听,看他那个弟弟现在在何处?” 小宁子微微一惊,旋即回过神来,“主子可是怀疑周明华就是以前靳太医的弟弟?可是他在太医院的案卷明明白白写着姓周,这一点应该不能伪造。” “普通人自然不能,但若是被改了户籍变成另一个人呢?浙江……本宫记得以前熹妃的下人李卫,如今恰好是浙江总督,身为总督,要改添一个人的户籍,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那拉氏凤眸微眯,将手自水中抬起来,看着不断从指尖滴下的水,徐徐道:“总之一切还是查仔细得些好。” “是,奴才明日便让人带信给英大人。”说到此处,小宁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若真如主子所料,那熹妃与谨嫔,便难逃其责。” 那拉氏笑而不语,待迎春替她拭干了双手后道:“对了,舒穆禄氏那边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是,奴才一直有派人盯着慧贵人,发现她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在将绘有龙凤图案的铜盆端下去后,小宁子道:“主子,奴才瞧慧贵人似乎有些不太愿听主子的话。” “由不得她不听!”那拉氏冷哼一声道:“本宫可以扶得起她自然也可以踩得了她。”说着她目光一转,对迎春道:“明ri你去一趟水意轩探探她的口风。” 迎春目光一闪,低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那拉氏嗯了一声,扶着额头道:“最近天一冷,本宫这头又开始有些痛了,扶本宫去休息吧。” 小宁子关切地道:“要不要传太医来给主子瞧瞧?” 迎春一边扶着那拉氏起来,一边解释道:“主子头痛的毛病已经有许多年了,太医看了许多,都说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好生养成,平日里莫要动气。” 小宁子唯唯应了一声,又带着几分恨意道:“都怪熹妃那些人在暗中搅事,让主子费神费力。” 那拉氏摆手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越说本宫越头疼,让本宫清静一会儿。” “嗻!”小宁子低头答应,待那拉氏进了内殿后,方才直起身来。 第二日一早,迎春依着那拉氏的吩咐来到水意轩,舒穆禄氏正在用早膳,看到迎春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客气地道:“迎春姑姑您怎么过来了?” 迎春屈一屈膝笑道:“奴婢奉主子之命来看看慧贵人。” “娘娘如此关心臣妾,实在让臣妾受宠若惊。”这般说着,她又道:“姑姑用过早点了吗,若没有不如在我这里用一些,虽说只是一些清粥小菜,但所幸都还是热的。如柳,赶紧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第九百七十章 寻生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必了。”迎春阻止道:“奴婢来之前已经用过了,其实皇后娘娘一直对贵人很是关心,眼见刘氏仗着腹中的龙胎越发得宠,怕贵人受了委屈,所以特意派奴婢来问问,不知贵人一切可都安好?” 舒穆禄氏心思飞转,待迎春话音落下后,满面感激地道:“都怪我无用,令娘娘这般费神。” 迎春看着舒穆禄氏笑而不语,舒穆禄氏知道她这是在逼着自己表态,微一咬牙道:“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办法,只是姑姑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一时半会儿间,还寻不到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会尽快的。” 迎春欠一欠身,出声道:“那还请慧贵人赶紧想办法,以免主子等得太久。” 舒穆禄氏连连答应,待迎春离去后,她缓缓坐下,刚执起筷子便又恨恨地掼在桌上,冷声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可是主子才刚吃了几口……”雨姗刚说了半句便被如柳拉住,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待收拾了桌子后,如柳方小声道:“主子,看样子皇后娘娘那边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放过您。” “我知道!”舒穆禄氏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待又坐了一会儿后,她抬手道:“如柳,扶我去长明轩。” 如柳一惊,倏然道:“主子您真要按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吗?” 舒穆禄氏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到门槛处,抬头看着在冬日里略显淡薄的阳光,嘴角微抿,露出一丝同样淡薄的笑意,“就是因为不想按她的话去做,我才要去长明轩,也许从中寻出一条生路来。” 如柳不再多问,与雨姗一道扶了舒穆禄氏去长明轩,当刘氏听到宫人禀报,说舒穆禄氏在外头的时候,颇有些惊讶,舒穆禄氏与她虽说没什么仇怨,但两人是一道入宫的,又都封了贵人,彼此之间难免有些别苗头,所以平日往来的并不多,尤其是在出了温氏的事后,为了避嫌,来这长明轩的人越发少了,倒是没想到舒穆禄氏敢过来。 金姑疑惑地道:“主子,慧贵人此时过来,不知是何用意?”她可不相信是慧贵人闲着没事来这里串门。 “她打什么主意,见了不就知道了吗?海棠,请她到前厅奉茶,我这就过来。”刘氏掀开锦被下床,金姑连忙替她穿了鞋,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并没有穿惯常的花盆底鞋,而是一双软底的绣鞋;如今的她已经怀孕近五月,腹部明显隆起。 待到了前厅,只见舒穆禄氏正在喝茶,逐笑道:“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 舒穆禄氏连忙放下茶盏道:“妹妹怀了龙胎这么久,我也没好生来看过,想起来十分过意不去,趁着今日天气不错,便想过来看看,不知有何打扰到妹妹?” 刘氏故作不悦地道:“姐姐这样说,可真是拿我当外人了,你能来看我,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 “那就好。”舒穆禄氏笑着看刘氏在旁边坐下,切声道:“妹妹最近身子可还好?尤其是龙胎,一切都安好吗?” 刘氏微笑道:“何太医天天来诊脉,说是还算过得去,但还是要注意静养。不过近些日子,胃口是好些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吃不下。” 舒穆禄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颔首道:“有些日子没见妹妹,如今瞧着是好像比之前丰腴了些。既有胃口,那就多吃一些,只要才能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小阿哥来。” 刘氏抚着腹部感慨地道:“哪个晓得,指不定是一个小格格呢。” 舒穆禄氏摇头道:“妹妹是个有福之人,相信一定可以为皇上多添一位阿哥。”男女虽不过一字之别,但是女子永远不可能问鼎大位,所以相较之下,自然是阿哥更好些。 刘氏抚着海棠递过来的鎏金铜柄暖手炉道:“承姐姐吉言。” 在沉寂了片刻后,舒穆禄氏凝声道:“我有几句知心话想与妹妹说,不知妹妹有否心思听?” 刘氏长眉一挑,旋即悦声道:“姐姐有话,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洗耳恭听。”说完不见舒穆禄氏接下去,她会意地道:“外头风吹进来,颇有些凉意,海棠,你去把门关了,另外再将炭火生上。” 海棠依言关了门然后下去生炭火,待得她将烧得红通通的炭盆端上来后,刘氏方道:“好了,此处没有外人,姐姐有话尽管说就是。” 舒穆禄氏微一咬牙,终于将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我与妹妹是同年入的宫,虽说之前不曾深交,但同年的情份总还是在的。所以我实不忍见妹妹刚安生几天,又被卷入另一场灾劫中。” 刘氏原本轻松的神色因为她这些话而渐渐严肃了起来,握紧了手炉道:“还请姐姐明示。” 舒穆禄氏长叹一声,盯着刘氏隆起的腹部道:“妹妹得蒙圣宠,更有幸身怀龙胎,这既是集福一身也是集怨一身,相信经过温氏的事,妹妹已经有所体会。”见刘氏不知声,心知自己这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继续道:“如今温氏固然是入了冷宫,不能再威胁到妹妹,可后宫之中,并不止一个温氏。妹妹虽百般设防,终归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也不敢保证,腹中孩子可以平安生下长大。端看年氏两个孩子便知道了,至于熹妃,我也听说在四阿哥之前还有一个女儿,可惜一生下来便死了。” 听到此处,刘氏已经满面凝重,盯了舒穆禄氏道:“姐姐可是知道有什么人要对付我的孩子?”在说这话时,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 舒穆禄氏摇头,沉声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我只想问妹妹一句话,愿否相信我一次?” 刘氏低头思索片刻,道:“姐姐能与我说这些,便已足证是打从心底里将我当成妹妹看待,我又如何会不信姐姐,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她很聪明的没有就刚才的话追问下去,看舒穆禄氏的样子,分明是有很深的忌惮,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自己怎么问,都是没用的,倒不如说些更实在的事。 第九百七十一章 瞒天过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妹妹信任。”舒穆禄氏神色感动的说着,不过她心里清楚,刘氏未必是真信了她,不过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拿腹中的孩子冒险,那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希望。 在不时响起“哔剥”声的炭火中,舒穆禄氏与刘氏说了许多话,一直到晌午时分方才离去,而在她走后,刘氏坐在椅中出神,好一会儿方道:“金姑,按刚才慧贵人的话,下去准备。” 金姑神色一凛,小声道:“主子,您真相信慧贵人吗?奴婢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而且俗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主子小心诈。” “她不敢的。”刘氏说出一句令金姑意外的话来,在其不解的神色中,刘氏抚着腹部站起身来,慢慢踱到炭盆边,凝视着那一块块通红无烟的银炭道:“你刚才可有注意到她说话时的神色,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可以从中看到忌惮与害怕,相信她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来与我结盟。” 海棠虽然从头听到了尾,但面对刘氏的话还是很迷糊,“结盟?奴婢不明白。” 刘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长那么大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摆设吗?总是不动脑,怪不得当初会被温氏趁虚而入。” 海棠低了头不敢说话,温氏的事一直让刘氏耿耿于怀,要不是炖盅凑巧被摔碎,露出里面的玄机,此事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哪怕就算有一天知道真相了,她的孩子也早已没了。 金姑见状连忙劝道:“主子莫生气了,何太医可是说了,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否则很容易影响胎儿。” 刘氏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舒穆禄氏背后的人应该是逼着她来害我,可是她一来不想受控制,二来又觉得此事太过危险,不易成功不说,一个不好还会惹祸上身,落得与温氏一样的下场,所以想出这么一个瞒天过海的办法来;既不将身后的人得罪,又可以在我这里卖个人情,做为结盟之前的示好。” 金姑眼珠子一转道:“奴婢记得慧贵人刚入宫时,不过是一个答应,之所以可以晋为贵人,皆是因为去年除夕时的那一支舞。” 刘氏将双手放在炭盆上方,感受着阵阵热意,漫然道:“那年除夕的事情,仿佛是皇后安排的,你说慧贵人身后那个人,会否就是皇后?” 金姑微微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慧贵人不说咱们也不好逼着她说。” 刘氏摇头道:“不能bi,她不说便由着她,只要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了。” 金姑深以为然地道:“奴婢知道。不过奴婢真没想到,皇后看着慈眉善目,暗地里居然如此险恶,真是人不可貌相。”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当时皇上要处置氏的时候,皇后还在旁边求了一句,会不会她与温氏那些事也有关联?” 刘氏沉着脸道:“十有**,其实宫里又有哪个是简单的,皇后不是,熹妃不是,舒穆禄氏同样不是!”而她,刘润玉更加不是。 “奴婢不怕别的,就怕舒穆禄氏同样不怀好心,从主子怀龙胎那一日起,宫里无数双眼睛就一直盯着,且想方设法地要除掉主子腹中的龙胎。”说到此处,金姑眉头皱成了一团肉球,额间的皱纹亦因这个动作而越发明显。 “放心吧,暂时不会,否则也不会巴巴地跑到与我说这些了,要知道我若是将这些话告诉皇后,足够她足上一百次了。”刘氏顿一顿道:“姑且信着吧,依眼下的形势来看,与她结盟,对我并无坏处。另外我在宫中势单力薄,也确实需要有人襄助。不过你也看到了,宫中得势的那几个,皇后心思太深,一旦落进她的话,想再爬出来可就难了;而熹妃……疑人之心同样重,上回我那样示好,她都不愿松口;至于谨嫔,她与熹妃向来共同进退,必然与熹妃一个意思。所以思来想去,也就与我一道入宫的舒穆禄氏最合适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在金姑下去后,海棠走上去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可好?” 刘氏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将何太医请来,有些话我要亲自与他说。” 她的脉一直是何太医在请,如今要实施她与舒穆禄氏定下的计,何太医是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必须得说服他才行。 海棠依言去了太医院,听说刘氏寻自己,何太医不敢怠慢,赶紧随海棠过来,一进来便紧张地问道:“谦贵人,您唤微臣过来,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刘氏安慰道:“何太医不必担心,我没事,是另外有事与你商量。” 听得她这么说,何太医稍稍放了心,不过却是有些奇怪,不晓得刘氏这么急着叫自己过来是什么事。 在何太医坐下接过海棠沏来的茶后,她方才道:“我怀孕这些日子,何太医每日都来给我请脉,实在是辛苦了。” 何太医就着椅子欠身道:“谦贵人客气了,这些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怎敢言辛苦二字,微臣眼下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谦贵人身子康健,龙胎安稳。” 刘氏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何太医也当知道这宫里头,有许多人不愿我将这孩子生下来。” 何太医揣不明白刘氏突然说这话的意思,不敢随意接话,只紧张地侧耳听着,连捧在手中的茶也忘了喝。 “如今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若是再有什么意外,那简直就是要我的命,我知道何太医一向怀有仁心,想来你也不愿见这个孩子有三长两短。” 何太医忙道:“谦贵人放心,微臣定然拼尽一身医术,护您与龙胎平安。” “我自然信得过何太医,但终究还是小心为上,所以我想请何太医今后在写脉象的时候,稍稍写差一些,就像……之前温氏害我时那样。”在绕了一圈后,刘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第九百七十二章 红麝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何太医悚然一惊,抬头直视着刘氏,随即觉得这样不好,赶紧垂下目光,但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swisen. 见何太医迟迟不说话,刘氏凝然道:“怎么了,何太医不愿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何太医回过神来,回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贵人让微臣这样做,万一皇上问起,微臣该怎么回答?” “脉案怎么记载,何太医自然就怎么回答,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刘氏弹着指甲,不以为然地说着。 “可这样一来,岂非……欺君?”何太医咽着唾沫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两个字来。 刘氏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蕴了一丝笑意道:“你不说我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总不成何太医自己巴巴着说了吧。再说了,在这样的脉像下,何太医还能保得我平安产下龙子,足见医术高明,到时皇上一定会重重奖赏于你,自柳华死后,其中一个副院正的位置好像一直空着,何太医难道不想坐上去吗?”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她相信,何太医一定会心动的。 何太医还是有些犹豫,这种事毕竟有风险,万一被发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医身份便会不保。可若不答应,看谦贵人这个样子,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再加上副院正的位置……若说没有任何想法,无疑是骗人的。 刘氏走到何太医身边,将他放在一边的茶盏亲自递到他手上,笑意深深地道:“如何,何太医想清楚了吗?” 何太医赶紧站起来,思索良久,终是狠狠点了下头“微臣……听谦贵人的吩咐就是了。” 听到他的话,刘氏连最后一丝心也放了下来,笑意深深地道:“很好。” 有了何太医的配合,事情自然进行的很顺利,从第二日开始,刘氏的脉案便有了细微的改变,从安稳到略有异样再到不稳;而舒穆禄氏自那一日后,也常出入长明轩,陪着刘氏一道说说笑笑。 至于坤宁宫那头,小宁子在依着那拉氏的话派人出宫送信给英格后,因为是京里的事,所以查起来特别快,不出两日便有了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却是令那拉氏颇为意外,据英格派人查知的消息,靳明泽的母亲与弟弟还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不见踪影;若非要说什么异常,就是他弟弟不再给人看病,改而开了一间小茶坊。至于瓜尔佳氏一族为何会合力举荐他为太医,依然是一个未知之迷,需要继续追查。 看样子,周明华真不是靳明泽的弟弟,可惜啊,失去了一个对付钮祜禄氏的好机会。 正当那拉氏觉得有些可惜之时,小宁子道:“主子,奴才还有另一件事回禀。”见那拉氏示意他说下去,凑到那拉氏耳边小声道:“奴才今日瞅着空去太医打听了一下,听说谦贵人的脉像再次出现不稳,何太医用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效,正头疼着呢。之所以眼下宫里还没有什么风声,是因为长明轩那边一直压着不让传出去。” 那拉氏目光一闪,抬手自旁边的素彩灯笼瓶中取过一枝腊梅放在鼻下轻轻嗅着,花香似腊,扑鼻而来,“那你可曾猜到刘氏为何会突然脉象不稳。” 小宁子看着那拉氏,试探道:“可是与慧贵人有关?” 那拉氏闭上道:“长明轩虽然一直压着,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终归是传了一些到本宫耳中,而昨日舒穆禄氏来给本宫请安的时候,本宫也曾问过她,你猜她是用什么法子让刘氏中招?” 能够影响孕妇的无非是红花与麝香这两种最常见的东西,红花需服食才可起效,眼下凡入刘氏口中的东西,都仔细检查,显然舒穆禄氏没有那么能力将红花下在其中,那么剩下的只有麝香了。 想到这里,小宁子小心地问道:“慧贵人可是用了麝香?” “她是用了,不过你绝想不到她是怎么用的,连本宫也差点被她瞒过了。”听到那拉氏这么说,小宁子顿时起了好奇心,他可还是第一次听到那拉氏这般夸人,当下涎着脸道:“主子,能否说给奴才听听,也让奴才长长见识。” 那拉氏本就不准备瞒他,微一点头道:“她竟然将红麝香串涂了颜色,冒充沉香木串,然后堂而皇之的戴在手腕上。”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解释道:“所谓红麝串,就是将麝香与其他配料混在一起做成念珠儿戴在手腕上,看着与珊瑚相同,不过珊瑚无香,它却有异香,所以很容易区别开来,也正因为如此,宫里虽有不少人晓得,却一直没人敢用。” 小宁子惊讶地道:“那慧贵人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她在配料中添加了沉香本宫曾闻过,若非仔细去闻,很难发现掩藏在沉香底下的那丝麝香,再加上她又故意做成了沉香木的颜色,足以瞒天过海。能想到这个法子,可是连本宫都意外得很。” 惊讶过后,小宁子道:“总算慧贵人还知道听主子的话,没有继续阴奉阳违。”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漫然道:“你只想到这些吗?” 小宁子听出她话中的不满,连忙垂头道:“恕奴才愚笨,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那拉氏将腊梅递给他道:“闻闻,然后告诉本宫这是什么品种?” 小宁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依言接过,仔细嗅了一口赔笑道:“回主子的话,此腊梅香味远较一般的浓郁,且色泽纯黄,若奴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腊梅中最名贵的素心蜡梅。”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道:“倒还有几分见识,不过在舒穆禄氏一事上,怎么就这样短视了呢。她听本宫话不假,但是能独自想出这么巧妙的法子,足见其心思与手段不简单,可比那个事事需要本宫提点的温如倾高明多了。这一点,可是连本宫也看走眼了,原本只道她是个xin子软弱是个没什么心气的。若由着她成长起来,怕是不会甘愿受本宫控制,甚至会反咬一口。” 会咬人的狗,从来都不会乱叫;像温如倾这样的,顶多只能算一只疯狗,咬人之余,将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第九百七十三章 冷宫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将素心腊梅回花瓶中,忧心地道:“若是这样,岂非是养虎为患?主子,咱们可得早做准备才行,否则真让她反咬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拉氏展一展织锦飞彩的袖子,凉声道:“还用你教本宫吗?她想要咬本宫也得先成一只真正的虎才行,眼下利爪未成,獠牙未长,还远远威胁不到本宫。”不等小宁子说话,她又道:“先等她将刘氏的孩子除去吧,那个孩子,总是让本宫心惊肉跳的,也不知会生个什么妖孽出来。” 小宁子献媚地道:“奴才观那谦贵人的面相十足十是一个福薄之人,断然没生下龙胎的福气,主子尽可放心。” 那拉氏瞅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本宫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相?” 小宁子赔笑道:“奴才是以前跟着一个老太监学的,一点雕虫小计,不敢在主子面前献丑。” “行了,别在本宫跟前卖乖了,把这后宫里的事给本宫盯紧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本宫。” “奴才知道。”小宁子答应之后,抬起头来,看到那拉氏凝眸沉思,眉间更露出一丝忧色,不禁问道:“主子在想什么?” 那拉氏摇遥头,叹然道:“本宫在想,皇上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本宫的伤早就好了,可皇上迟迟不将六宫之权交还本宫,一直让熹妃代掌。难道皇上将让熹妃成为第二个年氏?” 小宁子赶紧安慰道:“不会的,年氏当年之所以能掌权,泰半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而熹妃虽然得宠,家族势力却远不能与曾经的年家相比,其本身又只是正三品的妃子,由她越过主子执掌后宫,名不正言不顺。”见那拉氏还是眉头不展,续道:“奴才以为,皇上是因为朝事繁忙,这才一时顾不上这些,等皇上得空一些,自然会将六宫大权交还主子,始终您才是皇后。” 皇后……这两个字令那拉氏默然无语,许久站起身来走到珊瑚长窗前,望着外头盛放的腊梅轻声道:“是啊,本宫除了皇后这个名头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宁子紧跟着走到她身后,垂目道:“主子还有二阿哥呢,二阿哥一直对主子孝敬有加,前几日刚让人送了一批上等的花胶来。” 弘时……这个名字让那拉氏稍稍心安,是啊,她还有弘时,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扫平弘时登基路上的绊脚时,让他在皇上百年之后,成为新君的不二人选,而自己就会踏上太后的宝座,成为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 十一月初九这日,凌若陪着胤禛在屋中说话,杨海忽地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后垂手站在一旁,见他不说话,凌若奇怪地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奴才……”杨海搓着手,为难地瞅了一眼胤禛,欲言又止;后者留到他这个怪异的举动,拧眉道:“说,到底有什么事?” 杨海赶紧跪下,神色惶恐地道:“回皇上与娘娘的话,刚才冷宫来人禀报,说被关在冷宫中的温氏,她……她……” 听到是温氏,胤禛神色一冷,将捻在手里的佛珠放桌上一放,道:“她死了吗?” 杨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回皇上的话,温氏没有死,而是……” 听到杨海说温如倾没死,胤禛冷喝一声道:“既是没死,便好生关着,等她死了再来与朕说。”一想起刘氏的孩子险些小产,还有惨死的温如言,胤禛便对温如倾充满了厌恶。 “皇上先把话听完了再说。”凌若轻言劝了一句,又对杨海道:“好生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嗻!”杨海咽了口唾沫,说出无比惊人的话来,“温氏没死,但她的腹部却隆了起来,看着像是身怀六甲的样子,而且月信也一直没来过。” “温氏怀孕了?”凌若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胤禛,脱口道:“难道是皇上的龙胎?” “不可能!”胤禛断然否决了凌若的话,他很清楚的记得,在温氏被打入冷宫之前,他便有一阵子没宠幸她了,若真怀了龙种,应该早早就有反应,怎可能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思索片刻,胤禛命四喜去敬事房将记载嫔妃侍寝的册子取来,在翻阅之后,发现温如倾怀孕与册子中记录的侍寝时间根本不相符。 在胤禛难看的脸色中,凌若掩嘴惊呼,“难道温氏她……她竟然做出不洁之事?可这是后宫,向来戒备森然,除了宫女便是净过身的太监,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她连连摇头,盯着杨海道:“可曾查清楚,确实为怀孕吗?” “回主子的话,来报信的小太监只是怀疑,具体究竟是否怀孕,还要等太医诊过后才知道。” 凌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地道:“皇上,或许温氏只是生病了,毕竟她被关了冷宫中,出入不得自由,又去到哪里与人通奸。” 胤禛阴阴一笑,带着少有的狰狞道:“她被关入冷宫才多少日子,若是在冷宫中通奸,腹部怎么也不可能隆起的那么明显。” “依皇上的说法,应该是在入冷宫之前了,可宫里除了太监宫女便没其他人了,除非……”凌若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收住声音,然胤禛已经从中听出了意思,狞笑道:“除非是侍卫对吗?呵呵,温连森养出来的女儿,可真有胆子,害了朕的贵妃不够,竟然还在朕眼皮子底下与人通奸,她将朕当成什么人!”说到后面,胤禛已是遏制不住那份怒气,猛然将桌上的东西扫落。 凌若冷眼看着这一幕,胤禛是一个极为要强的人,这样的他是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不贞,哪怕这个女人已经被他厌弃,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般想着,面上却惶恐地劝道:“皇上先别动气,事情还未查清楚,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也说不定,臣妾总觉得温氏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九百七十四章 论罪当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连朕的孩子都敢害,又有什么不敢的。”胤禛冷笑地吐出两个字来,阴冷如冰的脸色令人不寒而栗,四周皆挑着金色如意祥纹的桌布被他牢牢攥在掌中,扭曲变形。 在炭盆中传来一声轻响时,胤禛开口道:“四喜,妃嫔通奸,该如何处置?” 四喜不假思索地道:“回皇上的话,凡有妃嫔通奸,除妃嫔本人处死之外,其家族也要被流放充军。” “很好!”胤禛自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明明屋中烧着炭盆极为温度,但站在胤禛跟前的四喜却觉得比置身于数九寒天还要冷。 胤禛本就恨煞的温如倾,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忍得住,至于皇后那句“太后持丧期间不宜见血光”的话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只想杀了不知廉耻的温如倾以解心头之恨,“传朕之命,处死温如倾,另外温家上下,凡十四岁以上者全部问斩,余下的流放充军,终身不得回京。” 四喜正要领旨,凌若已然道:“皇上,此事涉及温家几十条命,还是当慎重一些为好,不如让太医去给温如倾把把脉,若真是不洁,与人私通怀有野种,再处死不迟。”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也觉得自己下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微一点头道:“那就依熹妃的意思去办吧,若温氏未与人私通,便饶过温家上下的性命。不过,不管怎样,温如倾都要死!”他对温如倾已经彻底没有了耐心,甚至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 “臣妾遵旨!”待胤禛走远后,凌若方直起身来,眸中是无尽冷意与森寒,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是到收网之时了,“扶本宫去冷宫,另外传周太医来。” 在水秀离去后,杨海与莫儿扶了凌若往冷宫行去,天色阴冷的可怕,抬头望去,可以看到厚重压顶的铅云。一路之上不断有宫人无声跪下,带着畏惧与敬意朝着这位宫中盛宠不衰的娘娘行礼。 再一次站在冷宫门口,大门还是与之前一样斑驳,小太监在看到凌若的第一刻便奔过来,战战兢兢地行着礼,自从温氏的肚子大起来后,他就没一刻安心过,唯恐被此事牵连。 “带本宫去见温氏。”听到凌若的吩咐,小太监赶紧答应一声,在牙酸的声音中推开那扇厚重破旧的宫门,惊起那些停在树上的乌鸦,落下一根根漆黑的羽毛在院中。 莫儿尚是头一次来冷宫,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在看到有面色枯黄,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薄衣在院中走动时,不禁小声问道:“姑姑,她们这样穿着不冷吗?” 杨海用手指了指脑袋道:“这些人已经被关的神智不清,又哪会知道冷热。” 莫儿摇摇头不再说话,且说那小太监在领着凌若到上次来的屋子门口后,恭敬地道:“娘娘,温氏就在里头,要奴才陪您一道进去吗?” “不必了,你去外头等着,若是看到周太医,便将他一并带到这里来。”在打发小太监下去后,凌若方推开门,走进阴暗冰冷的屋子。 “谁?!”温如倾有些不适应外头的亮光,用手挡着眼睛。 凌若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如倾,道:“温贵人这么快便不认得本宫了吗?” “是你!”这个声音,温如倾死都不会忘记,一把掀开身上散发着异味的棉被朝凌若扑来,然刚走了一步,便摔倒在地,没有了棉被的遮掩,可以看到她明显隆起的腹部。 温如倾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尖声叫道:“钮祜禄凌若,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为什么我的肚子会一天比一天大,而且每到夜里还剧痛不止?!” 这些天她快要被自己的肚子给折磨疯了,自从那日钮祜禄氏强行给自己灌了药后,每到夜里,腹部就剧痛不止,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几次痛到极处时,都恨不得自尽,但痛过之后,又失去了那个勇气,所以一直苟活到现在。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很快,她发现自己腹部在不断地变大,到最后连衣裳也遮不住了,就像孕妇一般,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很害怕,所以一直躲在屋里不肯出去,但还是被送饭来的小太监给发现了。 “害怕了吗?”凌若蹲下身,看着被痛苦折磨不成人样的温如倾,眼里尽是畅快的笑意,“温如倾,这就是你害死温姐姐的报应!” “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对未知的恐惧与害怕,令温如倾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凌若微笑着伸手在温如倾隆起的腹部抚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碰触令温如倾毛骨悚然,手脚并用往后爬了几步避开凌若的手,指甲扣着地上的灰尘,颤声道:“我知道什么?” 凌若笑而不语,起身拍拍手,杨海从屋中取过一张尚算完好的凳子,用袖子拂尽上面的灰尘后扶凌若坐下。 “你说啊!我叫你说啊!”任凭温如倾怎么叫,凌若都没有开口,直至小太监领着周明华进来,小心地道:“娘娘,周太医来了。” 凌若微一点头,指着温如倾道:“周太医,你替她把把脉,看她到底是不是身怀六甲?” 周明华尚未说什么,温如倾已经意识到不好,厉声大叫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身怀六甲?都是你bi我吃药,才会变成这样。”这般说着,忽地又露出恍然之色,“我懂了,你这是想害我,钮祜禄凌若,你想让我背上通奸之罪!” 对于她的话,凌若无动于衷,淡然道:“不必理会她,只管过去诊脉就是了。” “是。”周明华压下心中的惊意,上前欲替温如倾诊脉,可后者根本不让他诊脉,直至凌若命人压住她的手,周明华方才得以诊脉,片刻后,他松开口,朝凌若施礼道:“回娘娘的话,温氏确实是喜脉!” “不可能!”温如倾疯狂的尖叫着,她很清楚,在自己入冷宫之前,胤禛已经有一阵子没宠幸她了,月信也来过,怎么可能怀孕。 凌若拂一拂衣上的灰尘,抬眸道:“看来事情都清楚了,温氏并非生病,而是与人通奸,身怀孽种,论罪――当诛!” 第九百七十五章 处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没有,你陷害我!”温如倾用力指着凌若,心中恨得几欲呕出血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害我,我不会让你趁心的,我要见皇上,我要把所有事告诉皇上,让他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惜皇上不愿见你。”凌若起身,漠然看着她,“温如倾,摆在你跟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会死!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这般说着,温如倾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外跑,被杨海抓了个正着,牢牢拑住她的双手,任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温如倾大骇之余,叫道:“现在尚是太后持丧期,你若杀我就是违抗圣旨,钮祜禄凌若,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杀你自然是不行,但若是皇上下旨呢?”这句话令温如倾心中浮起不祥,死死盯着凌若,“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本宫什么都没说,不过皇上在知道你与人通奸身怀野种的事后勃然大怒,已经下旨赐你死罪,不止你,温家上下所有十四岁以上的人都要死,余下的则流放充军,终身不得回京!”迎着温如倾骇然欲死的目光,她含着一缕笑意道:“本宫还怕会冤枉了你,在皇上面前极力进言,令皇上同意让周太医过来替你诊脉,不过眼下看来却有些多余了。” 听到她这些话,温如倾挣扎的更利害了,好几次杨海都快抓不住她了,莫儿过来死死按住,过了许久温如倾终是耗尽了力气,站在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然其心中依然充满了恨意,“钮祜禄凌若,你这个毒妇,不止要害我,还要害我温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你好歹毒的心肠!” 凌若微微一笑,走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道:“本宫说过,不止你,整个温家本宫都要铲除,只有如此,姐姐的阴魂才会安息。” 她的话粉碎了温如倾最后一丝希望,浑身皆在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喃喃说着不想死的话。可惜,她的生死并不曾掌在自己手中。 凌若回收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站在门口的小太监道:“本宫奉皇上旨意,赐死温如倾,去取白绫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白绫,看着那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绫,温如倾害怕的大哭起来,更第一次向凌若求饶,“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只要你肯放我活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那张因害怕而变形的脸,凌若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她永远不会忘记温姐姐死时的情形,不会忘记姐姐在临死前无比痛恨地说自己为什么要是温家人,为什么要姓温! 温如倾惊惶地看着那条白绫套上自己的脖子,死了……自己真的要死了,死在熹妃的手里…… 当感觉到白绫收紧时,她骤然回过神来,死死盯着不论自己怎么哀求都不愿放自己一条生路的凌若,红着眼睛道:“钮祜禄凌若,今日我斗不过你死在你手中,但你这样恶毒,终有一日会遭报应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下来!”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杨海不断收紧白绫,然后看着温如倾的舌头伸出来,然后手脚抽搐地翻白眼,到最后,那双眼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而她的手脚亦一动不动地垂了下来。 当白绫松开,温如倾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时,凌若忽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眼泪亦笑了出来。 她报仇了,她终于替姐姐报仇了,让温如倾,让所有温家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笑声缓缓低了下来,她走到紧闭的窗前,将窗门推开,院中的乌鸦越停越多,一只只都盯着这间屋子,它们好像已经闻到了死人的气息,正等着寻机会冲进来啄取尸体上的肉。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在手放下时,她下意识地往手上看去,手掌洁白如玉,没有一丝血腥,然心里清楚,这双手刚刚沾了一个人的鲜血,而且很快,又会沾染几十条人命的鲜血。 这样多的血,哪怕抄一辈子佛经,吃一辈子素斋也洗不净了,但她不后悔,害死姐姐的不止是温如倾,还有整个温家,所以这些人都该死! 杨海扔下手里的白绫,低头道:“主子,温如倾已奉旨处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虽然温如倾是罪有应得,而且他们也是奉旨所为,但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不可能像没事人一般。 凌若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待走到院子时,感觉到脸上微微一凉,紧接着更多的凉意落在脸上,訝然望去,发现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他们刚一走出来,无数的乌鸦就扑愣着翅膀从窗口飞进去,停在温如倾的尸体上,不断地啄食着美食。 凌若伸手,任由雪花飘在掌心,轻声道:“又到一年白雪纷飞时,只不过这一年,再也不会有温姐姐陪本宫过除夕了。” 杨海走上来道:“主子莫难过了,您已经替惠贤贵妃报仇了,惠贤贵妃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凌若摇头不语,转眸,看到周明华一脸煞白地站在那里,侧然道:“为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周明华扯一扯嘴角道:“没事,只是微臣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在眼前,有些不习惯。” 凌若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喃喃道:“那你得赶紧习惯了,因为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死,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本宫……” 杨海知道,虽然主子现在看起来无事了,但心中一直放不下惠仪贵妃的死,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上前道:“主子,冷宫乃是不祥之地,不宜久待,奴才扶您回去吧。” 凌若待要答应,忽地想起一事来,唤过远远跟在后面的小太监,道:“年氏在哪里?你带本宫过去看看。” 小太监赶紧劝止道:“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了,年氏自天冷之后,就生起了病,咳得很利害,奴才有一回还看她咳出了血,有些像是肺痨,奴才听说那病可是要传染的。”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七十六章 冷宫年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犹豫了一下,仍是让他在前面带路,莫儿不放心地道:“主子,您还是别去了,年氏已经被废了,没什么好见的,再说万一要是染了病,可怎生是好。” “无妨,本宫离远一些就是了,没那么容易传染的。”凌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起见年氏的念头。 很快便到了年氏居住的屋子,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不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凌若待要进去,被周明华劝阻道:“娘娘先在这里等会儿,待微臣将门窗打开,通一通风。” 凌若默然答应,待周明华做完这一切,示意可以后,方才跨步入内,此时的年氏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雍容与华贵,长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身后,一床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薄被盖在瘦得皮包骨头的年氏身上,她捂着嘴不住地咳着,然那双眼却一直盯着凌若,待咳嗽停下来后,她放下手戒备地缓缓道:“你怎么会来冷宫?”不等凌若回答,她忽地又冷冷道:“可是皇上不愿再让我活着,所以让你来杀我?” 在提到这个“杀”字时,她显得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甘或许害怕。 凌若凝望着年氏,摇头道:“没有,皇上没有下旨杀你,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年氏捂嘴咳了几声,讽刺地道:“呵,是皇上没有想杀我,还是他根本忘了我这个人?” 凌若淡淡地问道:“有区别吗?” 年氏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轻笑,转头看着窗外飘凌飞舞的雪花,“是啊,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有区别吗?没有了,被关在这里的几个月,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皇上对我,根本没有情义,一切的好与不好,皆是因为我家族的盛与不盛,亏得我之前还以为皇上对我有真情,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凌若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顺着年氏目光,望向外头的雪花,“我没想到你能想明白这些。” “你以为我会歇欺底里的不肯接受现实吗?”年氏凄然笑着,任由冰凉的雪花拂在脸上,“是啊,从我嫁进贝勒府的那一天,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废入冷宫。没有在这里的待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里的日子,吃的是馊掉的饭菜,盖的是这么薄薄一层根本不暖和的被子,更可怕的是,经常有疯子闯到你屋里大吵大闹,甚至于她们会在你睡着的时候跑进来掐你的脖子。有一次,我差点就被活活掐死了。” 凌若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听着,年氏絮絮地说着自己在冷宫里的事,想来很久没有人听她说话了,所以虽然咳得很利害,她还是不停地讲着。 雪似乎下的大了一些,如柳絮一样飘进来,落在年氏的发丝上,凌若轻声道:“杨海,你把窗子关上吧。” 杨海答应一声,待要去关,年氏已经道:“不必了,开着吧,我不知道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雪景。”这般说着,她忽地笑了起来,尽管瘦得皮包骨头,脸色也极差,但五官轮廓尚在,笑起来时依然令人眼前一亮。 凌若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尚能笑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年氏似感觉到她的想法,抬起眼道:“很奇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可以笑起来,就像我没想到能与你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话。钮祜禄凌若,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喜欢你,所以我处处争对你,处处打压你,二十几年来,从没有放弃过,可最终你还是成为了熹妃,成为了皇上最在意的那个人,而我则将自己送进了冷宫。” 望着窗外茫茫雪花,凌若幽幽道:“皇上最在意的那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知道,是纳兰湄儿,可她已是八福晋,不能再与我们争什么,所以我只是一味地与你争,与那些人争,却怎么也没想到,皇后才是咬人最狠的那一个,我的两个孩子皆死在她手里!”说到最后一句,年氏死死攥紧了手,任由尖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掐痕与剧痛。许久,她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的印子,面目狰狞地道:“在那日拿刀行刺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左右弘晟已经死了,我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与死没有分别。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杀死她,没有杀死那个jin人!咳,咳咳!” 在年氏剧烈的咳嗽声中,凌若缓缓道:“也许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从潜邸到后宫,死了那么多人,唯有她始终屹立不倒。” 在咳嗽渐渐平息后,屋中陷入了长久的静寂之中,耳边唯有呼呼的风雪声,不知过了多久,年氏眸光一闪,落在凌若身上道:“你为什么来冷宫,看我吗?” 凌若摇头,淡然道:“我奉旨来处死一个人。” “是谁?”年氏疑惑地问着,她与温如倾虽同处在冷宫中,却并不曾见过。 “温如倾。”当这三个字从凌若嘴里吐出来时,她訝然道:“惠妃的妹妹?她为什么被打入冷宫,惠妃呢,我记得她很疼这个妹妹。” “惠妃死了,被温如倾害死了!”凌若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后年氏长出一口气,摇头道:“想不到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惠妃先后都死了。温如倾不止害人,还敢与人通奸,真是死有余辜。” 沉默片刻后,凌若起身道:“我该走了。” “熹妃!”年氏忽地开口唤住凌若道:“我能否问你一件事?” 凌若停住脚步,回头道:“什么?” 年氏有些紧张地道:“我哥哥还有家人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再为难他们?” 望着年氏白如飞雪的脸庞,凌若心里莫名浮上一丝恻隐,“有大臣再次弹劾年羹尧,皇上已将年羹尧从调回京,如今年家之人已被关入刑部大刑,等候发落。” 泪水无声地从年氏眼中落下,凄然道:“皇上他……终归还是不肯放过哥哥。” 凌若轻叹一声,言不由衷地道:“也许皇上会念在年羹尧从前立下的战功,从轻发落,你不必太过担心。”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七十七章 戏落戏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年氏摇头道:“你比我更了解皇上,他若有心放过,就不会因为大臣的几句弹劾而将我哥哥从召回来,我哥哥盛宠时,三天两头有人弹劾他,皇上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不加以理会。” 凌若收回目光,背对着她道:“不管怎样,这些事,你都已经过问不了,多说只会让自己难过。”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管了。”年氏低头喃喃说了一句,忽地再次唤住已经走出门口的凌若,“熹妃,我想求你一件事。” 凌若头也不回地道:“我不会替年羹尧求情的。” “我知道,我想求你的是另一件事。”见凌若没有继续离去的意思,她咬牙从床上爬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凌若用力磕头,一字一句道:“我求你替弘晟报仇,让皇后这个jin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这一辈子,除了面对胤禛,年氏再没有这样求过人,哪怕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若非对皇后恨到了极处,又怎会这样放下所有尊严,去求昔日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听着身后的磕头声,凌若身子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回过头来,只是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尽已所能,除掉皇后!” “谢谢!”这是凌若听年氏说的最后一句话,两日后,年氏在冷宫中病逝,时年三十九岁,没有任何追封,只有凌若命人赏下的一口薄棺…… 当凌若将这件事告诉胤禛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批改着奏折,不过朱笔却连着写错了好几个字。 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在对年羹尧里进行会审后,定罪九十二条,请求立正典刑。在这九十二条罪中,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 最终,胤禛念及年羹尧曾经的功劳,命其在狱中自裁,至于其父兄,凡任官者俱革职,嫡亲子孙发遣边地充军,家产抄没入宫。 随着年羹尧的死,曾经盛极一时的年氏一族在朝中彻底销声匿迹…… 相较于风起云涌的前朝,后宫要太平许多,只除了刘氏的胎一直有所不稳,而舒穆禄氏依然常去看她,每次去时,手上都会带着那串伪装成沉香木的红麝串。 这日,刘氏喝了安胎药,正拿着绣棚在绣花,便见舒穆禄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刘氏手上的绣棚,笑着道:“何太医可是说了,让你不要太过劳累,怎得还绣这些东西,缺什么直接跟内务府说就是了,料他们也不敢怠慢你这位未来的娘娘。” 刘氏放下针线道:“瞧姐姐说的,这种事哪个说得准,说不定皇上心里头根本就没这个打算,生了孩子,我还只是个贵人。” “皇上待你与孩子这样好,怎么可能不晋你的位份。”这般说着,舒穆禄氏退下腕上的红麝串带在雨姗腕上,然后命她出去,雨姗一走,刚刚有些弥漫开来的香气顿时消失无影。 “晋不晋都好,最重要是这个孩子可以平安无事。”这般说了一句,刘氏又关切地道:“对了,姐姐,你身后那个人可有疑你?” 舒穆禄氏解下镶有狐毛的斗蓬摇头道:“我每次来时都带着红麝串,而何太医给你写的脉案又一直说龙胎不稳,她就算再精于算计,也绝想不到这是咱们联手演出来的一场戏。” 刘氏抚着胸口忧心忡忡地道:“那就好,自入了这宫里后,一直都是一个人,难得有姐姐肯疼我怜惜我,若是姐姐因我与孩子而有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放心吧,只要咱们仔细一些,断然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说到此处,舒穆禄氏有些担心地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咱们这样做,能否顺利熬到你十月临盆。” “姐姐是说,她会另外下手?”待舒穆禄氏沉沉点头后,刘氏肃然道:“姐姐,你我结识这些日子以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我对姐姐是真心实意,绝无虚假。之前一直不问,是怕让姐姐为难,但你我姐妹想要更好的走下去,这件事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 舒穆禄氏猜到了刘氏的话意,挑眉道:“你想问我身后那个人?” 刘氏犹豫了一下道:“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告诉任何人,连皇上也没说。何太医说……我怀的很可能是龙凤胎!” “龙凤胎?”舒穆禄氏轻呼一声,脸上闪过复杂之色,许多人穷尽毕生求神拜佛而不得一子,而刘氏却一胎双生,实在让人羡慕嫉妒。在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她道:“龙凤胎在皇宫中一直视为大吉之兆,既然何太医诊出来了,妹妹为何不告诉皇上,也好让皇上高兴一下。” “何太医也只是猜测而已,在孩子没有落地之前,他也不敢说肯定二字,我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所以嘱托何太医不要张扬出去;而且一旦让人知道了我怀的是双胎,只怕更欲除之而后快了,我实在是害怕不已,姐姐是除了我与金姑海棠之外唯一知道的人。”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与你之前说的,有何关系?” “姐姐!”刘氏站起身来,肃然道:“若这次我生下双胎,愿说服皇上将其中一个养在姐姐膝下,让他成为姐姐的孩子。” 饶是舒穆禄氏再怎么镇定,听到这话也大为变色,不敢置信地盯着刘氏,心中犹如翻江捣海一般,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刘氏竟然会舍得将亲生孩子送给她,在后宫,最珍贵的不是旁的东西,正是孩子,尤其是胤禛膝下子嗣不多,孩子越发显得珍贵,哪怕是一个公主,也足以令后半生无忧。 刘氏这个决定是连金姑跟海棠都不知道的,两人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刘氏。 过了好一会儿,舒穆禄氏才摇头喃喃道:“你疯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刘氏目光出奇的坚毅,“这一点姐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说服皇上,我只想问,姐姐愿意吗?”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七十八章 真假难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怎么会不愿意,别人也许会想着尚且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可以自己生一个;唯独她不敢抱此想法,迎春送来的药,完全断绝了她生孩子的指望,只要皇后坐在坤宁宫一日,她就一日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刘氏的建议对她而言,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见舒穆禄氏始终不说话,刘氏再次道:“我能猜到出姐姐身后那个人的身份,之所以不说,是希望姐姐可以如实相告,唯有如此,你我姐妹才是真正的福祸同当,而我也才能放心地将孩子交给姐姐抚养。” 舒穆禄氏明白,刘氏是想彻底将她绑在同一条船上,经犹豫许久后,终是禁不住孩子的诱惑,开口道:“你真舍得将孩子交给我抚养吗?” 一听这话,刘氏便知道她心动了,赶紧道:“我与姐姐情同姐妹,我的孩子自然就是姐姐的孩子,有什么好不舍得的,若姐姐还是不信,我可以在此发下誓愿,若有违誓,便教我天打雷劈。”说着她便要跪下发誓,舒穆禄氏连忙扶住她道:“无需如此,我信你就是了。” 拉着刘氏温热的手,舒穆禄氏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也罢,以我与妹妹如今的情份,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愿让妹妹生下孩子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乃是熹妃。” 这个答案大出刘氏意料之外,她之前一直以为是皇后,刘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道:“竟然是她?!” 舒穆禄氏故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妹妹难以接受,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如今几位阿哥中,就属四阿哥最得皇上宠爱,也最有可能继承大位,可如果有别的阿哥出生,又深蒙圣宠,四阿哥的地位便会受到威胁,所以熹妃是万万不愿看到妹妹平安生下孩子的。” “这宫里头的事真是险恶得很,若非姐姐亲口所说,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熹妃是个好人,连什么时候着了她的当都不知道。”刘氏神色切切的说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你多提防着她一些。”这般又说了几句后,舒穆禄氏方才起身告辞,在其走后,刘氏坐在椅中凝思不语。 金姑瞅着她的神色,小声道:“主子,慧贵人背后那个人,真是熹妃吗?可是慧贵人与熹妃一直不怎么往来的啊!” “你也觉得奇怪吗?我一直都以为会是皇后,却不想她最后吐出熹妃来;到底真是熹妃,还是她有意在骗我……”刘氏抚着腹部,一时犹豫不决。 金姑思索了一会儿道:“也有可能是熹妃为了避嫌,所以刻意与慧贵人保持距离,不过这样也不能解释为何皇后娘娘会帮慧贵人博宠。至于说慧贵人骗主子……似乎没这个必要。” 刘氏垂目不语,心思一直在飞快地转着,皇后……熹妃……究竟哪个才是舒穆禄氏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实在令人煞费思量。 海棠在旁边道:“其实奴婢倒觉得慧贵人说的是实话,毕竟主子刚才都说愿意将孩子送一个给她抚养了,看她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心动的不得了。” 说到这个,金姑也想起来了,赶紧道:“主子,你真的准备送一个孩子给慧贵人吗?就算是双胎,也没必要送她一个啊,这不平白便宜了慧贵人吗?” 刘氏摇头道:“就算将孩子送给了她,那也是我生的,她顶多是一个养母罢了,起不了多少风浪。再说我既可将孩子送给她,自然也可以随便寻个理由要回来,我可没想过让我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叫别人额娘。我现在只是在意,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照理来说,我都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她没理由不死心塌地的,除非……” 海棠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刘氏说下去,忍不住问道:“主子,除非什么啊?” 刘氏目光一闪,轻轻道:“除非她识破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不过是以孩子为饵,诱她帮我;并非真心准备将孩子送她。” 金姑骤然一惊,脱口道:“这不可能吧,慧贵人怎有这样观人于微的本事,之前主子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是连看着主子您长大的奴婢都没察觉这些呢。” “我也不确定。”刘氏凝目看着角上的炭盆,通红的银炭正冒出丝丝热气,令整间屋子犹如春天一般温暖,直至眼睛看得有点发酸的时候,方才道:“海棠,前几日下的雪都化了吗?走出去会不会滑。” “回主子的话,还没呢,不过那些雪都被扫成堆,倒是不会妨碍行走。”海棠偏一偏头道:“主子您要出去吗?” 刘氏微一点头,道:“去将我的银鼠毛大氅拿来。” “主子要去哪里?”金姑关切地问着,虽说此刻外头没在下雪,但依然冷得滴水成冰,刘氏如今是身怀六甲之人,万一受了凉可怎生是好。 刘氏起身,任由海棠将今冬刚做的银鼠毛大氅披在身上,“我要去承乾宫。” “熹妃宫中,主子您……”不等金姑问下去,刘氏已经抬手道:“不要多问,我自有打算。” 就在刘氏去往承乾宫的路上,舒穆禄氏亦回到了水意轩,雨姗赶紧生起炭盆,如柳则沏了热茶进来,小声道:“主子,赶紧喝口茶暖暖身子。” 舒穆禄氏接后过,慢慢抿着,直至半盏茶落肚,方才觉得身子暖和一些,看了一眼外头有些阴沉的天色,喃喃道:“这个冬天可真冷得让人害怕,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暖和起来。” 雨姗随口道:“要等天暖和,当说也得等二三月开春的时候。” “开春……”舒穆禄氏轻轻说了一句,低头拨弄着腕上似如沉香木的红麝串道:“开春的时候,刘氏的孩子差不多也可以出生了,龙凤胎……呵,她可真是好福气。” 正在拨弄炭火的如柳手中动作一缓,转过头来迟疑着道:“主子,刚才谦贵人问您主使者的时候,您为什么说是熹妃?” 雨姗亦记起这事来,点头道:“是啊,明明一切都是皇后使得主子做的,怎得您却告诉谦贵人说是熹妃?”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两相争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淡淡一笑,走到炭盆旁边道:“你们觉得谦贵人如何,她好吗?” 如柳与雨姗对视了一眼,道:“奴婢觉着谦贵人对主子未必是实心实意,但总算还过得去,要不然她也不会说将其中一个孩子送给主子抚养。” 舒穆禄氏接过木柄的火钳子轻轻拨弄着烧是通红的银炭,在一声轻微的爆炭声中,她道:“如柳,你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人吗?” “这个……”如柳思索片刻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舍得吧,奴婢还记得奴婢入宫的前一天,娘亲一直在哭,说是舍不得奴婢。” 舒穆禄氏仰头看着顶上的彩画徐徐道:“是啊,你都那么大了,你娘亲还舍不得,可谦贵人却舍得将刚出生的孩子送给我抚养,连孩子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人,你说可以相信吗?皇后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刘润玉同样不是。” 雨姗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道:“谦贵人什么时候拿孩子来交易了,她只是说把孩子……”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刘润玉做这些,皆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身后那人的名字,而一旦我说出皇后的名字,就意味着与皇后彻底撕破脸,到时候,我在后宫中无依无靠,连子嗣也没有,就只能靠她刘润玉。”舒穆禄氏的脸色随着这些越来越难看,“而皇后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她忽地冷笑起来,“刘润玉为了利用我,连孩子都拿出来了,真是够狠的,刚才差一点我就要被她说动了。”若非她想明白了那一点,一切已成定局,她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如柳听明白了事情后,愤愤不平地说着,“想不到谦贵人是这样的人,亏得主子没信她,否则被她害了都不知道。其实主子都这样帮她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明白,非要闹得主子与皇后翻脸才高兴。” “正是为了不让她太过高兴,我才故意说是熹妃,就算她心里有怀疑,料来也不敢与熹妃去当面对质。”说到此处,她目光一冷道:“皇后是虎,刘氏是狼,我既不能助虎驱狼,也不能助狼驱虎,唯有让他们两相争斗,才是最好的结果。” 雨姗抱着手臂胆战心惊地道:“这宫里头真是可怕,若非主子说与奴婢听,奴婢都不知道谦贵人有这么许多的心思。” 舒穆禄氏眼眸微眯,映着炭火的红光,慢慢道:“她怎样都好,总之大家既是一道入的宫,我就绝不会输给她。她要与我耍心眼,我就与她耍个够。” 如柳想了一会儿道:“其实谦贵人那边尚不用担心,始终她气候未成,奴婢就怕像之前主子说的那样,皇后会等的不耐烦,毕竟谦贵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还有三个多月便要生产了。” 想到这个,舒穆禄氏亦是一阵头疼,将火钳子搁在一旁道:“这事儿我知道,但是皇后不提,咱们就继续装聋作哑吧,实在不行便让谦贵人帮着一道演场戏,相信她不会愿意的。” 虽然听舒穆禄氏这般说,但如柳还是难掩忧意,“皇后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只怕没那么好打发。” “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吧。”在打发了如柳二人下去后,舒穆禄氏自袖中取出一片干燥的褐色叶子,当目光落在那片不起眼的叶子上时,变得复杂而犹豫。许久,轻叹一声,终是将这片叶子再次悄无声息地放回到袖中。 彼时,凌若正坐在屋中看书,水秀与杨海静静站在她身后,因为屋中生了两个炭盆,极是温暖,丝毫感觉不到外头的冷意。 这样的静谧,因为小郑子的进来而被打破,只见他打了千儿道:“主子,谦贵人在外头求见。” “谦贵人?”凌若诧异地抬起头来,自从她上次拒绝了刘氏的示好后,便不曾来过承乾宫,怎的今日又过来了,而且她听胤禛说刘氏的胎儿一直有些不太稳当,按理这样的天气,她应该在长明轩中静养才是,怎的过来了。 这般想着,她放下手里的书道:“请她进来吧。” “嗻!”小郑子退下片刻后,门再次打开,一身寒气的刘氏走了进来,不待她行礼,凌若已是道:“别多礼了快坐下吧,水秀,你将炭盆往谦贵人那头搬一般,让她暖暖身子,然后再去小厨房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便给谦贵人端来。” 刘氏受宠若惊地道:“娘娘这样客气,让臣妾怎生好意思。” 凌若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可是两个人,本宫待你好是应该的。” 刘氏谢过后,道:“娘娘,怎么不见四阿哥在屋中陪您?” “他去裕嫔那里,与五阿哥一道练习射箭,再说了,他要是在这里,本宫头疼都来不及,哪里还能这样清静的看书。” 刘氏抿嘴一笑道:“瞧娘娘说的,宫里头谁不知四阿哥最懂事,读书也好,骑射也好,样样都是最拔尖的,哪里会让娘娘头疼。” 这样的笑语焉然,仿佛从不曾有芥蒂,然凌若清楚,刘氏这样突然过来,肯定有其余目的,只是刘氏不提,她自然也不会问。 在说了一阵无关紧要的闲话后,刘氏终于忍不住话锋一转,道:“其实臣妾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娘娘说。” “有什么话,谦贵人尽管说就是了。”说话间,水秀端了刚炖好的燕窝上来,只见晶莹的燕窝上浇着上等的蜜,散发出香甜诱人的气息。 “娘娘可曾听说过红麝串?”在问出这句话时,刘氏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凌若脸上,想要从中瞧出些许端倪。 凌若眉头微皱,红麝串她倒是听闻过,但是不明白刘氏为什么要提起,稍稍一思,凝声道:“谦贵人无故问起这个做什么,你可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这么会儿功夫,除了看到其眉头皱了一下之外,并不曾发现其他,令刘氏一时无法判定,只能陪笑道:“没有,臣妾只是偶尔听闻,觉得好奇,所以随口问问。”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八十章 看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刘氏神色,这话分明不尽不实,凌若也不说破,只慢慢说道:“本宫也只是在一本杂书中看到过,所谓红麝串就是用麝香混合着其他东西做成珠子的样子,既可为手串亦可为链珠,瞧着就像珊瑚珠,不过因为其中混有麝香,孕妇万不可佩戴,否则长此以往,胎儿很容易不保。”说到此处,她意味深长地道:“谦贵人往后若是见了有奇香的珠子,可记得要避而远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谢娘娘提醒。”刘氏面带感激地在椅中欠了欠身,从始至终,熹妃的神色都很平静,若她真是舒穆禄氏背后那个人,只能说她太会演戏了,且演的天衣无缝,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是,对于红麝串一事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见刘氏不说话,凌若舀了一勺带着蜂蜜的燕窝,轻吹了一口热气道:“谦贵人想问想说的只是这些吗?” 刘氏微微一愣,虽然很快又笑意蕴然,却有了一丝不自在在其中,“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真不明白吗?”凌若嫣然一笑,抿了一口燕窝道:“谦贵人是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不会做无用之功的对吗?这样冷的天,谦贵人巴巴着过来就会了给本宫请安,就为了问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红麝串?这样的话本宫可不会相信。” 刘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勉强,到最后已是完全挂不住,她来此是想试凌若的态度,却忘了,不管凌若表现的如何谦逊与和善,她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熹妃娘娘,能做上这个位置,又哪里会是一个简单人。 “娘娘……”刘氏刚说了两个字,凌若已经抬手道:“不必急着解释,先听本宫把话说完。”她歇一歇道:“这些日子天冷,本宫人懒了许多,除了必要的事之外其余的都不太过问,但这并不代表本宫就什么都不知道。谦贵人,你说是吗?” 刘氏扯一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娘娘明察秋毫,观人于微,这宫里头的事哪里能瞒得过娘娘。” “只怕谦贵人不是这样想的,反而会觉得本宫好唬弄。”这般说着,凌若站起身来,走到坐立不安的刘氏身前好整以瑕地打量着她道:“谦贵人今日来说什么红麝串,归根到底不就是为了试探本宫吗?” 刘氏越听越是心惊,扶着椅子跪下道:“娘娘误会了,臣妾绝没有试探之意。” “地上凉,谦贵人这样跪着,万一伤了龙胎本宫可赔不起,金姑,扶你家主子起来。”待其起身后,方才续道:“至于有没有试探之意,你与本宫心中都有数。据本宫所知,谦贵人最近的脉案又开始不太好了是吗?” 刘氏不晓得她这么问是何意,不过经过刚才那番话,她已经生不出任何轻视之心,熹妃也许不比皇后可怕,但同样不是一个善茬,前些日子,她听说熹妃亲自去冷宫赐死了温氏,回来后却跟没事人一样,当下低头道:“是,何太医说臣妾龙胎虽比以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稳,吃的用的都查了,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看着她低头谨言的样子,凌若微微一笑,“本宫还听说最近慧贵人常去谦贵人宫里是吗?” 听到此处,刘氏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不敢不答,“回娘娘的话,慧姐姐知道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屋中,怕这样总闷着不好,所以常来陪臣妾说话解闷。” “只是说话解闷,没有别的了吗?”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转身回到椅中坐下,“看样子,直到现在谦贵人还不愿与本宫说实话,既然如此,本宫与你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水秀,替本宫送客。” 凌若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刘氏的意料之外,也打乱了她之前打好的算盘,见水秀走到自己身前,连忙道:“娘娘且慢。” 凌若垂目抚着腕间的翡翠珠子道:“谦贵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还是一嘴虚言,本宫劝谦贵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个打消了刘氏心里最后一丝饶幸,神色复杂地道:“不知臣妾哪里露出了破绽?” “本宫已经说了,你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所以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就像之前,你曾来这里与本宫说了许多话,其目的就是想要依附本宫;而这一次……”她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本宫猜……应该跟红麝串还有慧贵人有关。” 听到此处,刘氏眼中已满是震惊之意,她原是来试探熹妃虚实,可结果,熹妃就好像看穿了她一样,令她无所适从,好一会儿才张口道:“娘娘为何会做此想?” “很简单,龙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不稳之症,其中必有缘故,而经过温如倾一事后,谦贵人你对膳食药物方面定然看得以以前更紧,相信这方面不太可能会再出现问题。可以要人小产,有许多种办法,譬如红麝串。”凌若侧一侧头,发间的明珠在空中划过一道明华耀眼的光芒,“本宫看过你的脉案,出现不稳的日子与慧贵人开始来看你的日子极为接近。” 刘氏默然不语,许久方轻声道:“娘娘好惊人的观察力,令臣妾佩服。” 凌若望着她略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漫然道:“那么现在谦贵人可以与本宫说实话了吗?” 刘氏点一点头,低声道:“是,慧姐姐每次来,手上都会带一串珠子,但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瞧着像沉香木,连香味也有点相似。” 凌若稍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看样子,是在红麝串中加入了沉香,用以冒充沉香木,这个心思倒是精巧。这么说来,确实是慧贵人意图加害你了。”见刘氏不说话,她又皱了眉道:“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何刚才不明说,非要本宫逼着你才肯说出来?只要查到红麝串,又有你的证供,慧贵人难脱其罪,只是本宫没想到有了温氏前车之鉴,慧贵人竟然还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八十一章 乞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闻言忙道:“娘娘误会了,慧姐姐虽然带着红麝串,但每次进到臣妾屋中都会摘下手串,她没有害臣妾。” 她的话令凌若然挑眉,不解地看着她,“这话倒是让本宫糊涂了。 后面的话至关重要,刘氏直到现在都没想好究竟要不要说,坐在椅中好一阵思量,最后终是狠一狠心道:“慧姐姐不仅没有害臣妾,其后更告诉臣妾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做,但是她不忍心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让臣妾一道演一场戏。”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大致明白,恍然道:“这么说来,龙胎并无不妥,脉案也是故意这样写的?” 刘氏痛声道:“是,臣妾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为了保全龙胎,别无他法。”她望着凌若沉沉道:“娘娘说臣妾之前是在试探娘娘,实在是冤枉臣妾了。” 凌若一边想着刘氏前后的话,一边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冤枉法。” 刘氏抬头看着她,说出令凌若为之色变的话来,“其实臣妾来此,是因为慧姐姐告诉臣妾,在其背后指使要对臣妾不利的那个人是娘娘!” “她果真这么说?”凌若死死盯着刘氏,想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是。”刘氏肯定地点头,“若有一句虚言,管教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着自家主子被人冤枉,杨海与水秀均是激动不已,“慧贵人满口胡言,我家主子何时指使她害过龙胎!” “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刘氏看着一言不发的凌若,神色恳切地道:“娘娘,臣妾对您已是知无不言,是否这样您还要疑心臣妾别有用心?” 凌若目光一闪,恢复了惯常的笑颜,“自然不是,谦贵人对本宫这般推心置腹,本宫又怎会再疑你,之前本宫语气重了一些,还望谦贵人不要怪本宫。”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唉,本宫只是在想,本宫与慧贵人无怨无仇,她为何要这样陷害本宫。” 刘氏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就是觉得她说的话可疑,这才想来问一问娘娘,果然证明她是胡说。” 来之前,刘氏根本没想过要将所有事都告诉凌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主使舒穆禄氏之人必然不是凌若,舒穆禄氏却故意说成是她。可以想见,舒穆禄氏根本不愿与皇后彻底翻脸,甚至她想左右逢源。既然舒穆禄氏不能为她所用,那么想在皇后的迫害下保住自身,光靠一个三心二意的舒穆禄氏是绝对不够的,她必须找一个更加可靠的靠山,而身为熹妃的凌若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虽然之前她曾拒绝过自己的一次,但今时不同往日,一直与熹妃交好的惠妃死了,自己又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相信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彼时,凌若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谦贵人能与本宫说这些,实在让本宫既惊讶又感动。宫中那么多人,可愿与本宫来说实心话的,却只有谦贵人一人。” 刘氏受宠若惊地站起身道:“其实这些话臣妾早该来与娘娘说的,可是一来怕唐突,二来怕连累到慧姐姐,这才一直拖了下来。”说到此处,她忽地再次跪下,泣然道:“娘娘,臣妾知道您一直是菩萨心肠,求您垂怜臣妾,垂怜臣妾腹中的孩子。” “谦贵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凌若伸手去扶,然这一次刘氏却是铁了心不肯起来,“娘娘若不肯垂怜臣妾,臣妾就长跪不起。” “好了好了,本宫答应你就是了。“凌若略有些无奈的话令刘氏乍然一喜,连忙道:“臣妾谢娘娘大恩。” 凌若拍着她的手道:“既是入了宫,咱们便是一家姐妹,无需说这样客气的话,自你怀了这个孩子后,事情便层出不穷,本宫瞧在眼里也觉得可怜。” 听到这话,刘氏不由得落下了泪,泣然道:“其实从一开始,臣妾便没想与人争什么,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将来好有个依靠,可偏生有那么多的人不愿让臣妾生下这个孩子。” 凌若喟然一叹,感慨地道:“这便是后宫啊,想在后宫中保全自身,谈何容易。”话语一顿,再次道:“慧贵人那头,你准备怎么办?继续与她演这场戏吗?” 刘氏怆然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还请娘娘指点。” 凌若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慢慢道:“若依着本宫的想法,你不如假装信她,继续将场戏演下去,至于她不曾真的害过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孩子生下来,余下的可以慢慢再说。” 刘氏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思,是以一听得凌若这么说,立刻便答应下来,之后又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待她走后,凌若脸的笑意缓缓沉下来,直至再也看不见,杨海关了门后道:“主子您相信谦贵人的话?” 凌若不答,只是道:“先去将三福叫进来。” 三福正在院中扫地,见杨海叫他,连忙走了进来,见他冻得鼻子通红,凌若晓得他必是又去做事了,摇头道:“本宫已经与你说过了,你腿脚不好,没什么特别的事,在自己屋子里歇着就是了。” 三福欠身道:“奴才不过是腿脚不方便罢了,又不是走不动路,能做便做一些,又累不到哪里去。再说看着别人做事自己却歇着,奴才总觉得过意不去。”说完了自己的事,他问道:“主子急着将奴才叫来,可是有什么事?” 凌若当即将刘氏的话复述了一遍,不等她问,三福已经万分肯定地道:“指使慧贵人的必定是皇后,她之所以能得宠,全赖皇后安排,不过有一件事,主子怕是不知道。” 凌若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三福沉声道:“慧贵人自得皇上宠眷后,她每次侍完寝的第二天,皇后都会让迎春送一碗药过去。” 水秀一脸奇怪地道:“药?什么药,补身的吗?”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三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摇头笑道:“怎么可能,那碗药是用来确保慧贵人不会怀孕的,因为她一旦有了孩子,皇后想再牢牢控制住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凌若叩着小几道:“照你这么说,慧贵人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皇后不会允许她有。”话音一顿,三福带着几分意道:“不过奴才倒是没想到慧贵人居然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在暗中帮助谦贵人,依着奴才以前对她的印象,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人心向来是最擅变的。”凌若不以为意的说着,“刚才杨海问本宫是否相信刘氏的话,你觉得本宫该相信吗?” 三福斟酌了一下道:“恕奴才说句实话,谦贵人的话能信上五成便不错了,此人奴才与她虽没有什么接触,但她能不声不响地怀上龙胎,又能一直将龙胎护到如今,心计可见一般。” “五成吗?”凌若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本宫倒是信少了。” 听着她的话,水秀忍不住问道:“主子您信她多少?” 凌若伸出三根柔美修长的手指,“三成。本宫相信她与舒穆禄氏确实演了一场连皇后也不知道的戏,也相信舒穆禄氏对她说本宫是那个主使者。不过仅限于这两样,余下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般说着,她移步来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子,呼呼的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吹的一身凉,“从一开始,她就是来试探本宫的,若不是本宫看出她的用意,那些话她根本一个字都不会说。既然本来就没存什么诚心,你又让本宫怎么相信她呢。本宫敢断定,她与舒穆禄氏之间定然还有一些本宫不知道的事。” 三福点一点头道:“那主子现在的意思,是打算帮她还是……” 凌若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缓声道:“且看着吧,皇后不会无限期的等下去,在刘氏临盆之前,定然会再有动作,若是可以抓住这次机会,不管皇后怎样狡猾都逃不掉了。” “以奴才对她的了解,她每走一步都会想好退路,而且像这样的事是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的,可能假慧贵人的手也可能假另外一人的手,想抓到她的马脚,很难!” “她既然不想露出马脚,咱们就自己把她揪出来。”不等三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凌若已经转而道:“三福,你与迎春交情如何?” “迎春?”三福意外地看着凌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奴才与她认识有十几二十年了,都是一道做事,交情倒是有些,但说不上太深,倒是以前翡翠跟她颇为要好。” 凌若将窗子关起后,细细将她心中想到的计策与三福说了,待得她说完,三福一脸骇然地道:“主子,您这……”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平复了一下心情方道:“这样做,对于迎春来说太过危险了,就算奴才尽全力游说,她也不一定会肯帮我们。” “本宫知道,不过凡事总是要试过才知道,若迎春真的不肯,咱们再另想它法。不过本宫倒觉得,迎春有很大的可能,会愿意做这件事。”在三福疑惑的目光中,凌若续道:“你与翡翠侍候了皇后二三十年,可就因为你们彼此有情,皇后就残忍的处死了翡翠,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与翡翠交好的迎春怎么可能会不,又怎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忠心于皇后。且你也说了,皇后如今宠信那个小宁子,迎春这些人日子都不太好过,也许迎春早想着离开皇后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主子说的固然不错,可据奴才对迎春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要做出这种事来,只怕……”三福连连摇头,显然不抱太多希望,“奴才只能尽力而为。” 凌若点头道:“尽力就好。以你现在的身份,坤宁宫自是不便去了,只能等迎春出来的时候再寻机会与她说话。” 三福应声道:“奴才知道迎春什么时候会出坤宁宫。” 凌若知他是指舒穆禄氏侍寝后,迎春给她送药的时机,颔首道:“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这番谈话,除了屋中的几个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三日后,三福所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迎春在看着舒穆禄氏喝完药后,拿着空药碗往回走,因为天色尚早再加上冷风呼啸,一路遇到的宫人并不多,正当她准备拐进一条夹道时,忽地听到人叫自己名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在前方拐角处朝自己招手,因为隔得有些远,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待走近一些后,方才发现是三福。 迎春惊讶之余,赶紧四下张望,发现没宫人注意这边后,方才快步来到拐角处,小声道:“福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 三福将她拉进拐角,这个拐角极是僻静,很少有人会过来,“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迎春,你现在可还好?” 迎春苦涩地笑笑,“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浑浑沌沌过日子罢了。”说到这里,她颇为内疚地道:“福公公,对不起,之前主子处置你们的时候,我没敢为你们求情,我……” 三福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再说也亏得你没求情,否则依皇后的xin子,只怕你早就没命了。” 见三福并无责怪之意,迎春放下了心,问起三福在这里等自己的来意,三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不瞒你说,我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迎春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道:“不知是什么事?” 三福认真地问道:“迎春,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想一辈子留在坤宁宫?” 迎春闻言涩然道:“我不留在坤宁宫还能去哪里,我可不像福公公一样有福气,可以去到熹妃娘娘身边侍候,听说她一向善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熹妃娘娘真是一个好人,与皇后截然不同。”见迎春羡慕之色越发深重,三福趁机道:“迎春,其实你也可以与我一样。”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九百八十三章 游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迎春听出了他话里未完的意思,目光变得警惕起来,“福公公,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三福咬一咬牙,将凌若告诉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迎春听完后,一脸煞白,连连摇手道:“福公公,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帮不了你,也无缘去熹妃娘娘身边侍候,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三福一把拉住意欲离开的她哀求道:“迎春,你先别走,听我说……” “我不想听!”迎春大声打断他的话,随后压低了声音慌乱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会把我害死的,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这么早死啊!” 三福使劲扯住她,急切地道:“我知道这会令你很为难,可皇后害了那么多人,你难道真想看着她害更多的人吗?” “主子害多少人与我无关,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去过问。”迎春努力想要抽回手离开这里,无奈三福抓得很牢,怎么也扯不出来,只得道:“福公公,我真的帮不了你,求你放过我吧。” 见迎春执意要走,三福情急之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迎春被他闹得心烦,脱口道:“你已经害死了翡翠,是否想连我也一并害死?我知道你现在是熹妃的人,你们要对付主子,就自己想办法去对付,别把我扯进来,别来害我!” 她这一番喝骂,令三福想起惨死的翡翠,伤心不已,拉着迎春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正当迎春准备抽出来的时候,他忽地再次握紧,并道:“我没有害死翡翠,她是皇后杀的,皇后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我不管你们谁害谁,总之不要把我扯进去,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的日子。”迎春手抽了一半再次卡住,情急之下将另一只手提的楠木食盒往地上一放,腾出手来用力推了三福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自己则趁机抽出手来。 迎春提了食盒准备离去,不经意地一个回头恰好看到被她推倒的三福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腿脚不便的三福来说却无比艰难,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迎春看着不忍,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走过去扶起他。 “谢谢。”三福低低地说了一声,手抚着酸腿的腿脚。 迎春盯着他的腿轻声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腿脚还没好吗?” 三福涩涩地道:“太医说这辈子都不会好了。不过能留着这条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珍惜着,别再想一些无谓的事了,主子她……不是你我所能对付的。”迎春苦口婆心的劝着,希望可以让三福改变主意,然当她对上三福满是仇恨的眼睛时,便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起做用。 “我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报仇,皇后杀了翡翠,我一定要为翡翠报仇!”三福咬牙切齿地说着,眼中是漫无边际的恨意。 他的执着令迎春忍不住跺脚,“唉,你这又是何必呢,翡翠都已经死了,就算让你报了仇,她也不能活过来啊。” 三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道:“迎春,你与翡翠一向交好,情如姐妹。当初,皇后害她时你没有求情,我不怪你,因为不止救不了翡翠还会把你也搭进去;可现在明明有机会摆在眼前,你却不肯帮她,宁愿让她死不瞑目,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翡翠。” 迎春被他说得心烦意乱,捂住耳朵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三福不理会她的话,自顾着道:“还有,你以为这样听从皇后的话,就不会有事吗?你错了,自从世子死后,皇后就偏激变成了一个疯子,跟着这样的人早晚会没命的,我与翡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迎春尖叫一声,放下双手气呼呼地看着三福,“是否照你们的话做了就可以?” “你……你答应了?”三福愣愣地看着迎春,没想到会突然有一个这么大的转变。 “我怕再不答应,在你心中,我就要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了。”迎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叹道:“自从翡翠死后,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而主子,就想你说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疯狂,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堕掉别人的胎儿,如何害死熹妃与其他的阿哥。我很害怕,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出错,因为我怕一出错,主子就会像杀死翡翠一样杀死我。至于那个小宁子更是仗着主子宠信,对我们这些人呼来喝去,而且只要我们稍微露出一点不满,他就会借故生事,将我们羞辱挖苦。” 三福没有话,静静地听她说下去,待声音消失在空气中时,方才道:“迎春,只要咱们这个计划成功,皇后就不能再这样为所欲为的害人,而你也才有活路,否则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 迎春没有像他那样肯定,反而有些低沉地道:“希望吧,主子是那样精明的人,我没有把握可以成功。” 三福紧捏着双手咬牙道:“上天有眼,她害了那样多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不信她每一次都可以那么好运的躲过去。” 迎春看了看天色道:“行了,我不能在这里久待,否则主子看不到我会起疑心的,总之有什么事,我会设法联系你的。” “那好。”三福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别被皇后发现了,我会设法再联系你的。” 这般说定后,为免被人发现,迎春先行离去,直至她走远后,三福才寻了一个没人经过的时机赶回承乾宫。 他去见凌若的时候,发现屋里没有烧炭盆,窗子半开着,身着黛青刻丝蝶纹绣镶白狐毛锦衣的凌若静静站在窗前,不过有冷风吹动她领口的白狐毛,轻轻地拂着下巴。而凌若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种在盆中的花木,不知在想什么。 三福走过去小心劝道:“主子,天气寒冷,您这样吹着风很容易着凉的。” 第九百八十四章 梅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无妨,哪有这么容易着凉,再说总是呆在暖薰薰的屋子里,连头脑都觉得变迟钝着。”这般说着她收回目光落在三福身上,“如何,迎春答应了吗?” “回主子的话,奴才与她说了许多,终于让她答应帮咱们。”三福的回答令凌若颇为意外,拢一拢手道:“想不到你真的说动了她,实在难得。” 三福垂一垂头道:“皇后xin子日渐偏激,手段亦越发冷酷无情,再加上她如今偏宠小宁子,早已失尽了人心,至于迎春,她虽然胆小却也分得清是非好坏,不愿再与皇后同流合污。” 凌若点一点头,伸手道:“扶本宫去外头走走,自从天寒之后,一直憋在屋里,可是无趣得很。” 待水秀取来大氅披上又将风帽带上后,三福扶了她慢慢往外走去,杨海跟水秀两人远远跟在后头。因为三福腿脚不便,所以走得极慢,三福努力想要走快一些,却险些被地上的石子绊得跌倒。 凌若看出他急切的心思,安慰道:“不必心急,慢些就慢些吧,本宫权当赏风景。” 三福感激地应了一声,待走出承乾宫后,他问道:“不知主子想去哪里走走。” 凌若想了片刻道:“就去重华宫那头吧,听说自从下雪之后,临渊池便结起了冰,常有宫人在那里嬉冰玩耍,连弘历也与本宫说起过。” “嗻。”三福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往重华宫行去,彼时天气晴好,虽不时有冷风拂过,但并不觉得太过寒冷,一路过去不时可见盛放的梅花,在堆积未化的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嫣红唯美。而这样的唯美在结网林盛到了极致,或是刚结了一个团骨碌,或是花开两三瓣,或是极尽绽放,姿态各异的同样也有着各自的美态,走在其中,鼻尖一直充盈着梅花独有的清香。 抚着梅花苍虬的树干,凌若感慨道:“每年冬天,总是可以看到梅花盛放,从无例外。梅、兰、竹、菊,谓之曰花中四君子,不过本宫更喜欢剪雪裁冰,一身傲骨的梅花。说起来,本宫以前也曾读到过不少关于梅花的诗,可临到头却一下想不起来。” 三福在一旁笑道:“奴才倒是记得一句,主子要不要听听。” 凌若瞥了他一眼,带着浅淡的笑意道:“你且说就是,本宫听着。” 三福清一清嗓子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凌若颔首道:“本宫也想起来了,这是宋朝诗人卢梅坡的《雪梅》,前面应该还有两句,你怎的不念?” 三福赦然一笑道:“奴才读书不多,就记着这么两句,再要更多可是要了奴才的小命了。” 凌若抬手折一枝梅花在手中,轻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s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吟罢,她忽地摇头笑道:“刚才想不起一首来,如今却满脑子都是咏梅的诗,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里,她从随身的锦袋中摸出一粒金瓜子道:“不过你能背出那么两句已经不错了,这个赏你,不多,算讨个吉利。” 待三福谢恩后,杨海与水秀走上来,涎着脸道:“主子,奴才们也想到几句咏梅的诗,可否也来讨个吉利?” 凌若笑着摇头道:“只要你们背得出自然可以。” 三福目光一转,落在结网林最边上几枝伸出墙外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遥知不是雪……”前面背得挺好,但是到最后一句却怎么也接不下去,还是凌若提醒了一句,方才拍着脑袋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凌若将金瓜子赏了他,然后看着水秀,三人之中,就她还没背,水秀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首来,赶紧趁着没忘记道:“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这一次不等凌若说话,杨海已经道:“不对不对,你这哪里是咏梅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梅字呢,可是不该赏。” 水秀不服气地道:“你懂什么,李卫当初教的时候,明明白白说过这是一首咏梅的,不信你问主子。” “这确是是咏梅的,虽无梅字,却处处昭显出梅花独有的特xin,比那些直接咏梅的诗句更难得,本宫若没记错的话,这诗还是南朝时候的,至于是谁所作一时倒是没印象。”这般说着,也将一粒金瓜子赏了水秀,后者得意地看着杨海;杨海初时还与她瞪着,后面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就像他们说的,本就是为了讨个吉利再加上想引凌若开心,并非贪那些金瓜子,毕竟像他们这样跟在凌若身边侍候的,哪个会没一点身家,不说大富大贵,但几颗金瓜子尚不放在眼中。 如此一阵笑言语,水秀忽地道:“不知李卫现在怎么样了,许久没有见他了。” 杨海笑着道:“他哪里会不好,皇上很是看重呢,主子之前不是说李卫升了浙江总督嘛,那可是正一品的大官,与咱们大不相同。”杨海虽然才侍候了凌若几年,不曾跟水秀一样与李卫共事多年,但李卫每年都有进宫给凌若请安,倒也有几分熟悉。 水秀皱了一下眉头道:“那又怎样,他还是我所认识的李卫,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再说了,浙江总督,一品大官就好吗?上次李卫来的时候,我听说他常忙到深夜呢,且还要被人排挤弹劾。”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咱们所能做的,就是迎难而上。”这般说着,凌若慢慢往前走,在快要走出结网林的时候,听得前方隐隐传来嬉闹声,而那个方向正是临渊池。 当最后一株梅树亦在身后时,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临渊池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少宫人正在那里嬉闹走冰,表演着自己独特的技艺,有几个瞧着颇为惊险。杨海对此有几分认识,不时指了这个说是“紫燕穿波”,指了那个说是“哪吒探海”。 第九百八十五章 嬉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听到“哪吒探海”四个字时,水秀忍不住笑道:“杨公公,你倒让他真探一个给主子瞧瞧,想来会更好看。” 三福亦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真要是这样,可就不是探海,而是溺水了,咱们还得命人下去救。” 凌若以前也听过冰嬉,不过倒还是头一次见,瞧得颇有兴趣,因为他们站得远,那些宫人并不曾发现,依旧自顾自的玩着,不时传来欢笑之声。对他们而言,这是深宫生活难得的乐趣,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种种不愉之中。 凌若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看了片刻,她忽地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水秀也看到了,惊讶地道:“咦,主子,那不是四阿哥跟五阿哥吗?” 凌若微一点头,那临渊池那边,弘昼穿着紫红色的马褂在那里走冰,玩得不亦乐乎,冰上不时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子,弘历虽然也穿着走冰的鞋子,但没有与弘昼一道玩耍,反而紧紧地盯着他。 在看了一会儿后,凌若吩咐道:“去把弘历和弘昼叫进来。” “嗻!”杨海答应一声,往结了冰的池子走去,冰很滑,尽管杨海走得极为小心,还是被滑了一跤,手脚并用爬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惹得水秀一阵发笑,连三福也扬了扬嘴角。 杨海小心翼翼地往弘历那边靠近,在快要走到的时候,一个走冰的宫女从他身边滑过,不慎撞了他一下,令他再一次跌,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只得大声呼道:“四阿哥!四阿哥!” 弘历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可是连着回头看了几次都没发现什么人,直至旁边的宫人提醒了一句,他才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杨海,赶紧走过来扶起杨海道:“你怎么来了?” 借着弘历的搀扶,杨海狼狈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道:“回四阿哥的话,奴才是跟主子一道过来的。” “额娘也来了?”弘历略有些吃惊,四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凌若。 杨海赶紧应道:“是,主子让您与五阿哥过去。” “好,你先过去,我与五阿哥一会就过去。”这般说着,弘历走到正玩的兴起的弘昼面前,他还没开口,弘昼已经道:“四哥,走冰真的很好玩的,尤其是那些个花样,既新奇又好玩,你真的不试试吗?等以后这冰化了,可就没得玩了。” 弘历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可没你那么贪玩,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七八岁似的。” 弘昼在耍了一个金鸡后道:“哎,四哥这话可就错了,我这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该玩就玩,莫要等得将来玩不动时才后悔。看看四哥你,都已经来了这里了,却只是站着不玩,多无趣啊。” “是啊,那我是不是还要再接一句‘莫使金樽空对月’。”弘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道:“要不是怕你有危险,我才不陪你来这里玩什么嬉冰呢,有那时间,我倒不如多练练射箭更好,最近一直都卡在五十步那里过不去。” 弘昼不认同地道:“嬉冰是玩,射箭就不是玩了吗?要我说这两者都是一样的。” 弘历懒得与他再废话,拉了他道:“要玩待会再玩,我额娘过来了,要见咱们,你先随我一道过去。” “熹妃娘娘?”弘昼略有些惊讶,不过人却是老实了下来,不再与弘历耍嘴皮子,而是跟他往凌若所站的方向走去。 他们脚上穿了走冰鞋,倒是比杨海更快来到凌若面前,弘历率先单膝着地道:“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弘昼亦跟着道:“弘昼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都起来吧。”待两人起身后,凌若目光一转,落在他们脚上的冰鞋上,“本宫记得,这会儿你们应该在练习射箭才是,怎得来这里嬉冰了?弘历,你就是这么教弟弟的吗?”说到后面,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弘历连忙再次跪下,“儿臣知错,请额娘责罚!” 弘昼见状亦跟着跪倒,“娘娘息怒,不关四哥的事,是我拖着四哥来的,四哥怕我出事,这才陪着一道来的,您要怪就怪我吧。且我与四哥已经说好了,只玩一会儿,晚些便回去练习射箭。”他虽然xing子贪玩,但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却从不否认。 凌若盯着他们道:“本宫还没说罚你们,你们两个倒是抢着认起罪来。” 两人低头不语,一副听任处置的样子,凌若摇摇头道:“好了,别跪着了,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去,但玩过后,一定要将拉下的射箭补上,否则本宫必不轻饶。还有,玩耍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去冰薄松动的地方。” 听到这话,两人皆是露出喜色,尤以弘昼最高兴,刚才被弘历拉着过来,他可是还没玩过瘾呢! “多谢娘娘!”弘昼兴奋地站起身来,又道:“娘娘,我走几个新学的好看花样给您看好不好?”见凌若见点头,他拉着弘历要再去池上,弘历却道:“你去就是了,我在这里陪会儿额娘。” 弘昼没有勉强,带了小太监去冰上戏耍,一会儿转圈,一会儿单脚走冰,颇为好看。 凌若看着身旁与自己一般高的弘历道:“你不喜欢玩这些吗?本宫看你刚才一直只是陪着弘昼自己没有玩。” 弘历眼中掠过一丝渴望,口中却道:“不过是走冰罢了,没什么好玩了,再说儿臣都已经这么大了,再去玩,可不是让人笑话吗?若不是怕弘晟有危险,儿臣宁愿去练射箭,蒙师傅说要练到百步穿杨才算出师,儿臣现在只有五十步的把握,再远便没有准头了。这段时间儿臣一直有在练习,却始终收效甚微,不知何时才能迈过这一段坎。” 凌若微一点头,望着在冰上玩得开已不已的弘昼,轻然道:“弘历,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对额娘撒谎了?” 弘历一愣,下意识地道:“儿臣不明白额娘的意思。” 凌若转头看着他,未语先叹,抬手抚过弘历冰凉的脸颊,心疼地道:“你真当额娘看不出来你喜欢走冰吗?你不玩,可是怕一旦玩了就会收不住心,耽误了功课?” 第九百八十六章 弓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额娘放心,儿臣不会将心思放在任何玩耍上,儿臣会好好读书,然后……” 不等他说下去,凌若已然打断了他的话,“额娘知道你懂事,可你将自己逼得这样紧,很容易适得其反。x.” “不会的,儿臣没事。”弘历目光一黯,道:“三哥虽然已经不在了,儿臣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三哥那份一起活下去。”他仰头,喃喃道:“三哥,他一直在天上看着儿臣。” “你这孩子!”凌若心疼地扶着他的肩膀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额娘还以为你已经将三阿哥的死放下了,没想到……” “额娘别担心,儿臣真的没事。”见凌若不语,他忙安慰道:“其实儿臣是觉得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玩耍上,不若放在学习读书上更有意义,将来也好帮皇阿玛治理国家,让皇阿玛不用那么辛苦。” “你有这份心思固然是好,但也得学会适时放松,再说玩也不见得就不好。”。 身后忽地响起胤禛的声音,将凌若与弘历都吓了一大跳,回头果然见得胤禛负手站在不远处,四喜紧随其身后,赶紧上前见礼。 待直起身后,凌若笑语道:“皇上,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倒是让臣妾吓了一跳。” “朕在养心殿待得闷了,便出来走走,哪知这一走便走到这里来了,朕倒是不知道原来入冬以后临渊池这般热闹。”如此说着,胤禛脸上并未见怪责之意,歇了一会儿又道:“朕记得皇阿玛以前曾在畅春园办过一次冰嬉,还有舞龙舞狮,很是热闹,一转眼,已是过去那么多年了。” 凌若随口道:“其实皇上若有心,也可以办一次冰嬉啊,宫里很久没有那样的热闹过了。” 胤禛想了一下道:“若真要办冰嬉,只是临渊池这一个地方可是不够大,得去圆明园才好,若这样的话,干脆便连年也在那里一道过了,眼下已是十二月了,要备办起来,可是有些着紧。” 凌若掩嘴一笑道:“臣妾只是提个建议,办与不办还是皇上拿主意的好。” “嗯,待朕仔细想过后再说。”这般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弘历,目光温和地道:“在想什么?” 弘历老实地道:“儿臣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说玩耍不见得不好,朱师傅教授的,还有儿臣在书中看到的都是……” “都是说不好对吗?”见弘历点头,胤禛一指玩得乐不思蜀的弘昼道:“你看弘昼,在走冰玩耍当中,要不时的避让人,若是万一与人碰到,便会摔倒,这便意味着他要集中精神用所有学过的身法与动作去避让。这其实与射箭是一样的道理。你之前与你额娘在说,一直无法越过五十步的距离对吗?” 弘历吃惊地张大了眼睛,“皇阿玛你听到了?” 胤禛笑而不语,侧头对四喜道:“去取朕惯用的弓箭来,另外,再取一只苹果来。” “嗻!”四喜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拿东西,在弘历还茫然不解的时候,凌若已经猜到了胤禛的用意,对弘历道:“你今日可有眼福了,能看你皇阿玛射箭,额娘跟在你皇阿玛身边那么久都没有见到过呢。” 胤禛失笑道:“熹妃,你这话说的可是让人误会,好像朕故意不让你看似的。” 凌若忍了笑摊一摊手,故作无辜地道:“可臣妾是真没有见到过,难道还非得说见了吗?” “你是没见过,不过是你根本没心思见,否则朕以前在潜邸练箭那会儿你想怎么看都行。不过继位之后,整日忙于政事,再加上宫里的事又层出不穷,朕倒是真很久没碰过弓箭了,也不知是否有退步。” 那厢,回过神来的弘历兴奋地道:“儿臣曾听蒙师傅说过,皇阿玛的骑射本事乃是天下第一,可惜皇阿玛以前教授儿臣的时候,儿臣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如今终于有机会再看到皇阿玛射箭了。” “天下第一之称,朕自问不敢,不过总算还过得去。”这般说着,四喜已经取了弓箭还有苹果来,那是一柄紫杉木弓,将近一人高,弓身很重,需要两个小太监一道抬,还有一个则拿着一袋缀着长羽的铁箭。 胤禛接过弓在手里掂了掂,又将箭袋负在身上,随后道:“将你的冰鞋脱下来。” 弘历依言将冰鞋脱下,胤禛试了一下,虽有些紧但并无大碍,待两只冰鞋都在脚上绑好后对四喜道:“待会儿朕让你扔苹果,你便尽力往上扔,知道吗?” 凌若颇有兴趣地道:“皇上,不若让臣妾来扔如何?” “自然可以。”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踩着冰鞋走向临渊池,彼时,原本在冰上嬉戏的宫人已经看到胤禛了,面是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均是胆战心惊,又唯恐他怪罪,纷纷跪倒在地,到后面弘昼也发现了,连忙跟着跪下来,一时整个临渊池上除了胤禛之外,再无站着的人。 胤禛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喝道:“你们不用管朕,刚才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宫人三三两两地应着,但应归应,终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依旧跪在冰凉渗人的**上。胤禛见状越发不悦,不过他也晓得那些宫人惧怕自己,就算强逼着他们起来了,他们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嬉戏。 于是,他转身道:“弘昼,你起来。” “是。”弘昼毕竟是阿哥,不像那些宫人一般惧怕,在答应之后站起身来,觑眼见胤禛手持长弓身负箭袋,不由得好奇地道:“皇阿玛,您要在冰上射箭吗?这可是很难射的。” 冰上行走本来就已经极为困难,穿了冰鞋虽可便于行走,但对于身体的控制却极严苛,若走的不好,反而比寻常鞋子更容易摔倒。弘昼虽可以在冰上走出这种姿势来,但要他一边行走一边射箭还是极为困难的,至于准头就更加不用说了。 胤禛点头道:“你瞧瞧此处离熹妃与你四哥所站的位置,大概有多远。” 弘昼依言张望了一下,又在心里估算片刻方道:“回皇阿玛的话,约有八十余步的距离,皇阿玛,您要射什么?” 第九百八十七章 神乎其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熹妃手里的苹果了吗?”随着胤禛的话,弘昼再次睁目看去,果然在凌若手中看到一只苹果,这下子他可算是回过神来了,愕然道:“难道皇阿玛想射那只苹果?” 胤禛挑眉道:“怎么,你可是觉得皇阿玛射不到?” “没有!”弘昼赶紧摇头,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儿臣只是觉得有些困难,皇阿玛真的要射吗?” 胤禛刚弓反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道:“你尽力缠住朕,但朕是否射得到。” 敢情不仅要射,还是要在被人纠缠的情况下,想明白了这一点,弘昼不禁有些噤舌,但心里已经渐渐升起一丝兴奋感,抛开拘谨,拱手正色道:“是,儿臣会尽力而为!” 随后便简单了,弘昼使尽浑身解术将胤禛缠住,让他无法越过去,不得不说弘昼走冰的技术非常好,不论胤禛从哪个方向走,他都能适时挡住,他身后的一大片地,犹如雷池一般,不让人越过一步。 然最令凌若与弘历意外的是胤禛,除了开始几步有些生疏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熟练,脚下的冰鞋时常行出刁钻古怪的角度,令弘昼好几次都险些被他突破过去。 虽然弘昼眼下还守得很好,但毫无疑问,他的压力正在不断加大,趁着一次转身的机会,弘昼朝远处的弘历猛打眼色,那意思是他快要撑不住了,至于胤禛则好像没事人一般,神色始终平静如水,无一丝涟漪起伏。 弘历忍着笑道:“额娘,您赶紧将苹果扔上去吧,要不然儿臣怕弘昼要倒下了。” 凌若也注意到弘昼的情况,抿嘴一笑,仰头看去,视线里恰好出现一只老鹰,于一声清脆的鹰鸣中,凌若用力将苹果抛起。 胤禛虽然一直在努力想要绕过弘昼,但心神却分了一半在凌若身上,所以凌若那边手刚一动,他就发觉了,反手取箭,执弓的手亦从身后来到了身前。 弘昼虽然背对着弘历,但胤禛的动作无疑说明了一切,赶紧调动仅余的体力,死死挡在胤禛跟前。这一阵聚精会神的阻拦已经令他忘了眼前的那个人是自己皇阿玛,是当今皇帝,只一门心思想要拦住他,不让他顺利达成目的。 化为黑点不断上升的苹果与正飞过一碧如洗的天空的老鹰同时映入胤禛眼睑,他心思一动,已经拿到箭的手一顿,手指微勾,将另一枝箭也给握在了手里,然后迅速抽离,同时搭在弓上。 弘历看到了这一幕,吃惊地问道:“皇阿玛想要同射两箭吗?” 凌若没有回答,只是摒息地看着胤禛,想要看他如何在弘昼的纠缠下射中抛向空中的苹果,至于另一只箭,她猜到很有可能是射老鹰的,只是想要同时瞄准两个目标,且还都是在动的目标,谈何容易。不止凌若,那些宫人也一个个全部紧盯着这一幕,看着倒是比胤禛自己还要紧张。 从苹果扔上去掉力尽掉下来,只有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旦失去,便等于失败,所以弘昼有极大的信心可以挡住胤禛。然就在他紧紧盯着胤禛,不让他靠近一步的时候,胤禛忽地脚尖一用力,整个人往后滑去,如此一来,他距凌若的距离也从原来的八十余步,变成了百余步。 就在滑开的瞬间,胤禛拉满弓弦,然后快速松开,从拉弓到放开,不超过一息之数,等弘昼回过神来时,两只铁箭已经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了出去。 铁箭震羽快的令人眼睛追不上,只觉“咻”的一下,两枝箭便消失在眼前,不知飞去了哪里。正当众人极力搜寻铁箭的踪迹时,空中传来一声悲鸣声,紧接着两只铁箭已经分别串着苹果与老鹰掉在凌若面前。 弘历惊喜地捡起来,快步往胤禛的方向奔去,因为奔得太急,连着摔了好几跤,待得奔到胤禛面前时,他的袍子已经不小心磕破了一个洞。 “皇阿玛!皇阿玛,您不止射中了额娘扔的苹果,还将那只老鹰也射了下来,您是怎么做到的?”弘历兴奋地问着,旁边的弘昼亦是一般。 “适当的嬉戏,可以让自己精神力在不知不觉间集中,当你已经习惯了集中后,不论是射箭还是什么,都可以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手眼合一。”胤禛拍着他的肩膀道:“记着,凡事皆有利有弊,关键在于你自己如何掌握。” 弘历喃喃重复了一遍胤禛的话,好一会儿方才若有所悟地道:“是,儿臣明白了,多谢皇阿玛指点儿臣。” 弘昼在一旁轻声问道:“四哥,你与皇阿玛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等弘历回来,胤禛已经轻拍了他一下道:“你啊,多跟你四哥学学,你四哥是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玩耍上,而你则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用来玩耍,以前小的时候瞧你倒还算用功,哪知越大越懒惰了。” “儿臣哪有。”弘昼不服地道:“儿臣都是念完了书才抽空玩一会儿的。” 胤禛不理会他,抬步往凌若走去,一路之上,宫人皆跪下山呼万岁,胤禛神乎其技的射箭实在令他们大开眼界,百步之遥居然可以两箭同出,且两箭皆射中了东西,实在是神技。 望着走近的胤禛,凌若盈盈下拜道:“皇上箭技惊人,实在令臣妾佩服不已。” 胤禛随手将弓箭交给等候在一旁的小太监,然后脱下脚下的冰鞋,赦然笑道:“亏得朕的箭技没有太过退步,否则射了个空,可是要让你笑话了。” “臣妾可不敢笑皇上。”这般笑语间,胤禛望着空旷的冰面,忽地兴起一个念头,彼时弘历与弘昼结伴走了过来,弘昼看到弘历将串着老鹰与苹果的箭交给四喜,不由得道:“皇阿玛,儿臣若是能有您这样的箭术就好了。” “只要你勤加练习,自然会有这个机会。”随着这句话,刚刚兴起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与肯定,转头对凌若道:“熹妃,你说今年去圆明园过年,顺便在那里办一个冰嬉可好?” 第九百八十八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诧异地看着他,一直都以为那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胤禛竟然会再次提起,不由得道:“皇上决定了吗?” 胤禛点头道:“你看看时间是否来得及,若可以的话就这么办,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凌若斟酌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那臣妾回去后就去安排,算算日子,只要没什么意外,应该是赶得及。” 胤禛摆手道:“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先陪朕用午膳吧,难得朕今日有几分空闲。” 凌若低头一笑,故意道:“那臣妾是不是还要谢皇上隆恩?” 胤禛被她说的哭笑不得,捏一捏她的手,“你这妮子,存心开朕玩笑是不是,也不怕被弘历听到。” 弘历与弘昼两人走在后面,他们都听到了胤禛刚才说要去圆明园过年并办冰嬉的事,两人到底还是少年心xing,觉得新奇不已,低声说着话,并未在意胤禛他们这边。 “臣妾说的是实话,哪还怕人听到。”凌若抿着嘴道:“现在宫里头谁不知道,谦贵人与她腹中的孩子才是皇上心头肉。” “你啊,真是存心想气死朕不成。”胤禛不住摇头,似乎真有些生气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润玉与孩子固然重要,但在朕心中又如何及得上你,至少她没有能力让朕不远千里亲自去到宫外找她。” 见他语气生硬,凌若忍不住低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狡黠之色,“臣妾不过与皇上开个玩笑罢了,偏皇上还当了真。”不等胤禛说话,她语气一转,温然道:“臣妾一直都知道皇上待臣妾的心意。” “你知道就好。”胤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过握着凌若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就这么一路牵到承乾宫。 至于凌若,感受着掌心不断传来的暖意,虽是数九寒天,她却觉得整个人都是暖的,嘴角微微上翘,抿起一丝欢愉的笑意。 不论在宫里挣扎的多么苦,不论失去了多少,只要掌心这份暖意尚在,她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守在胤禛身边,不离不弃。 因为水秀先一步回来,所以他们到的时候,承乾宫已经备好了午膳,且还临时加了几个胤禛喜欢的菜,等他们落坐之后,便启了覆在上面的银盖,香气顿时飘了出来,弘昼也被留了下来,与弘历一道陪在下座。 弘昼执了筷子后,先夹了一筷珍珠鸡到胤禛面前的小碟中,讨好地道:“皇阿玛,您日理万机,最是辛苦,定要多吃一些。”说着又挟了一筷鲈鱼到凌若碟中,“娘娘,这鲈鱼虽然比不得秋时肥美,但鲜意却更盛,您尝尝看。” 弘历最是清楚他,这样殷勤,无非是想着过年时候去圆明园参加冰嬉,唉,这个五弟,永远也忘不了玩。 胤禛也瞧出了他这个打算,故意道:“弘昼,朕记得这几ri你额娘身子不太好,常有头晕是吗?” 弘昼不解他这话的意思,如实道:“是,尤其是每日晨起的时候,额娘都觉得头晕目眩,要坐上好一会儿才能下地。太医说是额娘头吹了冷风的缘故,要等到开春时才会好起来。” 胤禛颔首与凌若道:“看裕嫔的情况不适合去圆明园,还是在宫中静养为好。” 凌若忍着笑附合道:“皇上说的是,否则来来回回的折腾,只怕裕嫔的病会越发严重,至于五阿哥就留在宫里照顾裕嫔吧。” 弘昼一听这话就急了,起身道:“皇阿玛,熹妃娘娘,其实只要不吹到风,额娘便不会有事,再说儿臣曾听额娘说过想去圆明园走走,若是这次去了,指不定对额娘的病情有帮助。” 弘历冷眼旁观,早看出胤禛与凌若是故意在逗弘昼,偏他自己还不知情,巴巴地说了一通。眼见弘昼还想说,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服轻声道:“弘昼,我额娘与皇阿玛是在逗你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弘昼总算醒悟过来,见自己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站在那里讪讪的笑着,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凌若笑道:“好了好了,坐下用膳吧,你皇阿玛都说了要让大家都高兴,怎会拉下你跟你额娘呢,至于你额娘的身子,本宫到时候自会想办法。” “多谢熹妃娘娘!”弘昼欢喜地应了一声,赶紧坐下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待得用过午膳又坐了一会儿后,弘历站起来道:“皇阿玛,额娘,儿臣跟弘昼该去跟蒙师傅习箭了。” “去吧。”胤禛挥一挥手,道:“记着之前朕跟你说的话,凡事欲速则不达,一切要顺其自然。” “是!”弘历眼中闪着异样的神彩,在他们二人下去后,胤禛缓缓道:“这孩子,比朕想得更要强,相反,弘昼就要稍差一些,心里始终想着玩耍。” 凌若在一旁道:“五阿哥年幼,这会儿心xing都还没定呢,哪能看得出来,指不定以后比弘历还要能干。” 胤禛摇头道:“俗话说三岁童儿看到老,心xing其实早在小的时候就定好了,不过有弘历看着这个弟弟,朕倒也不太过担心。相反是弘时……” 听到弘时二字,凌若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道:“二阿哥怎么了,他如今在朝中应该能帮到皇上许多才是,难道二阿哥做得不够好?” “朕如今让他学着管礼部那边,倒是还像点样子,可让朕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与老八他们越走越近。” “廉亲王?”凌若微微一惊,胤禛厌恶允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弘时身为人子,应该知道避讳才是,怎得还与允禩走近。 不等她说什么,胤禛又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弘时什么不好学,偏生学起允禩的做派来,在礼部谁也不得罪,朕问他那些官员做事如何,他一味得说好,真是气死朕了!” “皇上稍安勿燥。”凌若安抚了一句,又思索道:“廉亲王以前在朝中有八贤王的美誉,先帝在世时,百官颇为拥护他,二阿哥想必是听说了这些事,觉得好玩,所以才学着。” 第九百八十九章 进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玩?他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分不清好坏。”一说到这个,胤便满肚子都是气,他的亲生儿子跑去学与自己斗一辈子,且三番四次欲加害自己的仇人,换了任何一个人怕是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说他还是帝王。 “再说,允那些手段,明摆着就是拢络人心,拿着底下那些人给他搜刮来的银子四处撒钱,挣来一个所谓的八贤王美誉,实际上根本就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胤的话尖酸刻薄。 凌若知道,他只有在极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而允,总是每次都可以挑起胤心底里最深的那丝火,让他近乎失去理智。 那厢,胤仍在苛声道:“他若真有本事,皇阿玛早就将皇位传给他了,皇阿玛就是看穿了他的本质,知道江山交到他手里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才将将皇位传给朕了,他知道朕一定会竭尽心力去守护大清江山。” 凌若点头道:“臣妾知道,而且这些年来臣妾也亲眼看到了,皇上为大清付出了所有,每一日都不眠不休地批改着成堆的折子,也正因为如此,皇上的身子不再像以前那个康健。” “这点事,朕打熬得住!”胤回了一句,转而又生气地道:“朕只是没想到朕的亲生儿子居然去学允这个伪君子,简直就是想气死朕,更可气的是,朕说他,他居然还敢顶嘴,说朕对允有偏见!”胤越说越生气,忍不住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凌若有些无奈地看着胤,待他气消一些后方才劝道:“皇上,弘时只是一时盲从罢了,等以后他自然会醒悟过来,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了,二阿哥始终还年轻,阅历更是不够吩咐,还有许多要教要学的地方。” 胤气极之下,脱口道:“朕就怕他一条道走到黑,死了都不知道回头。” 凌若赶紧劝道:“不会的,只要多与他说说,二阿哥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胤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一直到他离开,心情都显得不是很好,凌若知道,那么多兄弟中,胤最恨的人莫过于允,几番想置他于死地,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罢了,所以只能让他暂时赋闲在家。 而弘时,也真是不够懂事的,居然连这样也看不清,还敢与允接近,甚至去学他的言行举止,怪不得将胤气成这样。 那拉氏一直对弘时寄予厚望,所以打小对他严加管束,为了消除弘时对她的误会,更不惜上演苦肉计;若让她知道胤此刻对弘时的不满,只怕要担心的夜不安枕了。 随着这些念头转过心头,凌若嘴角抿一丝冷凛的弧度,唤过杨海抬一抬下巴道:“设法把皇上刚才的话传到皇后耳中。” 杨海待要答应,忽有些为难地道:“主子,若是单独传到皇后耳中,只怕会引起她的怀疑,从而找主子麻烦;所以依奴才愚见,不如传去其他地方,然后再转到皇后耳中,这样更隐蔽一些。” 凌若吹着指间的珍珠漫然道:“无妨,本宫与她早成水火,还怕她怀疑吗?再说刘氏腹中孩子未除,眼下又多了这么一档子事在,她自顾不暇,又哪有空来找本宫的麻烦。” 待杨海下去后,凌若又命水秀去内务府将那里的正副总管都找来,商量移往圆明园过年一事;内务府掌着宫里所有用度出入,阖宫移往圆明园这么大的事,涉及到了精力与金钱是庞大而巨量的,而内务府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又是至关重要的,自然得找他们商量才行。 且说迎春回了坤宁宫后,那拉氏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凤嘴衔下的红翡滴珠贴在她敷了脂粉的额上,榻边的小几上摆着新摘来的素心蜡梅,那拉氏不甚喜花,却对这素心蜡梅情有独钟,每日都命人折来放在瓶中。而素心蜡梅又是极为名贵的品种,不易种活,即使宫里也只种活了少少几株,为了保证那拉氏这边在花期过去之前,每日都有新枝送来,不许别人随意攀折。 迎春悄声走进去,还未说话,那拉氏已然闭了眼道:“她喝完了吗?” 迎春赶紧屈一屈膝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看着慧贵人将整碗药喝尽,没有剩下。” 那拉氏缓缓睁开眼来,见她伸手,迎春赶紧会意地上前扶着她坐起一些,那拉氏抚一抚额道:“入冬以后,本宫总觉得夜间睡不好,到了日间又觉得精神不济。” 迎春小声道:“想是这段时间烦心事多了些,所以主子才睡不好觉,其实主可以让太医开几副安神的药,如此也好有助睡眠。” 那拉氏眸中冷光微现,“烦心事不除,就是喝再多的安神药也于事无补。” 迎春接过宫人奉上的热茶递给那拉氏,小心地道:“主子可是为了谦贵人一事烦心?” 那拉氏有些心烦地道:“舒穆禄氏出入长明轩也有些日子了,可刘氏除了脉像不稳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症状。按理来说,闻了这么久的红麝串,不应该只这样,不知舒穆禄氏怎么在做事的。” 迎春瞅着她的神色道:“主子,奴婢听闻孩子越大越不容易小产,谦贵人眼下胎儿已经有六个多月了,也许麝香对其已经没太大用处了,所以才一直没见动静。” “哼,没用的东西。”那拉氏神色越发不悦,斥道:“再拖下去,刘氏的孩子就算打下来也可以活命了。” 迎春心思一动,想起刚才三福与自己说的事来,也许,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这般想着,她斟酌着词句道:“主子,奴婢以前还在家中的时候,曾见到同村的一个妇人养活了七月早产的孩子;照这样看来,谦贵人那头……” “好了!”那拉氏扫了她一眼道:“嫌本宫还不够烦吗?” 迎春连忙跪下惶恐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想替主子分忧而已。” “替本宫分忧?”那拉氏重复了一句,低头盯着迎春的头顶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分忧法。” 第九百九十章 满腹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迎春不敢起来,忍着心里的紧张道:“谦贵人腹中龙胎已逾六月,而慧贵人戴了这么久的红麝串都没用,足见麝香效果已经不足,而且麝香有香,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奴婢以为,想要除去谦贵人的龙胎,得另想它法才行。” 那拉氏一直凝眉细听,待她说完后,若有所思地道:“那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那拉氏这话正中迎春下怀,若可以让那拉氏采纳她的建议,那三福说的事便等于成功了一半,藏在袖中的手指用力绞着,“奴婢确有一个想法,盼能帮到主子。” “且说来听听。”那拉氏坐直了身子,深幽的目光落在迎春微微起伏的袖子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迎春定了定神道:“奴婢以为,谦贵人如今虽然对入嘴的东西看得很严,但旁的东西却不严,譬如说沐浴用的水。” 见迎春停住了话语,那拉氏扬声道:“继续说下去。” 迎春答应一声,娓娓道:“只要咱们在谦贵人沐浴用的水里面放入红花,那么红花的药xing便会随着热水而进入到她体内,虽然不能如服用那般好,但效果应该会比慧贵人做的更直接明显一些。据奴婢所知,虽然天气严寒,但谦贵人仍然每天沐浴,相信不一半月,便会令她小产。” “很好!”那拉氏赞许地看着迎春,“想不到你能想到这一点,倒是令本宫刮目相看,迎春,以前本宫可从来没见你提过这样的点子,相反,本宫记得第一次让你去给舒穆禄氏送药的时候,你还有些不太情愿。” “奴婢没有。”迎春连忙否认,待要再解释,那拉氏已然道:“行了,你什么心思本宫心里明白,起来吧,既然此事是你提的,那本宫就交给你去办,仔细一些,千万别出了岔子,否则让人发现了,可是连本宫都保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虽然迎春掩饰的很好,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意还是被那拉氏抓了个正着,她不动声色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叫小宁子进来给本宫按按脚。” “是。”随着迎春的退下,小宁子走了进来,踮着脚尖来到那拉氏身前,打了个千儿后跪到那拉氏脚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按着双腿,待那拉氏腿部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后,方才小声道:“主子,好些了吗?” 那拉氏神色舒缓地道:“嗯,宫里头那么多人,就属你这双手按着最舒服。” 小宁子諂笑道:“只要主子喜欢,奴才就算按残了这双手也心甘情愿。” “油嘴滑舌。”这般说着那拉氏却不曾真生气,隔了一会儿道:“小宁子,明儿个舒穆禄氏若再去长明轩,你亲自去给本宫盯着,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捣鬼。” 小宁子骤然一惊,手里动作一滞,抬头道:“主子,您可是觉得慧贵人有事瞒着你?” 那拉氏神色凝重地点头,“麝香是什么东西,本宫比所有人更清楚,虽不如红花药xing那么霸道,但令人小产绝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舒穆禄氏戴着红麝串那么久,刘氏一直都只是略有不舒服而已,丝毫没有小产的症状。” 小宁子不确定地道:“慧贵人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敢在主子面前耍花样吧?” “人心永远是最难揣测的,就像本宫之前没想到她能想到红麝串这点子一样,她偏偏就是想到了。”那拉氏眸光微眯地道:“记得,做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不等小宁子答应,她又道:“还有,迎春那边你也给本宫盯着些。” 在小宁子惊诧的目光中,她将刚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之后道:“迎春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胆小怕事,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竟然主动给本宫献上这个计,实在很让本宫怀疑。” 小宁子暗自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解地道:“主子既然怀疑了,为何还要让她去下药,就不怕她……” “虽说她的行迹有些可疑,但这个点子确实不错,通过皮肤吸收红花的药xing,相当于每日都喝一小点,长期下来,必然小产。刘氏那边,不可以再拖下去了,所以就算有些可疑,本宫也要一试。” 小宁子当即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替您盯紧他们两个,只要有一点异常,奴才便立刻来告诉主子。”见那拉氏慢慢闭上了双目,他转着眼珠子轻唤道:“主子,奴才在与孙墨一道打理宫里的事时,孙墨常给奴才脸色看,奴才本来不想说,可最近他越来越过份了。” 那拉氏睫毛微动,睁开一丝眼缝,盯着小宁子道:“是孙墨常给你脸色,还是你觉得与孙墨一道掌事,制肘太多?” 被那拉氏一语道破心思,小宁子骇然色变,赶紧伏下身道:“奴才该死,不过奴才也是想为主子好,像之前奴才发现有人在采摘素心腊梅,便想找个人看在素心腊梅下,以免被摘了去,可孙墨说这样不好,非要拦着奴才。” “哼,要不是看在你对本宫还算忠心的份上,光凭你刚才那不尽不实的话,本宫便可以治你的罪。至于孙墨……有他自己的考量,也不能说错。”如此说了一句,那拉氏又上眼睛漫然道:“这样罢,若是刚才交待的两件事你给本宫办好了,坤宁宫的事便交由你一人掌管。” 小宁子大喜过望,连忙磕头道:“主子放心,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替主子办好差事。” 那拉氏闭目不语,一天十二个时辰,她便动了十二个时辰的心思,连睡觉时都没有停下,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睡不安枕,但同时,也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想在她面前耍花样,呵…… 自从出了翡翠与三福的事后,对于身边的宫人,她看得比以前更紧,所以迎春刚一说出有些异常的言语,她便留了心。至于说小宁子,她知道这个奴才贪权好利,但对自己却是异常的忠心。忠心难得,所以些许小事,她也就不与其计较,甚至纵容着他。 第九百九十一章 传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二日,舒穆禄氏与往常一样去长明轩,在走了一段路后,觉得身后似有什么人跟着自己,但好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异常,觉得好生奇怪。 “主子在看什么?”如柳见其频频回头,好奇地问着。 舒穆禄氏仔细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道:“没什么,咱们快走吧。” 到了长明轩的事,舒穆禄氏与往常一样将红麝香串戴在雨姗腕上命她出去,自己则陪着刘氏说了小半天的话后方才出来。 小宁子一路尾随,躲在暗处盯着,原以为自己今日是白跑一趟,不曾想却看到舒穆禄氏出来后,从雨姗手上接过一串看似沉香木的珠子带在手腕上。 待舒穆禄氏走了之后,他一溜烟地跑回了坤宁宫,将所见所闻细细告诉那拉氏,随后道:“主子,因为奴才隔得较远,不敢肯定慧贵人从宫女手上取回的就是那串红麝串,但有很大的可能xing。” 那拉氏沉着脸没有说话,若小宁子猜测属实的话,就意味着舒穆禄氏根本没有用红麝串对付刘氏,一直都是在敷衍自己,可这样一来,脉案便说不通了。 小宁子等了许久都不见那拉氏说话,不由得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本宫在想,若舒穆禄氏真骗了本宫,那何太医的脉案又是怎么一回事。”听着那拉氏的话,小宁子也是满心奇怪,思索良久,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间,脱口道:“主子,何太医的脉案会不会是假的?” 那拉氏陡然一惊,站起身来在金砖上来回踱着步,无可否认,小宁子的猜测可以解释所有原本不合情理的事,但这么一来,便意味着他们几人全部串通在了一起。 如此走了几圈后,一口浊气自那拉氏口中缓缓吐了出来,同时清冽如冰雪的声音在小宁子耳边响起,“本宫似乎小瞧了刘氏与舒穆禄氏,尤其是舒穆禄氏,真是好本事,连本宫也敢骗。” “任她怎么使心眼,还不是被主子发现了。”小宁子讨好的说了一句后道:“主子,要不要奴才传慧贵人来问话。” “不必了,本宫不想打草惊蛇,她想玩,本宫就跟她玩个够!”笑容在那拉氏颊边浮现,然那双眼,却比刚才更冷彻百倍,小宁子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那拉氏再次问道:“那迎春呢她又怎么样?” 小宁子忙躬身道:“回主子的话,迎春那边尚无异常,奴才会继续盯着的,请主子放心。” 那拉氏颔首道:“嗯,你盯牢一些,不过也别让迎春发现了。” 正说话间,孙墨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什么事?” 孙墨不敢怠慢,赶紧答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今日去内务府的时候,恰好碰到承乾宫的杨海也在那里,从他那里听到一些话,与二阿哥有关。”他一边说一瞅那拉氏的脸色,他晓得主子不怠见承乾宫那位,若非关乎要紧,他也不会在那拉氏面前提及。 “弘时?”精心描绘过的眉头微微一抬,带着些许惊讶,不过她也晓得孙墨的xing子,虽不比小宁子会讨自己欢心,但做事还算实在,当下道:“说吧,他都与你讲了些什么。” “嗻。”孙墨低头道:“昨日皇上在承乾宫用午膳,当中曾与熹妃说起二阿哥,说二阿哥与廉亲王走得极近,还处处学廉亲王的行事做风,为此皇上曾训斥过二阿哥,二阿哥不止未听进去,甚至与皇上顶嘴,令皇上很是不满。” 那拉氏脸色变了变,盯着孙墨道:“这些话都是杨海告诉你的?” “是,他说熹妃娘娘听了之后,很是担心二阿哥,可惜她不是二阿哥生母,不好多言,只能劝着皇上不要与二阿哥置气。” “她会有那么好心!”那拉氏目光一沉,戴着护甲的手指重重一敲刻着八仙祝寿的紫檀木桌面,凉声道:“她恨不得弘时失尽皇上欢心,这样她的儿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 小宁子凑过来道:“主子,奴才觉得很奇怪,熹妃底下那些人一个个口风紧得很,平时不相关的事都不会提及,怎得这次巴巴与孙墨说这么许多,其中会否有诈?” 孙墨本来也想说这些,不想被小宁子抢了先,心下恼恨不已,“主子,奴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回来便赶紧跟主子禀报了;主子,您瞧这事是真是假?” 那拉氏微眯了眼道:“假倒是不至于,不过这番话,应该是钮祜禄氏故意借杨海的口告诉你听的,或者直接说是告诉本宫听的。她知道本宫最近为了刘氏的事心烦不已,还故意说这些,就是想让本宫忙上添乱,无瑕他顾。” 小宁子啐道:“熹妃真是狡猾多端,也不知使得什么狐媚法子,让皇上这样信她。奴才听说皇上还让熹妃备办移动去圆明园过年的事呢!” “她向来是个很有法子的人,否则如何能与本宫争这么多年。”那拉氏面容冷酷地道:“待刘氏的事解决了,本宫再慢慢对付她,掌管六宫的大权不能一直被她把握在手中。”说罢,她又道:“小宁子,你出宫一趟,请二阿哥进宫一趟,本宫有话与他说。” 小宁子依言离去,待弘时进宫时,已是傍晚时分,自冬至之后,天色很早便是漆黑一片,稍隔得远一些便看不清楚。 弘时穿着一袭宝蓝色织锦袍子,由小宁子引了入内,朝坐在上首喝茶的那拉氏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那拉氏将茶盏一放道:“起来坐下吧。” 弘时依言坐下后,道:“皇额娘急着召儿臣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那拉氏也不得那档子事,和颜道:“没什么,就是有阵子不见你入宫请安,本宫颇为挂念,所以召你入宫,不会嫌皇额娘唐突吧?” 弘时内疚地道:“皇额娘说的是哪里话,都是儿臣不好,这段时间皇阿玛让儿臣管着礼部那边,儿臣一忙便忘了入宫给皇额娘请安,倒是要请皇额娘原谅才是。” 第九百九十二章 输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笑道:“你我母子之间不说那么见外的话,本宫饿了,你陪本宫一道用晚膳吧。” “儿臣遵命。”弘时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扶了那拉氏去偏殿用膳,那里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孙墨将镶金的筷子放在桌上,陪笑道:“二阿哥,主子一知道您要过去就立刻让小厨房做了几个您平常爱吃的菜。” 弘时颇为感动地道:“让皇额娘费心了,其实儿臣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那拉氏不以为然地道:“你难得入宫吃顿饭,怎么可以随便,再说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好了,入席吧,否则菜都要凉了。” “是。”弘时答应一声扶了那拉氏坐下,随后亲手盛了碗山药汤放到其面前,“皇额娘先喝碗汤。” “你赶紧坐下,这些事自有宫人会做。”拉了弘时在身边坐下后,那拉氏问了几句兰陵的情况,得知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将自己关在小院中时,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弘时见其神色有所不豫,转过话题道:“皇额娘,儿臣府里两名庶福晋都怀了身子,等过了年便能先后临盆。” 那拉氏闻言精神一振,“如此就好,你成亲也有两年了,却一直没孩子,本宫不知道多记掂,眼下终于可以放心些许了。若是生了,记得给本宫还有你皇阿玛报喜。” 弘时精神微黯,垂头不语,那拉氏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却故做不解地道:“怎么不说话了?” 弘时搁了筷子,沉声道:“皇阿玛一直对儿臣有所不满,这喜不报也罢。” 那拉氏目光一闪,口中安慰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长子,你皇阿玛向来看重你,又将礼部交给你管,怎么会不满你呢,莫要胡思乱想。” 弘时略有些激动地道:“不是儿臣乱想,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臣之前在礼部遇到一些不懂的事,恰好碰到八叔,便向他请教,八叔对儿臣很耐心,帮着儿臣解答之后,还告诉儿臣,有什么事尽管去问他。后来儿臣又去了几次,不知怎么的被皇阿玛知道了,他将儿臣叫过去好一顿训斥,说八叔是一个阴险小人,儿臣不该跟他亲近;儿臣觉得皇阿玛待八叔的看法过于偏颇了,所以说了一句,哪知道引来皇阿玛好一顿骂,还说若儿臣再这样,便让儿臣不要再管礼部的事了。” 那拉氏静静听着,待他一气说完后,方才抚着他的肩膀道:“你应该知道先帝爷离世传位时,廉亲王与你皇阿玛多有意见,之后更出了一些事,令他们两人误会更深。” 弘历道:“这件事儿臣自然知道,可一码归一码,而且儿臣与八叔聊天的时候,他也曾数次说过后悔以前做过的事。既然八叔已经有悔过之心,皇阿玛便不该再揪着不放,为人君者,当宽济天下才是。可皇阿玛呢,他什么都不问,只是一顿训斥,您让儿臣如何心服。皇阿玛还说儿臣学八叔,可事实上八叔宽和仁义之风,确实很令人钦佩,儿臣学他又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学皇阿玛那样严苛冷酷才好吗?!”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那拉氏勃然色变,手中筷子重重一放道:“大胆,谁教你这么说自己皇阿玛的?” 弘时眼皮一跳,但仍是倔强地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话,并不觉得有什么错;朝中上下,对皇阿玛的作风皆颇有言词,尤其是皇阿玛现在弄什么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弄得人心惶惶,而那个田文镜,儿臣听说他仗着皇阿玛的信任,横行霸道,哪个人的面子都不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听着弘时那些大胆不计后果的言词,那拉氏脸色越发阴沉,冷声道:“你年少阅历尚浅,对朝堂之事有许多不懂,容易被人言所误导,这一点皇额娘不怪你,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皇阿玛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大清好,不管他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你身为人子,要做的是听从你皇阿玛的话,而不是与他做对。” 听到此处,弘时忍不住道:“这么说来,皇额娘也觉得我错了?”不等那拉氏开口,他又道:“不错,儿臣是年轻,但儿臣眼睛未盲,所有事都看得清清楚楚,若皇阿玛真做的对,朝堂上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怨言,连那些老臣都满腹怨言。” 那拉氏没想到纺弘时会这么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继续争锋下下去,只会让弘历更激动甚至拂袖而去,而这显然不是她要的结果。 搁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攥紧再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那拉氏平静下来,命小宁子等人退下后方道:“弘时,如今这里只剩下你我母子二人,不需要再避讳什么,本宫问你一句,你是否想输给弘历和弘昼?” 弘时想也不想便道:“儿臣自然不想。可是皇阿玛……” 那拉氏打断他的话道:“你皇阿玛怎样想先不要管,本宫只问你自己,是想输还是想赢?” “赢!”这一个字说出弘时如今的想法,他不愿输给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也一样。 “很好。”那拉氏扶着弘时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那不论你对你皇阿玛有多少不满,认为廉亲王有多少无辜,都给本宫忍住,不许在你皇阿玛面前表露一丝一毫!” 那拉氏的话令弘时大为不满,待要张口,扶着肩膀的手一紧,只听那拉氏道:“你先听皇额娘说完。” 见弘时重新闭上口,她用比刚才更慢的语调道:“你皇阿玛已经四十八了,虽然现在身子还算健硕,但终归是在一日日老去,所以他早晚要立在太子,以确定百年之后由谁来继承皇位。你是长子也是嫡子,按理来说,你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熹妃一直不甘如此,想要让她的儿子来继承皇位,昔日熹妃是如何挑拨你我母子的,想来你还记得,像她这样虚伪的人所出的儿子又有好到哪里去,让他继承大清江山,只能令江山毁于一旦,唯有你才是最好的人选,这一点,皇额娘从未怀疑过。” 第九百九十三章 过犹不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仔细听着,虽佳肴满桌,却全无动筷的心思,那拉氏说得极慢,可每一个字又说得极重,像一把锤子一样不住敲打着弘时的心。 “可眼下呢,弘历在那里使劲讨你皇阿玛的欢心,你却在那里惹他生气,日久天长,换了你是你皇阿玛,又怎样?” 这个答案不需说,弘时也知道,皇阿玛一定会疏远自己而喜爱弘历,想到此处,他涩然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可是儿臣并没有做错。” 那拉氏点头道:“皇额娘知道,可许多事不是一句没做错便可以过去的,人活一世,许多事都要去忍,忍不过去则是悬崖峭壁,忍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弘时,你选哪一样?” 弘时咬着牙,低声道:“海阔天空!” 那拉氏欣慰地点头,“你明白就好,眼下你或许会觉得忍得很辛苦,但等你得到你皇阿玛的认同,立你为太子储君的时候,你便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譬如廉亲王,你可以善待于他,又譬如你皇阿玛推行的政令,你若真觉得不好,也可以废除,这岂不两全齐美吗?” 那拉氏的话给弘时打开了另一扇窗户,眼下的他不论做什么,在胤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可若是他成为储君乃至皇帝,那么便可以做到:一声令下,四海臣服;再也无人可以管束他。 想到这里,弘时心潮澎湃,忍着激动之色道:“儿臣会照皇额娘的话去做,不输给弘历与弘昼。” 他那些心思怎能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微微一笑,松开抓着弘时肩膀的手道:“这才是皇额娘的好儿子。弘时,你记着,皇额娘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绝不会害了你。至于说太后之位,在皇额娘心中远不及你万一。” 这番话令弘时感动不已,哽咽地道:“儿臣知道,儿臣必不辜负皇额娘的期望!” “好!好!”那拉氏激动地说着,眼中泪意闪烁,待要举筷,发现菜已经凉了大半,干脆命人全部撤下去,再重新做几道简单的菜。 这一顿晚膳,在母慈子孝中用完,趁着宫门未关,弘时辞别离去,在他走后,那拉氏眼里的慈色顿时化为乌有,冷哼道:“真是一个蠢货!” 小宁子见状赔笑道:“主子怎么这么生气,其实不管二阿哥说了什么,终归是还年轻,许多事不懂,主子别与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哼,他不是年轻而是愚蠢,随便被人说几句便相信了,还跑到皇上面前为其出头,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再说,廉亲王要是这么简单,如今哪还有命活着。”那拉氏越说越生气,将宫人还未来得及收手的骨碟狠狠摔在地上。 小宁子吓了一跳,不晓得这一会儿子功夫那拉氏怎么气成这样,赶紧跟孙墨一道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那拉氏息怒。 那拉氏余怒未消地道:“叶氏那个蠢货,连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蠢货,任凭本宫怎么悉心教导都没什么长进,还是蠢的要命,若非本宫膝下只得他这么一个,早就懒得管他死活了。” 孙墨细声道:“主子消消气,二阿哥虽说蠢钝了些,但总算对主子还有几分孝心,不算毫无可取之处。” 那拉氏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小宁子眼珠子一转,大着胆子道:“恕奴才说句实话,二阿哥越蠢,对主子来说就越是一件好事。” 那拉氏有些好奇地盯了他道:“此话怎讲?” 小宁子微微一笑道:“因为只有这样,二阿哥才离不开主子,事事都要主子替他拿主意。” 他的话令那拉氏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走到cha着素心蜡梅的花瓶前,抬手自梅枝上摘下一朵色泽纯黄的梅花,将之紧紧捏在掌中,待得松开时,刚刚还盛放的花朵已经不成样子。 同样的夜色下,凌若早已用过晚膳,正坐在屋中看书,水秀安静站在她身后,屋中燃着香,飘渺的白烟自素银镂空的香炉中飘出,淡散于空气中,是素有静心凝神之效的沉木香,在这样清浅的香气中,凌若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主子,皇后宣了二阿哥入宫,眼下二阿哥刚刚离去。”杨海垂手恭谨的说着,之后又道:“依奴才猜测,这么突然传二阿哥入宫,应该是为了主子让奴才传出去的事。” “皇后终归还是按捺不住了。”凌若合起书卷,起身走到香炉边,手轻轻一扇,刚飘出来的白烟顿时被扇得无影无踪。 “主子,皇后向来擅用手段,二阿哥又一向听她的话,只怕这会儿功夫,已经被皇后给说服了。”这般说着,杨海有些忧心地道:“恕奴才直言,这样一来,岂非变相的帮了皇后?” 凌若揭开雕成兽首的银盖,舀了一勺香料添在炉中,如此一来,屋中的香气顿时又浓了几分,只听她道:“放心吧,二阿子xing子不够果决,耳根子又软,就算现在听了皇后的话,之后被人在耳边鼓吹几句,又会故态复萌了。皇后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一转眼又变成原样,你说皇后会怎么样?” 水秀在旁边插嘴道:“若换了奴婢是皇后,肯定会很生气。” 凌若微微一笑,将盖子放回到香炉上,看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怡然道:“她越生气,面对二阿哥时就会越忍不住脾气,如此一来,两者之间的矛盾也会愈演愈烈!” 经她这么一解释,杨海顿时明白过来,脸上亦带了一丝笑容,“主子高明,令奴才佩服不已。早知这样,奴才之前跟孙墨说的时候,就该说得严重一些。” “凡事过犹不及,实话实话说可以了,否则反倒会让皇后疑心。”说到这里,凌若记起一事来,吩咐道:“你去将三福叫来,本宫有话与他说。” 待瘸了一条腿的三福进来后,凌若道:“你这段时间不要与迎春有任何联系,更不要去打探她事情办没办成。” 三福神色一紧,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第九百九十四章 移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摇头道:“不是,本宫只是觉得小心一些为好,毕竟皇后疑心那么重,指不定会怀疑迎春,若你在这个时候与她碰头,岂不正好被她发现。.7k7k001.” 见是这么一回事,三福稍稍放了心,“是,奴才会小心的。” 待一切吩咐完后,凌若再次拿起书,不过这次才看了一会儿便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水秀见状道:“主子,您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这书明日也可看。” “明日还得继续备办去圆明园的事,哪有时间再看。”这般说着,凌若还是将书放了下来,水秀趁机将书收起来,嘴里笑道:“主子这样用功,不知情的人见了还道主子要去考状元呢!” 杨海凑趣地道:“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咱们大清不让女子考状元,否则主子一去,那些什么秀才解元都得靠边。” 凌若轻轻在杨海头上打了一下,笑斥道:“你们两个没大没小,连主子玩笑也敢开是吗?当心本宫罚你们去倒夜香。” 一听这话,杨海与水秀赶紧敛了笑容,正儿八经地道:“奴才不敢。” 看到他们两个变脸如此之快,三福忍不住笑了起来,凌若更是连连摇头,挥手道:“好了,除了水秀留下替本宫更衣之外,你们两个都下去歇着吧。” 在服侍凌若上床之后,水秀熄了灯退下,只余铜灯台上一盏小小的灯还亮着,这一夜凌若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做着梦,她梦到了小小的霁月,梦到了小路子,梦到了温如言,梦到了年氏,一个梦接着一个梦,一直到天亮才彻底从梦中醒过来,感觉颊边凉凉,抬手摸去,摸到一脸湿湿的水迹。 不知不觉间,她身边的人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每失去一个,都会很难过,到后来连她原本恨的年氏离开时,她都觉得难过了。 生命,真的很无常,她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她只想尽全力守护着身边的人,不要让悲伤再蔓延成灾。 为了这个目的,她一定要除掉皇后,除掉这个疯狂偏执的女人,哪怕不择手段,哪怕伤尽阴鹫,她也再所不惜。 随后的几日,凌若将一切恨意皆藏在心里,只专心准备着去圆明园过年的事,在与内务府多番商量之后,终于定下了离宫的日子,十二月二十;另外,冰嬉一事,也着手在准备,胤禛兴之所致,更声称在冰嬉之中得胜者,可得赐他素日里戴在指上的玉扳指。 以前康熙曾赏过胤禛一个玉扳指,可惜碎了,虽然后来拼好了,但不再适合戴在指上,凌若便当成坠子一直贴身挂在脖子上。 胤禛如今手上这个,虽说不是康熙赏的,但也戴了许多年,素不离身,有些人甚至觉得这个扳指便是帝王身份的象征。 虽然只是想象,但还是令无数人心动不已,跃跃欲试,一个个憋足了劲在家中练习冰嬉技艺。尤其是弘昼,他最开心不过,扳指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冰嬉,连裕嫔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说他。 弘昼经常来承乾宫拉了弘历一道去练习,自从上次被胤禛与凌若先后说了之后,弘历放开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紧紧束缚着自己。 不知是否因为如此,他射箭的本事也比以前进步了,可以做到六十步穿杨而不虚发,令弘昼羡慕不已,虽然也想像弘历那样,但他如今最多只能做到四十步穿杨,而且十次里面最多只能中七次。 原本略显无趣的日子因为这件事而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十二月二十,这日一早,胤禛与那拉氏自午门正门并肩而出,至于凌若等嫔妃则从偏门行出,各自登上早早候在那里的鸾辇之中。 帝后共乘御辇,行在最前面,凌若携弘历乘金銮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瓜尔佳氏、戴佳氏以及各贵人、常在等等;銮驾之后则是跟随的宫人,虽然圆明园那边自有侍候的人,但各嫔妃身边皆有使惯了的人,如何肯再换陌生人,自是都带在了身边,是以,跟随在鸾驾后的宫人,再加上随行护卫的大内侍卫足足上千人,延绵数里之长,引来沿路百姓争相看望。 弘历坐在銮驾内掀开小半边帘子兴奋地打量着被顺天府尹调派来的衙差官兵挡在两边的百姓,自从胤禛继位为帝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出宫。 三福拖着不便的腿跟在旁边,看到弘历探出头来,笑道:“四阿哥是第一次出来吗?” 弘历摇头道:“以前在潜邸时也曾出来过,不过这样热闹的情景倒还是第一次见。”说罢他又有些羡慕地道:“瞧他们一个个的多自在,仿佛什么烦恼也没有。” 三福摇头道:“四阿哥说笑了,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烦恼,只是他们的烦恼不为四阿哥所知罢了。而且啊,奴才保证,他们心里肯定对四阿哥羡慕得紧,认为四阿哥才是那个没烦恼的人。” “我?”弘历指着自己失笑地摇摇头,这可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虽贵为阿哥,不需为生计发愁,但却没有什么自由,皇阿玛成为皇帝之前,他走动的方除了潜邸便是皇宫;后来皇阿玛登基为帝,三年来,他从未出过皇宫一步,朱墙碧瓦,便是他看到的全部。他真的很想去朱墙之外自由的看看,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不提。 三福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否则也不能在那拉氏身边侍候二十几年,所以一听到弘历那个略有些失落的我字,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安慰道:“四阿哥您过了年便是十五了,最多至十六岁皇上便会为您指婚,然后在宫外开牙建府,到时候,您也可像他们一样自在了。”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贪恋地看着那些好奇而惊叹的百姓,他心里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自在无忌。 待其放下帘子后,凌若拍一拍他的手道:“人生在世,谁都会有不如意,关键在于,你面对不如意时会怎么办?弘历,生在帝王家,未必就是幸,但未必就是不幸。” 第九百九十五章 赌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明白的。”弘历仰头看着凌若,认真地:“儿臣能生为皇阿玛与额娘的儿子,本身便已是一种幸,所以儿臣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盲目的去羡慕别人,始终,自己脚下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一路,半日功夫便到了圆明园,像刘氏等人皆是第一次来园子,虽已见识过紫禁城的奢华与浩大,但在面对巧夺天工又不失大气的圆明园时,仍是赞叹不已。虽是冰天雪地,但圆明园中仍有许多树木常绿,茶花、蜡梅、红掌、杜鹃这些时令花卉随处可见,瞧着极是赏心悦目。 住处是凌若一早就吩咐内务府安排好的,还是依着以前的惯例胤禛住在镂云开月馆,那拉氏则方壶胜境,凌若自己则住在万方和安。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年氏也没有佟佳梨落,连温如言也不在了,她们以前住过的地方,皆是换了新人。 看着万方和安中与以前一般无二的布置,凌若感慨不已,胤禛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时的情景还犹在眼前,恍若就在昨日一般。 “在想什么?”随她一道走进来的瓜尔佳氏走上前问道。 凌若回头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在这里的日子,若时光可以倒流,你说该有多好。” 瓜尔佳氏闻言轻叹一声道:“时光不能倒流,但咱们可以将曾经的美好铭刻在心底,永生永世不忘。”待凌若答应一声,她走到窗边,看着环绕于四周的湖水,轻笑道:“皇上择这里做你的住处,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凌若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好奇地道:“姐姐为何这么说?” “此处楼阁以卍字形建于湖中,只要一推窗便可看到湖不,如今是冬天自然瞧不出什么,但到了夏时莲花盛开,那么足不出户便可赏莲,再要是有点雅兴,还可以在此垂钓,岂非有趣?” “姐姐既然这般喜欢,干脆搬来与我一道住得了。”这般说着,凌若亦走到窗边,与瓜尔佳氏并肩而立,看着冬日浅薄的阳光落在满是浮冰的湖面上,略有些忧心地道:“皇上想在年后办一场嬉冰,可是这些天阳光晴好,倒是令冰化了许多,也不知还会不会再下雪,若是不下,怕是要扫兴了。” 瓜尔佳氏闻言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道:“嗯,据我推算,年内自然还有一场大雪,所以嬉冰一事,你大可放心。” 凌若“扑哧”笑出了声,“姐姐什么时候改成算命大仙了?我是不是还得备几两银子来谢姐姐给我算着一卦啊?” 瓜尔佳氏自己也想笑,强忍着道:“看你这样子分明是不信本大仙,不如本大仙与你赌上一赌如何?” 凌若已是笑得前俯后仰,“好啊,不知姐姐想要赌什么?” 瓜尔佳氏侧头想了一下,指着凌若发间的金累丝蝶形缀珍珠步摇道:“就赌你这枝步摇如何?” 凌若抬手抚着颊边的珠络,目光一转道:“好啊,不过若到时候没下雪,姐姐又该输什么给我?莫不是准备耍赖吧。” 瓜尔佳氏故作不悦地道:“我是这种人吗?也罢,若您赢了,但凡我有的东西,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如此,一场玩笑似的赌约便就此定下了,而一直到腊月二十八,都没有见丝毫要下雪的迹像,天色更是晴好无比,到后面,万方和安外头的湖水中已然看不到一块浮冰,这可是将弘昼急得抓耳挠腮,不住盼着老天快下雪。 兴许老天爷真听到了弘昼的祈盼,在二十九这日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雪花,扬扬洒洒,犹如从天而降的柳絮,将整个圆明园笼罩在一片冰雪之中,令弘昼等那些原先担心嬉冰不能如期进行的人大为松气。瓜尔佳氏也因此赢了凌若的那枝步摇。 不过在杏花春馆中,气氛却是有些异常,何太医坐在椅中替刘氏把脉,眉头不时皱起,好一会儿他收回手道:“贵人最近可有察觉身子哪里不舒服?” 刘氏凝眉道:“自从入住这杏花春馆后,我便觉得身子不太舒服,当初只以为是一路过来劳累了,但歇了几天还是没有什么改善,反而小腹出现坠涨感。何太医,你可诊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太医又问了几句她平日的饮食之后,方才道:“微臣这几日一直有替贵人在诊脉,发现贵人脉像渐有虚滑之像,不似以前那般稳健。” 一听这话,金姑立时紧张地道:“何太医,你可能诊出是怎么一回事?” 何太医紧紧皱了眉头道:“这个一时半会儿还诊不出来,不过微臣刚才问贵人饮食时,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有在服用安胎药与参汤,按理不该出现这样的症状。” 海棠小声道:“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话音未落,金姑已经瞪了她一眼道:“亏得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不小心,哪里会给温氏可趁之机。” 海棠被她斥的不敢抬头,刘氏摆手道:“好了,金姑别说那些陈年旧事了。”如此说着,她又道:“何太医,不如你再诊一次,看看能否诊出些许端倪来。” “也好。”何太医点头之余,重新将薄如蝉翼的帕子覆在刘氏腕上,静下心来发现在虚滑之余还有一丝跳动,神色顿时变得越发凝重。 刘氏察觉到何太医的异样,连忙问道:“何太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微臣发现贵人脉像在虚滑之中还挟杂着一丝寻常很难察觉的跳动,敢问娘娘,近日有没有接触过红花与麝香,又或者什么寒凉的食物?” 何太医的话令刘氏唇色一白,她自怀孕之后,最怕听到的便是红花与麝香这两个词,可偏生这两个词就像阴魂不散一般,始终缠绕在她身周,令她避无可避。 金姑寻思着道:“寒凉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有的,而红花麝香也不太可能。” “若是这样,那微臣便不知道了,不过贵人现在的脉像颇为不好,千万要小心,若是症状再加重,便要设法保胎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 假情假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勉强一笑道:“何太医,还请你一定要设法保住我腹中双胎。” “贵人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始终太医不是神仙,所以何太医只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 刘氏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多加勉强,待何太医出去后,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海棠正要说话,刘氏忽地将茶盏掼在地上,恨声道:“若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害我孩子,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海棠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不敢出声,还是金姑道:“主子息怒,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也许是何太医诊错了也说不定……” 刘氏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何太医有没有诊错,你比我更清楚,我只是不明白,都已经看得这么严了,怎还会令那些人有可趁之机。该死!该死!”说到后面,她已是气得浑身哆嗦,金姑赶紧抚背安慰,劝了好一会儿才让刘氏平静些许。 金姑也觉得匪夷所思,思索一阵后道:“主子,您说这事儿会不会与慧贵人有关?” “她?”刘氏先是一惊,旋即若有所思地道:“金姑,我打小是喝你奶水长大的,你我名为主仆实为亲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金姑应了一声慢慢道:“慧贵人虽然每次来都会摘下腕上的红麝串,但谁能保证她是真心与主子结盟,毕竟在说主使者时,慧贵人可是撒了谎。” 刘氏慢慢皱起了细如柳叶的双眉,喃喃道:“你是说她还留了暗招?” “是,主子您想想,吃这方面有奴婢和海棠几个盯着,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那么眼下唯一有可能的便只有慧贵人的。从一开始,与你结盟便是迫不得已,之后更撒了谎,这样的人可是不能相信。再者,在这宫里头,没有任何一位嫔妃会愿意看着别人的生下小阿哥,更不要说您还是双胎,一旦生下来了,皇上肯定会封您为娘娘,到时候,慧贵人就要向您行礼了,您说她会乐意吗?” 刘氏还有些疑虑,凝声道:“可是之前……” 金姑摇头道:“您也说了之前,很可能她之前怕主子发现,所以不敢有动作,到后面看主子慢慢放松了戒心,便开始动手脚。” 海棠深以为然地道:“主子,奴婢觉得金姑说得很有道理,也许真的是慧贵人从中使坏,不想让主子平安生下龙胎。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身上就那么一串红麝串,而且奴婢每次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刘氏本就有所怀疑,听得海棠也这么说,更是确信无疑,狠狠一拍桌子怒骂道:“这个不知死活的jian人,想害我的孩子,哼,做梦!” “麝香之所以阴险,在于不知情,如今主子已经知道了,便可以加以防范,实在不行,往后不见慧贵人就是了,她若敢再耍手段,便告到皇上面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刘氏看着自己拍红的手掌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眼中的怒火倒是慢慢消了下去,许久,伴着一声冷笑道:“若不能抓到真凭实据,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无用,反而会让她趁机倒打一耙,说我冤枉她。” “这……”被她这么一说,金姑一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道:“那主子往后见了她便躲远一些,奴婢现在光是想着便觉得心惊肉跳。” 刘氏待要说话,抬眼恰好看到舒穆禄氏带着如柳与雨姗进来,冷冷一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舒穆禄氏,很好!” 冷笑在舒穆禄氏踏进屋子时变成了亲切温和的笑容,刘氏上前拉了舒穆禄氏冰凉的手道:“下雪的天儿,姐姐怎么还过来,万一路上滑了摔跤可怎么是好。”在说这些话时,她一直暗自摒息,避免闻到舒穆禄氏身上的香味。 舒穆禄氏并不晓得刘氏早已将自己恨上了,如往常一样将红麝香串交给雨姗拿出去,自己则道:“我哪有这么没用,再说地上的雪还没有积起来呢,倒是明日难说了。如今,在这里住得太习惯吗?” “我这里一切都好,姐姐不用挂念。”刘氏一直笑如春风,全然看不出对舒穆禄氏有任何不满或恨意。 舒穆禄氏打量了四周精巧的陈设一眼,垂目,看到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惊讶地道:“妹妹何以摔茶盏,可是底下人做事不仔细,惹妹妹生气?” 刘氏目光一烁,笑道:“哪有这回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拂落了茶盏。”说罢她瞥了海棠一眼道:“还不赶紧收拾掉,万一弄伤了慧贵人,就是打折了你的腿也赔不起。” 海棠赶紧蹲下收拾,待她下去后,舒穆禄氏打量了四周一眼,奇怪地道:“再有两日便要过年了,怎么妹妹这里窗花都没见贴幅,瞧着可是一点年味都没有。” 刘氏不动声色地移开一步道:“内务府倒是有派人送来,不过海棠他们贴了几次,我总觉得不太好,想要自己弄又总是提不起精神,干脆便扔在了那里。” 舒穆禄氏稍稍一想,抬眼笑道:“你现在怀着龙胎,当心都来不及,又哪好做这些事,左右我今日也没什么事,干脆便帮你布置一下如何?只要你别嫌我布置的难看就好。” “姐姐肯帮忙,我自是求之不得。”刘氏轻笑一声,转头道:“海棠,赶紧去把东西都拿出来,再叫几个宫人进来。” 海棠答应一声,很快便拿了一大堆东西出来,窗花、彩灯、对联,倒是什么都有,齐全得很,舒穆禄氏让刘氏在一旁做着,自己则领着宫人屋里屋外的布置。在贴窗花的时候,舒穆禄氏忽地感觉背后一阵发刺,凉嗖嗖的,疑惑地转头望去,却见刘氏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还道:“姐姐要不要过来歇会儿?” 舒穆禄氏抛开心里的疑惑,摇头道:“我无事,再说现在就剩下一些彩灯,待会儿去门口挂上便好了,费不了多少功夫。” 待舒穆禄氏回过头去,刘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入骨髓的恨意。 第九百九十七章 恶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金姑端了茶进来,借着奉茶的动作,小声道:“主子,为什么不赶紧让她走,她待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好歹可怎生是好。” 刘氏不动声色地道:“凡事不能做太明,否则她狗急跳墙,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此事我自有计较,且不要再说了,以免惹她怀疑。” 得了刘氏的话,金姑不敢再多言,奉了茶后退到一旁,那厢,舒穆禄氏亦领了挂好了彩灯,仔细端详一眼后,对刘氏道:“如何,妹妹可还满意?” 刘氏笑言道:“有姐姐这双巧手,我哪里会不满意。”这般说着,左右看了一眼道:“经姐姐这么一装扮,年味果然是浓了许多,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很舒服。” “你喜欢便好。”舒穆禄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暖一暖手,瞧着外头一大片落光了叶子,只剩下树枝的杏树感慨道:“只可惜现在不是阳春三月,否则这里杏花满园之景,瞧着就更好看了,否则当初年氏也不会专门指了这里住。” 刘氏訝然抬目道:“这里原是年氏住的吗?” “嗯,我也是听以前侍候的宫人说的,年氏尚在时,这杏花春馆从不许旁人居住。说起年氏也是可怜,生了两个孩子,先后都死了,到最后连她自己也死了。”说到这里,舒穆禄氏回过神来,忙拉了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刘氏道:“妹妹别往心里去,年氏福薄,如何能与妹妹相提并论,将来妹妹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 刘氏勉强一笑道:“我知道,孩子将来可还要叫姐姐额娘呢。” “这个往后再说。”舒穆禄氏的目光犹如流水一般清浅掠过刘氏的脸庞,嘴角蕴着一丝浮云般的笑意。 是夜,刘氏躺在床上许久方才勉强入睡,然睡不到一个时辰便惊叫着醒了过来。睡在耳房中的金姑听到刘氏的惊叫声顾不得披衣赶紧奔过来,紧张地看着满头冷汗的刘氏道:“主子,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刘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尽是惊骇之色,双手用力抓住金姑的胳膊不安地道:“金姑,我梦到年氏了,年氏拿着刀要杀我,说我占了她的地方,好可怕!”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个梦罢了,主子不必害怕。”金姑安慰了她一番后,将蜡烛点上,又将帘子勾好,明亮的光线令刘氏稍稍安心,但仍是道:“金姑,你留在这里陪我不要走。” 金姑答应道:“好,奴婢不走,主子快躺下睡觉。” 刘氏摇头心有余悸地道:“不,不睡了,我怕等会儿睡着了又梦到年氏。” 金姑神色一变,恨声道:“都是慧贵人不好,无端端地说年氏做什么,现在可倒好,害主子做起恶梦来。” 雪落在地上的声音微乎其微,根本不能被世人所闻,可在这样无言的静冷中,刘氏好像听到了雪落之声,紧紧绞着十指冷冷道:“她根本就是注意提起,要我睡不安枕,食不知味,这个女人,心思真是恶毒。她害我的,我刘润玉会铭记于心,待得将来再一一还予她!” “奴婢相信将来主子一定可以遏制慧贵人,让她不能再嚣张,可现在……”金姑瞥了刘氏一眼,满是愁色。 刘氏一字一句道:“她看穿了我利用的心思,所以先是误导我以为熹妃是主使者,之后又蓄意害我孩子,如今更是来这么一招。这是存心要让我胎死腹中。” “这正是奴婢担心的,偏您今日还与慧贵人那样接近,若是依着奴婢意思,倒不如与她撕破脸得了,这样她也没理由再来杏花春馆。” 听得杏花春馆四个字,刘氏脸颊微微一搐,愈发绞紧了十指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一旦与她撕破脸,往后想再对付她就难了。至于孩子……”她将手覆在隆起的腹部,沉声道:“我会小心,刚才她靠近我时,我都尽是摒住呼吸。这对孩子既然投到了我腹中,便是决意要成为我刘润玉的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无用,一定可以熬过此关。” 金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继续与舒穆禄氏虚与委蛇下去,“可是这样,太过冒险了。”说到后面,金姑因为阵阵涌来的冷意打了个寒战,刘氏这才发现金姑只着了一层薄薄的单衣,连忙道:“金姑,你躺来上罢,否则会着凉的。” 金姑连忙推辞道:“主子不必管奴婢,奴婢身子好得很,冻一会儿没事。再说哪有奴婢与主子一张床的理。” 刘氏不以为然地道:“以前在府里时,遇到我做恶梦的时候,不也过来陪我一道睡吗,怎的到了这里就不行了,又没有外人在。” 金姑语重心长地道:“以前您是刘府的千金,老爷夫人都疼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您,可这里不同,这里是宫庭,不会有人像老爷夫人那样疼您宠您,他们只会想方设法挑您的错,不让您好过。” 这番话让刘氏沉默了下来,良久方道:“罢了,那你去披件衣服再过来。” 金姑披了衣服重新过来,陪着刘氏说了许久的话,到后面刘氏已是不住地打哈欠,可让她睡又不肯,金姑心疼地道:“您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明日与皇上说说,让他给您换个地方?皇上如今那么疼您,一定会同意的。” 这一点刘氏自然晓得,但她还有另一重担心,“这住处是熹妃娘娘安排的,我若越过她去与皇上说,只怕熹妃心里会不痛快,可若与她去说,不知会否让她觉得我多事。” “奴婢倒觉得熹妃娘娘是一个可商量之人,主子不妨去试试吧,否则您总这样夜不安枕的,自己垮了身子不说,连带腹中的龙胎也会更加不安。” 刘氏犹豫许久,终是点头道:“也罢,那天亮后你陪我去一趟万方和安吧,不过却不要先提这事,明日是除夕,你替我包些饺子送过去。” 金姑依言应声,待天亮之后便和面擀皮剁馅,等到全部包好已是辰时末,刘氏当即带了往万方和安行去,到了那边不想瓜尔佳氏也在,两人正站在通往岸上的长廊中欣赏大雪纷飞的美景。 第九百九十八章 长春仙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刘氏过来,瓜尔佳氏轻笑道:“谦贵人不在屋中休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晚宴可是还早呢。” 刘氏行一行礼,谦和地道:“臣妾想着今日是除夕,所以特意包了一些饺子过来。” 凌若笑一笑,拂落沾在刘氏肩上的雪花,和颜悦色地道:“这种事自有御膳房会准备,谦贵人如今该静养才是,再加上又在下雪,路途湿滑不易走,若是因此有些闪失,你叫本宫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刘氏谦声道:“谢娘娘关心,臣妾走得很小心,再加上有宫人扶着并不碍事,而且整日闷在屋中实在无趣得紧,倒不如出来看这飞雪漫天的美景。”这般说着,她又道:“二位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趁热尝尝?” “也好。”凌若含笑点头,与瓜尔佳氏转身往屋里走去,刘氏紧随其后,待关了房门后,金姑从中端出一个用来保温的瓷盅来,从中舀出饺子盛在莫儿端上来的小碗中,然后分别送到凌若两人面前。 凌若咬了一口,颇有些惊讶地颔首道:“嗯,皮子劲道,肉汁鲜美,味道颇为不错。” 不等刘氏答话,瓜尔佳氏同样惊讶地道:“娘娘那个是肉汁吗?臣妾这个皮子里面裹的好像是玉米,吃着甚是爽口。对了,谦贵人,怎么玉米也可以做来做饺子馅吗?” 刘氏笑着道:“回谨嫔娘娘的话,臣妾让金姑做了许多种口味,至于这玉米,在臣妾老家,经常与其他东西混了做成饺子馅,娘娘若喜欢的话,臣妾待会儿再做些送去您那里。” “不必麻烦了。”瓜尔佳氏拒绝了瓜尔佳氏的殷勤,在吃了三个后,将碗一推,拭着嘴角的汤渍道:“之前用的早膳还没下去,又吃了好几个饺子,可是被撑到了,不过谦贵人拿来的饺子确实好吃,而且比御膳房花样更多,让人吃着有惊喜。” 凌若也吃了三四个,闻言赞同道:“谨嫔说的不错,左右如今夜宴用的饺子还没有开始包,不如让金姑过去指点御膳房那些人,省得吃来吃去都是千篇一律的味道,就不知谦贵人是否舍得让金姑过去?” 刘氏连忙道:“金姑做的饺子能入娘娘之眼,是金姑的福份,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又哪里会不舍得。”说罢,她恻目道:“金姑,还不快谢熹妃娘娘。” “奴婢谢过娘娘。”待要起身,金姑又有些为难地看着刘氏道:“可是奴婢去了,剩下海棠一人如何能扶主子回杏花春馆,再加上您昨夜又一夜未睡,精神头短,很容易……” 不等金姑说完,刘氏已是不悦地低喝道:“行了,好好的没事提这些做什么,让你去便快去。” “不急。”凌若睨了金姑一眼道:“你说你家主子一夜未睡,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有人吵到她?” 刘氏有些发急,起身道:“娘娘,臣妾没事,您莫听她胡说。” 金姑瞅了刘氏一眼,大着胆子道:“回熹妃娘娘的话,没人吵到主子,是慧贵人告诉主子说年氏以前就住在杏花春馆,又说年氏两个孩子先后都死了,扰得主子心神不宁,昨夜一睡下便做恶梦了,之后更是无法入睡。” 在她说话期间,刘氏已是斥了好几遍,见到金姑始终不听自己的话,气得不得了,指了她厉声道:“你!你大胆!” 瓜尔佳氏睨了她一眼,切声道:“金姑也是关心谦贵人你,这才实话实说,贵人又何必苛责她呢,而且你这身子也不适宜动气。” 刘氏应了一声,瞅见凌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有些惶恐地道:“娘娘,其实臣妾只是略微有些……” 凌若抬手道:“你不必说了,本宫知道,也是本宫考虑不周,忘了年氏这回事,待会儿本宫便安排你换一处地方。” 刘氏慌忙摇手道:“不必麻烦,臣妾住在杏花春馆就行了。” 瓜尔佳氏抬眉道:“谦贵人听熹妃娘娘安排就是了,再说换一个住处也不是麻烦的事,让宫人去收拾一下,入夜之前便可以搬过去。” 凌若点头吩咐道:“杨海,命人将长春仙馆收拾出来,然后让谦贵人搬进去,告诉他们动作快些,今夜便要搬过去,不许晚了。” “娘娘,真不用这么麻烦。”刘氏忐忑不安地拒绝着,不过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 凌若示意杨海下去,自己则道:“你若不答应,便是表示你心里还在怪本宫。” 刘氏急急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 “好了,就这样吧。总之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尽管告诉本宫,千万别忍着,你知道皇上与本宫都盼着你平平安安生下龙子,为咱们宫里再添一位阿哥。” 这一席话说的刘氏满面红云,娇羞不已,又坐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起身离去。 看着刘氏离去的身影,瓜尔佳氏哂笑道:“用几只饺子便换来一个长春仙馆,这笔买卖倒是做的划算。” 凌若拨一拨茶盖漫然笑道:“她觉得住着不舒服,给她换一处也就是了,左右不碍着咱们什么。我现在想的反而是舒穆禄氏,看样子,她与刘氏真是貌合心离,彼此算计不休。” 瓜尔佳氏展一展袖子,漫然道:“唉,谁叫这宫里人多呢,雍正二年进来的那些秀女,瞧着没一个是简单的,就连最安静的佟佳氏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心xing。”说罢,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想在宫里过几日安生日子,可是比登天还难。” 凌若微微一笑,抿了口清香宜人的碧罗春茶道:“姐姐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我还以为以姐姐的聪慧,早就已经看透了世情。” 瓜尔佳氏佯怒道:“你这妮子,我不过随口感叹一句,怎得就惹来你这么多话,可是想讨打吗?” 一阵笑闹后,瓜尔佳氏正色道:“若儿,我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刘氏的孩子,你真打算让她生下来吗?” 凌若放下茶盏起身走到门口,将朱红色的宫门打开,门一开,外头的风便卷着雪花吹了进来,她回头,于身后漫天雪色中道:“姐姐,陪我再去走一会儿可好?” 第九百九十九章 饺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凌若身边,从莫儿手中接过伞撑在彼此头顶,漫步于雪中。 宫人冒雪在外头扫路,以保证主子们不过因为积雪而无法行走,堆在两边的积雪已经差不多有半人高,而湖中也结起了薄薄一层冰。 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凌若终于开口了,“刘氏也好,舒穆禄氏也好,都是心机十足之人,让这样的人盛宠下去,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瓜尔佳氏看着伞椽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道:“所以我才问你那样的话,我与你相识多年,知道你的心xing,不忍心去加害无辜,可是许多时候,太过善良只会害了自己。” 凌若摇头苦笑,“善良二字,我早已担不起,刘氏的孩子我本不欲加害,可是眼下的形势已经由不得我了,姐姐,我终还是变成了皇后那样的人。” 听着她凄然的话语,瓜尔佳氏用力握紧凌若的手,“不,你永远不会变成她……”她抬手,让凌若看清楚交握的两只手,“因为我有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姐姐……”凌若哽咽地看着她,泪盈于睫,仿佛只要微微一颤便会掉下来,瓜尔佳氏想要替她拭去,却因一只手执着伞而无法做到,只得道:“莫哭,我不愿看你哭的样子。” “嗯,我不哭。”凌若努力将泪水bi回去,露出清透无瑕的笑颜道:“幸好……幸好我还有姐姐在身边。” 温如言虽然走了,但她还有瓜尔佳氏氏,还有这个姐姐,令她在深宫之中依旧可以感觉到一丝温暖。 到了夜间,漫漫飘雪中,圆明园所有宫灯都被点亮,连绵不绝,再加上湖水倒映,令整个园子绮丽非凡,犹似在天上。 除夕夜宴按着胤禛的意思安排在了镂云开月馆,里面没有设圆宴,而是以铺有绣有各种如意祥纹桌布的长桌围成一个大圈,众嫔妃按着身份高低各自做下来,至于弘时弘历几个则赔在末席。 刘氏等人到的时候,感觉颇为惊奇,这样的设席法她们尚是头一次见到,凌若早早到了那边,在安排宫人端菜上来,看到刘氏进来,笑着走过来道:“妹妹可是已经搬到长春仙馆去了。” 一说到这个,刘氏满面感激地福一福道:“回娘娘的话,刚才便已经搬过去了,娘娘这般垂怜臣妾,实在让臣妾无以为报。” “再说这样见外的话,本宫可要不高兴了。”凌若佯装不悦地说了一句,正待让刘氏坐下,外头传来太监唱喏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慧贵人到!” 凌若闻言忙垂目站在门前,待得门开之后,齐齐行礼,“臣妾等人恭迎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那拉氏今日一身紫金绣七色鸾鸟旗服,高耸的发髻上簪着一对牡丹掐丝点晶步摇,动静之间珠络轻摇。在其身后,舒穆禄氏一如往日的温婉和静,秋香色的旗装算不得出挑,倒是髻边垂落桃红色流苏为她凭添了一丝丽色。 “今儿个是家宴,没外人在,无需见外,快都起来吧。”那拉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这样的她,任谁也无法想像,竟然是后宫中最大的阴谋者。 “谢娘娘恩典。”如此谢恩之后,凌若等人才站起来,至于舒穆禄氏亦分别向凌若等人行礼,彼此之间将所有心思算计都掩藏在和睦的外表下。 凌若低头恭谨地道:“娘娘,席宴都备下了,请您入席。” “不急,等皇上来了再入席吧。”那拉氏瞥了一眼别出心裁的席宴,颔首道:“熹妃有心了。” 凌若连忙道:“正如皇后娘娘所说,今儿个是家宴没有外人,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而且如此坐着,众姐妹也会更加亲近。” 她们两人在那里说话,余下的皆静静站着,不敢cha言,如此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胤禛终于到了,众女齐齐行礼,随后胤禛与那拉氏在正中坐下,凌若坐在胤禛右边,余下的分席而坐。 胤禛打量了席宴一眼,侧目看着凌若含笑道:“这样的新奇的坐法,可是你想出来的?” 凌若抿嘴一笑道:“臣妾这点小心思,可是让皇上见笑了。” “你这心思动的很好,朕很喜欢。”说话间宫人鱼贯而入,将一碟碟美味佳肴分别摆在众人面前,其中一碟便是形如元宝的饺子。 胤禛挟了一个沾醋后放入嘴中,待得吃完后颇有些惊讶地道:“今年这御膳房倒是知道变花样了,不再像往年一般千篇一律,吃在嘴里颇有些滋味。” “被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可是食欲大动。”这般说着,那拉氏亦挟了一个,待咬开后亦是满面惊奇,看着里面的馅道:“咦,这是什么馅?像是猪肉,但里面好像还添了一些其他东西,味道甚是鲜美。” 她话音刚落,金姑已经站出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猪肉里添加了鲅鱼,所以吃起来会觉得极为鲜美。” 那拉氏又尝了一口,确实从中尝到了鲅鱼的味道,当下好奇地道:“你知道的那样清楚,难道这饺子是你做的?” 金姑低着头没有说话,倒是凌若在不动声色地睨了金姑一眼后,轻笑道:“娘娘,今日谦贵人拿了一些饺子来给臣妾与谨嫔吃,臣妾两人用过之后,发现谦贵人的饺子花样多端,风味各异,比御厨做出来的好吃许多,一问之下得知是金姑做的,所以臣妾便让金姑去膳房中帮着做饺子。” “嗯,既有新意又不失美味,甚好。”这般说着,她又转向胤禛道:“皇上以为呢?” “确实不错。”胤禛含笑点头,唤过四喜道:“赏金姑珠花两对,绸缎两匹。” 金姑连忙叩头谢恩,随即回到刘氏身后,而席宴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舒穆禄氏执杯起身,遥遥朝胤禛与那拉氏道:“臣妾祝愿皇上龙体安泰,皇后娘娘凤体长安。” 胤禛与那拉氏两人哂然一笑,皆满饮了杯中酒,戴佳氏妒恨地看着身边重新坐落的舒穆禄氏,要不是这个女人故意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她如何会被迫眷抄十遍宫规,抄得手也抽筋,如今还在这里抢着出风头讨皇上皇后的好,真是可恨。 第一千章 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却也不甘落后,倒了满满一杯酒,学着舒穆禄氏一样起身祝酒献词,然她的词却与舒穆禄氏相差仿佛,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坐在她对面的容常在更是掩嘴笑道:“成嫔娘娘可真省心,直接就用慧姐姐刚才的词,可见娘娘一点都不诚心呢。” 富察漪容是与舒穆禄氏她们一道入宫的秀女,虽也有几分姿色,却不及佟佳氏及以前的温如倾那般出挑,所以胤禛待她也只是一般。但这样的一般已经胜过戴佳氏许多,也令得富察氏对于戴佳氏没有太多的尊敬。 戴佳氏被她当面顶撞,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撕烂了富察氏那张嘴,无奈碍于胤禛等人都在,只能强忍了怒气道:“哪个规定说慧贵人说过的词别人就不能说了。” 富察氏抿一抿沾在嘴边的酒渍,并不在意戴佳氏的怒气,“规定自是没有,不过娘娘难得说几句祝酒词,自己想几句又有何难呢。”说到此处,她忽地一拍手弯眉道:“臣妾明白了,娘娘定是想过,只是一下子想不出来,所以……” 在戴佳氏越发难看的脸色中,凌若开口道:“好了,容常在,祝酒词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那份心意,本宫相信成嫔的心意不会比慧贵人少半分。反倒是容常在重词不重心,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富察氏敢不将戴佳氏放在眼里,却不敢不将凌若放在眼里,见她开口帮着戴佳氏说话,只得讪讪地道:“娘娘教训得是。” 那厢,胤禛亦笑着将重新倒上的酒喝尽,至于那拉氏,她向来最应和胤禛,自然不会落于后,同样满饮杯中酒。 随着这个小曲的落下,陆陆续续有人敬酒,待得一圈下来,饶是胤禛的酒量也不禁面色泛红,那拉氏更是面若桃花,抚着额对胤禛道:“皇上,这酒可不能再敬,再敬臣妾便要倒了。” “旁人可以不敬,但有一人却是非敬不可。”在那拉氏不解的目光中,胤禛对静坐于一旁的凌若道:“熹妃,连弘时弘历他们都敬了,可就剩你一人了,难道这一年下来,你没有话与朕说吗?” 凌若嫣然一笑,起身自宫人手中拿过酒壶,亲自替胤禛倒上,随后执杯凝声道:“臣妾愿今后的大清能够风调雨顺,官员清廉自守,百姓安居乐业,如此皇上亦可少一些心。” 她的话让胤禛有稍许意外,但很快已化为温然的笑意,这世间果然还是凌若最懂他心意,只是他最渴盼期望的事情是什么。 在彼此相视的目光中,同时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这一杯,无疑是胤禛喝过最欢喜的一杯。 在敬过胤禛后,凌若又走到那拉氏面前,同样亲手为之倒酒,不过只倒了小半杯便止住,自己则倒了满满一杯,执酒恭身下拜道:“臣妾与众位妹妹皆祝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般客气做什么,快起来。”那拉氏亲自扶了她起来后,抚着滚烫的脸颊道:“千岁太过渺茫,本宫从不奢求,本宫唯一的心愿便是可以一直陪皇上到老,就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福气。” 凌若笑言道:“娘娘母仪天下,论福气更是皇上之外的头一份,定然可以如愿以偿。” 胤禛亦在一旁道:“熹妃说的不错,如今宫里头的大小事务都有熹妃打理,朕看她这段日子将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连咱们这么多人移驾到圆明园,也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所以皇后你大可以放心,往后安心静养身子便可。” 听胤禛这意思,仿佛以后宫中大权一直要交由钮祜禄氏执掌,若是如此,对自己而言可是极为不利。当下,她试探着道:“皇上,其实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熹妃再如此辛苦。” 凌若如何会不明白那拉氏的想法,那拉氏想要夺回六宫之权,她偏不让其趁心如意,如此想着,面带惶恐地道:“娘娘,可是觉得臣妾哪里做的不好?” 见她横一句,那拉氏满心不悦,却不好露在脸上,反而还要安慰道:“熹妃这是哪里话,这段时间你劳心劳心一直帮本宫打理后宫诸事,听宫人说常忙到三更半夜,实在令本宫过意不去。” 凌若连忙下跪道:“为娘娘分忧乃是臣妾的份内事,如何敢言辛苦二字。再说娘娘若因劳累而令身子不支,岂非令皇上忧心吗?” 那拉氏还待再说,胤禛已经开口道:“熹妃说的在理,皇后你虽然现在瞧着没有大碍,但毕竟挨了一刀,得彻底养好才行,所以现在还是让熹妃辛苦一些吧。” “是。”那拉氏无奈地应着,她心里很清楚,莫看胤禛说得好听,其实上根本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有意偏坦熹妃,想要帮着熹妃架空自己的权力,而自己成为有名无实的皇后,就像昔日年氏权盛之时。 不,她绝不能让熹妃趁心如意,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不可以让年氏之祸再次重现。 然那拉氏心中也明白,钮祜禄氏绝对比年氏更难对付,因为钮祜禄氏行事做风不像年氏那般嚣张无忌,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胤禛对她的宠爱,非关家族,非关容颜,只是单纯的宠爱。这一点才是令她最头疼最忌惮的。 在她心念电转之时,她痛恨的那个人已经执杯道:“臣妾知道娘娘不胜酒力,但这一小杯,还请娘娘饮下。” 那拉氏压下心底的恨意,一如适才的温言轻语,“熹妃敬酒,本宫就算醉了也要喝,这么小半杯如何能体现出本宫与熹妃的姐妹情谊。迎春,替本宫将酒满上。迎春?” 那拉氏连着叫了好几声,迎春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替那拉氏满上酒,其中还不小心洒出了几滴,看得那拉氏一阵皱眉,若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说什么,非得训斥其一番不可。 迎春战战兢兢地退下,从看到熹妃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满心不安,想看又不敢看,唯恐被那拉氏瞧出什么破绽来。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章 行酒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起身满面笑容地道:“熹妃,你与本宫一道饮尽此杯罢!” “是。”在毫无破绽的笑容中,两人举杯相向,然后共同饮尽杯中酒,个中滋味,唯有彼此心知肚明。 酒过三巡之后,弘时提议道:“皇阿玛,光是这样吃酒无趣,不如咱们来行酒令吧,也好热闹一些。” 胤禛还没说话呢,弘昼已经嚷嚷道:“不好不好,皇阿玛,儿臣与四哥都不能饮酒,若是行酒令,那儿臣们输了又该如何?” 因为那拉氏的关系,弘时与这两个弟弟关系并不亲密,见他们反对自己的话,有些不悦地道:“那还不简单,你们现在喝什么,后面罚什么就是了,只不过别人一杯,你们却需三杯。”见弘昼不吱声,微有些得意地道:“五弟不说话莫不是怕了吧?” 被他这么一激,弘昼哪还忍得住,不顾裕嫔示意他住嘴的目光,扬声道:“我会怕你,哼,来就来,谁怕谁啊。” 那拉氏接过宫人递来的醒酒茶啜了一口笑道:“皇上您看,这酒令还没行,两兄弟便先争了起来,看起来,五阿哥似有些不服弘时这个二哥呢。” 裕嫔闻言慌忙站了起来,“请皇上与娘娘恕罪,都是臣妾没有教好弘昼,令他如此无礼狂妄。” 胤禛不以为意地道:“无妨,既然他们兄弟二人这么有兴趣,那就行一行酒令。今日是除夕,外头又大雪纷飞,就以雪为令,每人轮流念出,若有接不上者,便自行罚酒。弘时,此事是你提议,便由你起头。” 经过那拉氏一番教训,弘时xin子收敛了许多,也没有再顶撞胤禛,令胤禛气消了许多。 “是。”弘时答应一声,略一沉吟,带有雪字的诗便浮上来好多,满怀似心地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坐在他旁边的弘昼嗤笑道:“二哥,眼下是除夕,你念一句八月飞雪的诗做什么。听好了,我接的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弘时瞪了他一眼,暗恼在心中,转而对不曾作声的弘历道:“四弟,该你了。” 弘历思索片刻,念出一句,“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不待旁边的富察氏接下去,胤禛已是道:“这是一首写塞外连疆的诗,弘历,告诉皇阿玛为什么会想到接这一句?” 弘历起身铿锵有力地道:“回皇阿玛的话,我大清虽然国富兵强,但边塞之地依然有许多敌人虎视眈眈,譬如准葛尔,唯有将这些敌人一一平定,我大清才可称得上再无后顾之忧!” 胤禛点头,眼中颇有赞赏之色,然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示意酒令继续行下去,很快便行到了那拉氏这边,此时,带雪的诗句已经被念过很多,酒令的难度正在不断增加,那拉氏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吟道:“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念罢,她笑望着胤禛道:“皇上,可该您了。” 胤禛心情颇好地道:“看皇后的样子,似乎担心朕会接不出。不过幸好朕想的那一句还没有人用过。”顿一顿,他吟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那拉氏轻轻念了一遍,抚掌道:“皇上这诗可是比臣妾等人接的大气多了。” 胤禛笑而未语,转眸看着凌若,后者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曼声道:“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之后一路接下去,瓜尔佳氏接了一句“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碾冰辙”,在行到佟佳氏时,不甚念错了句,成为第一个罚酒的人,在她后面两个常在更是全部没有答出来,皆罚了酒。 在她们之后便是弘时,不过此时的弘时已经没有了刚才信心满满的样子,在那里低头苦思,弘昼见状笑着对宫人招手道:“快,替二阿哥把酒杯满上,他接不了酒令了。” “谁说我接不了的!”弘时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他比弘昼比了好几次,书也是多读好些年,怎甘心输给弘昼呢,只是任他搜刮枯肠都想不到一句新诗句来。 那拉氏将此看在眼里,目光一抬,对小宁子道:“晚些皇上还要出去放烟火,你看看雪都扫干净了没有,别到时候闹出事来。” “喳!”小宁子答应之余却是满心疑惑,这些事自有熹妃安排,做甚还要他去看。 就在小宁子开门出去的时候,弘时灵光一闪,脱口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说罢,得意地看着脸憋得通红的弘昼道:“五弟,该你了!” “你……”弘昼脸憋得通红,挤出一句话来,“你作弊!” 弘时面色一沉,道:“五弟,你若接不下酒令,直说就是,几杯青梅汁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你喝就是了,可你怎能这样胡言冤枉我!” 弘昼不理会弘历的劝说,不服气地道:“我没有,若非皇额娘提醒一句,你根本就接不出来。” “看样子本宫刚才真不该说那一句,倒是让五阿哥误会了。”那拉氏淡淡说了一句,转眸道:“弘时,既然五阿哥觉得你这句接的不对,那你就罚喝一杯吧。” “儿臣……”弘时待要替自己辩解,那拉氏眸光一凝,声音重了几分,“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见那拉氏面露不悦,弘时只得低头答应,随后端起酒杯一口而尽,不过仍是满心不甘。 裕嫔狠狠瞪了弘昼一眼,走至殿中跪下道:“弘昼无礼,对二阿哥与皇后娘娘不敬,请皇后娘娘恕罪。” 那拉氏抚着身上的锦衣笑道:“不过是两兄弟玩闹罢了,裕嫔不必再意,再说五阿哥年纪尚小,本宫又怎么会与他一般见识呢。” 她越是温和,耿氏就越是心惊,她虽然处处避让,从不掺进宫里的是是非非,就算熹妃那头也只是略有交往,可对于皇后的为人还是略有几分耳闻,一旦被她怀恨在心,只怕自己与弘昼都危矣。 唉,这孩子,教过他多少次要谨言慎行,别事事出风头,便是不听,早晚得让他惹出祸来。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章 题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兄弟之间争执几句在所难免,至于说那拉氏提醒,那也只是不想弘时出丑罢了,算不得过份,所以哪怕他心里不喜,也没有表露在外。他在示意耿氏退下后对弘昼道:“你说弘时作弊,那你倒是接下去给朕听听。” “儿臣……”弘昼刚有所缓和的脸顿时又赤红一片,无巧不巧,他想到的就是刚才弘时念出的那一句,也正因此,反应才如此之大,认定弘时是靠那拉氏提醒才可以接出行酒令的。 这下子轮到弘时兴灾乐祸,将酒杯一搁道:“五弟说我时不是口齿伶俐吗,怎么轮到自己就成结巴了?” 弘昼不理会他,在费尽思量后终是垂头丧气地道:“皇阿玛,儿臣接不出,儿臣甘愿受罚。” 说罢也不等胤禛吩咐,直接抓起自己面前的青梅汁连饮三杯,待得坐下后他着弘历的衣裳低声道:“四哥,你一定要替我报这个仇。” 弘历瞅着他一眼,小声道:“都是自家兄弟,需要用报仇这个严重的两个字吗?” 弘昼赌气道:“我不管,总之你一定不能输给他,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四哥。” 另一边,弘时也紧张地盯了弘历,毫无疑问,他是绝对不希望弘历能够接下去的,而且他是真的再也想不出任何词了,若再这样一圈轮下来,自己必输无疑。 胤禛搁了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弘历道:“老四,该你了。” 弘历目光如蜻蜓点水一般自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凌若身上,而后者对他微微点头,弘历会意,收回目光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接不下去,儿臣甘愿受罚。” 这个回答令胤禛意外,然在看到弘历如刚才的弘昼一样连饮三杯青梅汁时,眼中的兴趣却更深了,在弘历坐下后,他环目道:“可还有人接得了行酒令?” 众人纷纷摇头,皆道接不下去,舒穆禄氏轻言道:“行酒令起于二阿哥,绕了一圈后又结束于二阿哥,倒也是算是有始有终。” 胤禛微一点头道:“眼下离放烟花的时辰尚早,朕再出一题考考你们兄弟几个如何?弘时,你可有信心答出朕的题?” 弘时刚赢了弘历两人,正意气纷发,闻言起身道:“儿臣自知皇阿玛文韬武略,远非儿臣能及,但儿臣愿尽已所能,博皇阿玛一笑。” “甚好。”这般说着,胤禛又举目道:“弘历,弘昼你们两人呢?” 弘昼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理会弘历,直接道:“请皇阿玛赐教!” 待弘历也答应之后,胤禛待要出题,瓜尔佳氏忽地进言道:“皇上,这样考题,未免有些无趣,不如弄个奖赏,哪位阿哥答的话便赏了哪位。” 胤禛赞同地道:“谨嫔这个提议不错,只是这一时间朕倒是想不出弄什么彩头为好。” 见胤禛有些为难,苏培盛凑上前笑着道:“皇上,您待会不是要去燃烟火吗,不如就以此为彩头?” 胤禛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说他们哪个赢了,哪个便替朕去燃放烟火是吗?” “皇上英明。”苏培盛知趣地没有多说,他身为胤禛的贴身内监,可以提意见,但是绝不能干涉胤禛的决定。 而他这个提议也让那拉氏怦然心动,代胤禛去燃放烟花,看起来不起眼,但若深纠起来,里面文章便大了,要知道除夕的烟花向来是由皇帝点燃,即使不是皇帝也是太子,若弘时可以争得这个机会…… 那拉氏虽然心动不已,但已她的城府,自然不会表露在面上,一如之前那般安然坐着,嘴角带着着一丝端庄的笑容。 胤禛抚着下巴道:“皇后,熹妃还有裕嫔,你们觉得这个彩头可好?”考的是三个阿哥,问的自然也是三位阿哥的额娘。 那拉氏在椅中欠一欠身,温然道:“臣妾没有意见,但凭皇上作主。” 凌若与耿氏亦是同样的说法,胤禛在思虑片刻后,一拍扶手道:“好,就以此为彩头,权当是考校你们这一年的学业了。” 弘时有着与那拉氏同样的心动,是以胤禛话音刚落,他便垂首道:“请皇阿玛出题!” 胤禛思索片刻道:“那朕便以宝塔诗考考你们,朕说第一句,然后你们三个各自接下去,哪个接得巧妙,哪个便算赢。” 所谓宝塔诗,顾名思议,形如宝塔,从一句字或两字句的塔间开始,往下延伸,逐层增加字数直至七字句的塔底为止,因为它从一字到七字句,所以又称为一七体诗,极有特点。宝塔诗做起来并不难,但想要做到声韵和谐,节奏明快,有“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之感的却极难。 弘时虽有些意外胤禛会以这宝塔诗为题,但还是满怀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摘得头彩。 就在他们侧耳倾听时,胤禛突然说了一个字,“呆。” 三人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赶情这便是胤禛出的题,但明白归明白,却有一种无从下手的。尤其是弘时,他已经在心中拟了不少胤禛可能会出的题,若是风花雪月,春夏秋冬之类的,随时便可接上,然一个“呆”字却彻底打乱了他的盘算,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而胤禛在出完题之后,命苏培盛取来一枝线香,亲自点上后道:“就以这枝香为限,香尽之后,告诉朕你们的答案。” 且不提弘历几人在那里苦思冥想,在座的嫔妃大多是名门之后,即使有些家世不高,但也是官宦人家,自小读书习字,对诗词歌赋都有所涉及,也听过宝塔诗,是以一个个在胤禛出完题后,也是陷入思索之中,暗自想着该如何着手破题,这个题实在令人觉得难以接续。 在渐烧渐短的香烟中,瓜尔佳氏轻声对凌若道:“皇上这个题可是难煞了三位阿哥,看他们一个个的,看样子都还没想到破题的法子。” 凌若苦笑道:“谁叫姐姐非要让皇上赌彩头不可,皇上自然得出难一些才行,姐姐可有想到破题之法?”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章 高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摇头道:“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想得脑瓜子都疼了也没什么头绪,你呢,你可是咱们宫里的才女。” 说到这个,凌若脸上的苦笑更甚了,“我倒是破了两个,但都觉得不太工整,不提也罢。” 这般说着,线香已经烧到了底,在最后一丝烟雾散去后,胤禛道:“好了,一柱香时间已到,你们三个可想好了,哪个先来。” 见胤禛目光望过来,弘时硬着头皮道:“皇阿玛,儿臣愿意抛砖引玉。”随后他在心中默理了一遍吟道:“呆;和尚;吃素斋;长敲木鱼;佛前常磕头;青丝一根不留;一世皆为和尚头。” 胤禛细细听过后,点头道:“还算通顺,不过声韵不准,只能勉强算过关。”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弘历与弘昼,“那你们两个又谁先?” “儿臣先来!”弘昼看也不看弘历,显然还在因刚才的事在生气,站出来将自己想到的诗词也念了一遍,他破的是一只鹅,不论工整还是韵律,都比弘时更差一些。 那拉氏目光微微一松,不过也仅止于此,很快便将目光集中到弘历身上,她心里明白,这个四阿哥才是弘时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再度凑过来似笑非笑地轻声道:“若儿,担心吗?若是弘历作的不好,今年的烟花可就要由弘时点燃了,到时候皇后不晓得会有多得意了。” 凌若笑笑道:“要真是这样也没办法,再说只是点烟花罢了,又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不过瓜尔佳氏已然明白,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那厢,弘历已然上前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想的诗与二哥的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及二哥那么意境深远,不然还是不念了,以免过于粗鄙污了皇阿玛与众位娘娘的耳朵。” 胤禛扬眉道:“哦?你这样一说朕倒是更想听了,赶紧念吧,若真粗鄙了,朕权当是听了一个笑话。” 见推辞不过,弘历只得将心里想到的宝塔诗吟出来,“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揭不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 听到后面,富察氏几人已经轻轻笑了出来了,这诗可还真有几分粗鄙,不像二阿哥那首还有点风雅之意,怪不得刚才四阿哥不愿说出来。 不过深通诗词的那拉氏就笑不出来了,她的见识才学远非富察氏几人可以比拟,更晓得宝塔诗的韵律比工整更加重要。弘历的诗看着粗鄙,但实际上韵律压得非常准,没有一丝错处,至于工整就更加不要说了,短短二十四个字将一个呆秀才描绘的栩栩如生。两首诗放在一起,高下立可判见。 这一点弘时同样也发现了,所有得意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你这首诗虽与弘时的有几分相似,但更胜于他许多,待会儿的烟火便有由你替朕点吧。” “儿臣受之惶恐,还是……”弘历待要推让,弘时已然僵硬地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四弟没什么好惶恐的。” 看到弘时这个样子,弘历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样子,弘时已然把他恨上了,唉,早知道这样,他就故意念差一点了,就像刚才行酒令一样,让二哥赢不就行了。 随后已经凉掉的席宴撤了下去,改上各类点心蜜饯,同时有戏班上来唱戏,甚是热闹,如此一直持续到子时,胤禛方才带着众人来到外头。 雪,依旧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在绢红宫灯的光茫下飘零飞舞,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美意。 圆明园以水取胜,镂云开月馆外自然少不了池水,一应烟花均被放在临水的岸边,如此燃放起来时,夜空中的烟花便会倒映在水中,一夜一水,皆可见烟花。 苏培盛将点好的火折子递给弘历,赔笑道:“四阿哥,可以放烟花了。” 弘历接过后并未动身,反而有所犹豫,好一会儿后,他抬头,隔着漫然飘落的雪花对胤禛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胤禛将手笼在袖中,迎着弘历认真的目光道:“你说。” 弘历缓慢而清晰地道:“儿臣想与二哥五弟一道放烟花,请皇阿玛允许。” 经弘时两人诧异的目光中,胤禛嘴角勾起一抹新月般的弧度,怡然道:“给朕一个理由。” 弘历不假思索地道:“因为皇阿玛说过,儿臣们是兄弟,不论任何事都应该同进共退,所以儿臣以为今夜的烟花也是一样。” 同进共退……这四个字令胤禛颇有感触,望着眼前的三个儿子暗自叹了口气,若将来他们可以一直做到这四个字,那么昔日皇阿玛晚年时的祸端就不会重现,他承受过的痛苦,实在不愿自己的儿子也受一次。 这些念头是弘历所不知道的,他只是紧张地等着胤禛的回答,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实在不愿与弘时的关系太僵。 许久,胤禛点头道:“好吧,就由你们三人一道燃放烟火。苏培盛,再去拿两只火折子来。” 在两只火折子分别递到弘时与弘昼手中时,三人一道点燃了烟花,随着绚丽唯美的烟花升空,雍正四年也正式拉开了帷幕,这一年会怎样,在其结束之前没人会知道,所有人这一刻只是专注于许许多多烟花在夜空中演绎着短暂而美丽的姿态。 当所有烟花燃尽后,这一场除夕夜宴亦到了尽头,各人在拜别胤禛与那拉氏后,分别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在回去的路上,弘历仰头问着凌若,“额娘,二哥是不是很生儿臣的气?” 凌若脚步一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弘历有些难过地道:“儿臣看二哥刚才在放烟花的时候,还是不太高兴,之后儿臣跟他说话,他也装着没听到。” 凌若抚去他肩上的雪花淡淡道:“你已经尽力了,人心各异,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何况在行酒令的时候,你已经让过他一次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章 我必生死相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儿臣……”弘历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凌若打断道:“没有用的,弘历,就算你一直退让,哪怕连性命也让了,弘时都不会喜欢你。因为弘晟已经死了,而弘时……并不是弘晟。” 凌若的话令弘历眸光一下子黯淡不已,他是真的希望可以做到皇阿玛说的话,所以以前弘晟不喜欢他时,他也是尽已所能襄助弘晟。 见弘历这副模样,凌若停下脚步,心疼地揽入了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弘历,你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一年,便要开牙建府,不再是小孩子。你应该明白,许多事并不能尽如人意,你尽力过便可以了。” “儿臣明白了。”看着弘历依然有些稚嫩的脸庞,凌若无声地叹了口气,明白吗?不,弘历还远不明白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弘时是那拉氏的儿子,他与弘历注定会有一场恶斗,不为其他,只为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 这一条路注定遍布荆棘,每一步都会踏出血来,但弘历一定要走下去,且不可能再有任何退让。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将皇位拱手相让,弘时就不会对付弘历了,相反,受那拉氏教唆的他一定会斩草除根,不让弘历有任何威胁他的机会。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弘历,都需要要将储君之位牢牢抢在手中,寸步不让。至于现在,暂时的退让,只是为了让胤禛觉得弘历更适合。 而事实上,弘历也确实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见弘历还有些闷闷不乐,凌若拍一拍他的背道:“好了,别想这些了,趁现在还有些时间赶紧回去歇着,待会儿可还得陪你皇阿玛拈香行礼呢,然后还要贺岁,可是马虎不得。” 弘历点点头,在陪凌若回万方和安歇了一个时辰后,于丑时换上吉服,随胤禛牛香在天地前行礼,虽然不在紫禁城,但胤禛还是依足了礼数依次到处各处上香,之后更朝紫禁城的方向拈香行礼。 如此一圈下来,已是到了卯时,随后至镂云开月馆,依次向帝后跪拜贺岁,嫔妃之后便是弘历等人,灵汐与额驸魏源也来了,灵汐下嫁的这些年,夫妻一直甚为恩爱,同共抚育子女。 虽然灵汐他们几个都已经长大了,胤禛还是赐下以彩绳与铜钱编成的龙形压岁钱,让他们各自回去后置于床脚,以图吉利。 此处贺过之后,胤禛还要受百官朝贺,此礼同样改在圆明园进行,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随后则皇帝赐宴,与百官共用,以示君臣同乐。 如此一直忙到晚些,胤禛才得了些空,带着四喜来到凌若的万方和安在扶了胤禛坐下后,凌若道:“水秀,去将厨房炖的那盅参汤拿来。” 胤禛身子向后面仰了一仰,随口道:“你怎么知道朕要过来,还一早备下了参汤?” “臣妾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猜测罢了,若皇上真不来,那就只能臣妾自己喝了。皇上若是累了就先闭目养会儿神。”这般说着,她倒了一些檀香油在掌中,揉搓均匀后替胤禛轻轻按着太阳穴。 “接连忙了几日,真是有些累了。”闻着凌若指尖的檀香,胤禛慢慢闭上了眼睛,“对了,冰嬉的日子你可定下了?” 凌若轻声道:“臣妾估摸着这场雪明后日便差不多会停了,若是隔的太久,又没有新的雪下下来,只怕冰层会变薄,所以臣妾想定在正月初九,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就依你的意思去吧,只要你自己留足准备的时间便好。”说到这里,胤禛话题一转道:“昨夜里,弘历很好,知道该谦让兄长,也知道顾念兄弟之情。” 凌若微笑道:“臣妾从不敢忘皇上的教诲,虽然弘历生在天家,但绝不可忘了手足情的重要。” “你能这样想朕很高兴,相较之下,皇后就有些执着了,弘时明明已经黔驴技穷,她偏还要提醒,让弘时得以接续行酒令。”胤禛虽然不说,但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 凌若温和地道:“皇后娘娘也只是想二阿哥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好一些,臣妾能理解她的慈母之心。” 他眉头微微一蹙,道:“话虽如此,但终归有些作弊了,难怪弘昼不服。朕看皇后往日里处事颇为公正,不想遇到弘时时,也是变得偏颇了。” “熹妃。”胤禛忽地这样唤了一声,凌若忙应声道:“臣妾在,可是臣妾按得皇上哪里不舒服?” “没有,朕只是想与你说,好好替朕管着后宫,朕现在只相信你。”胤禛真的很累了,说了那么许多,他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凌若停下手里的动作,俯身贴着胤禛的脸颊动容地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已所能,处理好后宫之事,不让皇上烦心。”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在跳跃的烛光中静静感受着颊边的温暖与细腻,而他的气息在这样的静好时光中变得悠长均匀起来。 当凌若慢慢将脸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坐着,彼时水秀端了参汤进来,还没说话,便见凌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将参汤放着吧,去取一条法兰西国进贡的毛毯来,皇上睡着了。” 水秀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在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来,小声道:“主子,要不要奴婢让杨海扶皇上去床上躺着,这样坐着睡肯定不舒服。” 凌若瞥了在睡梦中依然皱眉的胤禛一眼道:“不必了,本宫瞧皇上睡得不甚安稳,若是现在移动,只怕该吵醒了,赶紧去将毛毯取来。” 水秀不再怠慢,取了毛毯过来与凌若一道覆在胤禛身上,而凌若在示意水秀下去后便一直陪在胤禛身边,他睡了一夜,她便陪了一夜,寸步不离。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同样的夜色下,方壶胜境的气氛则要凝重许多,那拉氏在,弘时也在,茶已经放了半晌了,一直都没人动过,由开始的滚烫逐渐变得冰凉。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五章 要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过了多久,那拉氏碰一碰墨彩蝶纹的茶盏,却没有端起来,小宁子连忙会意地道:“奴才再去重新沏一盏来。” 说罢,他端了茶盏下去,在走到一半时被弘时叫住,“将我的也拿下去一并换了。” “!”小宁子答应一声,空出一只手去端弘时旁边的那盏,然手一个不稳,洒出了一些在小几上,令本就心情不好的弘时更加不悦,皱眉厉喝道:“怎么做事的,连个茶盏也拿不好!” 小宁子慌忙将身子躬得跟虾米一般,口中迭声道:“奴才该死!” 弘时还待喝斥,那拉氏已然道:“洒了就洒了,有什么了不得了,擦一下便是了,你若再不喜欢,就将小几也给换了。小宁子,你下去。” “!”小宁子赶紧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俩母子单独说话。 对于那拉氏的说法,弘时颇为不满,带着些许怨气道:“皇额娘,儿臣是否连训一个太监的资格也没有?” 那拉氏屈指拨弄着手上雕有凤纹的暖手炉,怡然道:“自然不是,你是堂堂阿哥,莫说训一个太监,就是将他打死了,甚至将整个方壶胜境的奴才打死都无关紧要。但是困拢你心间的烦恼依然会存在,不是吗?” 弘时抿唇不语,是的,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小宁子而生气,他是气自己输给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弘历,虽然之后弘历请求皇阿玛让他与弘昼一道放烟花,但那种感觉让他更不喜,仿佛是弘历的施舍一般。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为什么不说话,是本宫说错了吗?”那拉氏问着,她的容颜在烛光下端庄温婉,一如平常展现于人前的那般。 弘时捏着双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皇额娘说的没错。儿臣……” 不等他说完,那拉氏已然抬手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而且你我都得承认,弘历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说到这个,弘时再次怒上心头,不满地道:“若是再比一次,我绝不会输给他。”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弘历狠狠踩在脚下羞辱,至于什么兄弟手足之情,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你真的想再比一次吧?“那拉氏低头看着暖手炉上精巧的雕琢,精心描绘了胭脂的红唇逸出一丝轻浅的笑意。 “是。”这般答应后,弘时又有些懊恼地道:“只可惜已经过了除夕,没这个机会了。” “谁说没有机会的。”在弘时不解的目光中,红唇勾出一个极深的弧度道:“你皇阿玛之所以择在圆明园过年,最主要是为了办一场冰嬉,依本宫推测,应该会在元霄节前,到时候除了你与弘历这几个阿哥,其他宗室子弟也会上场。本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赢了所有人,得到你皇阿玛的玉扳指,这对于你将来有莫大的好处。” 自从冰嬉一事,尤其是胤将会将他随身多年的玉扳指做为赏赐的消息传出来后,许多人都在苦练冰嬉,弘时亦是其中之一,希望到时候可以一举得胜。而那拉氏的话,无疑正中他心意,毫不犹豫地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那拉氏满意地点头,笑容在摇曳烛光下明暗不定,“这才是皇额娘的好儿子!很晚了,回去歇息吧,这几ri你皇阿玛难得歇几天,你在此多陪陪他,还有,将你庶福晋生的儿子尚未取名,趁着这几日带他们来在园中小住几天,若有机会便求你皇阿玛赐名。昔日,弘历的名字便是你皇爷爷取的,之后更一直养在身边,对他比你们几个都要看重。” 弘历明白那拉氏话中的意思,连忙道:“是。儿臣一切皆听皇额娘吩咐。” 在其下去后,那拉氏闭上了眼睛,即使是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睁开,直至肩上传来轻重适中的揉捏后,方才启声道:“本宫今日看刘氏面色甚是不对,看样子迎春的法子见效了。” 小宁子轻声道:“主子,奴才这些日子一直有注意迎春,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总觉得她有事隐瞒。” 那拉氏轻嗯一声道:“昨日除夕宴上,本宫也觉得迎春有些不对劲,总之你继续盯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这一次小宁子隔了很长时间才道:“奴才知道,奴才就怕她突然给咱们使绊子,到时候只怕会很难收场。” 这句话令那拉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而小宁子能够感觉到自己双手下刚刚有些松驰的肌肉又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一缕碎发散了下来,与耳边的珠络缠在一起,发丝被扯的痛楚令那拉氏蹙眉,小宁子想要解开,却发现其中一根头发缠在了珠玉衔接的地方,怎么也解不开。正当他急得手心出汗时,一只涂着绯红丹的纤手伸过来,狠狠一攥,将缠到的头发连根扯下,而那拉氏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小宁子趁机将珠络里的头发拔下来。 与此时,那拉氏开口道:“迎春会做什么,本宫一时也算不准,但应该与那些红花有关,小宁子,你设法将迎春手里的红花换掉,本宫记得有一种草药与红花极为相信,迎春又不懂什么药理,应该不会发现。只要没有了红花,任她怎么折腾都无法害到本宫。” 小宁子犹豫着道:“主子,其实咱们现在将迎春抓了,不就可以直接免除后患吗,至于谦贵人那边,咱们自己在她沐浴的水里下药就是了。” “若迎春真要对付本宫,必然是受人指使,她自己断然没那个胆子,要抓便要将后面的人一股脑儿抓出来,只是抓一个迎春有什么用。本宫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将算盘打到本宫头上。” 一夜无话,待得初二这日,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开始有止住之势,不过等彻底止住时,已然是初三;也是在这一日,凌若晓喻六宫,着正月初九这日举行冰嬉比赛,凡所有三十岁以下的宗室子弟皆可以参加,赢者可以得到胤手上的玉扳指。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章 钟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是这日,弘时将自己刚满月没多久的孩子接进了圆明园,连带着孩子的生母也跟着沾光来此。 胤尚是第一次见这个孙儿,颇为欢喜,弘时亦趁机进言请胤为这个庶子赐名,胤没有拒绝弘时的请求,斟酌片刻后为其取下“永琳”二字,愿他可以如美玉一般无瑕。 随后在与凌若说起此事时,胤笑着道:“看样子朕真是老了,连孙子都有了,亏得朕还以为自己年轻得很,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凌若将一盅燕窝递给胤,“皇上本来就年轻,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道皇上才三十出头呢。” 胤睨了她似笑非笑地道:“朕都有白头发了,哪里还像三十出头。你啊,就算想安慰朕,也该寻个更好的说词才是。” 凌若顺势坐下道:“臣妾可不是安慰,而是实话实说,在臣妾心中,皇上永远是初遇时的那个四阿哥。” 四阿哥这个称呼对胤而言已是很久没听到过了,如今被凌若这么一提起,不禁有些感慨,“若儿,你很久没唤朕一声四爷了。” 凌若轻笑道:“皇上现在是九五之尊,臣妾如何好再没规没矩的唤皇上四爷,教人听见了非得说臣妾恃宠而骄不可。” 胤轻哼一声,断然道:“有朕在,哪个敢论你的是非。” 他的样子让凌若忍不住发笑,“是,有皇上护着臣妾,臣妾自然什么都不怕。” “既然如此,你还不叫四爷?”在说这句话时,胤眼里尽是满满的温柔与笑意。 凌若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起身朝胤浅施一礼,怡然道:“是,臣妾给四爷请安!” 这一声“四爷”仿佛将胤带回了往昔,想起他与凌若的第一次相遇。那时,他们谁都不曾想过,往后的人生竟会与对方紧紧纠缠在一起,成为彼此人生中重要的那个人。 二十余年过去,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如言都先后走了,不过幸好,若儿一直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胤摇摇头,将这些思绪压下心底,低头舀了一勺燕窝递到凌若唇边,温声道:“朕喂你吃罢。” 这样的温柔于胤而言是极难得的,他许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即使面对后妃也不会太过温柔。凌若脸庞微红,摇头推却道:“皇上自己用罢,臣妾的那盏待会儿就炖好了,再说那么多人看着呢。” 听到她这么说,杨海等人赶紧移开目光,不过一个个神色都有些怪异,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胤哪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待杨海他们离去后,方才道:“好了,现在没外人在,可以吃了吧?” 他的细心与温柔令凌若为之一暖,但扔推辞道:“其实臣妾真的不饿,倒是皇上政事繁忙,该多吃一些补补身子。” 胤颇为心疼地道:“你啊,总是记着朕繁忙,那你自己呢?这些日子朕看你又是忙着移宫,又是忙着过年,如今还要忙冰嬉的事,脸色瞧着都没以前好了。总之你听朕的话,好好将这盅燕窝吃了,待会儿再吃一盅,以后朕会叮嘱你那些宫人,每日炖两盅燕窝。” 凌若无奈地笑道:“皇上这样喂下去,臣妾变胖了可怎么办?到时候皇上就不愿看到臣妾了。” “谁说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朕最钟爱的熹妃。”不等凌若说话,他再次道:“好了,赶紧将燕窝吃了,否则可要凉了,朕喂你。” 无关容颜,无关年纪,无关一切,只是纯粹钟爱她这个人吗? 这个想法令凌若感动不已,没有再推辞,就着胤的手将一盏燕窝全部吃完,随后胤又陪了她一个下午,直至天色渐黑时方才去了刘氏的长春仙馆。 因为胤不在,所以晚膳凌若便让人准备的简单些,直至晚膳上桌还没见弘历进来,正待让人去叫他,就看到弘历自个儿走了进来,低低地唤了声“额娘”。 凌若就着水秀端来的水净一净手道:“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弘历垂头道:“没事儿。” 凌若拭净了手道:“你是额娘生的,你有事没事额娘会看不出来吗?” 弘历见瞒不过,只得如实说了出来,原来他刚才去找弘昼,想跟弘昼一道练习冰嬉,宫人原先说弘昼在里面,可进去后又说不在。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听到屋里有弘昼的声音。 待他说完后,凌若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五阿哥是故意不见你?” “嗯,其实自从除夕之后,弘昼便对儿臣爱理不理,今日更是避而不见,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弘历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自从弘晟死后,要好的便只有弘昼一人,想不到突然之间又变成这样子。 凌若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却不说破,只是道:“看样子五阿哥是在生你的气;这样罢,待晚膳后,额娘陪你去裕嫔那里,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好?” 弘历一喜,旋即又有些犹豫地道:“儿臣刚才听三福说额娘晚上还要定冰嬉那天的人选,若陪着儿臣去裕嫔那边,岂非……” “无妨,额娘晚一些睡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你能与弘昼说清楚,额娘知道你向来重视手足之情,更不要说弘昼与你是一道长大的。” 弘历闻言既感动又欢喜地道:“谢谢额娘!” 凌若笑一笑拿起筷箸道:“好了,那赶紧用膳吧,若是太晚过去,打扰了裕嫔歇息可不好。” “嗯。”烦恼事一去,弘历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连着吃了两碗饭方才饱,待得漱过口歇了一会儿后,凌若命杨海在前面执灯,携了弘历一道往耿氏所住的鱼跃鸢飞行去。 鱼跃鸢飞在圆明园也是颇具景致的地方,前后带水,八窗洞开,让人感觉犹如来到了山村田园一般,不止有鱼跃其中,还有白鹫在水岸间漫行。昔日温如言来这圆明园小住时,便是歇在这鱼跃鸢飞处,特别喜欢。而今景致依旧,人却已不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章 怒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跟在凌若身后,见她越走越慢,到最后更是停了下来,不由得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凌若被他的声音惊醒过来,连忙摇头道:“额娘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不等弘历再问,她已是道:“行了,咱们快过去吧。” 守在鱼跃鸢飞外头的小太监早早看到了往自己这边靠近的宫灯,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宫灯后面的人影,直至近得只有数步之遥时方才看清,连忙跪下行礼,“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四阿哥请安!” 凌若颔一颔首,没有让他通报,径直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弘昼的嬉戏声,待到了院中,只见弘昼穿着冰鞋在平整的青砖地上滑走,不时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在他而言颇为刺激的玩耍,却令一旁的裕嫔担尽了心,除了让四个小太监紧紧跟着他,还不时提醒他小心。 不论是弘昼还是裕嫔都没有注意到凌若一行人,直至弘晟一个直滑,收势不住险些摔倒,弘历快步过去扶住他时才注意到。 不过在看到弘历的下一刻,弘昼刚才还嬉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起身甩开弘历的手不悦地道:“你来做什么?” “弘昼!”裕嫔被他不客气的言语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轻声斥道:“怎么可能这样与你四哥说话,还不赶紧认错。”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弘昼倔强地话语让裕嫔拿他没办法,只得自己先朝凌若见礼,随后对神色黯然的弘历道:“四阿哥,弘昼他可能是……”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能略过道:“总之你不要见怪。” 弘历忙道:“娘娘不要这么说,弘昼是我的弟弟,我怎会见怪于他。” “不怪就好。”耿氏松了一口气,想起凌若还站在外头,赶紧道:“看臣妾糊涂的都忘了请娘娘进去,娘娘快请。” “无事,本宫只是随意来走走罢了,裕嫔不需要太过拘谨。”如此说着,凌若随裕嫔一道至正厅坐下,待宫人奉上茶后,她轻笑道:“话说来了圆明园后,本宫还没来过裕嫔这里。恰好刚才弘历跟本宫说,下午来寻五阿哥一道练习冰嬉的时候,五阿哥正好不在。眼见离冰嬉还有几天光景,怕落了一天后,时间会来不及,所以本宫便与他一道过来了,还望裕嫔莫怪本宫唐突。”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也想请娘娘过来坐坐,又怕耽误了娘娘的正事,这才一直不敢说出口。”这般说着,耿氏脸上浮起一丝怪异之色,转而对弘昼道:“弘昼,额娘记得你今日一下午都没出去后,怎么四阿哥来找你时会不在?” 弘昼将脸转向一转,**地道:“不在就是不在。” “弘昼!”耿氏沉下脸喝斥道:“熹妃娘娘面前不许放肆,好好回话。” 弘昼闷声不语的样子令耿氏越发生气,待要再喝斥,凌若已是道:“看样子五阿哥与弘历有些误会,不若让他们俩兄弟自己去外头说。” “也好。”耿氏刚答应一声,弘昼便扭头往外走,连个礼都没行,倒是弘历在分别朝他们两人行礼告退后方才离开,令她得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嗫嗫道:“都怪臣妾没有,不曾教好弘昼。” “裕嫔不要这么说,本宫是看着弘昼长大的,他不是无礼之人,想来这一次是心中有气,所以才无礼了一些,不碍事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凌若的话令耿氏稍稍心安,然还是瞅着外面道:“弘昼这孩子说话经常不计后果,很可能会惹四阿哥生气,要不……臣妾还是去外头看着吧。” “不必了,生气也好怎样也好,那都是孩子之间的事,咱们做额娘就不要去掺和了,而且弘历这孩子,在有些事上看得还不及弘昼清楚,让弘昼说给他听听也好。” 耿氏不明白凌若的意思,却也不好再多问,只陪了凌若絮絮地说着家常,至于弘历在奔出去后,见到弘昼一言不发地在青砖地上滑着冰鞋,连着叫了好几声弘昼都没有答应,无奈之下上次抓住他胳膊道:“五弟,到底怎么了,咱们兄弟不是一直好端端的吗?这几天一直对我冷冷淡淡,我来找你也避而不见。” 弘昼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胳膊上的手,不由得怒道:“什么原因你心里清楚,兄弟?哼,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弘历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我到底做了什么,被你说的好像十恶不赦一样。”见弘昼抿着嘴不说话,他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气道:“弘昼,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弘昼憋了几天的气正难受得紧,见弘历一再追问,终于忍不住道:“好,你要我说是吗?那我就说给你听!那天除夕夜宴上,你明明接得了行酒令,为什么故意不接下去,故意要让二哥赢;还有那首宝塔诗,皇阿玛都说你赢了让你点烟花,你做什么还要拖二哥一起。你明知道二哥看我们不顺眼,有意要让我们出丑,还非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冷屁股,你……你没骨气!我没你这样的四哥。”弘昼气极之下,什么样的话都说出口了。 弘历愣愣地站在那里,抓着弘昼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开来,弘昼趁机甩开他,用力一蹬冰鞋在青石砖上用力地滑着,借着发泄心中的怒气。 弘历怎么也没想到弘昼是因为这个生气,当时一道点了烟花他还以为没事了,岂料弘昼一直都介意。 也是,弘昼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但实际上骨子里却极有傲气,除夕夜宴上二哥对他那样的不客气,以他的xin子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向来最为倚重的四哥,不止不帮着自己,还处处向奚落自己的那个人示好。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连弘历也不想理会了。 明白了这一点,弘历忙解释道:“五弟,我不是刻意要去讨好二哥,只是觉得彼此都是兄弟,何必非要得理不饶人呢,各自退让一步,不是更好!”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章 兄弟和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退让,你可以把命也退让给他吗?”弘昼这句话与之前凌若说的出奇相似,令弘历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方才道:“只是娱兴罢了,何以扯到性命上去。” 弘昼在冷风中不住划着圈子,从这头到那头,“是啊,就因为这样,你眼睁睁看着他奚落我,也不帮我出头,又或者在你心里,恨不得他多奚落我几分。” “这怎么可能!”弘历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弘昼明白,只得道:“五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胜利,便去与二哥针锋相对,这样有意义吗?” “那按着四阿哥的意思,什么样才叫有意义?”讽刺的声音自夜风中飘来,同时弘昼一个转身滑到弘历面前,在近乎碰到鼻子时方才停下,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四阿哥,按你的话,六日后的冰嬉比赛同样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胜利,不用问,你一样会让给二哥,既然如此,你还练什么,直接输掉不就好了。” “我……”弘历想说他并不想输,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就像弘昼说的,真到了赛场上,他很可能会顾及弘时的感受而手下留情。 “被我说中了吗?”摇曳的灯光下,弘昼脸上尽是讽刺的笑意,“所以,四阿哥还是请回吧,无谓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胜利,我会去夺得,我绝不会让二哥在这样耀武扬威。” 说罢,留下弘历一人在那里发愣,自己则继续在院里努力的练习着,虽然青砖很平整,但还是不能与光滑如镜的冰面相比,冰鞋在行过青砖拼接时的缝隙时有轻微的抖动。 弘历怔怔地看着认真练习的弘昼,不晓得该怎么做。二哥是兄长,他这个做弟弟的已经习惯了谦让,二哥想赢,让他赢就是了,何必非要去争呢。 可是究竟让多少次才能让二哥满意,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一天,就像弘昼说的,是否要将命也一并退让给二哥? 想了很久之后,弘历终于有了答案,他虽然希望兄弟和睦,但绝非盲目,就像之前额娘说的,自己只能尽力而为,但最终结果是什么,并不能由他控制。 就像皇阿玛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知道皇阿玛的皇位得来不易,也知道那些皇叔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当初灯台一事便是皇叔们联手弄出来。皇阿玛未尝不希望兄弟和睦,可是若然一味退让,只会让自己还有身边的人身陷险境,所以不论怎样难过,皇阿玛都没有退让过一步,始终牢牢站在至高处。 他的情况自不能与皇阿玛相提并论,但理是一样的,他可以退,却不能无休止的退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弘历忍不住摇头苦笑,亏得他自诩聪明,这样简单的理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连比自己小的弘昼都有所不及,实在是可笑。 那厢,弘晟在一个转身中,不小心摔倒在地,正当他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时,一只纹路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然抬头,只见弘历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眸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明亮,“起来吧,我与你一道练习。” 弘昼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掌,在准备伸过去时,忽地又犹豫了,然弘历已经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之拉起,与此同时,他认真地道:“五弟,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你……”弘昼被这么大的反差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更想不到弘历竟会跟自己道歉,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嗯。”弘历抬起头,今夜星空晴朗,站在这里望去可以看到繁星点点,远无边弗,“若时光倒回,我依然会让他。” 这句话让弘昼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不过随着弘历后面的话,渐渐有所缓和,“但不是因为他是二哥,而是因为我不需要这些无谓的风头,相信这一点额娘也会赞同。可是该让的时候让,不该让的时候我绝不会让。” 弘昼脸上渐渐泛起喜色,“这么说来,初九那日……” 弘历点头道:“嗯,初九那日我一定会赢,因为我不可以让一直相信我的五弟再一次失望。始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四哥!”弘昼欢喜地叫着,紧紧上次抱住弘历,之前的不开心皆被抛到九霄云外。 听到他再一次叫四哥,弘历心中也是无比欢喜,拍着弘昼的后背道:“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就必然无往不利。” 弘昼点头之余,对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喝道:“赶紧再去拿一双冰鞋来,四阿哥也要一道练习。” 在小太监拿了冰鞋上来后,弘昼更道:“四哥,不如你今夜睡在我这里啊,如此咱们兄弟便可以练得晚一些,只剩下六日了,可得抓紧一些。” 弘历将带子绑好后道:“这可不行,你知道宫里向来没这个规矩。” 弘昼不以为然地道:“可现在又不是在宫里,四哥,要不我帮你去求熹妃娘娘,也许她会同意呢。” 不等弘历说话,两人耳边倏然响起凌若的声音,“既然五阿哥这么说,就让弘历在这里陪五阿哥一夜吧。” “熹妃娘娘?”弘昼惊讶地回过头,发现凌若与耿氏不知何时站在了檐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额娘,真的可以吗?”弘历惊喜地看着凌若,以管不管他与弘昼感情如何要好,都不曾同睡一屋过。 凌若笑道:“就像五阿哥说的,如今不是在宫里,虽不能忘形无度,但适当放宽一些未尝不可,不过也要裕嫔娘娘不要嫌你烦才好。” 耿氏连忙道:“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四阿哥聪慧懂礼,哪里会烦,再说有四阿哥帮忙看着弘昼,臣妾也好少些心。” 弘历高兴之余,连忙行礼,“儿臣多谢额娘,多谢裕嫔娘娘。” 旁边弘昼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凌若行礼,口中道:“弘昼刚才无礼,还请熹妃娘娘恕罪。”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章 正月初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无妨,你们俩兄弟能和好如初,对本宫而言比什么都好。[ ]”这般说着,凌若转而对耿氏道:“好了,本宫该回去了,有杨海他们陪着,你们不必送本宫了。” 虽然凌若这样话,但耿氏还是坚持送到门口,至于弘历两人在送凌若离开后,在院中努力练习。 六天光阴,转瞬即过。 雍正四年的正月初九,一大早圆明园外便停满了马车,许多亲王贝勒及命妇自马车下来,进到园中,到了里面,自有人引到上下天光。 上下天光位于后湖西北,临湖两层楼宇,登楼便可尽鉴湖光水色,而大雪过后,这里也成为圆明园最大的冰湖,所以嬉冰比赛最终定在上下天光,凌若还连夜命人汲水在冰面上浇出一座冰山来,高三四丈,莹滑无比。另外还有堆起来的狮、象等吉兽,志喜兆丰。 除了比赛的宗室子弟之外,许多人前来观看,所以这日来人一直络绎不绝,皆为皇室宗亲,光任上下天光两层楼,根本待不下,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嫔妃,不可与男眷同处一间。亏得凌若早有安排,命人在旁边临时搭建了几处简楼,可以让众人分别入座。 “熹妃娘娘!”正自忙得不开交之时,凌若耳边忽地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抬目望去,一张温文儒雅,气度非凡的脸庞映入眼睑,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容色娇艳的女子。正是允与他的嫡福晋纳兰湄儿。 凌若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下一刻已经恢复成惯有的笑颜,“原来是廉亲王与廉亲王福晋,许久不见了。” “是啊,微臣记得第一次见娘娘时,还是在老十耍气卖家当那会儿,一转眼已经许多年过去了。”允的笑容一如昔日那般完美,让人如沐春风,二十年岁月,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留上痕迹,不像胤眼角与额头已经出现不少皱纹。 在他说话的时候,纳兰湄儿已然低头行礼,绛紫色的大氅在雪地里铺展如花,“臣妾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谦福晋快请起。”从纳兰湄儿的声音里,凌若听出了那么一丝不情愿,是啊,当年见面的时候,是她向纳兰湄儿行礼,而今却完全反了过来,换成是自己,只怕也会不情愿。 “位置都已经安排好了,本宫领你们过去吧。”在走向简楼的途中,凌若道:“本宫记得廉亲王有两位儿子参加这次的嬉冰比赛是吗?” 允微笑道:“娘娘好记xin,微臣是有两名犬子参加了比赛,不过他们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真比起来,如何能比得过三位阿哥。” “廉亲王太过自谦了。”这般说着,凌若不再说话,待得到了简楼后方才道:“本宫还有事,就不陪廉亲王与福晋了。” “娘娘尽管去忙便是。”待得凌若离去后,允拉着纳兰湄儿的手坐下,见她面色有些不对,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受凉了?” 纳兰湄儿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见到她罢了。” 允的神色有些惊讶,“你是说熹妃娘娘?” “嗯。”纳兰湄儿点头,康熙尚在时,她与凌若曾在宫中见过一面,当时闹得甚不愉快,她更曾指着凌若的鼻子说胤冷漠刻薄,不顾他人生死。虽说事情过去许多年了,但总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尤其现在凌若身份在她之上,每每见了面都得屈膝行礼,令她更觉得难受。 允并不知道这些,也不曾多说,只道:“既是不愿见,便坐在这里不要走,想来她也不会过来。” 纳兰湄儿答应一块,见允欲走,忙问道:“王爷,你要去哪里?” 允拍一拍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道:“我去看看弘还有弘昌,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嗯,那你快些回来。”虽然旁边坐着不少人,但纳兰湄儿平常少有出府门,与各王府的嫡侧福晋并不熟,就算坐在一起也不知该说什么。 允离开简楼之后,并未去见弘和弘昌,而是站在赛者所待的简楼外头,仿佛在等什么人,这样的等待一直到弘时出现。 “咦,八叔,你怎么站在这里?”顺口说完后,弘时才想起来那拉氏的吩咐,但已经来不及了。 允蓄了一缕轻笑道:“八叔有几句话想与你说,可以吗?” 弘时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在随允走到人迹少至的地方后道:“八叔有什么事就说吧,待会儿我还要进去准备。” 面对他与往日不同的疏离,允丝毫不在意,负手道:“来之前我已经与弘弘昌他们说好了,比赛时,他们会全力助你得胜。” 他的话令弘时无比意外,然道:“八叔,你这是……” 允抬手道:“弘时,不瞒你说,自八叔赋闲在家后,可说是尝尽人情冷暖,原先与八叔交好的官员如今一个个皆避之不及,所谓的廉亲王更是有名无实。唯有你还肯亲近八叔几分,实在令八叔很感动。八叔知道,这个比赛对于你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不容有失,而且若赢了,皇上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所以八叔一定会尽已所能,助你赢得这场比赛。” 听完他这一番话,弘时大为感动,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听从那拉氏的话,在心里对他大为疏远更是愧疚不已,连忙道:“八叔不必如此,再说要弘弘昌放弃机会来帮我,这让我如何过意的去。” “你不必说了,总之八叔心意已决,你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待会儿赢得漂亮一些,千万莫要让弘历他们出风头。” 一说到弘历,弘时顿时满脸戾气,阴声道:“八叔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给弘历他们两个。” “看到你这么有决心,八叔就放心了。”说着,允拍着弘时的肩膀道:“好了,快点进去准备吧,八叔等着你的好消息。” 待弘时离去后,允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想不到老四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却生出一个蠢货儿子来,稍微对他好一些,他便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章 舞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卯时正点,胤禛与那拉氏共同来到上下天光,原先待在简楼里的王公贵族还有嫡侧福晋尽皆出来行三跪九叩大礼。 在一阵山呼之后,身着明黄龙袍的胤禛与金色凤袍的那拉氏一齐道:“平身。” “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礼毕之后,众人站起身来,人群当中的纳兰湄儿神色复杂地抬起头,看着身为皇帝的胤禛。直至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先帝之后,坐上那张龙椅的竟然会是胤禛,明明最合适的那个是允禩,可先帝却说什么也不愿将帝位传给允禩,理由仅仅是他生母出身卑jin。只是论出身,胤禛生母的出身又能高到哪里去。 那厢,胤禛也看到了她,目光变得迷离而出神,无法收回,直至凌若一声皇上,方才回过神来,对着她勉强一笑道:“熹妃将这里布置的有条有理,甚好。”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么多年过去了,胤禛却始终无法彻底忘记纳兰湄儿,这实在是一段孽缘,也不知要纠缠到何时。 这般想着,脸上却绽放着完美无瑕的笑容,“请皇上入席吧,嬉冰很快便要开始了。” “好。”胤禛简短的答应一声,在经过凌若时,轻轻执了她的手,让她随自己一道进去上下天光,那拉氏眼皮微微一搐,却没有说什么。 待胤禛落坐后,众嫔妃按着位份高低纷纷坐好,而简楼那边也各自落座。 如此一切安定之后,一名手执长鞭的太监走到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上,长鞭用力抽打着冰面,如此九下之后方才退下,以示冰嬉正式开始。 凡年三十以下的宗室子弟,皆被允许参加这次冰嬉赛,在比赛尚未开始之前,这些人换上八旗服色,依色走冰。 随后则是舞龙舞狮,在热闹的锣鼓声中卖力的舞动着。那条龙也罢,两头狮子倒是真舞的不错,动作灵活之中又不失狮子的威猛,胤禛频频赞首,对旁边的凌若道:“那几个舞狮人甚是不错,比朕以前看到的都好,待会儿赏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 凌若嫣然一笑道:“皇上还是等他们舞完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赏二十两吧。” 胤禛看着意有所指的凌若道:“听你这话,似是嫌朕赏得少了?” 凌若摇头笑道:“臣妾可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一人二十两,对于舞狮的人来说,似乎真有些少了。” 另一侧的那拉氏低头剥着一颗颗炒得极香的花生,剥开粗糙不平的壳后,又将那层红衣剥去,随后放在小碟子里,“二十两银子对于咱们来说自然不多,可是对于普通百姓言,已足够他们一年的花销,舞一趟狮子便可以赚得二十两银子,实已是一笔小财。要说再多赏,对他们未必是好事,熹妃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八个字。” 凌若未分辨什么,只是谦恭地欠一欠身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是臣妾妄言了。” 那拉氏将盛着七八粒花生仁的小碟子放到胤禛面前,赦然一笑道:“本宫不过是提醒一句,如何称得上教训,熹妃千万莫要往心里去。皇上将后宫之事交给你打理,便是信任你,宫里头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样样想要把持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宫里的各项用度开支。几十两银子放在偌大的事宫中自然看不出,随便几盏燕窝,几盅参汤就去了,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意浪费。熹妃,始终是年轻了些。” 凌若低头不语,倒是胤禛道:“不过是些许赏银罢了,皇后怎得扯出这么许多话来。再说朕看熹妃这些日子做得极好,该省的地方省该用的地方用,就是这回又是移宫又是办冰嬉的,银子也没比平常多用多少。” 莫儿在一旁嘴快地道:“皇上,您不知道,本来这个月银子要多用好几千两的,后来主子怕用银多了,内务府那头不好做,所以主动将自己的用度减了一半。” 凌若抬眸厉喝道:“皇上岂容你一个奴才多嘴,还不跪下自己掌嘴!” 见凌若动怒,莫儿不敢多言,一脸委屈地跪下,随后抬手自己掌掴了起来,没打几下,胤禛便道:“行了,起来吧。” 凌若不答应地道:“皇上,莫儿如此没有规矩,怎可轻饶了她。” 胤禛却不认同此话,反而道:“熹妃,莫儿虽然无礼,但也是出于一片护主之心,正所谓忠心难得,即便是冲着这份忠心,你也不该重罚她。” “既然皇上开口,那臣妾便饶过莫儿这回吧。”如此说着,命莫儿站起身来。 “谢皇上开恩,谢主子开恩。”如此谢恩之后,莫儿才敢起身。 胤禛又心疼握了凌若的手道:“你削减了自己宫中的用度,为何不与朕说,再说移宫与冰嬉都是朕的主意,便是多支出几千两也没什么,何必苦了你一人呢!” 凌若脸庞微红,抽回手道:“皇上过言了,臣妾并不觉得苦。”说罢,她起身朝面色僵硬的那拉氏施礼,万般恳切地道:“臣妾掌六宫之事不久,难免有所不足,往后臣妾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不吝指教,臣妾必定铭记于心。” “熹妃谦虚了。”那拉氏不自在地笑笑,伸出冰凉的双手扶起身前的凌若道:“本宫之前也是怕你年轻,一味铺张浪费,这才说了几句;如今听得莫儿的话,本宫再无疑虑” 虽然隔着袖子,凌若依然能感觉到那拉氏手指颤动,想必说出这番话,对于那拉氏而言是极为不甘的,可是她却不能不说,因为她要维持在胤禛心中端庄温和的形象,这是她稳居皇后之位的最大倚仗,断然不能失去。 凌若在心底冷笑,只凭这份荣辱不惊的本事,便不愧她这么多年都稳居中宫之位。只是这样的皇后,何尝不是悲哀的,在最亲近的枕边人跟前,连一丝真xin情也不能表露。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转龙射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说着,众人将目光再次放到冰面上,舞龙者已经退下,只有两只狮子尚在那里欢舞不已,之后更在锣鼓声中往冰山行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两只狮子分别登上了冰山。 裕嫔惊奇地道:“这样滑的冰山,他们这是怎么登上去的?” 有这个疑问的岂止是她一人,胤禛与那拉氏也是同样的神色,唯有凌若笑意如常,没有什么变化,瓜尔佳氏在一旁看了,轻笑道:“看这子,这个答案只有熹妃知道。” 她声音虽轻,却也传到了胤禛耳中,他颇为好奇的看着凌若道:“熹妃,他们穿着冰鞋是如何上的冰山,还有他们登上去做什么?” 凌若朝冰山那边努一努嘴道:“皇上看下去自然知道了。” “你这人,竟然还在朕面前卖关子。”这般笑言着,胤禛终是没有追问下去。 说话的功夫,那两头狮子已经到了山顶,狮头一阵晃动后,大嘴张开,长长的红绸卷幅自嘴中轻泻而下,挂在莹滑的冰山上,却是两句诗。 “瑞雪缤纷感上天,堆狮挂象戏阶前。”念罢红绸上的诗句,胤禛拍掌笑道:“好!好!想不到舞狮之余还有这样别出心裁的花样,实在是好!”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负责舞狮头的两人忽地从三四丈高的冰山上滑了下来,拍袖朝胤禛所在的方向跪倒,朗声道:“儿臣恭祝皇阿玛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看着那两个人,胤禛大为诧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犹跪在地上的两人对凌若道:“怎么是弘历跟弘昼?” 裕嫔同样是百般惊讶,她之前一直没看到弘昼人影,只道是去准备比试了,没想到弘昼就是其中一个舞狮者。 凌若满面笑容地道:“回皇上的话,前几日弘历与五阿哥看到舞狮者,便想在嬉冰这日给皇上一个惊喜,臣妾见他们有这份孝心,便答应为他们保密,不过臣妾也没想到,就这几日的功夫,他们可以将舞狮学得这般好。” 胤禛闻言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中满是骄傲与欢喜,这是他的儿子,他胤禛的儿子。 他迎风大声道:“你们给予朕的这份惊喜,朕很喜欢,都起来;朕等着你们比试时,再给朕一个惊喜。” 弘历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用最大最肯定的声音道:“儿臣一定不负皇阿玛所望。” 在这句话传遍整个万方和安时,两人起身退了下去,楼阁之上,那拉氏脸色阴沉,一颗剥了一半的花生连壳带仁被她用力攥在掌中,久久不见松开。 重新落座的胤禛不曾留意到那拉氏,只是笑道:“怪不得熹妃刚才觉得朕二十两银子赏少了,不过朕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弘历他们。”说罢又感慨无比地道:“能有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胤禛心中明白,要在短短几日之日将狮子舞的像模像样,必然得日夜练,个中辛苦可想而知。而弘历与弘昼身为阿哥,皆可说是天之骄子,能忍下这份苦,已非“难得”二字便可概论的。 凌若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轻言道:“能够令皇上展颜,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在她身后,裕嫔小声道:“娘娘,那四阿哥与弘昼是如何爬上冰山的?臣妾看那冰山光滑无比,莫说冰鞋,就是寻常鞋子也爬上不去。” 她这一问,可是将众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一个个盯着凌若,连胤禛也不例外。 凌若轻笑道:“只是这样自然不行,不过臣妾在命人汲水浇冰山的时候,特意让他们在冰山的背面留了凹糟,如此手脚便可在凹槽之中借力攀登,不论冰山再滑也可登上顶。” 胤禛闻言一阵愕然,想不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事答应竟然出乎意料的简单,哑然失笑道:“熹妃这份心思,实在是巧妙无比,连朕也自问不如。” 瓜尔佳氏抿嘴笑道:“岂止是皇上,臣妾等人也都佩服得很呢,这事儿说破了自然简单,但要第一个想到,却是万般不容易,皇上可是该好好奖赏熹妃娘娘。” 胤禛对瓜尔佳氏的话深以为然,“谨嫔说的不错,熹妃为了这次冰嬉费神费力,实在不易,合该好好奖赏,熹妃,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凌若笑着推辞道:“这些都是臣妾的份内事,岂敢言赏。” 那拉氏目光一闪,和颜笑道:“熹妃确实做的好,又有什么好不敢的。” 凌若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眼四周那些心思各异的眼睛,笑意如初地道:“就算皇上真要赏臣妾,也该是在这场冰嬉赛事之事,现在臣妾讨赏,可是有些名不符实了。” 胤禛倒是没有勉强她,道:“也罢,也就等冰嬉赛后再说。” 这般说着,众人重新将目光放在冰面上,比试事前已经知会,共分两场,一场比的是转龙射珠,即在走冰之时射箭,颇有些像当日给弘历示范的那样,不过比胤禛表现出来的难度要低许多。 宫人冰湖东南位置摆放一座拱门,上悬一球,曰:天球;下置一球,曰:地球;每个赛者皆会发给一副弓与两枝箭矢,箭矢尾端刻有赛者的名字,一射天球,一射地球,两者皆中者为过关,得以进入到下一场。 这样的比试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射箭时百多人都是混在一起的,而球所能中箭的位置并不多,这也就意味着,参赛者要设法不让别人中箭,除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之外,所有争抢都是允许。 随着一声鞭响,百余名参赛者按着自己所属的八旗服饰分别站在冰面上,与刚才走冰时不同的时,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副弓矢,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那一上一下两个球。在拱门上旁边放着一柱刚刚点燃的长香,这便是第一关比试的时间,当长香燃尽时,比试便结束。 弘历等三人也在其中,他们身上穿着正黄旗服饰,与其他宗室子弟一样,跃跃欲试地盯着那两个球,唯有过了这一关,才可以进入到最终决赛中。与弘昼站在一道的弘历,目光异常坚定,没有一丝犹豫,这一场比试,他不会再有任何退让,当尽已所能。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比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论是上下天光还是旁边几座简楼,气氛均变得有些紧张,不再像刚才那样闲适。 楼阁中,纳兰湄儿紧张地抓着允禩的手,“王爷,你说这赛场上刀箭无眼,弘昌他们会不会有事?” 允禩温言安慰道:“湄儿,你不要那么紧张,这又不是上沙场杀敌,不会有事的,即使真有什么,也不过是小伤罢了。” “你还说!”纳兰湄儿嗔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坚持,我怎会答应让弘昌他们来参加这场冰嬉。若弘昌真受了什么伤,我非唯你这个阿玛是问不可。” 允禩待纳兰湄儿向来极好,虽然之后也纳了侧福晋,但最宠爱的人始终是她,所以纳兰湄儿在廉亲王府从未担心过地位动摇,她后来所生的弘昌更是早早被确立为世子,即使侧福晋张氏生下弘旻也完全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对于她颇为无礼的话,允禩没有一丝不悦,依旧温言道:“行行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总行了吧?” 纳兰湄儿这才不说话,将目光放到赛场上,待所有人准备好后,胤禛命杨海前去给发令的太监传话,着比试正式开始。 随着发令太监皮鞭挥下,刚才一动不动的百余人顿时争抢起来,有几个想抢占先机,快速将箭搭在弓上,然还没等他们拉弓,便已经被其他人打倒在地。 在比试刚一开始的时候,弘昌与弘旻两个便有意无意地靠近弘时,替他挤掉想要阻止他射箭的人。后者对于他们两个的靠近心知肚明,快速往前滑去,想要趁那些人还在混战时,靠近拱手,虽说他箭术不差,但冰上射箭本就不像平地里那般容易瞄准,再加上现在所在的位置距拱足有百步之远,他们不是胤禛,要在这个距离射箭,根本没有什么胜算,刚才那几个也是一时脑热,没考虑命中结果。 弘时的作法无疑是正确的,原先在混战的那些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快步往拱门所在的位置奔去,虽然他们不能走出冰湖这个范围,但靠的越近,命中的可能xin自然也就越高。 弘历与弘昼也在这群人当中,他们是最先动的两人,但后来被那些人一哄而上,加上年纪小比不过其他宗室子弟孔武有力,到后面,竟然被拉在了后头,而越往后,奔上来的人就越多。 为了胤禛那枚玉扳指,所有人都拼尽全力,虽然玉扳指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却有着无比的荣誉,若可以争到,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沾光。 前赴后继地往前冲,百多人在那里你争我抢的场面极是惊人。不断有人滑到在冰面上,又不断有人爬起来,但不是每个人都爬得起来,有几个被撞疼了手脚无法起身,守在旁边的小太监便走冰上前,趁空时将他们拉出来,而这些人便会失去继续比试的资格。 “小心啊,弘昌一定要小心啊!”纳兰湄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冰湖上的弘昌,唯恐他出事,搁在手边的茶水与点心一些也没动过。 坐在她旁边的允禩虽然也盯着冰湖,却没有纳兰湄儿的紧张,反而颇为气定神闲。 从刚得知会有这场冰嬉开始,他便没有想要去争第一的心思,旁人争了也许是光耀门楣,他争了却等于是催命符。胤禛有多恨自己,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非自己一直韬光养晦,再加上胤禛不愿背上残害兄弟的罪名,自己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连弘时,也不过是自己走得近一些,便听说被他大加训斥。 所以,这个第一,他允禩的儿子绝对不能争。 既不能争,那就不如顺水推舟,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帮助弘时,让他成为第一,这样也好令弘时记住自己这份情。 他很清楚弘时这个人,心高气傲却心胸狭窄,看不得别人比他出色,几次接触下来,虽然没有太过深入的说话,却足以让他看出弘时深藏在内里的野心,他想成为储君,想成为下一个坐在养心殿的人。 自己已经输给胤禛的,输得彻彻底底,在胤禛手里是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 弘历聪慧近妖,再加上一直居于深宫根本接触不到,弘昼出身不高,这两人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唯有弘时……可以加以利用。 这段时间,他能够感觉到弘时对自己的疏远,今日更是连个招呼都不见打,不用问,必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不过他清楚弘时,耳根子软,很容易被人影响,只要稍施手段,便可以牢牢掌控住他,这场冰嬉,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随着允禩这些念头的转过,冰湖上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此刻大概只有七八十人还在冰湖上,但这些人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再加上这些宗室子弟,平日里没少积怨,眼下正是给了他们机会,虽不能大肆斗殴,但暗地里却是拳脚相加,你来我往,形势颇为混乱。 相较于他们的胶着,弘时要轻松许多,弘旻弘昌一直在他两侧,替他挡掉那些人,再加上他是皇子身份,那些宗室子弟不敢太过放肆。 当离拱门还剩下三十几步的时候,弘时停了下来,搭箭拉弓,瞄准挂在上面的天球。 那拉氏一直在注意弘时,平静不过是假像,实在上早就紧张不已,这场比试于她于弘历都是不容有失的。当看到弘时领先于众人时,眸中掠过一丝喜色,不曾留意到他身边那两人。 她没注意到并不代表旁人也没注意到,凌若留神看了几眼后,小声对旁边的瓜尔佳氏道:“姐姐,二阿哥身边那两人我记得好像是随廉亲王一道过来的,应该是他两个儿子。” 瓜尔佳氏瞄了一眼道:“好像是罢,不过我也不能确定。”随即又吃吃笑道:“你这做额娘的可真是奇怪,不关心自己儿子却注意起别人来了,等得比试完了,我非得告诉弘历不可。” 凌若剥着一粒瓜子,轻笑道:“我相信弘历一定可以过得了此关,既如此,还那么紧张做什么。”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破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被她说得一噎,好半天才赦然道:“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 她们的话语惊动了胤禛,转头道:“云悦在与若儿说什么,这样热闹?” 就在胤禛说话的功夫,弘时已经一箭射中天球,瓜尔佳氏趁势道:“臣妾在与熹妃说二阿哥的箭术好呢,文武双全。” 胤禛也看到了第一枝在天球与地球上的箭以及微微有些得色的弘时,哂然一笑没说什么。 这枝箭仿佛挑动了众人心里那根弦,争斗再一次激烈起来,人数不断减少,或是淘汰,或是中箭夺得资格不再参与抢夺,到后面只剩下三四十人,与此同时天地二球上的箭也不断增多,令两个球看起来犹如刺猬一般,而这些箭也包括了弘昌与弘旻射出的两枝,他们虽然得了胤禛吩咐不争抢第一,只尽力辅佐弘时,但现在只是第一关,后面那关才是关键,他们必须要夺得晋级的资格才可以继续辅佐弘时。 弘历与弘昼两人直到现在还被夹杂在混乱中,无法射箭,弘昼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巴不成样子了,不过他的脸比衣服还皱,低下身躲避着那些人,对弘历道:“四哥,这样不行啊,咱们根本没机会射箭。你看天地球上的箭都快满了,再不射就来不及了,你倒是赶紧想个办法啊。” 弘时是第一个中箭的,这已经令他很憋气了,要是他跟弘历两人连第一关都过不了,那以前见了弘时,真的要绕路走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我知道。”弘历心里也着急,可是这些人一直挡着,根本没机会射箭,在急切的心思中,他忽地想起一事来,一扯弘昼的手道:“五弟,你还记得不记得皇阿玛射箭时的情况。” “我说四哥,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皇阿玛的情况我自然记得,不就是往回跑,然后趁我来不及设防的时候突然射箭,且两箭齐射,中了……”说到这里,弘昼突然停住了声音,死死盯着弘历,惊声道:“四哥,你莫不是想……” “对,我就是想这样!”就这说话的功夫,他们两人已经被撞了好几下,传来的痛楚令两人呲牙咧嘴。 弘昼趁空瞅了一眼拱门,盘算了一下距离后道:“四哥,虽然现在这个距离比皇阿玛当时近了一半,可至少也有五十来步,再加上往回跑的时候,差不多七十多步了,你能射到吗?” 问着这话,弘昼心里直发怵,他不是不信任弘历,可是七十步啊,弘历最好的成绩也就六十步穿杨,这还是因为最近有所进步。 “天地二球可比杨树叶大多了,应该没问题,听我的命令,然后我们两个一道往回跑。”听着弘历的回答,弘昼咬一咬牙道:“好,那咱们就试一试,不过我输了也就输了,四哥你可一定要赢。”在弘历还没明白他意思时,弘昼突然发力将靠近他们两个的人推开,然后将身后空旷的冰面推去,看着渐滑渐远的弘历,他竖起了大拇指,要赢,一定要赢。 看到弘昼为了帮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机会,弘历眼眶微微一红,喃喃道:“咱们俩兄弟会一起进入下一关,一定会!” 在这句喃语中,目光骤然变得凌厉无比,将弓平举在身前,搭箭于弓,随后拉满弦,在放开之前他努力回想着当日胤禛示范时的情景以及他说过的话:集中精神,手眼合一。 这句话犹如流水一样在心底淌过,下一刻,他已经放开了手,箭如流星一样疾驰而去,在众人视线中留下一道残像。而弘历并没有看那一箭有没有射中,只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搭箭、拉弦、放手,又一枝箭驰过整整七十余步的距离,向着那只刺猬般的地球射去。 在弘历第一箭稳稳在天球上时,站在不远处的弘时身子微微一僵,待看到弘历想要射第二箭时,身子更是僵硬无比,若这一箭再中,那弘历就可以与自己一样进入下一关。 弘昌盯着前面身形僵硬的弘时,上前一步轻声道:“二阿哥不必担心,地球已经满了箭,四阿哥不会射中的。” 话音刚落,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摧枯拉朽的声音,同时四周传来许多倒吸凉气的声音,弘昌赶紧循声望去,只见弘历射出的那枝箭,竟然将弘时之前射出的那一枝箭从箭尾的地方开始,生生劈成了两半;在破到箭头时,力道将尽,再加上箭头乃是坚铁铸成,不像木质的箭身一般可以轻易破开,斜斜地滑到一旁,箭尖在碰到球体时,终于用尽了所有力道,颓然掉在一旁,不过也正因为他的破开,弘时那枝箭有所松动,晃动了几下后也随之掉了下来。 这样戏剧性的转变,你说那些人怎么会不惊得吸凉气呢! 至于弘时,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本是第一个过关之人,可现在被弘历这么一射,他的箭从球上掉了下来,可不知该怎么算才好。 弘历也看到了自己造成的结果,却是摇头不已,他瞄准的本是弘时那枝箭旁边的位置,不过刚才射出的时候恰好有一阵风吹来,看似微不足道的风力却可以让箭改变原有的轨迹,结果……不用他说也看到了,不过弄成这样,只怕二哥会以为自己是故意争对他,对自己的误会更加深了。 不过,他也没办法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弘昼过关,怎么可以让弘昼在第一关便被淘汰。 趁着那些人因为自己刚才那一箭还没有回过神来,踩着冰鞋爬到弘昼身边,一把拉住他快速往前滑。 “四阿哥想让五阿哥射箭,时间快到了,你们再不射就来不及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猛然回过神来,往拱门旁边的长香看去,只见长香只剩下短短一截,很快便会熄灭。 几十人顿时急红了眼,着急之余忘记了弘历他们的身份,纷纷滑过去想要拦住他们,好让自己射箭。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胜负难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同样急红了眼,大声道:“五弟,你别管我,赶紧往前滑,等有把握时便射箭,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射中。” 说罢,他转过身替弘昼阻挡那些疯涌而来的人,就像刚才弘昼那样。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弘昼用力点头,利用弘历为自己争取来的时候,用力往前滑,一边滑一边将箭搭在弓上,四哥刚才离得那么远都可以射中,他现在这般近,一定可以射中。 近一些,再近一些,在滑到冰湖边缘,离拱门还有三十几步的时候,弘昼用力拉满了弓弦。 也就在这个时候,弘昌与弘旻交换了一个眼神,弘旻袖子一抖,一颗与拇指一般大的冰球掉了下来,同时他脚微微一拨,使得冰珠咕碌碌地朝弘昼滚去。 冰球落下的声音被四周的喧闹所掩盖,再加上冰球与冰面一般颜色,根本没人发现这颗不起眼的小球,任由它滚到弘昼脚下。 在放开弓弦时,一般脚都会往后微微退一点,弘昼也不例外,然这一次在后退时,脚上的冰鞋却像是硌到了什么东西,令他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后跌倒,后背结结实实地摔在冰面上,疼得他缓不过气来。 至于原本要射出去的那枝箭,也因为他的突然摔倒而偏离了目标,朝着天空射去。 “弘昼!”坐在上下天光中的裕嫔惊呼一声,当即便想站起来,被瓜尔佳氏按住道:“裕嫔稍安勿燥,自然会有宫人去扶五阿哥,你还是坐着吧,若是担心,便让他们将五阿哥扶过来。” 被她这么一提,裕嫔亦记起自己的身份,只得强忍了忧心坐在椅中,随后又怕弘昼这样当众出丑会惹胤禛不高兴,偷偷觑了一眼胤禛的侧脸,发现他脸上果然没了笑容,顿时更加担心。 弘时阴郁的心情因为弘昼的出丑而有所好转,举步往弘昼的方向走去,在走到时,恰好一枝箭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他脚边。弘时弯腰捡起,居下临下地道:“天球天球,五弟还真往天上射去了,那等会射地球时,五弟是不是要往地上射?”这句话说得众人皆低低笑了起来,而他更对满脸通红的弘昼道:“瞧你还把自己摔成这样,快起来,告诉二哥哪里摔疼了。” 弘昼咬牙看着弘时,对他伸出手的视若未见,直至弘历紧张地滑上来,这才扶着弘历的手站起来,忍着背上的痛道:“二哥放心,我好得很哪里也没摔疼。” “那就好,看你刚才摔得那样厉害,二哥可真是担心极了。”他将箭递过去,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道:“如何,五弟还要接着射吗?” 看到他那碍眼的笑容,弘昼牙根痒痒,恨不能捧他一拳,一把夺过箭气呼呼地道:“我刚才是因为脚下打滑才摔倒的,当然还要再射。” 弘时笑笑什么也没说,倒是弘历道:“五弟,不用再射了。” 弘昼闻言顿时不甘地嚷道:“为什么?四哥,我没输,我还可以再射的,下一次我一定会射中。” 弘历抬手一指,道:“你看那边。” 弘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待得看清弘历所指的东西后,神色顿时黯了下来,香,已经烧完了,而比试也结束了,他再射也没有任何意义;弘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说话。 弘昼捏着那枝箭,一言不发,看到他这个样子,弘历担心不已,唯恐他接受不了被淘汰的现实,待要劝上几句,弘昼已经松开了手,将箭随手抛在冰上,吐出三个字来,“我输了。” 他突如其来的豁达,反而令弘历意外,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道:“五弟,你没事吧?” 弘昼深吸一口气道:“没事,反正我本来就想好了会出局,只要四哥你进入下一关便可以。”说到这里,他赶紧问道:“对了,四哥,你刚才那箭应该算是中了吧?” 弘历摇头道:“不知道,得问皇阿玛才行。” 弘昼点点头,“嗯,咱们去见皇阿玛吧。”说着,他在弘历与宫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往上下天光走去。 与此同时,宫人已经捧了那两只球呈到胤禛面前,恭谨地道:“皇上,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天球中箭三十九,地球中箭二十七。”有几人射中了天球却没能射中地球,所以两球中箭的数并不均匀。 将两只球交给四喜与苏培盛后,宫人另外拿出两枝枝,这两枝箭一只箭头有点折歪,另一只箭杆被人从中劈开,“皇上,这是二阿哥与四阿哥射在地球上的箭,奴才不知道该算中还是没中。” 那拉氏眼见弘时已经到手的过关资格变得摇摇摆摆,不禁有些心急,但是她身为弘时的额娘并不好说话,只得朝舒穆禄氏睨了一眼,后者本不愿淌这趟混水,但现在却不能得罪那拉氏,只得出声道:“二阿哥是第一个射中地球的人,这一点咱们所有人有目共睹,后来是因四哥的箭才从球上掉了下来,自然该算中了。”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曼然道:“按着慧贵人的说法,只要是碰过球的便算中,那么四阿哥的那枝箭也算是中了?” 舒穆禄氏不失恭谨地道:“四阿哥并不曾射中地球,在劈开二阿哥的箭后便力尽而道,怎好算中呢?” 瓜尔佳氏没与她争执下去,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胤禛道:“皇上,您以为此事该如何定夺?” 彼时,弘时与弘历三人已经来到下面,也看到宫人将那两枝箭拿上去,均紧张地等着胤禛的答案。 胤禛接过两枝箭细细打量了一眼,这次的事实在有些难办,按理弘时射中双球,就算之后箭掉了下来,那也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关键只在于弘历,究竟该否让他过关。 弘历能够破开弘时的箭,且还是在那么远的距离,足以证明他的箭技比弘时更胜一筹,而事实上也确实碰到了地球,若是就此判他不过,未免有些可惜。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再比一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胤禛心里更偏向弘历一些,但他知道自己身为皇帝,又是当着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不可有一点偏私,是以久久未曾说话。.83kxs.他不说,旁人自然也不敢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寂静良久,胤禛转头对凌若道:“熹妃,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判定?” 凌若起身朝胤禛施了一礼静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是弘历的额娘,而这件事又关乎弘历的比试资格,臣妾实不好多言,还请皇上判定,不论结果如何,臣妾都无一句话。” 胤禛知道凌若是打定主意不参与在这件事中,微一点头,转而对那拉氏道:“那依皇后的意思呢?” 见胤禛先问钮祜禄氏后问自己,那拉氏满心不痛快,勉强一笑道:“正如熹妃所说,臣妾亦是弘时的额娘,实在不好说什么,还请皇上判定。” 见两人都避而不说,胤禛挑了挑眉,待要说话,却听刘氏柔柔道:“皇上,臣妾能否说一句?” “润玉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见刘氏要站起来,胤禛又道:“你怀着身子,行动不便,坐着说话就是了。” “谢皇上。”刘氏面色有些苍白,抚着高耸的腹部缓缓道:“其实不论二阿哥还是四阿哥都有通过比试的能力,若皇上实在难以决断,不如让他们再比一场,然后再做决定。” “再比一场?”胤禛颇有些惊讶,只听刘氏继续道:“是啊,臣妾听闻皇上年前在临渊池时,曾以百步之遥双箭射中鹰与熹妃娘娘扔起的苹果,现如今,皇上何不就以此为题,考较二位阿哥。” 那拉氏蜷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从刚才那番箭射中可以看出弘历的箭技比之弘时要略高一筹,若就这么比试,弘时必输无疑。这个刘氏,平日里看着不怎么吭声,这时候却是说起话来,且有意无意地帮着钮祜禄氏那边,难不成她已经投靠了钮祜禄氏? 那拉氏按下心中的疑惑,沉言道:“谦贵人提的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二位阿哥的箭射如何能与皇上相提并论,你这可是为难他们了。” 刘氏微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过是提个建议,真要比试,自然可以换一个简单的法子。” 她这么一说,那拉氏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而另一边,瓜尔佳氏已是趁机道:“皇上,不如就按着谦贵人的话试上一试。” 胤禛以目光询问凌若,后者会意,垂目道:“臣妾没有任何意见。” 胤禛一拍扶手起身道:“好,就按润玉说的,再比一场。弘时,弘历。” 两人精神一振,齐齐跪下道:“儿臣在!” 胤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道:“因你二人最终皆未能将箭留在地球上,是以朕让你们二人再比一场,这一次比试很简单。”他示意苏培盛将地球上的箭全部拔去,随后道:“待会儿朕会将这只地球抛出去,你们要做的就是用箭射中地球,谁的箭射中球,谁便可以进入下一场比试,若是你们两人皆中,那就全部进入下一场。” 他话音刚落,四喜便会意地将天球上那两只完好无损的箭拔下,然后拿下去分别奉与二人。 两人在接过箭时,不约而同地往对方看了一眼,目光不尽相同,但可以看到,他们二人皆不愿输。 待四喜退回来后,在众人的屏息之中,胤禛用力将球往外抛去,他手刚一动,弘时与弘历便立刻拱箭上弓,然后迅速松开,两枝箭犹如追星赶月一般追上前面的球。 “中,一定要中!”弘昼低低地念着,看他神色倒是比弘历更紧张。至于另一边的弘时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射出去的箭,这短短的一息时间对他而言漫长无比,唯恐自己箭射偏了,若是这样输给弘历,他就真没脸站在这里了。 “咻!咻!”两枝箭不分先后地射中半空中的球,弘时那时相对偏了一些,不及弘历正中球心,但同样可以算做过关。 见到着两枝箭的球落地,弘时暗暗松了口气,他总算没有输给弘历,不过弘历也中了,意味着他将会与自己争夺下一场的第一。 看到宫人捧回来的球,胤禛颔首道:“既然你们两人都射中了球,那就一道进入下一场比试吧。” 胤禛这厢说完,四喜已经上前扯了嗓子大声道:“第一场比试结束,包括二阿哥与四阿哥在内,共二十九人胜出,准予进入下一场比试。” 正当四喜准备命人准备下一场比试时,凌若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不若下一场比试放在下午吧。” 胤禛凝思片刻,点头道:“也好。就让他们先下去歇着吧,等午膳过后再比。” 有了胤禛的话,等在底下的那些人自各散去,只有弘时他们几个走了上来,弘昼刚出去在楼梯口,裕嫔便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关切地拉了弘昼道:“怎么样?疼得利害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弘昼揉着后背皱眉道:“额娘,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的好。” 裕嫔也知道自己心太急了,待要说话,胤禛已是道:“弘昼,你们几个过来。” 对着胤禛,弘昼可不敢过于放肆,赶紧挺直了背与弘历一道至胤禛面前,单膝跪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胤禛颔首道:“都起来吧,弘时,弘历,你们两个既然都过了这一关,那么下午便尽全力比试,争取夺得第一。” 弘时瞥了旁边的弘历一眼,大声道:“是,儿臣一定会全力以赴,必不负皇阿玛厚望。” 弘历感受到弘时的敌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坚定的语气道:“儿臣也是!” 胤禛点头之余,将目光转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弘昼身上,“为什么不起来?” 弘昼背上本就传来阵阵痛楚,听得胤禛这么问,只觉得连心里也痛了起来,神情低落地道:“儿臣无用,未能进入下一场比试,请皇阿玛降罪。”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手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这话将裕嫔的心也给提了起来,紧紧盯着胤禛,唯恐胤禛真的降罪于弘昼,幸好胤禛并没有太过动怒,只是在沉吟了片刻后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突然摔倒,朕不记得你的走冰及箭术有那么差。” 弘昼被胤禛问得满面羞愧,低着头道:“儿臣当时只觉得脚滑了一下,然后就摔倒了,儿臣……”后面的话他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自从入冬之后他三天两头走冰,从不见摔倒,偏偏关键时刻就这样,真是,唉! “皇阿玛,五弟他……”弘历想替弘昼求情,然刚说了几个字,便被胤禛打断道:“朕心里有数,弘昼。” 听得胤禛叫自己,弘昼赶紧答应,“儿臣在。” “人有错手,马有失蹄;这次的事就此算了。”说罢,缓了语气道:“朕看你刚才摔得不轻,下去让太医看看,莫要留下暗伤。” 弘昼已经做好被胤禛训斥喝骂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轻飘飘便过去了,不禁愕然地道:“皇阿玛您不怪儿臣?” 胤禛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很希望朕怪你吗?”见弘昼一个劲地摇头,他笑骂道:“那还赖在地上做什么,赶紧给朕起来。” 看到胤禛这个样子,弘昼终于确定胤禛没有任何责怪自己的之意,心头一松,谢恩之后爬了起来。在站定时,他听到旁边的弘时哼一声,很轻,显然是怕胤禛听到。想来,他对于弘昼这么轻松过关是极为不满,只是胤禛都不追究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借此来发泄一下。 他不高兴,弘昼何尝高兴过,本想在这次比试中亲手挫败他,岂料连初关也没过,还出了这么大的糗,实在可恨。不过幸好四哥过了,有四哥帮他挫败二哥也是一样的,到时候,看二哥还怎么得意。 这个时候,凌若道:“弘历,你陪五阿哥一道去看太医,记着让太医检查仔细一些,别漏了伤痛的地方。若是查好了,便直接去武陵春色吧,午膳设在那里。” 弘历答应一声,扶了弘昼下去,在经过满面忧心的裕嫔跟前时,他安慰道:“娘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五弟的。” 裕嫔感激地点头,“那一切就麻烦四阿哥了。” 因为太医所在的地方离此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小太监抬了软轿等在外头,看到弘昼打讨好地道:“五阿哥,奴才持您上轿。” 弘昼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又不是摔断腿,自己走几步就行了。” “可是……”看他躬着背的样子,小太监有些不放心,想要再劝,弘昼已然不高兴地道:“都说不用了,还可是什么,赶紧给本阿哥退下!” 莫看弘昼才十几岁,一旦生起气来,也有几分威严,令那几个小太监不敢多言,抬着轿子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头。x. 走了几步,弘昼忽地道:“四哥,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刚才那事当真邪门得紧。”在弘历说话之前,他又赶忙补充道:“可不是我输了不肯承认,是真觉得有些邪门。” 见弘昼说得这么认真,弘历不由得重视了几分,“那你倒是说来听听,究竟怎么个邪门法?” 弘昼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道:“在我后退准备射箭的时候,冰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才失了重心滑倒的。” “东西?”弘历奇怪地道:“那冰面上光滑如镜,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呢,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 “不会的。”弘昼说得很肯定,“是真的有东西,不然以我走冰的技巧怎么可能滑倒。” 弘历虽然觉得弘昼这次滑倒有些蹊跷,但对于他的说法还是不太认同,“我额娘在比试之前命人仔细检查过冰湖,除了那座冰山之外绝对没有任何凹凸不行的地方。” “就算熹妃娘娘在比试前都查清楚了,也不代表比试后冰湖就绝对没问题。”在这句话后,他说出令弘历心惊之语,“四哥,我怀疑有人在比试中动手脚。” 弘历倏然一惊,赶紧往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太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话,这才稍稍安了心,扯着弘昼快走几步道:“五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所以刚才在皇阿玛面前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四哥,我真的很怀疑。而且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下午你比试的时候就会很危险。”见弘历脸色微变,他再次道:“四哥,不如咱们现在去冰湖上看看,再问一下那几个负责打扫冰湖的小太监,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弘历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但又顾及弘昼背上的伤,逐道:“还是先去看了太医再说吧。” 弘昼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等看完太医再去就来不及了,我身子比牛还壮,不会有事的,四哥,咱们赶紧过去,千万别让人有时间消灭证据。” 弘历犹豫半晌,终是答应道:“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过有没有问题,问完之后就必须立即去看太医。” 见他答应,弘昼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别犹豫了,赶紧过去吧。” “先等等。”弘历拉住他,对跟在后面的抬轿太监道:“我与五阿哥还有些事要去办,晚些再去太医那里,你们先过去吧。” 小太监为难地道:“可是五阿哥他……” “可是什么?”弘昼把眼一瞪,不假辞色地道:“我跟四阿哥是主子,你们是奴才,主子做事难道还要得到奴才允许吗?” 小太监们哪敢接这顶大帽子,连忙放下轿子跪地道:“奴才不敢!” “那就依刚才四阿哥的话去做,不许多问。”在打发了那些小太监离去后,弘昼忍着背上的痛,赶紧接了弘历往冰湖走,亏得这时候胤禛他们已经移驾往武陵春色去了,倒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到了冰湖,只见几个小太监正迎着冷风在那里汲水浇被冰鞋滑开的地方,有几个地方因为当时聚的人太多,一大块冰都被削了起来,这样对于下午的比试很不利,所以要设法修复,虽说半天功夫,汲来的水不一定能全部结成冰,但至少可以让痕迹没那么利害。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武陵春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走了一圈没发现,召过一个小太监问道:“你们在这冰面上,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小太监瞅着弘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五阿哥说的不对劲是什么?” 弘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并没有瞧见自己硌到的东西,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而已,还是弘历道:“就是与冰无关的东西,有瞧见吗?” 几个小太监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摇头,这下子可是让弘昼郁闷了,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纯粹只是意外? 弘昼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但答案均是一样的,看样子真是没什么异常,这样想着,弘昼垂头丧气地道:“四哥,咱们走吧。”走了几步没见弘历跟上来,奇怪地回过头去,只见弘历正盯着岸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神,不禁奇怪地问道:“四哥,你看什么呢,那个人又是谁?” 弘历收回目光道:“是刚才比试时二哥身边的人,我记得他是第三个射中天地二球的人,至于是哪家的子弟,我一时还不清楚。刚才你问小太监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他在湖边看着咱们,他一发现我看他,转身便走,不晓得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只要四哥你记着他的样子,待会儿用午膳时问问不就清楚了吗?四哥可是觉得他可疑?” “我不确定,但旁人都走了,唯独他还留在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摇一摇头,看着弘昼道:“行了,这些先不管他,赶紧去医你的伤,我答应了裕嫔娘娘会照顾好你,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无法跟裕嫔娘娘交待。” “不过是小伤罢了,能有什么岔子。”话虽如此,弘昼还是乖乖地跟着弘历去了太医的地方。检查之后,确定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待他们到武陵春色的时候,里外已经摆了数十桌,不少王公命妇正坐在里头说话,至于胤禛他们的席宴则在里头。 武陵春色植山桃万株,若是春时在此,便可看到漫天桃花,弘历两人一路过来,在经过某桌时,弘历努一努嘴轻声道:“喏,那个就是我刚才看到的人。” 弘昼循目望去,略有些惊讶地道:“他坐在廉亲王身边,我听说廉亲王有两个儿子参加这次比试,他应该就是其他之一。” 弘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走吧,先去见了皇阿玛再说。” 在他们走后,弘昌目光一闪,在允禩耳边说道:“阿玛,刚才儿子无意中看到四阿哥与五阿哥偷偷摸摸去了冰湖,怕会出事便跟着过去,不想被四阿哥给发现了,刚才他们进来时往儿子这边看了几眼,儿子担心……” “担心什么,冰珠早就化了,他们发现不了什么,总之下午还是按我说的那样去做,知道吗?” “嗯,儿子明白。”弘昌答应一声不再言语,倒是另一边的纳兰湄儿看到他们父子交头接耳,轻笑道:“你们俩父子在说什么呢,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弘昌微微一笑道:“哪有,儿臣是与阿玛在说之前四阿哥那一箭,竟然射开了别的箭,实在是箭技惊人,连儿臣这个比他年长的都好生佩服。” “四阿哥确实不错。”纳兰湄儿这般说了一句后并没有再问下去,倒是问弘昌暗自松了口气。 且说弘历他们进到里头,看到胤禛正与那拉氏在说话,连忙上前见礼,胤禛问了弘昼的伤,得知并不严重后,欣然道:“既是无事,那就入席吧。” 两人谢恩之后,来到自自己的席位,与灵汐夫妇还有弘时及那拉兰陵一桌,灵汐许久没见两个弟弟,甚是亲切,不像弘时那样,两家府上还常有往来,拉了他们不住问宫里的情况。 魏源在旁边听了一阵,忍不住笑道:“公主,你再这样问下去,是否连他们每顿吃多少,睡几个时辰都要问过?” 灵汐笑睨了他一眼道:“看你这话似乎是嫌我问多了?” “我可不敢。”魏源是一个极斯文的人,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书卷气,令人很容易亲近,“我是怕二位阿哥被你问得烦了。” 弘历忙道:“怎么会呢,姐姐也是因为关心我们才会这样问的。”虽然灵汐很早就下嫁了,很少进宫,但对于这个姐姐,弘历却觉得甚是亲切。 灵汐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得意道:“瞧见了吗,我这两个弟弟可不像你这么没耐心。” 魏源赦然一笑,眼中尽是温柔之色,“罢了,是我不好,还望公主莫怪。” 一般公主下嫁,因为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很少能做到夫妻和美,大抵都是相敬如宾,夫妻如宾客一般生疏客气,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所幸灵汐不是,她下嫁魏源之后,夫妻一直恩爱和美,即便是之后胤禛登基,她被封为和硕公主也不曾改变过。 对于灵汐亲近弘历二人的举动,弘时面露不屑之色,至于那拉兰陵则是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只是一颗颗地拨着手中的菩提子。 在席宴开始后,胤禛与那拉氏先是与后宫内眷共饮一杯,随后一道便去了外头。看到胤禛离去的身影,凌若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去,胤禛必然会见到纳兰湄儿,面对这位曾经,又或者一直到现在都是挚爱的女人,想必他心里会很不好受。 水秀见状小声道:“主子好端端地为什么叹气,可是菜不合胃口?” “没什么。”见凌若不说,水秀也不敢多问,揭开端上来有一阵子的一品海参盅道:“主子您尝尝这个,奴婢刚才看到谦贵人那边别的菜没怎么动,唯独这盅海参盅用完了,想必味道甚是不错。” 凌若目光一动,抬手将盅盖重新盖好,在水秀不解的目光中道:“既然谦贵人喜欢,将这盅也给谦贵人送去,另外再替本宫谢谢她刚才替弘历说话。” 之前,弘历与弘时胜负难分之时,是刘氏提议胤禛再比一场,以做定夺,那些话看似公平,但仔细推敲起来,却是偏向弘历的,因为凭着弘历将弘时那枝箭生生劈开的箭技又怎么会射不中一只球呢。既然她卖了这个人情,凌若自然不能装着不知道。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第二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金姑,金姑朝凌若欠一欠身恭敬地道:“主子身子不便,让奴婢替她谢谢熹妃娘娘,主子还说二阿哥箭艺出众乃是有目共睹的事,就是她不说那番话,皇上也会让二阿哥通过比试的,实不敢居功,更不敢让熹妃娘娘挂在心上。” 听着金姑那漂亮的话,凌若转过头往刘氏所在的方向看去,在目光相对的时候,刘氏点头微笑,凌若亦回以相同的笑容,收回目光对金姑道:“不管怎样,本宫都领谦贵人这份情,你回去侍候谦贵人吧。” “奴婢告退。”金姑依言离去,与凌若同桌的瓜尔佳氏轻笑道:“刘氏倒是很懂得怎么讨好你,可惜她不知道,再怎样做都是无用的。” 凌若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淡黄色的酒道:“姐姐也说了讨好二字,她并非真心待我好,不过是存了交易之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真心交好。” 瓜尔佳氏笑言道:“是啊是啊,能得熹妃真心相待,实是我瓜尔佳云悦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姐姐总拿我开玩笑。”这样啐了一句,凌若又感慨道:“其实要说福气,我才是真正有福气之人,有姐姐与温姐姐这样真心待我。” 看到她这个样了了,瓜尔佳氏知其又想起了温如言,轻拍着她的手道:“不要说这些了,总之你我一辈子皆是好姐妹。” “嗯,一辈子都是。”在说这些话时,凌若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惶恐,怕有朝一日,瓜尔佳氏也会像温如言一样离自己远去,待到那时,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真成为孤家寡人了。 不,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哪怕拼却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护云姐姐安全,一定要。 午膳后,休息了一个时辰,第二场比试,也就是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这一场比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滑到指定的位置,取得挂在那里的彩球便可,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很简单,宫人搬来许多树桩子立在冰湖上,给走冰增加了许多难度。 且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可以有多人中箭,此次的胜者,只有一人。 弘时等二十九人并排站在冰湖另一侧,皆已准备妥当,只待令一下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走冰。而这一次,弘昌与弘旻分别站在弘时两侧,而有了上午的经验,弘时对于他们两人已经完全相信。 上下天光及附近几座简楼里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二十九人,想知道这二十九人之中,究竟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拥有那枚玉扳指。 “四哥,你可一定要赢啊!”弘昼在心里不住地默念着,看那神色倒是比场中的弘历还要紧张几分。 随着传令太监举起长鞭,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根鞭子,与此同时,弘时耳边传来细如蚊呐的声音,“二阿哥,待会儿你往左边走冰,那边障碍相对少一些,我们二人会全力护着你。” 说话的是弘昌,他话音刚落,传令太监已经用力甩下长鞭,一声清脆的鞭响传遍整个冰湖。 鞭子刚一响,弘时便照刚才耳中听到的话往左边走冰,此处果然相对森桩子要少一些,他控制着脚下的冰鞋在木桩间穿行,有弘昌两人的帮助,他一直在最前后,但后面的人跟得也极紧,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弘历排在第六,除了弘时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两人在他之前,这两人一个身形削瘦,瞧着有些病怏怏的,但走起冰来速度却极快,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粗的少年,别看他身形粗壮,动作却极为灵活,每次遇到木桩子都能适时绕开。 望着冰面上你追我逐,互不相让的二十九人,就连凌若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攥着茶盏却一口也不曾喝。 木桩子接连被人撞倒,这些木桩子一旦倒在冰上才是真正的灾难,后面有不少人因为收势不住而撞到木桩子倒地。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爬起来后再追,距离无疑就拉了下来,很难再追上。 待到后面,第一之争便集中在弘时与弘历他们六人身上,其他人皆被远远拉在身后。 弘时抽空往后面瞅了一眼,眼见那些人追得紧,不由得怒上心头,对身侧的弘昌道:“想办法替我拦住后面的。” “二阿哥放心。”见弘时主动下命令,弘昌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弘时这次的回头,也令他差点撞上前面的木桩,亏得弘旻见机快,脚下加劲,在弘时之前先一步撞到,并且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木桩没有对弘历产生任何阻碍,令他依旧快速往前滑走。不过这样一来,弘旻出局已是必然之事。 待弘时与弘昌滑走后,摔倒在地的弘旻故意拖着木桩子往里一滚,他的目光就是那个削瘦且病怏怏的少年人。 眼见木桩子往自己这边滚来,削瘦少年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然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竟是跃身跳了起来,从那根木桩上跃过,然后稳稳停在冰面上。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紧随其后的黑壮少年嘀咕一声,随后也同样跃了起来,跳过木桩,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两道痕迹。 这两人的举动令弘旻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还有这一手,若是平地上跳跃,就是再高也没关系,可这是冰面啊,光滑无比,落下时的那股冲力非常难以卸去,基本上都会以摔倒收场,可是他们两个都跃过去,且毫发无伤。 那厢,弘昼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急切地念道:“糟了,四哥可不会跳!” 弘历真正开始学走冰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学得很快,但跳跃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就连弘昼也不敢这么做,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在弘昼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时,弘历已经到了横着的木桩子近前,他没有学那两人跳过去,因为他没有把握,但并不表示他就没办法。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追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离木桩子只有一尺远的时候,弘历快速弯身,单手在木桩子上一撑,直接自上面翻了过来,在落地时只是晃了一下便稳稳站住,朝着前面快速滑去。弘旻原以为这个小动作,可以让他们自顾不暇,结果却一个个都安然无事,实在是始料未及。不过他再怎么不甘也没用了,离得这样远是绝对追不上去了,只能靠弘昌那边。 看到他有惊无险,凌若微微松了口气,她真怕弘历就此被挡住去路,虽说这一次比试她没有要求弘历一定要赢,但若能赢,无疑更好一些。 这个时候,胤禛也转头笑道:“弘历倒是挺有急智,让他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凌若谦虚地道:“他啊,就知道耍这些小聪明,臣妾倒是觉得弘历前面那两人走冰很利害,落地时竟然一点都没有打滑。” “他们身具本事自然不差,不过朕倒觉得弘历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更值得嘉许,皇后你以为呢?” 面对胤禛的问题,那拉氏口是心非地应和道:“皇上说的是,四阿哥实在很出色,说不定这一次比试四阿哥可以夺得第一。” 冰湖上的争逐从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但是却更激烈,弘时在前,后面几个紧追不放,而此时离彩球还剩下十几丈远。 弘昌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三人,手悄悄背在身后,几颗冰珠从袖中落了下来,冰珠一旦落在冰面上,便与之融为一体,不易被发觉,之前弘昼便是因为小小一颗冰珠而失去了资格。 削瘦少年没有发现弘昌这个小动作,只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彩球上,努力想要超过弘时,而他也确实差一点就做到了。 之所以说差一点,是因为他在快要超过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扑到在地,后面的黑壮少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兆惠你个病秧子,都说你不行了,还非要来比试,活该摔死你!” “阿桂你闭嘴!”被称为兆惠的少年怒喝一句,然后在地上摸索了起来,刚才的摔倒令他直觉不对,他习走冰多年,刚才冰鞋踩下去的时候,分明感觉有东西硌了一下。 在四处摸索之后,果然让他摸到一粒冰凉的圆珠,兆惠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前头的两人,能给他使绊子的只有前面那两个,他记得其中一个是皇上的二阿哥,另一个好像是廉亲王世子,不晓得是哪一个那么卑微无耻,居然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另一边,阿桂乐极生悲,自己也步了兆惠后尘,摔了一个狗吃屎,阿桂不能接受自己摔倒的事实,大力地拍着冰面愤然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摔倒!不可能!” 兆惠知道,阿桂同样是因为那些冰珠才摔倒的,眸中寒意越发强盛,该死的,若是光明正大的输了,他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若是因为某些手段才输的,他说什么也不心服。 “你们两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弘历一直有在留意弘昌的举动,在他手背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是以故意滑得远了一些,在想要提醒另外两人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四阿哥不用担心,我们没事!”看到弘历在这个时候,还肯慢下来问他们两个伤势,兆惠诧异之余又有些感动,在弘历滑开后,他心里忽地有了一个想法,对还在冲冰面发脾气的阿桂道:“别乱敲了,咱们会摔倒是因有人故意掉了这玩艺在冰上。”说着,他朝阿桂伸出了手,掌心是一粒已经化得极小的冰珠。 阿桂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道:“好啊,居然敢耍手段,看我不在皇上面前揭穿了他去。” “我不肯定是哪个人做的,但滑在第一的那个却是当朝二阿哥,你想跟一个阿哥对质吗?阿桂,虽然你家有点底子,但对上阿哥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两人打小就认识,一直以来谁都谁不顺眼,兆惠更是觉得阿桂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语气。 阿桂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兆惠说的是实话,哼哼两声不甘心地道:“咱们就这么认输?” “自然不是。”兆惠爬起来冷冷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来是我的强项,看到刚才那个人没,那是四阿哥,只要咱们助四阿哥得了第一,让那两个人希望落空,那么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阿桂摸着弄湿的胸口爬起来道:“话是不错,可是四阿哥已经拉下许多了,哪里还追得上。” 兆惠弯下身,在身子成为九十度时,道:“我自有办法,用你最大的力气推我!” 阿桂并不是真的没脑子,知道时间紧迫,没有追问,而是直接照着兆惠的话用尽全力将他推出去。 兆惠知道阿桂有一身蛮力,所以才要他推自己,果然借着这份推力他在冰面上快速的滑行着,不断拉近与弘时他们的距离,不过弘时距离彩球已经很近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上,莫说他,就是在他前面的弘历也不可能。 不过兆惠本就没想过能追上弘时,只要靠近一些便足够他实施心中的计划了。兆惠不确定究竟是谁射出的冰珠,但目标却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弘时,一来弘时此刻是第一;二来,他总觉得弘昌好像是故意落后于弘时,没有尽全力,虽然猜不到原因,但想来先对付弘时是不会有错的。 在离弘时他们还有五六丈的时候,兆惠用尽最大的腕力将手中两颗微小的冰珠甩开,目标正是弘时脚下的冰鞋。 此时,弘时距离彩球已经不足一丈远,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狂喜,只要将这只彩球拿在手中,他便是这场比试的第一,可以得到皇阿玛的玉扳指,而且经过这次比试后,皇阿玛一定会更加看中他,说不定会册他为太子。 不止是弘时,连那拉氏也满心喜悦,虽然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眼底的喜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小宁子更是趁机道:“主子,看样子二阿哥的第一是毫无悬念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十章 第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哥,不要输啊!”弘昼紧张地双手捏拳,虽然弘历明显落后于弘时,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想看到弘历输。 弘时的手几乎要触到彩球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忽地传来一阵异样,还没等他明显过来,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而彩球便擦着他手指而过。 看到他摔得比自己更难受,兆惠发出一声难听如夜袅的笑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现世报还得真痛快。随后目光落在弘历身上,暗自道:四阿哥,我与阿桂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得第一就看你自己了。 弘时的突然倒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拉氏更是有些失态地站起身来,紧张地注视着下面。 至于冰湖上,在弘时倒地后,弘昌怔忡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滑前去摘那只彩球,却在手将在碰到时,想起了来此之前阿玛对自己的叮嘱,赶紧收回手然后去扶弘时,“二阿哥赶紧起来,彩球……”后面的话倏然停住,因为他看到弘时越过自己,快速摘走挂在上面的彩球。 弘时也看到了,脸色铁青难看,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一拳打在厚厚的冰层上,临到手的第一被人抢走,且还是他最痛恨的那个人,那份怒气可想而知。 仿佛是故意与弘时做过,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愤然回头,只见一个粗壮的少年正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 “该死了!”弘时正一肚子邪火没处撒,怒骂一声,就要走过去奏他,弘昌赶紧拉住道:“二阿哥,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还是冷静一些得好,皇上还看着呢!” 听得皇上两个字,弘时一个激灵,赶紧止住冲动与怒意,只用痛恨的目光盯着阿桂,而后者对此完全不在意,依旧在那里咧嘴大笑不止。 这场比试比上午更具戏剧性,连弘历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到了第一,然彩球却是真真切切握在手中。 守在彩球旁的太监定一定神后,扯着嗓子尖声道:“比试结束,第一名为――四阿哥!” 四阿哥……四阿哥…… 这三个字在空旷的冰湖上面不断地回响着,上下天光里,苏培盛与四喜一道跪下,满面喜色地道:“恭喜皇上与熹妃娘娘,四阿哥得了这场比试的第一名!” 在他们之后,不论上下天光的宫人,还是守在外头的宫人皆跪了下来,齐声道:“恭喜皇上与熹妃娘娘!恭喜四阿哥!” 胤禛已经由惊转为喜,拉着凌若起身高兴地道:“好!所有人都赏银十两!” “谢皇上赏赐!”有了银子,宫人的声音自然更加高昂,而这也让弘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第一落在弘历手上,那拉氏既恨又怒,不过以她的城府,死死将这些压在内心深处,露在面上的是无尽欢喜之色,朝胤禛欠身道:“恭喜皇上,四阿哥英勇饶武,成为这场冰嬉比试的第一名,熹妃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虽还年少,却已经胜过兄长。” 凌若闻言,忙屈膝谦声道:“娘娘谬赞了,其实弘历这次能赢,不过是靠了运气,真正的第一该是二阿哥的才是,只可惜……” 那拉氏微笑着打断她的话,“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没什么好可惜的,再说弘时也好,四阿哥也好,都是皇上的儿子,哪个赢皆是一个的。” “皇后说得有理,他们都是朕的儿子!”看着手捧彩球的弘历,胤禛眼中满满皆是骄傲,转身下楼,凌若等人匆匆跟上。 胤禛大步来到弘历跟前,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套在弘历拇指上,神色郑重地道:“你赢了比试,这只玉扳指自此以后便属于爱新觉罗?弘历。” 看着指上的玉扳指,弘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单膝跪下,大声道:“儿臣多谢皇阿玛赏赐!” “起来!”胤禛亲手扶起弘历,待弘历起身后,那些还停留在冰面的宗室子弟忽地跪下去,大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四阿哥!” 有了他们这个前例,凌若等后妃,还有简楼里的王公命妇尽皆跪伏下去,同样道:“恭喜皇上,恭喜四阿哥!” 弘时在万般不情愿中被弘昌拉着一道跪了下去,牙齿紧紧咬着,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本来得到皇阿玛赏赐,还有受到恭贺的人都应该是他!是他! 是弘历那个臭小子投机取巧,夺走了属于他的荣誉,今日所受的耻辱,他一定会想办法报还在弘历身上。 他发誓! 在胤禛等人回万方和安后,弘历没有随之进去,而是转身走到一直站在冰上的兆惠与阿桂面前,郑重其事地一揖,“多谢二位襄助之情。”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助你?”阿桂脱口而出的话,换来兆惠一个瞪眼,“你承认的那么快做什么。” 虽然是别人施计在前,但这样的事终归不太光彩,传扬出去对他们并无好处,且若是被弘时抓到痛处在胤禛面前告一状,纵是以他们的身份也会吃亏的。 阿桂却没想那么多,挺着胸脯道:“承认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事实。” 兆惠被他头脑简单想法快给气死了,尤其想起阿桂之前还在弘时摔倒的时候嘲笑了半天,哆嗦半天挥手道:“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别扯上我。” “谁愿意扯你!”阿桂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说来也怪,他们两人常有往来,可他们二人却仿佛天生的冤家,见了面总是免不了冷嘲热讽,挟枪带棒,可若真有什么事,又会枪口一致对外。 看着他们两个斗嘴的样子,弘历莞尔一笑道:“总之这件事真的很谢谢二位,否则,我也不能赢得这个第一。” 阿桂嗡声道:“四阿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虽然兆惠觉得阿桂没头脑,但这个问题他同样也好奇,盯着弘历想要看他怎么回答,毕竟刚才他们这些动作,滑在前面的弘历是不可能看见的,更不要说冰珠这么隐蔽。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有意结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他们两个,弘历略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两位想必还记得第一场比试,弘昼在比试时突然摔倒。” 阿桂还茫然不解时,兆惠已经明白了弘历的意思,然道:“你是说五阿哥也中了暗算?” “是,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暗算弘昼的是什么东西,事后也来冰湖上找过,并无发现什么异常。” 看到弘历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阿桂有些得意地道:“四阿哥当然发现不了,因为那是冰珠。” 弘历精神一振,忙盯着他道:“你们说那是冰珠?” “不错。”兆惠答道:“我摔倒的时候,曾找到两粒冰珠,这冰珠体积小又与冰湖一色,若非我用手细细摸索,是绝对发现不了的,而且冰珠时间一久便化成为水,无踪无影,任你怎么找都是没用的。” 见到兆惠刚一摔倒,便猜到有人暗算,还找到了暗算的东西,弘历颇为佩服,“这么说来,你刚才让二阿哥摔倒的,也是冰珠了?” 兆惠盯着弘历没有说话,显然对这位阿哥还有怀疑,不愿实话实说,毕竟在比试中作弊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事出有因也一样。 他不说弘历也不催促,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倒是阿桂被他们这个样子弄得莫名其妙,用胡萝卜粗的手指捅着兆惠道:“哎,你们两个莫不是突然哑巴了吧,怎么都不说话。” 弘历赦然一笑,开口打破了他与兆惠之间的对峙,“若是不便说的话就算了,总之今日的事真是谢谢了。” 阿桂闻言,有些不悦地对兆惠道:“我说你能不能干脆些,别总是吞吞吐吐的,我最烦的就是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知道什么!”兆惠同样看不惯阿桂的直xin子,在他看来,阿桂要不是家蕴深厚,以他这xin子,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虽是这样,然兆惠还是决定与弘历说实话,“不错,我将捡来的两粒冰珠打在了二阿哥其中一只冰鞋上,令他失去平稳摔倒在地。” 弘历知道他能与自己说这番实话,是极为难得的事,不等兆惠要求,便已道:“这件事就到底此为止吧,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对了,我尚不知道你两人的名字,能否相告。” 不论是兆惠还是阿桂对弘历都颇有好感,听得他这么问,各自回答,兆惠姓乌雅氏,乃是孝恭仁太后的族孙,父亲为佛标,官至都统,因为孝恭仁太后的关系,这一家在本朝有着超卓的地位。 阿桂姓章佳氏,其家虽不及兆惠那般的显赫,却也是战功卓著,其阿玛为大学士阿克敦。 在弘历又一次说谢时,兆惠道:“其实四阿哥没必要谢我们,一切皆是机缘巧合,因为不论我还是阿桂都是想争抢这个第一的,只可惜第一注定属于四阿哥,任谁都抢不走。” “哪有这回事。”弘历笑着摇头道:“要我说,一切皆是运气罢了。” 兆惠踌躇许久,终是隐晦地道:“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四阿哥万事小心。” 以弘历的聪慧,怎会不解兆惠话中的意思,而这也令他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越发感兴趣,“我知道,多谢了!对了,我在上书房没有见过你们,为什么不曾来上。” 兆惠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四阿哥以为谁都可以入上书房吗,哪一个宗室子弟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我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未能入学,至于阿桂,四阿哥自己问他吧。” 不等弘历说话,阿桂已经梗着头道:“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念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哪有习武来得痛快。” 兆惠睨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一介武夫!” “哼,武夫也好过你这个病夫。”只要一寻到机会,这两人总是要斗上一番嘴,也不晓得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弘历想了一下道:“那若是我去皇阿玛请求,你们二人可愿去上书房?”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弘历对这两人却颇有好感,不止是因为他们帮了自己,还因为阿桂的爽直及兆惠之前的好意提醒。 兆惠与阿桂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一丝惊容,心直口快的阿桂这一次没有说话,倒是兆惠道:“四阿哥为何希望我二人去上书房?” “因为我觉得你们二人是值得相交之人。”弘历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两人能够感觉到弘历的示好,却犹豫不决,之前在比试中帮弘历不过是因为不甘于受暗算,可是现在……一旦答应,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在外人眼中,只怕都会被视为四阿哥**,连他们的家族也会被划归进来。 虽说皇上现在还春秋鼎盛,但尽早是要传位的,以眼下这个形势看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二阿哥与四阿哥。若所料不差的话,储位之争,早晚会有爆发的那一天,就像昔日先帝晚年那样。 不论兆惠还是阿桂,均出身名门,他们知道的事远比一般少年人要多许多,所以面对弘历的示好均犹豫了起来。 良久,兆惠拱手道:“承蒙四阿哥抬爱,其在是我与阿桂的荣幸,但此事非我等二人可以决定的,能否等我二人回去问过家中长辈后再回覆四阿哥。” “自然可以,我等你们二位的消息。”弘历虽然很希望与他们交好,但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并未勉强。 见弘历答应,兆惠再次拱手,然后拉着阿桂往简楼那边走,途中,阿桂忍不住问道:“病小子,若是阿玛他们答应了,咱们真的要去上书房吗?我可一点都不想对着书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这话你跟你阿玛说去,看他不打断你的腿。”兆惠这句话令阿桂满面通红,瞪着眼想要回驳他,但终归还是低下了头,他不止一次跟阿玛提过不要念书,但每次都换来阿玛一顿暴打,到后面实在被打怕了,所以哪怕再不喜念书也硬着头皮去上课,至于能否学进去,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阿克敦也晓得这个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所以睁一只眼闭一眼,并未强求。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两条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回到上下天光后,凌若拉了弘历道:“额娘刚才看你与人在下面说话,是何人?” “回额娘的话,是阿克敦大人与佛标大人的儿子,他们二人虽输了比试却也没什么不甘,儿臣看他们颇有风骨,所以上前攀谈了几句。” 凌若知道在刚才的比试中,这二人原是在弘历前面的,若不是突然滑倒,只怕这个第一还轮不到弘历。 瓜尔佳氏在一旁听了,笑道:“说来也是奇怪,这场冰嬉试中,接连有人滑倒,特别是二阿哥,将到手的第一拱手相让,实在是令人可惜。” 弘时就站在那拉氏身侧,对于瓜尔佳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本就极差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然却不能在胤面前发作,反而还得挤出一丝笑颜,“四弟能赢,是他的本事,如何能说是我相让,再说我们是兄弟,哪个得第一都是给皇阿玛添光,并无什么好可惜的。” 胤对他这番话颇为入耳,点头道:“不错,兄弟之间,哪个得第一都是一样的,而你做兄长的,更要对弟弟谦让疼爱,弘时你若能时时记着这句话,朕便高兴了。”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微微有些重。 弘时连忙垂首道:“儿臣一定谨记皇阿玛的话,绝不敢有忘。” 在弘历回到座位中坐下后,弘昼一把拉过他的手,看着拇指上那只玉扳指激动地低声道:“四哥,你真的得第一了!” 弘历好笑地看着他道:“看你那样子,倒是比我还高兴。” “你得第一就等于我得第一,当然高兴了。”弘昼不无得意地说着,“当然,最高兴的就是看到二哥那张像是吃了苍蝇的脸,而且还不是一只,是一大堆苍蝇。” 弘历被他这个比喻给说的直摇头,“你啊,轻一点,别让二哥听到,他本来就够生气了,再听见这话,非得气炸的肺不可。” “哼,再生气又能如何,他还敢在皇阿玛面前放肆吗?”弘昼不屑地道:“只看刚才明明已经气得半死,还不得不说那些伪心的话便知道了。”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去惹二哥了,否则出了事我可不帮你。” 弘昼扮了个鬼脸道:“知道了,反正这件事估计他难受好几天了。” 弘历笑笑,将目光转到冰湖上,比试之后,凌若尚安排了冰嬉舞,许多宫女身穿舞衣,在冰湖上翩翩起舞,婀娜多姿,放松着众人紧绷的心情。 简楼里,弘昌与弘坐在允身边,羞愧地道:“儿子们没有完成阿玛交待的事,请阿玛责罚。” 允瞥了一眼专注于冰嬉舞的纳兰湄儿,从碟子取过一粒花生,用力一捏,神色漠然地道:“知道二阿哥为什么摔倒吗?” “这个……”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弘昌小声道:“儿子并不敢确定,但私心以为与之前跟在后面那两人有关,儿子看到其中一个追着二阿哥滑上来。” 允捻去附在花生上的红衣,凉声道:“还有一点你没看到,兆惠的手曾用力的甩了一下,二阿哥就是在那之后才摔倒的。” “兆惠……”弘低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道:“难道是佛标大人的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另一人是阿克敦的儿子,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用来对付他们的法子,应该是被识破了。”允的话令两人大吃一惊,慌声道:“阿玛,那他们会不会……” “放心,不会有事,他们若要向皇上告密早就告了,岂会等到现在。”允将剥出来的花生肉往碟子里随意一扔,眯眸道:“一来冰珠融化他们没有物证,二来他们算不准是弘昌还是二阿哥动的手脚,怕万一是二阿哥会惹祸上身。” 弘忐忑地道:“可儿子们并未完成阿玛交待的事,二阿哥他会否不领阿玛的情。” “虽然没有取得第一,但你们已经尽力了,若不是有你们护着,他怎么可能一直处于领先的位置,最后失败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我相信他会领这个情。弘昌,你幸好你没有去拿那只彩球,否则不止前功尽弃,整个廉亲王府都会受牵连。” 弘昌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儿子一直记得阿玛的吩咐,不敢有忘。” “你们也累了,都好好歇歇吧,晚些我自会去找二阿哥探他的口风。”这般说着,允不再言语,陪着纳兰湄儿一道欣赏冰嬉舞。 与此同时,另一边,佛标与阿克敦已经听完了各自儿子的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不约而同地道:“此事你怎么看?” 佛标摸着自己身后的辫子继而道:“看样子,四阿哥是有意示好,只是这只球,咱们到底该接还是不接呢?” 阿克诺比阿桂的心思多多了,前前后后将此事的利害关系都想了一遍方道:“接与不接都有利弊,实在很难决定啊。”往四周瞅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方凑到佛票耳边道:“你我两家向来同进共退,在这里,你跟我交个底,四阿哥到底有多大的机会?” 佛标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这个我真说不好,只是阿克诺,我也与你交个底,今日这两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法,算是彻底将二阿哥得罪死了,所以二阿哥身边是绝对不用想了。摆在你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向二阿哥靠近,要不置身事外,不参与任何党争。” 说到这里,他有些恼怒地看了兆惠一眼,若非这两小子冲动,他们怎么会这么被动,虽说路是早晚要选的,但至少可以等事情明朗一些后再做选择,这样把握也大一些,哪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阿克诺连连摇头,道:“只怕到最后,不是你我想避便能避的,先帝在世时,满朝文武几乎都被牵连了进去。所以这路说是两条,其实只有一条。” 佛标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来,你是下定决心,要赌这一把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阻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克诺边想边道:“没办法了,只能赌这一把,依我看,熹妃娘娘这么得宠,四阿哥又聪慧出色,若是抛开长幼嫡庶不论,无疑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 见阿克诺话到这份上,佛标亦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既是说定了,两人不再犹豫,命兆惠与阿桂即刻去见四阿哥,应允入上书房读书一事,一听这话,阿桂整张脸都苦了下来,瞅着阿克诺,小声道:“阿玛,我能不能不去?”去了上书房,肯定不能再像家里这样自在,想念就念,不想念就不念,而且听说那个什么朱师傅又特别严厉,真是想想就发怵。 知子莫若父,阿克诺哪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此事关系家族前途,由不得阿桂说不,再说这祸本来就是他自己闯出来的,活该他自己去补,当下瞪了眼怒道:“你还有脸说话,若非你这个不长进的小子,我与你世叔哪会这么为难。再多嘴,看我不打死你!” “好了,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听得佛标的劝说,阿克诺怒哼一声,道:“总之这次不论你想不想,都必须去。” 阿桂无奈地答应着,看到兆惠那张兴灾乐祸的脸,恨不能一拳打过去,在这样的不甘中,他们来到上下天光,随着小太监上楼来到弘历坐的地方。 看到他们两人过来,弘历惊喜地道:“可是有答案了?” 弘昼在旁边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眼,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你们是刚才摔倒的那两人。”说罢又一脸奇怪地看着弘历,“四哥,你问他们什么答案呢?” 弘历没有理会弘昼,只是定定地看着兆惠二人,他是真心觉得这二人不错,非上书房那些平庸的宗室子弟可以比拟,想要与他们二人交好。 兆惠暗吸一口气,平静地道:“承蒙四阿哥不弃,肯让我们进上书房,家中长辈知道后均高兴不已,着我们听从四阿哥安排。” 弘历大喜之余看向闷不吭声地阿桂道:“那你呢?”其实兆惠的回答已经代表了他们两个人,但弘历还是想得到确切的答复。 阿桂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他虽然不讨厌眼前的四阿哥,甚至觉得他很不错,但是一想到要去上书房那种地方读书,就一个头两个大,但是阿玛的话他是绝对不敢违背地,只得闷声道:“阿桂愿听从四阿哥安排。” “好!”弘历心中万般高兴,不愿多等,直接拉着他们二人来到胤禛跟前,待得弘得请安起来后,胤禛盯着紧张不已的兆惠两人道:“弘历,他们可是刚才在比试中摔倒的那两人?” 弘历点头道:“是,皇阿玛,儿臣与他们相谈甚欢,想请皇阿玛允许他们入上书房与儿臣一道读书。” 他这个突然的举动,令凌若颇为意外,侧头道:“弘历,他们两个是哪家的子弟?” 弘历闻言先指了兆惠道:“回额娘的话,这位都统佛标大人的次子,论起来还是皇祖母的族孙。”随后又指了阿桂道:“这位是大学士阿克敦的长子。” 在弘历说完之后,两人紧张地跪下道:“兆惠(阿桂)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熹妃娘娘请安。” 那拉氏眸光微寒,刚才那一幕她可是看得很清楚,不论弘时摔倒是否与他们二人有关,只凭阿桂对弘时的嘲笑就罪不可恕,还想入上书房,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般想着,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四阿哥肯为他们专程来恳求皇上,可见确是很投缘,只是进上书房得考较学问人品,且只在每年三月由博学的鸿儒进行筛选考试,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弘历闻言忙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不过儿臣敢肯定,他们二人的学问人品皆属上佳,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拉氏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抚袖道:“既然一切皆属上佳,那再等两三个月也无妨,四阿哥总不至于连这点时间也等不起吧。” 弘历听出她有意刁难,若是真等上两三个月,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而且阿桂在学问上确实很有问题,若按着规定来,能够进上书房的可能几乎等于零。 想到这里,他望着一言不发的胤禛急切地道:“皇阿玛,皇祖父允许宗室子弟进上书房读书的本意,是想让每一个宗室子弟都有机会听到博学的大儒授课,至于考试,不过是为了滤去那些品行不佳,无心向学的宗室子弟,所以儿臣以为三月的考试并不重要。” “四弟这话可是让为兄不解了。”说话的是弘时,刚才兆惠与阿桂出现的时候,他就留上了心,此时更走过来道:“四弟都已经明白皇祖父设下考试的良苦用心,何以一转眼又说考试不重要,这岂非前后矛盾?又或者四弟心里根本不重视皇祖父定下的规矩。” “我没有!”弘历连忙否认弘时不怀好意的指责,“我只是认为他们两个不论人品还是学问都是极好的。” “是吗?”弘时微微一笑,转而对胤禛道:“皇阿玛,儿臣有个提议。” 胤禛挑一挑眉,看不出喜怒如何,“是什么,说来听听?” “是。”弘历躬一躬身道:“人品如何,这一时半会儿自是无法看出来,但学问却是可以一试,儿臣以为不如现场试一试他们二人,若真的学问绝佳,那么再考虑他们入上书房一事。” “皇阿玛……”弘历待要再说,弘时已经打断他的话道:“四弟这么紧张,难道他们的学问并非像四弟所言的那么好?若是这样,那四弟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弘历被他说得恼红了脸,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倒是凌若接过话道:“依四阿哥的话看来,似乎只要学问好,其他的任何事就都不重要了。” “娘娘误会了,我并非此以意,只是觉得德行一事需得长年累月的观察方能得知,而学问却是一考而知;再说若真是学问绝佳之人,想来品xin不会坏到哪里去。”对于弘历的这个回答,那拉氏暗自点头,总算还知道避重就轻,没有顺着钮祜禄氏的圈子绕进去。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对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二阿哥这话,倒是让本宫想起前朝的董其昌来,董其昌书画双绝,连先帝爷也对他的书画颇为推崇,可是其人品却是卑劣至极,骄奢逸,老而渔色,年过六十还令其子强抢民女做小妾,鱼肉乡里,横行霸道。” 这下子轮到弘时说不出话来,求救地看着那拉氏,后者道:“熹妃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像董其昌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岂可一概而论,本宫相信大多数读书人的守还是极好的。” 凌若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继续与她争辩下去,“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 “额娘。”弘历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可是阿桂又是这样,唉。 凌若看出他的担忧,却也只能道:“你既然觉得他们可以,那就应该相信他们。” 胤禛思量片刻后缓缓点头道:“也好,兆惠,阿桂,朕各出一上联,若你们可以对得上来,便算过关。” “请皇上出上联。”兆惠倒是没有太过担心,他相信凭自己的学问不会有问题,只是阿桂……瞥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阿桂,暗自摇头,听天由命吧。 胤禛闭目思索,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上下天光的气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而变得有些凝重。 片刻后,胤禛睁开双目,张口道:“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 兆惠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个联子看着没一个字难的,但实际上却极不容易,一联之中包括了东西两个字,而且这两字出现的意思各不相同,他必需要有相应的两字应和才行。 见兆惠苦思冥想的样子,弘时暗自冷笑,同时进言道:“皇阿玛,若让他一直想下去,不知要想到何时,不如设一时限,让他在儿臣踏出的七步之内对上下联,否则便视为输。” 见弘时步步紧bi,弘历终是忍不住道:“皇阿玛所出的上联并不易对,二哥只给兆惠七步的时间,未免太少了些。” “他若真有学问,莫说七步,就是三步也足以成对。”弘时话音刚落,弘历便针锋相对地道:“既然如此,那二哥倒是试试在三步之内对上下联。” 弘时嗤笑道:“如今考得是他们,哪有让我对下联的道理,我知道四弟着紧这两人,但是也不能如此偏坦徇私。” 胤禛听了半晌,神色不悦地道:“好了,你们两个是皇子,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见胤禛发怒,两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唯有丝竹舞乐之声尚在继续,瞪了他们一会儿,胤禛转向兆惠道:“如何,想出下联了吗?”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兆惠的话引来阿桂的嘀咕,“病秧子,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学问多利害吗?怎么这么简单一个上联你都对不上,还是说你就会死读书。” “你懂什么!”兆惠被他说的心中来气,也就阿桂这个粗人会觉得对联简单。不过这样骂了一句后,思路倒是突然清晰不了少,下一刻,一个巧妙的下联跃入脑海中,脱口道:“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胤禛默念了一遍后,颔首道:“嗯,不错,与朕的上联相互呼应,颇为巧妙。这关便算你过了,接下来……”他将目光转向阿桂,“你是阿克诺的长子?” 阿桂不敢怠慢,赶紧跪下答话,“回皇上的话,阿桂正是。” 胤禛打量了他一眼道:“阿克诺与朕提起过你,说你自小喜欢习武,小小年纪便可举起百斤大石,不过对于习文读书便差一些是吗?” “是。”阿桂有些窘迫的笑笑,随后小心地道:“皇上,您既知阿桂读书不行,能否出个简单的联子?” 这样明目张胆地要求通融,实在令所有人皆诧异不已,待回过神来后皆忍不住笑了出来,连胤禛也是摇头轻笑。 至于兆惠则是有一种拍额长叹的冲动,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可以学着聪明一些,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弘时趁机讥笑道:“四弟不是说阿桂学问出众吗,怎得他自己说读书不行?” 弘历不知该怎么说,只得低头不语,至于胤禛在笑了一会儿后道:“既然你这样要求,那朕便出一个简单的。”他略一凝思,道:“有了,一盏灯四个字,酒酒酒酒。” 相较于前一个对联,此联无疑简单了许多,弘历与兆惠先后想到可用的下联,可是对阿桂而言,却还是难了些,站在那里左思右想,只觉脑袋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什么下联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弘时脸上的讥笑越发深了,这样简单的对联都对不出,还敢说什么学问,简直是笑死人了,待会儿他非得好好落落弘历的脸面不可。 胤禛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一直没有催促阿桂,任他在那里思索下联,然兆惠心里明白,这样下去,就算思索到夜里也没有用的。 唉,虽然阿桂这个武夫又笨又蠢,但终归打小就认识,就这样看着他出丑有些不太厚道,还是帮一帮他吧。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真的很讨厌二阿哥脸上的笑容。 随着这个念头,兆惠往旁边挪了半步,恰好半个身子掩在阿桂身后,借着身子的阻挡,他在阿桂背上快速的写着字。 兆惠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那拉氏看出不对劲来,故意对小宁子道:“去拿盏茶给兆惠,他刚才答的不错,又站了这么久,想来口渴了。” “喥!”小宁子答应一声,端了一盏没动过的茶到兆惠身前,笑道:“公子请喝茶。” “多谢。”眼见小宁子在身前,兆惠只得无奈地停下写了一半的字,抬手接过,本想等小宁子走了再写,可是小宁子一直站着没走开的意思,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与此同时,那拉氏问道:“阿桂,你可想到下联了?” “啊?”阿桂有些慌张地应了一声,见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自己,更加不安,瞅了兆惠一眼,不自在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想到了一些。” 【作者题外话】:念央,我终于记得回你了,呜,每次更新的时候都忘记,然后更新完又想起来,大泪,未老先衰了,我们的群号是275338530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过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他慌张不安的样子,那拉氏蓄了一抹轻笑在嘴角,声音则一如既往的温和,“那你且念来听听,皇上与本宫可都等着呢。” “是。”阿桂磨磨蹭蹭的回了一句,按着刚才兆惠在他身后写的字念道:“二更鼓四面锣……四面锣……” 见他吞吞吐吐说不下去,胤禛挑眉道:“后面呢,这可只有半句。” “后面……”阿桂不住地瞅兆惠,可是后者被小宁子盯着根本无法再写字,不过兆惠也是机灵,屈指在茶盏上弹了一下,茶盏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阿桂一时没会过意来,直至兆惠弹了第二下,方才明白,连忙道:“二更鼓四面锣,哐哐哐哐。” “嗯,也算工整,算你过关罢。”听到胤禛这么说,弘时不禁有些发急,道:“皇阿玛,阿桂这个下联分明就是作弊得来,如何能算他过关。” “不知二阿哥哪里看到阿桂作弊?”兆惠代为问道。 弘时冷笑道:“你不必否认,刚才他明明只答出半句,是你弹茶盏方才令他想出了下半句。” 兆惠一脸无辜地道:“二阿哥误会了,我弹茶盏只是习惯使然,并没有任何提示的意思,再说,那四个字简单得很,阿桂既然连较难的上半句都想出来了,又怎会想不出下半句呢,不过一时没想到罢了。再者,这盏茶是皇后娘娘让人端给我的,你说我借茶盏提醒阿桂,难道说皇后也有参与此事吗?” 见他在那里胡言乱语,还将那拉氏也给扯了进来,弘时气得不轻,愤然道:“你休要在这里砌词狡辩。要不是你,阿桂怎么可能对得出下联。” “请恕兆惠实在不明白二阿哥的话。”见兆惠还在那里装糊涂,弘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待要再说,那拉氏已然道:“弘时,既然你皇阿玛都说过关了,不要再多言了。而且本宫相信阿克诺与佛标二位大人的儿子不会做出作弊这种有失颜面的事来,是你太紧张了。” “皇额娘!”弘时怎肯就这么放过阿桂二人,待要再说,那拉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比这刚才更严肃了几分,“到皇额娘身边来。” “是。”弘时听出那拉氏语气之中的严肃,不甘心地看了阿桂两人一眼,回身往那拉氏走去。 随着弘时的离开,胤禛讳莫如深的目光也从弘时身上移开,转而对弘历道:“既是他们两人都过关了,那么就依你的话,待回宫之后,便让他们进上书房读书。” “多谢皇阿玛!”弘历大喜过望,领着兆惠两人跪下谢恩,在退至楼下后,阿桂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道:“呼,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说罢,又有些埋怨地看着兆惠道:“你这家伙,也不会写快一点,害我差点答不出来。” 见他恶人先告状,兆惠气呼呼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不好好读书,答不出皇上的下联,我需要这样做吗?你倒好,居然还怪起我来,早知这样,刚才真不应该帮你。” 阿桂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不帮就不帮,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刚才我真应该直接说答不出,这样就不用去上书房读书了。” 兆惠懒得理他,待走到门口时,对弘历道:“四阿哥,那我们先回去了,待来日在上书房再见吧。” “嗯。”弘历点头目送他们两个离去,这场冰嬉比试对他而言最大的收获不是得到第一,而是结识了兆惠与阿桂,这两人真的很有趣。 冰嬉舞一直持续到申时方才结束,诸多王公大臣在向胤禛与那拉氏叩首之后,离开了圆明园,也意味着这一天的热闹与喧哗接近了尾声。 在看到底下离开的那些人时,弘时眼中掠过一丝异色,自告奋勇地道:“皇阿玛,儿臣去送送诸位大人。” 在胤禛答应之后,他快步来到底下,送那些王公大臣离开圆明园,允禩与纳兰湄儿他们走在最后面。 “八叔。”弘时看到允禩过来轻唤了一声,后者并无什么意外之色,对纳兰湄儿道:“你与弘昌他们先上马车,我随后便来。” 纳兰湄儿知道他与弘时有话要说,温顺地点头与弘昌他们登上马车。 允禩走到弘时身前,问道:“二阿哥找我有事吗?” 弘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长揖一礼,他这番举动令允禩眸中多了一丝笑意,面上却是颇有些惊慌地道:“二阿哥这是做什么,让我如何受得起。” 弘时坚持行完礼后方直起身子道:“八叔是弘时的长辈,受这一礼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有,请八叔千万不要再叫我二阿哥,还是与以前一样叫我弘时便是。” 见他说得这样认真,允禩只得答应,“弘时,你无端行这礼做什么?” “虽然今日比试我输给了老四,但弘时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八叔待弘时的好,弘时铭感于心。” 允禩一脸内疚地道:“快别这么说了,弘昌他们没用,未能帮到你,看你输给弘历受辱的样子,八叔心里头不知道多难过。” “八叔快别这么说了,弘昌弘旻都帮了我许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这才让老四抢了本该属于我的胜利,不过没关系,终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允禩欣慰地拍着弘时的肩膀道:“你能这样想就好,八叔也可以放心了,总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八叔,八叔一定全力帮你。” “多谢八叔。”说话的时候,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帘子轻轻动了一下,允禩眼皮子微微一跳,待马车驶远后对弘时道:“你赶紧回去吧,皇上不喜你与我走得太近,若让人看到便麻烦了。” “嗯,八叔路上当心。”在目送允禩上马车后,弘时亦回身往圆明园走,就在他进去后不久,一辆马车折回来,停在圆明园门口,随着车帘的掀起,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咳嗽几声后对尚坐在马车中的人道:“墨玉,你先回府,我忘了还有些事没与皇上说。”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心知肚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男子正是允祥,墨玉将披风从马车上递出来道:“要不要我在这里等王爷您?” “不用了,我指不定会留在圆明园用晚膳,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到时候让老张再把马车驶过来就行了。m4xs.” 见允祥心意已决,只得道:“那好吧,王爷自己当心。” 在马车驶离后,允祥再次进了圆明园,这里的人都认得他,更晓得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十三爷,无人敢阻拦,任由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镂云开月馆。 “哟,十三爷,您怎么折回来了?”守在外头的四喜看到允祥过来,连忙打千行礼。 允祥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问道:“皇上在里头吗?” “回十三爷的话,皇上在里头歇着呢,要不奴才去给您通报一声?” 允祥刚要答应,里头传胤禛的声音,“是老十三吗?进来吧。” 允祥进去后看到胤禛正拿着一把红玉提梁茶壶往盏中注着茶,他倒得很慢,细细的茶水落在盏中,许久才注了八分满。 在示意允祥坐下后,胤禛将倒好的茶递到他面前,然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允祥笑道:“这些事儿,皇上怎么不让四喜他们做?” 胤禛微微一笑道:“事事都让他们侍候,朕岂非变得四体不勤,再说这样倒茶,也可让朕静一静心。倒是你,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允祥端着茶盏有些犹豫地道:“臣弟刚才在园外,看到二阿哥与八哥颇为亲近,怕二阿哥受八哥他们盅惑,生出什么事来,所以特意与皇上来说一声。” 胤禛默默听着,待得他说完,方端起茶盏道:“老十三,尝尝这茶滋味如何,满朝文武,得朕亲手倒茶者,你可还是头一个。” “皇上,您……”允祥对他的反应甚为奇怪,胤禛一向不喜老八,可现在听到自己儿子与老八亲近,竟然什么也不说,反而还有心情品茶。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先喝了再说。” 允祥无奈只得抿了几口,仔细品过后道:“甘馨可口,又有浓郁的鲜花香,令人回味无穷,应该是武夷岩茶。” 胤禛赦然一笑道:“几日未见,你在茶道这方面倒是精进了不少,只是这么几口便品出了武夷岩茶来,待会走的时候,带一斤回去,喝完了朕再让人送去。” “多谢皇上。”这般答应了一声,见胤禛不说话,允祥忍不住再次道:“皇上,二阿哥那事儿……” “允祥。”胤禛忽地抬起头来,清亮眼眸中已经没有了笑意,“满朝文武当中,你是唯一一个得朕亲手倒茶的,但你也是唯一一个敢于跟朕说这些事的人,其余的,就算张廷玉、阿克敦他们见了也绝对不敢提,都怕担上一个离间的罪名,朕可不信此事就你一人瞧见,可回园的却只有你允祥一个。”见允祥不说话,他道:“怎么了?朕说的不对吗?” 允祥捧了茶盏欠一欠身道:“皇上所言甚是,但大臣不说也是有他们的顾虑,始终……疏不间亲。” “何谓疏,何谓亲,皆只是他们想当然而已。”胤禛轻叹一口气,低头看着茶雾氤氲的杯子,“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三年有余,可坐得越久便越觉得越力不从心,满朝文武,忠心者不在少数,可敢在朕面前说实话的却还是太少了。” 胤禛这些年的苦累,允祥是再清楚不过的,安慰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大清在皇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比之皇阿玛在世时更加繁荣昌盛,而且皇上连着推行了几个新政策,令百姓受益,百姓们都在赞皇上仁厚呢。至于实话……不是还有臣弟在吗?臣弟绝不会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虚言。” “朕知道。”胤禛起身拍着允祥的肩膀感慨道:“朕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有你这个好兄弟,若非有你一直支持着朕,只怕朕如今已经沦为老八的阶下囚。” 允祥动容地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皇上得天命眷顾,纵然允禩他们心存谋逆,也绝对动不了皇上一根头发。而且在臣弟看来,有皇上这个兄弟才是臣弟的万幸,若非皇上,臣弟早已不在人世。”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微红地拍着允祥肩膀,待得情绪平复一些后,他道:“还记得两场比试之中,一直跟在弘时身边的那两人吗?” 见胤禛将话题转到弘时身上,允祥精神一振道:“臣弟记得,这两人都是八哥的儿子,一个叫弘昌,是廉亲王府的世子,另一个则叫弘旻。”说到这里,他忽地反应过来,“皇上您知道?” “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胤禛摇头回到椅中坐下,抿了口茶道:“朕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出他们有意护着弘时。”说到他忽地想到一事,神色有些恍然地道:“弘昌是世子?那他的额娘是否……” 允祥知道他必是想到了纳兰湄儿,之前午膳时,胤禛曾去简楼敬酒,看到纳兰湄儿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眷恋深情却是挥之不去,二十几年了,终还是不曾放下。不过他也知道,对于当时的胤禛而言,纳兰湄儿便是全部的欢乐与美好,那种感觉早早便刻在了心里,想要忘记,谈何容易。 “是,弘昌的额娘是八哥的嫡福晋。”允祥刻意咬重了“嫡福晋”三个字,想要借此提醒胤禛,不论如何的难忘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时光不会倒流,他们也不能回到从前。 胤禛怎会听不出允祥话中的意思,忍着心中的厌恶与无奈,漠然道:“是啊,她是老八的嫡福晋。” “皇上,您……”允祥待要再劝几句,胤禛已经抬手道:“好了,不要再提这些不相干的事,言归正转吧,你可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见他不愿再提,允祥也不敢多言,只道:“臣弟当时也只是经过,不曾细听,但臣弟看二阿哥的样子,仿佛对八哥甚为感激。”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失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冷笑一声道:“老八舍弃了两个儿子争夺第一的资格,去帮弘时夺第一,他能不感激吗?老八倒是真舍得下血本,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还是弘历得了这个第一,弘时更是当众出了一个大丑。” 这一点允祥当时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所以没有什么奇怪,转而道:“二阿哥当时摔倒实在很奇怪,明明什么阻碍也没有,怎会无故摔倒。” 胤禛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走到炭盆前,伸手放在烧得通红的银炭上,暖意顿时包围了略有些凉的手掌,“这事儿你该去问兆惠还有阿桂。” 允祥一愣,这两个名字他并不曾听过,摇头道:“臣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听得他这么说,胤禛反应了过来,兆惠他们的事只有上下天光那些人知道,当下道:“兆惠跟阿桂就是之前比试时跟在弘时后面,后来摔倒的两人。一个是佛标的儿子,另一个是阿克诺的儿子。” 允祥对他们两个印象颇深,一提之下立刻想了起来,“皇上是说二阿哥的摔到与他们两人有关?” “**不离十吧。”胤禛拍拍烘暖了的手道:“弘历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看样子是不打算与朕说了。弘历跟他们很谈得来,特意跑来央朕许他们到上书房读书。 允祥好奇地道:“那皇上答应了吗?” 胤禛点头道:“兆惠虽然看着病怏怏的,但确实有些才华,可以对得出朕的上联;至于阿桂,学问差些,不过朕瞧着品行不错,所以对他们作弊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那拉氏与弘时听得这些话,必然会大吃一惊,胤禛竟然什么都清楚,却故意不说破,有意让阿桂过关。 允祥被他说得甚是好奇,“不知皇上出了什么样的对联?” 胤禛取过铁钳子拨一拨盆中炭火,在“哔剥”的爆炭声中道:“一上联为: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另一上联为:一盏灯四个字,酒酒酒酒。” 允祥乍一听便皱了眉,第二句上联也就罢了,可这第一句却着实不易,就算让他想,也得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行,且还不一定押韵,兆惠不过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却可以对上,实在不易。 在复述了一遍下联后,胤禛道:“这两个联子,说是考他们二人,但实际上对出来的却全都是兆惠。” 见胤禛说的轻松,允祥笑道:“看样子,皇上对他们两人印象甚好,明知作弊也只作不知。” 胤禛笑一笑道:“虽然上书房有不少宗室子弟,但朕看弘历,除了弘昼以外,不曾再与什么人来往,难得他有想要结交的人,朕这个做皇阿玛,岂有不成全之理。再者,品行二字虽说非一朝一夕所能看出,但终是有端倪可循,这两人断不会是什么奸恶之人。相反……弘时在此事上多番阻挠,没有身为兄长该有的胸襟,实在令朕失望。” “二阿哥错手失了第一,难免心中有气,使些xin子也是难免的。”允祥话音未落,胤禛便接上来道:“他如何能够一直领先,你比朕更清楚,原本朕看他这些天不再与老八走动,倒是颇为欣慰,以为他终于知道分好坏了,没想到皆是烟雾幌子,实际上一点都没变。”说到后面,胤禛的声音渐渐尖锐起来,“朕的嫡亲儿子跑去亲近朕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还靠他来争这场冰嬉比试的第一,真是可笑至极。” 允祥见势不对,忙道:“皇上息怒,二阿哥终归还是年轻,只要皇上对他多加劝导,想来……” 胤禛倏然打断他的话,“他什么德行朕比你清楚,资质平庸不堪大才也就算了,偏还好大喜功,事事皆要出风头。他要亲近老八就尽管去亲近个够,再不然干脆去当老八的儿子,朕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允祥见势不对,忙跪下道:“皇上千万别说这样的气话。二阿哥只是被有心人蒙敝利用,其本xin还是好的,对皇上也素来孝顺。”见胤禛不说话,他磕头道:“若皇上因臣弟的话而伤了与二阿哥的父子之情,那臣弟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默然许久,胤禛扶起他道:“朕知道你的本意是为朕与弘时好,可是弘时……唉,真是气死朕了,不说也罢。” “皇上,二阿哥纵是再不好,也是您嫡亲儿子,他对您的孝心足以弥补一切不是,纵然现在对皇上的苦心有所不解,也不过是暂时的,假以时日,一定会明白皇上,还请皇上多给他一些耐心。” “希望如此吧。”胤禛捏一捏梁道:“不说这些了,你既是来了,便一道用过午膳再走,朕将熹妃也叫来,对了,墨玉呢,可还留在园中?朕前几日才听熹妃提起过,说是许久未见了,今日又尽顾着冰嬉比试,连句体已的话也没说上。” 允祥答道:“墨玉已经回去了,要不臣弟现在派人让她再过来?” 胤禛摇头道:“既是已经回去就算了,来来回回的也别折腾了,不过你可一定要留下来,你我兄弟也很久没坐在一起了。” 允祥笑道:“皇上有命,臣弟岂敢不从。” 这般定下来后,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从朝堂到政见,再到赋税甚至黎民百姓的生活,皆在他们谈话之中,天色便在这样的说话中渐渐暗了下来。 而弘时在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终于将憋了一天的气给发了出来,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宫人远远地避着,不敢靠近。 该死的!该死的!他怎么会输给弘历,且还当众摔倒,什么面子都没了,最可恨的是,皇阿玛竟然还答应让那两个臭小子入上书房,那两小子坏了他的好事,他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阿哥实在当得憋气。 这样的响动,惊着了陪永琳在玩耍的陈氏,抱着孩子走过来,在看到一地的碎片后,忍不住惊问道:“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弘时正在气头上,哪有好脸色给她,怒喝道:“不关你的事,滚开!” 弘时的声音将正在睡觉的孩子给吓醒了,咧着嘴哇哇的大哭起来,任陈氏怎么哄都哄不好。 【作者题外话】:明天要去北京参加塔读的作者沙龙,今天赶到市区折腾了一天,只赶出来三章,明天去机场,10号回来。虽然我会随身带着电脑,但肯定不能像平常一样从早写到晚,所以这几天的更新会慢一些,大概三到四章,我会加油的,也请大家见谅一下,等回来后,我会努力补更,谢谢大家。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告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被孩子的啼哭声给弄得心烦不已,大声道:“哭什么哭,想吵死人不成!”随即又指着陈氏骂道:“还有你,怎么做额娘的,连一个孩子都哄不好!” “妾身该死!”陈氏惶恐地说着,随后又不住地拍着襁褓的孩子,可永琳还是哭个不停。 弘时听得烦燥不已,厉声喝道:“滚下去,都给我滚下去!” 陈氏满腹委屈地欠身,待要离开,后头响起小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凤袍的那拉氏在小宁子的搀扶下缓步走来,看到那拉氏,弘时勉强压住心里的邪火迎上去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在其身后的陈氏亦跟着见礼,无奈她怀中的永琳声嘶力竭地哭个不停,小手小脚也用力地蹬着。 弘时瞪了陈氏一眼低声喝道:“还不赶紧下去!” 不等陈氏答应,那拉氏已是侧目道:“去把孩子给本宫抱过来。” “嗻!”小宁子躬一躬身,上前自陈氏手中接过孩子递给那拉氏,那拉氏一边轻拍着一边哄道:“永琳乖,是不是你阿玛欺负你了?乖,不哭了啊,有皇祖母在,皇祖母替你作主!” 如此哄了一阵后,孩子终于缓缓止住了哭声,不过还在轻轻地抽泣着,那拉氏将孩子交还给陈氏,淡然道:“抱下去吧。” 待陈氏下去后,那拉氏走到屋中,看着满地的碎片,对跟在后头的弘时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弘时低头小声道:“皇额娘是知道的。” “本宫知道什么?”那拉氏抬脚入内,小宁子赶紧将门槛边的碎片拨去,以免硌到那拉氏,“本宫只看到这里不成样子,看到永琳被你骂得哇哇大哭。” 见那拉氏这么说,弘时不无委屈地道:“儿臣实在是心里生气,所以才控制不住情绪砸了些东西,皇额娘是看到的,明明第一是儿臣的,偏偏让老四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还有兆惠阿桂他们两人,这两人用心险恶,暗中作弊,如此品xin之人怎能入上书房,偏老四花言巧语,将皇阿玛哄骗的团团转。” “什么哄骗的团团转,这是你为人子该说的话吗?”这般说着,那拉氏示意宫人都下去,只留小宁子在屋中。 弘时也知自己失言,垂目道:“儿臣知道不该,可是儿臣实在气不过。”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既是知道不该,就莫要再说,万一让人听了在你皇阿玛跟前告上一状,看你怎么办。还有,若你在这里砸东西发泄的事,传到皇上耳中,他会怎么想你?你已经长大了,又是本宫的儿子,不能再这样想怎样便怎样,凡事都要思前想后,顾及后果。” “儿臣知道。”弘时低头应了一声,道:“儿臣这就让人把东西收拾掉。” “先搁着吧,本宫还有话问你。”这般说着,那拉氏将手往桌上一搁肃然道:“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与廉亲王不要走得太近,当时你也答应得好好的,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弘时心中一惊,不自在地避开那拉氏的目光道:“儿臣不知道皇额娘在说什么,自那夜之后,儿臣就……” “还在骗本宫!”那拉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弘时,你真当本宫眼睛瞎了,看不出廉亲王那两个儿子有意护你吗?”见弘时不说话,她又道:“不止是本宫,相信你皇阿玛也发现了。” 这句话顿时令弘时紧张不已,脱口道:“皇阿玛他也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那拉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弘时,“弘时啊弘时,你为何要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你可知这样会令你多吃亏。” “儿臣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弘时已经顾不上隐瞒了,急急道:“自从皇额娘教训过儿臣后,儿臣确实没有再与八叔接触。至于弘昌他们……是上午比试开始之前,八叔来找儿臣,儿臣才知道的。” 说着,他将允禩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临了道:“儿臣所说句句属实,绝无一句虚言!” 弘时的话有些出乎那拉氏的意料,她原以为是弘时没听自己的话,又与允禩搅在一起,眼下看来,却是允禩缠着弘时不肯放。允禩,哼,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知道自己儿子得了第一是祸不是福,所以就卖弘时这么大一个人情,既做了好人又能让弘时承他的情,对他这个八叔感激涕零。 如此想着,那拉氏缓了神色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廉亲王这样待你,无非是想让你记着他的好,将来再从你身上要回去,所以,往后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若换了以前,弘时也就答应了,可这次承了允禩那么大的情,忍不住开口道:“皇额娘,儿臣觉得八叔像皇额娘说的那样唯利是图,他确是真心待儿臣好。” 这个蠢货!那拉氏在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去温和如常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好与他多加来往,别忘了你皇阿玛可不喜欢廉亲王的,记着皇额娘与你说过的话,忍过去就是海阔天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儿臣明白。”弘时应了一声又有些不生气地道:“皇额娘,儿臣敢肯定,比试之时,有人动手脚令儿臣摔倒,错失了第一。” 那拉氏眼眸微眯,道:“本宫知道,而且应该是兆惠他们动的手脚,只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皇阿玛根本就是有意包庇,让他们入上书房。” 弘时不甘心地道:“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不算又能如何,你有证据说他们动手脚吗?无凭无据,告到你皇阿玛跟前可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那拉氏一句话问得弘时哑口无言。 见他不说话,那拉氏转着食指上形如牡丹的戒指不急不徐地道:“弘时,凡事不可太过急燥,在与弘历的争夺中,你已经落了下风,若再踏错,皇上对你只会越来越不喜。再者,入上书房毕竟只是一个小事,兆惠跟阿桂更是两个小人,不足为虑,弘历才是你最要提防当心的人。”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怀璧其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紧紧攥着双手,努力压下不甘与愤怒,低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不敢有忘。” 他的话令那拉氏浮起一丝温和浅笑,“乖了,皇额娘没有白疼你。”说罢,目光在狼籍不堪的地上一转道:“让人把地上的东西收了吧,告诉那些宫人,不要去外头胡说,谁敢乱言就割了谁的舌头。” 待弘时一一答应后,那拉氏起身道:“好了,本宫先回去了,你累了一天也早些歇着吧,明儿个一早记得去给你皇阿玛请安。” 弘时闻言忙道:“天色已晚,皇额娘不如在儿臣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 “不必了,本宫来时已经让他们备晚膳了,再说本宫留在这里,你用得也不尽兴。”见弘时要说话,那拉氏替其整一整石青色的领子道:“皇额娘知道你有孝心,记着,在这个世上,只有皇额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看到她眼中的慈爱,弘时动容地道:“儿臣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未忘过。” 一直都未忘过吗?那拉氏对此置之一笑,她永远不会忘记弘时在知道索绰罗佳陌的死因时,是怎么对她的;更不会忘记自己手臂上那些丑陋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若非实在没有更好的棋子,她恨不能立刻杀了弘时这个蠢货。 可惜她不能,所以她依然还要扮演着慈母的角色,哪怕她早已扮演的恶心不已! 在回方壶胜境的路上,那拉氏呵了一口气道:“本宫记得,刘氏的孩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吧?她的脉案怎么样了?” 小宁子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偷看过谦贵人的脉案,极为不好,另外奴才留意到今日谦贵人的气色,虽然施了脂粉,但还是不佳,说话更是中气不足。依奴才猜测,谦贵人的孩子,应该熬不到八个月。” “这一点本宫也瞧见了。”那拉氏紧一紧身上银红色的大氅以抵制夜间的寒意,口中喃喃道:“八月的孩子,就算小产,怕也是能活了。” “奴才这段时间又加重了水里的红花份量,她一定熬不到八个月。”小宁子信誓旦旦地说着。 “希望如此吧,此事一日不解决,本宫就一日不能心安。再加上今日弘时的事,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宫悉心教导了他二十来年,就是教一条狗,也知道长进了,偏他还是任性妄为,不思后果。”这个时候,一丝倦意自那拉氏精致无瑕的妆容下透了出来。 在扶着那拉氏走过一群跪地请安的宫人后,小宁子道:“主子莫怪二阿哥了,今日之事就是奴才瞧着也生气,这个第一还有玉扳指本该是属于二阿哥的,被四阿哥生生夺去不说,皇上还处处偏坦四阿哥。” “皇上一向看重万方和安那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四阿哥擅会讨皇上欢心,自然是越发偏心了,偏生弘时还不知进退,真是想气死本宫。”说到后头,那拉氏忍不住怒从中来,若当年养在膝下的人是弘历,她何需如此费心劳神。 小宁子转着眼珠子道:“主子,其实奴才倒觉得四阿哥得了这场第一,未必是好事。” 那拉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主子您想,那只玉扳指乃是皇上随身多年之物,不同寻常,几乎可说是皇上的信物;廉亲王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敢争抢第一,偏偏却被四阿哥得到了,您说这意味着什么?” 那拉氏是何等样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小宁子深藏在话中的意思,伴着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缓缓道:“你是说四阿哥得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小宁子的目光在夜色中狡诈如狐,“主子英明,四阿哥虽说得皇上宠爱,可是他既非长子也非嫡子,按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被立为太子,可偏偏他得到这个信物了。奴才听说过一句话,叫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拉氏微微点头道:“不错,只要擅加利用,这只玉扳指就会变成催命符!嗯,小宁子,看不出你还有这脑筋。” 小宁子低低笑着道:“奴才承主子器重,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能替主子分忧解烦。” 那拉氏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颔首道:“倒是个知晓事情的,没枉费本宫这么疼你。明儿个出园子去替本宫传英格进园,本宫有事吩咐他去办。” 如此走了一阵子,在快到方壶胜境的时候,小宁子有些迟疑地道:“主子,今日在上下天光,奴才还发现一件可疑的事。” “是什么?”那拉氏不在意地问道。 “奴才也说不准,可奴才总觉得皇上身边的喜公公,与熹妃那个叫莫儿的宫女眉来眼去,有些不太对劲。” 那拉氏脸上的随意慢慢消失,带了一丝凝重道:“你怀疑四喜与莫儿有私情?” 小宁子犹豫了一下道:“奴才不敢肯定,但当中应该有些问题。” 那拉氏思索片刻,吩咐道:“既是有所怀疑,那就让人盯着些,若真可以证明他们两人有私情,本宫倒想看看熹妃在皇上面前如何自圆其说。” 这一切,凌若并不知晓,她得了苏培盛的传话,领着弘历来到镂云开月馆,进了里头,允祥也在,弘历在向胤禛行了一礼后,朝允祥高兴地唤了声十三叔。 允祥轻笑道:“四阿哥今日可真是给皇上长脸,不像我那两个,连第一关都未过,差之远矣。” 凌若闻言赦然道:“他今日已经够得意了,怡亲王你再这样夸他,尾巴非得翘到天上去不可。” 弘历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忙辩解道:“额娘胡说,儿臣才没有呢!” 允祥起身拍着弘历的肩膀道:“不管怎样,今ri你是第一,你皇阿玛、额娘还有十三叔,都以你为骄傲。”说罢,他叹然笑道:“十三叔印象里,你一直都还是个孩子,可今日见了,才发现已经长大,是个男子汉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胤禛接过道:“是啊,一个个都长大了,而朕与你也渐渐老去了。” 凌若走到他身边,嫣然笑道:“皇上少说了一个,还有臣妾呢。”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章 选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他们这话说,弘历有些发急,“哪有,皇阿玛和额娘还有十三叔都没有老,还跟以前一样。” “人终有老去的一天,奏始皇求仙问道一辈子,结果还不是死了吗?”胤禛笑着说了一句道:“好了,都过去用膳吧,朕可是已经饿了。” “皇阿玛。”弘历忽地走到胤禛面前,摘下手里的玉扳指递给他道:“儿臣知道皇阿玛一直很喜欢这个玉扳指,若是骤然没有,心中定然不舍,所以儿臣想要将它还给皇阿玛。” 胤禛诧异之余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一个扳指罢了,没什么好不舍的,再说这扳指既然给了你,你就好生戴着,莫要再说什么还给朕的话来,朕还不至于小气的连一枚扳指都舍不得。” 弘历连连摇头,紧张地解释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不想皇阿玛失去心爱的东西。” “世间事,皆是有得有失,朕得到了你在嬉冰比试中的出色勇武,所以失去了这枚玉扳指,很公平不是吗?”见弘历还要再说,他接过玉扳指重新戴在弘历拇指上道:“收好它,不要再轻易摘下来,知道吗?” 见胤禛态度如此坚决,弘历只得答应,允祥在旁边看了半晌摇头笑道:“臣弟可真是越来越羡慕皇上了,有弘历如此懂事的儿子。” 胤禛笑而不语,然眼中却尽是骄傲之意,身为人父,最高兴的莫过子子嗣出色,这一点是连皇帝也不能例外的。 这一场晚膳虽然不像午膳那般的隆重,却格外温馨,弘历与允祥还是一如既往的投缘,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倒是将胤禛与凌若冷落在了一旁。 在宫人将碗碟撤下去的时候,弘历忽地转过头对胤禛道:“皇阿玛,儿臣什么时候可以像二哥一样帮着皇阿玛处理朝政?” 胤禛訝然道:“为什么想到问这个?” 弘历认真地道:“儿臣已经长大了,应该为皇阿玛分忧,而非日日待在宫中,除了读书习武之外便什么都不做。” 凌若轻斥道:“弘历,你如今尚小,许多事都不懂,这些等将来再说。” 弘历摇头道:“额娘,儿臣已经十五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十三叔刚才说皇阿玛每日忧心朝政之事,日以继夜的批改奏折,儿臣实不忍心皇阿玛如此劳。” “可是你……”凌若刚说了几个字,便被胤禛抬手止住,“弘历,那你倒是说说,你可以帮到皇阿玛什么?” “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懂,但儿臣可以学。”弘历虽然读书好,但他心里却知道,书不等于现实,只靠书上的知识是没用的。 允祥适时道:“皇上,臣弟记得您与弘历差不多大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跟在皇阿玛身边了。” 胤禛想了一会儿,颔首:“也罢,回宫之后,你便跟在朕身边,看朕怎么批阅奏折吧,至于朝中的事,等你到年纪开牙建府后再说。” 弘历欣喜地跪下道:“多谢皇阿玛。” 相较于弘历有些懵懂的谢恩,凌若心中却是触动极大,胤禛这话分明是让弘历跟着学怎么批奏折,而需要学这个的,只有未来的储君,难道胤禛真有心传位于弘历?想到这里,凌若心头一阵狂跳,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允祥嘴角蕴着一丝别样的笑容垂首道:“皇上,夜色已晚,臣弟该行退了。” 胤禛点点头道:“走吧,今夜月色不错,朕与你一道走走。”说着他对凌若道:“熹妃,你且先与弘历回万方和安。” 待凌若答应后,胤禛当先走了出去,允祥紧随其后,一路之上,寂静无声,直至快到园门口的时候,胤禛停下脚步道:“怎么,还不与朕说实话吗?” 允祥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道:“臣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胤禛回过头来,于漫天洒落的银白色月光下厉声问道:“你这老十三,在朕面前还要耍心眼,莫忘了朕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不错,朕确实十四岁就跟在皇阿玛身边了,但于朝政之事,却没有任何触及。” 允祥并未因他话中的严厉而害怕,反而笑道:“皇上圣明,不过就算臣弟耍了心眼,可让四阿哥随皇上学习批阅奏折的事,是皇上自己开口应允的,与臣弟没有半分关系。” 看着允祥狡黠的眼眸,胤禛又好气又好笑,板不住严肃的脸色,摇头道:“你啊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敢在朕面前油嘴滑舌。” 允祥笑了一阵后,正色道:“皇上应该知道,四阿哥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让他早一些学起来,并不是坏事。” 胤禛示意宫人退远一些后道:“眼下看来弘历确实不错,但他终还是太小了一些,将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朕还需要再看看,何况早早立太子,对弘历来说并不是好事,你莫要忘了皇阿玛晚年时的那些纷争。” “臣弟怎会忘记,但是不立太子并不等于不会有纷争,今日之事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你是说弘时?”这般说着,胤禛摇摇头道:“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并不是朕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允祥恳切地道:“可这一切二阿哥并不知道,若是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二阿哥很可能因此走上极端,倒不若早早定下,也好绝了二阿哥的念头,让他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 胤禛言道:“也许吧,不过朕始终还要再看看,再者弘历是庶出,又一直身在宫里没什么功绩,贸然立为太子,只怕朝中大臣不会答应。一旦闹起来会很麻烦,所以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吧。大清江山这个担子太重,朕一定要看清了才可以交付下去。” 允祥也晓得胤禛坐在这个位置上有许多顾忌,没有再多说下去,改而道:“皇上,夜间寒气深重,您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到后面,他自己倒是咳嗽了起来,胤禛拍一拍他的背道:“行了,你自己当心着些身子,朕看你这些年,身子一直不曾好过。” “臣弟没什么事,皇上不必担心。”如此说着,允祥告辞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胤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见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漫漫而过,在元宵节后,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小雪,不时飘落的雪花使得路边的积雪一直不曾彻底化去。 长春仙馆中,海棠与往日一样端了安胎药进来,对脸色苍白的刘氏道:“主子,安胎药煎好了,可以喝了。” 刘氏摇头,有气无力地道:“先放着,我现在不想喝。” 海棠不敢多说,静静地将药放在小几上,至于刘氏则轻抚着自己的腹部,不知在想什么。 眼见药碗上的热气越来越少,金姑端起来试了试温度道:“主子,现在温凉正好,您赶紧喝了吧,否则再放下去就该凉了。” 刘氏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碗,别过头道:“凉就凉了,左右这安胎药吃与不吃都一个样,什么效果也没有。”说到此处,她面容有些扭曲,将绢子往旁边的桌上一搁冷声道:“太医院那些人,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金姑知道刘氏因为最近胎像持续不稳的事情,心情甚是不好,在一旁劝道:“主子消消气,何太医说了,您现在不能动气。” 她不说尚好,一说刘氏更加生气,“他安胎药可以稳固龙胎,我便每日服这苦如黄莲的安胎药;他说不要动气,我便丝毫不敢动气,哪怕真有什么不高兴的,也总让自己别往心里去,可结果呢?胎像还是不稳,且一日比一日利害,如今每日晨起,这下腹就坠涨不安,腰肢更是酸软不已。金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若没了这两个孩子,往后我在这后宫之中,便再无出头之日。”何太医已经断定她腹中怀的是双胎,只是在刘氏的要求下,不曾宣扬出去,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与暗害。 金姑轻叹一口气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的委屈跟难过,只是这龙胎实在是诡异得紧,您说之前有温氏害您,胎像不稳这还说得通,可现在所有入主子口的东西,奴婢们睁大了眼睛盯着,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龙胎还是一日比一日不安,实在令人费解。” 刘氏冷哼一声道:“凡事皆事出有因,是姓何的无用,才一直查不出原因来。总之,如果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要他这个庸医陪葬!” 待她气消一些后,金姑斟酌着劝道:“主子,其实咱们都怀疑慧贵人,要不您还是别见她了,大不了与她撕破脸就是了,还能怕她不成。” “我自然不怕她,可是我怕她身后那个人。”刘氏神色凝重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方道:“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那一步。” 金姑也知道刘氏的顾忌,想了半晌道:“既然不能撕破脸,要不主子干脆就将龙胎不稳一事告之皇上,然后闭馆歇几天,好生养养身子,这样既不得罪了谁,又可以避开慧贵人。” 刘氏点一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待明儿个皇上来看我时,便与他说。” “其实奴婢一直不明白,主子龙胎不稳一事,为何要瞒着皇上。”说到此处,金姑露出疑惑之色,显然是不理解刘氏的心思。 “说了又能如何,与舒穆禄氏和皇后撕破脸吗?还是说让皇上替我做主?”刘氏嗤笑一声摇头道:“金姑,你想的太简单了,只怕我这里刚说,舒穆禄氏下一刻就会将红麝串扔掉,到时候,查无实据,咱们反倒要落一个诬陷人的罪名,哪怕让你现场抓了,想必她也已经想开了开脱的办法。这宫里头的水可比咱们想的还要深许多,想要平安涉过这趟水,实在太难。” 金姑默然无语,许久方道:“不会有事的,主子一定可以平安生下龙子,然后让一个个曾经害过您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不过这些尚需要慢慢谋划。”这般说着,刘氏皱眉伸手道:“金姑,扶我去歇会儿,坐了这会儿功夫,小腹又有些坠涨了。” 金姑一边扶了刘氏一边道:“奴婢待会儿热好了安胎药给主子端去。”不等刘氏拒绝,她已是道:“不管怎样,安胎药终归有些效果,为了龙胎主子一定要喝。” 刘氏微微点头,她刚才不过是置气之语,事实上比谁都紧张腹中的孩子,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效果,她也会继续喝下去。 在扶了刘氏起来后,金姑无意间往椅子看了一眼,发现豆青色的椅垫上有一滩暗红色的痕迹,脸色顿时大变,赶紧朝刘氏身后看去,果然,在其裙裾上,同样有着暗红色的痕迹,且似乎还在不断扩大。 刘氏不知自己身后的情况,对金姑的举动颇为奇怪,问道:“金姑,你在看什么?” 金姑脸色难看地颤声道:“主子,您……您见红了!” “见红?”刘氏大惊失色,连忙扯过裙裾看去,果然见到一大片暗红,手指颤抖地触去,下一刻,手指上尽是刺目的鲜红。 “快!快让人去请太医!”刘氏颤声说着,声音因为害怕而有所变形。 金姑慌乱地点头,扶刘氏坐下后,奔到门口大声唤着海棠,海棠正与宫人在一旁闲聊,听得金姑的唤声连忙奔过来,得知刘氏下身突然出血后,惊得眼中尽是骇色,不敢怠慢,拼命往太医所在的地方奔去。 待海棠离去后,金姑回到屋中,对脸色惨白的刘氏道:“奴婢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太医很快便会来了,您走慢一些。” 刘氏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在起身时,忽地一把抓住金姑的手腕,她握得极紧,即使隔着秋日厚厚的锦衣,然后可以感觉那尖利的指甲,“金姑,孩子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金姑连忙安慰道:“是,小阿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主子放心,走慢一些啊,奴婢扶着您!”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刘氏喃喃地重复同样的话,手一直抚着腹部不曾松开,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那两个孩子还好端端在自己腹中,没有离开过。 何太医来得很快,当金姑掀开覆在刘氏身上的锦被,让他看沾在衣上的鲜血时,何太医整张脸都白了,顾不得再寻丝帕,直接手指扣在刘氏腕上,脉像虚浮的让人害怕。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龙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何太医惊声道:“这一日之间脉象怎会变得这么差,谦贵人,您之前是不是动过气?” 他的话令刘氏惶恐不安,紧紧盯着何太医道:“是,刚才是曾动过一些,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流血的?” 何太医连连摇头,迭声道:“唉!微臣与贵人说过许多次,万万不可动气,一旦动气后果不堪设想,您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我……我一直有听,可是刚才不过是小小动了一些罢了,我实在不知会这么严重。”刘氏此时已经全然没主意,见何太医不说话,她越发心慌,“何太医,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样了,龙胎……龙胎能保得住吗?” 金姑亦忍不住道:“何太医,主子的龙胎一直是你在照顾,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助主子保住龙胎啊!” “是,只要你可以帮我保住龙胎,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动气就是了,何太医,帮我,一定要帮我!”刘氏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她怕,真的怕辛苦怀了七个多月的孩子会离自己而去。而她失去了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本已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 何太医为难地道:“微臣自当尽力而为,但是贵人出了那么多的血,想要保住龙胎,只怕很难,而且只凭微臣一人之力是不够的。”说罢,他对跟着进来的海棠道:“去将齐太医他们都给请来,另外再让人带上艾草过来。” 在海棠准备离去时,金姑忽地道:“请完齐太医后再去一趟镂云开月馆,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在海棠再次离去后,刘氏扯紧了手中青色的袖子,“何太医,只要你能替我保下这对孩子,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而且我刘润玉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微臣知道。”何太医重重叹了一口气,“但是贵人也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保不住,便只能催产了。” “可是我现在连八个月都不到!”见何太医低头不说话,刘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告诉我,若是催产,有几成把握。” 何太医迎着那双怎么也克制不住恐惧的眼睛,艰难地道:“原本这个月份差不多有六成把握,可贵人怀的是双胎,原本双胎出生时就会比一般孩子小,贵人又早产两个月……” 刘氏打断他一直不肯正面回答的话,涩声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有几成把握?” 看到她这样坚持的样子,何太医轻叹一口气,说出伤人的答案,“三成!” “三成……”刘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有些失魂落魄,想不到竟然如此之低。 何太医知道这一时半会儿刘氏很难接受,但亦是没办法的事,“贵人现在可有感觉腹痛?” 刘氏仔细感觉了一下道:“倒是不曾腹痛,只是胎动好像比刚才频繁了一些。”说到此处,她又紧张地道:“是否孩子在腹中觉得不适?” “不适肯定会有的,毕竟贵人流了这么多血,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止住血,若可以止住,那么保胎还有希望,只要保过八个月,再行催产,那么把握便会多上两分。”何太医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医箱中取出银针,让刘氏平躺在床上,然后自多处要紧的大穴中刺下去,以期可以止住流水,不过期望不大,否则他也不会让人带艾草来了。 齐太医等人很快便到了,知悉刘氏的情况后均是吃惊不小,事关龙胎,他们不敢怠慢,轮流上前把脉,得出的结论与何太医一般无二,保住孩子的可能xin不大,而催产,希望更是不大。 何太医施的银针,如预期的那般,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血依旧在不断地流着,而刘氏更是渐渐感觉到腹痛,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烧艾吧,若是连这一招也不管用的话,那么便只有催产了。”这是齐太医斟酌许久后所下的结论。 所幸自刘氏怀胎到七月后,稳婆便已物色好了,且移宫时为防万一,将稳婆也给带了过来,否则临了再去找稳婆,真当是要急死人了。 就在太医准备烧艾的时候,胤禛匆匆到了,随他一到来的还有凌若,越过跪下行礼的宫人快步来到内室。 刘氏正自疼痛难忍之际,看到胤禛过来,顿时流泪不止,伸出苍白双手泣声道:“皇上……” 胤禛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朕在这里,润玉不必害怕,一切都会没事的,朕在这里陪你。” 听他这么说,刘氏泪流得越发凶了,“皇上,臣妾真的好怕,好怕会失去这个孩子,臣妾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可以替皇上开枝散叶,诞下子嗣。若是这个孩子没了,臣妾也不想活了。” 胤禛被她说得心酸,连忙拥紧了道:“别说这样的傻话,有朕在,你与孩子都会没事的。” “是啊,谦贵人不要太担心了,那么多太医都在,一定可以保住龙胎。”这般说着,她皱眉看着站在一旁的齐太医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谦贵人的龙胎不是一向很安稳吗?” 齐太医为难地道:“启禀娘娘,微臣也是刚到不久,具体得问一直替谦贵人保胎的何太医。” 见他将问题抛过来,何太医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道:“启禀皇上,熹妃娘娘,其实谦贵人的龙胎近段时间并不安稳。” 胤禛剑眉一皱,訝然道:“为何此事朕一直不知道?” 刘氏扯了扯胤禛身上明黄色的袍子小声道:“皇上,您别怪何太医了,是臣妾不让他说的。” 胤禛颇有些不高兴地道:“润玉,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着朕?” 刘氏低头慑慑地道:“皇上每日要忙朝政之事,已经很辛苦了,臣妾不想让皇上再担心,再说有太医在,臣妾总以为只要静养便会慢慢好起来,岂知会出这么大的事。” 听得她这么说,胤禛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连连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与此同时,烧艾所需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齐太医上前道:“皇上,微臣等人现在要替谦贵人烧艾保胎,还请皇上暂时回避。”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借机治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亦趁机道:“皇上,您在这里也帮不了谦贵人,还是去外面等一会儿吧。” 胤禛点点头,抚慰了刘氏几句后,与凌若来到外头等候,而内屋在他们出去后,门窗皆被紧关了起来,以免影响烧艾的效果。而这,已经是刘氏唯一的指望了,断然不容有失。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难熬,胤禛心忧如焚,不断地踱着步,凌若见状,上前劝道:“皇上,您别太担心了,坐下歇会儿吧,之前您已经批了一上午的折子,连午膳也没用过。” 刚才她陪着胤禛正在用午膳,听得刘氏有事,匆匆便赶过来了,一桌子的菜动都没动过。 “朕没事。”胤禛不耐地回了一句,继续在屋中走着,不时看一眼紧闭的内门,眉头一直皱着不曾松开。 凌若闻言,又道:“那要不臣妾让御膳房送些点心过来?” 胤禛脚步一顿,脸色难看的喝斥道:“朕都说没事,熹妃,你不要再说话了,让朕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胤禛突如其来的喝斥令凌若甚是委屈,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一边。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过重,走过去扶着凌若的肩膀歉疚地道:“对不起,若儿,不要怪朕,朕只是太过担心润玉与孩子了才会这样。” “臣妾知道,臣妾也同样担心。”凌若的善解人意令胤禛欣慰,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也没再烦燥地踱步,而是在椅中坐了下来。 看着胤禛紧张担心的样子,叹息在凌若心中无声的响起,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可现实总是逼着她去伤害一个又一个的人。温如倾可以说是罪有应得,那刘氏与她腹中的孩子呢? 哪怕刘氏再有机心,至少她现在不曾害过人,她的孩子更不曾,可自己却借迎春之手,在刘氏沐浴的水中下红花,令她龙胎不稳,如今更是出现早产的迹象,孩子多半难以存活。 这样深的罪孽,足以让她在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这样做,为了自己,更为了身边的人。她不想……不想再失去身边任何一个人。 急促的脚步声将凌若惊醒过来,抬头望去,只见那拉氏正快步走进来,其身后跟着小宁子。 看到她,凌若眸中掠过一丝厉色,低声对杨海道:“速回万方和安找三福,让他按计划行事。” “是。”在简短的答应一声后,杨海快步往外头走去,在经过那拉氏身边时,打千问了个安。 那拉氏没有理会他,卸了披风满面忧心地走到胤禛身边,“皇上,臣妾听说谦贵人出事了,如何,严重吗?” 胤禛用力抹了把脸道:“润玉突然出了很多血,有早产的迹象,如今太医正在里面为她烧艾止血,也不知能否保得住。” 那拉氏惊呼一声,似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几许颤音道:“若是保不住的话,会怎样?” 胤禛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朕也不知道。” 见他这般模样,那拉氏也是颇为神伤,“皇上您莫要太过担心了,谦贵人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胤禛点头不语,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内门终于开了,传出刘氏细细的snin声,胤禛一个箭步冲上去,对正走出来的齐太医道:“怎么样了?” 齐太医摇头道:“皇上,谦贵人出血量太大,已经没办法止住了,现在只能为她催生,好将龙胎生下来。” “现在催生?”那拉氏蓦然一惊道:“可是龙胎才不足八月啊,生下来未必能活。” 齐太医拱手道:“娘娘说的是,可是若不催生,龙胎便会在母体中窒息,断没有生机。”说罢,他看着神色怆然的胤禛道:“皇上,催生是唯一的办法了。” 听着不断钻入耳中的snin声,胤禛神色连连变幻,许久之后,他挥挥手,有些无力地道:“朕知道了,去替谦贵人催生吧。” 有了胤禛的允许,齐太医垂首下去命人煎催产的药,同时将稳婆给带过来。 待其下去后,那拉氏满腹疑虑地道:“臣妾记得谦贵人的龙胎一直颇为安稳,怎得会突然如此?” 胤禛伤感地道:“事实上润玉的胎从月前便开始不稳了,但她怕朕担心,一直瞒着未说,朕也是糊涂,明明看到她近日气色不好,竟是一些也没发现。若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朕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拉氏闻言轻叹了口气道:“皇上莫要再自责了,这种事谁都不愿发生。”顿一顿,她又道:“那太医可曾说过,龙胎因何不稳?” 这句话提醒了胤禛,他命人将何太医召出来,问道:“朕问你,谦贵人胎因何会这般不稳,甚至弄到要小产?” 何太医一张脸满是苦涩之意,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原本自温氏一事过后,谦贵人的胎像便渐渐安稳了下来,可月前又急转直下,微臣怕有人动手脚,所以查遍了谦贵人所用所食之物,皆未发现问题,是以这原因……微臣实在说不出。” 胤禛尚未说话,那拉氏已经神色严厉地道:“何太医,你当知道龙胎一事关乎国之根本,可你在查不出原因的情况下,还一直隐瞒不报,你可知罪?” 何太医慌忙下跪,“微臣知罪,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恕罪,之所以不报,也是谦贵人的要求。” “糊涂的东西!”那拉氏喝斥一句,对胤禛道:“皇上,臣妾以为何太医玩忽职守,隐瞒不报,以致如今谦贵人小产,该当重重治罪。”自知道舒穆禄氏没利用红麝串去害刘氏的孩子后,那拉氏便知道刘氏的脉案有问题,被人动了手脚故意写成不稳,至于这个动手脚的人,不用问,自然是何太医无疑,敢帮着刘氏一道骗她,简直就是胆大妄为,自寻死路。 “皇上饶命,微臣并非故意,而且微臣已经尽全力去保谦贵人的龙胎了。“一听说要治自己的罪,何太医连忙跪地求饶。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迎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其也颇为不喜,冷哼一声后道:“尽力保谦贵人的龙胎是吗?好,若龙胎安然,朕便恕你的罪;否则朕便要你为龙胎陪葬!” 何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不住地祈盼龙胎安然无事,否则自己的小命非得丢在这里不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却不是负责煎催产药的宫人,而是迎春,她手里拿着一件镶有银狐毛的蹙金繁绣牡丹纹披风,神色略有些不安地朝胤禛行了一礼后,走到那拉氏身前,小声道:“主子,您来得匆忙,忘了披件披风,奴婢特意给您送来。” 那拉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道:“迎春,你糊涂了吗?本宫来时明明披了披风。” 彼时,迎春也看到了小宁子手里那件挑着寿字的鹅黄色披风,低头道:“是奴婢糊涂了,请主子恕罪。”在屈膝的时候,一只绢袋掉了下来,绢袋的口子有些松,从中掉出一些红色的东西来,细细小小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看着掉出来的东西,那拉氏眸光微眯,她终于知道了迎春的算盘,真是想不到,竟然如此恶毒,若非早有准备,今日真要栽在她手里! 看到东西掉出来,迎春手忙脚乱地去捡,结果却越弄越乱,到最后整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尚跪在地上的何太医看到那些东西,神色大变,眸中充满了浓重的骇色。而胤禛也感觉到不对了,这东西,怎么这般像……红花! 胤禛飞快地扫了若无其事的那拉氏一转,盯着正在将洒在地上的东西弄回绢袋去的迎春“这是什么东西?” 迎春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的话,是……是……” 凌若目光一闪,轻喝道:“迎春,还不赶紧答皇上的话,吞吞吐吐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斥,迎春吓得掉了手里的绢袋,慌张地磕头道:“奴婢该死!”随后又爬到那拉氏身前,扯着她的衣角哀声道:“主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奴婢!” 那拉氏在心底里冷笑一声,面上故作不解地道:“迎春,你这话是何意,你犯了什么错要本宫救你?” 那拉氏的态度令迎春奇怪,却顾不得细想,按着原来的计划,惶惶道:“主子,您……您是想不管奴婢吗?” 与此同时,凌若自地上捡起一些在手中细细打量着,越看神色越是不对,待到后面忍不住道:“皇上,这仿佛是红花。” 虽然诸人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到时仍是吓了一跳,一个个面带惊骇地盯着迎春以及那拉氏。 身为那拉氏的贴身宫人,却随身携带红花,而且神色又如此惊慌,当中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再联想到刘氏这次的小产…… 胤禛面色铁青地盯着迎春,一字一句道:“说,这到底是不是红花?你又为何要随身携带?” 迎春好像被吓坏了,没有血色的双唇颤抖着,许久,终于有带着哭腔的声音发出,“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主子吩咐奴婢做的,主子不希望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出世,所以早在月余前,吩咐奴婢将这红花煮出来的水混在谦贵人沐浴用的水里,然后红花的药xin便会顺着皮肤渗透进去,长久下来,谦贵人的龙胎便会保不住,就像……就像现在这样。”她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荒谬!”那拉氏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掌掴在迎春脸上,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冤枉本宫,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迎春捂着被掴疼的脸颊,涕泪纵横地哀求道:“主子,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如此冤枉陷害本宫,居然还敢说忠心耿耿这四个字!”那拉氏气恨难捺,又是一掌掴在迎春脸上,痛心地道:“本宫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如此陷害本宫!” 凌若冷眼看了半晌,上前道:“娘娘息怒,迎春是跟在娘娘身边多年的老人,相信不会对娘娘不忠。” 那拉氏目光一冷,落在凌若身上缓缓道:“熹妃这意思,就是相信迎春说的话,认为本宫谋害谦贵人的龙胎了?” 凌若欠一欠身,不卑不亢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迎春一个奴婢绝对不敢做这大逆不道,杀身灭族的事。” 那拉氏怒哼一声,走到一言不发的胤禛面前,话未说眼圈已经先红了,屈膝哽咽道:“皇上,您该知道臣妾是一个怎样的人,当年年氏对臣妾那样不敬,三阿哥养在臣妾宫的时候,臣妾都视若亲子,百般呵护,试问臣妾又怎会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胤禛盯着一脸含冤受屈的那拉氏,神色变幻连连,迎春的话令他起疑,却不曾就此下结论,当初竹笔一事,他冤枉了那拉氏,始终心有内疚,不想再一次冤枉了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元配,良久,他沉声道:“既然你不曾害人,那这些红花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拉氏一脸委屈的说出惊人之语,“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让迎春将这些东西煮出来的水放到谦贵人沐浴的水中。” 凌若倏然一惊,双目紧紧攫着那拉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氏这所以小产,便拜这些红花所赐,可那拉氏怎么会如此蠢笨的承认是自己所为呢,该当极力否认,或将事情悉数推在迎春头上才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且不提凌若在那里暗自揣测,胤禛听得那拉氏的话,已是勃然色变,自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来,“皇后,真的是你?” “请皇上听臣妾说完。”那拉氏幽幽地望着他,再次道:“臣妾这么做并不是想害谦贵人的龙胎,恰恰相反,臣妾是要保她龙胎安稳无忧。” 胤禛听得糊涂,道:“此话怎讲?” 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些来到何太医面前,在命他起身后,将东西交到他掌心,“何太医,你应该能分辨得出这到底是不是红花。”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藏红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何太医仔细捻着那些与红花一般无二的东西,之后更是放到嘴里咀嚼,片刻后将嚼烂的东西吐在随身帕子里,肃然道:“启禀皇上皇后,这――并非红花。” “不是红花?”凌若不敢置信地惊呼,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抑住心中的惊意道:“何太医,这些东西明明就是红花,你怎得说不是,皇上跟前,可不容你胡言乱语。” 胤禛紧紧盯着何太医,明显在等着他给出答案,至于迎春,已是面无人色,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何太医肯定地道:“回熹妃娘娘的话,这东西虽然看着与红花一般无二,就连微臣刚才乍一看也识以为是红花,但既没有红花独特的香气,也没有苦味,所以微臣敢断定不是红花,至于究竟是什么,微臣……” 那拉氏接过话道:“这个叫藏红草,虽然一样有个红字,但与红花效果截然相反,若用此物沐浴,则有温血安胎之功效,臣妾是以前偶尔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当时也未往心里去。直至无意中听闻谦贵人龙胎不稳后,方想了起来,命小宁子出宫知会英格,着他寻来这藏红草。” 在她说话的时候,凌若心思飞速地转着,迎春会来,还有会掉出那包绢袋,都是受她之命,可为何临到头,绢袋中的东西又变成了什么藏红草? 再者,若真如那拉氏所言,有温血安胎之效,刘氏的龙胎怎会突然小产,这根本说不通。 这当中的矛盾令凌若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还是牢牢抓住了那拉氏话中的漏洞,“既是如此,娘娘为何不直接与谦贵人说,非要让迎春偷偷摸摸放到谦贵人沐浴的水中,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幽暗的眼眸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恨意在跳动,然声音却是一如之前的温和委屈,“看样子熹妃对本宫还有所怀疑。熹妃以为本宫不想告诉谦贵人吗?实在是谦贵人之前受了温氏之害,犹如惊弓之鸟,根本不敢相信人,听说本宫派人送来的滋补之物,谦贵人一直都没用过。可想而之,本宫若与她直说,她肯定会心存疑虑,不敢用这藏红草,可是本宫又不忍龙胎受害,无奈之下,只得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只可惜,本宫用尽办法,还是没能让谦贵人的龙胎转危为安。”说到此处,她不住摇头,脸上尽是难过之色。 “不!不是这样的!”迎春慌乱地摇头,大叫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藏红草,就是红花,谦贵人龙胎不稳,就是因为这些红花之故。皇后……皇后她……谦贵人的孩子不能生出来,不能!”说到后面,迎春已是语无伦次,之后更道:“何太医这么说,一定是他与皇后串谋,一定是这样!” “够了,迎春!”那拉氏痛心疾首地道:“究竟本宫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不遣余力地陷害本宫,现在更说出何太医与本宫串谋的话来,迎春,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从刚才开始,迎春就知道自己将那拉氏得罪死了,若那拉氏被定罪,她还会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她害怕的不敢想下去。 “好!”那拉氏失望地转头,对胤禛道:“为了证明臣妾的清白,请皇上传其他太医验证!” 胤禛点头,他心里同样还有所疑,命人去将齐太医唤出来,此时,催产药与稳婆都已经进去了,众太医不可再留在里头,皆走了出来。 得了胤禛吩咐后,齐太医与其他太医,均捡了一些在手中,与刚才的何太医一样,先看后闻再尝,之后一致断定这不是红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迎春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句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每日下在谦贵人沐浴用水中的东西,怎么就不是红花了。 那厢,凌若心里同样是惊涛骇浪,起伏不定,那么多太医一道断定,肯定是不会错了,那拉氏就算收买也不可能收买了整个太医院。只是为何明明已经安排好的事,临到头竟出了这样大的大变故。 藏红草――这三个字,一下子将那拉氏由罪变成了功,不论刘氏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都与那拉氏无关了,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相反是迎春…… 凌若怜悯而又着急地看了一眼迎春,事情变成这样,迎春定然会背上一个诬陷主子,居心叵测的罪名,以那拉氏的心xin,一定会置她于死地。 迎春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受她所使,虽说这种事早料到会有危险存在,甚至早前三福也与迎春讲过,但怎么都没料到竟会是这样,那拉氏毫发无伤,相反迎春……若由着这趋势发展下去,只怕性命难保。 “怎么会这样,朕应该问你才是!”胤禛的冷哼如惊雷一般落在迎春耳中,令她整个人都跳了一下,继而抬起惊慌的脸庞,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住地摇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熹妃与三福供出来,换取自己的平安。 然当她眼角余光瞥见掖在门边的三福,并且从三福眼中看到了着紧担忧之后,这丝念头渐渐地淡了下去。 罢了,即便将他们牵出来,自己也不会好过,同样要死,既如此又何必临死之前再害人呢。其实在翡翠死后,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如今不过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甘,就是没能替翡翠报仇,没能让那拉氏付出代价,真是……很可惜呢,只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怆然摇头,眼泪不住地涌了出来,打湿了苍白如纸的脸庞,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悲怜。然落在胤禛眼中,却是无尽的厌恶与不喜。 “迎春,你是从潜邸开始就侍候你家主子的,为何如今要这般陷害于她?”他问。 “为什么?”迎春呐呐地重复着,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嘶哑地叫道:“因为她就是一个恶毒残忍的人,奴婢从未冤枉过她。相反皇上您却是一直被她蒙在鼓中,她在您面前装了整整二十多年的端庄贤淑!”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权谋之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派胡言!”迎春发疯一般的言语令那拉氏微微变色,十指紧扣在掌中,肃然道:“本宫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良心,自问从未有一分一毫的缺失。甚至于你们这些做下人的,本宫也体念你们苦处,尽量厚待,为何本宫所做的一切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恶毒残忍?迎春,你还有什么不满,要这般陷本宫于不义。”说到最后,她胸口微微起伏,神色亦是难过不已。 “厚待?”许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迎春并没有什么害怕,反而嗤笑道:“主子,您若是厚待于奴婢们,翡翠为什么会死,三福又为什么会宁可挨上五十杖也要去熹妃娘娘身边?”她问,步步紧bi,意欲将那拉氏bi到死胡同,让她不能再瞒天过海。 “翡翠是自觉对不起本宫一直以来的信任,这才跳井自尽,与本宫有何关系,至于三福,是怕继续留在坤宁宫会触景生情,这才去了熹妃身边。”那拉氏义正辞言地喝斥着迎春,无人知晓她袖中的双手已经捏得指节发白,隐隐传出指骨弯到极处的“咯咯”声。 她害怕,害怕迎春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抖出来,虽然胤禛未必会相信一个奴才的话,但对自己终归是不利的。她本就已经失了六宫之权,若胤禛再不怠见自己,只怕自己真要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了。 看到迎春在那里孤立无援地指责着那拉氏,三福脑海中闪现出翡翠从井里打捞出来后湿漉漉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那一幕夜夜纠缠于他梦魂之中,从不曾忘记过,他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替翡翠报仇。 他要那拉氏死!死! 这个念头令三福血气逆冲上脑,双目瞬间血红一片,从那双眼望出去,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能看到那拉氏,看到这个造成了他一世悲哀的女人! 迎春一人的证词不够定那拉氏的罪,那再加上他的一定可以! 这般想着,脚步踏了出去,想要与迎春一道指证那拉氏,然他刚走了一步,便被人用力攥着,耳边更传来水秀细微的声音,“福公公,不要冲动,就算你去了也对付不了皇后!” “放开我!”粗重的气息在鼻翼间盘旋,三福此刻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只一门心思想要借此机会扳倒那拉氏,让那个女人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不拿底下人的性命当回事。 “福公公啊!”见三福跟头牛一样的倔强,水秀心急如焚,死死攥着他压低了声道:“你真的不能去,你看主子,她也一直在冲你摇头。” 主子……这两个字似乎让三福清醒了一点,视线中出现凌若的身影,后者果如水秀说的那样,暗自摇头之余更透出一丝急切之意。 见三福没有那么用力地挣脱,水秀赶紧继续劝道:“福公公,皇后诡计多端,主子设下这样精密的安排都被她躲过去了,你现在过去,无疑是飞蛾投火,枉送性命,我相信翡翠在天之灵,绝不希望看到你枉死!” “翡翠……”三福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眸中听红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悲伤,他好恨,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看着迎春陷入危险;看着皇后逃过一劫! “现在的隐忍,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报复。”水秀郑而重之地在三福耳边说出这句话,希望他可以听进去,不要因仇恨冲动而送了性命。也亏得此时胤禛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迎春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片刻后,三福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冲动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水秀轻吁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谨慎地拉着三福的手臂不曾放开,唯恐他一会儿又想不开。 且说迎春那边,在那拉氏说完那些话后,迎春激动地叫道:“你身为皇后却无一句实言,不觉得羞愧吗?母仪天下?呵!”她摇头,脸上尽是讽刺的笑容,“也许你以前端庄贤淑,但现在绝对不是,恰恰相反,你是整个后宫中最恶毒最残忍的女人!”抛开性命的忧惧,再无任何可让她顾忌的事,每一字每一词皆如刺箭一样直戳那拉氏心脏,不断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 那拉氏知道,不能再由着她说下去了,否则胤禛早晚会起疑,“你说本宫恶毒是吗?那本宫为何要帮藏红草帮谦贵人保住这个胎?如你所言,用红花落她的胎岂非更好?” 这句话问得迎春哑口无言,她若是将实话说出来,那拉氏会否有事尚且不知,但凌若与三福是绝对逃不过去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说。 那拉氏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在心底里冷笑一声,面上则继续义正辞言地道:“无话可说了是吗?因为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你在故意冤枉本宫,本宫不知你为何不顾多年的主仆情份百般诬陷本宫,但本宫真得很痛心。迎春啊迎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究竟本宫错待了你什么,让你这样怀恨在心。难道就因为翡翠死后,本宫没有让你坐上翡翠的位置,成为坤宁宫的管事姑姑吗?可事实上,你拥有的权力与管事姑姑毫无区别,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坤宁宫那么多宫人皆为你使唤,连小宁子和孙墨他们都不例外。” 小宁子乖觉得很,一听这话立时就知道那拉氏心里的意思,在一旁委屈做低地道:“是啊,迎春姑姑,向来都是您说往东,奴才绝不敢往西,就算您扣了奴才的月钱,奴才也权当是孝敬您的,没有一句怨言。您要是心里对奴才们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就是,何必将气撒到主子身上,构出那些虚假的事儿,陷主子于不义之地。” 见他在那里颠倒黑白,迎春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胡说,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相较于迎春的生气,凌若更多的是忌惮,就在刚才,那拉氏不动声色的将脏水泼到了迎春身上,让人觉得她是因为没有成为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从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那拉氏。 那拉氏深谙权谋之道,晓得怎样才可以尽量撇清身上的可疑,然后令自己顺理成章的站在清白无辜这一边。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产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靠一个奴婢的说辞扳倒那拉氏果然是断无可能之事,亏得刚才水秀拉住了三福,否则…… 就在凌若暗自摇头的时候,那拉氏已经一脸正色地对胤禛道:“皇上,臣妾虽自问清白,但迎春之所以会闹出这些事来,也是因为臣妾没有管教好她的缘故,臣妾难辞其咎,请皇上治罪。”说罢,她屈膝欲跪下,然双膝尚未及地,但被一双手给扶住了,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是迎春自己做错了事,与皇后无关。” 这句话正是那拉氏想听到的,然表面上她依然一脸惶色,“可是臣妾始终是迎春的主子,出了这样大的事,臣妾怎好置身事外。” “一样米养百样人,迎春自己想偏了,又岂能怪你,再说坤宁宫那么多宫人,你如何可能一个个看过来,起来吧。” “谢皇上。”那拉氏心中一喜,就着胤禛的手站了起来,在站直身子时她抬头,隐藏在长睫下的眼眸与胤禛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交错而过。 只是极短的时间,甚至连一息也不到,却令那拉氏心中的喜色一扫而空,甚至隐隐变得有些担忧。 那拉氏在胤禛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小的怀疑与……失望;她不明白,胤禛都已经不相信迎春的话,且认为与自己无关,怎得还会露出那种眼神,难道他并非心口如一? 且不提那拉氏心中的焦虑,胤禛目光一转,落在迎春脸上,一种怪异的色彩在其眼中闪过,许久后,他抬起头唤了声“皇后”。 那拉氏闻言连忙将心中的思忖抛在一边,屈膝答应道:“臣妾在。” 随后,胤禛说出一句谁也意想不到的话来,“迎春是你的宫人,她犯了错,理应交由你处置。” 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身为皇帝,再加上迎春犯的又是诬陷皇后,大逆不道之罪,直接便可以处置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只是,他既然这样说了,那拉氏自不会回绝,哪怕心中有许多疑问,面上依然一如往常那般答应。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屋里不断传来刘氏痛苦的snin声,一声接一声,将所有人的神经都给紧紧牵着。 热水不断送进去,血水又不断送出来,如此不知轮换了几次,直看得诸人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令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至于其中到底是何滋味,就只有各人自己知晓了。 “生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胤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于刘氏可以安然产下龙胎已经越来失望,如今骤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简直有如天赖一般,当即便要推门进去,凌若赶紧拦住道:“皇上,产房乃是血腥之地,您乃是万乘之尊不可进去,且稍等片刻,稳婆很快便会将小阿哥抱出来。swisen.” 胤禛也晓得产妇红房乃是男子不可进之处,刚才是一时激动过度,这才想要进去,缓过神后便依言等在外头。 不消多时,稳婆满面喜色地抱着已经裹了大红襁褓的孩子出来,低头喜声道:“恭喜皇上,谦贵人生了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当真是小阿哥?!”胤禛大喜过望,他子嗣单薄,能有一个阿哥自然是千好万好。 “回皇上的话,正是,只是小阿哥因为早产两月,身量较一般婴儿小上一些,不过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皇上尽可放心。”稳婆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退去过,之前她奉命接生时,心里忐忑不安,唯恐谦贵人生不下这个孩子,或是生下了,谦贵人却不行了,若是这样她这个稳婆轻责活罪重责死罪,休想讨得半点好处,所幸一切事情远比她想得更好,母子平安,什么事都没有。 那拉氏走过来笑言道:“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皇上这下子可以心安了。”随后又对稳婆道:“快把小阿哥抱过来给皇上与本宫看看。” 稳婆答应一声,抱了婴儿上前,胤禛仔细望去,感觉好小的一个,头上只有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不及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小脸又红又皱,眼睛紧紧地闭着。 虽然婴孩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但在第一眼看到时,胤禛还是喜爱不已,更是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转头,只见凌若也正打量着孩子,他笑道:“熹妃,这个孩子似乎比弘历生下来时更小一些。” 凌若回以一个温柔的笑颜,正要说话,忽地看到婴孩睁开了眼睛,纯净如墨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胤禛,之后粉嫩的舌头更伸出来tin了tin裹住他的襁褓。 “哎,小阿哥,这东西可不能tin。”那拉氏将婴儿下颔的襁褓掖了掖,笑道:“皇上,看样子小阿哥是饿了呢!” 一听说孩子可能饿了,胤禛忙对四喜道:“快,赶紧去将奶娘带来。”事先准备好的不止有稳婆,还有奶娘,如今可算是都派上用场了。 待四喜下去后,胤禛抚一抚婴孩娇嫩的脸颊道:“朕进去看一看润玉。” 那拉氏接过话道:“臣妾随皇上一道去看谦贵人。” 胤禛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凌若伸出了手,看着那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那拉氏脸颊微微有些抽搐,银牙亦是渐渐咬紧。 正要举步,金姑快步走了出来,朝胤禛等人快速施了一礼后,焦急的对稳婆道:“李稳婆,你刚才说待紫车河下来后我家主子便不会痛了,可一直到现在我家主子都还在说腹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这话,李稳婆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接生多年,但凡紫车河下来后,产妇都是不会有任何痛楚了,顶多只是浑身虚脱无力而已。” 金姑跺一跺脚道:“这关口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赶紧再进去看看,否则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这个时候,何太医小心地抬起头道:“皇上,微臣有话想说。” “说。”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胤禛的态度好转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连吐字都似带着寒气。 【作者题外话】:紫车河就是胎盘哦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双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何太医在听到李稳婆那句“母子平安”后,就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这才有胆说话,否则哪怕再给他借一个胆子也不敢说半个字。 “回皇上的话,微臣替谦贵人请脉的时候,偶尔曾发现有双生的脉像,但因为只是那么几次,所以不敢肯定,更不敢将这种无法确定的事告诉皇上。但谦贵人现在依然腹痛不止,会否是因为她真的怀了双胎,另一个孩子尚在腹中?” “双生?”虽然今天已经听了许多或喜或忧的事,但这两个字依然令胤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若真是双胎,那他便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若是龙凤双胎,更是上天降下的祥瑞。自大清入主紫禁城以来,历经三任皇帝,还从未有一对龙凤双胎在紫禁城降生过。 那拉氏也听到了双胎二字,不过她的心情与胤禛截然相反,胸口更是烦闷地想要呕出来,若真让刘氏生下双胎,必然会母凭子贵,成为秀女之中第一位娘娘,到时候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刘润玉便会成为她的劲敌。 真是可恶,明明已经暗中下红花令她早产两月,怎得孩子还可以活下来! 正当此时,那个李稳婆不顾胤禛等人在场轻呼一声,“唉呀,若真是双胎,那腹痛便对了。” 那拉氏心情不畅,又见她没规没矩的叫嚷,不悦地喝道:“皇上面前,吵嚷什么,是想掉脑袋吗?” 李稳婆反应过来,赶紧跪下请罪,胤禛记挂刘氏,没空与她计较,挥手道:“行了,赶紧起来去看谦贵人怎么样了,再仔细检查清楚,究竟是否双生。” “奴婢遵旨。”李稳婆起身待要进去,低头看到尚抱在怀中的婴孩,为难地道:“皇上,那这孩子……” “交给本宫吧。”说着,凌若伸出手去,在她手指刚碰到婴孩柔软的襁褓时,另一双手便先她一步从李稳婆手中抱走了婴孩,却是那拉氏,她道:“还是本宫抱着吧,别累着了熹妃。” 婴孩一直睁着眼睛,小小的眼睛瞧不见一丝红尘痕迹,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任由今后的光阴岁月在这张白纸上留下各式各样的痕迹。 随着那拉氏的身影映入那双纯洁的睛中,婴孩突然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拉氏一边拍一边哄着,想让他止住哭声,岂料反而令他越哭越大声,倒是让那拉氏有些不知怎么是好。 听孩子哭得声嘶力竭,胤禛伸出手道:“来,给朕抱抱。” 说来也怪,那孩子到了胤禛手里后,立时就不哭了,一双还带着泪意的小眼睛在那里滴溜溜地转着,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看到这颇富戏剧性的一幕,凌若掩嘴笑道:“看样子,小阿哥还是更喜欢皇上抱着呢,与皇后娘娘就不太投缘了。” 胤禛微微一笑,头也不抬地道:“想来是皇后许久不抱孩子,手势生疏,抱得孩子不舒服了。” 胤禛无意的话语落在那拉氏耳中,却像一根针一样,刺得耳膜生疼,是啊,自从弘晖死后,她就再也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孩子,自然也无法再全心全意的去抱一个孩子。至于弘时,那不过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根本不能与弘晖相提并论。 凌若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盯着那拉氏道:“其实皇后娘娘最近常有在抱永琳,应该不至于生疏才是。” 永琳便是统时的孩子,那拉氏晓得凌若是在暗讽自己年纪大,已然成了祖母,压着心里的嫌恶与恼怒,捋一捋耳边的碎发道:“永琳自有其额娘抱着,说起来本宫也是难得抱一回,这手势就像皇上说的,实在算不得熟练。” 凌若笑笑不再说话,而胤禛只是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不时抚过他皱巴巴的脸庞,眸中尽是慈爱之色。 过了一会儿,内屋里刘氏的snin比之前又大了一些,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李稳婆没有出来,至于期盼中的婴儿啼哭声也一直不曾响起。 如此,一直到天近黄昏时分,才有一声隐约的啼哭声响起,但听得并不真切,直至李稳婆再次抱着一个襁褓出现时,方才确信,真的又是一个孩子降生。 胤禛盯着那个紫红色的襁褓,激动的有些不敢置信,直至李稳婆带着比刚才更浓烈几分的笑意屈膝道:“恭喜皇上,谦贵人怀得确实是双胎,如今又产下一位阿哥,母子平安。” 又是阿哥,虽然不是龙凤呈祥,但却是一胎生下两位阿哥,同样是宫中绝无仅有的事。狂喜如惊涛骇浪般一波接一波地袭向胤禛,令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拉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带着由衷的笑容道:“恭喜皇上连得二位阿哥,福泽之深无人可极。” 在她之后,凌若盈盈一笑,屈膝道:“臣妾也恭喜皇上,想来这一次是上天看到皇上自登基之后一直福泽百姓,所以也降下这等深厚的福泽于皇上。” 胤禛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这真是上天降给朕的福泽。”说着,他上前去看李稳婆怀中的孩子。 那个孩子似比他刚刚出生不久的哥哥还要小一些,眼睛紧紧闭着,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至于脸色亦有些发青,比较之下,似乎没有之前那个好。 胤禛有些疑虑地道:“小阿哥脸色怎么这样,是否哪里不对?” 李稳婆脸色一变,眼底掠过一丝惊慌,面上却是越发笑道:“请皇上放心,这样的情况奴婢已经曾见过许多,待养一阵就好了。而您瞧小阿哥天庭饱满,一看便是贵人之相。” 听她这么一说,胤禛顿时放下心来,空出一只手轻抚了孩子犹带着母体温度的脸颊,满心皆是欢喜,“把这个孩子也给朕抱抱。” 李稳婆答应一声后小心的将孩子放在胤禛那只手的臂弯中,望着怀中一睡一醒的两个孩子,真当是怎么看都不够,“熹妃,你说这两个孩子像朕吗?” 那拉氏抢先道:“二位小阿哥与皇上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胤禛瞥了带着些许讨好之意的那拉氏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凌若,显然在等她的回答。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讨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未理会脸色不自在的那拉氏,迎着胤禛的目光轻笑道:“自然是像的,尤其是额头与眼睛,谦贵人为皇上诞下二位如此聪慧可爱的小阿哥,实在是居功不小。” 听她说起刘氏,胤禛才想起来还不曾去看过她,正好这个时候奶娘也到了,便将孩子交给她与稳婆抱着。 奶娘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妇人,长得甚是干净利索,凌若记得她姓成,宫人皆唤她成嬷嬷。 叮嘱她们抱好二位小阿哥后,胤禛带着凌若与那拉氏到里屋,刘氏正一脸疲惫的躺在床上,看到胤禛他们进来,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 胤禛快走几步上前捺住她柔声道:“你刚生完孩子,躺着就是,无需行礼。” “多谢皇上。”刘氏柔顺地答应一声,不过还是命海棠扶她坐起来,倚在软垫上。 “润玉,你可知这一次你为朕带来多大的惊喜,双生啊,朕的儿子一下子多了两个。”尽管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但胤禛说起时,仍是眉飞色舞,言语间满满皆是喜悦,就像盈满的水缸,正在不断地溢出来。 那拉氏顺势接了话道:“谦贵人是没看到,刚才皇上看到二位阿哥的时候,不知有多高兴,除了四阿哥出生那回,本宫可从没看皇上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你这次实在是立下大功。说起来,本宫刚才可真是吓得脸都白了,唯恐有意外,幸好你与二位阿哥得上苍庇佑,尽皆安然无事。” 胤禛头也不回地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总之如今一切安好就是了。” “皇上说得是。”那拉氏讪讪地应了一句,目光在凌若脸上一掠而过,虽然很快,但凌若还是从中感觉到了深深的敌意。自然刚才迎春一事后,不论那拉氏说什么做什么,胤禛都好像是不喜的,看样子,迎春那些话终归还是起了一些效果。呵,当所有信任耗尽之后,那拉氏的末日也就到了,不过她也晓得这事并非一时半会儿便可以的。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在刘氏脑中一闪而过:自己的双胎难道还比不上熹妃一个阿哥吗? 虽心中颇为不满,但面上却是受宠若惊地道:“四阿哥乃是天纵英姿,文武全才,皇上自然喜欢,臣妾的二个孩子如何能与四阿哥相提并论,待他们长大后能及得上四阿哥十分之一,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凌若微笑道:“本宫观二位小阿哥,皆是聪慧之相,相信将来会比弘历更加出色,再者说,他们与弘历皆为皇上之子,哪里会差。” 刘氏虽知这些只是场面话,但落在耳中还是颇为受用,当下感激地点头道:“承娘娘吉言。” 胤禛颔首道:“长大之事还早,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润玉你要养好身子,毕竟早生了两个月,又服食催产之药,对身子伤害较寻常临盆产妇要更大一些。依朕说,你干脆便躺两个月,让太医给你好好调整一下。” “多谢皇上关怀。”刘氏在床上欠了欠身,期待地问道:“皇上,臣妾能否见见两个孩子,刚才都未能见着。” “自然可以。”不待胤禛吩咐,那拉氏已然吩咐小宁子去外头传了李稳婆与成嬷嬷进来,随后更是笑道:“两位小阿哥皆是冰雪可爱,本宫才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 听着那拉氏有些刻意讨好的言语,凌若在心底冷笑,想来那拉氏自己也感觉到了胤禛态度的不对,所以使了劲的讨好胤禛,只不过胤禛若心里真有了怀疑,岂是一两句讨好便可以抹杀的。 如此想着,凌若和静地笑道:“是啊,只可惜小阿哥与皇后娘娘不太投缘,否则娘娘都舍不得撒手了。” 凌若的这句话令得那拉氏心中暗恼,却不好当场发作,幸好这时候稳婆与成嬷嬷进来了,两个孩子还是与之前一样,一个睁眼一个闭眼。 “快过去给谦贵人瞧瞧小阿哥。”胤禛的心情一直是愉悦欢然的,命她们二人将孩子抱到刘氏跟前。 “这便是臣妾的孩子了吗?”刘氏眼中尽是为人母的喜悦,眸光在那两张小小的脸上徘徊,怎么也移不开,不过更多时候,她的眸光是落在闭眼的婴孩上。 “来,让我抱抱。”她刚说完,胤禛便阻止道:“你现在使不得力,还是别抱了,万一将孩子摔了可怎生是好,再说将来有的是机会。” 他不说这话尚好,一说完,刘氏的神色立时黯了下来,别过头挥手哽咽地对成嬷嬷她们道:“把孩子抱下去,我不想看了。” 她这样突然的转变令几人颇为不解,胤禛连着问她好几遍,她都不说,最后更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 “润玉,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两个孩子吗?”胤禛疑惑地问着,刚才明明还说得很高兴,怎的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听得这话,刘氏急急地抬起头道:“自然不是,只是……”只是什么,她怎么也不愿说下去,只一味推说自己累了。 凌若隐约猜到了刘氏心中的想法,眼皮微微跳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面上的笑容甚至比刚才更盛了几分,“皇上,谦贵人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该要好生歇息,臣妾那里还有些事要打理要先行告退,再说小阿哥的奶娘也得赶紧再寻一位来,否则只成嬷嬷一人,可供不了二位小阿哥的奶。” “好吧,你陪了朕了一天也累了,赶紧回去吧,至于奶娘赶紧让人去寻,只要家世清白,身子健康无疾患便可,千万别让两个孩子饿着了。至于朕……”胤禛原想说回去,然在看到刘氏微红的眼睛时,又有些怜惜,逐道:“朕在这里再陪一会儿润玉。” “是,臣妾先行告退。”在凌若离去后,那拉氏也识相地道:“臣妾亦先回去了,皇上您好生陪陪谦贵人。” 胤禛微一点头,在那拉氏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凉声道:“皇后记得将迎春带回去处置。”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章 得偿所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脚步一滞,随即转过身恭谨地道:“是,臣妾一定会秉公处置。” “如此最好。”胤禛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在其走得不见身影后,唤过四喜,附耳吩咐了几句,四喜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四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刘氏心中充满了好奇,很想知道胤禛吩咐了四喜什么事,但她明白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所以死死忍住心里的好奇,只字不提。 “你们也出去吧。”胤禛挥手示意李稳婆他们也出去,待得屋中只剩下他与刘氏二人后,方握着刘氏的手问道:“润玉,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无端红了眼,今儿个你可是最该高兴的。” 刘氏闻言当即落下泪来,胤禛刚抹去,便又落下来,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怎么也停不住。 胤禛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加重语气道:“润玉,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朕。” 刘氏神色凄然地道:“皇上,你真觉得臣妾应该高兴吗?” 她这个反问,令胤禛愣了好一会儿,继而道:“你为朕诞下两位皇子,为何不应该高兴,你可知自咱们大清自入主紫禁城以来,还从未有妃子一胎双生之事,对于整个皇家来说,都是一桩大喜事。” 刘氏一边哭泣一边道:“是,对皇上,对整个皇家来说都是一桩喜事,可唯独对臣妾来说不是,因为过了今日,臣妾的两个孩子便要离开臣妾被送到阿哥所,臣妾连见一面都难,试问臣妾如何高兴得起来。臣妾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任谁都不可以坏了,可是只要一想起来,臣妾这心里便难受得紧,他们可都是从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刚才临盆的时候,臣妾甚至已经想好,若不能母子平安的话,便舍了臣妾这条命去保他们。”说到后面,她已经是泣不成声,难以自抑。 按着宫里的规矩,嫔位以下的妃嫔,都没有资格抚养孩子,一旦生下便要送去阿哥所,由那边的嬷嬷宫人们照顾。 “莫哭了。”胤禛轻拍着她的背,见她始终哭个不停,不由得摇头道:“谁说过要把孩子送去阿哥所的?” 刘氏的哭声嗄然而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看着胤禛,“皇上您是说不送臣妾的孩子去阿哥所?” 胤禛笑一笑,再次抚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言道:“除非是你自己想要送去。” 刘氏赶紧摇头,随后有些狂喜又有些害怕地道:“皇上是说真的吗?臣妾真的可以亲自抚养他们?可是宫规……” 在将所有泪痕都拭尽后,胤禛满意地收回手道:“瞧瞧,这样干干净净的多好,可是不许再哭了。”见刘氏始终紧张地盯着自己,他握一握刘氏的手腕感慨道:“正如刚才熹妃所说,你一下子替朕生了两位皇子,居功不小,且刚才又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受的苦楚朕心里一清二楚,所以朕决定待你满月之后,晋你为嫔。” 刘氏似是没想到胤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愣住了,什么话也不知说,还是胤禛笑言道:“怎么了,高兴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吗?” 刘氏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臣妾入宫不久,资历浅薄,又无德无能,如何敢居嫔位,再说宁姐姐陪伴皇上多年,又比臣妾年长,如今也只是一个贵人,臣妾如何敢跃居宁姐姐之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妾万万不敢领受。” 胤禛淡然道:“并非年长便可以晋位,武氏虽有些资历,但其他地方却是远远不及,更不曾为朕诞下一儿半女,这个嫔位……她担不起。” 帝王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总是有无数女人环绕在身边,只要他们想便可以拥尽天下美色。所以,除了倾心相待的那几个之外,余下的对他而言并非多么重要,相较之下子嗣就显得重要的许多,所以后宫之中,永远是母凭子贵。 “可是……”这一次刘氏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胤禛打断,“此事便这么定了,润玉你若再拒绝,朕便让人将两个孩子送到阿哥所去。” “臣妾谢皇上恩典。”刘氏知道胤禛心意已定,自己再反对也无用,何况……她说了那么许多,为了本就是这个嫔位,之所以推辞,不过是做样子给胤禛看罢了,如何舍得真拒绝。 胤禛舒缓了眉峰,与她又说了一会儿话后道:“这么许久,你也累了,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随着她的话,胤禛走出了内室,背对着刘氏的他并不曾看到刘氏渐渐流露在脸上的狂喜与得意。 金姑与海棠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刘氏低头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两人对望了一眼,金姑担忧地道:“主子,您手在发抖,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传太医进来。” “不必了!”刘氏缓缓抬起头,踌躇满志地道:“本宫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好过。” 听得刘氏自称“本宫”二字,海棠吓了一大跳,慌张地道:“主子,您不可以这样自称的,万一让人听到,便大事不妙了。” 金姑比海棠更沉稳细心一些,留意到刘氏的神色,小心地猜测道:“主子,难道皇上已经……” “不错,皇上刚刚已经亲口说要晋我为嫔,只待满月之后,便行册封礼。”刘氏紧紧捏着双手,盯着金姑道:“从今往后,我便是这宫里正正经经的主子了,再没有人可以小瞧我!” 听到刘氏确切地话,金姑高兴的不得了,赶紧拉了海棠跪下叩头道:“恭喜主子今日双喜临门。” “是啊,双喜临门!咯咯!”刘氏笑着,笑声不断从有些发白的唇中逸出,虽然身子很累,但心却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在命金姑她们起身后,刘氏抚着盖在身上光滑的锦衾,欢愉地道:“今日实在给了我太多惊喜,仅仅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金姑忙道:“主子不要胡说,您是有大福的人,怎会短寿,往后这样的话可是千万不要说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海棠亦在一旁讨好道:“是啊,主子您刚生了二位阿哥,皇上便迫不及待地封您为嫔,将来还不得封妃封贵妃啊。到时候,连皇后和熹妃都得看您脸色呢!” 这话正好投了刘氏心头好,令她高兴不已,是啊,皇上这样重视子嗣,待这两个孩子大一些,又或者以后有出息一些,皇上一定还会再晋她位份的,若真可以让皇后与熹妃看她脸色,那可真是一大快事。 待得高兴过后,金姑脸上不知怎的添了一丝忧色,轻声道:“主子,奴婢多嘴问一句,小阿哥的事您准备瞒到何时?” 一听到这句话,刘氏心中的欢喜与高兴立时如潮水一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思索片刻后,她道:“去将李稳婆叫进来,本宫有话与她说。”说到此处,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又道:“在皇上下旨晓谕六宫之前,暂时不要将皇上要晋本宫……呃,要晋我嫔位的事传出来,以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在改变自称时,刘氏觉得万分不习惯,虽然“本宫”这个称呼只用了一小会儿,但她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主子说的是,奴婢记下了。”金姑心里也是这个想法,是以对刘氏的话极为赞同,出去后不久便将李稳婆带了进来,李稳婆与刚才一样,手里抱着婴孩。 不等李稳婆行礼,刘氏已是招手道:“过来让我瞧瞧孩子。” 李稳婆依言上前,当那个肤色发青,双目紧闭的孩子出现在刘氏视线中时,她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手指颤抖地抚过孩子皱巴巴的脸颊,“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李稳婆小心地回道:“贵人放心,小阿哥暂时不会有事,否则也不能瞒过皇上与皇后娘娘。” “既是如此,他为何一直不睁开眼睛?”手指在孩子的脸颊徘徊,几次想要去探他的鼻息,临到头又都缩了回来,似在害怕。 李稳婆瞅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奴婢刚才已经说过了,小阿哥在母体先天不足,远不及早出生的小阿哥那般健康,再加上早产两月,身子极为虚弱,这般情况下,睁眼势必会晚一些。但是恕奴婢说句实话,贵人得早做心理准备,小阿哥这种情况是很难养活的,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就会……” 刘氏痛苦地闭眼睛,从嘴里吐出李稳婆不敢说下去的话,“夭折是吗?” 李稳婆陪着小心道:“是。小阿哥肤色带青,出生时迟迟未哭,之后虽说哭了,但哭声微弱无力。这样的孩子奴婢曾经接生过不少,但是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李稳婆最后那句话,令刘氏在绝望中又生出一丝希望,紧张地道:“这么说来,还是有活下来的?” 李稳婆叹着气道:“回贵人的话,确有活下来的,但据奴婢所知,这些孩子长大后远不如同龄人,甚至于十几岁了还不会自己吃饭穿衣,更不会说话。” 海棠轻呼一声,脱口道:“那岂非与傻子一样?” “别乱说话!”金姑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对刘氏道:“主子别太把这些话当回事了,凡事皆有例外,依奴婢看,小阿哥乃是聚福之相,又身份尊贵,有神灵庇祐,一定会没事的。” 刘氏收回手,闭一闭目痛苦地道:“金姑,你不必安慰我,李稳婆接生了那么多孩子,都没见着一个例外的,凭甚我的孩子便会例外?至于神灵庇祐,那更是虚无飘渺的事,皇上膝下死的阿哥还不够多吗?” 这一席话,说的金姑默然无语,她知道刘氏已经看清了所有,任何安慰在她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适才刘氏早产临盆,在李稳婆为其接生出一个阿哥后,歇了一会儿依然感觉腹痛不止,且腹部依然隆起未消,心知腹中必然如何太医所言,还有另一个孩子,所以她又将李稳婆叫进来接生。 一胎双生,不论是刘氏还是她都知道这将是后宫之中绝无仅有的喜事。若是个女孩,那就是龙凤呈祥;若是个男孩,那刘氏膝下就一下子有了两位阿哥,为延续皇家烟火立下大功,封妃封嫔指日可待。 可是,任谁都想不到,当孩子生下来时,全身都泛着青色,而且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哭声,直至李稳婆打了好几下屁股之后,方才响起一声微弱的哭声,与之前那个全然不同。 刘氏虽然累得近乎虚脱,但她依然敏锐的意识到孩子有问题,唤了李稳婆上前问话,在李稳婆吱吱唔唔的言语中得知,这样的孩子乃是先天不足之相,即便现在活下来,过一段时间也会夭折,断然养不大。也就是说,刘氏虽然双生,但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大喜之事,因此蒙上了一层阴霾,刘氏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活不久长,实在是痛彻心扉。痛过之后,她开始担心自己,若如实相靠,她为皇家诞下双生子的功劳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于晋封也会变得困难,这种事,是她绝不愿见的。 为了怀孕,为了达到双生的目的,她按着进宫前额娘交给自己的方子,日日服下无数苦药,又在床第上对胤禛百般讨好,极力奉迎,好让胤禛多召自己几次侍寝,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怀上龙胎,可这不过是苦难的开端,先是被温氏在参汤里下红参陷害,苦苦忍受着足以令人发疯的燥热,之后胎像更频频出现不稳,结果不到八个月就早产,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后,才生下两个寄托着她所有希望的孩子,结果却是这样,令人一下子从云端掉到了泥沼。 虽然是既成的事实,但刘氏在思索许久后,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至少要等自己封了嫔之后再说。 在刘氏的吩咐下,李稳婆将婴孩仔细包好后,抱出去给胤禛等人看,并谎称婴孩一切都好,连身上的青色也被说成了正常现象。 可是金姑心里清楚,这种事尽早要穿邦的,瞒不了多久,所以刚才才有这么一问。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死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何尝不知金姑心里的想法,而事实上她也是最痛苦的,不舍自己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更不舍原本应该双倍给予自己的荣耀。 许久,刘氏盯着李稳婆道:“依你猜测,我的孩子能活多久?” 李稳婆犹豫地道:“回贵人的话,小阿哥虽说先天不足,极易夭折,但小阿哥身份尊贵,若得珍贵的药材补身,譬如人参灵芝等等,也许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具体多久,奴婢实在说不好。” 她话音刚落,金姑便喝斥道:“你这稳婆,没一句实诚话,小阿哥这般小,如何吃得了人参灵芝。” 李稳婆赶紧替自己叫屈,“奴婢怎敢诓贵人,虽说小阿哥吃不了这些东西,但可以让奶娘吃,如此一来,奶娘的r汁中便有了药xin。另外若是人参灵芝可以配成药,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刘氏微一点头,示意金姑抱过孩子,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稳婆道:“我吩咐你的事还记得吗?” 李稳婆也是个精乖之人,一听这个,立时会过意来,赶紧道:“贵人放心,奴婢嘴严得很,一定会将此事烂在肚中,绝不吐露一个字。” 刘氏眸底掠过一丝隐晦的凶光,颔首道:“牢牢记住这句话,若让我听到半句风言风语,定不饶你,可莫要以为去到宫外,我便奈何不得你。” 李稳婆诚惶诚恐地跪下道:“奴婢万万不敢!” “不敢就好。”这般说着,刘氏对海棠道:“去取二十两金子给她,另外再将我平日用来安枕的如意也赏了她。” 金姑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想说话,但终是什么都没说,看着海棠取来金子。 李稳婆接过沉甸甸的金子与如意时,脸上有难掩的喜色,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金子,都说皇家连铺地的砖头都是金子做的,果然不差。 在李稳婆谢了恩准备出去时,刘氏唤住她道:“今ri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再赏你一杯酒,你喝完再走吧。” 李稳婆闻言有些惶恐又有些得意,“贵人如此客气,让奴婢如何受得起。再说奴婢不会饮酒,千日醉一下肚,可要当着贵人的面出丑了。” “这是你该得的。”刘氏脸上弥漫着嫣然的笑意,“至于千日醉,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当不得真。你尽管放心喝着,我保你不会有任何罪意。”如此说完,转头道:“海棠,还不去将千日醉倒来。” “是。”海棠的回答有些迟疑,不过也没多问,很快便取了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来。 李稳婆接过后闻了闻,小声道:“贵人,这酒当真不醉吗?奴婢怎么闻着比外头任何酒都要香。” 刘氏和颜悦色地道:“你也说了是外头,宫中御酒岂是外头那些粗劣的酒可以相提并论的,不止不会醉人,入口还会觉得醇厚香甜,没有一丝呛人之意。” “果真如此吗?”李稳婆有些不敢相信,端头酒迟迟不曾入口。 刘氏的神色越发温和,软言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且小尝一口试试,若真觉得呛人,不喝就是了。” “是。”李稳婆见推辞不过,只得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轻酌之下果然没有丝毫呛意,且还甜甜得极为好喝,不知不觉便将一杯酒都给喝光了,临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在将空杯交给海棠的时候,李稳婆讨好地道:“贵人说得可真对,奴婢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酒。” 刘氏微一点头,“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收好那些个金子,别让人瞧见了。” 待李稳婆千恩万谢的出去后,海棠终于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主子,您为何要让她喝那千日醉,这酒初时香甜可口,不会让人有一点醉意,可一旦劲头上来,就算是酒量上好的人,也非得大醉上一天不可,更不要说李稳婆这样不会喝酒的人。” 刘氏笑笑没有说话,倒是金姑轻斥道:“主子做事自有主子的道理,你一个下人碎嘴问什么。” “无妨。”刘氏摆手阻止金姑的喝斥,对海棠道:“你真的相信她会守住这个秘密吗?” 海棠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她这么问的意思,好一会儿方如实道:“她既然答应了主子,又收了主子这么多好处,自当遵守诺言。” 刘氏瞥了她一眼,转而问向金姑,“那你呢,相信这样的市井小妇吗?” 金姑斟酌了一番道:“恕奴婢直言,这种人最喜闲言碎语,她有幸替主子接生二位阿哥,又得了这么多赏赐,必将此视做自己的风光荣耀,到处与人说起。小阿哥的事,她或许不敢刻意提及,但保不准会说漏了嘴,而百姓又向来对皇家之事感兴趣,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只怕会传得满城风雨。最可怕的是这些话一旦传入皇城,皇上就会知道主子刻意隐瞒小阿哥情况的事,对主子极为不利。” 刘氏赞许地看了金姑一眼,再次问道:“那我问你,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永远守住秘密,永泄露?” 她的话令金姑面露异色,隐隐猜到了什么,带着几许颤音道:“是死人。” “不错,是死人!”刘氏拍拍手,无比漠然地道:“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个姓李的稳婆绝对不能活在世上。她已经饮下千日醉,依着估计,应该会在出园子之后酒xin发作。这个时候外头天寒地冻,她又是独身一人,一旦醉倒,在冰天雪地中躺上个两三天,你说她是死是活?” 刘氏的话在解开了金姑与海棠心中疑惑的同时,也令她们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刘氏早早动了杀心,且还在不动声色间布下这么一个无形的圈套让李稳婆去死,只怕李稳婆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 刘氏接过金姑怀中的孩子,温柔地搂着,口中漫然道:“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觉得我狠毒吗?” 她的话让海棠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继而赶紧低头道:“奴婢不敢!”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利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头也不抬地道:“这么说来,你还是觉得我狠毒的了?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海棠唬地连忙跪了下去,惶恐地道:“奴婢绝无此意,请主子明鉴。” 刘氏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任由海棠不安地跪着,直至金姑小声替其求情,方才盯了海棠道:“你可以认为我狠毒,可是同样你也要清楚,在这宫里头,不狠毒是无法生存下去的,你不害他人,他人却会费尽心思来害你。若非如此,我的孩子如何会先天不足!”说到后面,言语间满满尽是恨意,若非这次早产,她的两个孩子都可以平安长大,这笔帐,她一定会要回来! 海棠喏喏地应着,不敢出声,倒是金姑道:“主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您已经决意除掉李稳婆,为何还要给她那么多金子与如意?万一被人看到了,岂非惹来麻烦。” 刘氏轻拍着一直在睡觉的婴孩,轻笑道:“我何时赏过她金子与如意了,是她趁着宫人不注意,从长春仙馆偷走的,结果走到一半摔跤晕过去,然后被活活冻死。”事关人命,刘氏却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一丝内疚与不安,“为免有人救了李稳婆,让她逃过一死,你晚两天再去告诉内务府的人。” 金姑会意地点头,“奴婢知道了,主子英明!” 抱了这么会儿功夫,刘氏双手有些发酸,将婴孩交还给金姑后道:“等会儿你去见一见何太医,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配大补之药给奶娘服用,不许与奶娘说实话,就说是用来调理小阿哥身子的药,总之在我行封嫔礼之前,绝对不许这个孩子出事。” 自从上次何太医替刘氏私自篡改脉案后,就已被拉上了船,所以刘氏完全不担心何太医会出卖自己,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待金姑一一答应后,刘氏想起一事来,问道:“我提前两月早产,皇上怎么说,可有起疑?”刚才时间匆忙,再加上她又惦念着晋封一事,忘了问胤禛此事,到此刻才记起来。 金姑刚才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发生了事,当即细细说给刘氏听,刘氏连连蹙眉,显然对于近乎戏剧性的转折颇为疑惑,“照此说来,我小产的事与皇后无关了?” “确是如此,皇后甚至还在主子沐浴的水中加了藏红草,用来替主子保胎。”海棠话音刚落,刘氏便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说皇后害我,我一点儿都不会疑心,可你要说她帮我,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主子也觉得这件事不对吗?”金姑小声道:“迎春怎么说也是皇后身边的人,她没理由与自己主子过不去,更不要说还冒着性命之忧,这一点奴婢始终想不通。” 刘氏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敲着床榻,思虑半晌道:“话说回来,检查了那么多东西,却是从未想过检查沐浴用的水,若里面真被放了红花,那我小产的事就说得通了。” 海棠不解地道:“可太医明明都说了,那个不是红花啊!” 刘氏睨了她一眼道:“迎春身上的不是红花,不代表就真的没有红花,凡事不可看表面,更不能人云亦云,得自己好好动脑子。”刘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小产是因为有人在沐浴用的水里下了红花,不过是何人所下还有待斟酌,一时断定不了。 皇后无疑是最可疑的那一个,但如果真是她,又怎么将堕胎的红花变成了安胎的藏红草?若能想通这一点,那么所有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 且不提刘氏在那里思索疑惑,那拉氏在回到方壶胜境后,挥退宫人,只留小宁子与迎春二人在屋中。 屋里烧着地龙,虽是严冬却温暖如春,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小宁子扶着那拉氏在正中坐下后,走下来用力一掌掴在迎春脸上,尖声喝道:“你居然敢背叛主子,实在罪该万死!” 迎春被他打得头偏向了一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她这个样子令小宁子更加不悦,抬手待要再次掴去,耳边响起那拉氏的声音,“谁许你打她的?” 小宁子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不悦,赶紧转过身讨好地道:“奴才只是想替主子教训这个狼心狗肺的奴才。” “多事!”那拉氏轻斥一句,低头看着掌中的暖手炉,护甲在手炉上划过,在刺耳的声音中,手炉表面多了几道深深的划痕,于此同时,那拉氏的声音再次响起,“迎春,你很有本事也很有能耐,连本宫都忍不住佩服你。” “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想杀便杀吧,左右我也没想过还能活。”迎春抬起头,那双眼里盈满了害怕,但她并没有任何求饶,不是不想生,而是晓得以那拉氏的xin子,不论怎么求饶都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拉氏盯着她半晌,忽地拍起手来,唇边更逸出一丝笑容,“好,有胆色,连死都不怕,迎春,你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说到此处,她起身走到迎春身前,在四目相望中,抬手将迎春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轻言道:“迎春,只要你肯告诉本宫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宫,本宫就饶过你一条性命,甚至还可以放你出宫,让你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迎春怀疑地盯着她道:“你会这么好心?” 见迎春有所动心,那拉氏脸上浮起一缕笑意,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护甲在迎春不再年轻的脸上抚过,“自然,本宫虽然有时候狠厉一些,但你终归是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老人,本宫也不想赶尽杀绝。瞧瞧,这脸都被打红了,待会儿赶紧去敷药,否则晚上非得肿起来不可。小宁子也真是的,都在一个宫里做事,怎可下这么重的手。” 小宁子在一旁满心委屈,不明白那拉氏为何要待迎春这么客气,就算是想问到幕后主使者,也该严刑bi供才是。 “如何,想好了吗?”那拉氏的声音温柔如池中春水,令人如置身于阳春三月之中。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出人意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好了!”迎春的回答令那拉氏心中一喜,然下一刻,迎春豁地张嘴,一口唾在那拉氏脸上,“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个字!” 不论是皇宫还是民间,唾面都是奇耻大辱,迎春身为奴婢竟然唾当朝皇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那拉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脸色瞬间铁青,盯着迎春的目光简直就像要吃人一般。 “你……你大胆!”小宁子被迎春胆大妄为的举动吓得面色苍白,连声音也变了,抬手想要替那拉氏拭去面上的唾液,却被那拉氏一掌挥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没了惯有的机灵。 “你真有胆!”森寒的声音自那拉氏口中响起,抬手亲自拭去面上令人恶心无比的唾液,不论是说话还是拭脸,她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迎春,饶是迎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她犹如毒蛇猛兽的目光还是有种想要退缩的感觉。 “本宫自出生到现在,整整四十五年,还从未有人这样羞辱过本宫,你是第一个!”她每说一个字,屋中的温度便似降上一分,待到后面,已是冰寒无比,小宁子在旁边忍不住想打寒战,又怕惹恼了那拉氏,生生止住。 “是,我是羞辱了你,那你呢,你可有一刻将我们当过人看待?”迎春激愤地道:“翡翠跟三福侍候了你那么久,结果呢,仅仅因为他们喜欢彼此,你就害死了翡翠,打残了三福,你这样狠毒薄情,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只怕我刚说完,你便要我的命!” 向来自持的那拉氏,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显然是恨到了极处,小宁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劝道:“主子您千万别气坏身子,这种jin奴直接拖下去杖毙就是了。” 那拉氏瞪了他一眼,神色不善地道:“本宫有让你说话吗?” 小宁子噤若寒蝉地低下头,不敢再有只言片语,而那拉氏在喝斥过后,再次盯了迎春,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护着身后那个人了?” “是,我说过,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个字。我知道你手段多,可是我绝不会屈服于你。”说罢,迎春又道:“我只恨刚才没能揭发你!” 那拉氏忽地笑了起来,仿佛忘记了刚才的唾面之耻,好一会她停下笑声,抬手再次抚上迎春的脸,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温柔,护甲尖在迎春脸上留下数条红印子,“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红花会变成藏红草?” 迎春没有答话,但这一点确实是她无法解开的疑惑,脸上的痛意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左颊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温意从那里流下来,低头看去,竟是鲜血。 小宁子看到那拉氏的护甲生生从迎春的皮肤间戳了进去,血正是从那里流出,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 然那拉氏却无比痛快,收回手盯着护甲尖上的殷红,吃吃笑道:“实话与你说吧,从你跟本宫提议在刘氏沐浴的水中下红花开始,本宫就怀疑上了你。你是什么xin子,本宫比你更清楚,胆小怕事,得过且过,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殷勤呢,且还想得出这么巧妙的法子。所以,本宫让一直让小宁子盯着你,虽然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但为防万一,本宫还是将你所用的红花全部偷偷换掉,变成了有反效果的藏红草。所以这一个月来,你下在刘氏水中的,根本就不是红花。” 听到那拉氏的话,迎春庆幸自上次之后,三福一直不曾找到自己,否则一定会被那拉氏发现的,不过她还是有一事不明,“既是这样,为何谦贵人还是小产?” “虽然本宫疑你,但本宫也不得不承认,你的法子很隐蔽也很有效,本宫怎么舍得弃之不用呢,所以每夜在你之后,小宁子都会将真正用红花煮出来的水下在刘氏的水中。” 迎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真相,愣了好一会儿后,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你费尽心机,想要令谦贵人小产,结果她虽然早产却依然平安地生下两位小阿哥,实在是可笑得紧!” “jin人!”她的一再挑衅,终于令那拉氏失去了冷静,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恰好打在伤口处,手上沾满了血。那拉氏犹不解恨,又掴了几掌才方收回手。 迎春默默地忍受着,她晓得那拉氏不会放过自己,更晓得现在的痛不过是小事,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折磨。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是不是熹妃?”惯有的雍容自那拉氏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恨、愤怒,还有……害怕。 任那拉氏怎么问,迎春始终一声不吭,她这个样子将那拉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满脸血污的迎春说不出一个字来。 “主子息怒!”小宁子凑上来劝着,“恕奴才直言,迎春冥顽不灵,若不动大刑,她是绝对不会招的。”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用绣着芍药花式的绢帕拭去手上的血污,随后一扔帕子回到椅中坐下,在平复了一番心情后,她说出令小宁子万分惊诧的话,“给迎春擦把脸,然后将她赶出圆明园。” 莫说是小宁子,连迎春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背叛那拉氏在先,羞辱其在后,这两样罪加起来,那拉氏就是将她五马分尸都不奇怪,可现在她居然让小宁子将自己赶出圆明园去,也就是说,她准备放自己一条生路?这……这怎么可能,全然不像那拉氏平素的为人。 小宁子第一个感觉就是那拉氏气昏了头,赶紧提醒道:“主子,迎春犯了数条大罪,您可不能这样轻饶了她!” 那一刻,那拉氏令人胆寒的目光扫过来,语气冷若冰霜,“究竟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那拉氏过于反常的态度令小宁子摸不着头脑,不过那拉氏心情如何,他还是听得出来的,赶紧低了头道:“奴才该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遣出园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那还不赶紧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带她出园。” “!”小宁子不敢多言,扯了尚在发愣的迎春出去,在带其洗净脸后,带其来到园门前,守在那里的侍卫认得小宁子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讨好地道:“宁公公,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小宁子没好气地道:“咱家奉皇后之命,遣这个犯了错的宫女出园,你们赶紧开门。” 其中一个侍卫觉得迎春有些眼熟,仔细盯了一眼后讶然道:“咦,这不是迎春姑姑吗?出什么事了?” 长春仙馆的事还没有传开,这些侍卫自然不晓得个中缘由,至于小宁子正憋着一肚子怨气,不愿细说,将那拉氏抬出来道:“你们若有问题,直接去问皇后娘娘,咱家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晓得各中缘由。” 那侍卫也是一个懂事的,一听这话便知道小宁子心情不好,赶紧扯过话头道:“宁公公说笑了,我不过是顺嘴一问,哪用得着去问皇后娘娘这么严重,我这就给您开门去。” 说着,他与其他几个侍卫合力将厚重的园门推开,直至望见园外空旷未经雕琢的景色,迎春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那拉氏手中捡回一条命,可为何她觉得这么不真实,难道说那拉氏转了xin子? 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她否认了,都说江山易改本xin难移,那拉氏怎么可能突然转了阴狠毒辣的xin子变得大慈大悲,其中定有阴谋。 不过一直到迎春跨出大门,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更是直接关闭了园门,将她隔绝在皇家之外。 迎春转过身,愣愣地看着紧闭的园门,随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臂的剧痛让她确信自己还活着,好好的活着,除了一些小伤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过很快她便被疯涌而来的喜悦所包围,虽说之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能活着无疑更好,而且以后她自由了,再不用受他人摆布,更不用成日提心吊胆,唯恐随时会丢了性命。 这样的喜悦令迎春忘记了担心与害怕,此时此刻,她只想远离圆明园,远离尔虞我诈的深宫,远离阴狠毒辣的主子。以后,她只是迎春,仅此而已。 在小宁子回去覆命之后,四喜来到园门前,对那几个侍卫道:“刚才离园的人是谁啊?” 侍卫恭敬地道:“回喜公公的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迎春,不晓得是犯了什么错,被皇后娘娘遣出了园子。” 四喜目光一闪,道:“就只是赶出园子吗?没别的吩咐?” “是,刚才宁公公是这么说的,小的也曾问过他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宁公公不愿多说,小的也不好多问。”侍卫这般回答了之后,又有些奇怪地道:“喜公公您怎么来这里了,可是要出去?” “没有,咱家不过是正好经过,远远看到有人出园子,有些好奇所以来问问。”在这般随口答了一句后,四喜便借故离去。 他一回到镂云开月馆,苏培盛便走过来小声道:“刚才皇上吩咐了,你一回来便立刻去见他,四喜,皇上让你去做什么了?” 四喜在其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苏培盛面色为之一变,低低惊呼道:“让你跟着皇后娘娘,难道皇上他怀疑……” “谁晓得呢。好了,我先进去了,晚些再与你说。”这般说着,四喜推门进去,胤高坐于椅中,手里拿着一枝朱笔,却不曾批改折子,倒像是有些走神。 “皇上。”四喜的声音令胤回过神来,正了神色道:“怎么样了?皇后是怎么处置迎春的?” 四喜如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刚刚遣迎春离开园子了。” 他的回答似乎令胤极为意外,好一会儿方道:“只是如此吗?没有其他的处置了?” 四喜小心地回道:“是,奴才问过看园子的侍卫,确是迎春无疑。” 难道真是自己疑错了皇后?胤眉头因为这个问题而紧紧皱了起来,之前迎春在长春仙馆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并非全然不信,只是皇后毕竟与自己结发多年,先前自己又曾经错疑过她一次,不愿再贸然相信一个奴婢之言而坏了彼此间的感情。但既然有了疑虑,势必要弄清楚,所以他才将迎春交给皇后处置,若皇后折磨甚至是杀了迎春,那么便证明迎春的话并非全然虚假,可偏偏皇后却大度地放了迎春,一点都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 这样大度,倒是符合皇后一惯的xin子,看样子,确是迎春心怀不满,故意诬陷皇后。 四喜等了一阵,始终没见胤说话,小心地道:“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胤本欲让他下去,想一想改而道:“朕要去看熹妃,你随着一道去吧。” “!”四喜答应一声,赶紧取来明黄绣云龙披风覆在胤身上,跟着他一道往方壶胜境而去。 他们并不晓得,有几个人正远远地看着,一直到他们走远方才收回目光。 “走吧。”那拉氏淡淡地说了一声,扶着小宁子的手往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阵子,天上忽地飘起小雪来,小宁子见状赶紧从后面的宫人手中取过伞,不等他打开,那拉氏便道:“不用撑了,就这样走着吧。” “主子乃是万金之躯,若是受凉可如何使得,再说从这里到方壶胜境还是很长一段路呢!”小宁子一边说一边瞅那拉氏的脸色,见她没有太过反对之意,便撑开了手里精巧的伞,将之撑在那拉氏顶上。 “方壶胜境……呵!”那拉氏忽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小宁子,你说方壶胜境好吗?” “皇上一样爱重主子,方壶胜境又是皇上专门指给主子住的,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奴才以前在劝里听到过,说方壶、瀛州、蓬莱三山乃是神仙住的地方。”小宁子有些摸不准那拉氏这么问的意思,就像他摸不准刚才遣了迎春出去后准备回去覆命,却在不远处看到那拉氏,之后那拉氏更一言不发地带着他来到镂云开月馆附近。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不放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神仙……”那拉氏笑着摇头,“你只看了这些,却不曾注意方壶胜境与镂云开月馆的距离,那么远,若皇上真爱重本宫,又怎会让本宫住的那么远呢。皇上的心里早就被钮祜禄氏还有刘氏她们给占满了,再加上本宫年老色衰,皇上自是离得越来越远。” 小宁子讨好地道:“主子貌美无双,望如犹如二十许人,哪有半分色衰。” “你不必哄本宫,事实怎样,本宫清楚得很,你且看着,这一次刘氏一胎双生,诞下两个阿哥,皇上一定会晋她的位份。”一说到这个,那拉氏的语气顿时沉了下去。 小宁子扶着她小声道:“不管她怎么晋,在主子面前都得行礼问安,若有半分不敬,主子大可治她的罪。” 那拉氏没有就这个话说出去,伸手至伞椽外,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带起冰凉的感觉,“是不是很奇怪本宫为何要放了迎春?” 听得她将话转到此处,小宁子精神一振,仔细着道:“不敢隐瞒主子,奴才确有几分奇怪,迎春所犯的罪,纵是死十次百次都是轻的。” 那拉氏收回手,在慢慢握紧中道:“是啊,本宫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是本宫不可以这么做。” 小宁子听得一头雾水,“奴才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皇上为何要将迎春交给本宫处置?” “自然是因为皇上爱重主子。”在想也不想的说完后,看到那拉氏脸上讽刺之意越发浓重,小声道:“难道奴才说得不对?” “自然不对。皇上根本不是因为爱重本宫才将迎春交给本宫处置,恰恰相反,他是要借此试探本宫,看迎春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若本宫处死了迎春,只怕大难很快会降临到本宫头上。” 小宁子悚然一惊,脱口道:“主子是说皇上已经怀疑主子了?” 那拉氏的眸光,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令人打从心底里害怕,“不错,所以哪怕本宫再恨再不愿,也只能将迎春遣出宫去,以此来平息皇上心里的怀疑。” 听到此处,小宁子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亏得那拉氏没杀迎春,否则引起龙颜震怒,后果不堪设想,那拉氏会怎样暂且不说,自己肯定是讨不得任何好处的,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正在这个时候,那拉氏忽地又说了一句话,“不过迎春这个人,本宫一定要杀!” 小宁子也觉得留着迎春是一个祸患,“可是她现在已经出园子了,咱们无法再动手。” “谁说过本宫要亲自动手了。”那拉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忘了本宫的弟弟了吗?” 小宁子恍然道:“对啊,可以让英格大人动手,奴才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主子英明!事不宜迟,奴才这就出园子去告诉英格大人。” 那拉氏摆手道:“不急,明日再去,否则容易惹人疑心,以本宫现在这个处境,是断然不能再惹任何麻烦上身的。” “是。”这般应了一句,小宁子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奴才只怕迎春趁机躲起来,无法找到。” 那拉氏肯定地道:“英格底下那些暗卫不是吃素的,再说迎春尚有家人在京城,本宫猜测她一定会回去。” 小宁子这才放下心来,同时趁机讨好道:“主子神机妙算,实在令奴才佩服,迎春这次肯定难逃一死!” “本宫只恨不能亲手杀了她!”虽然知道迎春一定会死,但那拉氏还是余恨难消,道:“明日见英格告诉他,本宫要迎春受尽所有折磨后再死!” “奴才知道!”小宁子低头答应,眉眼间隐隐有兴奋之意。 且说胤在来到万方和安时,正好看到凌若站在临水的长廊上赏雪,望见他来,颇为惊讶,“皇上不是在长春仙馆陪谦贵人吗,怎得过来了?” “朕在那里,润玉不好休息,再说……”胤笑着将披风解下,覆在凌若身上,“朕更想见你。” 凌若抚着带有胤体温的披风轻笑道:“臣妾还以为皇上见了二位小阿哥,就想不起臣妾了呢!” “你永远是朕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胤的回答简短而肯定,似一道暖流淌过凌若心底。 胤抚着汉白玉栏杆感叹道:“不过话说回来,润玉可以一胎双生,实在是令朕大为意外,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的事了。” 凌若婉声道:“是啊,臣妾刚才就与水秀在说,等二位阿哥满月的时候,定要好好地热闹一番。话说回来,皇上可有替二位阿哥取好名字?” “尚不曾,待过两日朕便让礼部拟名上来。另外,朕打算晋润玉为谦嫔,晋封礼也一并放在满月那日吧。” 凌若微微一惊,她知道刘氏一胎生下两位阿哥,胤势必会晋她的位份,却没想到会晋得这么快。这般想着,面上的笑容却是滴水不漏,“那可真是恭喜谦嫔妹妹了,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将事情办得热热闹闹,不失了谦嫔妹妹的颜面。” “朕知道你办事一向仔细。”胤笑着拉起凌若的手,与她一道进到屋中说话,一直留在到黄昏时分方才离去。 而在胤离去后,凌若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喃喃道:“谦嫔……刘氏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水月在一旁不忿地道:“她命可真好,早产两个月,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还是一胎双生,往后她可是要得意了。” “什么她不她的,得叫谦贵人,否则让人听见,可有得你苦头吃了。”册封礼一日未行,刘氏就一日还是贵人;也正因为如此,刘氏才不敢当众用本宫这个称呼。 水秀纠正了她的话后对凌若道:“主子,谦贵人那边,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您曾说过她是一个心计深沉之人,不易对付,如今生下二位阿哥,又即将晋为嫔,要对付起来就更难了。”水月满腹忧心的说着,“还有迎春那边也不知道会怎样。”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势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尚未说话,杨海已是推门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奴才探得消息皇后已将迎春遣离园子。” 水秀与水月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均不敢相信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后这一次竟然放过迎春,仅只是赶出园子便了事。 相较之下,凌若显得平静许多,抚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子了,因为刚才皇上在,奴才不敢进来回话。”杨海如实回答之余又颇为奇怪地道:“按理说,皇后已经知道迎春背叛于她,为何还要放迎春出园,依着皇后的xin子,应该杀了迎春出气才是。” “这便是皇后的高明之处,杀了迎春固然可以解心头之恨,但最终却会得不偿失。”凌若的话令杨海等人面面相觑,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凌若徐徐道:“迎春之前的那些话,虽然不足以将那拉氏扳倒,却令皇上开始生疑,不然在长春仙馆,皇上待其不会如此冷淡。迎春犯的是诬陷主子之罪,若往大了说,就算死也是轻的;可若往轻了说,罪不致死,端看怎么判。皇上之所以让皇后处置,就是想看她的xin子,究竟是真温良还是假温良。” 杨海渐渐明白了凌若的意思,“主子是说,皇后猜到皇上在试她,所以不杀迎春?” “不错。”凌若起身慢慢踱到窗边,随着窗门的推开,一股冷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吹得盆中的炭火一明一暗,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园中各处皆点上了宫灯,映在水中星星点点,“皇后真是沉得住气,若换了本宫,未必可以冷静到那一步。想必在皇上来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迎春出园的消息,所以皇上心情看着颇为不错。” 水月恨声道:“每次都让皇后饶幸过关,老天真是无眼。” “天若有恨天亦老,苍天本就是无眼的。”凌若轻叹一声,在关窗时不甚被窗棂上的一根木刺刺痛了手指,下一刻,有殷红的血珠出现在白晳的指尖。 “呀!主子流血了,快去拿药膏来。”水秀是第一个瞧见的,赶紧让水月下去拿药。 “不过是刺了一下手指罢了,不用大惊小怪。”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忽地想起另一件事来,神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杨海,你赶紧去将三福叫进来,本宫有事问他。” 见凌若神色不对,杨海不敢多问,连忙依言下去,不多时带了三福进来,在施过礼后,三福问道:“不知主子寻奴才所为何事?” 凌若刚迎春一事细细说了,随后道:“依着本宫对皇后的了解,她是一个呲牙必报的人,虽这一次迫于取于皇上而放了迎春,但她绝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想方设法要了迎春的命,以解心头之恨。” 三福对她的话颇为赞同,随后道:“主子是说皇后会在宫外下手?” 凌若微眯了寒光四射的眼眸,颔首道:“不错,就像当初皇后派人追杀本宫一样,赶尽杀绝。” 水月闻言不解地道:“真是奇怪,皇后久居深宫,怎么可以控制宫外之事?” 三福平静地道:“没什么好奇怪的,皇后虽然不便处理宫外的事,但自然有人替她处理,譬如英格大人。不止皇后,宫里头许多娘娘主子,都或多或少有借助娘家的势力。” 凌若想一想道:“三福,你跟在皇后身边那么多年,对英格了解有多少?” “回主子的话,英格是一个极有能力之人,自费扬古大人因病不能再理事后,国公府的事就一切皆由英格处理。之前虽然有年家压抑,但国公府依然可以在其中游刃有余,他的能力便可见一般了,如今更是一枝独秀,不过英格不同于年羹尧,皇后也不同于年氏,虽然势力庞大,却晓得不可越过皇上的底限,更不可张扬无忌,所以一直颇为低调,否则就算费扬古大人曾经立下不世战功,皇上也不会封他一个镇国公的爵位。虽然奴才不愿承认,但事实上,如今的镇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远胜于昔日的年氏。”三福一口气说了许多,也让凌若对英格及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有了一个简单的认识,之后更道:“并且据奴才所知,英格府上养着一群死士,曾经追杀主子的,应该就是这些死士了,他们自打被收养开始,便被灌输着效忠那拉氏一家的思想,而且擅长暗杀之计,当日主子可以在他们手底下逃过性命,实在是一大幸事。” 凌若听完三福的叙述,轻吁一口气,露出忌惮之色,“论家族势力,本宫确实远远不及皇后。” 荣禄与荣祥虽然各自表现出色,又深得胤禛信任,但毕竟势单力薄,又有那拉氏一族在暗中压制,并不曾掌什么实权,尤其是荣祥在因战功升任为参将后,至今再无寸进。 “主子不必妄自菲薄,皇后一族经营数代,方才有今日的繁盛,主子却才那么几年,中途又出过许多的事。另外,若将另一人算进来,主子未必就输给皇后许多。”说到此处,三福露出狡黠的笑容。 另一人?凌若一时不解其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李卫?” “是,李大人如今乃是浙江总督,官居一品,最重要的是他深得皇上信任,皇上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有他帮衬着主子主子,形势会好上许多,唯一的不方便就是李大人为地方封疆大吏,不在京城。”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三福有些可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切都得看皇上意思,总不好让李卫为了本宫,而自己向皇上要求调回京城,若是因此惹皇上不喜,本宫岂非害了他。”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之后更道:“此事不要再提了。” “是。”三福在应了一声后又道:“主子可是想救迎春?” 凌若低头拭去指尖的血,叹然道:“不错,迎春之所以会招来杀身之祸,皆因本宫而起,若非为了帮本宫,她现在还好好的。虽然本宫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沾满了无数鲜血,但总想不要再沾得更多。”说到此处,她嗤笑道:“三福,本宫是不是很矫情?”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母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拖着不便的腿脚,跪下郑重地道:“主子不是矫情,而是心怀慈悲,主子所沾的每一滴血都是迫于无奈,从未有主动害过人。” “你不必安慰本宫。”凌若将沾了血的帕子扔在小几上,叹言道:“也许以前是这样,但自从本宫利用迎春害刘氏与她的孩子之后,本宫就变得与皇后无异,冷血残酷,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自己真是想想都可怕。” 此言一出,杨海等人皆跪了下来,不待他们说话,凌若已经摆手道:“行了,不必说什么好听的安慰本宫,既是本宫自己选的这条路,不论对错,都会继续走下去。何况刘氏……确实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劲敌。”说罢目光落在三福身上,“如何,你可想到救迎春的办法?” 三福思索道:“想要在皇后手下救人,就只有凡事比她先走一步,一旦让她找到迎春,那就什么都晚了。” “本宫也是这么认为,你可知迎春出宫后会去哪里?” 面对凌若的问题,三福皱眉道:“奴才记得迎春以前说起过,她还有家人住在京城,迎春一个人应该会去找她的家人。他们好像是住在一个叫石头胡同的地方,至于具体在胡同哪里,奴才就不知道了。“ “知道是石头胡同便行了,一家家问下去,定能问到迎春家人的住处。事不宜迟,杨海你……”话在这里突然停住,令杨海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道:“主子可是想让奴才出园子去找迎春的家人?” “不,你不能去。”凌若的回答令几人意外,不让杨海去那让谁去?水秀吗?她一个女子,肯定不比杨海方便,三福就更不用说了。 还是三福先一步猜到了凌若心里的想法,“主子可是觉得三福去了会惹人注意?” “不错,皇后要避嫌,本宫何尝不需要避嫌,冒冒然让杨海出园子,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凌若话音刚落,水月便接上来道:“主子多虑了,依着皇上今日对主子的信任,就算有人乱嚼舌根子,也不过是枉做小人。” 凌若盯着她,慢慢勾起一抹略带着苦涩的笑意,“帝心深似海,皇上今日可以信本宫,明日同样也可以不信本宫。身为嫔妃,就要记住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太过相信自己,否则早晚送了性命。” 水月虽不太认同,但看凌若笑得这般苦涩,不敢再多说,杨海趁机接过话题道:“按着主子的话,那奴才与水秀他们都不适合出园子,那这事儿该交给谁来办才好。” 这话倒是难倒了凌若,蓄着指甲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是啊,身边的心腹都不能派,该派谁才好呢,园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好便被人拿了把柄借题发挥。最怕的是,派出去的人有二心或是嘴不严,如此一来,不止人没救着,自己反而惹来一身s。 屋中静得只有手指敲在扶手上的声音,烛焰在灯罩中无声地燃烧着,不知过了多久,三福抬头道:“主子,奴才想起一事来。” “你说吧,本宫听着。”说罢,见到三福等人还跪在地上,抬一抬道:“一个个都跪着做什么,都起来回话。” 跪得久了,三福另一条腿也麻得难以动弹,还是杨海帮着扶了一下,方才站起身来,“主子可还记得二阿哥中毒一事?” 凌若微微一怔,意外于三福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你是说年氏指使南秋,在二阿哥茶中下毒,然后陷害本宫的事?本宫自然记得。” “奴才知道,当日为了替娘娘洗刷冤屈,四阿哥曾去过御药房找线索,被年氏发现,当时有一个姓刘的侍卫被年氏借故罚去慎刑司受罚,之后四阿哥还去看过他。虽然奴才不知道这个侍卫与四阿哥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想来应是一个可信任之人,最重要的是他与主子没有过多的牵扯,就连跟四阿哥也不是太多。奴才尚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的时候,她并不曾让奴才注意过此人。所以奴才以为,若将事情交给他去办,应该可以避开许多人的耳目。” 三福的话令凌若眼前一亮,是啊,她怎得将刘虎给忘记了,此人当时能够襄助弘历,可见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不会做出背叛之举。而且侍卫除了当值之外,并不在园中居住,所以由他去找迎春,没人会察觉,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唯一的问题,就是刘虎是否有随驾至圆明园。 凌若思虑片刻后,扬脸对杨海道:“你去将弘历唤来,就说本宫有事问他。” 不多时,弘历随杨海进来,规矩地行了一礼后道:“额娘唤儿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凌若点点头,示意他近前,随后才道:“额娘记得你与侍卫刘虎颇为要好是吗?那你可知他此次是否有随驾来圆明园?” 弘历奇怪地看着凌若,不明白她何以突然问起身为侍卫的刘虎,“回额娘的话,刘虎有来园子,前几日儿臣还见过他在园中巡逻。” 听得刘虎果然在园中,凌若精神一震,扶了弘历的肩膀道:“弘历,额娘需要刘侍卫襄助,你帮额娘带封信给他好不好?” 弘历神色微变,脱口道:“不知额娘要刘侍卫做什么,他虽与儿臣私交甚笃,但有些事,他未必肯做。” 虽然弘历说得很含蓄,但凌若还是听出了端倪,在弘历额头轻弹了一下,佯装不悦地道:“怎么,怕额娘让刘侍卫去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吗?” 被凌若戳穿了心里的想法,弘历神色大窘,低着头不说话,直至凌若有些幽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何你觉得额娘会做这些事,难道你觉得额娘是一个坏人吗?” “不是!”弘历连忙摇头,随即捏着衣角喃喃道:“儿臣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这么说,还请额娘勿要见怪。” 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凌若心里尽是说不出的滋味,轻轻抚着他五官分明的脸,“你是本宫的儿子,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本宫都不会怪你。”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透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过于平静的声音,令弘历有些不安,忐忑地道:“额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凌若的回答并不能令弘历安心,拉着凌若的袖子内疚地道:“额娘对不起,儿臣不该疑您的。您尽管写信就是,儿臣一定替您带给刘侍卫。” “不问额娘想做什么了?”凌若没有动,目光一直落在弘历脸上,想看清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弘历想了很久才回答,“不问了,额娘是儿臣唯一的额娘,不论额娘做什么,儿臣该做的都应该是支持,而非问东问西。何况儿臣一直都相信,额娘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 凌若被他最后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拍着他手背道:“你啊,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还是担心的。” “儿臣真的没有。”见凌若不信,弘历急切地道:“额娘若不相信的话,儿臣可以发誓。”说着便要跪下来,凌若拉住他道:“你是本宫生的,你在想什么,本宫岂会不知。”她顿一顿续道:“你啊,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不再是以前的懵懂小儿,又自幼生长在复杂的宫庭之中,会怀疑是正常的事。” 弘历默默听着,待她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后,方才一字一句道:“额娘给了儿臣性命,儿臣该做的是孝顺额娘,而非疑心,请额娘放心,今后无论遇到何事,儿臣都不会再相问。” 凌若笑一笑,道:“哪怕额娘做错了,你也不问吗?” 弘历迎着凌若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儿臣相信额娘不会做错。” 弘历的话令凌若甚为感动,口中却道:“你哪来这么大的信心,有没有做错,可是连本宫自己都不敢断言呢。” “因为您是儿臣的额娘,只凭这一点便足够了。”弘历的回答令凌若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理由,不过听在心里确实很温暖,不管有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至少她身边还有弘历这个孝顺的儿子。 如此一番后,凌若命水秀取来文房四宝,除了信之外,她还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信中,做完这一切后她对弘历道:“你记着,让刘侍卫一定要尽快找到迎春还有她的家人,然后按着本宫写在信上的方法安置,否则她们性命危矣。” 弘历意外听到迎春的名字,有些奇怪,却是没有多问,拿了信匆匆去找刘虎。 这事,一过便是数天,在漫长的等待中,弘历终于带来了消息,刘虎在收到信的第二天便按着信中的地址去寻找,果然找到了迎春与其家人,连夜带他们离开住处,并且一把火将屋子烧成了废墟。x. 至于迎春等人,在刘虎的安排下,带着凌若那张纸条悄悄离开京城前往浙江,只要李卫见了那张纸条,就会帮他们改名换姓,像周明华那样,以另一种生份活下去。为防有人跟踪,刘虎还暗中尾随了几天,确定没有什么人后方才折返。 这些话是刘虎偷偷寻了个机会告诉杨海的,听得杨海说完,凌若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他们没事,本宫总算安心了。” 杨海瞅了她一眼,小声道:“主子,刘侍卫中途还听到了一些事,与四阿哥有关,他让奴才代为转告主子。” “与弘历有关?”凌若訝然抬眸,弘历居于深宫,与外头没有任何接触,有什么事能扯到他身上去。 在凌若的示意下,杨海神色凝重地道:“刘侍卫说,他在一间小酒楼里,曾听到有人在传,说四阿哥在冰嬉比试中之所以能取第一,是因为暗中动了手脚,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觊觎太子之位,想要取二阿哥而代之。” “荒谬!”凌若怒容满面地拍着桌子,厉声道:“是谁传出这样荒诞不经的话?活得不耐烦了吗?取二阿哥而代之,哼,皇上什么时候立了二阿哥为太子,本宫怎么不知道。” 杨海躬身道:“主子息怒,流言为何人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满京城都在议论这个事,若不尽早压下去,只怕会很麻烦。” 在他的劝说下,凌若冷静了一些,但心中还是颇为恼火,冷声道:“都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想要再压下来谈何容易。而且若连本宫也扯进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杨海不无担心地道:“可若是由着下去,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奴才担心会对四阿哥不利。” 凌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后,停下脚步道:“当日二阿哥临门一脚,输了比试,最不甘心的莫过于皇后,眼下出了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流言,只怕与她脱不了干系。” 凌若心里跟明镜似的,随着胤禛年岁的逝去,她与皇后的争斗,逐渐由恩宠变成了储君之争。弘时与弘历,哪一个会被立为太子,将决定她们最终的输赢。 若弘时登基,凌若必死无疑,反过来也是一样。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杨海巴巴地看着凌若,等她拿主意。 彼时凌若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见她眯了凤眼,于偶尔闪过眼眸的流光中说道:“什么都不用做,由着流言去传就是了。” 杨海愕然看着凌若,没想到竟会得到这么一句答覆,难道主子自觉压不下流言,所以干脆听之任之? 凌若看穿了杨海的心思,漫然道:“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这些流言真能伤害得了弘历?”见杨海还是没反应过来,她提醒道:“忘了皇上曾应允过弘历什么事了吗?” 杨海也是关心则乱,而今被凌若这么一提,顿时想了起来,脱口道:“主子是说皇上让四阿哥回宫之后学着批阅春折的事吗?” “总算还不太笨!”凌若睨了他一眼,拢袖在椅中坐下,声如珠玉落盘,“皇上肯教弘历批阅奏折,就表示皇上有意培养弘历,甚至有立他为太子的打算;相反,二阿哥早已成年,皇上除了让他在六部领了个差事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且对二阿哥常有不满;二者之间的差距,岂是几句流言便可以抵消的。” 经她这么一点拨,杨海全然明白过来,笑意道:“还是主子看得透彻,令奴才佩服不已。”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五十章 仿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别在本宫这里耍嘴皮子了。”说罢,她一伸手道:“扶本宫去方壶胜境。” 杨海微微一惊,道:“主子要去见皇后娘娘?” 笑意嫣然于唇边,犹如盛放在冬日里的花卉,带着清傲与唯美,“自来了这园子后,本宫一直忙于事情,不曾去给皇后请过安,趁着今日有空,过去请个安,省得授人话柄,说本宫不敬皇后。” 杨海答应一声,不再多言,取来以银线绣成鸾鸟图案的披风覆在凌若身上,随后扶了她走出去。 方壶胜境中,那拉氏正烦燥地在屋中来回走着,小宁子等人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来回走了数趟后,那拉氏脚步一顿,盯着小宁子道:“当真查不到一点线索?” 小宁子赶紧上前一步,道:“是,英格大人派去的人到那边的时候,房子已经烧毁了,没有一点线索留下,问住在附近的人,都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罢,他瞅着那拉氏的脸色道:“主子,看样子有人早我们一步,带走了迎春,依奴才猜测,此人应该与主使迎春陷害主子是同一个人。” 这一点那拉氏自然也想到了,转而道:“那你可猜到究竟是谁在背后主使这一切?” 小宁子仔细想了一下道:“回主子话,能做到这一步的,应该不是那些贵人,她们入宫不久,根基未稳,与主子做对,无疑是以卵碰石,所以应该是几位娘娘,而在她们当中,成嫔不足为虑,裕嫔甚少理会宫中之事,只一心抚育五阿哥,谨嫔虽精明却无盛宠,唯有熹妃……” “唯有熹妃既有心计又有盛宠是吗?”那拉氏露出一个令人心寒的笑容,逐字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一直想要取本宫而代之。” 孙墨讨好地道:“主子乃是中宫之主,又陪伴皇上多年,纵然熹妃再使狐媚手段,也休养取代主子一分一毫。” 那拉氏冷哼道:“她已经夺了六宫之权,连本宫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 孙墨不敢再说话,倒是小宁子道:“主子,那咱们就这么放过迎春吗?要不要让英格大人派人去找?” “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再说以熹妃的心计,一定会做万全准备,不让本宫寻到。”在说这句话时,那拉氏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若非皇上对她起了疑心,迫使她不得不暂时放了迎春,又怎会让钮祜禄氏有可趁之机,更不要说让迎春那个jin人逃得性命去。 如此,静默了一会儿,外头响起宫人的声音,“启禀主子,熹妃娘娘求见。” 那拉氏一惊既而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熹妃这是向本宫示威挑衅来了。” 小宁子一脸愤慨地道:“熹妃真当是过份,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主子还是莫要见她了。” “若是不见,岂非表示本宫怕了她。再者本宫也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这般说着,她整一整衣衫在椅中坐下,神色亦恢复了惯有的平静端庄,“小宁子,去请熹妃进来。” “嗻!”小宁子低头出去,到了外头,果见凌若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打了个千儿道:“熹妃娘娘吉祥,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凌若轻嗯了一声,越过他往里走去,到了里头,看到坐在上首仪容端庄的那拉氏时,脸上露出温婉恭敬的笑容,屈膝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熹妃免礼。”那拉氏微笑着抬一抬手,待凌若坐下后道:“熹妃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凌若看着宫人端上茶来,轻笑道:“自来了园子后,臣妾一直被琐事缠身抽得空来给娘娘请安,今日难得空闲一点,便想着过来向娘娘赔罪,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熹妃这是说哪里的话,你与本宫情如姐妹,本宫怎会怪你。恰恰相反,本宫还要谢你才是。” “谢臣妾?”在凌若的惊讶中,那拉氏颔首道:“宫中之事一向繁琐复杂,幸好有熹妃替本宫分忧,否则本宫非得头疼脑涨不可。” “能为娘娘分忧乃是臣妾之幸,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已所能管好六宫之事,不使娘娘头疼。” 那拉氏深深看了凌若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熹妃真是懂事,若人人皆如熹妃这般,那本宫就可以少许多心了。” 这样的笑语嫣然,仿佛彼此之间真的和睦亲好,没有半分嫌隙。 然,也只是仿佛而已,当这层表相被彻底撕掉时,就是两人生死相见的时候。 凌若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手,盈盈道:“臣妾听闻娘娘将在谦嫔临盆时,出言诬陷娘娘的迎春给放出了园子,真是如此吗?” “谦嫔?”那拉氏有些意外地重复了一句,之后神色一凝,问道:“熹妃是指谦贵人吗?” 胤禛晋刘氏为嫔一事,尚未晓谕后宫,凌若也没有开始大肆准备晋封礼,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连那拉氏也未得闻。 这一点,凌若是知道的,却故作惊讶地道:“咦,皇上没有告诉娘娘吗?早在前几日皇上便告诉臣妾,说要晋谦贵人为嫔,于满月那日行册封礼。” 那拉氏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册嫔不同于贵人、常在那些,乃是宫里有名有份的娘娘,也算是一件大事,可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情,胤禛也全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若非钮祜禄氏提及,至今仍蒙在鼓里。 那拉氏是城府极深之人,很快便压下了心里的愤怒与不甘,露出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笑容,“想来皇上忙于政事,忘了与本宫说,再说告诉熹妃也是一样的。谦贵人是秀女当中第一个封嫔的,又生了两位阿哥,这场册封妃,熹妃可一定要多费些心思,办得妥妥当当,风风光光才好。” “臣妾知道。”凌若低眉答了一句,又道:“对了,迎春她……真的出园子了吗?”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针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静声道:“不错,迎春虽然犯了大错,但念在她服侍本宫多年的情份上,本宫还是饶她一条性命。” 凌若轻笑道:“娘娘真是宽容大度,若换了是臣妾,怕是难以做到这一步,毕竟,迎春犯的可不是小错。” 那拉氏一脸悲悯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是为自己积点福吧。” “娘娘慈悲,想来迎春余生都会念着娘娘的恩德。”凌若刻意咬重的余生二字,落在那拉氏耳中犹如针刺一般,让迎春逃得性命,是她现如今最恼火的事,从没有一个人背叛了她还可以全身而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钮祜禄氏在背后捣鬼,如今却还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实在可恨,偏生自己还不好发作。 不论心里怎样恼恨,面上都温然如初,“念不念是她的事,本宫只求无愧于心便好。” 凌若笑意一深,道:“身在宫中而能无愧于心者,也就娘娘一人了。” 那拉氏听出她意有所指,笑容一敛,凝声道:“熹妃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除了钦佩娘娘之外,哪还能有什么意思,娘娘千万莫要误会。”凌若低一低头,又道:“不过臣妾听闻迎春在出园子之后与她家人连夜离京,还烧了住处,娘娘可知是为何?” “她既出了园子,与本宫就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事本宫如何会晓得。倒是熹妃,何以会对园外之事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你一直派人盯着迎春?”那拉氏眼眸微眯,一丝精光在其中游离不定。 凌若抿了口茶道:“臣妾身边的人这些日子都没有离开过园子,倒是娘娘身边的小宁子,前几日可是出了趟园子。” 小宁子神色一变,急着解释道:“奴才之所以出园子乃是因为家中出了些事,家人着紧让奴才回去一趟。” 凌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本宫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小宁子越发心慌,紧张地看着那拉氏,后者弹一弹指甲,道:“熹妃还是与以前一样爱开玩笑,不过有些事若是随意拿来玩笑,可是很容易会引火烧身的。” 凌若微一欠身道:“臣妾也这般认为,所以臣妾已经很久不开玩笑了。不过娘娘对于迎春为什么要举家搬迁离开京城,一点都不好奇吗?” 那拉氏盯着她道:“看样子熹妃知道的很清楚,那就请熹妃为本宫解惑吧。m4xs.” 凌若身子往前倾了些许,一字一句道:“因为有人虽然放了迎春,却一直想要她的命,迎春为了活命,才不得已逃离京城。” 那拉氏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面色一沉,冷哼道:“熹妃这是何意,难道说本宫想加害迎春吗?若真如此,本宫当初就不会放她出园子了。” 面对那拉氏的怒气,凌若视若无睹,含了一缕笑意道:“娘娘为何会放迎春出园子,想来比臣妾这个外人更清楚,不需要臣妾再赘述。” 那拉氏眼角一搐,面色比之刚才更阴沉了几分,“原因很简单,就是本宫念在迎春侍候多年,网开一面,饶她回去与家人团聚,至于她后来的事,本宫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若熹妃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么可以走了,小宁子,替本宫送熹妃出去。” “娘娘请!”小宁子也看出凌若今日来意不善,所以那拉氏一说送客,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凌若面前,示意其离开。 凌若瞧也不瞧他,径直对那拉氏道:“难道娘娘不想知道迎春去了哪里吗?” 此言正戳中那拉氏的心思,使得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庞掠过急切之意,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淡淡道:“怎么,熹妃知道吗?” 凌若赦然摇头道:“这个臣妾倒还真是不知,不过臣妾知道另一件事,想必娘娘会很感兴趣。” 那拉氏长眉一挑道:“是吗?那本宫倒是要听听了。” “如今京城上下都在传一件事,说弘历在冰嬉比试中的第一并非实至名归,而是暗中动了手脚,还说弘历是因为觊觎太子之位,想要取二阿哥代之,才争抢第一。 “竟然有这种事?”那拉氏露出惊讶之色,“那熹妃可知是谁在暗中妄议皇家之事,且中伤四阿哥。” “这个臣妾倒是真不晓得,不过流言终归只是流言,永远成不了事实,反倒有可能变成一场笑话。” 那拉氏盯着他,漫声道:“熹妃岂不闻流言猛于虎,当所有人都认为流言是真的时候,那么就无谓真与假了。” “皇上乃是有德明君,定然不会被流言蒙蔽,何况……”凌若笑一笑,说出令那拉氏心情大坏的话来,“冰嬉比试结束后,皇上便说回宫之后让弘历跟着他学习如何批阅奏折。” 那拉氏心中的惊意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学习批阅奏折意味着什么,她清楚得很,就是说胤禛有意将弘历当成未来的储君看待。她一直都晓得胤禛看重弘历,却不晓得已经到了这一步,若照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立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不,她在弘时身上费了那么多心血,绝不能允许太子之位旁落,太子只能是弘时! 不论心里如何恼火,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笑意,甚至于比刚才更欢喜数分,“四阿哥得皇上如此看重,不止是四阿哥之幸,也是熹妃之幸,怪不得熹妃完全不在意流言之祸。” “流言起于愚者止于智者,娘娘您说是吗?”说到此处,她忽地叹了口气道:“臣妾还记得世子刚去世那会儿,府里出现流言,说是臣妾害了世子,当时还是娘娘为臣妾澄清,让臣妾得以清白此身。” 在提到弘晖时,那拉氏心抽痛了一下,有些恍惚地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连本宫都有些忘记了,难为熹妃还记得。” 凌若感慨地道:“虽然记得,但回想起来,已如隔世一般,二十余年岁月,臣妾与娘娘都变了太多,再回不到从前。”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大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的目光慢慢由恍惚变得锐利,徐徐道:“从来都回不去,就像弘晖不可能重生一样。” 凌若笑而不语,起身道:“叨扰娘娘许久,臣妾也该告辞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听得她这么说,等了许久的小宁子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打起帘子道:“奴才恭送熹妃娘娘。” 凌若转身离开,在踏出大门时,眼波一转,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宁子道:“本宫记得不久之前,宁公公还是一个连内殿都不许进的低等太监,见了三福还得卑躬屈膝陪笑脸,可一转眼已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了,轮到别人给你赔笑脸了,这能耐,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所谓风水轮流转,指的可不就是宁公公这样。” 见她话中有刺,小宁子低头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只是尽已所能侍候好主子,其他的事,奴才从未想过。哪怕真有什么能耐,也不过是侍候人的能耐罢了。” “宫里那么多奴才,每个人都会侍候人,可能够做到宁公公这一步的,却万中无一。”在嫣然的笑意中,她凑到小宁子耳边轻轻道:“不过宁公公害死了那么多人,小心晚上会有冤魂来找你索命。” 小宁子瞳孔一缩,凝声道:“奴才虽然微不足道,但好歹也是皇后身边的人,娘娘这样冤枉奴才是何道理?” “是不是冤枉你心中有数,翡翠正在背后盯着你呢,宁公公!”虽然知道是唬人之言,但小宁子眼底还是升起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想要去看身后,在头转到一半时生生止住,嘴硬地道:“翡翠是投井自尽,无缘无故盯着奴才做什么,娘娘这话可真是奇怪。” 凌若笑着从小宁子身边走过,从根本上说,小宁子与那拉氏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则手段,所以他可以将三福bi到绝路,所以他可以坐到今日的位置。 这种人,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不过那些话,也足够小宁子担惊受怕一阵子了,权当是替三福出一口气吧。 一直到凌若走得不见踪影,小宁子方才吐出一口从刚才起就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浑身都觉得凉嗖嗖的。虽然他说得强硬,但心里还是直发虚,当初翡翠是他亲手蒙住了嘴投到井里了,当时翡翠还挣扎了半天,连着做了好几天恶梦方才渐渐淡忘,谁晓得眼下被熹妃三言两语又给勾了出来。 小宁子摇摇头,努力将这些事从脑袋里甩出去,在回到里屋后,只见那拉氏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那张脸阴沉得吓人,屋内气氛更是压抑异常,侍候的宫女一个个低着头,连声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惹祸上身, 跟了那拉氏这么些日子,小宁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陪着小心走过去,刚唤了声主子,一只青花瓷盏便“呯”的一声砸在他脚下,将他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随即赶紧跪下,惶惶道:“主子息怒。” 他这一跪,余下那些宫人也赶紧跪了下去,瞬间除了那拉氏之外,再无一人站着。 “息怒?钮祜禄氏都已经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你要本宫怎么息怒?!”那拉氏豁地站起来,脸上是近乎失态的狰狞,小宁子不敢抬头,晓得这一次那拉氏是真的被激怒了。 屋里接二连三响起东西砸碎的声音,那拉氏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恨意,而不久之前,她还将这么做的弘时,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一顿,真是有些讽刺。 在连着砸了好几样东西后,那拉氏心里的气总算出了大半,环顾着满地狼籍,她死死攥紧了双手。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受这样的气,钮祜禄氏,真是好本事,救了迎春不说,还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真有种!不报此仇,她就不叫那拉莲意! 待得心情平复一些后,那拉氏瞥了一声不吭跪在地上的小宁子一眼道:“去给本宫重新沏盏茶来。” “嗻!”小宁子赶紧答应一声,躬着身下去,待得再回来时,手里已经端了一盅茶,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拉氏身边,细声道:“主子请用茶。” 那拉氏随手接过,揭开后发现不是自己惯常喝的武夷大红袍,而是枸杞菊花茶,心下顿时不悦,重重地阖起盏盖,冷言道:“昏头了吗,本宫何说过要喝苟杞茶花茶,还是说连你也学着熹妃给本宫添堵?” “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熹妃这样欺负主子,奴才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学她呢!”在替自己叫了一声屈后,小宁子道:“主子刚才动了肝火,而大红袍是红茶,温补甘甜之余还带有一些热气,主子此时喝来,容易火上加火;相反菊花xin凉,枸杞又有补气之功效,最合适主子喝了。” 听完他这么一番解释,那拉氏转怒为喜,重新揭开盏盖喝了几口,随着茶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那拉氏眸中的怒火慢慢熄去,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寒意,她的话似外头呼啸的冷风一样刮过小宁子的耳畔,“想不到有朝一日,本宫竟会栽在熹妃手中。” 小宁子缩了一下身子,小声道:“其实这一次,熹妃不过是占了点小便宜罢了,主子不必太在意。迎春……” 那拉氏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本宫在意的不是迎春,让那个jin奴才逃脱性命,虽然令本宫生气,却还不至于到这一步,本宫恼恨得是皇上竟然对四阿哥这般看重,连奏折都教他批阅。熹妃眼下已经猖狂的不将本宫放在眼中,若四阿哥再被册为太子,更要视本宫为无物了。” 说到这个,小宁子亦是没了声音,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主子暂且息怒,只要皇上一日未明旨册封四阿哥为太子,咱们就一日还有机会。再者,册立太子关系国本与江山社稷,皇上一定会事先来问主子的意见。” “问本宫?”那拉氏嗤笑道:“晋刘氏为谦嫔的事,皇上连提都不曾与本宫提起过,现如今,皇上心里只有熹妃,哪还记得本宫!”最后一句,愤慨之余透着浓重的苍凉悲哀。她一直都知道胤禛待自己没什么感情,但以前好歹还有几分尊敬,可眼下,却连尊重却少得可怜,只有一个皇后的虚衔顶在头上。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计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主子与皇上夫妻结发,伉俪情深,岂是区区一个熹妃所能离间的,眼下不过是一时妃蒙蔽,才会疏远主子,等以后皇上自然会明白。” “要明白早就明白了,皇上被熹妃迷得团团转,哪里还有清醒的一天!”那拉氏自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不过她想做这后宫第一人,休想!” 小宁子示意那些个宫女都退下去,小声献言道:“主子,熹妃最大的倚仗无非是四阿哥,只要四阿哥一死,她自然就不足为虑了。” 这一点,那拉氏并非没想过,可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弘晟了,若再动手,只怕会令胤禛越发疑心。而且钮祜禄氏一定会严加防范,想从中动手脚并不容易,可若是不除弘历,一旦胤禛决定立弘历为太子,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棘手无比。 见那拉氏犹豫不决,小宁子再次鼓动道:“主子,熹妃已经将您bi到这份上,您若再退让,往后可真要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的话令那拉氏砰然心动,差一点就要答应了,然目光在漫过小宁子那张脸时,却渐渐冷了下来,“小宁子,四阿哥的事,看着你倒是比本宫更急一些,是否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 小宁子知道那拉氏对自己生了疑,忙跪下答道:“奴才对主子赤胆忠肝,绝无一丝隐瞒。” 那拉氏凉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急着让本宫除去四阿哥?” 小宁子心下一紧,不敢再隐瞒,“主子英明,奴才确有一点私心未曾告之主子。” “说!”那拉氏只有这么一个字,冷若刀锋的目光刮的小宁子脸颊生疼,他磕了个头后一五一十地道:“奴才是主子的奴才,这一辈子都是要跟着主子的,唯有主子显赫了,奴才才能跟着沾光;而将来若是四阿哥登基,熹妃一定不会放过主子,同样,也不会放过奴才。” 一直到说完,小宁子的心都是忐忑的,不晓得等待自己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许久,那拉氏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你之前说这么多,都是在为自己考虑是吗?” 小宁子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不敢抬头,只不住地磕着头,他磕得很用力,“呯呯”的声音清晰可闻,一直到磕得头晕眼花也不敢停下来,而那拉氏就像没看到一样,任由他磕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宁子终于再次听到那拉氏的声音,命他停下来,小宁子如逢大赦,赶紧道:“奴才谢主子不怪之恩。” “本宫有说饶你吗?”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浑身一凉,不晓得这个心思多变的主子究竟要对自己怎样。 在他巴巴地等待中,那拉氏道:“你身为本宫的奴才,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怂恿本宫去害四阿哥,是为不忠不义。本该处死,不过念在你对本宫还算坦诚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小宁子大喜过望,赶紧磕头谢恩,痛哭流涕地道:“主子这般宽宏大量,奴才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呜。”他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那拉氏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了,别流你那点马尿了,你那点心思,本宫岂会不知。” “多谢主子开恩!”见被识破,小宁子不敢再多言,谢恩起身,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私心,人人皆有之,而小宁子的私心是不希望她被熹妃压制,足以证明,他不曾有过二心,对于身为主子的她而言,奴才忠心比什么都重要。 静了片刻,那拉氏忽地道:“刘氏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一听那拉氏问自己,小宁子赶紧振了精神道:“回主子的话,据奴才所知,二位阿哥身体尚好,不过其中晚生的那位小阿哥身子有些虚,何太医开了药给奶娘服用,然后化为r汁哺育小阿哥。” 那拉氏微一点头,心下有了几分计较,道:“让人把这里的东西都收了,然后你扶本宫去长春仙馆,自刘氏临盆之后,本宫还一直未去看过,有些话也该是时候对刘氏说了。”不等小宁子答应,她又补充道:“另外去将本宫上次准备的那对长命锁拿来。” “嗻!”小宁子不敢多问,吩咐过宫人又取了东西后,小心地扶了那拉氏一路往长春仙馆行去,彼时天气睛朗,冬阳高照,虽树枝上还有未化的积雪,但冬阳照在身上已经有了几分暖意。 那拉氏没让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里头刘氏正与金姑在说话,看到那拉氏进来,09颇为吃惊,待要行礼,那拉氏已经按住她道:“你现在养身子要紧,这些虚礼不行也罢。” “多谢娘娘。”虽然得了那拉氏免礼的话,刘氏还是在床上欠了欠身。 那拉氏就着宫人端来的椅子坐下,温言道:“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了许多,就是整日躺在床上无趣得紧,刚才想让金姑拿臣妾之前未做完的小衣来解闷,偏她就是不许,娘娘您说可气不可气?” 那拉氏轻笑道:“金姑也是为了你好,针线最伤眼睛了,尤其是你现在还在月子里,若是坏了这双秋水明眸,皇上可是要心疼了。” 刘氏被她说得面色一红,低头道:“娘娘莫要拿臣妾取笑了。” “本宫可是说真的,如今这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你与两位阿哥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那拉氏拍一拍她的手道:“对了,怎么不见二位小阿哥?” 刘氏回道:“刚才奶娘抱下去在喂眼,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喂好了,金姑,快去将二位小阿哥抱过来让娘娘看看。” “是。”金姑答应一声离去,片刻后,只见她带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妇人过来,两妇人各抱着一个婴孩。 因为两个孩子都吃饱了在睡觉,那拉氏没有抱,而是将带来的长命锁分别挂在孩子身上,锁用纯金制成,一面是用红蓝宝石镶成的莲花,一边是延年益寿四个字,底下缀着五条链子,上有小铃铛并意喻吉祥如意的图案。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两把长命锁价值非凡,忙推辞道:“孩子尚小,如何受得起娘娘这么厚的礼。” 那拉氏不以为意地道:“再小也是咱们大清的皇阿哥,莫说区区两把长命锁,就是再重的礼他们也收得起,除非谦贵人不愿收本宫的礼。” “娘娘赐赏,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不愿之理。”见推辞不过,刘氏只得道:“臣妾代他们谢过娘娘。” 那拉氏的手指,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脸上轻轻抚过,温言道:“皇上可有为二位阿哥取名。” “回娘娘的话,尚未取名,听着皇上的意思,似想等到满月那日。” 在奶娘抱着孩子下去后,那拉氏轻笑道:“等到那日,本宫该改口叫你谦嫔了。” “娘娘莫要取笑臣妾了。”刘氏红着脸道:“皇上抬爱,臣妾一直都觉得受之有愧。” “这是什么话,你为皇家同时诞下两位阿哥,这份功劳,宫里无人可及,莫说是一个嫔位,就是妃位,本宫觉得理所当然。”说到此处,她心有余悸地道:“虽说已经过了这么些天,可只要一想起谦贵人当时的情况,本宫这心就呯呯地跳个不停;唉,为了这两个孩子,你真是受了许多苦。” 刘氏摇头道:“只要能为皇上开枝散叶,臣妾就算受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谦贵人真是懂事,怪不得皇上这么疼你,连本宫都看着欢喜不已。”欣慰之余那拉氏又欣慰地道:“之前本宫一直没来,也是怕你误会本宫。” 刘氏奇怪地道:“娘娘何出此言?” 那拉氏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那迎春,本宫实在没想到,她会胆大妄为到这等程度,不至想害本宫,还想离间本宫与妹妹的情谊,至今想起来,本宫依然痛心无比。” 刘氏目光一闪,善解人意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迎春虽是娘娘身边的人,但许多事不是娘娘所能控制的。何况真要说起来,臣妾还得谢谢迎春呢,若不是她,臣妾也不知道原来娘娘一直在暗中帮助臣妾,若非娘娘,臣妾的两个孩子,未必可以安然生下。” 那拉氏连连点头,看着刘氏的目光越发温和,“真是个知冷知热的妙人儿,没枉费本宫这么疼你。藏红草在京城很少见,本宫也是费了许多劲才得到的。” 刘氏感激涕零地道:“娘娘大恩,臣妾与两个孩子没齿难忘,这一辈子都会感念娘娘大恩。” “本宫知道。”那拉氏点一点头,轻抚着裙上以繁华金线绣成的图案道:“话又说回来,按理有藏红草在,妹妹这胎儿再怎么样也该稳住了,怎会提前那么多天早产?” 刘氏低头不语,她心中同样有这个疑问,所食之物,所焚之香都已经查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唯有沐浴水出了问题,最大的只要能是有人在其中下了红花,虽然她不相信那拉氏会这么好心保住自己的胎儿,可是从迎春绢袋里掉出来的确实是有安胎功效的藏红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若不是那拉氏,那会是谁在当中动手脚呢?还有迎春,她很清楚那拉氏御下的手段,按着金姑他们的说法,迎春当时状若疯狂,一口咬定那拉氏让她下在沐浴水中的是红花,而且还对那拉氏口出狂言,绝对不正常,她甚至感觉迎春是故意掉出那个绢袋,若果真如此,那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这般想着,她试探地道:“臣妾也奇怪得很,对了,娘娘在处置迎春的时候,可从她嘴里问得什么?” 那拉氏连连摇头,“本宫带了她回去后,她就跟疯了一般,对本宫谩骂不停,根本无法好好说话。”说到此处,她会意过来,一脸诧异地盯着刘氏,“谦贵人这么问,难道是怀疑迎春受人主使?” 刘氏没有将话说死,只是道:“臣妾以为有这个可能,所以才想问问娘娘可有问出什么。” 那拉氏凝眸细思片刻,道:“这个本宫倒真没注意,小宁子,你遣迎春出园的时候,她可有什么异常?” 小宁子一直有些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直至看至那拉氏朝自己使来的眼色方才会意过来,眼珠子一转,张口道:“主子这么一说,奴才倒真是想起一事来。” “是什么?”刘氏比那拉氏还要心急。 “回谦贵人的话,在送迎春出园子的时候,奴才因为内急,离开了一小会儿,待回来时,发现迎春已经不在了,奴才找了半天才在万方和安外头找到她。” 刘氏惊呼道:“万方和安?” “不错,奴才当时也觉得奇怪,当时看她的样子似想进来,后来看到奴才来了,才转身离开。奴才还曾问过她,来这里做什么,迎春说她不小心走迷失了路。”小宁子信口胡诌着,不过他也有几分能耐,莫须有的事被他说得像模像样,连刘氏也听不出疑点。 那拉氏暗自点头,显然对于小宁子的临机反应很是满意,面上却是诧异地道:“竟有这事儿吗?为何不告诉本宫?” 小宁子委屈地道:“奴才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就没跟主子禀报。不过现在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迎春来园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可能会迷路,更不要说万方和安离着那么远,瞧着倒像是……” 那拉氏轻斥道:“是什么还不赶紧说,谦贵人面前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是。”小宁子答应一声,道:“奴才瞧着迎春倒像是故意趁着奴才内急,去万方和安。” 他话音刚落,那拉氏已经喝斥道:“荒唐,万方和安是熹妃的住处,难道你想说迎春与熹妃有所关联?本宫最不喜欢的就是底下人胡言乱语,随便嚼舌根子。” “奴才冤枉啊!”小宁子赶紧跪下道:“奴才所知句句属实,无一字虚言,迎春她……” 那拉氏一脸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好了,本宫不想再听你说这些,给本宫出去。”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赏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不敢多言,磕头退了出去,待门重新关起后,那拉氏对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刘氏道:“妹妹别听那奴才胡说八道,熹妃一向爱护妹妹,怎可能与迎春有所勾结,这肯定是误会。” 刘氏虚虚一笑,“臣妾知道。” 又说了一阵话后,那拉氏方起身道:“说了这么许久,想必谦贵人也累了,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刘氏连忙在床上欠身道:“臣妾恭送娘娘。” 那拉氏点头待要离开,忽地又回过头来,满面笑容地道:“对了,本宫刚刚听说此次回宫之后,皇上便会教四阿哥批阅奏折,这在本朝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四阿哥所得圣眷皇恩,真是厚重无比,无人可及;也许只有等谦贵人的两位阿哥长大了,才可与之比拟。” 刘氏愣了一下方回道:“娘娘说笑了,臣妾的孩子资质平常,如何能与四阿哥相提并论。” “谦贵人太过谦虚了,本宫瞧这两个孩子虽然还小,却处处透着机灵劲儿,以后一定不会输给四阿哥的,就不知最后谁才是最得圣心的那一个,本宫可是好奇得很。” 刘氏听懂了那拉氏话里的隐喻,却不好接口,只能微笑以对。 那拉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离开了内屋,小宁子就站在外头,看到那拉氏出来,连忙迎上去扶了她的手。在离开长春仙馆后,那拉氏突然开口道:“你刚才答得很好。” “谢主子夸奖。”小宁子低了头道:“奴才只怕谦贵人不会轻易相信。” 地上有未及扫去的枯枝,花盆底鞋踩上去发出细细的响声,“刘氏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只要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生疑就足够了。”眼眸眯起,有冷如冰霜的光芒在闪动,“熹妃自以为得了皇上几分宠爱,便可以不将本宫放在眼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在本宫面前,她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输家。”虽然迎春始终不曾说出主使她的人,但后宫上下除了熹妃又有谁敢与她做对,必是熹妃无疑。 小宁子谄笑道:“主子说得极是,熹妃这个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 且说刘氏那头,在那拉氏离去后,便沉下脸不说话,直至海棠端了药进来,方才冷声道:“金姑,你怎么看这事儿?” 金姑小声道:“那些话,皇后娘娘分明是有意说给主子听。” 刘氏缓缓点头道:“这个我也晓得,我就是估不准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按理来说,我对熹妃百般尊敬讨好,她没理由来害我的孩子。” 金姑思索道:“人心叵测,皇后固然不怀好意,但谁又能保证熹妃是个善茬呢,能在后宫生存的,少不得要有点手段与狠心,更甭说是熹妃那个位置。” 海棠在将药递给刘氏后,走到金姑身边,小声道:“姑姑,出什么事了?” 金姑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则刘氏在沉默了一阵后,低声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这两个孩子一生出,最受影响的莫过于皇后与熹妃的儿子,一个是名义上的嫡长子,另一个是最得皇上喜欢的阿哥。皇后刚才还说皇后要教四阿哥批阅奏折,言下之意,岂非是说皇上有意教四阿哥为君之道?可四阿哥尚未成年,就算圣心有偏,也不至于……”刘氏目光闪烁,且然对这话还有所疑。 金姑压低了声道:“主子,这么大的事,皇后应该不会信口开河,应该是真的。而且细想起来,二阿哥除了嫡长子这个名头之外,确实远不如四阿哥更合适储君之位。” 刘氏对此深以为然,更道:“照此看来,熹妃应该更不愿我生下这两个孩子。” “所以,她会使尽手段,不让主子生下孩子也是正常的事,包括借迎春之手。”金姑沉声说出自己的推测,“虽说这只是猜测,但奴婢觉得很有可能,往后主子一定要小心熹妃此人。” “我知道。”刘氏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后,转而道:“对了,小阿哥情况怎样?” 金姑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个,当下道:“何太医说并不太好,虽说现在看着不错,那是因为有人参等药材调着元气,一旦停药或是元气用光之后,小阿哥就会……”她话音一顿,有些艰难地道:“所以主子一定要早做打算,以免措手不及。” 刘氏每一次问起,都盼着能听到好消息,但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想到自己的孩子很快便会没命,心中的恨意就越发高涨,皇后也好,熹妃也罢,一个个居心不良,毒如蛇蝎。 “主子,皇上身边的苏公公来了。”门外响起宫女的声音。 刘氏一怔,旋即道:“快请他进来。” 在宫女应声后不久,苏培盛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个手捧红漆沥金托盘的小太监,由于覆着红绸子,所以看不清上前放着些什么。令刘氏意外的是,舒穆禄氏竟然也在其中。 苏培盛满面笑容地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谦贵人请安,谦贵人吉祥。” “苏公公免礼。”这般说了一句后,刘氏将目光转向含笑不语的舒穆禄氏,伸手道:“姐姐怎么会与苏公公一道过来?” 舒穆禄氏上前几步,拉了刘氏的手道:“我刚才送点心去给皇上,恰好看到皇上遣苏公公送来赏赐,想着今日还没来瞧过你,便跟着一道过来。” “姐姐有心了。”刘氏感激地握紧了舒穆禄氏略有些凉的手,随后看向了苏培盛,后者会意,命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上前,掀开上面的红绸,两个托盘上各放了一枝粗如儿臂的人参,另两个则是彩光熠熠的首饰,其中又以一对羊脂白玉同心莲花缀珍珠步摇最为夺目。 苏培盛赔笑道:“皇上说了,这两枝人参用来给贵人补身,首饰则留着给贵人随意把玩。” 在将托盘交给海棠等人后,苏培盛道:“贵人若无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痛下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劳公公了。”这般说着,刘氏从海棠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块玉佩递给他道:“要公公大老远的跑过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个就当是我谢谢公公的。” “奴才如何敢要贵人的东西。”苏培盛口中不住推辞,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块玉佩。胤禛这次赏给刘氏的皆是珍品,哪怕是这块不太起眼的玉佩,拿到外头去,也可卖到百金之数。 刘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笑道:“又不偷不抢的,有什么不敢的,快拿着,我手都举酸了。” “那奴才就多谢贵人了。”在高兴地接了刘氏赏的玉佩后,苏培盛带着那些个小太监离去,只剩下舒穆禄氏还留着,她在榻边坐下,关切地道:“妹妹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刘氏轻笑道:“姐姐每日来都先问这句话,瞧着倒像姐姐比我更紧张,其实我真的没事了,姐姐也不需要每日过来。” 舒穆禄氏故作不悦地道:“看你这么说,似是嫌我过来的烦了是吗?” 刘氏赶紧道:“自然不是,我是怕姐姐辛苦。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姐姐身子又不是很好,万一受凉了,你让我于心何安。” 舒穆禄氏拍拍她的手道:“哪有这么容易受凉的,你啊,别替我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不过今日看到皇上如此关心你,我也放心多了。” “要说关心,谁又能及得上姐姐。”刘氏轻笑一声,唤过海棠,将那对羊脂白玉同心莲花缀珍珠步摇拿在手里,珠串在指下沥沥作响,只听她道:“请姐姐收下这对步摇,就当我谢姐姐这么多日来的爱护。” 舒穆禄氏的目光只在步摇上停留了片刻,便推辞道:“这是皇上赏你的,给我做什么,更何况你都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应该爱护你。” 刘氏执意不肯收回手,“姐姐若真拿我当妹妹看待,就不要再推辞。” 舒穆禄氏有些无奈地道:“你已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固执,再说你这步摇给了我也没用,非嫔位不得戴步摇,这是宫里的规矩。” “姐姐现在是贵人不假,但我相信,终有一日会为嫔为妃,这对步摇就当妹妹提前送给姐姐的贺礼。” 舒穆禄氏摇头道:“为嫔为妃,你说得轻巧,那有这么容易,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能做到这个位置。” 刘氏眸中异彩流转,将步摇放到舒穆禄氏手中,肯定地道:“姐姐一定可以。” “你啊,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信心。好吧,这步摇我收下,不过,咱们一人一枝,你要是还不答应,那我就连一枝也不收了。” 见她说得坚决,刘氏只得道:“好吧,那就依姐姐的话。:”说罢她将另一枝步摇放回到托盘中。 随后又絮絮地说了一阵子话,舒穆禄氏方才起身告辞,在其走后,金姑服侍着刘氏躺了下去,“主子,眼下离晚膳还有些早,你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奴婢去做几个您爱吃的菜。” 她欲离开,却被刘氏拉住了手,“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刘氏幽幽叹了口气,“金姑,我想过了,把小阿哥送给舒穆禄氏。” 此言一出,沉稳如金姑也不禁骇然变色,反握了刘氏的手惊声道:“主子您疯了吗,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啊,送给慧贵人?就算您之前答应过她,也不必真的实践诺言,若给了她,您自己怎么办?再说,这种事,皇上也不会答应啊,她……她……” 金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倒是海棠这次反应快一些,小声道:“主子准备送给慧贵人的,可是患病的小阿哥?” 听得这话,金姑慢慢冷静了下来,若是这样,倒还说得过去不过她仍盯着刘氏,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的答应。 看到金姑紧张的样子,刘氏失笑道:“金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没疯又没傻,怎么可能把好的那个送她呢。” “那就好。”金姑抚胸平息着刚刚狂跳不止的心道:“奴婢刚才可真是被您吓死了。”待得平静下来后,她道:“将孩子送给慧贵人抚养,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到时候小阿哥若是夭折,大可以将责任推给慧贵人,说是她没有照顾好小阿哥,到时慧贵人一定会受责,说不定就此失宠,再也不能与主子争。” 刘氏盯着垂在纱帐中间的银绣珠冷冷道:“这样就够了吗?我可是死了一个儿子,区区一个舒穆禄氏如何够填补。” 金姑凑上去道:“那主子想……” 刘氏在金姑耳边小声问着,在她说完后,金姑脸上已非惊讶二字所能形容,愣了许久方才挤出一句变形的声音,“主子,真要这样做吗?” 刘氏面无表情地道:“唯有如此,才可以对付皇后与熹妃。” “可是,那……那是您的亲骨肉啊!”金姑还是无法接受刘氏刚才的话,至于海棠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金姑,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金姑这个样子。 刘氏脸上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定格在冷酷,“若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愿走这条路,可是没有,金姑,后宫那些人太过可怕,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比他们更可怕。” 金姑清楚刘氏的xin子,一旦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只是这件事,实在……唉。 她摇摇头,近乎悲悯地道:“希望主子不会后悔。” “不会!”这样说着,眼角却缓缓流下泪来,终归心里也是痛得。平常处久久了的人都会不舍,更不要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然她更懂得取舍之道,懂得怎样才可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金姑心疼地抚去刘氏眼角的泪,道:“那主子准备何时去与皇上说?” “这种事不能刻意提起,否则皇上会生疑的,得寻时机,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说罢,她有些疲惫地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金姑与海棠屈一屈膝,无声退下,当房门关起时,刚刚拭去的泪再一次落下,而且比之前更多更凶……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吉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一边,舒穆禄氏走到半道,看到身为内务府副总管的钱莫多正在疾声厉色地训斥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走,过来瞧瞧。”随着舒穆禄氏的话,如柳与雨姗赶紧一人一边扶了她过去,待得走近后,钱莫多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明知道只剩下半月的功夫,却把娘娘行册封礼时要穿的吉服给勾破了。” 那些小太监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总管,能不能再做一件?” “再做一件?”钱莫多的声音比刚才再高一度,斥骂道:“且不说时间来不及来得及,光是多出的银子怎么办,扣你的吗?怕是扣到你死都不够!还有,此事若被皇上知道了,你的狗头也保不住。” 小太监捧着衣裳的手不住地颤抖,跪下来哭丧了脸道:“那……那可怎么办,奴才不想死了,总管你得救救奴才!”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总管开恩啊,奴才们知错了,求您老人家大慈大悲救奴才们一回。” “唉,你们真是闯大祸了。”如此斥了一句,钱莫多道:“这样罢,我找裁作那些人看看,是否能补救,若是不行,我只能照实禀告皇上了。”所谓裁作就是专门负责宫中制衣的人,又称宫廷裁作。若非眼前这些人是平日里使惯的,一下子全没了,做事会不方便,钱莫多才懒得费这个心,而且要让裁作他们帮着修补衣服,免不了要银子打点,真是想想都心痛。 听了个大概后,舒穆禄氏朱唇微启,道:“钱总管,是哪位娘娘要行册封礼?” 钱莫多这才发现舒穆禄氏站在身后不远处,赶紧上前打了个千,“奴才给慧贵人请安。” 舒穆禄氏走过去,随手拿起托盘中衣裳,这是一件香色吉服,披领与袖皆为石青色,片金加貂缘,衣上以层层金线绣行龙,不过其中一条行龙上的数根金线被勾断了,显得极为突兀。 香色,乃是册嫔所用的颜色,难道…… 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钱总管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何人册嫔行礼?难道” 钱莫多犹豫了一下道:“回贵人的话,是谦贵人,熹妃娘娘命奴才们准备着册封礼上要用的东西。”这件事早晚都会晓得的,再说熹妃娘娘也没与自己说,不许跟别人提及。 果然是她……舒穆禄氏瞳孔微缩,冷意在其眼底一闪而逝,转瞬已是笑颜如花,“那可真是恭喜谦贵人了。” “原本一切都挺顺当的,哪知这几个小崽子做事不当心,勾坏了吉服,奴才正准备送回裁作那边,看看能不能补呢。” 舒穆禄氏抚着略有些刺手的吉服,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方道:“就这一处吗?”待钱莫多点头后,她道:“若是这样的话,我试着补补吧,应该可以修复,也省得你跑来跑去了。” 钱莫多大喜过望,送去宫廷裁作那里,万一他们不肯帮着私下补救,将此事捅到皇上那里,自己可就麻烦了。 这般想着,他赶紧屈膝下跪道:“慧贵人大恩,奴才感激不尽。” 看到他这个样子,舒穆禄氏掩嘴轻笑道:“不过是补件衣服罢了,哪算得上大恩,过几天我让如柳把衣裳给你送去。” 钱莫多千恩万谢,亲手将衣裳交给如柳之后,又涎着脸对舒穆禄氏道:“这件事还请慧贵人代为保密。” “行了,我不会告诉皇上的。”舒穆禄氏的回答更令钱莫多最后一丝担心也没有了,多番谢恩后方才领着那些个小太监离去。 待回到住处后,舒穆禄氏道:“雨姗,去将针线拿来。” 雨姗看着她面色不对,小声道:“主子,不如让奴婢来补吧,您走了这么许久的路也累了,坐下歇会儿吧。”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你的针线功夫我还不清楚吗?平常做几件衣裳没事,但要修补吉服上的破损,却还差了许多。”见雨姗还要言语,她挥手道:“好了,去将东西拿来。” 如柳朝雨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雨姗不敢多言,下去拿了针线过来,舒穆禄氏从中挑了一根细细的金线,想要从针眼里穿过去,哪知她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到最后手更是发起抖来,如柳见势不对,小声道:“不如让奴婢替您穿吧。” 舒穆禄氏看也不看她,斥道:“我眼又没花,不用你多事!” “可是……”如柳待要再劝,舒穆禄氏已然加重了语气道:“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见她心情不善,如柳知趣地退下,舒穆禄氏在穿了半天始终未能成功后,恨恨地将针线拍在桌上,厉声道:“刘氏欺负我,现在连这针线也欺负我,该死!” “主子息怒……”如柳刚说完这几个字,舒穆禄氏便豁然起身,瞪着她道:“你要我怎么息怒,刘氏那个jin人,明明已经得皇上恩允,封其为嫔,却还在我面前说那些假惺惺的话,她根本就是讽刺我不如她。”其实刘氏生下两个阿哥,封嫔是早晚的事,这一点舒穆禄氏是早就知道的,但回想起刘氏那些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到时候她带着步摇高高在上,而我则要向她屈膝行礼,然后唤她一声谦嫔娘娘!”一说起这个,舒穆禄氏更加气愤,鼻翼微张,胸口不住地起伏着,“之前她还说会将其中一个阿哥交给我抚养,现在呢,一句话都不提。” 如柳静静地听着,待她说得差不多后,方道:“谦贵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主子为她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舒穆禄氏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许久后,她忽地手一伸,道:“将那枝步摇拿来。”待雨姗将缀着明珠的白玉步摇递到手中时,她抬手就要往地上掼去,亏得如柳死死拦住,“主子不可,步摇乃是皇上御赐之物,故意毁坏御赐之物,乃是死罪!还有您想想,若是因这件事被谦贵人拿来做文章,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主子可就麻烦了。”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叶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啊,请主子三思!”雨姗也在一旁跟着劝道,两人目光皆死死盯着舒穆禄氏那只手,唯恐她不听劝,幸好那些话终还是进到了舒穆禄氏耳中,她慢慢放下手,将步摇扔在桌上,重重的珠络被掼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响起,雨姗赶紧趁机将它收起来,唯恐碍了舒穆禄氏的眼。 舒穆禄氏落寞地坐回到椅中,喃喃道:“刘氏的运气真是好,安然生下两个孩子,现在还要被封为嫔,而我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封嫔了。”这般说着,她目光落在那件香色的吉服上,有羡慕,有自伤。 如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虽说谦贵人现在比主子走快一步,但主子未必就输给了她。奴婢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您看谦贵人现在春风得意,奴婢看她却是身在悬崖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顿了片刻,又道:“而且您想,谦贵人现在生了两位阿哥,也就意味着将来争夺大位的人又多了两个,您说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会乐意吗?指不定她们现在已经在想法子了。” 如柳的话令舒穆禄氏眸光微亮,轻声道:“你是说……” 如柳蹲下身,替舒穆禄氏理着裙裾,低声道:“谦贵人生下二位阿哥是一回事,二位阿哥能否长大又是另一回事。这宫里头年幼夭折的皇子还少吗?” 听着她的话,舒穆禄氏烦恼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是啊,自己只看到刘氏表面的风光,却没有看到她背后的隐忧。 如柳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您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些事而不高兴,而且,奴婢相信,谦贵人有的东西,主子迟早也会有,您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谦贵人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成不了气候。” 雨姗亦跟着道:“可不是吗,到时候这种香色的吉服还上不得主子身呢,得金色的才行。”能穿以金色制吉服时,非得正三品皇妃才可。 心头的烦恼一去,舒穆禄氏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玩笑道:“刚才如柳不是还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吗?怎么,现在不怕我摔下来了?” 如柳微笑道:“有奴婢与雨姗搀扶着主子,主子又怎么会摔下来呢!” 她的话令舒穆禄氏鼻子一阵发酸,什么也没说,只握紧了如柳与雨姗的手。虽然宫里的人一个个都包藏祸心,但至少她身边还有可信之人,这实在是上天对她格外的恩赐。 过了一会儿,如柳道:“主子,这件吉服不如由奴婢拿下去修补吧。” 舒穆禄氏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怎么,怕我一个不高兴,剪了这件吉服吗?”不等如柳答话,她已然挥手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再说剪了吉服不止不能阻止刘氏封嫔,反而会为自己带来灾祸。拿过来吧,等我把勾破的地方修补好,你们就给钱总管送去,省得他心里不安宁。” 再一次拿起针线,舒穆禄氏的手没有任何发抖,稳稳地将金线穿过针眼,然后取过吉服,仔细修补着破损的地方。 听得舒穆禄氏这么说,如柳总算是放心了,她知道主子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压力,谦贵人那边,皇后那边,还有皇上……自谦贵人生了孩子后,皇上除了万方和安就是去长春仙馆,已经许久没来看过主子,哪怕主子去看皇上,也待不了多久便被皇上以要处理政事为由给打发了出来,主子身上的恩宠正在慢慢淡薄下去。 主子虽然从不提这事,但如柳却是能够感觉到的,同时暗自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主子会承受不住而崩溃,幸好借着这次的事给发泄出来了。 “如柳。”舒穆禄氏的声音将如柳自沉思中惊醒过来,忙问道:“主子有何吩咐,可是金线用完了?奴婢这就下去拿。” “不是。”舒穆禄氏看着闪闪发光的金线,安静地道:“我决定用那样东西。” 如柳与雨姗对视一眼,均是面色剧变,如柳更小声道:“主子,那东西非同小可,一定要想清楚,您固然有可能凭着这东西得到皇上独一无二的恩宠,甚至可以反抗皇后,但若被人发现了,您很只要能会被处……”后面那个死字,如柳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舒穆禄氏放下针线,自袖中取出一片风干的叶子,灰褐色的一点都不起眼,但所有人在看到这片叶子时,目光都变得复杂无比,如柳二人脸上更多了一丝莫名的红晕。 “可若是不用这东西,我一辈子都会被刘氏压着,被皇后制着,更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舒穆禄氏的话令如柳哑口无言,她晓得,每次侍寝之后,主子喝完皇后命人送来的那碗药都会流泪。 “我仔细想过,皇后那里就像一个泥潭,若一直被她这样控制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陷得还不深,赶紧抽身而退。还有……”舒穆禄氏的眸光变得幽暗如深湖,“刘氏那两个孩子,虽说现在还小,但同样有可能威胁到二阿哥的地位,依着皇后的xin子,你们说她会怎么做?” 雨姗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想方设法除了二位小阿哥。” 如柳想得要更深一些,眸光轻闪,道:“主子是说她会借主子的手除去二位阿哥。” 舒穆禄氏微微点头道:“不错,皇后最擅用的就是借刀杀人,既不用自己沾血,又可达到目的。” 如柳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她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对自家主子极不利,可那东西,终归是不太正经,让人难以接受。 手一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被舒穆禄氏握在掌中,只听她道:“如柳,我知道这东西不好,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柳轻叹一口气道:“奴婢知道,不论主子做什么,奴婢与雨姗都会跟在您身边。”她顿一顿,又道:“主子,这羊……呃。”如柳红着脸含糊过去,“这东西会不会对人害?”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各施手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下子连舒穆禄氏也有些脸红,清咳一声,咬着嘴唇道:“我查过多本医书,都只说这东西服食后有i情的效果,并且在i情之余对服食者潜移默化,令他记住……记住……第一个人。”吞吐了半天,终于将这句话说完,随后正色道:“所有医书中均未提及会对人有伤害,再说就算真有,只要我把握好份量,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柳知道舒穆禄氏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更改,逐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替主子去准备。” “嗯。”舒穆禄氏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继续仔细修补着,等到如柳准备好东西进来的时候,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了一下,愕然道:“主子,您……” 看到她进来,舒穆禄氏转过身轻笑道:“如何,好看吗?” “好看!”如柳愣愣地回了一句,随后回过神来,赶紧将门紧紧关起来,惊声道:“主子,您怎么穿着这身衣裳?” 只见舒穆禄氏穿着香色以金线绣行龙,间五色去,下幅八宝平水的嫔之吉服,发间簪着那枝羊脂白玉步摇,动静之间,明珠熠熠,不复舒穆禄氏以前的温婉,而是处处透着一种雍容之态。 舒穆禄氏走到铜镜前,近乎贪婪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自那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间抚过,勾破的地方,已经被她悉心修补好了,看不出一点损坏的痕迹。 她很喜欢这件衣裳,每一处都是那么精致好看,真想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穿下去,然后让刘氏、武氏、佟佳氏她们给自己行礼。 “主子,您穿着这身衣裳,万一让人看见了可怎么是好。”如柳急得在那里直跺脚,随后对雨姗道:“你为何不拦着主子?” “我,我拦不住!”雨姗一脸委屈地说着,刚才主子说要换这件吉服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可不论她怎么苦劝,主子都置之不理,她一个奴婢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柳也晓得此事不怪雨姗,可又不好直接说舒穆禄氏,正想着该怎么劝舒穆禄氏将吉服换下来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温缓的声音,“替我除下这件衣裳吧。” 如柳并不是一个一惊一乍的人,但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舒穆禄氏的话都令她会不过意来,“主子您……” 舒穆禄氏蓦然一笑,摘下髻上的步摇道:“怎么,怕我舍不得脱下这身衣裳吗?” 被戳中了心里的话,即便是如柳,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奴婢……” 舒穆禄氏环视着这身华丽的吉服,徐徐道:“不错,我确实很喜欢这件衣裳,不过不是我的,强求也无用,而且我相信,终有一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穿着比这身更尊贵的衣裳。” 虽然舒穆禄氏一直在笑,但如柳从中听出了那丝悲伤,她将小小的绢袋放到舒穆禄氏手中,一字一句道:“是,奴婢相信主子一定可以做到。” 当那身衣裳从身上褪下时,舒穆禄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绢袋,她相信,凭借这个东西,一定可以得到不输于熹妃的权势,到时候,刘氏将不足为虑!” 在将吉服折好后,如柳小声道:“主子,奴婢刚才去了趟敬事房,给负责呈绿头牌的白公公塞了点银子,白公公答应下一次皇上传召时,将主子的绿头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很好。”舒穆禄氏目光温和地看着如柳,“你一向是个细心的,有你打点,我很放心。不过敬事房那头油水向来丰厚,姓白的又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些许银子可进不了他的眼,说吧,你塞了多少。” 如柳起先不肯说,后来舒穆禄氏追问不停,只得嗫嗫地道:“奴婢把主子以前赏的金镯子给白公公。” 舒穆禄氏既感动又心疼地道:“你这丫头倒是舍得,我统共就赏了你那么点金的,一下子全送出去了。” 如柳不以为意地道:“本就是主子赏的,现在能帮到主子不是很好吗?再说主子将来盛宠于皇上,奴婢们所得的赏赐自然会更多更丰厚。” 雨姗用力点头道:“唯有主子风光了,奴婢等人才能跟着沾光,若是一只金镯子不够的话,就把奴婢这只也拿去。” “看你们两个,争先恐后的,不晓得的见了还以为我赏的金子抹毒了呢。”这般说着舒穆禄氏自己却先笑了起来,“总之往后要塞什么东西,问我拿就是了,否则你们那点月钱,非得用得个精光不可。” 如此笑闹一阵后,雨姗捧着补好的吉服往内务府行去,虽说眼下是在圆明园,但该有的机构却是全设了,内务府自然不例外。 快要走到内务府的时候,迎面有人走来,彼时天色已暗,虽有铜灯照明,终归不像白日里那么清楚,一直到离着只有几步远的时候,雨姗方看清了来人,屈膝道:“奴婢给谨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瓜尔佳氏认出这么舒穆禄氏身边的宫女,抬一抬手道:“起来吧,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雨姗低头道:“回谨嫔娘娘的话,奴婢奉主子之命,送些东西去内务府。” 从祥眼尖,看到雨姗捧在手里的吉祥,凑到瓜尔佳氏耳边,小声道:“主子,那好像是嫔位娘娘所穿的吉服。” 瓜尔佳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走到雨姗跟前,抬手轻轻抚着雨姗手里的吉祥,从祥朝手执宫灯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乖巧地上前替瓜尔佳氏照明。 “若本宫没看错的话,这仿佛是嫔位所穿的吉服,你家主子还只是一个贵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吉服?”说到后面,瓜尔佳氏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越僭私穿不合身份的衣裳,可是要被治罪的。 雨姗心中一慌,顾不得隐瞒,赶紧道:“娘娘明鉴,这吉服并非是我家主子的。”当下,她将今日午后的事仔细说了一遍,临了道:“我家主子一修补好后,就立刻命奴婢给钱总管送去了,片刻都没有耽搁。” 第一千零六十章 佟佳肖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在让雨姗指出修补的地方,仔细看过后,瓜尔佳氏赞道:“慧贵人的手真巧,半点都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这次钱莫多可真得谢谢慧贵人了。”说罢,她又道:“好了,你赶紧送过去吧,这天黑路滑的,当心一些。” “谢娘娘提醒。”雨姗谢恩告退后,快步往内务府送去,而瓜尔佳氏则一路往万方和安行去。 到了那里,瓜尔佳氏意外看到佟佳氏也在,在雍正二年的秀女中,佟佳氏是佼佼者,容貌出色,举止大方,甫一入宫便被封为贵人,而当时得封贵人的,除了她之外,便只有一个温如倾,温如倾会被封为贵人,多少因为她是温如言妹妹的缘故,所以严格说起来,佟佳氏才是凭着自己的才貌坐上贵人之位的。 不过她与刘氏等人不同,并不经常说话,更多时候都是面带笑容静静坐在自己的位上,不言声,却自有一份光彩。而胤禛待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像昔日的温如倾,也不像今日的刘氏,风光无限,她更多的是内敛,而且从未因恩宠表现过任何不满,更不曾有任何争宠之举。虽生活在红墙之中,却颇有些与众不同,也让人难以捉摸透她这个人。 看到瓜尔佳氏进来,正与凌若说话的佟佳氏起身施礼,声音如百灵一般空灵好听,“臣妾给谨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彤贵人无需多礼。”瓜尔佳氏在示意佟佳氏起身之余,自己也向凌若行礼,不过未及屈膝凌若已经扶住了她,笑言道:“刚刚刚才还叫彤贵人不要多礼呢,自己却拘起礼数来,快快请坐。” “谢熹妃娘娘。”因有佟佳氏在,所以瓜尔佳氏并未像往常一样随意,谢了礼后方才斜签着身子坐下。 凌若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訝然道:“姐姐怎么这时候过来,天都黑了呢,可曾用过膳?” 瓜尔佳氏接过宫人奉上的茶,笑道:“就是因为想起你这里膳食的味道,所以才眼巴巴地过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瞧姐姐说的,我岂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多个人用膳还热闹一些。”这般说着,凌若对站在门边的杨海道:“去,命小厨房传膳,另外再多添两副碗筷,谨嫔与彤贵人都留在这里用膳。”虽说此刻不是在承乾宫,但在胤禛的吩咐下万方和安同样设了小厨房,以便凌若随时可以尝到想吃的东西。 凌若的话令佟佳氏有些讶然,起身道:“多谢娘娘抬爱,不过臣妾还是不在此用膳了,适才臣妾出来时,已经有人在备晚膳了,若不回去,那些膳食便要浪费了,实在可惜。” 对于她的拒绝,凌若同样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既是如此,本宫也不勉强,改日再与彤贵人谈棋。” 在佟佳氏出去后,瓜尔佳氏转着手里的茶盏道:“你何时与佟佳氏这么熟了,以前可都没听你提起过,难不成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瞒了谁也不敢瞒姐姐。”凌若玩笑地说了一句后,又道:“其实我也是今日才与她说了几句话。今儿个在园中闲逛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坐在亭中发呆,我觉得奇怪,便过去看看,原来那亭里摆着一副珍珑棋局,佟佳氏正是在对着这副棋局苦思冥想,思索破解之法。我看她似对下棋很有兴趣,便与她谈了几句,发现她深通棋道,便与她对弈了几局,她的棋法与……温姐姐很相似。”说到后面,凌若的声音有些发涩,显然是想到了温如言,她的死在其心中,是一道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你便遨她来此?”瓜尔佳氏知道凌若的心情,将话题转回到佟佳氏身上,以免凌若因思念而伤心难过。 凌若点一点头道:“往日里,总觉得佟佳氏是故作清高,用来吸引皇上的一种手段,可与她接触后方才知道,她骨子里真的有一分傲气,只要她稍用些手段,便可得到更多的宠爱,可是她不屑去用,宁愿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认真说起来,我不及她许多。” 瓜尔佳氏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岁月是最改变人的东西,佟佳氏现在如此,并不代表她将来依然如此;别忘了你我刚伴在皇上身边时,也不是现在模样。” 凌若何尝不知这个理,慨然道:“我知道,可我并不希望她改变。如此,我就还能与她对弈谈天。”还有一句话凌若没说出口,刚才与佟佳氏下棋时,好几次她都以为是温姐姐坐在自己对面。 “希望吧。”瓜尔佳氏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人心善变,往后的事谁都不晓得,与其期望太多,倒不如不期望得好,“说起彤贵人,我倒是想起另一个与她同姓的人来。” 凌若稍稍一想,便猜到了她说的那个人,“姐姐是说佟佳梨落?” 瓜尔佳氏颇为感叹地道:“不错,同是姓佟佳氏的,这xin子却是天差地别;若当初佟佳梨落不曾那样害你,也许你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凌若过了许久才回答,“一切皆是注定的,摆在我面前的没有第二条路。” 在她们说话间,杨海已经领着宫人将膳食端上来,美轮美奂的七彩琉璃碗碟中,盛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佳肴。 “咱们过去坐吧。”凌若起身携着瓜尔佳氏坐到桌前,水秀各舀了一碗野生杏菇汤放在她们面前。 瓜尔佳氏喝了一口,赞道:“汤虽清淡,却鲜香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比那些肥腻腻的汤好喝多了,果然还是你这里吃的最合胃口。” “瞧姐姐说的,你若喜欢,往后天天来这里吃都没问题,不过我怕你嘴刁,吃了几天就该嫌我这里太过清淡,咽不下饭了!”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故作不悦地道:“我还没嫌弃呢,你就先挑起错了,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凌若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我不说就是了,姐姐吃菜,有挟不到的,让水秀他们挟,吃饱一些。”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不容小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在你这里我又岂会客气。”如此说着,待吃到差不多时,瓜尔佳氏忽地道:“我刚才过来时,遇到了雨姗。” 雨姗?凌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记起这是舒穆禄氏身边的宫女,放下银筷,取过杨海奉在一旁的热帕子道:“呃,她怎么了?” 瓜尔佳氏挟了一片冬笋在筷子上却不吃,打量了一眼后搁在碗上道:“刘氏晋嫔的吉服被内务府的小太监不小心勾破了,舒穆禄氏知道后主动说要替其修补,刚才雨姗就是将补好的吉服拿回内务府,我瞧过,补得极好,完全看不出破损的痕迹。” 凌若拭唇的手一缓,随即将帕子掷回到盘中,漫然道:“那不是挺好吗?说**贵人擅长女红,精于修补,而且乐于助人,心善如菩萨。” 瓜尔佳氏挑一挑眉,侧目道:“你真这样想?” 凌若笑而不语,起身走到窗下的鸡翅木长几前,从摆在上面的瓷盆中折了一朵水仙花,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口,随后道:“此花幽香宜人,虽浓却不烈,虽香却不浊,所以许多人都喜欢养上几盆兰花;可若是往这花上洒上一层香粉,固然是更香了,却会适得其反,令人闻之欲吐。”说到此处,她回到桌前,将兰花别在瓜尔佳氏襟前,轻笑道:“这样别着很好看呢!” 瓜尔佳氏抬手抚过兰花娇嫩洁白的花瓣,赦然道:“花自是好看,不过听你这话,却不像是仅仅说花。” 凌若拍一拍手,眸光微冷,“舒穆禄氏与刘氏是同一年入宫的秀女,当时两人皆为常在,随后一个靠着皇后以及那双眼被皇上封为贵人,另一人则靠着怀有龙种而受封贵人;可以说这两人一直在争,如今刘氏就要被封为谦嫔,被称一声娘娘,落在她后面的舒穆禄氏岂会甘心?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主动替刘氏修补吉服,还连夜让宫女送回去,这份忍耐的功夫,你我在这个年纪时可不曾有。这个舒穆禄氏,绝对不容小视。” 瓜尔佳氏静静的听着,她就是想到了这些,才专门与凌若提及,待凌若说完后,她方起身道:“要不然皇后怎么会找她当棋子呢,依我看来,她不会就这样看着刘氏跃居自己之上,一定想办法往上爬。” “宫里头人人都想往上爬,但能爬上顶峰的却十中无一,更多的才到山腰便摔下去了。”凌若顿一顿,又道:“不过舒穆禄氏确有些心计,以前刘氏曾与我说过,皇后命她除掉刘氏的孩子,她却在暗中与刘氏结盟,想瞒天过海,既敷衍了皇后,又不背上谋害龙胎的罪名,一举两得。这样的人,会爬到什么地步,倒是连我都不好说了。” 此事瓜尔佳氏是知道的,点头之余,更道:“看来这枚棋子,皇后用得也不是得心应手。若儿,你说对于舒穆禄氏的叛心,皇后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凌若失笑,接过宫人递来上的菊花茶漱一漱口后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思这么深,我又如何猜得到。” “无事猜猜权当解闷了。”瓜尔佳氏轻笑道:“上次赌下雪,是我赢了,这次看看会否还是我赢。” 看她这样有兴致,凌若也不便扫兴,便道:“好吧,那姐姐赌什么?可不许随便拿东西来打发我。” 瓜尔佳氏眼珠子一转道:“不如就赌你上次输给我的那枝金累丝蝶形缀珍珠步摇如何?” 凌若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抿嘴道:“姐姐莫不是认真的吧,把赢回去的东西拿来赌,让人知道了,可该说姐姐小气了。” 瓜尔佳氏忍着笑,抬一抬下巴道:“我可不是小气,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把输得东西赢回去罢了,如何,赌吗?” “这样没诚意的赌约我可不接。”凌若推了她的话道:“其实皇后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她从不会是全然的相信一个人,所以舒穆禄氏早晚会被当成弃子扔在一边,不过我看舒穆禄氏想要摆脱皇后的控制,就不知谁可以先一步了。” 瓜尔佳氏抿着耳边的碎发,颔首道:“照你这么说,咱们似乎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凌若替她扶正髻上的簪子道:“怎么,姐姐不喜欢吗?” 瓜尔佳氏漫然一笑道:“能够看人相争,而自身又无损,这样的好事我又怎会不喜呢。”这样的笑意在后面化为叹息,低头看着襟上的兰花,凝声道:“争了这么多年,其实真的有些厌倦了,可是又不得不争,否则就会如这兰花一样,被人任意掐断了性命。” “一日活在这红墙中,就一日争斗下去,这是你我的命,哪怕再厌倦也要继续下去。”凌若打开窗,任由夜风呼啸而进,吹拂在脸上,许久,她关起窗,转过身道:“姐姐陪我对一局弈吧。” “好,我也许久没有下过棋了,不过,你不用忙刘氏的册封礼吗?” 凌若命水秀去将棋子拿来后道:“不过是册嫔而已,要准备的东西并不是太过繁琐,已经大致吩咐下去,只要在前几日再查一遍就行了。该是她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漏;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也不要痴心妄想。” 瓜尔佳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自水秀端来的棋子中抓了一把,冰凉的棋子不断带走掌心的温度,“就怕有些人不肯安心于自己身下的位置。” “那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扔下这句话,凌若不再多言,取过另一盒棋子放在自己面前,专心于弈局。 小小一方棋盘,却给人生杀在手,予夺指间的感觉,这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相比的,也许唯有充满变数与未知的人生才可以与之比拟,怪不得会有人说棋如人生,真是一点都不错。 这局棋一直下到满天星斗都没有分出胜负来,而棋盘中已无可落子之地,最终以平局收场。在送瓜尔佳氏出万方和安的路上,凌若一声不言,只握着瓜尔佳氏始终温暖的手。如此一直到走出万方和安,都不见她松手,瓜尔佳氏好笑地道:“你准备何时松开?我可不是皇上。”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敬事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色宫灯下,凌若的眸光幽暗而深长,“我知道,在宫里,有我三个永不愿松开手的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弘历,一个是……姐姐!姐姐可否答应我,会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不要再像温姐姐一样突然离开。” 瓜尔佳氏怜惜地看着凌若,手在其脸上慢慢抚过,她明白,今日的佟佳氏令凌若想到温如言,也令凌若重温了温如言离去时难以承受的悲伤与哀痛。虽然刚才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凌若心里一直在害怕,害怕那样的痛会再来一次,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未来怎样,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寿命会在何时终结,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努力地活下去,活在这四面红墙中,活在你身边。”眼眶渐渐变得湿润,同时瓜尔佳氏也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更紧了一些,“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流泪伤心。” 凌若用力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即便自己现在有了连皇后都忌惮的地位,有了胤禛独一无二的恩宠,都止不住那份害怕,她哽咽地道:“请姐姐记着自己的承诺,万不要食言!” “不会的!”在瓜尔佳氏的一再保证下,凌若慢慢松开手,看着她一步步离开,没入黑夜之中…… 元月的最后一日,胤禛决定在刘氏的册封礼过后就起驾回京,同时决定的还有每年都来此举办冰嬉比试。 镂云开月馆中,胤禛伸展了一下身子,他已经坐了一日了,张廷玉等几位进园子共议朝事的大臣刚刚离开。 苏培盛适时奉上一盏醒神解乏的茶,见胤禛喝了数口中后,道:“皇上,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是否传他们进来,您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们了,奴才听说……” 胤禛放下茶盏,睨了他一眼道:“听说什么?” “听说没少被几位主子娘娘追问呢,说皇上怎么一直没翻过牌子。”说到这里,苏培盛又赶紧解释道:“奴才只是听说,不晓得有几分真几分假,皇上可千万别生气。” “朕什么时候说过生气了。”胤禛今日心情不错,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苏培盛飞快地瞅了胤禛一眼,低下头道:“皇上,奴才之前在外头看到慧贵人,眼圈红红的,好像不太高兴呢。” “佳慧?”胤禛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召见她了,如此想着,挥手道:“行了,去把敬事房的人叫进来。” 苏培盛何等乖觉,一听这话,便知道胤禛是准备翻牌子,赶紧去到了暖阁,敬事房的人正在那边等着呢。 他刚一进去,里头便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苏公公您老人家来了,赶紧坐下来歇歇腿。” 候在那里的正是白桂,他在敬事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只比苏培盛低了一级,但在苏培盛面前,就跟孙子一样,卑躬屈膝,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恭恭敬敬地将自己面前未动过的茶端到苏培盛面前。 苏培盛老大不客气地接过,喝了一口皱眉道:“茶凉了,喝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 白桂赶紧道:“小的这就是去换一盏来,公公稍候。” 苏培盛摆手道:“不必麻烦了,皇上那头还等着呢,你赶紧进去,别让皇上等的不高兴了。” 白桂一喜,高兴地道:“皇上肯翻牌子?” 苏培盛眼睛一抬道:“可不是吗,咱家废了好多唇舌才让皇上愿意见你,说的口都干了。” “公公大恩大德,犹如小的再生父母,小的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公公的好。”白桂的话虽颇为夸张,倒也有几分真意在里面,皇上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召嫔妃侍寝,害得他每次来都走空趟,一两次还好,可若是日子久了,他们敬事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敬事房向来是油水丰厚的地方,因为除却特别当宠的嫔妃,余者都要通过翻牌子而来获得圣宠,牌子摆放的位置可是大有学问,放好了,第一个入皇帝眼,自然有很大可能被翻到,反之被放在角落里,可能十次二十次都不会翻到一次,到最后成了白头宫嫔,也许只有在最后皇帝驾崩的时候,才被允许去被皇帝守灵痛哭,而那个时候,她们很可能连皇帝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仅仅记得他是皇帝,是自己一生守候的那个人而已。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敬事房决定了宫嫔的未来,所以许多宫嫔会倾其所有的讨好敬事房。 可是,当皇帝一直不传见敬事房,一直不翻牌子时,敬事房的地位就会急转直下,油水也会越来越少。虽说皇帝不可能永远这样,但白桂还是很心急,像他这样身份的太监,哪个外头不置办几间宅子,养上几个美妾服侍自己,虽不能真的欢好,但过过干瘾也是好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是花银子如流水,光靠那点月钱,根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要说那宅子与美妾了。 为了让皇上早点传敬事房翻牌子,他当然是用尽所有办法讨好四喜与苏培盛,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才可以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话,他给两人都塞了财物,不过只有苏培盛一人收下,四喜那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白桂是个聪明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苏培盛才是可以帮自己的人,自然对他百般讨好。 苏培盛翘一翘腿,道:“好了好了,你这嘴皮子耍得咱家寒毛都起来了,快进去。” 在白桂千恩万谢地走后,苏培盛自袖里掏出几片金叶子把玩着,这金叶子是前几日慧贵人身边的如柳送来的,做得挺精致,叶络分明,他看着不错,就留在身边把玩了。 呵,懂得讨好他,以改变自己被冷落的局面,看来慧贵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不过利不利害都与他无关了,他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身为太监,子孙根已经没有了,自然要多敛些钱财傍身,这样将来就算出了宫,晚年也有个倚靠,不过沦落到凄惨的地步。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精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白桂在进去后,大气也不敢喘地走到胤禛面前,然后跪下将摆满绿头牌的托盘举过头顶,轻声道:“请皇上翻牌子。” 胤禛的目光自一片片名字上掠过,最后停在角落里的“佟佳肖彤”四个字上,待要伸手翻过,忽地看到正当中的“舒穆禄佳慧”几个字,再想到刚才苏培盛说的话,心中一动,手往下几分,捻起舒穆禄氏的绿头牌轻轻翻过来,“就慧贵人吧。” “嗻,奴才领命!”白桂应了一声,举着盘子退出去,外头早有小太监候着,看到他出来连忙接过盘子。 白桂擦了擦刚才在里面热出的汗,道:“去杏花春馆传旨,皇上今夜召慧贵人侍寝。” 小太监闻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公公,皇上还真传了慧贵人啊?” “那是自然。”白桂想到杏花春馆送的那个份量十足的金镯便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但小太监盯着自己,一掌拍在他脑门上道:“多嘴什么,还不赶紧去传旨。” 小太监不敢再多嘴,匆匆往杏花春馆行去,舒穆禄氏听得胤禛召见自己,惊喜交集,赶紧命如柳打赏。 如柳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手上的一只银镯子摘了下来,塞到小太监手里,舒穆禄氏看到了她这个举动,在小太监离去后道:“我记得那只镯子你很喜欢,一直戴在手上,为何要送他,去取一些银子来给他不就好了。” 如柳苦笑道:“主子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为了打点敬事房还有苏公公那边,咱们这里能动用的金子银子都动用的差不多了,如今除了皇上以前赏的一些珍宝之外,就只剩下几两碎银子了。那太监是敬事房的人,拿惯了银子,又哪里瞧得上那几两碎银子。与其得罪人,还不如大方一些,再说那只镯子奴婢也早戴烦了。” 见如柳为了安慰自己,说出违心的话来,舒穆禄氏感动地落下泪来,“真是委屈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过了今日一切都会不同的,你们付出的,我也会十倍百倍还予你们。” “奴婢相信主子一定可以。”如柳微笑地拭去舒穆禄氏的泪,柔声道:“主子莫哭了,否则哭肿了眼睛,可是不好看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奴婢替您沐浴更衣,然后好好打扮打扮。” 舒穆禄氏点头,在小太监再次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切收拾停当,每一处都收拾的精致无比,而如柳一双巧手,更将她本有些普通的面容妆扮的精致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精致的眼妆下顾盼之间,似有宝光流转,夺魂慑魄。 而这正是舒穆禄氏自己要求的,从熹妃与皇后口中她知道,胤禛所以会垂宠于自己,皆是因为自己这双眼像极了一个胤禛在意甚至于深爱的女子,所以这双眼是她获宠的最大资本,当然要好好利用。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为替身了,在刘氏等人的夹击下保住地位与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事。否则为了一口气而失了性命,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若是凌若知道舒穆禄氏这些想法,免不了要叹息一声,并不是每一个都有佟佳氏的傲骨,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佟佳氏的荣宠随意;更多的人将权势恩宠看得比什么都重,到最后,将自己也给迷失在这场后宫争斗中。 如柳与雨姗被留在了杏花春馆,未能跟随,不过她们皆相信,自家主子一定可以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从而成为后宫里最得宠的那一个。 而她们已经将那东西磨成粉,嵌在主子的指甲中,只要将之弹在酒水中让皇上服下,那么…… 待他们走远后,雨姗扯着如柳的袖子道:“你说那东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慌。” 如柳心里也有些没底,却没有当着雨姗的面露出来,反而安慰她道:“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操心了。” 在到镂云开月馆后,舒穆禄氏没有被直接领去见胤禛,而是先到暖阁中,将所有衣物除下,然后由太监用红锦裹住她一丝不挂的玉体,扛在肩上抬进胤禛的寝所。 彼时,胤禛正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小太监们轻手轻脚地将舒穆禄氏放在床上,然后跪下道:“皇上,慧贵人已经来了。” 胤禛搁下笔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四喜、苏培盛,你们也下去。”四喜等人答应一声,躬身退出了寝殿,只留胤禛与被裹在红锦中的舒穆禄氏。 待得门关起后,胤禛起身来到床边,看着红锦下娇艳如花的舒穆禄氏,在触及那双含喜带嗔的明眸时,有片刻的恍惚,声音不由得比平常温柔了几分,“朕听苏培盛说,你这些日子心情抑郁不畅是吗?” 虽然苏培盛是胡诌的,却恰好说中舒穆禄氏的心情,还未说话,泪便先流了出来,“臣妾没什么,只是有时候思念皇上得紧。” 泪水向来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胤禛颇有些心疼地道:“你若思念朕,尽管来镂云开月馆就是了,朕又没说不让你来。” 一听这话,舒穆禄氏越发委屈了,“臣妾每次来,皇上都忙得很,连理会臣妾的功夫也没有,臣妾又怎敢来打扰。”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颇有些内疚,“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只顾着润玉与两个孩子,冷落了你。” 舒穆禄氏善解人意地道:“谦姐姐刚生了孩子,皇上自然要多疼一些,再说今日皇上能想起臣妾,臣妾已经很开心了。” 胤禛微一点头,目光在舒穆禄氏红锦下曲线毕露的身子上扫过时,比平常多了一份深幽,正当他准备动手解开其身上的红锦时,舒穆禄氏忽地红了脸道:“皇上,臣妾有些口渴,能否先起来喝口茶水。” “自然可以。”胤禛收回手之余,更将自己的寝袍扔给她,“你这样子连喝水也不方便,还是穿着朕的衣裳吧。” “嗯。”舒穆禄氏轻轻点头,趁着胤禛转过头,轻轻自红锦中挣脱出来,然后穿上宽大的寝衣。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留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取过桌上小巧的铜胎画珐琅提梁壶倒了盏茶,刚喝了一口便道:“好甜!” “呃?这茶是甜的吗?”胤禛奇怪地问,他刚刚也喝过茶,与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甜意啊。 看到他奇怪的模样,舒穆禄氏抿唇一笑道:“没有,是臣妾自己觉得甜。” “明明不甜的东西也能被你喝成甜,真不知在想什么。”胤禛笑着摇摇头走到自己刚才写字的桌案前,摊开的桌案前摆着一幅写到一半的字,下笔有锋,刚劲有力。 舒穆禄氏目光一转,曼声道:“如今时间尚早,皇上何不写完这幅字呢?臣妾替您磨墨。” “也好。”胤禛没有多想,在舒穆禄氏磨墨后,提笔沾墨,然后继续写着那幅字。胤禛向来是一个极专注的人,一旦做什么事,就会全身心地投入,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舒穆禄氏停下了磨墨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舒穆禄氏离开去倒茶,更不曾注意在倒完茶后,舒穆禄氏弹了弹指甲,一些灰褐色的粉末落入茶水中。 在胤禛停下笔后,舒穆禄氏适时地奉上捧上手中的茶,“皇上请喝茶。” 若胤禛有仔细留意注意舒穆禄氏的话,就会发现她平静的外表下是深深的紧张,这份紧张一直持续到胤禛喝完整盏茶方才松驰下来。 趁着胤禛将字卷起来的功夫,舒穆禄氏故意弄散了寝衣上端的结,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香肩来,然后在胤禛回头的时候,又假装羞涩,用手掩住那片肌肤,但还是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面。 胤禛本未觉得什么,他身为皇帝,所见的女人不在少数,莫说只是那么一片肌肤,就是整个人褪尽了衣物在他面前,只要他不想,也不会有什么冲动。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怔怔地看着,然后慢慢走近。当手触及那抹滑腻的肌肤时,深幽的眼眸中已经染上了浓浓的**,而且这**还在不断加深,直至将他整个人包围,令他什么都不想,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尝眼前的美好。 当胤禛喘着粗气,打横将她整个人抱起走向床榻的时候,舒穆禄氏便知道那东西起效了,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欣喜,紧紧搂着胤禛的脖子,吸嗅着他身上浓重的男子气息,只要过了今日,胤禛就再也离不开她了。只要能牢牢抓到这颗帝王心,她所得到的,一定会比刘氏乃至钮祜禄氏更多! 以往在潜?时,嫡福晋以外的女子不得留宿整夜,如今到了规矩更加森严的宫禁,自然也不例外,四喜还有之前扛舒穆禄氏来的小太监就在窗头,在过了三更之后,四喜在外头轻轻叩了叩窗子,“皇上。”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见动静,四喜又叩了一次,如此反复三次后,始终不见胤禛命他进去。四喜满心奇怪,皇上向来遵循规矩,就算是往日里最宠爱的熹妃娘娘,凡召寝,也不见有留其整夜的事。当然,若皇上在嫔妃宫院中过夜,又是另一回事。 四喜犹豫了一下,对身后那些太监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咱家进去看看。” 他刚推开门,便隔着重重纱帐听到胤禛沙哑而不悦的声音,“出去!” 四喜下意识地想要退出去,然想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上,已过三更,慧贵人她……” “朕叫你出去,你是耳朵聋了还是不想要脑袋了?!”胤禛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不悦,隐约还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中。 四喜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那些小太监未曾听到里面的话,见四喜出来,只道是说好了,准备进去将舒穆禄氏扛出来,却被四喜所阻止,摇头道:“继续等着吧。” 众太监齐齐一惊,其中一个胆大地道:“喜公公,可都已经过三更了啊,慧贵人她这样留在里面,与祖制不合啊。” 四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话你跟皇上说去,跟咱家说有什么用。” 小太监缩了缩头不敢言声,忍着满腹疑问站在窗下,如此一直到过了四更,方才听得里面传来声音,进去将浑身软绵绵的舒穆禄氏给抬了出来,而这已经差不多是一整夜了,再过大半个时辰,胤禛便要准备上朝了。 皇帝每一次召寝,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所以舒穆禄氏在四更过后才被抬出来的消息,天亮之前便传遍了圆明园,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舒穆禄氏在刘氏的压制下,已经近乎失宠,怎得竟得胤禛破例享此殊荣,这太过不合常理。 凌若在起身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惊讶地对正替自己梳妆的水秀道:“真有这回事?” 水秀取过一枝碧珠钗在凌若发间比了一下,道:“嗯,奴婢刚才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虽说如今不是在宫中,但还是不合规矩。奴婢还听说昨夜喜公公是请慧贵人出来的时候,被皇上好一顿责骂呢。” 凌若把玩着一串碧玉手串,心中满是惊疑,胤禛何时对舒穆禄氏这般宠爱了,之前可是已经冷落好一些日子了,难道是因为那双眼与纳兰湄儿相似的眼睛? 一想到纳兰湄儿,凌若便觉得胸口烦闷,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可这个名字却像阴魂一样,一直横在她与胤禛中间,挥之不去。 见凌若神色不豫,莫儿将一只碧玺宝戒戴在凌若指上,同时安慰道:“主子别太往心里去了,也许皇上只是一时睡过了头,又被喜公公吵醒,所以才会生气的,与慧贵人并无干系。” 凌若想一想道:“你让喜公公得空时来本宫这里一趟,本宫有些话想亲自问问他。” “是,奴婢一会儿就过去。” 见莫儿答应,凌若想起一事来,摇头道:“算了,还是让杨海去吧,你与四喜明里不好走的太近,否则被人发现你们的关系便麻烦了,你自己也要当心着一些。” 莫儿脸色一黯,低低答应道:“是,奴婢会记着的”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送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她这个样子,水秀心有不忍,道:“主子,难道真的不能再求求皇上吗?” 凌若自铜镜中看着水秀,凉声道:“除非你想莫儿与四喜死在宫规之下。三福与翡翠,那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这一边,才能求得皇上同意,但结果依然是一死一残,本宫不希望莫儿有任何危险。所以在本宫想到合适的办法之前,谁都不许再提此事。” 水秀看莫能助地看了一眼莫儿一眼,对食向来是宫中的禁忌,最终能成眷侣且有好下场的,万中无一。 莫儿朝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本是街上以乞讨为生,朝不保夕的小乞儿,如今能穿得干干净净,有一口饱饭吃,还能时常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很满足了,若换了以前,自己可能早就被人打死了,更没有喜欢人的权利。 凌若虽背对她们,却通过铜镜看到了一切,轻叹一口气道:“莫儿,你过来。” 莫儿依言蹲在凌若跟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凌若轻抚着她柔顺光滑的头发道:“怪不怪本宫,连试都不肯帮你去皇上跟前试一下,或者事情并不会像本宫想的那么糟糕也说不定。” 凌若的动作令莫儿觉得很舒服,将头轻轻搁在凌若腿上,轻言道:“奴婢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奴婢又怎会怪主子。再说凡事皆有两面,也许好也许坏,若皇上真的因此震怒,那奴婢与四喜都会有危险。主子只是想保护奴婢罢了。” “你懂得这样想很好。”沉默了一会儿,凌若忽地道:“莫儿,你有没有想过出宫?” 莫儿倏然一惊,抬起头紧张地道:“主子您不要奴婢了吗?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凌若哑然一笑道:“傻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只是不想你一辈子在宫里头服侍人。”见莫儿想说话,她抬手道:“你先听本宫把话说完。”顿一顿,续道:“之前谨嫔曾与本宫说过,其实你与四喜,并非全无希望。” 莫儿的眸光因她这句话而渐渐亮起,忍不住问道:“谨嫔娘娘她有办法?” “看你,一说这个,整个人都有精神了。”打趣了一句后,凌若道:“这个办法就是你离开宫庭,只要你不在宫中,宫规条框自然就束缚不到你,到时就算你要与四喜拜堂成亲也不打紧。” 水秀隐约明白了凌若的意思,脱口道:“奴婢明白了,宫中禁太监宫女对食,却不禁太监在宫外置宅子养人。” “正是这个道理,本宫思索良久,确实只有这个办法最可行。”凌若话音刚落,莫儿便使劲摇头,“不,奴婢不想离开主子。” “你还真想一辈子赖在本宫身边啊!”凌若笑拍了一下莫儿光洁的额头道:“你想,本宫还不想耽误了你呢,本宫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身边的人幸福安好,墨玉如此,阿意如此,你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自己能有机会与四喜在一起,莫儿也颇为意动,迟疑着道:“可是奴婢一走,主子身边就缺了一个侍候的人了。” 话音刚落,额头就再次被打了一下,“说你傻还真是一点都没错,本宫身边哪会缺人,再说不是还有水秀他们在吗?你啊,还是好好想你自己吧。” 莫儿感动不已,流泪道:“主子待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若没有主子,奴婢至今还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乞儿,又或者已经不活在世上了。” 凌若起身的同时也将莫儿扶起,“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总之你现在叫莫儿,是本宫的人,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待此次回去之后,本宫就安排你出宫,在此之前,你小心着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莫儿郑重地道:“奴婢知道,一定不会给主子添麻烦的。” 另一边,舒穆禄氏在回了杏花春馆后不久,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身边的杜鹃来了。 自从翡翠与迎春先后出事后,那拉氏另外择了几个能干聪明的宫女在身边侍候,这杜鹃就是其中之一,她很机灵,晓得那拉氏身边是何人最得势,所以对小宁子百般讨好,有了小宁子的美言,她在那拉氏身边自然如鱼得水。 舒穆禄氏对着铜镜正一正发髻,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见舒穆禄氏一直巍然不动地坐在那里,雨姗小声道:“主子,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您这样坐着会否不太好?”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而是道:“如柳,你看我的眉是否淡了一些?” 如柳仔细看了一眼,道:“奴婢倒觉得这样正好,皇上一向不喜欢嫔妃浓妆艳抹,可能是奴婢今日替您画的柳叶眉细了些,明儿个奴婢替您画远山黛眉看看。” “那就依你的话吧。”如此说完之后,舒穆禄氏方才转过头对雨姗道:“我且问你,杜鹃是什么人?” 雨姗被问得莫名其妙,主子不可能连这个也不知道啊,这般想着,口中答道:“回主子的话,杜鹃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舒穆禄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就是个宫女下人,我身为贵人,身为主子,还要起身迎她吗?” “可以前……”雨姗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如柳打断,“以前是以前,如今已不是皇后一手遮天的时候了;主子也不必再处处受制于皇后。”说到后面,她低压了声音,因为杜鹃已经出现在门口。 杜鹃进来后看到舒穆禄氏施施然坐在椅中,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心中有些不高兴,却未表露在脸上,笑着向舒穆禄氏行了个礼,“奴婢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吉祥。” 舒穆禄氏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不动声色地道:“姑姑请起,不知姑姑来此有什么事。” 杜鹃虚虚一笑道:“皇后娘娘知道慧贵人昨夜得幸于皇上,很是高兴,特命奴婢送来补身的汤药,请贵人服用。”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黑呼呼的药端了出来,一时间屋里充斥着难闻的药味,这个味道舒穆禄氏已经闻到过无数次。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杜鹃的注视下,舒穆禄氏扶着如柳的手起过来端起药,正当杜鹃以为她要喝的时候,却见她将药放回到食盒中,“替我谢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不过我身子很好,又有太医开药调理,不需要再另外补身,倒是皇后娘娘殚精竭虑,劳不止,该要好好补补才是。.luanhen.” 杜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慧贵人在说什么?不喝这药,还说让皇后娘娘自己服用? 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慧贵人疯了,居然敢悖逆皇后娘娘的意思,难道她真以为爬上龙床就了不得了吗?区区一个贵人罢了,皇后娘娘随时都可以处置了她。 “慧贵人,是奴婢说的不够清楚吗?这药是皇后娘娘专程命奴婢送来给贵人补身的,皇后娘娘一片心意,慧贵人可不要拒绝了。”杜鹃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回到食盒中的药拿出来,刚拿到一半,手便被人牢牢按住,“我已经说过,不需要补身,还请姑姑拿回去。另外也请姑姑告诉皇后娘娘,我以后都不需要这个药了。” 见舒穆禄氏态度如此强硬,更说出以后都不喝的话来,杜鹃不由得沉下了脸,“慧贵人,奴婢劝您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您若是现在回心转意,奴婢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姑姑这是在威胁我吗?” “奴婢不敢!”杜鹃刚说出这四个字,舒穆禄氏就再次接了上来,“既是不敢,那么就请姑姑回去吧,我要说的已经很清楚,若皇后娘娘还有疑问,我可以自己去向她解释。” 杜鹃被她堵了个正着,气得直哼哼,看样子慧贵人是打定主意不买皇后娘娘的帐了,而自己自己身为下人,又不好直接勉强,只能撒着气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依着慧贵人的话给娘娘覆命去了,希望慧贵人不会后悔。” 说罢,她拎食盒气呼呼的走了,连礼也没行,在她走远后,雨姗解气地道:“每次皇后身边的人来咱们这里,哪怕是一个不入流的宫女,都趾高气扬的,终于有一次看到他们夹着尾巴跑了。” 如柳打趣道:“你刚才不是还担心得很吗,怎么了,现在又不担心了?” 雨姗脸一红,道:“你和主子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看她刚才憋着气又不敢发出来的样子,真的是很解气。” 舒穆禄氏走到门口,恰好看到杜鹃在跨过院门的时候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食盒里面的汤药也洒了一地,看着杜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离开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道:“以后我们都不用再受皇后的气,她如今一无后宫大权,二无恩宠傍身,连二阿哥也不和圣心,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换了在今日之前,即便皇后已经露出颓势,她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是如今却再无一点担心,在昨夜将那东西下在茶里让胤禛服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就有着超乎寻常的迷恋;所以只要有那个东西在手,她就可以牢牢抓住胤禛的恩宠,以此来立于不败之地。 看到舒穆禄氏眸中露出自信之色,如柳心中百味呈杂,不知该怎么形容。初次见到舒穆禄氏时,她懦弱却也善良,即便是面对一直欺凌自己的绘秋也不忍责罚;而现在,一切皆已去而不返,不过这样的舒穆禄氏无疑才是适合后宫,适合生存的。 好与坏,从来没有一个清晰的分界线。 且说杜鹃那边,瞥着一肚子气回到方壶胜境,她已经决定在那拉氏跟前好好告慧贵人一状,哼,区区一个贵人也敢这么对她,看到时候皇后娘娘怎么治她。 到了屋中,没看到那拉氏人影,一问之下方知她去了后院垂钓,杜鹃绕到后院,果然看到那拉氏正手执渔杆坐在那里,浅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犹如镀了层金一般,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宝相庄严,小宁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杜鹃也不整刚才因为摔倒而弄乱弄脏的衣裳,走过去满脸委屈的过去行礼,那拉氏轻嗯了一声,盯着平静的湖面道:“药喝了?” 随着天气的渐渐转暖,湖面上的冰已经尽数化去,放养在大小湖池中的鱼也渐渐活跃了起来。 一听这话,杜鹃扑通一声跪下,流泪泣道:“奴婢有罪,没完成主子交待的事,还被慧贵人好一顿羞辱,失了主子的面子,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这番话令那拉氏诧异地回过头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杜鹃一身狼籍,头上还沾着尘土。那拉氏是一个极注重仪表之人,往日里即便是在病中,也收拾的一丝不乱,看到底下人这个样子,自是不喜,凝声道:“别嚎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鹃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道:“奴婢今日奉主子之命,给慧贵人送药去,结果到了那里,慧贵人大摇大摆地坐在椅是不说,还不肯服药,甚至说让主子自己服去。奴婢气不过与她争辩几句,她就让下人将奴婢扔到院中,连药也给泼了。” 以那拉氏的城府在听到这些话时,也忍不住色变,执渔杆的手更是抖了一下,使得浮标令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她当真这么做?” 听那拉氏语气似有所不信,杜鹃信誓旦旦地道:“奴婢怎敢对主子说半句虚言,”说到这里又哀哀地哭了起来,磕头道:“奴婢丢了主子的脸,请主子责罚。”严格说起来她确实没撒谎,只是将事情稍微说的严重了一些,还将自己摔跤打翻了药的事推到舒穆禄氏身上,想来主子就算召舒穆禄氏当面对置,也不会去问这些细节。 那拉氏盯着杜鹃,目光闪烁,她也晓得这些下人没胆子在自己面前耍花样,但舒穆禄氏何以会如此大胆,这样做就等于与自己翻脸,她何来这么大的胆子与信心。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召寝,即便是这次留晚了一些,也代表不了什么,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除非是像钮祜禄氏这样长宠不衰,又生了一个好儿子。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戏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杜鹃被那拉氏盯得浑身不自在,亏得小宁子适时替她解围,“主子,杜鹃向来实诚,应该不会在主子面前撒谎。” 感觉到头顶刺刺的感觉消失,杜鹃暗自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宁公公在主子面前最说得上话。 那厢,那拉氏重新将目光转到湖面后道:“小宁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小宁子斟酌了一下道:“主子,恕奴才直言,慧贵人只怕是看到谦贵人生下两个阿哥后即将被封为嫔,心有不甘,也想一朝生下龙子,青云直上,所以才不愿喝那药。”随着册封日子的临近,刘氏即将被册为谦嫔的事已经在圆明园传开了,众人对刘氏的好运皆是又羡又妒。 那拉氏目光一沉道:“这个本宫也知道,只是舒穆禄氏向来懦弱,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本宫翻脸?”等了一会儿,没见小宁子接声,瞥了他道:“在想什么?” 小宁子咬一咬牙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尽管说就是。”在说这话的时候,那拉氏感觉到手上的渔杆沉了一下,像是有鱼在咬饵,不过她没有立即收杆,而是继续等待,因为第一次杆沉,很只要能是鱼在试探。 虽然有那拉氏的话,但小宁子还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恕奴才直言,主子如今的形势,落在别人眼中,可能会觉得主子……” “觉得本宫失势了是吗?”那拉氏代他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眸光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宁子垂低了头道:“是,慧贵人应该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想趁机摆脱主子的控制,以便她有机会怀上龙种。” 再一次传来杆沉的感觉,这一次那拉氏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将渔杆拉了起来,随着渔杆的抬起,沉在湖中的鱼线亦被拉了起来,在鱼钩上赦然挂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 小宁子赶紧扯过线将活蹦乱跳的鲤鱼从鱼钩上解下来,然后扔到旁边以纯铜铸成的肚大口小的桶中。 那拉氏冷冷盯着在桶中摆尾游动的鲤鱼,冷冷道:“若真是如此,那舒穆禄氏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本宫就算失势,也是皇后,是一宫之主,不是她小小一个贵人就可以反抗的。” 一听这话,小宁子便知道那拉氏起了除掉这颗不受控制的棋子的心思,连忙道:“主子准备怎么做?” 那拉氏虽然对舒穆禄氏暗恨在心,却沉得住气,“不急,等皇上再多冷落她一些再说,如今刚侍过寝,她自以为皇上还记着她,正在得意劲上呢;而且本宫也要想想该用什么法子惩治她才好。” 小宁子陪笑道:“主子说的是,慧贵人这样狂妄,定不能轻饶了。”顿一顿,他道:“主子可还要继续垂钓?” 见那拉氏点头,他连忙将鱼饵重新串上,然后将鱼杆抛向远处,待得鱼钩带着饵沉下去后,方将杆子递还给那拉氏。 万方和安那边,四喜在黄昏时分抽空过来了一趟,他说的与之前大概相同,至于胤禛何以会如此眷宠舒穆禄氏,他也说不上来。 然,令人更惊奇的事还在后面,随后的三日,胤禛竟然连着翻舒穆禄氏一人的牌子,加上之前的,一连四夜,且每一夜都留到四更之后,莫说本朝就是纵观整个大清后宫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下子,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连瓜尔佳氏也特意去了万方和安与凌若说此事。 到了里面头,见凌若一手执棋谱,一手摆弄桌上的棋局,她摇头坐下道:“真亏你现在还有心思下棋。” 凌若按着棋谱将棋局摆弄好后,道:“下棋可以让人思绪清晰敏锐,有何不好?昨日里与彤贵人说好了,看哪个先破了这局棋,我可不愿输了。” 瓜尔佳氏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棋谱,急切地道:“你不愿输棋,难道就愿输人吗?舒穆禄氏已经一连四夜在镂云开月馆过夜了,且夜夜留过四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如何,不担心又能如何?难道我还拦着皇上不让他召舒穆禄氏吗?”这般说着,凌若容色一黯道:“再者,皇上宠舒穆禄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昔日的佟佳梨落亦是这般。” 看到她这副样子,瓜尔佳氏又心痛又着急,切声道:“如今不是在潜邸,你也不是以前的钮祜禄凌若,佟佳梨落的事,不可以再发生一次了。你不能拦着,总可以去见皇上吧?至少要设法弄清皇上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咱们再想对策;否则真等舒穆禄氏起势,想再阻拦时就太晚了。” 凌若无声地看着她,不晓得过了多久,一抹笑意慢慢出现在凌若脸颊上,看得瓜尔佳氏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比我还紧张。”这般说着,凌若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其实我今日已经去见过皇上了,皇上说他晚上过来,到时候,我就可以设法试探皇上心里的想法了,那你说我还急什么呢?”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终于明白过来,指着凌若道:“好啊,你居然戏弄我,还看我在那里着急上火,哼,可是该罚!”这般说着,脸上却透出一丝笑意来。 “罚我饮酒三杯可好?”凌若一边说着一边唤安儿端上酒来,果然连饮三杯,酒刚落肚,脸上便腾起一抹红云来,全部喝完后,将空杯朝向瓜尔佳氏道:“如何,姐姐满意了吧?” “勉强放过你。”笑闹过后,瓜尔佳氏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后正色道:“你说她像佟佳梨落,我却沉得两人有许多出入。” “愿闻其祥。”凌若轻咳一声,感觉喉咙像有火在烧一样,脸颊亦一片滚烫,逐道:“水秀,去替本宫洗一盘草莓来去去酒意。” 在水秀下去后,瓜尔佳氏慢声道:“佟佳梨落因为面容与纳兰湄儿酷似,是似一入府便得到了无可比拟的宠爱。可舒穆禄氏仅一双眼睛相似,按着皇上一惯待她的样子,恩宠也不过如此,怎会在一夜之间突然盛了起来,甚至不惜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不像皇上的为人。”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规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头,在将一颗棋子摆放到棋盘中时,道:“确实是有些奇怪,宫中比舒穆禄氏更美貌的比比皆是,且刘氏又刚生子,皇上不应该会将心思放在舒穆禄氏身上,当中必有缘由。” 虽知有缘由,但是什么却一直到瓜尔佳氏离开都没有猜出来,珍珑棋局也没有破。 在晚膳过后,胤禛果然来了万方和安,四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进来后,胤禛拉了凌若的手嘘寒问暖。 凌若答了几句后,忽地歪头看着胤禛,轻笑道:“皇上问得这样仔细,可是自觉这些天冷落了臣妾?所以才对臣妾这般好。” 两人独处时说话向来随意,所以她这样直接的言语,胤禛不仅未曾责怪,还笑道:“几日未见,便叫冷落,那朕冷落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凌若笑而不语,只静静看着胤禛,四目相视片刻后,胤禛率先避开了凌若的目光,有些内疚地道:““好吧,朕承认这些日子是冷落了你,不过朕并非有意,而是佳慧……”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胤禛神色变得十分复杂,许久,他叹了口气道:“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突然一下子很喜欢佳慧陪在身边,而且她也确实善解人意。”他说得极为隐晦,毕竟这种太过私密的话语实在不好出口,他总不能直接说在面对舒穆禄氏时,会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q,而且那种**交融的感觉,令他无比眷恋,这是其他人都不能带给自己的,所以他才会一连四夜召幸舒穆禄氏。 “不过朕保证,不论怎样,都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提并论。”q的感觉是一回事,心中的感觉又是一回事,后宫那么多女人,能让他一直放在心中的却不多,而凌若无疑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正因为如此,今日凌若见他后,他才会压下再一次召幸舒穆禄氏的**,来到万方和安。 “那臣妾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然后叩谢皇上恩典呢?”凌若眼中的狡黠令胤禛为之一笑,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不必觉得荣幸,因为这是你应得了,亏欠你的朕永远都记得,你为朕付出的,朕同样永远记得;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佳慧同样不行,所以你不必因她而有任何担心。” 他这番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刻意的感情流露,平实的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却令凌若为之动容。在一声柔缓的叹息中,她倚着胤禛的胸膛轻言道:“臣妾知道,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皇上已经不再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这些年又日理万机,劳过度,身子大不如前,不可以再由着xin子来了,得好生保养身子才好。皇上若真喜欢慧贵人,隔几日召幸她一次也是一样的,再说宫里那么多妹妹,皇上也得雨露均沾才好。” 这些话已经越过了身为一个妃子该说的话,若非凌若担心胤禛的身子,也不会说这些话。 “朕知道。”胤禛搂紧了凌若道:“能有你在身上,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恩赐,若儿,朕的若儿。” 当抱紧凌若的时候,胤禛的心感到无比满足,与面对舒穆禄氏时的那种**截然不同。 当两人分开时,胤禛看到摆在桌上的棋局,轻咦一声道:“这仿佛是记载于棋谱中的珍笼棋局,很难解开。” 凌若笑笑道:“是啊,臣妾昨日与彤贵人相约解这个棋局,结果臣妾费了一天的脑子,也没什么头绪。皇上既是在,不如指点臣妾一二,皇上的棋力可比臣妾要好许多呢。” 胤禛微一点头,注视着棋盘道:“肖彤吗?你何时与她相熟了?” “前些日子,因下棋相熟,臣妾很喜欢彤贵人,她下棋很是不错,人聪明,xin子也好。”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訝然望了她一眼道:“肖彤聪明是不假,xin子却说不上好吧,朕看她待人处理,一直都带着一股傲气与冷淡,有时候对朕也如此。” 凌若明白,就是因为这股傲气与冷淡,令胤禛对佟佳氏不太喜欢,然这恰恰是真xin情的表现,不过这些话她不好说的太明,只道:“皇上若与彤贵人处久了,也许会有所改观。” “是吗?”胤禛一边说着一边在棋局前坐下,显然没将凌若的话太往心里去。凌若暗自摇头,她也知道要让身为上位者的胤禛花时间与心思与了解一个刚入宫不久,且没有同共经历过悲欢苦乐的女子是不太可能的。如今的胤禛,更喜欢那种百依百顺,温婉可人的女子,譬如刘氏,譬如舒穆禄氏。 胤禛试着在棋盘上落了几个字,都无法解开棋局,不由得皱眉苦思,时间在冥思中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自鸣钟的时针指向八这个时刻时,胤禛灵光一闪,快速取过棋子下在左上角。 这一子落下,犹如点睛之笔,竟让原本已经被困死了的黑棋有了复活之势,凌若惊呼一声,带着难以置信之色,想不到困扰自己一日的珍珑棋局竟然让胤禛给破了,虽然形势还不明显,但围绕着那颗棋子下下去,必然可以找到真正的出路,“皇上果然高明,看样子臣妾可以借皇上的东风赢了彤贵人。” “你高兴就好。”说到这里,胤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凌若见其眼底发青,颇为心疼,劝道:“臣妾陪皇上早些歇息吧。” 胤禛也确实累了,点点头,任由宫人宽衣解带,躺到床上刚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望着胤禛沉睡的容颜,凌若的思绪不由飞回到多年前胤禛喝醉酒,睡在她屋中的情景。二十多年过去了,守候着这张容颜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这一夜,胤禛睡得很沉,一直到四喜在外头唱诺方才醒来,隔着窗子望去,外头天色依然黑沉沉的,身边却已不见了凌若的身影。 “若儿!若儿!”胤禛连着叫了好几声始终没人答应,最后还是四喜上前道:“启禀皇上,熹妃娘娘前一更就起来了,说是要给皇上亲手做早膳,如今正在小厨房里呢。”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伴驾上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这才放下心来,让四喜替自己更衣洗漱,待一切收拾妥当时,凌若亦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弘历。 弘历踏进来后,规规矩矩地朝胤禛行礼请安,胤禛点头之余道:“怎么连你也起得这么早?” “儿臣睡到一半醒来,听到外头有声音,便起来看看,始知是额娘在为皇阿玛准备早膳,所以儿臣也跟着帮忙。” 胤禛一脸惊讶地道:“哦?你会做早膳吗?” 凌若在一旁直发笑,弘历则不好意思地道:“儿臣不会,只能帮额娘看火。” 听到他这话,水秀不由得抿唇发笑,胤禛问其是何缘故,水秀道:“四阿哥应该告诉皇上您,他看火之余把自己一身衣裳也给烧了,换了一身才过来见皇上。” 弘历闻言大窘不已,辩解道:“哪有这回事,不过是烧了个洞而已,再说我又哪知道那什么草会一下子烧得那么快。” 胤禛将目光转向凌若,等她解释,凌若轻笑道:“弘历在生火时,拿了些稻草引火,结果稻草着得太快,没等他放进灶洞就全部着了起来,弘历一慌想要扔掉着火的稻草,结果却扔在自己衣上,烧破了好大一个洞,后来还是水秀眼疾手快把火扑灭了,才没有伤到人。m4xs.” 胤禛大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弘历,道:“想不到朱翊一直夸赞有加的四阿哥也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朱翊便是给弘历他们上课的朱师傅。 弘历低着头道:“皇阿玛,您就别再取笑儿臣了,儿臣实在是不知道,所以才会闹出笑话来,以后不会了。” 胤禛笑过后,摆摆手道:“罢了,朕与你开玩笑,这种事你不必学,自有下人会做,再说堂堂阿哥学生火做饭,说出去可不是让人笑话嘛。” “臣妾倒觉得让弘历多学学没有坏处,万一将来去了外头,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至少还会生火做饭,不至于饿肚子。”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若儿你真是想多了,弘历是朕的儿子,就算将来开牙建府,也自有一堆人跟着,怎可能饿肚子,这样的事连万一也不会有。” 不等凌若说话,弘历自己先道:“就算是这样,多学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儿臣一直想像额娘一样,亲手为皇阿玛做顿早膳。” 胤禛接过四喜递来的筷箸笑道:“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朕就等着吃你亲手做的早膳。” “嗯。”弘历开心地答应一声,在末座坐下,胤禛胃口不错,吃了两碗燕米粥方才放下碗筷。 他一停下,四喜便凑上来道:“皇上,时辰差不多,该去勤政殿上早朝了,众位大人应该都在了。”勤政殿是胤禛在圆明园期间用来上朝听政的地方,早朝皆在那里举行。 胤禛点一点头,起身刚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来,对垂身行礼的弘历道:“要不要陪皇阿玛一道去上早朝?” 弘历一惊,复又喜道:“儿臣可以去吗?”他一直亲眼去看一看早朝是什么模样,但碍于自己尚未开牙建府,也未在朝中领什么差事,所以不敢有此妄想,如今听得胤禛这么问,自是高兴不已。 胤禛含笑的目光漫过同样惊讶地凌若,最终落在弘历身上,“你是朕的儿子,天下又有哪里不可去。” 弘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刻就随胤禛去上早朝,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看向凌若,等待她的同意。若额娘不许,他就是心里再渴望,也是不会去的。 低头看着他渴望的目光,凌若敛了惊意笑道:“还不快听皇阿玛的话赶紧跟上去,若害得你皇阿玛误了早朝,你可担待不起!” 弘历晓得她这是同意了,答应一声,快步随胤禛步出了万方和安,待他们走远后,水秀欣然道:“皇上对四阿哥越来越看重了,看样子,帝心已定。” 凌若却没她那么乐观,螓首轻摇道:“哪有那么容易,皇上现在是想历练考验弘历,只有当弘历全部通过了,才会考虑传位一事。而且那些大臣看到弘历以阿哥身份陪皇上上早朝,定然会有诸多言语。” “这是皇上决定的事,他们岂敢多言,不怕挨皇上训斥吗?” 凌若收回目光,挟了一块芸豆糕道:“你若不信便看着吧。” 事情不出凌若的预料之外,弘历的上朝,在大臣中引起了一场哗然,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太子才可以伴驾上朝,自幼听政,其他的阿哥,只能在领差之后,方可以臣子的身份上朝。当时站在底下的弘时连脸都青了,弘历就在御阶上,他磕头的时候,岂非也变相地在向弘历行礼?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他虽然恨得满口牙齿都要咬碎了,倒是还记得那拉氏的话,为避免加深胤禛对自己的不喜,硬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不过弘历这样,即便是胤禛允许,无疑也越僭了,弘时不说,那些大臣却不会沉默,尤其是站在弘时一边的大臣,当场朝臣当着弘历的面弹劾此事,虽然胤禛将这些都压了下来,弘历在下朝之后还是闷闷不乐。 胤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示意四喜抱着收上来的折子下去后对弘历道:“陪朕逛逛园子。” “是。”弘历答应一声,跟着胤禛出了勤政殿,苏培盛远远跟在后头,此时已是二月,冰雪消融,落尽绿叶的树枝上开始重新抽出一抹绿意,预示着不久之后春天便会到来。 在经过一处浮桥时,胤禛驻足望着不时被轻风吹皱的水面道:“可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是。”弘历闷闷地答应一声,随即又有些内疚地道:“儿臣不知道随皇阿玛上朝,会惹来那么多麻烦,早知如此,儿臣就……” “就什么,不随朕上朝吗?朕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只是被人弹劾几句就畏首畏尾了。”胤禛虽然不曾抬头,却透过水面,将弘历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章 朝堂之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听弘历激动地道:“儿臣不是畏首畏尾,只是不想再为皇阿玛带来麻烦。” 胤禛微一点头,盯着弘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能害怕麻烦,相反,你还要设法去解决麻烦。” “儿臣明白皇阿玛的意思,儿臣会试着去做。”弘历这句话刚说完,胤禛便接上来道:“那你现在告诉朕,该用什么法子去解决今日早朝时的麻烦,那些大臣不会仅限于口头弹颏的,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折子上来,一封两封,也有可能十几二十封,怎么办呢?” 弘历明白,胤禛这是在考自己,他低下头紧张地思索着,想要从自己这十几年所学的知识中寻到一个可行的解决之法。良久,终让他想到一个法子,“为君子者,当坦坦荡荡,不惧任何事,他们要弹颏便让他们弹劾,儿臣问心无愧,不惧他们,甚至可以当面与他们解释。” 听完他这些话,胤禛大笑了起来,正当弘历以为自己的回答正确时,却听胤禛道:“弘历,你太天真的,朝堂之上,讲的不是君子,而是权谋。”见弘历一脸不解,他再次道:“能以君子之言行戒行自己,并一辈子遵循的,唯有圣人而已,余者虽读圣贤书,却不能免除世俗与私心。若由着他们弹劾,只怕最终,你这个阿哥会以犯上越僭的罪被关入宗人府,至于辩解,那更是笑话,这些人一个个饱读诗书,在千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你觉得自己可以辩得过他们?” 胤禛的话令弘历无言以对,醒悟过来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整日待在宫中,所见的所听的都是宫中一隅之地,对于这些自然没有深刻的意识。”胤禛负手慢慢走下桥,边走边道:“其实对于那些大臣人,你需要做的不是置之不理,也不是太放在心头,而是要记住张驰之道,可以听他们说,却不能被他们所左右,否则就是他们手里的一个傀儡,明朝的时候,就出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呃,说到这个,朕考考你,明时将皇帝压制最狠的是哪一个大臣。” 弘历对于历史很是熟悉,一听这话,想也不想便回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张居正。” “不错,想要避免张居正之祸在我大清重演就一定要牢牢控制住那些大臣,让他们为你做事之余,又不会太过份。”说这话的时候,胤禛想到了年羹尧,任何敢于威胁皇权的人都要除去。 “所以,这件事,若让朕处置,就会先将他们递上来的折子留中,让他们明白朕不想处置这事的态度,若他们还不识趣,想要挑战朕的底线,那么该让他们再一次明白,这个朝堂到底是谁说了算。” 弘历皱着英挺的双眉道:“皇阿玛,这与皇祖父以前教儿臣的不一样。皇祖父总说,待臣下要宽仁,多听他们的意见,哪怕他们做错了事,也该给予改正的机会。” 胤禛停下脚步,道:“你皇祖父说的不错,不过时移世易,有些事已经变了。刚开始待臣下宽仁时,臣下会感恩戴德,可时间一久,他们就会渐渐忘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以为这个天下有他们的一份。” 其实康熙晚年的仁政使得贪官成堆,国库成空,影响了整个大清的运转,康熙后来发现这个问题,却已无力再改变,只能将这个摊子交给胤禛去收拾,“凡事皆要恩威并施,且掌控自如。” 这些事对于如今的弘历来说,还有些太过复杂,令他不能全然会意,在胤禛已经走到湖边时,他忽地追上去,郑重其事地道:“皇阿玛,儿臣想领差事。” 胤禛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眼,道:“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刚才皇阿玛说的没错,儿臣所见所见一直局限于宫中,想要真正明白皇阿玛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唯有踏出宫禁,增长见识,如此才能真正帮上皇阿玛的忙。” 胤禛赦然一笑,道:“你有这个想法固然是不好,不过怎么着也得等你满十六之后。” 弘历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走了一会儿,有些好奇地问道:“皇阿玛,您也是十六岁才开始当差的吗?” “这个自然,咱们大清的阿哥,必得到了这个年纪才许开牙建府,然后领差办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弘历回道:“儿臣以前跟在皇祖父身边是地,常听皇祖父夸皇阿玛差事当得好,说皇阿玛是干实事的人,儿臣将来若能有皇阿玛一半的能力便心满意足了。 胤禛哈哈一笑道:“朕当了四十五年的阿哥,所见的事比你不知多上多少,你若是也当上四十五年阿哥,也会与朕一样。”说到此处,他感慨道:“不过朕不比你皇祖父以冲龄之岁继位,所以你想要当学朕四十多年的皇阿哥怕是没机会了。” 弘历见胤禛略有失落之色,忙道:“儿臣相信皇阿玛一定可以万寿无疆,莫说四十五年的皇阿哥,就算五十年,六十年也没关系。” 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胤禛失笑道:“你这孩子,从谁那里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五十年,那朕都年近百岁了,纵观历朝历代,可没听过有哪一位皇帝可以活到如此高寿。” “别人不可以,皇阿玛一定可以。”弘历神色坚定地道:“从现在起,儿臣会每日向神佛祈祷,保佑皇阿玛圣体安康,福寿无边。” 胤禛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若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眼角有那么一些许湿润。 另一边,弘时在下了朝之后,没有回他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方壶胜境,那拉氏正在给一只羽色斑斓的鹦鹉喂水,小宁子见她这段时间心绪不佳,便去内务府要了一只鹦鹉过来。 在宫人的行礼中,弘时来到那拉氏面前,欠一欠身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借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将喂水的银勺交给一旁的杜鹃,轻笑道:“今日怎么这么好,来看皇额娘?看这时辰,应该是刚下朝吧,怎么板着一张脸,可是被你皇阿玛训斥了?” 弘时闷不吭声,待宫人奉上了茶上来时,他接过茶咕咚地喝了一大口,随后又猛地口喷出来,朝那个宫人骂道:“怎么沏的茶,是想烫死本阿哥吗?” 这茶是刚沏的还烫得很,他这样的喝法,哪有不烫到的道理。然宫人哪敢与他这个阿哥分辨,只能跪下请罪。 弘时冷哼道:“没用的东西,滚下去自己掌嘴三十,然后再重新沏一盏茶来,若再烫了,小心要你的狗命” 那拉氏知道他是在拿宫人撒气,什么也没说,待得宫人狼狈地退下后,方道:“你到皇额娘这里来,不是只为了撒气吧?” 弘时看着神色淡然的那拉氏,咬牙道:“皇额娘可知道,今天弘历陪着皇阿玛一道上朝了。” 这句话落在那拉氏耳中,不吝于惊雷落地,捧在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你说什么,上朝?” “不错,弘历陪着皇阿玛上朝,就站在御阶上,然后儿臣与满朝文武一道磕头。”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弘时就愤怒的想要杀人,谁都晓得那个位置只有太子可以站,弘历不过非嫡非长,凭什么站在那里。 那拉氏定一定神后道:“那文武百官怎么说?” “有好几位大臣均出言弹劾,不过儿臣看皇阿玛并没有将这些弹劾放在心中,更没有让弘历中途避退,一直由着他站到散朝。”弘时再次咬了牙道:“皇额娘,你说皇阿玛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想立弘历为太子吗?我不会答应的,绝对不会” 那拉氏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若皇上真下定了决心,你反对又有何用,本宫比你更了解皇上的xin子,一旦他决定的事是断然不会更改的。” “那就眼睁睁看着弘历那个臭小子得意吗?”弘时扭曲着脸道:“真不知皇阿玛是不是老糊涂了” “弘时”那拉氏警告地看着他,“不管你心里有多不满,都给本宫咽下去,更不要说出什么不敬你皇阿玛的话来。”顿一顿,又问道:“对于弘历上朝一事,你可曾说过什么?” “没有,儿臣始终记着皇额娘的吩咐,没有说过一个字。”弘时的回答令那拉氏放下心来,“总算你还懂事,没有任性妄为,否则真触怒了你皇阿玛,本宫可就救不了你。” 弘时应道:“儿臣知道,所以才赶紧过来告诉皇额娘这件事,还有弘历那边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将皇阿玛哄得团团转吧,再这样下去,儿臣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您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 一说到这个,那拉氏也颇为头疼,安抚道:“皇额娘也知道,不过你得让皇额娘好好想想,如何挽回劣势。” 这个时候,刚才为弘时沏茶的宫女再次进来,战战兢兢地捧着茶盏,她两颊一片红肿,显然有按着弘时的吩咐自己掌嘴。 “你们都下去。”那拉氏突然这般吩咐,除了小宁子之外,所有宫人均依言退到外头。 弘时精神一振,问道:“皇额娘可是想办法了?” 那拉氏微微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弘时,皇额娘问你,你有多不喜欢弘历?” “儿臣没有不喜欢弘历。”弘时的回答令那拉氏意外,不过在听到他后半句话时,便放下心来,“儿臣是恨弘历,恨他一直抢夺着属于儿臣的东西。” 在那拉氏面前,弘时不必费心去隐瞒什么,因为这是他们两母子共同的敌人,唯有他继位,那拉氏这个太后才算实至名归。 那拉氏颔首之余,又问道:“那你现在与廉亲王他们还有在来往吗?” 一丝惊慌在弘时脸上掠过,强自镇定地道:“除了上次冰嬉结束后,八叔找儿臣说过几句话后,就再没有见过面。” “果真吗?”一辈子皆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度过的那拉氏怎么会没注意到那丝掠过的惊慌,心下已经大致明白。 弘时有些不敢面对那拉氏的目光,强笑道:“儿臣怎么会骗皇额娘呢。” “可是你现在恰恰是在骗本宫。”那拉氏目光一厉,抬高了声音道:“还不从实告诉本宫。” 弘时自小由那拉氏抚着长大,印象中的那拉氏温慈而严厉,每当看到她板下脸时,总有些许惧意,这次也不例外,嗫嚅半晌后道:“儿臣与八叔悄悄来往过几次,不过每一回儿臣都很小心,没有让人发现。请皇额娘相信儿臣,八叔真当没什么坏心。” 那拉氏暗自摇头,弘时果然还是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依旧与允禩有着往来,不过如今看来,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在斟酌许久后,那拉氏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廉亲王助你一劈之力。” 对于那拉氏转折过大的话,弘时满腹不解,“儿臣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那拉氏逐字逐句道:“想要对付弘历,光凭你一个人是不够的,而且不论你还是我,只要说出任何对弘历不好的言语,都会让皇上以为我们是在针对他,所以必须要借他人之口,也就是借势。” “这个儿臣也知道,可是八叔被皇阿玛不喜,连儿臣与他走近一些,皇阿玛都好一顿训斥,他如何在皇阿玛面前进言。” “本宫没说他。”那拉氏在心里暗骂一声弘时的愚蠢后道:“廉亲王在朝中经营多年,曾经百官联名保他为太子的事,本宫还记忆犹新,就算现在失势了,依然不容小视,本宫敢保证,如今朝廷上还有许多人肯为他卖命。” 弘时渐渐明白了那拉氏的意思,“皇额娘是说利用这些人?可利用他们做什么呢,弹劾弘历吗?” “弹劾是没有用的,想要一绝后患,唯有一个办法。”那拉氏神色冷酷地道:“弘历再有半年就满十六岁了,一到这个年纪,便该出宫领差,到时候你让廉亲王发动所有可用之力,游说弘历领户部的差事。”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定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户部?”弘时当即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道:“皇额娘当知户部是六部之中除吏部外最要紧的地方,弘历若领了户部的差事岂非更得意?这……这儿臣实在不明白了。” 相对于他的惊讶,那拉氏平静如初,“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不错,户部是个好地方,但户部的差事却不是那么好领的,只要各地有一点灾荒饥乱,交不上赋税,就得派人去清查,以确定是否要上禀朝廷免除那一地的赋税。” 弘时奇怪地道:“可这与弘历又有什么关系?” 那拉氏抚着光滑冰凉的指甲道:“之前推荐弘历进户部的官员便可以顺理成章推荐弘历去清查。只要他一出京城,那么很多事就说不定了,譬如山贼,譬如土匪,也许那么歹人一时恶从胆边生,将咱们的四阿哥给杀了,谁又晓得呢。” 听到这里,弘时总算明白了那拉氏的全部打算,眸中充满了惊骇,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拉氏竟然想做到这一步,但不得不承认,眼下,唯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让自己得到储君之位。 只要弘历一死,就无人可与自己争,弘昼并不是太过得皇阿玛喜欢,生母也不显赫,至于谦贵人生的那两个小阿哥就更不足为虑了。 弘历总算是自己的亲弟弟,这样害他性命,会否…… 这个念头甚至还没有转完,就被弘时给否决了,甚至觉得自己出现这样的念头简直是可笑至极,天家哪有兄弟这两个字,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争夺至高无二的帝位,为了那个宝座,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狠下心。否则又怎会有“一朝功成万骨枯”的诗句呢。 见弘时久久不说话,那拉氏弹一弹指甲道:“怎么了,可是觉得皇额娘太过残忍了?” 弘时回过神来,赶紧欠身道:“皇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好,儿臣感激尚不及,又怎会有他想。” 他这个回答令那拉氏颇为满意,轻言道:“你能理解皇额娘就好,这件事你与廉亲王他们几个好好去商量商量,不过千万别惊动了你皇阿玛,否则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儿臣明白,皇额娘尽管放心。”事关自己前途,弘时怎会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只要赢了,整个大清江山的未来就将落在他手上,真是想想都痛快不已。 看到弘时这个样子,那拉氏取过茶盏轻轻地抿着,所有笑意皆被深深隐藏在茶盏背后。 弘历,且让你再活半年,半年后就是你的死期;你死了之后,就该轮到你那个额娘,本宫一定会让你们两母子在黄泉下相聚的。 正说话间,外头响起轻轻地叩门声,小宁子垂首道:“主子,奴才去看看有什么事。” 在得到那拉氏允许后,小宁子快步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禀道:“主子,是慧贵人来了,正等在外面。” 不等那拉氏说话,弘时便道:“皇额娘,儿臣不扰您谈事了。” “嗯,这些天天气乍暖还寒,你自己当心着些,别着凉了。”那拉氏慈祥的叮咛了一句,方才挥手示意弘时离去。 在开门的瞬间,那拉氏看到了静静站在檐下的舒穆禄氏,眸光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本宫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呢”停顿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今儿个一早她便命人去传舒穆禄氏过来,如今已经足足过去一个多时辰,而杏花春馆离这里并不远,走过来连半个时辰都不用。 小宁子不敢接话,直至那拉氏再次说话,方才如逢大赦的退下去将舒穆禄氏带进来。 那拉氏眯眸看着缓步走进来的舒穆禄氏,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何现在看来,却觉得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譬如……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看穿她,究竟是为什么? 在那拉氏凝思的时候,舒穆禄氏已经走到屋中,朝其屈膝行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只有从容之色。 “慧贵人请起。”那拉氏微微一笑,待其落坐后道:“本宫还以为慧贵人今日不会过来了呢” 舒穆禄氏浮起一缕淡笑,“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来。” “是吗?”那拉氏看着宫人替自己换上新茶,蔓然道:“为何本宫觉得慧贵人对本宫似乎很有意见,连本宫送去的汤药也不愿喝,还将杜鹃好一顿责骂,这是何故?” 舒穆禄氏早就知道杜鹃回来覆命时,一定会加油添醋,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回娘娘的话,臣妾只是觉得自己身体康健,并不需要服用这样滋补的药,倒是娘娘经常劳,合该多补补才是。至于说责骂杜鹃,那是绝对没有的事,还请娘娘明鉴。” 那拉氏没有在杜鹃这个问题上多说,而是道:“这么说来,慧贵人以后都不会再喝了?” 虽然那拉氏声音听着平静,舒穆禄氏却晓得她已经恨到了极处,毕竟自己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却与她反目。不过,这一些已经不再是她所要担心的事了,“是,臣妾多谢娘娘一番好意。” 舒穆禄氏毫不犹豫的话,令那拉氏笑容一滞,复已如常,起身轻拍着手道:“好,慧贵人真是快人快语,希望慧贵人不会后悔今日的话。” 舒穆禄氏随之起身,神色如常地道:“请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后悔。”不等那拉氏说话,她又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了。” 那拉氏微微点头,待舒穆禄氏离开自己视线后,目光一转,落在她未曾动过的茶水上,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看来慧贵人是打定主意要与您撕破脸了。”小宁子忧心忡忡的说着,一旦舒穆禄氏不喝那药,很有可能怀上龙种,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麻烦。 那拉氏扶着他的手走出屋子,站在光照充足的庭院中仰头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是很好奇,她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信心与能耐。刚才本宫看着她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一点都不怕本宫,仿佛认定本宫奈何不了她一样。”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嫉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啐道:“不就是因为连着四夜被皇上召幸吗,哼,等皇上厌了她之后,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他这一说,倒让那拉氏想起另一事来,“皇上并不是一个好女色之人,为何这一次对舒穆禄氏会如此反常,更何况她并非第一次侍寝。” 小宁子想了一会儿,凑到那拉氏耳边道:“主子,奴才听说有些女人懂得使用房中秘术,一旦与人相交,便会令对方神魂颠倒,否则慧贵人就是用了这种招术。” 这种事那拉氏也曾听到过,想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会,你的说这些乃是青楼女子才会用的,舒穆禄氏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官宦人家,身为官家女子,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这样说着,但对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却始终思之无解,那拉氏怎么也不想到舒穆禄氏竟然会胆大的胤禛茶中下药,以达到固宠的目的。 许久,那拉氏缓缓开口道:“不管怎样都好,舒穆禄氏都不可以再留,得设法除了她。” 她原本想等舒穆禄氏身上的恩宠淡下来再决定怎么除她,可现在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了她的预料,使得舒穆禄氏变得极为危险,再这样下去,也许她会成为第二个刘氏。 小宁子脑筋转得飞快,那拉氏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有了主意,小声道:“主子,咱们何不学以前的年氏害二阿哥那样,来个一箭双雕?” 那拉氏微微一惊,旋即便明白了小宁子的意思,“你是说刘氏那两个阿哥?” “是,两位小阿哥虽然尚未满月,但终归会长大,万一有朝一日,他们像四阿哥一样威胁到二阿哥的地位,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除祸患于未然,还可以将慧贵人一并解决了。” 那拉氏眸中凶光一闪,颔首道:“你说的也是个办法,让本宫仔细想想,若真要做,就必须做得天衣无缝,本宫可不想落得年氏的下场。” 小宁子忙道:“主子鸿福齐天,身份贵不可言,岂是年氏可比的。” 那拉氏没有理会小宁子的话,而是转着指上的玛瑙戒指,不知在想什么。 园子里,因为舒穆禄氏骤然得宠而忧心重重的,并非那拉氏一人,刘氏同样是其中之一。 虽然金姑等人有意隐瞒,但舒穆禄氏一连四夜在镂云开月馆留到四更之后的事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把她气的不得了,一整日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在撤了原封未动的晚膳后,海棠端了一碗东西进来道:“主子,奴婢给您炖了碗翡翠蛋羹,您趁热把它吃了吧。” 刘氏不耐烦地挥手道:“我都说了没胃口,拿下去。” 海棠小声劝道:“主子,您现在还没出月子,这样挨着饿,很容易饿出毛病来的,就算再没胃口,您好歹也吃一点。” 刘氏被她扰得不胜其烦,夺过她手里的碗用力掼在地上,烦燥地道:“不吃不吃,你再吵,我就把你赶出去。” 海棠在那里委屈地低着头,金姑看不过眼道:“主子,海棠也是为您身子着想,您莫要怪她了。” “总之我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你们别再来烦我了。”面对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金姑,刘氏敛了几分脾气,不过仍是语气不善。 幽幽地叹息声在已经掌了灯的屋中响起,金姑在刘氏床边坐下道:“奴婢知道您是因为什么事不开心,其实这种事主子您应该很清楚,皇上不是您一个人的,就算不是慧贵人,也会有其他人,您……” 刘氏骤然打断她的话,疾声道:“我知道,皇上有三宫六院,后妃无数,从踏进紫禁城的那一天起,我就没奢想过会独占皇上一人。我只是生气为什么会是舒穆禄氏,她凭什么得到皇上的盛宠,她明明都已经是快失宠的人了,竟然趁着我坐月子不方便侍候皇上的时候,趁虚而入,还一连四夜,简直可恨至极”说到后面,刘氏激动地拍着床榻。 为了防她弄伤手,金姑用力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主子息怒,息怒,皇上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等这阵劲过了就不会再理会慧贵人了。” “金姑,你不必安慰我,舒穆禄氏又不是第一次侍寝,哪还有什么新鲜劲。你没看到这几日皇上都没来看我。”说到这里,刘氏既愤怒又难过,眼圈迅速的红了起来。 金姑见势不对,赶紧道:“我的好主子,你可千万不要哭,都说月子里哭了的话,以后一吹风就会流泪,治都治不好。听话,赶紧将眼泪收回去。” 在金姑的百般劝说下,刘氏总算将眼泪憋了回去,可心里还是万分不甘,在她看来舒穆禄氏样样不如自己,凭甚得到胤禛的宠爱,而且还是盛到这种程度,她抽回手道:“依我看,再这样下去,皇上指不定会封她一个嫔位。” “主子说到哪里去了,嫔位哪是那么好封的,除非……”后面的话金姑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突然想到,舒穆禄氏眼下如此得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怀上龙胎,到时候封嫔不过是早晚的事。 刘氏同样想到了这些,姣好的脸庞扭曲如恶鬼,“我绝不允许那个女人有机会与我平起平坐的,绝不允许。” 金姑劝抚道:“不会的,不会的,主子忘了咱们定下的计划了吗,慧贵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的话令刘氏渐渐平静下来,是啊,她只顾着生气,却将这件事给忘了,只要事情进展顺利,舒穆禄氏就算不死,也会被打入冷宫。 见刘氏面色好转了一些,金姑趁势道:“还有几天的功夫,就到主子满月的时候了,主子到时在册封礼上与皇上说此事便可,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不,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金姑愕然道:“主子,您……” “金姑,你想过没有,当着舒穆禄氏的面说出这件事,万一舒穆禄氏她拒绝呢?我与皇上都不好强人所难。”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过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摇头道:“应该不会吧,平白送一个阿哥给慧贵人,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刘氏冷笑着道:“你想想,她如此盛宠于皇上,早晚会有孩子,又怎会稀罕一个不是亲生的阿哥。” 这句话倒是将金姑给问倒了,是啊,今时不同往日,舒穆禄氏已不再是胤禛心里可有可无的人,她的地位正在不断加重,“那主子准备怎么办?” 刘氏面无表情地道:“必须得在舒穆禄氏知道之前,先让皇上将这件事定下来,令她无法拒绝。任何事皆是宜早不宜迟。” 金姑点头,“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将皇上请来?” 刘氏尚未接话,门已经被人推开,穿着一袭藏青绣祥云纹袍子的胤禛走了进来,朗声道:“何事要将朕请来?” 面对骤然出现的胤禛,刘氏等人均是吓了一跳,赶紧各自行礼,刘氏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外头那些宫人好不知礼,看到皇上来了也不先通传一声。” “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说话间,胤禛看到摔在地上的碎碗与蛋羹,挑一挑眉道:“怎么将东西摔在地上,不合胃口吗?” 不等刘氏开口,海棠已经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端上来的时候手一滑,不小心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胤禛颔首道:“那就赶紧收拾了,然后再去炖一碗来。” “是。”海棠答应一声,收了地上的东西后走出去,待门关起后,胤禛微笑地看着刘氏道:“朕刚才去看过两个孩子,都睡得很香,朕听r母说,小的那个最近奶吃的多了一些,看起来身子正在好转。” 听到两个孩子,刘氏心中一跳,面上则满面笑意地道:“有皇上这样爱护他们,自然会好起来。” 胤禛在床边坐下,握着刘氏的手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朕,金姑为什么要请朕来呢” 刘氏明白,自己等待的时机就在眼前,强迫自己静下思绪道:“是臣妾有一件事想与皇上商量,其实这件事臣妾已经想了许久了,就是一直未曾与皇上说。” 胤禛切声道:“到底是什么事?” 刘氏咬一咬唇道:“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怀孕的时候,多次遭人暗算,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亏得有慧姐姐常来开解臣妾,否则臣妾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所以臣妾一直很感激慧姐姐,所以臣妾曾说过,若能生下双胎,便将其中一个孩子过继到慧姐姐膝,以报答姐姐对臣妾的恩情。” 这话一说出来,胤禛神色大动,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氏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孩子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虽说刘氏现在有两个孩子,就算送了一个也还有一个在身边,但那终归是从她身上掉上来的肉啊,如何能够轻易舍得。 “润玉,其实你想要还佳慧的恩情,可以有许多种办法,并不一定要将孩子过继给她……”不等胤禛说完,刘氏已经眼含热泪地道:“可是臣妾知道,这才是慧姐姐最想要的。” 看着刘氏微红的眼圈,胤禛动容地道:“可是你舍得吗?” 刘氏低头一笑,忍着泪道:“就算过继给了姐姐,臣妾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不是吗?再说,小阿哥能够多一个额娘疼她,是件好事,臣妾没理由不舍得的。” 胤禛点头,抚去刘氏眼中的泪道:“你今夜说的这些话,实在让朕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你与佳慧这般要好。” 刘氏知道胤禛已经信了大半,忙道:“臣妾以前在家中时,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可惜阿玛只得臣妾一女,这个遗憾直至遇到慧姐姐才得已弥补。臣妾如今有皇上与孩子在身边,很快乐很高兴;臣妾别无所求,只愿姐姐也与臣妾一样高兴快乐。” 胤禛点点头,道:“好吧,朕会去与佳慧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刘氏连忙摇头,拉了胤禛的手道:“不要,臣妾想等满月的时候,给姐姐一个惊喜,所以还请皇上暂时不要告诉姐姐。” 她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胤禛答应道:“好吧,左右也不过几日功夫了。” “多谢皇上。”刘氏脸上漫出无尽的喜悦,只要胤禛答应,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大半,到时候,她自有办法让舒穆禄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那一日到来…… 二月二十日,二位小阿哥满月的日子,也是刘氏受封为谦嫔的日子,凌若早早起来,虽说事情都已经交待下去,但她总还是要最后再看一遍,以免到时候出乱子。 刚出万方和安,便看到瓜尔佳氏朝自己走来,凌若笑迎上去道:“姐姐怎么也起得那样早?” “还说呢,若不是怕你今日一人应付不过来那么多事,我才不愿早起呢。”这般说着,瓜尔佳氏脸上却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 “那我真该好好谢谢姐姐了。”这般说着,凌若上前挽了瓜尔佳氏的手,与她并肩走在小径上。册封仪式放在牡丹台举行,然后再至武陵春色享用二位小阿哥的满月宴。 朝阳毫不吝啬地洒下缕缕阳光,将一切笼罩在浅金色的光芒下,瓜尔佳氏遮了遮眼睛道:“今儿个天气可真是好,我还想着会不会是个雨天呢。”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听姐姐这话,似是不想这册封礼顺利举行,这话若是落在皇上耳中,怕是会不太高兴呢。” 瓜尔佳氏努一努嘴道:“皇上现在哪还有心思管我怎么想,只惦念着杏花春馆那一位呢!只要去翻翻册子,就会发现几乎都是她的名儿。” “能让皇上如此眷宠她,是她的本事。”凌若刚说完,瓜尔佳氏便摇头道:“要我说,这不是本事,而是邪门;若儿,你可别告诉我,对舒穆禄氏连一点怀疑也没有。” 凌若摇头道:“怀疑又能如何,那天我就与你说过,皇上很喜欢慧贵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慧贵人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皇上看中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也许吧。”瓜尔佳氏的话听着有些敷衍,可见其心中还是有疑。 待到了牡丹台后,只见许多宫人正在那里忙活,所谓牡丹台,乃是用一块巨大的汉白玉石,雕琢成牡丹形状,以花瓣为梯,以花蕊为台,上面可以站数十人而绰绰有余。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牡丹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从祥的搀扶下,瓜尔佳氏登上牡丹台,低头看着脚下精致而庞大的刻花以及自远处一路蔓延而来的红毯,眉尖微微蹙起,“牡丹乃是花中之王,你将刘氏的受封仪式放在牡丹台举行,似乎有些不妥吧?” 凌若在她之后上到牡丹台,笑言道:“今日的刘氏,不就如这花中之王一般吗?受万众瞩目。” “话虽如此,但说到底,这后宫女子虽多,有资格被称为花中王者的却只有皇后一个,哪怕她并不喜欢牡丹也是一样,只怕皇后见了会不高兴。”瓜尔佳氏觉得很奇怪,以凌若的细心不应该会没注意到这些,园子那么大,适合受封的也不仅仅只有牡丹台一处,她何以…… 回头,往凌若看去,发现她唇角蕴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顿时会意过来,脱口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让皇后对刘氏有意见?” “姐姐睿智。”凌若的话就等于承认了瓜尔佳氏的猜测,是刻意将仪式放在牡丹台上举行。 瓜尔佳氏摇头轻笑道:“你啊,这心思真是多,其实刘氏如今一下子多了两个阿哥,又被封为嫔,就算你不做这些,皇后也容不下她,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凌若笑而不语,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又检查了摆在上面的两把宝椅后,方才瓜尔佳氏一道下了牡丹台,彼时,裕嫔、成嫔、武氏等人都到了,看到凌若过来,各自行礼,刚说了几句话,便见武氏撇着嘴道:“哼,她也来了。” 众人一愣,待得看清正缓步走来的人影后方才明白武氏是在说谁,成嫔不自在地转过头,因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她有过过节的舒穆禄氏。她虽比舒穆禄氏位份高,但早已失宠,根本不能与此刻隆宠无限的舒穆禄氏相提并论。在这宫里,恩宠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帝王的喜欢,就算你有再高的位份也不过是摆设。 在众人复杂的心情中,舒穆禄氏已是走到近前,盈盈施礼,“臣妾见过诸位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眸光轻轻一跳,颔首道:“慧贵人免礼,既是都来了,那么咱们先过去坐一会儿吧,离吉时还有好一会儿呢!” 众人答应一声,在过去的时候,武氏故意走在舒穆禄氏前面,不让她越过自己,偏生她还走得时快时慢,好几次舒穆禄氏都差点撞上去。 在又一次险些撞上后,雨姗忍无可忍地道:“宁贵人,您能不能走得好一些,这样忽快忽慢,让我家主子怎么走。” 武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何时轮到你一个宫女来教我怎么走路了,慧贵人,你就是这样教你的下人吗?” 舒穆禄氏神色平静地道:“雨姗不懂事,还请宁姐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不过能否请宁姐姐让开一些,容我过去。” “一句不懂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吗?”武氏冷笑道:“我知道现在慧贵人你正当宠,不比咱们这些不遭皇上怠见的,可好歹我也比你早入宫侍候皇上,当得起你刚才那声姐姐,你是否该放尊重一些。”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那不知姐姐想要我怎么尊重你?” 走在前面的凌若等人皆注意到后面的异样,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打量。 武氏见状,只道舒穆禄氏怕了自己,抬高了下巴,有些得意地道:“你的宫女对我不敬,就是以下犯上,这宗罪该怎么罚,想必慧贵人心里很清楚!” 舒穆禄氏阻止想要说话的雨姗,谦虚地道:“是,我很清楚,同样清楚的还有另一件事,不知宁姐姐有没有兴趣听。”见武氏不作声,她续道:“上次成嫔娘娘也是与姐姐一般,认为我的宫人冒犯了她,要将其治罪,结果触怒了皇上,反而将成嫔的一个宫女给治罪,打的她一嘴牙都掉了,连吃东西也困难。” 武氏原先当其是要说服软的话,不想竟是这些,神色顿时变得极不自然,但仍嘴硬地道:“你不必拿皇上来压我。” “我怎敢压姐姐。”舒穆禄氏低一低头,谦恭地道:“我只是想让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雨姗并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真要闹起来,雨姗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姐姐肯定会有些麻烦。” 武氏很想不理会她这些话,但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舒穆禄氏微微一笑,对雨姗道:“宁贵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还不赶紧向宁贵人道谢。” “是,奴婢谢宁贵人不责之恩。”雨姗心里明白,宁贵人哪里是不与她计较,根本就是被自家主子压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呕呢。 在舒穆禄氏领着雨姗等人离开后,武氏方恨恨地一跺脚,低声骂道:“该死的狐媚子,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在走到位置上坐下时,凌若对旁边的瓜尔佳氏道:“姐姐怎么看刚才的事?” 瓜尔佳氏轻声道:“只看她三言两语就将武氏给压制的说不出话来,便可看出舒穆禄氏……比你我想的还要有心计一些,再加上她深得皇上宠爱,只怕会成为你的劲敌。” 凌若笑笑,并没有因她的话而露出太过凝重的表情,引得瓜尔佳氏露出奇怪之色,“你笑什么?” “没什么。”凌若抚着身上金丝银线团团绣成r燕投怀图案的锦衣道:“我只是在想,这后宫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既可以让原本毫无的城府的人,变得精于算计;也可以让原本懦弱无能的人,变得强势。” 瓜尔佳氏摇头道:“人,本为就是多面的;也许这本来就是他们擅长的,只是一直被压抑着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凌若没有再说话,静坐了一会儿后,远处传来太监的唱诺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两道圣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这声唱谨,凌若领着众人起身,遥望着并肩走来的胤禛与那拉氏,胤禛是一身明黄色龙袍,那拉氏则穿了一身正红绣彩凤的旗服,额头正中,垂下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在他们身后,跟着手捧圣旨的四喜,待会儿将会由他宣读册封刘氏为嫔的旨意。在他们近前后,众女齐齐下跪道:“臣妾等人恭迎皇上与皇后娘娘。” 胤禛停下脚步,深幽的目光漫过众人,抬手道:“免礼平身。” “多谢皇上。”待得直起身后,凌若道:“吉时已到,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登牡丹台。” 胤禛点头,与那拉氏一道登台,待他们坐定后,杨海快步来到台下,大声道:“册封仪式,正式开始!” 在他话落之后,马上有小太监重复,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传开去,直至落到站在红毯一端的刘氏耳中。 金姑激动地对身穿吉服的刘氏道:“主子,奴婢扶您过去。” 刘氏点头,将戴着一整套青玉护甲的手递给金姑,由金姑扶着她踏上柔软的红毯,踏上这条她渴望已久的道路。 谦贵人也好,谦嫔也好,都只是她走向更高处的踏脚石,终有一日,她要站在胤禛身边,成为母仪天下之人! 带着无比的自信,刘氏稳步踏上牡丹台,她并不曾留意到那拉氏在看到她踏上台时,迅速掠过眸底的厌恶,不过就算留意到了也无所谓。 在刘氏行过礼后,胤禛朝四喜挥一挥手,后者点一点头,上前道:“请谦贵人接旨。” 刘氏连忙跪倒,恭身道:“臣妾刘氏接旨!” 四喜展开以黄绫为底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贵人刘氏,自入宫始,柔嘉成xin,淑慎持恭,恪守妃子之礼,其后,得蒙上天庇祐,生下两位小阿哥,圣心甚慰,今以金册封尔为嫔,仍以谦为号,赐居永寿宫,钦此谢恩!”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氏忍着心中的激动磕头谢恩。 四喜将圣旨合起,放在摆放着金册的托盘中,然后双手交给刘氏,笑道:“奴才恭喜谦嫔娘娘!” “多谢公公。”刘氏看着盘中薄薄的金册,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赐予她一宫之主的荣耀,赐予她本宫的自称,真是……妙不可言! “既是已经宣完了旨,谦嫔起身吧。”那拉氏神色温和地道:“往后还是要一如既往地服侍好皇上,方才不负皇上对你的看重。” “臣妾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如此说完之后,刘氏方才站起身来,望着胤禛道:“皇上,您似乎还有一道圣旨未宣。” “你倒是记得牢。”胤禛笑望着刘氏,他们的对话令那拉氏奇怪不已,今日不是只有册封刘氏为谦嫔一事吗,怎的还有一道圣旨。 不等那拉氏询问,四喜已经变戏法似得又拿出一道圣旨来,捧于身前道:“请慧贵人接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色变,尽皆看向舒穆禄氏,连台上的那拉氏也不例外,心中均浮起同一个念头,难道胤禛要趁着今日一并册封舒穆禄氏吗?舒穆禄氏已经是贵人了,再册就是嫔,且唯有嫔及以上才会用到圣旨。 刘氏生下两位阿哥,她被封为嫔,虽然众女心中不喜,却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但舒穆禄氏就不同了,她出身不高,又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怎么也轮不到她晋位。 就在众人猜测纷纭之时,舒穆禄氏茫然地走向牡丹台,她根本不知道胤禛为什么突然给自己下旨,封嫔吗?之前从来没有听胤禛提起过,应该不可能,但除此之外又会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下在茶里的东西被他发现了?想到这里,舒穆禄氏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亏得如柳紧紧扶着自己,耳边更传来如柳的声音,“主子别担心,奴婢看皇上的神色,这道圣旨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听了如柳的话,舒穆禄氏飞快地往台上扫了一眼,果见胤禛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她稍稍定神,也是,若胤禛发现自己在茶中动手脚,大可以将自己打入冷宫,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真的是要封自己为嫔?想到这里,舒穆禄氏心下一阵阵激动,扶着如柳的手微微收紧。 到了台上,在那拉氏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还有底下所有人忐忑的心情中,舒穆禄氏敛袖下跪,“臣妾听旨!” 四喜展开圣旨,与刚才一样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贵人舒穆禄氏自入宫之后,对谦嫔多有照拂,在其孕中更细心照料,使得谦嫔得以度过难关。谦嫔多有感激,故向朕请求,将七阿哥弘旬过继给舒穆禄氏,由其抚养,朕思虑良久,决定允谦嫔的要求,由舒穆禄氏抚养七阿哥,直至七阿哥成年出宫。钦此!” 七阿哥弘旬便是后出生的那个孩子,在册封礼之前,胤禛已经给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分明是弘瞻与弘旬。 除了刘氏之外,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给惊得呆住了,舒穆禄氏更是连谢恩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胤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慧贵人!慧贵人!”四喜连着喊了数声,才令舒穆禄氏回过神来,他将圣旨一递道:“请慧贵人接旨。” 舒穆禄氏连忙掩下心中的惊意,磕头谢恩,待得起身后,她忍不住问道:“皇上,怎么这么突然地将七阿哥交给臣妾抚着,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 莫说舒穆禄氏,就是凌若她们也是满心不解,从圣旨上看,应该是刘氏自己要求将七阿哥交给舒穆禄氏抚养,可刘氏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为了拉拢舒穆禄氏也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啊! 谁都晓得,孩子是妃嫔立足的根本,像刘氏这样一胎双生,要比别人站得稳许多,冒然送出去一个弘旬,无疑大伤根基,刘氏……到底想做什么? 胤禛笑言道:“是润玉让朕先不要告诉你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这边刚说完,刘氏已经走到舒穆禄氏身前,拉着她在初春里,冰凉的双手神色恳切地道:“姐姐,自我入宫以后,你是待我最好的那一个,我被温氏陷害龙胎不稳的时候,是你一直在旁边宽慰我安抚我,这份恩情,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之前,我曾与你说过,若这次能够双生,便将其中一个孩子送给姐姐抚养,我是真心如此想,并非敷衍姐姐。”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不可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道圣旨,是她在前一日怂恿胤禛写的,好在今日一并宣读出来,她对胤禛说是为了让此事看起来正式一些,省得舒穆禄氏担心她只是一时兴起;但实际上却是借此圣旨,给舒穆禄氏施压,让她无从拒绝。白纸黑字的圣旨不同于寻常说话,若然违抗,那就是逆旨,就算舒穆禄氏如今受尽百般宠爱,刘氏相信,她也不敢不遵。 舒穆禄氏盯着刘氏看似诚挚的眼睛半晌,想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无奈刘氏隐藏的太深太好,令她无法看穿,只得道:“娘娘能有此心,臣妾感激不尽,只是七阿哥是娘娘的心头肉,臣妾怎忍心令娘娘骨肉分离,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刘氏态度坚决地道:“姐姐,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你知道我xin子,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她越这样说,舒穆禄氏越不敢答应,刘氏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突然把七阿哥送给她抚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臣妾从没有抚养过孩子,臣妾怕对七阿哥会照料不周。” “宫里那么多嬷嬷宫人,哪用得着姐姐亲自动手照料,只要叮嘱他们仔细一些就是了。”说到此处,刘氏再一次道:“请姐姐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再说就算弘旬过继给了姐姐,我与弘旬也不会分离,时时都能看到,反而弘旬会多一个额娘疼他。” “可是……”舒穆禄氏还待拒绝,那拉氏已经施施然道:“既然是谦嫔的一番好意,慧贵人就不要拒绝了。” 虽说她一时之间还摸不准刘氏这么做的用意,但看这情形应该会很有趣,所以她愿意促一把。 “是啊,姐姐,皇上圣旨都下了,难道你还想让皇上再收回去吗?”刘氏看起来似乎是在舒穆禄氏,但后者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抗旨,她如今还没有得宠到可以不将圣旨当一回事的地步。 如此想着,舒穆禄氏无奈地道:“那臣妾就多谢娘娘了。” 刘氏笑意嫣然地道:“姐姐实在太客气了,你我亲如姐妹,何需言谢,待宴席过后,我便亲自将弘旬送到姐姐处。” 舒穆禄氏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中,但究竟是怎样的圈套,一无所知。 这一件事,因为舒穆禄氏的答应而结束,但在众人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远没有结束,一个个均在猜测刘氏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瓜尔佳氏拧着眉道:“若儿,你说刘氏在打什么主意,这边刚封嫔,那边就将自己的一个孩子送给了舒穆禄氏?” “这个我也猜不透,当日她来找我时,便已经知道舒穆禄氏对她不尽不实,眼下这么做,实在不合情理。”凌若抚着茶盏的连缘慢慢道:“若不是刘氏得了失心疯,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刘氏自然不可能得失心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要利用弘旬来达成什么目的,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瓜尔佳氏微微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不管怎样,她能够舍得送出自己的孩子,这份胆魄与狠心,都非你我所能及。” 凌若点一点头,不再说话,因为这件事,中午的宴席,一干嫔妃均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后,将各自带来的礼送给弘瞻与弘旬,多是一些长命锁、平安玉佩之类的东西,倒是佟佳氏送的东西颇有些新意,是两朵水晶玫瑰,有人好奇地问佟佳氏为何要送这样的礼,佟佳氏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希望两个孩子现在与以后,既能纯净通透如水晶,又可造福与百姓,就如玫瑰一样,留香于人。 听到佟佳氏的解释,凌若微微摇头,她这个动作恰好被瓜尔佳氏看在眼中,轻声道:“怎么了?” 看着那个清丽孤傲的身影,凌若叹了口气道:“彤贵人属意是好的,只是在这深宫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通透如水昌,那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 “彤贵人并不适合后宫这样的地方。”这是瓜尔佳氏在沉默许久后,对凌若所说的话,随后又道:“可惜她已经入宫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咱们能帮就帮她一些,至少……不要让她最后像温姐姐那样含恨而终。”或许是因为欣赏她身上那种清傲,又或许是因为她下棋的套路像温如言,所以让凌若对她多有怜惜。 瓜尔佳氏拍着她的手道:“你啊,别尽操心别人了,先顾好自己吧,皇后、刘氏、舒穆禄氏,这一个个可都不是好对付的;虽说现在可能狗咬狗,但我敢说,她们最终的目的,肯定都在你身上,谁叫你现在是宫里最当宠的那一个。” 凌若朝坐在不远处的舒穆禄氏努一努嘴,似笑非笑地道:“最当宠的那个不是已经变成慧贵人了,哪里还是我。” 瓜尔佳氏郑重其事地道:“舒穆禄氏骤宠不过几日,根基不稳,所以在皇后他们眼中,你依然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千万不要大意了。” 凌若赦然一笑,握了瓜尔佳氏的手道:“有姐姐这么三天两头的提醒我,我就是想大意也难啊!”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轻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在嫌我烦我啰嗦了?” “我哪敢!”凌若正想再说几句,抬头看到胤禛与那拉氏起身准备离席,连忙拉着瓜尔佳氏一道起身恭送。在此之后,众人也各自散去,凌若有意往舒穆禄氏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在回万方和安的路上,凌若与瓜尔佳氏说起,后者将碎发捋到耳后,“看样子慧贵人突然对突然摆在面前的难题很为难呢!” 凌若摇头道:“不,真正让她为难的是明知可能是陷阱,却还要被迫着跳下去!” 她这话,说的瓜尔佳氏笑了起来,“刘氏这招可真阴损,先让皇上下旨,这样一来,舒穆禄氏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我猜她现在已经气得发狂了。虽然我知道刘氏肯定不怀好意,但看到舒穆禄氏吃鳖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开心啊!”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七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瓜尔佳氏的好心情相反,舒穆禄氏一路阴沉着脸回到杏花春馆,看到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如柳接过宫人递来的香茗奉上前道:“主子先喝口茶消消气。” 舒穆禄氏看也不看她,径直道:“我喝不下,先放着吧。” 如柳晓得她被刘氏摆了一道,心里不好受,逐劝道:“主子,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无用,倒不如想想后面的事。” 雨姗嘴快地接过话道:“是啊,主子,也许这是一桩好事呢。” “糊涂!”舒穆禄氏瞪了她一眼,喝道:“你以为谦嫔是什么人,她会让我占到好事吗?” 雨姗不解地道:“可谦嫔不是将七阿哥过继给主子了吗?或许她是真心想与主子交好呢!” 如柳在一旁摇头道:“你也不想想,七阿哥是从谦嫔身上掉下来的肉,无缘无故的送给主子做什么,她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雨姗委屈地扁嘴道:“可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事啊,主子如今虽当宠,但是一无身孕二无孩子,现在有七阿哥傍身……” “傍身?”舒穆禄氏冷笑一声,连声道:“我怎么觉得像是催命更多一些,无端多了一个小阿哥在这里,往后事情还不晓得有多少。万一有个头脑脑热的,宫里该传我虐待七阿哥了。” 这一番话说的雨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可人都已经塞过来了,又不能往外推。” 这才是舒穆禄氏最烦的,瞥了如柳一眼道:“你向来有主意,倒是说说这次该怎么办?” 如柳思索道:“依奴婢说,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好好照料七阿哥,想来出不了什么事,然后主子就可以慢慢弄明白,谦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正说着外,屋外有人走了进来,最前面的那人正是金姑,她手上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 “来得好快!”舒穆禄氏轻喃一句后回到椅中坐下,看着金姑进来,然后屈膝向她行礼,“奴婢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吉祥。” 盯着金姑怀里那个婴孩,舒穆禄氏眼皮一跳,客气地道:“姑姑请起,想不到姑姑这么快就将七阿哥抱过来了,怎么不让谦嫔娘娘多抱一会儿。” 金姑满面笑容地道:“娘娘怕慧贵人惦念所以催着奴婢来了,再说都在一个园子里的,娘娘若是想七阿哥了,随时可以过来的不是吗?” 舒穆禄氏笑笑没有说话,金姑见她不接孩子,便将弘旬交给随她一道来的一个妇人,“启禀贵人,这是负责七阿哥奶水的成嬷嬷,至于其他一些人,都是负责侍候七阿哥的,娘娘怕贵人这里人手不够,所以便让奴婢都带来了,还请贵人代为安置。” 舒穆禄氏起身走到成嬷嬷跟前,看着在其怀中熟睡的弘旬,这个孩子似乎特别喜欢睡觉,难得有看到醒着玩耍的时候,点头道:“娘娘有心了,请姑姑回去代我叩谢娘娘。” 金姑答应道:“贵人放心,奴婢一定转告,贵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在金姑离去后,舒穆禄氏将孩子抱到怀中,孩子很轻,抱在手里并没有什么份量,当护甲摩挲过孩子幼嫩的脸颊时,他似乎有些感觉,眼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倒是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舒穆禄氏将目光从弘旬脸上移开,扫过毕恭毕敬站在跟前的成嬷嬷道:“你们几个以前做什么,到了我这里还做什么,我不会额外让你们多做什么,但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把七阿哥给我照顾好了,若有一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成嬷嬷听出她最后一句话中的凌厉,连忙道:“请贵人放心,奴婢等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七阿哥。”余下的人也纷纷应声。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记着就好,把七阿哥抱下去吧,我晚些再去看他。” 在成嬷嬷等人唯唯诺诺的下去后,舒穆禄氏头疼地抚着额头,心里说不出的烦闷,明知那孩子是个隐患,又不能往外扔,这种感觉,真是让她厌恶不已。 与之相对的则是刘氏,当金姑空着双手回来时,她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浑身发软地跌坐在椅中,神色松驰之中又着一丝悲伤,在挥手命金姑与海棠以外的人出去后,她哀声道:“金姑,我是不是这世间最狠心的额娘?” “不是,主子是迫不得已才会那么做。”这般说着,见刘氏还是神色不展,金姑又道:“奴婢刚才送七阿哥过去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哭,可见他并没有怪主子。”其实弘旬自出生后,就多在沉睡中,极少有哭泣或是睁眼。 “当真吗?”刘氏心里明白金姑是有意在安慰自己,还是不住追问。 金姑抚着刘氏的肩膀道:“都说母子连心,自然是真的,七阿哥很懂事,他晓得自己活不长久,与其这样没有意义的离去,全不若助主子一把。” “弘旬……”刘氏悲呼着欲要落泪,金姑蹲下身道:“主子,您不可以这么难过,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将七阿哥过继给慧贵人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至关要紧的,咱们一定要在七阿哥夭折之前动手。” “我知道。”刘氏强行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悲伤后道:“对了,你刚才送去的时候,舒穆禄氏说什么了吗?” 金姑如实道:“没有,不过奴婢看得出,慧贵人对主子有所怀疑,并不愿抚养七阿哥。亏得主子想要让皇上下旨,否则慧贵人未必肯就范。” 刘氏点头之后,转向海棠道:“上次何太医来的时候,说弘旬最多可以活到什么时候?” 海棠回想了一下道:“回主子的话,何太医说小阿哥现在有人参吊着元气,应该可以撑到双满面之前。” “双满月,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倒要看一看,她到时候,怎么逃过此劫。”说到最后一句,刘氏声音里透着渗人的冷意。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三足鼎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摇头冷言道:“她避不过的,因为这一劫是死劫!” 刘氏张嘴,待要说话,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忙道:“海棠,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六阿哥在哭。” 海棠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当她再次出现在刘氏面前时,手里已经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正是六阿哥弘瞻,“主子,六阿哥刚刚睡醒,r母说可能是睡着的时候,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一下子哭醒吧。” 刘氏笑着摇头道:“那么小的孩子哪会做梦,来,让本宫抱抱。” 金姑在一旁插嘴“主子可别说,听老一辈的人说,从刚生下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会做梦了呢。” 因为刚哭过的关系,弘瞻眼角还有些湿,一双墨丸子似的眼睛,正灵动地转着呢,当刘氏低头蘀他拭去眼角的泪时,小手竟然顽皮地扯住刘氏垂落的珠络。 看到弘瞻这个样子,刘氏又高兴又难过,她本来应该有两个孩子在身边,可惜那一个福薄,生下来便注定要夭折,现在更被她这个额娘送出去布局,每每想起都心痛如绞。 孩儿,千万别怪额娘狠心,要怪就怪你命太浅…… 就在册封礼过后的几日,凌若等人回到了紫禁城,彼时已经晋为谦嫔的刘氏没有再回原来的住处,而是搬进了胤禛指给她的永笀宫,成为紫禁城里的又一位娘娘。 回宫之后,胤禛亦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弘历每日去养心殿学习如此批阅奏折,弘历学得很用心,从初时完全不懂,到后面渐渐明白。弘时对此不满至及,但却没有莽撞行事,按着那拉氏的吩咐,与允禩暗中往来,共商大事。 至于大臣那边,对弘历随上早朝一事,多番上折弹劾,不过换来的却是胤禛这位铁腕皇帝的一顿训斥,从此没人再敢提这个事;同样的,弘历也再没去随胤禛去上过朝。凡事皆有一个底线,彼此都不能越过,否则会很难收场。 至于舒穆禄氏,回宫之后,依然盛宠不衰,经常被召去养心殿,同样是留到四更之后,让众女既恨又妒,一个个皆盼着她失宠那一天早些到来。 凌若、刘氏、舒穆禄氏,这便是眼下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三个人,隐隐有三足鼎立之势。 在这样的局势下,宫里变得异常宁静,不过往往,越平静,后面爆发出来的事情就越麻烦。 在所有人当中,最小心的莫过于舒穆禄氏,自从弘旬被送到她这里后,就命人日夜盯着,不许一刻离了视线,如此不放心,还让自己最信任的如柳与雨姗时不时去看一下,确保弘旬安然无恙。 她实在害怕有人会舀这个孩子来做文章,所以用尽一切办法看顾,不让他有任何的威胁。在这段时间里,刘氏经常会来看孩子,每次她来的时候,不管舒穆禄氏当时正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头上的事,陪着她一道去看弘旬,让她看到弘旬安好的模样。 不过事情,总免不了例外…… 三月初十,这时的春光已经极为明媚,草长莺飞,一扫秋冬时的萧瑟冷清,风拂在脸上时,是适人的暖意。 刘氏到的时候,雨姗正在打理院中的花草,舒穆禄氏喜欢百花齐放的样子,内务府煞费心思的弄来几十盆各不相同的花,讨好这位正当红的贵人。 看到刘氏进来,雨姗连忙放下手里的水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刘氏颔首道:“你家主子呢?” “回娘娘的话,主子刚刚出去了,说是熹妃娘娘请主子过去一趟。”雨姗的回答,皆在刘氏意料之中,她刚才就是站在暗处,亲眼看着舒穆禄氏出去了,才进来的。 至于刚才来传话的那个小太监,根本不是承乾宫的人,是她从“净军”中找来的人。 “净军”与“禁军”只有一字之差,内意却是截然不同,所谓“净军”乃是负责打扫便溺之处的太监称谓。 在宫中,有东夹墙、西夹墙、西茅等处做为便溺之所,借太监与宫女所用,而打扫这些的便称为净军,他们是宫中地位最低jin的苦役,虽不像辛者库那么苦,却更加低jin苦臭。 平常时候,莫说主子,就是宫人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因为他们身上永远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让人避而远之。 刘氏之所以找这样一个低jin的太监来冒充承乾宫的人,就是看中他们低jin的身份,晓得将来就算追查,也追查不到他们身上。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支开舒穆禄氏,以便她不能在旁边监视自己,这段时间就是因为舒穆禄氏时时刻刻都盯 着她,才无法动手,眼见离何太医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而且何太医说过,弘旬现在这个样子,随时都可能夭折,而且让奶娘服太久的药,也会被人看出问题来。 见刘氏不说话,雨姗道:“主子还要过会儿回来,娘娘不如先去里头坐会儿,奴婢给您沏盏茶来。” 刘氏摇头道:“不必了,本宫是来看七阿哥的,看完就走,你自去忙吧。” 雨姗记得舒穆禄氏吩咐过,凡任何人去看七阿哥,都一定要跟随在侧,当下道:“那奴婢陪娘娘进去。” 刘氏看了一眼雨姗没有说话,施施然往东暖阁行去,她来过这里很多次,自然晓得弘旬住在哪里。 暖阁门口挂着一串用晶贝串起来的风铃,门一开,风铃便被风带着撞击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同时,风铃的声音也将正在打瞌睡的奶娘给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往门口望去,看到刘氏站在那里,连忙起来心里,心中暗自叫苦,偶尔打一次瞌睡,怎么还倒霉的让谦嫔给抓到了。 幸好刘氏未与她计较,扫了一眼,便往摇床走去,奶娘跟在后头讨好地道:“娘娘,七阿哥刚喝过奶。” 刘氏微一点头道:“七阿哥最近乖吗?”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弘旬脸上抚过,不被人所见的眼眸中,充斥着无尽的痛楚。 终于……是到这一天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章亲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雨姗按着舒穆禄氏的吩咐,直至听到弘旬微弱的哭声,弘旬哭的并不多,所以他一哭,雨姗便赶紧过去迭声道:“娘娘,七阿哥怎么了?” 刘氏没有理会雨姗的话,而是厉声朝奶娘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做事了,小阿哥的衣襟被口水了都不换,是想挨板子吗?” 奶娘有些惊慌地道:“怎么会?奴婢之前还抱过七阿哥,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啊。” 金姑瞪着她道:“还在狡辩,难道娘娘会冤枉你?让你照顾七阿哥,你却在一旁打盹,真当我们没看到吗?” “奴婢该死!”奶娘见金姑揭出自己刚才偷懒打盹的事,不敢再狡辩,赶紧跪下认错。 刘氏瞥了她一眼道:“赶紧去将舀干净的衣裳来,本宫自己蘀七阿哥换。” 奶娘如逢大赦地退了下去,而弘旬在刘氏的安抚下已经停止了哭声,刘氏转过脸道:“雨姗,去端盆温水来,本宫要给七阿哥擦身,否则他就算换了衣裳也不舒服。” “奴婢……”雨姗为难地看着刘氏,舒穆禄氏说过,刘氏来时,她必须要在一旁看着,以防刘氏耍什么花样,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见雨姗站在那里不动,刘氏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用问,必是舒穆禄氏让雨姗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许她离开,舒穆禄氏可真是小心谨慎得很。 雨姗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正自手足无措时,刘氏的声音再度传来,“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吗?” 雨姗身子一颤,连忙摇头道:“没……没有。” 刘氏皱着眉道:“既是如此,还不赶紧去端水,难道你想让本宫自己去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雨姗瞅了刘氏一眼,鼓起勇气道:“娘娘,金姑也在,不如让她去端吧……” “放肆!”她话还没说完,刘氏已经怒喝道:“你小小一个宫女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派本宫身边的人。本宫知道慧贵人一向厚待你们这些下人,但是你们也当晓得分寸,别太过份了!你现在这样,是否想让本宫将你送进慎刑司去?” 雨姗被她骤然沉下的面孔吓得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栗地道:“奴婢知错,求娘娘息怒!” 金姑目光一软,假意劝道:“主子,奴婢相信雨姗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说错了话,您就别责怪她了。您消消气,奴婢这就去将水端来。” “不行!”刘氏断然拒绝,“你又不熟悉这水意轩的情况,根本不晓得东西在哪里。”说罢目光落在雨姗身后,后者为了让刘氏消气,趴在地上道:“娘娘,奴婢愿意去端水给七阿哥净身。” “这会儿又乐意了?”刘氏讽刺地说了一句,倒是没有多加为难,挥手示意雨姗下去。 在雨姗匆匆离开后,刘氏腿脚一软,亏得牢牢抓着摇床边缘才没有摔倒,总算是将人都支开了,她刚才真怕自己会在雨姗面前露出破绽来。 金姑扶了她一把小声道:“主子,咱们得快些,没多少时间了。” “本宫知道。”这般说着,刘氏强迫自己站直身子,颤抖地抚上摇床里那张幼小安静的面容,这是她的孩子,她的亲生孩子啊,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她却要亲手结束自己孩子的性命。 手指在犹如抽筋一般的颤抖中慢慢来到弘旬的脖颈处,只要用力掐住这里,弘旬的性命就会结束,而她所有的计划都将会顺利完成,再说就算现在不掐死,弘旬也活不了几天了,可那只手怎么也掐不下去。 见刘氏的手停留在弘旬脖子处许久而没有其他的动作,金姑知道刘氏还是不忍心,默然一叹,道:“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一定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办妥此事,否则就没机会了。” “不!”刘氏摇头的时候,泪水自眼角落下,滴在弘旬幼嫩的脸上,然后慢慢滑落,看起来,就像是弘旬流出来的眼泪一般,“他是我带到这个世上的,应该由我亲手结束他的性命。”随着这句话,停留在弘旬脖子上的手终于再次有了动作,虽然缓慢却不再迟疑,只有弘旬死,她才可以扳倒舒穆禄氏,让这个女人在有能力威胁到她之前彻底消失。 要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对身为母亲的她来说是再痛苦不过的事,刘氏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着,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弘旬因喘不过气来而青紫的脸颊上,弘旬的四肢在抽动着,想要摆脱脖子上的那只手,可是一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能做到,同样的,他也没有机会发出一声啼哭,因为他额娘不给他这个机会。 幼小的?p> 胙换岫盟劳龅暮澹拖袼换崦靼祝约荷碌亩钅镂裁匆雷约阂谎?p> 也幸好他不懂得,如此,就不会有太多悲伤,轮回之后的弘时,一定会遇上一个真正疼他爱他的额娘…… 金姑一直在紧张地注视着弘旬,看到他手脚不动,头歪在一边,赶紧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息时,连忙伸到襁褓中,狠狠地掐了已经没有知觉的弘旬几下,然后擦干落在弘旬脸上的泪,对还在使劲的刘氏道:“主子,可以松手的,七阿哥已经去了。” 刘氏痛苦地闭眼松手,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亲手杀了一个人,这人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因为弘旬幼小的缘故,脖子很短,头和身子几乎是连在一起的,除非将他的头抬高,否则是看不到颈上瘀痕的。 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响起脚步声,不晓得是奶娘还是雨姗,金姑紧张地道:“主子,她们来了,您千万莫要在她们面前露出悲伤之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听到金姑的话,刘氏点一点头,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同时强迫自己将所有哀痛都掩藏起来。 先进来的是奶娘成氏,她捧着一套素锦制成的婴儿衣裳,讨好地道:“娘娘,衣裳取来了,奴婢现在就蘀七阿哥换上。”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痛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她近前,金姑已经拦住道:“你先站在一边,主子还要蘀七阿哥擦身。” 金姑话音刚落,雨姗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金姑同样在其靠近前拦住,由她自己端了来到刘氏身前,不动声色地道:“主子,可以蘀七阿哥擦身了。” 刘氏点点头,强忍悲痛,解开根本就已经死去的弘旬衣裳,仔细地蘀他擦着,然后在金姑的遮掩下,迅速蘀弘旬换好衣裳,让他继续像刚才那样,睡在摇床中。唯有如此,才可以让奶娘她们错以为在自己离开前,弘旬还好好的活着。 为怕雨姗怀疑,金姑装模作样地道:“七阿哥睡得可真熟,这样擦身换衣都没醒呢!” 奶娘有意讨好刘氏,顺着她话道:“姑姑有所不知,七阿哥一向安静乖巧,常常一睡就是半天,除了吃奶,都不怎么醒呢。” 刘氏将换下来的衣裳交给奶娘,低声道:“让七阿哥好生睡着吧,不要吵他。”待奶娘答应后,她朝金姑道:“咱们走吧。” 金姑应了一声,扶着刘氏离开,在他们走后,雨姗走到摇床边看了弘旬一眼,见他确实在熟睡,放下心来,同样叮嘱了奶娘一句后便离开来了。 从踏出东暖阁一直到回到永笀宫,刘氏都保持着妃嫔该有的仪态,迈着端庄而优雅的步伐,中途甚至还遇到了游园回来的成嫔,笑谈几句方才各自回宫。 然,这一切,在迈进永笀宫后,就迅速瓦解崩溃,一切优雅笑容都消失不见,甚至还在院子里的时候,刘氏就像一个破娃娃一般,摔倒在地,任金姑怎么使劲都扶不起她。宫人看到这怪异的一幕,纷纷跑过来,却被金姑厉声喝开,只命海棠近前。在这永笀宫里,金姑就相当于半个主子,没一个宫人敢不尊她的话,虽然好奇,却远远退开,不敢靠近一步。 唯一一个近前的海棠,却被金姑吩咐赶紧去关宫门,以免外头经过的人看到刘氏现在这个样子。待宫门关好后,方才与金姑一人一边扶着浑身无力的刘氏进殿,在途中,金姑一直在刘氏耳边说着话,“主子,您撑住,千万撑住!” 好不容易到了里头,在海棠将殿门关起之后,一直在发抖的刘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痛哭出声,她哭了许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金姑什么也没说,只是不住地抚着刘氏的后背,她明白,对于此刻的刘氏来说,最需要的是一场痛哭,心情渲泻心中的痛苦与内疚。 哭到后面,刘氏弯腰呕吐了起来,然除了清水之外,再没有呕出什么东西来,也是,她自昨夜里起,就一直没有吃下过任何东西。 海棠手忙脚乱地绞来面巾,待刘氏吐完之后,将她嘴角的残渍拭去,心疼地道:“主子,您莫要难过了,七阿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你的。” 刘氏这个样子,海棠就算不问也知道,七阿哥一定已经死了,否则她不会难过至此。 刘氏涕泪满面地道:“不,他一定会怪我这个额娘,我将他生下来,却不曾好好将他养大,反而还亲手……”后面那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金姑接过海棠手里的面巾,仔细拭着刘氏的眼泪,然刚拭去便立刻又有新的眼泪流出,渀佛永远也拭不尽,“是上天不让七阿哥长大,七阿哥那么懂事,他知道不能怪主子。” “金姑,你不用安慰我,就算他命中该绝,也是我的孩子,我……我怎么可以杀了他!我好残忍,好残忍啊!”刘氏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刚才将弘旬掐断气的场景,顿时又呕吐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清水,而是黄色的胆汁,苦涩不堪。 看到刘氏痛苦的样子,金姑有些后悔刚才让刘氏动手,若她能够坚持一些,刘氏就不会因为手弑亲子而那么难过。 “主子,您听奴婢说,在这宫里,残忍是必须要学会的东西,你不对别人残忍,别人就会对你残忍!”盯着刘氏被泪水盈满的双眼,金姑一字一句地道:“真正害死七阿哥的人,不是您,而是皇后、熹妃、慧贵人、温氏,若不是他们千方百计的加害主子,害得您早产,七阿哥怎么会身子虚弱,怎么会被何太医断定活不过两月?!说到底,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您若是想七阿哥在天之灵得到安息,那么就让这些人为七阿哥偿命!至于您自己,不过是早一步让七阿哥解脱而已,若真这样拖下去,说不定七阿哥会受更多的痛苦。” “真的吗?”在金姑的劝说下,刘氏渐渐平静下来,泪水亦渐渐止住,不再如刚才一般落个不停。 金姑肯定地道:“自然是真的,奴婢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氏默默点头,其实金姑这些话,她一直就是明白的,否则也不会设下这样一个圈套。只是亲手掐死孩子的触动太大,令她一时间难以自持,才会生出动摇之意,待得平静下来后,理智慢慢回到脑海中。 沉默许久后,刘氏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本宫纵负尽满身罪孽,也不过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而已,若非这些人将本宫逼得喘不过气来,本宫根本不必沾上弘旬的鲜血。” “主子能明白过来就好。”金姑轻吁一口气,又道:“主子刚才一路回来,表现得很好,就算到时候慧贵人指是主子下的手,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而刚才遇到的成嫔,甚至还能帮主子做证。” 刘氏用力揉了一下脸,点头道:“是,咱们现在只要等着水意轩那边传出弘旬被害的消息就可以了。”这般说着,耳边忽地听到啼哭声,好像是弘旬的…… 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她生生掐断,弘旬已经死了,她再也不会听到弘旬的哭声,不是弘旬,不是! 在强迫自己冷静一些后,侧耳在听,啼哭声依旧在,不过已然可以听出是弘瞻,忙道:“金姑,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弘瞻在哭。”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连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答应一声,连忙开门走出去,过不了一会儿抱着啼哭的弘瞻进来,后面还跟着惶恐的奶娘,“回主子的话,奶娘说,六阿哥从刚才起就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行。” 刘氏心中一苦,弘瞻与弘旬是一胎共生的兄弟,都说一胎双生的人会有一些别人没有的感应,弘瞻一定是感觉到弘旬的离去,所以才哭个不停。 刘氏强忍着难过,道:“把弘瞻给本宫。” “主子刚看完七阿哥回来,想必已经累了,还是让奴婢哄六阿哥吧。”金姑担忧地说着,怕刘氏看到弘瞻后会像刚才一样控制不住情绪痛哭出来。 “本宫没事。”刘氏知道金姑的担心,但依然执意如此,金姑无奈之下,只得将弘瞻递给刘氏。 弘瞻哭得很伤心,小脸上满是泪水,连襁褓都有些湿了,手脚在不住地乱蹬着,就像刚才的弘旬。 感觉到眼底渐渐发酸,刘氏连忙止住心底的哀思,对皱着脸嚎啕大哭的弘瞻道:“乖,弘瞻乖,额娘在这里,不哭了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弘瞻哭得更伤心,差点将刘氏憋在眼底的泪水给勾了起来,金姑见状,赶紧命奶娘出去,以免被她发现异样。 见没有外人,刘氏憋了半天的泪终于落下,不过让金姑安慰的是,她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大哭,只是抱紧了弘瞻,在他的啼哭声中道:“弘瞻,额娘知道你难过,额娘也跟你一样难过,但是额娘是真的没办法,如今额娘只剩下你一个,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事。” 她的话并没有让弘瞻停下啼哭,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哭着,直至哭累了方才沉沉睡去,然即便在睡梦,也依然抽泣着,伤心无比。 金姑小声道:“主子,把六阿哥给奴婢吧,您得抓紧时间请皇上去景仁宫那头才好,否则一旦让慧贵人事先有所准备,事情就不妙了。” 刘氏也晓得时机稍纵即逝,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绝不可以失败,在将弘瞻交给奶娘抱着后,便领着金姑与海棠去了养心殿。 且说舒穆禄氏那边,在到了承乾宫后,发现凌若并不在宫里,问了留在宫里的莫儿,说是一早便去了谨嫔那里。 舒穆禄氏顿时奇怪不已,明明是熹妃派人传自己过来的,怎得临到头,她自己去却别处,难道熹妃存心戏弄自己? 这般想着,舒穆禄氏再次问莫儿,“那你可知熹妃召我过来所为何事?” “召贵人过来?”莫儿一脸奇怪地看着舒穆禄氏,“贵人是不是弄岔了,娘娘并不曾传召过贵人。” 这下子,舒穆禄氏更加奇怪了,凝声道:“你确定吗?” “是,是奴婢今日一直在主子跟前服侍,未曾听主子提起过关于贵人的只言片语。”莫儿的回答很肯定,想了想又道:“除非是主子去了谨嫔娘娘那里后派人传的话,不知传话的那人是水秀姑姑还是杨海公公?” “都不是,那个传话的太监,我并不曾见过。”说到此处,舒穆禄氏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大意,忘了问那个传话太监的名字。 莫儿摇头道:“那奴婢就真不知道了。” 离开承乾宫后,舒穆禄氏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若熹妃没有传召过自己,那之前的那个小太监是何人派来的?真的好生奇怪。 如柳也在想这件事,疑惑地道:“难道是有人故意与主子开玩笑?” “不会!”舒穆禄氏摇头道:“谁会开那么无聊的玩笑。对了,如柳,待会儿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太监究竟是哪一宫的,只要找到了他,自然就晓得背后是怎么一回事” 如柳点头答应,待扶舒穆禄氏回到水意轩后她便出去了,四下打听,均没有关于那个小太监的只言片语,好像他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舒穆禄氏虽觉得此事蹊跷,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暂时将之放在一边,转而对雨姗道:“我出去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来过?” “回主子的话,您走后不久,谦嫔便来看七阿哥了。奴婢按着主子的吩咐,一直跟在谦嫔左右。”在说后面一句时,雨姗有些心虚,事实上她曾经离开过一小会儿。 不知为何,雨姗的话令舒穆禄氏心底浮起一丝不安,站起刚坐了一会儿的身子道:“扶我去看看七阿哥。” 二人答应一声,扶了舒穆禄氏来到东暖阁,这一次奶娘没有打盹,一看到舒穆禄氏进来,连忙屈膝行礼。 舒穆禄氏走过去,看到摇床中那张熟睡的小脸,徐徐出了一口气,她现在别的不担心,就怕弘旬会有什么事。别人羡她平白多了一个阿哥在膝下,岂不知自弘旬来后,她一直提心吊胆,不曾睡过一个安枕觉,惟恐会有什么事,“七阿哥一直在睡觉吗?” 奶娘赶紧道:“回主子的话,自刚才谦嫔娘娘给七阿哥的擦了身,又换了身衣裳后,七阿哥就睡得特别香,一直没醒过。” 舒穆禄氏微微点头,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弘瞻的脸庞,这一抚之下顿时发现问题,惊疑不定地收回手指,盯着自己的指尖迟迟未语。 如柳注意到她的异样,忙问道:“主子怎么了?” 舒穆禄氏一言不发地拉过如柳的手按在弘旬脸上,在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后,如柳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咦,七阿哥的脸怎得这么凉?奶娘,可是你给七阿哥少穿了衣裳?” “不会啊,七阿哥穿得跟平常一样,而且今天天气还比前些日子更热呢。”奶娘这般说着,自己也伸手试了一下,果然发现弘旬脸颊冷得跟冰一样,这下子可是傻眼了,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凉?不应该啊!” 舒穆禄氏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站了一会儿后,她忽地将手从弘旬领口处伸了进来,那里同样冰凉一片,没有丝毫热气,再探其鼻翼,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出入。 没有气息……舒穆禄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不会呼吸,那就是死人!可是早上她来看弘旬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一下子……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失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这事让胤禛知道了……这个后果,即便是她也担不起,不行,她一定要在胤禛知道之前,弄清楚弘旬的死因。 想到这里,她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奶娘,厉声道:“混帐东西,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七阿哥为何突然死了?”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奶娘更是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舒穆禄氏的话,七阿哥若死了,她这个奶娘绝不会好下场,这一点,成氏很清楚,所以她回过神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探弘旬的鼻息,正如之前舒穆禄氏说的那样,弘旬死了,鼻下没有任何气息,除了脸之外,浑身肌肤都是同样的冰凉,那个之前还热呼呼的身子已经找不到一丝温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成氏愣愣地站在那里,直至舒穆禄氏再一次喝问,方才惊醒过来,慌张地跪下磕头,身子因为害怕而不住地发抖,“奴婢不知……贵人……贵人恕罪!” 舒穆禄氏此刻恨不得走上去扇成氏两巴掌,“你是七阿哥的奶娘,又一直是你在看着七阿哥,如今七阿哥没了,你居然跟我说不知道,还想让我恕你的罪?给我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清楚,七阿哥到底为什么会夭折?” “奴婢真的不知道。”成氏害怕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从之前主子来看过七阿哥后,奴婢就一直守着七阿哥,只除了谦嫔娘娘来的时候,她说七阿哥衣裳被口水濡、湿了,让奴婢去拿一套来之外,就再没有离开过。” 被她一提,舒穆禄氏骤然想到刘氏,对,今日她来过,弘旬突然暴毙会否与她有关?想到这里,舒穆禄氏连忙看向尚在发愣的雨姗,“谦嫔来的时候,她都做了些什么?” 舒穆禄氏的话令雨姗整个人跳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惊慌道:“奴婢记得谦嫔来的之后问了声主子,知道主子去承乾宫后,就到了这暖阁中看七阿哥,然后七阿哥哭了一声,谦嫔娘娘说七阿哥衣裳有些湿了,让奶娘去拿套新衣裳来,随后又说想给七阿哥擦身,让奴婢去端盆温水来……”说到后面,雨姗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意与慌张,看到舒穆禄氏望着自己的目光骤然严厉起来,更加慌张了,摇手道:“奴婢本来不想去的,可谦嫔娘娘是主子,她一再要求,奴婢实在不敢违背,无奈之下,只得去了一下,不过奴婢动作很快,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功夫罢了。” “住嘴!”舒穆禄氏忍无可忍地喝道:“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居然敢擅自离开七阿哥。谦嫔是主子不错,但她是永寿宫的主子,怎么也管不到我这水意轩来,你若是执意不去,她能拿你怎样?借机罚你吗?就算这样,也自有我替你解围,你怕什么?” 在她这一连串疾严厉色地质问下,雨姗忍不住哭了起来,跪下泣道:“奴婢实在是不知道会这样,若晓得事情会这么严重,就算谦嫔要打死奴婢,奴婢也绝不离开一步!” 舒穆禄氏扬起手重重一掌打在雨姗脸上,气急败坏地道:“你!你真是想气死我!” 雨姗捂着脸在地上哀哀地哭着,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她晓得自己这次闯大祸了,与后果相比,这一巴掌实在是微不足道。 如柳心疼地瞥了雨姗一眼,劝道:“主子息怒,事都已经发生了,您再打雨姗也无用,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解决?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解决?”舒穆禄氏此刻哪顺得了气,弘旬死了,就死在她宫里,一旦传扬出去,还不知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来,而自己,定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如柳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是啊,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沉默许久,她想到一事,对雨姗与奶娘道:“你们二人拿来东西后,发生了什么事?” 雨姗瞅了舒穆禄氏一眼,看她脸色阴沉的可怕,又赶紧低下头,嗫嚅道:“我端了温水来后,就看到谦嫔替七阿哥擦身换衣,七阿哥当时一直在睡,一直到谦嫔离开都没有醒。” 奶娘的话与雨姗一般无二,如柳仔细听完后,皱眉道:“这么说来,谦嫔走的时候,七阿哥还好好的?” 雨姗与奶娘互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应该是好好的。” 听着他们的回答,舒穆禄氏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什么叫应该是好好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被她这么一喝,雨姗又落下泪来,不过她也晓得现在舒穆禄氏心情很不好,赶紧抹了把泪道:“因为奴婢与奶娘都没有探过七阿哥的鼻息,所以无法很肯定,但是谦嫔娘娘神色与动作均很自然,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谦嫔是什么人,她心里有没有事,哪是你能看出来的。”舒穆禄氏斥得雨姗不敢抬头后,用力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可只要一看到弘旬冰凉的身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冷静便化为乌有,烦燥地走了几圈后道:“这个事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们拿东西来的时候,七阿哥已经被谦嫔害死了,但是谦嫔假装无事;另一种就是在谦嫔走后,七阿哥突然暴毙,无人察觉。” 突然暴毙……如柳在一旁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此刻也就她还冷静一些,可以仔细地思索事情,想了一会儿,她摇头道:“就算突然暴毙,应该也有些征兆,不可能睡着睡着人就没了,而奶娘除了之前去拿衣裳之外,一直看着七阿哥,不可能没发现。”奶娘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舒穆禄氏强迫自己从弘旬身上移开目光,好尽快冷静下来,“照这么说,你是觉得谦嫔还在的时候,七阿哥就已经死了?” “是。但是奴婢不明白,谦嫔就算要陷害主子,也没必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弘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冷声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常理来推断,或许刘氏就是那么一个冷血之人,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可以拿来算计。” 如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道:“那她可以伪装的这么好吗?让雨姗他们一点都看不出来?” 只是冷静了片刻后,舒穆禄氏又被烦乱所包围,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雨姗在地上后悔地落着泪,若她之前态度坚决一点,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都是她不好,是她害了主子;一旦追究下来,主子很可能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仅仅在几个时辰前,还是好端端的啊…… “主子,你冷静一些。”在劝抚了舒穆禄氏一句后,如柳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她们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弘旬是怎么死的。 不管是暴毙还是刘氏所害,在弘旬身上肯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找到了这个痕迹,事情就会得明朗许多。 她将这个问题一说,舒穆禄氏也回过神来,待要让人将弘旬衣裳脱下仔细检查时,外头突然奔进来一个宫人,匆忙行了一礼道:“主子,皇上与谦嫔娘娘来了。” “什么?”舒穆禄氏惊呼一声,没想到胤禛会这时候过来,呃,“你说谦嫔也来了?” 宫女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点头道:“是,谦嫔娘娘与皇上一道来的,正等着主子呢!” “该死,不用问了,一定是刘氏所为!”若非刘氏蓄意为之,怎么可能这边弘旬刚死,那边她就与皇上一道过来了。这个女人,好恶毒!想到此处,舒穆禄氏脸庞一阵扭曲。 宫女从没见过舒穆禄氏这个样子,一时有些被吓坏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如柳率先反应过来,道:“行了,你先出去,主子一会儿就来。” 在宫女下去后,如柳紧紧握住舒穆禄氏的手道:“主子,谦嫔明摆着不怀好意,您千万不要冲动,只有冷静下来,才可以渡过此次难关。” “我知道。”舒穆禄氏自牙缝中挤出这么三个字来,愤怒之余又有些无力,摇头道:“怕只怕再冷静也难渡此关,从那道将弘旬过继给我的圣旨开始,她就已经在设局了,而现在,以牺牲一个儿子为代价,将我牢牢缚在网中不得挣脱。呵,也不晓得她在皇上面前说了多少好话,让我这个根本没有资格抚着阿哥的贵人抚养弘旬。” 听着舒穆禄氏丧气的言语,如柳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谦嫔有她的倚仗,主子何尝没有,只要主子这次能保住性命,很快便会东山在起。” “保住性命……谈何容易啊!”舒穆禄氏也晓得,只要自己不死,凭着用了那么许久的药,哪怕自己入了冷宫,也可以让胤禛再想起自己,只是死的那人到底是当朝阿哥,又那么年幼,难保胤禛一怒之下不会要自己的性命。 “总之不到最后一刻,主子千万不要放弃!”这般说着,如柳对尚跪在地上的雨姗道:“你扶主子去见皇上,我再交待奶娘几句。” 雨姗点头,战战兢兢地走到舒穆禄氏身边,轻唤了一声,“主子。” 舒穆禄氏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扶着雨姗的手往外走去,待到了正厅,还没进去,便听得里面传来胤禛与刘氏的说话声,她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看到她现在,刘氏眸底有冷光掠过,面上却笑意融融地道:“姐姐来了,本宫刚刚在与皇上说姐姐将弘旬照顾得很好呢,刚才来看弘旬,他还对本宫笑了呢。这孩子因为早产两月,身子不好,一天里有大部分时间在睡觉,难得看到醒的时候,更不要说笑,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呢,本宫心里实在欢喜。” 看着刘氏那张笑脸,舒穆禄氏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实在是让人恶心。 胤禛未曾注意到舒穆禄氏的异样,就着刘氏的话笑道:“是啊,所以拉着朕也来看。”说到此处,他道:“走吧,咱们一道看看弘旬去。” 不等胤禛起身,舒穆禄氏就跪下去,神色哀戚地道:“臣妾有罪,请皇上降罪。” 胤禛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道:“好端端的说什么好罪,快起来。” “是啊,姐姐一向谦恭温驯,怎会有罪,快快起身,否则跪坏了身子,可不让人心疼嘛!”刘氏虽然口口声声唤姐姐,但说话的口吻已经完全变了,变得高高在上。 “臣妾罪孽深重,不敢起身。”舒穆禄氏看也不看刘氏,只一昧望着胤禛,那双犹如秋水明媚有眼眸已是泪意盈盈。 她这模样,令胤禛大为怜惜,亲自扶起她道:“告诉朕,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刚才去看七阿哥,发现他……他已经没气。”说到后面,舒穆禄氏已是痛哭出声,这哭声里一半是害怕,一半是为了博胤禛的怜惜。 “什么?!”骤然听到这个噩耗,纵是胤禛也为之色变,手上一紧,用力攥着舒穆禄氏的胳膊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一次,没等舒穆禄氏回答,刘氏已经不顾仪态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刘氏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胤禛顾不得再追问舒穆禄氏,衣袍带风地奔了出去,待到了东暖阁,只见刘氏正抱着弘旬坐在地上痛哭,所有宫人都神色哀伤的跪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胤禛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年前,凌若抱着霁月跪在雪地里的情景,与现在出奇地一致。那一天他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而现在……难道他又要失去一个儿子吗? 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弘晖、霁月、弘昼,难道现在连弘旬也要失去吗? 胤禛双腿像被灌了铅一般,艰难地走着,短短几步路,他却像走了很久,好不容易走到刘氏面前,艰难地道:“润玉,弘旬……”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惊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他说完,刘氏的哭声比刚才更尖厉了几分,传入耳中,就像无数根钢针在刺一样,让人有一种捂耳的冲动,但也仅止是冲动罢了,没一个人敢这么做,皆一声不响地跪在那里。 刘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皇上,弘旬没了,他没了!”她想起自己亲手掐死弘旬的情景,哭得更加伤心了。 胤禛慢慢蹲下身来,手慢慢抚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的弘旬,手指感觉到的除了冰凉还是冰凉,死了,弘旬真的死了! 下一刻,胤禛骤然站起身来,对刚刚走进来的舒穆禄氏咆哮道:“为什么会这样,弘旬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面对胤禛的怒火,舒穆禄氏慌忙跪下,同样泪流满面地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刚刚一回来,就发现七阿哥没气了,臣妾还没来得及审问宫人,皇上与谦嫔娘娘就到了。” 她的话似乎触怒了刘氏,尖声道:“你撒谎,弘旬就养在你宫中,你怎么会不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弘旬,你把我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说到后面,她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往舒穆禄氏扑去,一手抱着弘旬一手用力抓住舒穆禄氏的头发,将她发上的珠花簪子全给扯了下来,一边抓一边哭嚎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待我的弘旬。” 雨姗努力想要拉开两人,反而被刘氏手上的护甲抓破了脸,流出殷红的血来,至于如柳,则爬到胤禛跟前,用力地磕着头道:“皇上,主子待七阿哥如珠如宝,日日都要看上好几回,她怎么会害七阿哥,求您明鉴,不要冤枉了主子。再说主子若要害七阿哥,大可以用别的办法,何必这样明目张胆。”见胤禛不理会,她只能继续重复着那段话,然后不住磕头,随后雨姗也跟着跪下来,一道哀求胤禛。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的声音终于在这混乱的暖阁中响起,“苏培盛,去将谦嫔拉开。” “嗻!”苏培盛力气比雨姗要大上许多,强行将刘氏拉开,而这个时候,舒穆禄氏发有髻已经全被扯散了,珠钗耳坠,东一个西一个的掉在地上。 刘氏用力挣扎着,嘴里道:“放开我!我要替弘旬报仇!” 看着刘氏怀里生机全无的弘旬,胤禛眼底掠过浓浓的悲伤,走过去扶着刘氏的肩膀道:“润玉,你先冷静一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这样大吵大闹根本无济于事。” “皇上,臣妾的弘旬死了,你要臣妾怎么冷静。”刘氏激动地大叫着,“臣妾刚才来看弘旬的时候还好好的,她一来弘旬就死了,一定是她害死了弘旬,一定是!” “你冷静一些!”在胤禛的一再喝止下,刘氏终于不再大吵大闹,但那双通红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舒穆禄氏,像是要吃人一般。 胤禛忍着心中的痛楚,唤过四喜道:“去,将熹妃请来。”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凌若又是协管六宫之人,自然应该在场,四喜答应一声,又小心地问道:“皇上,要请皇后娘娘过来吗?” 胤禛抚一抚额道:“皇后身子不好,不必扰她了,只将熹妃请过来就是。” 这话看起来似乎是为皇后身子着想,不愿她疲累了,但四喜哪会不明白,胤禛根本是不怠见皇后,所以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愿知会她。 当四喜在咸福宫找到凌若的时候,已是急得满头大汗,匆忙地打了个千儿道:“娘娘,皇上请您即刻去水意轩。” 凌若与瓜尔佳氏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道:“公公这个样子,可是水意轩那边出事了?” 四喜抹了把额头的汗,想着凌若一去就会知道,逐喘着气道:“是,七阿哥他……薨了!” “什么?!”一听这话,凌若与瓜尔佳氏均豁然起身,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之前一直没听说过弘旬生病什么的,竟然突然一下子薨逝了,这也太突然了些。凌若定一定神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喜涩声道:“奴才不便多说,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好,本宫这就过去。”这般说着,凌若待要迈步,手却是被人给抓住了,转头看去,正是瓜尔佳氏,只见她一脸严肃地道:“我陪你一道去。” “也好。”凌若点一点头,与瓜尔佳氏快步往水意轩走去,刚一踏进院子,便感觉到气氛异常凝重,到了前厅,只见胤禛一脸阴沉地坐在正中,刘氏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在一旁低低地抽泣着,至于其他人都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包括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舒穆禄氏在内。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两人忍着心中的惊异屈膝行礼,胤禛命起身之余道:“怎么云悦也来了?” 瓜尔佳氏连忙再次屈身道:“回皇上的话,熹妃娘娘之前在臣妾宫中,臣妾听喜公公说水意轩这边出事了,心里头有些担心,便跟着一道过来,还望皇上恕罪。” 胤禛点点头,沉声道:“既是来了,便一道听听。” “是。”瓜尔佳氏答应之后,随凌若在一旁坐下,待她们坐定后,胤禛方揉一揉眉心道:“刚才朕与谦嫔来看弘旬,却发现弘旬已经断了气……” 不等胤禛说完,刘氏已是痛哭着跪下道:“皇上,舒穆禄氏害死了臣妾的儿子,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 金姑扶住哭得浑身无力的刘氏,含泪道:“主子,皇上一定会替七阿哥讨回公道的,您别太难过了。” 刘氏摇头,死死抱着弘旬,痛哭流涕地道:“死的那个是本宫的儿子啊,你叫本宫如何不难过。” 胤禛痛苦地闭目,他心中的难过不比刘氏少,只是他身为皇帝,不可能像刘氏那样借着痛哭来发泄心中的伤痛,只是将所有难过与伤心咽落腹中。 许久,他睁开眼道:“熹妃,你处事向来公允,心思也细,这件事就由你来审问,朕在一旁听着。”他现在需要时间,令自己从弘旬的骤逝中冷静下来。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审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凌若在椅中欠一欠身,将眸光转向伤心不已的刘氏,“谦嫔说是慧贵人害死了七阿哥是吗?” “弘旬一直养在她这里,除了她还会有谁!”说到此处,刘氏痛苦而悲愤地盯着舒穆禄氏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弘旬,我已经将他过继给了你,也就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这么做?!” “我没有!”舒穆禄氏终于说出了凌若来了之后的第一句话,“自从你将弘旬送来这里后,我一直仔细照料,视若亲子,又怎害他!” “可现在弘旬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刘氏声嘶力竭地大叫着,随后又望着襁褓中那张小小的脸泣道:“你看到了没,现在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会应了,若不是你害的,你告诉我,他为什么突然会死,为什么?!” 凌若与瓜尔佳氏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前都曾怀疑过刘氏将弘旬过继给舒穆禄氏的用意,可是皆未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实在有些扑朔迷离,“金姑,先扶你家主子起来,以免着凉了。” 金姑答应一声,在刘氏耳边小声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才将她劝起坐回到椅中,但仍是抽泣不止,看起来是如此的伤心。是啊,死了一个儿子,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其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在刘氏安静一些后,她转向舒穆禄氏道:“慧贵人,你说你没有害过七阿哥,那七阿哥为什么会突然夭折?” “臣妾真的不知道……”舒穆禄氏一边落泪一边叙道:“臣妾今日起来后不久,便有娘娘宫中的公公来传话,说让臣妾去承乾宫见娘娘。”在说这话的时候,舒穆禄氏透过朦胧的泪眼仔细留意凌若的神色。 “本宫?”凌若讶然问着,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扯到自己身上来,见舒穆禄氏肯定地点头,更加奇怪,摇头道:“本宫并不曾传过慧贵人啊!” 舒穆禄氏心中一沉,其实之前从承乾宫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猜到这很可能是刘氏为了支开自己所使的计,也恨自己大意,明明不曾见过的那个小太监,也未核实一下,以致刘氏有了可乘之机。 “回娘娘的话,可是奴婢与主子,千真万确听到来者说是承乾宫的奴才,奉娘娘旨意传召主子前去。若有半句虚言,奴婢自甘受剐刑!”如柳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让熹妃与一直在听审的皇上相信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所以她下了狠心,连剐刑都说出口了。 刘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冷笑道:“你是舒穆禄氏的宫女,当然她说什么是什么,就算她睁着眼睛说话你也会一样应和。你说有人来这里传过话,那你倒是说来听听,究竟是娘娘身边的哪一个宫人。” 如柳咬一咬牙道:“这个宫人奴婢以前从未见过。” 她话音刚落,刘氏便响起更讥讽的冷笑声,“谎话连篇,依本宫说,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是你们主仆编出来的谎话。至于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给人一种假像,就是弘旬被害死的时候,你并不在这水意轩中,只是你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与本宫恰好会过来,使得你连撒谎的时间都没有。”说到此处,她咬牙切齿地盯着舒穆禄氏道:“舒穆禄氏,本宫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本宫的儿子,弘旬还那么小,你都可以下的了手,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望着刘氏那张看着悲痛的脸,舒穆禄氏恨得想要杀人,却强迫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臣妾若要假装不在,大可以去游园,何必要说这么一个拙劣到随时会被揭穿的谎言。”说罢,她转向胤禛,泪意楚楚地道:“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的,向来胆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会有胆量去害人。再说七阿哥那么可爱,臣妾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盼着他快些长大唤臣妾一声额娘,臣妾怎么会那么残忍地去杀他。刚才臣妾一回到水意轩,便发现七阿哥没有气息了,臣妾的心像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一样,痛得连呼吸都不能,那一刻,臣妾恨不能死的那个是臣妾啊!”她很清楚,虽然这件事是熹妃在审问,但最终决定的权利还是在胤禛手里,只要胤禛肯相信自己,哪怕是一点点,自己就会有一丝生机。 她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确实令胤禛有些动容,却没有多言,只以目光示意凌若继续问下去。 凌若微一点头,凝声道:“既然慧贵人说一回来就发现七阿哥没气息了,那可曾问过奶娘与照看的宫女?” 舒穆禄氏拭一拭泪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曾问过奶娘还有留在水意轩的雨姗,她们都说臣妾离去后不久,谦嫔曾来看过七阿哥。” “是,本宫来过,但是本宫怎么也想不到,那一见竟然成了本宫与弘旬的永别。”刘氏的眼泪一直不曾停歇过,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让人望之生怜。 “娘娘之前说我家主子是为了躲避杀害七阿哥的嫌疑,才故意离开水意轩的,但是娘娘来看七阿哥的时候,他还是好端端的不是吗,这就证明主子并没有害过七阿哥。” 如柳的伶牙俐齿令刘氏一怔,倒是没想到会让她抓到这么一个破绽,好一会儿方道:“这句话该问你们主仆自己才对,本宫如何晓得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害的,又是用什么方法害的,本宫只知道,弘旬死了,是你们害死她的!” 如柳晓得现在是关键时刻,自己一旦退让,加诸在主子身上的怀疑就更多了,当即道:“您这样说根本没有证据,奴婢是否也可以说是您来看七阿哥的时候害死了他?” 此话一出,胤禛脸色顿时为之大变,瓜尔佳氏悄悄对凌若道:“看样子,开始狗咬狗了。” 凌若点头不语,那厢刘氏已是悚然变色,颤手指着如柳道:“你……你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互相指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深吸一口气,以比刚才更清晰的声音道:“奴婢说,若主子有害死七阿哥的嫌弃,那谦嫔娘娘您同样有!” “你……放肆!”刘氏愤然道:“七阿哥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本宫怎会害他!你这奴才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冤枉本宫,着实该打,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凌若目光一闪,启唇道:“谦嫔稍安勿燥,一切等事情查清楚了之后再做定夺。” “是。”刘氏虽然恨不得立刻杖杀如柳,省得她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但不敢当着胤禛与凌若的面太过放肆,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低头不语。 见刘氏不说话,凌若转过头道:“如柳,谦嫔乃是七阿哥的生母,你为何会疑她害死七阿哥?” “回熹妃娘娘的话,奴婢并非无的放矢,在主子查问七阿哥为何会突然夭折的时候,奶娘与雨姗都不约而同的提起过,谦嫔娘娘曾以换衣裳与擦身为由,将她们分别遣了出去,也就是说当时就只有谦嫔娘娘与侍候她的金姑在里面,而这一段时间足以让她害死七阿哥。若谦嫔娘娘心中无鬼,何必要故意差开她们?”说罢她用力磕了个头道:“娘娘,奶娘与雨姗皆在这里,您若不信奴婢的话,可以亲自问她们。” 刘氏愤怒地指着如柳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宫是见七阿哥衣裳被口水濡、湿了,所以才会吩咐他们下去拿干净的衣裳与温水,怎得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本宫故意差开她们,再说本宫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了嫁祸臣妾!”舒穆禄氏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慌乱在刘氏眼底一闪而逝,面上则痛心疾首地道:“舒穆禄氏,你怎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尊重你亲近你,将你视做嫡亲姐姐。生下弘瞻与弘旬后,更苦求皇上,让弘旬过继给你,也好兑现我曾答应过你的话。我自问没有一处对不起你过,可你呢?你不止害死弘旬,还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没良心的那个人是你!”舒穆禄氏表情比刘氏还要痛心,“不错,你以前是待我不错,可那是在我不如你之前,后来你看到我深得皇上眷宠,就开始嫉妒,怀恨在心。你不想我越过你,不想我与你平起平坐,所以就设下这样一个毒计,假意将七阿哥过继给我,实在是根本就是想趁我不备之时,害死七阿哥,然后将罪名嫁祸给我,如此一来,我就会以谋害皇嗣之名被打入冷宫,甚至入死,再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谦嫔娘娘,我说的对吗?” 刘氏心中的惊骇非言语所能形容,除了弘旬先天不足,两个月内必会夭折的事情之外,舒穆禄氏几乎猜对了所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猜到大概,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而这,也更下定了刘氏要置舒穆禄氏于死地的决心,一旦让这个女人寻到反扑的机会,自己将会很麻烦。 如此想着,她跪下啜泣道:“娘娘,你是做额娘的人,应该明白孩子对一个额娘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现在可以换得弘旬重生,臣妾就算牺牲性命也再所不惜。可是舒穆禄氏却说臣妾害死自己的孩子嫁祸她,还说臣妾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好一会儿方平静些许道:“臣妾不知道她怎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但如果真是臣妾害死了弘旬,试问臣妾现在又怎么敢抱着弘旬?” 瓜尔佳氏轻皱着双眉道:“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说,也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与其听她们在这里互相指责,倒不如先检查一下七阿哥,看是怎么死的。” 瓜尔佳氏这话提醒了凌若,转向胤禛道:“皇上,如今这一时半会儿也辩不出来真假,不如先请太医来查明七阿哥的死因。” “也好。”胤禛点一点头,对随侍在侧的四喜道:“去请齐太医过来。” “嗻!”四喜答应一声,急急去太医院将齐太医请来,齐太医接过弘旬在椅中,解开他身上的襁褓细细检查后道:“回皇上与熹妃娘娘的话,七阿哥颈上有一道淤痕,面色隐隐有几分青紫,应是被人生生掐死的。”他话音未落,刘氏已经一把抱过弘旬冰冷的小身子哀哀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不住地喃语道:“我可怜的孩子,是额娘害了你啊!” 正当胤禛面露伤怀之色时,齐太医再次道:“不过微臣还发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在七阿哥身上,有几处青紫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掐出来的。” 这话完全在胤禛等人的预料之外,连凌若也浮起惊疑之色,这种情况也就是说七阿哥在死之前曾被人虐待过,刘氏已经将孩子过继给了舒穆禄氏,没理由也没机会再虐待弘旬,难道真是舒穆禄氏? 在最初的惊疑过后,胤禛盯着舒穆禄氏,痛声道:“你说你对弘旬百般呵护,那你告诉朕,他身上的淤伤是怎么来的?” “臣妾不知道。”之前舒穆禄氏曾想过检查弘旬的死因,但因为胤禛突然到来,以致未有时间查看,这些伤痕自然也没看到。 不等胤禛说话,如柳忽地膝行上前,磕头道:“皇上,能否容奴婢问齐太医一句话?” 胤禛未曾说话,只挥手示意她问,如柳谢恩后转向齐太医道:“敢问太医,您觉得七阿哥身上的伤痕是新是旧?” “这个……”齐太医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到的伤痕,道:“痕迹很新,应该不是旧伤。” “也就是说七阿哥身上只有新伤没有旧伤?”在得到齐太医肯定地点头后,她再次对胤禛磕头道:“皇上,七阿哥来水意轩也有一阵子了,若主子真存心要虐待七阿哥甚至害他,为何之前一直善意相待,直至今日才突然施以毒手,这根本不合情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辩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有这些事,放在你主子身上不合情理,放在本宫身上就合情理了是吧?”刘氏的斥责倏然在如柳耳边响起,随即脸上更重重挨了一巴掌,“你这个贱奴才,本宫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样害本宫。” 如柳捂着脸颊倔强地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话,若娘娘真未做过,又何必怕奴婢说,又或者说娘娘根本就是心虚?”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刘氏怒斥一句,终是没有再掴下去,她怕真这样下去,自己“心虚”的罪名就坐实了,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哪怕一点瑕疵也不行。 胤禛未理会他们的话,只是示意四喜抱过弘旬小小的身子,襁褓没有完全裹好,很容易便可看到弘旬身上的青紫以及脖子上的红印。想到这个不足他手臂长的小人儿曾经受过许多苦楚,甚至被人生生掐死,他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夭折的孩子,下一刻,他手掌重重拍在扶手上,在所有人都因为声重响而惊魂未定时,胤禛已是暴喝道:“说!到底是谁虐待害死了弘旬?” 舒穆禄氏默默流泪道:“皇上,臣妾一直视七阿哥如已出,对他关怀备至,臣妾怎会害他,再说七阿哥死了,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让臣妾陷于不利之地,不管怎么说,都不合情理。请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还你公道,那谁来还我的儿子公道?”刘氏指着舒穆禄氏厉喝道:“你不乐意看到皇上封我为嫔,所以将气撒在弘旬身上,虐待他不说,还掐死了他,舒穆禄氏,你简直比毒蛇还要毒!”说到此处,她已是泪流满面,垂首道:“皇上,您若不信臣妾的清白,可以问问奶娘他们,究竟臣妾离开的时候,弘旬是死是活。” 胤禛捏一捏鼻子,待要说话,凌若已道:“皇上,还是让臣妾来问吧,若臣妾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您再指出不迟。” 待胤禛点头后,凌若瞥着奶娘成氏,严厉地道:“你且说说谦嫔来时的具体情况,不许遗漏了一个字。” 奶娘惶恐地磕了个头道:“是,谦嫔在让奴婢与雨姗去拿了衣裳与温水来后,便给七阿哥擦身,一直到换好衣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时奴婢只以为七阿哥是睡得熟了,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七阿哥当时就已经没气了;其实奴婢当时已经觉得七阿哥脸色有些不对了,但想到谦嫔娘娘是七阿哥的生母,所以未曾多想。”这些话是刚才如柳教她说的,不求胤禛全部相信,只求尽量将疑点往刘氏身上靠,如今才可以帮舒穆禄氏寻到生机。 奶娘的话换来的是刘氏的讥笑,“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一边掐死了七阿哥,一边还假装若无其事地替七阿哥擦身换衣吗?奶娘,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你若是本宫,你可以做到这样吗?” 奶娘嗫嚅着不敢回答,但刘氏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抬高了声音喝道:“说,可不可以?” 奶娘被吓得不清,迟疑许久,嗫嗫地道:“奴婢不可以。” 不等刘氏说话,舒穆禄氏已经抢过话道:“奶娘不可以,并不代表谦嫔你也不可以,你这样问奶娘,根本就不公平。” “有何不公平,本宫是额娘,奶娘也同样是做娘的,她不可以凭甚本宫就可以?”刘氏针锋相对地道:“还是说慧贵人自己心狠,所以觉得别人也心狠?只可惜,本宫不是你,做不到像你这样丧心病狂。” 说到此处,她朝凌若道:“娘娘,臣妾之前回去的时候,曾遇到过成嫔,当时还与她笑语了几句,试问臣妾若真杀了弘旬,又怎有心情与成嫔说话,早就已经怆惶地逃回宫中去了,若娘娘不信,可以传成嫔来此问话。” 不得不说,刘氏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在常人思维中,任何一个刚杀了自己孩子的人,都不可能这样若无其事。 而这,恰恰是刘氏最大的掩护,任谁都不会想到,她竟可以这样掩饰自己的情绪。 在征得胤禛同意后,凌若命人去传戴佳氏,待她到来后,命她仔细讲述与刘氏遇到时的情景。戴佳氏仔细回忆了一番后道:“臣妾当时游园回来,偶遇谦嫔,她与臣妾说刚刚去看过七阿哥,还说七阿哥刚刚对她笑过,很是可爱的样子。” 凌若敛袖道:“那谦嫔当时有没有露出什么慌张或是害怕的神色?” 直至现在,戴佳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为何要专门叫自己过来回答这些,但仍如实道:“臣妾并不觉得谦嫔有任何不宜的表情,更没有害怕慌张之意,甚至看起来颇为高兴。” 凌若微微点头,在示意戴佳氏站到一旁后,斟酌片刻,又与瓜尔佳氏小声交谈了几句,方才抬头对胤禛道:“皇上,事情审到这里,再加上成嫔的证词,臣妾以为谦嫔并没有杀害七阿哥。” 听到她的话,刘氏暗松一口气,总算让熹妃信了自己,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胤禛的态度,只要他也相信,那么舒穆禄氏就难逃此祸。 胤禛点点头,目光落在舒穆禄氏身上,有说不出的痛心与震惊,“佳慧,真是你所为吗?” “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舒穆禄氏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心是充满了害怕,她已经尽力了,可是这场局刘氏设的太好,又有身为弘旬亲额娘的身份保护着,让所有人都对她深信不疑。 “皇上!”如柳流泪不顾一切地道:“我家主子一向慈悲为怀,连蝼蚁都不曾伤过一只,她怎么会害七阿哥,您千万不要听信奸人之语,冤枉了我家主子,否则您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大胆,竟敢如此与皇上说话!”苏培盛斥责的话语刚落,便被胤禛抬手阻止道:“你若想要朕相信你家主子无辜,便拿出证据来。” “奴婢拿不出。”在沮丧地回了一句后,如柳再次道:“可是奴婢知道主子本性善良,奴婢至今仍记得主子刚入宫为答应那会儿,被宫人绘秋百般欺凌,苛扣用度,冬天连块炭都用不上,可主子什么都没说,更不曾追究过绘秋,甚至还宽容地许她去成嫔娘娘那里。”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雨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成嫔在旁边听了半晌,总算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她一直都恨舒穆禄氏得宠,还害得她被胤禛训斥罚抄宫规,如今听得如柳的话,忍不住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禀告。” 成嫔突然开口,令胤禛有些奇怪,道:“你说。” “皇上可还记得,曾在这里处置过一个对慧贵人不敬的宫女,那个宫女就是绘秋,其实绘秋要来跟臣妾那会儿,慧贵人并非像如柳说的那样宽容有加,恰恰相反,慧贵人多番阻挠,一直想要处置绘秋,以报绘秋对她的不好。当日绘秋之所以会冒犯慧贵人,也是被慧贵人言语所激怒,才会一时失言。臣妾当时本想禀明圣听,无奈慧贵人太过演戏,令皇上对她深信不疑。” 这一记猛药顿时让本就处境不妙的舒穆禄氏更加危险,相较于急欲反驳成嫔话语的如柳,舒穆禄氏显得沉静许多,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盯着成嫔,今日她若是死了便罢,否则,今日之仇,一定会讨要回来! 成嫔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色厉内茬地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本宫,本宫可不曾冤枉了你!”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缓缓将目光转到胤禛身上,未语泪先落,“皇上心里,是否已经认定臣妾是杀害七阿哥的凶手?” “不是吗?”胤禛有些悲哀地说着,在这件事当中,不论凶手是谁,都不是他愿见的,只可惜,必然有一个是凶手。 看着胤禛的神色,舒穆禄氏一阵心凉,事到如今,她已经回天无力了啊,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希望胤禛留她一条性命。 那厢,刘氏同样泪流不止,跪在地上哀哀道:“皇上,如今真相已明了,请皇上赐死舒穆禄氏,为还弘旬一个公道,让他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真的要处死舒穆禄氏吗?望着那双与湄儿相似的眼睛,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胤禛心里一阵阵难过,痛惜、不忍、失望,许许多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不知该如何决择。 但他毕竟是皇帝,哪怕心底里对舒穆禄氏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但弘旬的尸体就在眼前,他不可以让弘旬枉死,而且这事必然要有一个了结。 他攥紧双手,艰涩地道:“舒穆禄氏心性残忍,将七阿哥虐待并掐死,罪无可恕,着……” 正当他要说出,“着其自尽,即刻行刑”这几个字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悲泣的声音,“皇上!皇上,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个声音上时,舒穆禄氏讶然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跪在最后面的雨姗,只见她一边哭一边爬上前,哀泣道:“皇上,当真不关主子的事,一切皆是奴婢所为,七阿哥也是奴婢害死的,与主子没有任何关系。” 刘氏骇然大惊,没想到在事情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雨姗来,将所有罪名都扛到身上,若是真让雨姗扛下这个罪名,那舒穆禄氏便可以死里逃生,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行,她绝不可以坐视这种事发生,雨姗不是她的目标,舒穆禄氏才是。 想到这里,她拦在雨姗跟前怒斥道:“胡言乱语,你一个小宫女与本宫有什么化不了的过节,以致要害七阿哥来泄愤,依本宫看,你根本就是想替你家主子顶罪!” 雨姗整个人都在颤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很害怕,但是她却强撑着道:“奴婢没有,真的是奴婢所为。” “还在胡言!”见她一直将事情揽在身上,刘氏越发愤怒,忍着一掌掴过去的冲动道:“皇上岂是你可以随意糊弄的。” “奴婢没有!”雨姗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只是一味说着皆是自己所为,与舒穆禄氏无关的事。 瓜尔佳氏微微摇头,轻声道:“今日这事,真可算是一波三折,也不晓得最后到底会是什么样。” 舒穆禄氏已经清楚雨姗想要做什么,她不忍心,但不忍心又能如何,去劝雨姗不要这样吗?那她就会死,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向这些害自己的人报仇,所以……对不起,雨姗。 在她旁边的如柳已然满脸是泪,她刚才想过,若皇上真的赐死主子,她就替主子担下这死罪,没想到最后却是雨姗先一步站了出来。 她不想雨姗死,可是这时候,她已经不能再代雨姗认下这罪了,否则所有人都会看出她们是故意担下这罪。一旦连皇上都这样认为了,那么就算她们两人都死了也救不了主子,只会白白牺牲。 许久,胤禛终于开口道:“润玉你先退开,听她怎么说。” 面对胤禛的话,刘氏不敢违背,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旁,不过双眼仍死死盯着雨姗,随时准备反驳她的话。 见刘氏退开,不等胤禛再次发问,雨姗已经颤声道:“启禀皇上,主子一直让奴婢与奶娘管着七阿哥,奴婢心中不满,说过好几次,但主子始终不肯改主意,奴婢心里所愤,就把气撒在七阿哥身上,趁着奶娘不注意偷偷掐七阿哥。刚才谦嫔娘娘责骂了奴婢几句,奴婢一时气不过,就在她走后趁奶娘不注意偷偷掐七阿哥的脖子。奴婢本来只是想让七阿哥吃点苦头,没想到太过用劲,掐死了七阿哥。” 要说出这些话,对雨姗来说无比艰难,因为一旦说出口,她就难逃死罪,可是她不说,不止主子会死,她与如柳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要救主子与如柳,便只有这个法子,再说这件事皆是因她而起,若她能再仔细谨慎一点,就不会让刘氏有可乘之机。 刘氏迭声冷笑道:“这谎撒得可真动听,跟真的一样!”说到此处,声音骤然一尖,指着雨姗的鼻子道:“你区区一个宫女,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若真是这样,为何刚才不说,非得等要定罪了,突然冒出来,分明不是实话。”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章 认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害怕,奴婢不想死,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可眼见主子无辜受冤,奴婢想起素日里主子待奴婢们的好,良心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才鼓起勇气承认。”好不容易将这些话讲完,雨姗哭着对胤禛道:“皇上,七阿哥当真是奴婢害死的,与主子无关,求您不要怪责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雨姗的话,舒穆禄氏心里难过地像有刀在割一样,这宫里,虽然有那么许多的人,可只有如柳与雨姗是真正待她好,可她在做什么?她眼睁睁看着雨姗为自己去死而什么都不做。 不,她有做,她所做的……就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到雨姗身前,然后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嘶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七阿哥,他还那样小,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雨姗看到舒穆禄氏眼底的心痛,她晓得主子这么做只是想让皇上相信害死七阿哥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 她痛苦地闭目,道:“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想害死七阿哥的,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那你虐待七阿哥的是意外吗?我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管七阿哥,没想到你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真是错信了你!”舒穆禄氏强迫自己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随后“扑通”一声跪在胤禛面前,痛苦地道:“臣妾一直以为自己与这水意轩的人都是清白的,甚至误以为是谦嫔娘娘害死七阿哥然后陷害臣妾。结果却是……”她摇头,以额触地,痛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臣妾有罪,请皇上治罪!” 她自然不是真的想让胤禛降罪,那不过是以退为进的说法罢了,只要令胤禛相信事情真的是雨姗所为,那么她的性命一定可以保住,也就意味着她可以东山再起。 刘氏唯恐胤禛会相信,忙不迭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巧言令色,就算弘旬真是雨姗所杀,那也是受你指使,否则就算借她一个胆,也不敢动弘旬一根寒毛。”说罢,她又转向胤禛道:“皇上,此事分明是舒穆禄氏所为,雨姗不过是她推出来的一只替罪羊罢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胤禛眸光复杂不已,从情感上说他倾向于相信雨姗的话,认为舒穆禄氏不知此事,更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可理智又认为雨姗的话有许多不可信之处,她一个宫女做不出这种事来。 所以,一时间,实在有些难以决断,在犹豫了一阵后朝凌若道:“熹妃,你意下如何?” 看到胤禛犹豫不决的样子,凌若无声地叹了口气,胤禛向来果决,遇到他决定不了的事,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愿那个人死。但是……凌若谨慎地望了舒穆禄氏一眼,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给她一种极危险的感觉。以往,只在那拉氏身上感觉到过,是错觉吗?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感觉到呼气声,随即瓜尔佳氏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要放过舒穆禄氏,这个女人很危险!” 凌若惊诧地看了一眼瓜尔佳氏,没想到连她也有这种感觉,微一点头,在转向胤禛时,她已经想好了该说的话,“皇上还记得飘香吗?” “飘香?”胤禛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思索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倒是刘氏道:“熹妃娘娘说的可是以前温氏身边的宫人飘香?”她口中的温氏是指温如倾,温如言死后被追封为惠贤贵妃,若是提她,一定会称其谥号。 “不错,当初温如倾就是将玉观音一事推在飘香身上,从而得以逃过一劫,使得她可以继续害谦嫔。”见胤禛不语,她又道:“臣妾并非说雨姗就是替罪的那一个,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为了些许怨气去害七阿哥,甚至掐死七阿哥,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听着她的话,刘氏悬在半空中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有凌若这席话,雨姗想替舒穆禄氏替死的算盘便休想得逞,哪怕胤禛本意不想惩治舒穆禄氏,也不可能再包庇她,这一次,她必死无疑。 舒穆禄氏的心情与刘氏恰恰相反,说不出的怨恨愤怒,熹妃!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分明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她究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位高高在上的熹妃娘娘,要这害她?! 很好,刘氏、成嫔、熹妃,一个个都很好,都迫不及待地想她死,可是她就算死,也要先将这些人全部拉上黄泉,否则死不瞑目! 舒穆禄氏的表情皆被凌若收入眼底,她知道这个女人此刻恨死了自己,但她必须要趁此解决舒穆禄氏,否则以后的事情只会更多。感觉到危险的不止是她,还有瓜尔佳氏。 与此同时,雨姗已是矢口否认道:“奴婢没有为任何人顶罪,主子也没有害人,这件事当真是奴婢所为,而且奴婢当时并不是真的想杀七阿哥,实在是一时失手。再说奴婢若没做,又何必认这桩掉性命的事,奴婢又不是没脑袋。皇上,主子真的是一个好人,您千万不要冤枉了她。” 如柳亦痛哭道:“皇上,别人不清楚主子的品xin,难道您也不清楚吗,您现在要杀主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将来若您发现主子是无辜的,您当真不会有任何后悔吗?” 她们两人的话像椎子一样狠狠扎进胤禛的心里,让他越发难以取舍,更不确定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刘氏同样在一旁哀哀道:“皇上,您不要听信这两个奴才的花言巧语,就算人是雨姗杀的,舒穆禄氏也一定是幕后主使者。若是不能将她治罪,臣妾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弘时。” 瓜尔佳氏小心在凌若耳边道:“皇上似乎很不愿意杀舒穆禄氏。” 凌若微微点头,眸中掠过几丝惊奇,胤禛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否则也难以坐上今天的位置,何以在这件事上会显得如此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的行事做风。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决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换了跪在下面的那人是纳兰湄儿,她倒还能理解一些,可不是,只是一个眼睛与纳兰湄儿有些相似的女人罢了。昔日,佟佳梨落借腹生子,胤禛虽有所痛,却不曾犹豫什么,果断地将佟佳梨落赶出府去,让她在贫困僚倒中结束一生,之后更是连提都不曾提起。 论容貌,论相似,佟佳梨落都要胜过舒穆禄氏许多,何以……实在令人费解。 凌若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更不曾与刘氏一样极力指证舒穆禄氏。有些话,说到某个程度便可以了,再多说,只会画蛇添足。 “皇上!”舒穆禄氏突然含泪道:“请您杀了臣妾吧!”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令众人怔忡,之前还百般为自己开脱,怎得一下子又请胤禛赐死了,她究竟是何意? 没有让他们再继续猜测下去,舒穆禄氏很快便接下去道:“自臣妾入宫的那一刻起,臣妾的性命便是属于皇上的,而臣妾的使命便是为皇上排忧解烦,若是臣妾活着,会令皇上烦恼不堪,那为何还要活着?”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伏下身去,“请皇上赐死臣妾,万岁万岁万万岁!” 瓜尔佳氏最先从她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声啧道:“好一招以退为进,这下子皇上只怕更犹豫了。.ysyhd.若儿,你得劝皇上狠下心才行。” 凌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仔细思索了言语,确定不会让胤禛太过反感后,方才道:“皇上……” 凌若刚说了两个字,胤禛便抬手道:“熹妃,这件事朕已经有所决断,你不必再多言。” 凌若有些惊讶,却不曾多言,答应一声后便闭口不言。而胤禛在环顾了众人一眼后,沉声道:“宫女雨姗虐待并杀害七阿哥,罪大恶极,着处以绞刑,其家人亦一并捉拿问罪。贵人舒穆禄氏虽未谋害七阿哥,但未曾好生管教宫人,以至酿下大祸,同样有罪,自即日起,褫夺舒穆禄氏贵人身份,废为庶人,并自即日起幽闭水意轩,不得踏出一步” 凌若在心里暗自摇头,胤禛终归还是舍不得杀舒穆禄氏,仅仅只是以管教不严之罪,废除她的位份,连冷宫也不曾入。 刘氏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一切,下一刻,立刻激动地道:“皇上,杀弘旬的人根本就是舒穆禄氏,雨姗不过是替死鬼,您千万不要中他们的计,放过那个真正该杀的人。”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做了这么多,仅仅只是让舒穆禄氏废位禁足,舒穆禄氏狐媚狡诈,一旦让她逃脱性命,以后肯定会生出许多事来,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复起。不行,她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一定要让舒穆禄氏下地狱。 想到这里,她抱过弘旬爬到胤禛脚下,抓着他的袍角痛哭道:“皇上,您看看弘旬,他还那么幼小,却被人剥夺了生存的权利,是舒穆禄氏杀了弘旬,您却要放过她,您让弘旬如何安息?您让臣妾如何向弘旬交待?” “谦嫔娘娘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子害死了七阿哥,难道说我家主子掐死七阿哥的时候您正好在旁边,亲眼看到吗?若真是这样,那奴婢倒是想问问,您当时为什么不阻止,要坐视七阿哥被害死?” 如柳一番疾言令刘氏一时难以接话,好一会儿方厉声道:“胡言乱语,舒穆禄氏害死七阿哥的时候,本宫怎么会在场?” “既是不曾亲眼所见,您又怎么能这样肯定?还是说您肯定就是想借机置我我家主子于死地?”如柳张嘴说出惊世骇俗之语,令众人为之色变,刘氏更是面色铁青,她今日千算万算,算尽一切,就是遗漏了舒穆禄氏身边竟有两个这么忠心的宫女,其中一个还如此能言善道,处处挑她的刺。 “舒穆禄氏……不会死了。”这是凌若对瓜尔佳氏所说的一句话,而胤禛随后的言语,也证明了她的话。 只见他亲自扶起刘氏,抚着那张永远不会哭不会笑的小脸道:“润玉,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朕何尝不是。但是雨姗已经认罪了,一切皆是她所为,佳慧并不知情;再者,佳慧害死弘旬又有何好处,别忘了,弘旬如今可是她的孩子,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她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再者,她若真是对你不满,想报复你,大可以去害弘瞻不是吗?” 见胤禛一味帮着舒穆禄氏说话,刘氏暗自恼恨,强捺了怒气道:“也许她曾想过害弘瞻,只是臣妾那里一直有人看着,她寻不到机会下手罢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再说朕已经夺了佳慧贵人的位份,你还想怎么样?”说到后面,胤禛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我要她死 这句话,刘氏终归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当真说出口,又听出胤禛话中的不悦,知道不能再胡搅蛮缠下去了,逐委屈地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就好。”胤禛果断的没有让刘氏继续下去,道:“另外,朕会下旨追封弘旬为郡王,以郡王礼下葬。” “多谢皇上。”刘氏无奈地谢恩,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但现在,却是她唯一能从胤禛那里要来的东西。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那就各自散了吧,朕也要回养心殿批折子。”这般说着胤禛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四喜见他身子有些摇晃赶紧上前扶住,苏培盛也要过来扶,却被胤禛阻止道:“你留在这里监刑,随后再来朕禀告。” “嗻”随着苏培盛的答应,胤禛举步离去,在他之后,凌若等人亦随之离去,刘氏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去时看着舒穆禄氏的眼神,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待诸人都离开后,苏培盛唤过两个太监,指着伏地不起的雨姗道:“把她带下去行刑” “公公且慢。”赶在他们将雨姗拖下去之前,舒穆禄氏扶着如柳艰难地自地上爬起来道:“雨姗好歹是我宫里的人,处决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她,能否请公公行个方便?”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临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戒指全摘下来塞到苏培盛手里,哀声道:“求公公通融一下,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这个……”苏培盛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玉饰物,叹了口气道:“好吧,看在娘子以前对奴才照拂有加的份上,奴才晚些再进来,但是娘子也不要说太久了,否则奴才会很难办的。” 舒穆禄氏连忙道:“公公放心,我一定很快说完,绝不会让你难办的。” 待苏培盛领着那几个太监出去后,舒穆禄氏迫不及待地来到雨姗面前,缓缓跪下,未语泪先落,好一会儿才泣声道:“雨姗,对不起……” “没有,主子没有对不起奴婢。”雨姗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似哭似笑地道:“一切都是奴婢自愿的,与主子没有关系。” 听着她的话,舒穆禄氏哭得越发凶了,一边哭一边道:“你好傻,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用性命来维护,雨姗,今生今世我都还不了你这份恩情。” “主子不要哭了。”雨姗仔细地拭去舒穆禄氏脸上的泪痕,道:“如果奴婢不站出来,主子就一定会死,而主子死了之后,奴婢与如柳同样不会有好日子过,甚至也会死,谦嫔那么心狠手辣,是不会让奴婢们活在世上的。” “可那也不应该让你去死,更不要说你的家人。”舒穆禄氏摇头泪泣不止。 看着染湿了手指的泪水,雨姗摇头道:“主子还不知道吧,奴婢的娘在前月里生病刚刚过世了,剩下一个好赌的爹,呵,他是死是活,可不管奴婢的事,当初要不是他烂赌,娘不会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你寄出去的钱都被你爹拿去赌光了?”如柳知道雨姗每个月领了月钱都会托人带出去给家里。 雨姗凄然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在如柳黯然的神色中,她道:“所以啊,就连诛连家人,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与如柳你不一样,与主子更不一样。 如柳摇头,泣不成声地道:“可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心里真的很难过啊” “总是要有人死的,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主子,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了,至少,你们两个可以活着。何况,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如果我听主子的话,没有离开七阿哥,那么谦嫔就不会有机可趁,七阿哥也不会死”每每说到这个,雨姗都后悔不已。 “别说了,雨姗,不要再说了”舒穆禄氏哑声说着,泪落如雨,“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你替我顶罪。” “奴婢从来没怪过主子,只是恨谦嫔,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为了陷害主子,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害,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说到这里,她用力握紧了舒穆禄氏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主子,将来若有机会,您一定不要放过谦嫔这个阴狠毒辣的小人” 说到刘氏,舒穆禄氏双目射出冷厉光芒,恨恨道:“你放心,不止刘氏,刚才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会记得,待将来,一个一个问他们讨要回来。我想让他们知道,没人可以欺负我” “那就好。”雨姗露出放心的笑容,“奴婢相信主子是凤凰,早晚有一天会浴火重生,然后让所有人都匍匐在您脚下” “可是那一切于我来说都太晚了,我现在只想救你,雨姗,自我入宫以后,只有你与如柳两人是真心待我好,我不想你死,不想啊”舒穆禄氏用力地摇头,满头青丝皆随着她这个动作而在空中飞舞。 雨姗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走进来的苏培盛等人,道:“主子也说了是奴婢与如柳,就是说,哪怕奴婢不在了,还有如柳陪在主子身边,不会使得主子一人孤立无援” 如柳伏在那里不住地哭泣,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站出来,为什么要让雨姗顶下这个杀头大罪,雨姗本不该这么短命的。 雨姗看出了她的心思,摇头道:“如柳姐,不要自责了,往后主子就靠你的。” 这个时候,苏培盛已经走到了近前,对舒穆禄氏道:“娘子,已经很久了,再耽搁下去,奴才吃罪不起”说罢,他命身后的两个太监将雨姗从地上拉了起来。 舒穆禄氏慌乱地抓住他袖子道:“不要,苏公公,您再等会儿,我……我还有几句话没与雨姗说,求您再等会儿。” “奴才已经尽力了,娘子就算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苏培盛从舒穆禄氏手中抽出衣袖,扬手道:“带走” “主子,保重”这是雨姗被带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舒穆禄氏呆呆地看着雨姗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远,直至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突然爬了起来,追上去大喊着雨姗的名字。可是没等她追上,雨姗便被带离了水意轩,而水意轩的院门也被重重关上,任她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 就如胤禛之前吩咐的一样,幽禁水意轩,非得皇命,舒穆禄氏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出去。 “雨姗”舒穆禄氏倚着院门跪坐在地上,虽此刻春意盎然,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她的人生她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不再是倍受皇恩的贵人,不再是七阿哥的养母,而是一个被废除位份的庶人,甚至还要自己的宫女去替死,以此来保住一条残命。 “主子,您不要这样,雨姗并不愿看到您难过。”如柳强忍悲痛,将大哭不止的舒穆禄氏抱在怀中,“您也不想她走得不安心对吗?” 舒穆禄氏不住摇头痛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与不断流出的泪水相反,恨意在心底慢慢积蓄,她要报仇她要报复所有害过她的人…… 至于刘氏,在回到永寿宫后,立时将憋了一路的气撒了出来,“该死的舒穆禄氏,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皇上如此坦护她,实在是气死本宫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水火不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也是叹气不止,这一次明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因为连向来在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的熹妃也站在主子这边,本以为舒穆禄氏怎么也逃不过此劫。偏生中途冒出一个雨姗来,扛下了谋害七阿哥的罪名,让舒穆禄氏得已逃过一劫。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面对刘氏的怒火,还是劝道:“其实皇上也不一定是偏坦舒穆禄氏,毕竟那个雨姗一口咬定是她做的,而且说的也算过得去,皇上……” “皇上怎样?”刘氏怒瞪了她一眼道:“当时熹妃将飘香都搬了出来,皇上会不明白吗?根本就是有意饶舒穆禄氏一条性命。”说罢,她又忿忿地道:“我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结果呢,只是除掉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舒穆禄氏还好端端地活着,你叫我如何甘心” “奴婢知道主子不甘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没看到皇上刚才已经不高兴了吗?奴婢敢说,您要是再跟皇上提这事,他一定会疑心您的。” 刘氏心烦地坐下道:“本宫何尝不知,所以刚才才未继续下去,可是现在这个结果,本宫真是很不甘心,郡王不过是一份死后的哀荣,除了好听一些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虚而不实。” 海棠将沏好的茶放到刘氏手边,轻声道:“其实主子可以换个角度去想,舒穆禄氏虽然活着,可是她成了庶人,又幽禁在水意轩中,只不过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根本无法威胁到主子。” “不,本宫一直觉得舒穆禄氏的事不会到此为止。”刘氏随手揭开覆在盏上的茶盖,看着茶雾袅袅升起,“尤其是在看了皇上待她的态度后,更加……唉,总之这次真是事倍功半了。” “未必”金姑忽地吐出这么两个字来,待刘氏看过来后,她沉声道:“虽然皇上饶了她一命,但咱们未必就奈何不了她。” 刘氏精神一振,忙追问道:“什么法子,金姑你快说出来。” “主子莫忘了,舒穆禄氏如今已不是贵人,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地位就跟一个宫女差不多,又或者比宫女还不如,在宫里,死几个宫女太监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庶人大动干戈。” 刘氏明白了金姑的意思,低头盯着护甲尖那一抹寒光道:“你是说,让舒穆禄氏在不声不响中死去?” 金姑颔首道:“不错,主子所在乎的,只是舒穆禄氏死与活,至于她怎么死,那便是次要的事。” 对于金姑的建议,刘氏颇为意动,但还是有所担心,“这样做……只怕会让皇上疑心到本宫头上来,要是这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自然不能,必须要等皇上将这件事淡忘了才可动手。不过奴婢相信不会等太久,毕竟皇上坐拥三宫六院,又怎会专门记着一个舒穆禄氏。”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刘氏点头之余还是有些不忿地道:“除了舒穆禄氏,她身边那个叫如柳的宫女也得一并除了,那个死丫头仗着自己牙尖嘴利就敢和本宫顶嘴,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刘氏想要除了舒穆禄氏,永绝后患;舒穆禄氏则想要东山再起,找刘氏报仇;彼此之间已是水火不相融之势,就不知到最后,谁会是那个赢家。 至于凌若那边,她在与瓜尔佳氏相携回到承乾宫,彼时正值春光最盛之时,院里两株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不时有粉嫩的花瓣从树梢落下,令宫院凭添一份梦幻般的美丽。 瓜尔佳氏贪看这樱花美景,站在院中不愿离去,凌若见状干脆让人将茶端到院中的石桌上来,然后拿几个织锦软垫放在石凳上。 凌若坐下后,见瓜尔佳氏仍站在那里,不由得笑道:“这宫里,又不是没有樱花树,怎得姐姐好像特别喜欢这两棵树?” 瓜尔佳氏回过神来,笑一笑,走到凌若身边坐下道:“樱花处虽然处处皆有,却只有你这两颗是从潜邸中移植过来的,每每看到,我都会想起潜邸中的日子,总觉得特别怀念。” “姐姐若喜欢,我明儿个便叫人移到你那里去。”对于瓜尔佳氏,凌若向来没有任何保留。 “不必了,我想看随时可以来你这里,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再说树移去我那边,未必可以像现在一样开得这般好,我可不愿看到这两棵树枯死。”在拒绝了凌若的好意后,瓜尔佳氏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好了,说回正题吧,七阿哥一事你到底怎么看?可别告诉我你真相信是雨姗杀了七阿哥。” 凌若伸手,接了一片刚刚飘下来的樱花瓣,淡然道:“我说过,今日的雨姗就像昔日的飘香,为了一桩自己根本不曾做过的事而丢了性命。” “我也如此认为,可惜皇上不相信。”在说这句话时,瓜尔佳氏有些无可奈何,“原本,这次是除掉舒穆禄氏最好的时机。” “皇上未必是不相信,但是一来雨姗已经认罪;二来,刘氏说舒穆禄氏害七阿哥的理由并不是太站得住脚。”说到此处,一缕疑色染上眉宇,“舒穆禄氏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她就算再恨刘氏,也不会拿七阿哥出气,皇上子嗣不多,对于刚出生的二位阿哥看得犹为重要,加害七阿哥就等于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绳索,更不要说七阿哥名义上已经是她的孩子了。害他,弊大于利。”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这感觉,可若不是雨姗不是舒穆禄氏,那还会有谁呢?”在凝思了一阵后,瓜尔佳氏脸上渐渐浮现郑重之色,捧在手里的茶也不喝了。 凌若注意到她的异样,道:“姐姐在想什么?” 瓜尔佳氏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方才慢慢道:“我在想,会不会真如舒穆禄氏所说,是刘氏掐死了七阿哥。” 这个念头并非没有在凌若心中浮现过,只是很快便被她否决了,她也是做额娘的人,知道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可以为了弘历连性命也不要。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猜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睨了凌若一眼,漫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清楚,你绝不会伤害弘历,但刘氏不是你。” “我知道,但是那两个孩子是她拼着性命生下来的,她没道理要杀他们,而且成嫔说,她遇到刘氏的时候,刘氏神色很镇定,没有任何异常,怎么瞧都不像是刚杀了自己孩子的人。” “刘氏没道理杀弘旬这件事,就像她没道理将弘旬送给舒穆禄氏一样。”瓜尔佳氏从凌若掌中取过那片樱花瓣,将其撕成两半,然后道:“皇上不清楚,你我却是知道的,刘氏与舒穆禄氏貌合神离,互相戒备,根本没有一点真心可言。就像撕成两半的花瓣一样,哪怕可以拼在一起,那也不是完整的。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何要将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弘旬送给舒穆禄氏,这根本不合情理。” 凌若仔细思索了一番她的话后,摇头道:“就算姐姐说的在理,可是用一个孩子去换取舒穆禄氏的性命,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若弘旬可以平安长大,她所得的,远不止现在这些。”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可是又总觉得刘氏害七阿哥的可能xin最大。”这般说着,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道:“唉,这件事真可谓是扑逆迷离,让人捉摸不透。x.还有,若七阿哥真是刘氏杀的,那刘氏这个人,就太可怕了,杀了亲生儿子,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去将皇上请来,然后对着皇上做那番戏,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而且……死于亲娘之手,对于七阿哥来说也太残忍了。” “希望不是吧。”凌若摇摇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倒是瓜尔佳氏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舒穆禄氏虽然如今被废为庶人又幽禁在水意轩中,但我觉得她不会善罢干休,这个女人是因皇后而得幸于皇上,可最后她却能撇开皇后独占君恩,可见她手段不浅,野心亦不小,指不定会想什么歪门左道的法子复起呢。” 凌若倒没有她那么许多的担心,甚为肯定地道:“皇上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既然处置了舒穆禄氏,就不会再违背自己的话,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 瓜尔佳氏轻叹一口气道:“若换了以前,我也会与你这般想,可现在……皇上是如何宠幸舒穆禄氏的你也看到的,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也不像皇上平素的行事,让我颇为不解。” 凌若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只是不曾说出口罢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会注意那边的。” 正当她们这里在商谈时,弘旬被害,雨姗被处以绞刑,舒穆禄氏则褫夺位份幽禁水意轩的事开始传遍后宫,每一个初次听到的人都大吃一惊,连那拉氏也不例外。 当这些事从小宁子嘴里说出来时,那拉氏停下了逗弄鹦鹉的动作,侧头道:“你可有打听清楚,确实没有误传吗?” “奴才仔细打听过,千真万确,听说皇上已经决定追封七阿哥为郡王,即日下葬。”小宁子信誓旦旦地说着,“当时除了皇上与谦嫔之外,还有熹妃、谨嫔、成嫔这三人在,这些事就是他们身边的人传出来的。” 那拉氏面色一冷,肃声道:“她们几个都在?” 小宁子知道她因为什么而冷了面色,小心地道:“是,奴才听说皇上当时特意命人去传的熹妃,让她审问此事。而熹妃当时正好和谨嫔在一道,便一起过来了。至于成嫔,则是凑巧遇到过谦嫔,所以皇上传她去做证。” 那拉氏抬手抚着鹦鹉身上五彩斑斓的羽毛,鹦鹉似很享受这样的抚摸,将嘴伸到那边氏手边蹭了蹭,但下一刻,一根羽毛便被那只手从身上生生拔了下来,痛得鹦鹉上窜下跳,尖叫不止,小宁子见状赶紧命人将鹦鹉带下去,以免触怒那拉氏。 攥着那根犹带着体温的羽毛,那拉氏咬牙道:“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熹妃那个jin人,本宫身为正宫皇后,皇上却连知会本宫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小宁子忙劝道:“主子息怒,皇上也许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忘了?”那拉氏冷冷瞥了小宁子一眼,在后者低头时道:“是不是忘了,你比本宫更清楚,皇上现在真彻底将本宫当成摆设了” 小宁子担心地看着那拉氏,刚要劝,那拉氏已经深吸一口气,道:“放心,本宫没事,皇上待本宫无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还会因为弘晖的事尊重本宫几分,如今在熹妃的挑拨下却是彻底没有了。” 小宁子附声道:“熹妃倚仗的无非是一个四阿哥,只要四阿哥一死,熹妃自然无势可依,到时又怎会是主子的敌手,主子只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便好了,到时候,一切大权都会回到您的手上,就像以前一样,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不错,那一天很快便会到来”松手,任由那根颜色鲜艳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这个时候,小宁子忍不住问道:“主子,七阿哥那件事,真是雨姗做的吗?” “你这么问,也就是不信了。”那拉氏回身在椅中坐下,望着小宁子道:“说吧,你怀疑什么?” 小宁子躬了身子道:“奴才也不是怀疑什么,就觉得像雨姗这样的宫女,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若说是舒穆禄氏指使她倒还有几分可信,可这样做,对舒穆禄氏并无好处啊,要说报复谦嫔,大可以用其他法子,这样直接,实在有些说不通。” “说不通的事还多着呢,你要记着,既然皇上如此判了,那就要打从心底里认为事情就是这样。”如此说着,那拉氏抚过自己精心描绘过的眉眼道:“不过本宫觉得,舒穆禄氏这样的下场还远远不够,小宁子你说呢?” 小宁子当然不会蠢笨的跟舒穆禄氏唱反调,当下道:“舒穆禄氏背弃主子对她的提携厚待,其罪过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利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千刀万剐就不必了,只要她死便可。”那拉氏眼眸微眯,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鸦青色的阴影。 “奴才这就是设法安排。”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皱眉道:“本宫何时说过要你去动手了?” 小宁子不解地道:“可主子刚才不是说……” “本宫想她死,但本宫从来没有说过要自己动手。不管真像是什么,本宫相信谦嫔此刻都恨不得舒穆禄氏死,你所要做的,就是激起谦嫔的怒火,最好让她不顾一切的动手,如此才好让皇上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宁子会过意来,讨好地道:“主子神机妙算,实在令奴才佩服之至。” “记着,凡事只要是自己动手,就算落了下乘,一定要学会借力打力,如此才不会扯到自己身上来,且还可以坐山观虎斗。” “主子教诲,奴才一定铭记于心,誓死不忘。”听着小宁子略显浮夸的言语,那拉氏挥挥手道:“行了,扶本宫去内殿歇会儿,不晓得是否今日起来早了,头又开始有些疼了。” 小宁子刚要答应,外头忽地杜鹃的声音,“主子,二阿哥来了。” “主子,要不奴才让二阿哥改日再来?” 那拉氏抚一抚额,振起几分精神道:“不必了,让他进来吧。” “嗻”小宁子应声开门,弘时已经等在外头,见其开门,立时走了进来,拍袖行礼道:“儿臣给看到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那拉氏慈声道:“起来吧,今日怎么这么好,来给本宫请安,不需要忙礼部的差事吗?” 弘时恭谨地道:“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礼部清闲得很,儿臣见今日天气不错,便想着来给皇额娘请宫,然后扶皇额娘去御花园里走走。” “难为你这份孝心,不过礼部很快便会忙了。”那拉氏的话令弘时奇怪不已,“皇额娘这是何意?”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唉,左右这事你很快便会知道,本宫便先告诉了你吧,七阿哥他刚刚夭折了?” “七弟夭折了?”骤闻这个消息,弘时惊得站了起来,迭声道:“他不是才过了满月没多久吗,怎么一下子就……” “都说小孩子三灾五难,真是一点都不假。”在将弘旬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那拉氏突然盯着弘时不说话,令他好生奇怪,“皇额娘看儿臣做什么?可是儿臣哪里脏了?” 那拉氏摇一摇头,温和地道:“没有,本宫只是想起你小的时候,那时候,你也差点没命。” “皇额娘是说那次天花吗?”待那拉氏点头后,弘时感激地道:“那次若非皇额娘悉心照顾,儿臣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拉氏连忙阻止道:“哎,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管以前怎样,总之你现在好端端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弘时笑着待要说话,见那拉氏一直在抚额,逐问道:“皇额娘的头疼病可是又犯了?” 小宁子插嘴道:“启禀二阿哥,主子刚才就在说头疼,原本是想去内殿歇息的,可听说二阿哥来了,主子不忍二阿哥空走一趟,便强忍了头疼见二阿哥。” “哪里来这么多话,还不住嘴!”在那拉氏训斥小宁子的时候,弘时已经愧疚地道:“都是儿臣不好,扰了皇额娘歇息。” “没有这回事,本宫看到你来不知道多高兴,而且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有些不舒服罢了。”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便起身道:“那儿臣替皇额娘揉揉。” 那拉氏连连摆手道:“这种事自有小宁子会做,要你动什么手,你尽管做着就是。” 弘时这回却是犯起了倔,执意道:“小宁子揉得与儿臣岂能一样,除非皇额娘嫌弃儿臣不如小宁子按得那么好。” 那拉氏看了他半晌,无奈地笑道:“你这xin子一来,可是连本宫都劝你不动,也罢,不过你要是手酸了,就不要再揉了。” “是。”弘时答应一声,走到那拉氏身后,伸手按在其额角左右轻柔地按着,一边按一边道:“皇额娘,儿臣已经与八叔联系好,只要弘历一出宫,他就会让那些大臣上奏让弘历在户部任差。只是……” “只是什么?”那拉氏闭着眼睛问道,额边的揉按虽然没有小宁子那么熟稔,却也还算可以。 弘时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儿臣记得,弘历要到八月才满十六岁,咱们六月便提开牙建府的事会否太早了一些?” 那拉氏微微一笑,睁开幽深如潭的眼眸道:“对于别的阿哥来说,或许是早,但是对于四阿哥来说绝对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弘时茫然摇头,道:“儿臣不知,请皇额娘明示。” “很简单,因为他是弘历,是皇上看中的四阿哥,所以让他早一点出宫建府正合了皇上的心意,皇上一定不会拒绝。”那拉氏胸有成竹地道:“而且若由你提出这件事,皇上甚至还会对你改观,认为你对弘历有兄弟之情,不再如冰嬉比试昔那番针锋相对。”说到冰嬉比试,那拉氏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场比试,本宫与你都太过求胜心切,以致忽略了皇上真正的心意,到最后第一没得到,更失了皇上心意。” 弘时奇怪地问道:“皇阿玛的心意?” “不错,你皇阿玛的心意就是想看到你与弘历兄弟和睦,手足情深。”那拉氏话音未落,便听得弘时冷哼出声,当即拉下弘时的手道:“本宫晓得你不愿听到这八个字,本宫同样不想,但这就是你皇阿玛要的,所以哪怕你心里再不乐意,装也要装出来。” 弘时不悦地道:“要儿臣装得与弘历要好,实在太过强人所难,儿臣实在做不到。” “那你就想这样一辈子不遭你皇阿玛待见,然后看着弘历登上大位?”见弘时低头不说话,她再度叹了口气道:“自从你皇阿玛在冰嬉比试中看出你对弘历的针对之心后,他待你就有所疏远,态度也冷冰冰的,你仔细想一想,从那之后,你皇阿玛可有专门召你入宫过?”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假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句话问得弘时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强硬地道:“那是因为弘历在皇阿玛面前挑拨离间。” “不错,可若一直由着下去,吃亏的那人只能是你,就算咱们除掉了弘历,但是你别忘了还有弘昼、弘瞻,甚至以后还会有其他阿哥,也许他们现在威胁不到你,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谁也不晓得皇上何时会驾崩,所以一定要从现在开始让皇上认定你是弘历之外最合适的继承人。”那拉氏顿一顿,语重心长地拍着弘时的手道:“成大事者,必须要忍别人所不能忍,更要能屈能伸。” 许久,弘时低低道:“儿臣知道了,那么请皇额娘告诉儿臣,现在该怎么做?” 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很简单,从现在开始,就尽量帮着弘历说话,让皇上认为你与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处处争抢。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将来不管弘历出了什么事,都疑心不到你身上。” 弘时点点头,道:“照皇额娘的说法,其实咱们不必非要等到六月再提此事,现在提也是一样的。” “现在提自是也可以,只要与廉亲王那边衔接好,别出了岔子就行。”如此之余,那拉氏又叮咛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对弘历一定不要有任何针对,待他能有多好就多好,你权当是可怜一个将死之人。” 弘时一一应下后方才离开,在经过上书房时,意外看到弘历迎面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待得走近一些后,弘时认出乃是之前在冰嬉比试或害得他功亏一篑的兆惠与阿桂。 看到他们两个,弘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记得那拉氏所说的话,没有将不悦之色露在面上,而是笑着唤了声,“四弟。” 对于弘时的笑脸,弘历一下子有些不习惯,印象中这位二哥一直是不怠见自己的,尤其是冰嬉比试后,有时候自己叫他,他明明听见了也装作未闻,怎得这会儿又主动打招呼,还如此亲切,真是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弘历还是迎上去客气地道:“见过二哥,二哥可是来给皇额娘请安?” “是啊,有日子没入宫了,趁着今日得空便过来请安。”如此说着,他将目光往弘历身后一瞄,对低着头的兆惠两人道:“我认得你们,是兆惠与阿桂是吗?” 见被弘时认了出来,两人只得低头见礼,“见过二阿哥,二阿哥吉祥。” 弘时亲手扶起两人道:“不必多礼,这段时间我没来上书房,不晓得你们已经入宫伴读,如此,可还习惯?” 两人原以为弘时会像以前一样对他们冷嘲热讽,甚至故意挑刺,没想到竟这般客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兆惠先反应过来,恭敬地道:“谢二阿哥关心,一切都好,朱师傅博学渊源,我等能够随他学习,实在获益良多。” 弘时一脸欣慰地点头,“如此就好,我就怕你们初来宫禁,不习惯这里的诸多规矩,往后若有什么事,尽管与我或者四弟说。”不得不说,弘时此刻看起来,还是颇有几分儒雅之意的,不像以前那般毛糙急躁。 站了一会儿,见他们几个拘束着不说话,他知趣地道:“看样子我在这里,你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罢了,我先走了。” “恭送二阿哥。”兆惠连忙拉着阿桂低头欠身,待得弘时走远后,方才直起身子,眸中露出深深的疑惑,阿桂更是直接道:“四阿哥,刚才那个真的是二阿哥吗?怎么我觉得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弘历失笑道:“当然是二哥,不过他今日这个态度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也许是他想明白了,觉得兄弟之间没必要争锋相对。” “又或许他只是在演戏。”兆惠望着弘时离去的方向冷冷道:“都说江山易改本xin难移,一个人的xin子哪是朝夕之间就会改的。” 弘历并不认同他的说法,道:“你会否想得太多了些,二阿哥要演戏也是在皇阿玛面前演,在我面前演什么?又没好处。”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总之四阿哥你还是小心为妙。”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令彼此颇为熟悉,兆惠晓得这位四阿哥是个真xin情的人,所以说话没有太多遮掩。 弘历还待再说几句,阿桂已经不耐烦地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说二阿哥了,还是赶紧帮我想想,那什么八股文该怎么写,朱师傅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还故意让我写一篇八股文,分明是有意为难,也这个东西我宁愿绕着皇宫奔上十圈。” 兆惠当头一桶冷水泼下来,“可惜朱师傅没兴趣,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按着要求写吧。” 阿桂也不生气,涎着脸道:“四阿哥,兆惠,我知道你们文采好,要不你们帮我写一篇?” 弘历听得连连摇头,“阿桂,朱师傅也是为你好,希望你有所长进,你别辜负了朱师傅一片好意。再说我们两个的行文笔风,朱师傅一看就知,如何能为你代写。” “可是我真的不会写啊”阿桂哭丧着脸道:“我现在一想到什么起股束股,就头大无比,提笔如有千斤重,如何写得出来啊,还是等着明日直接挨板子吧。” “你这人”弘历终是不忍阿桂受罚,道:“罢了,我就再帮你一把,你晚些回去,先到承乾宫,我教你该怎么写,不过你自己也要动些脑筋。” 阿桂连忙点头,随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兆惠,兆惠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道:“行了,不用这样看我,四阿哥都帮你了,我能置身事外吗,一道去承乾宫就是了。” 这下子阿桂可是高兴了,装模作样地朝两人揖了一礼道:“学生多谢二位老师授业解惑之恩。” 弘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虚踢一脚道:“别在那里咬文嚼字了,快走吧,天色可是不早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心烦意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到承乾宫的时候,凌若还在院中与瓜尔佳氏说话,见他们进来,声音一敛转而道:“怎么你们一道过来了?” 弘历抬起头道:“回额娘的话,朱师傅给阿桂留了一篇作股文,阿桂不知怎么写,所以让儿臣与兆惠指点他一下,儿臣便带他们过来了,不晓得谨姨娘也在,若是不方便,儿臣这就带他们出去。” 凌若点点头道:“无妨,你带他们去你书房就是。” 正当弘历准备下去时,她忽地道:“弘历,待会儿换件素色的衣袍。” 弘历一怔,下意识地道:“额娘,可是出什么事了?”印象中,只有宫里死人的时候才需要换素色衣衫,譬如弘晟那会子。 凌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七阿哥刚刚夭折了。” 弘历惊呼一声,他与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骤然其夭折的消息还是颇为震惊,随后又急急问道:“额娘,七弟因何事而夭折?” 这一次凌若没有回答他,只是道:“这个你不需要多问,总之记得换一件素色的衣衫就是了。” 弘历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听话的没有追问下去,答应一声,领着同样余惊未消的兆惠与阿桂下去。 待他们走远后,瓜尔佳氏轻轻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弘历真相?” 凌若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对于弘历来说太过残忍可怕,我实在不愿与他说。” “可是你不说,不代表这件事就没有。弘历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皇阿哥,你在给予他天家身份的同时,也该告诉他天家的残忍。一味保护,对于弘历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以后遇到的,会比现在还要残忍可怕。”瓜尔佳氏顿一顿,道:“我记得弘历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他在你羽翼下已经待不了多久了。” 凌若默然点头,“我知道了,会寻机会与他说的。不过我真是有些担心弘历以后要走的路太过崎岖艰难。” “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瓜尔佳氏抬头看着满树的樱花,那样绚美绝丽,徐徐道:“其实可以担心,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像我便是想羡也羡不来。” “姐姐……”凌若刚说了两个字,瓜尔佳氏便收回目光笑道:“行了,我没事,不过是随便感慨一句罢了,别想太多。” 凌若点点头,不过眸中的担忧之意却不曾消失,她晓得,膝下空虚一直是瓜尔佳氏心中的痛,只是她一直掩饰得很好,甚少表露在人前罢了。 雍正四年的春天,因为弘旬的死而染上了一层悲意,在其下葬那日,刘氏痛哭不已,几欲昏厥,之后更是日日诵经,不止是想超度弘旬,更想洗清自己害死亲儿的罪孽。 而在这段时间里,永寿宫的人经常听到传言说舒穆禄氏每日在水意轩中大骂刘氏,言语之污秽,令人不敢细听。 刘氏本就恼恨舒穆禄氏未死,如今听得她在禁足中还敢侮骂自己,更是气恼万分,不过她是个沉得住气的,晓得眼下还不是时候,哪怕心里再恨,也咬牙暗忍。 另一边,胤禛在废了舒穆禄氏位份并幽禁之后,便准备彻底忘了这个人,而对于他这位九五至尊来说,要忘记一个女人,并非什么难事,可这一次却是例了外,脑海里时不时会蹦出舒穆禄氏的影子,甚至连在朝上时也不例外,有时候更会想起他们缠绵时的情景,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而且越想忘记,浮现在脑海中的情景便越清晰,思绪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这种强烈入骨的思念,令胤禛愕然,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除了湄儿与凌若以外,他再没有这样惦念过一个人,哪怕是像极了湄儿的佟佳梨落,也是说赶出府就赶出府了,没有丝毫犹豫,事后也没有过多的想起。 可是现在……难道他对舒穆禄氏动了真情吗?所以之前才会那样一次次的传召留夜,所以现在才会思念不停? “皇上!皇上!”四喜的声音将胤禛从沉思中惊醒,定一定神道:“什么事?” 四喜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胤禛走神了,虽然奇怪,却不敢多问,只是恭谨地道:“回皇上的话,敬事房的白公公正等在外头,皇上可要传他进来翻牌子?” “不必了。”胤禛对此根本没有心情,一口回绝,在四喜准备出去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有些烦躁地道:“去承乾宫。” “嗻。”四喜答应一声,快步来到门边,在胤禛到来之前将宫门打开,正捧着牌子的白桂一看到殿门打开,以是胤禛传召自己,待要进去,忽然看到胤禛大步走出来,连忙伏声跪倒,口呼万岁。 胤禛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白桂,大步离开,倒是四喜停下来小声道:“退下吧,皇上要去承乾宫。” “是。”白桂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摆在最中间的那块绿头牌,谦嫔身边的金姑可是塞了许多银子给他,让他将谦嫔的牌子放在最显眼处,无奈皇上连着几日都不翻牌子,他也没办法。 胤禛在出了养心殿后便一路往承乾宫行去,如今虽已是四月的天,但晚风吹在脸上还是有些许凉意。 到承乾宫的时候,凌若正在与宫人说话,看到胤禛出现,连忙起身施礼,“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让事先通传一声。” 明明吹了一路的凉风,胤禛的心却依然烦乱不止,勉强一笑道:“朕突然想见你便过来了。” 凌若虽然注意到胤禛的异常,却不曾多想,可是关切地道:“皇上可曾用过晚膳,若是没有的话,臣妾让人备膳。” “不必了,朕不想吃。”这般说着,他拉过凌若道:“陪朕去看星空吧。” 凌若轻应一声,由着他将自己拉到院中,然后仰头看着星斗满天的夜空,以前每次一道看星空时,胤禛总会告诉凌若,这颗是什么星,那颗是什么星,可今夜他却异常沉默,连一句话都没有,还是凌若先打破了沉默,“可惜今日不是十五,看不到满月。”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胤禛回答,凌若转首睇视着胤禛在星光下有些迷离的侧脸道:“皇上可是有心事?” “没有!”胤禛生硬的回答着,他怎么可以让凌若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正疯狂的想念着舒穆禄氏,甚至于每一颗星子落在其眼中,都化成舒穆禄氏的面容。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景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您到底怎么了?”面对凌若的追问,胤禛烦燥地低下头道:“朕都已经说没事了,为什么还要问?” 他的态度令凌若愕然,而更愕然的还在后面,只见胤禛拂袖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便大步离开,四喜赶紧跟着离去,留下一脸不解的凌若,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就是七阿哥出事那会儿,本宫也没见皇上烦燥成这个样子。” 水秀走上来道:“会不会是皇上又想起七阿哥了?毕竟这件事才过去不久。” “或许吧。”凌若低声说了一句,然眸中始终透着奇怪之色,刚才的举止实在不像平日的胤禛。 且说胤禛在离开承乾宫,本欲直接回养心殿,哪知走到半路,却神使鬼差地转了个方向,四喜虽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只一路紧跟,一直到胤禛停下脚步,方才看清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景仁宫。 住在这景仁宫里的,除了早已失宠的成嫔与宁贵人之外,便只有已经被废为庶人的舒穆禄氏,皇上来这里做什么? 守在景仁宫外的小太监眼尖的看到了胤禛,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来打千,“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小太监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胤禛叫起,不由得偷偷瞅了胤禛一眼,小声道:“不知皇上是要去成嫔娘娘那里还是宁贵人那里,奴才好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胤禛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年长的宫女走了出来,问那小太监道:“我刚才在里头似乎听到你唤了一声皇上,皇上来了吗?” “嗯,不过刚才又走了。”小太监的回答令那宫女愣了一下,旋即又道:“那皇上可有说什么?” 小太监摇摇头,一脸奇怪地道:“没有,皇上什么也没说,奴才曾问皇上是要去看成嫔娘娘还是宁贵人,可是皇上掉头就走。” 这个宫女是戴佳氏身边的,名唤彩霞,回去依言一说,戴佳氏顿时急了,“皇上难得才来这景仁宫一趟,怎么说走就走了?彩霞,快扶本宫出去。” 彩霞赶紧道:“主子,皇上早已经走远了,您就算现在出去,也见不到皇上人影了。” “走了?”戴佳氏失魂落魄地重复着彩霞的话,喃喃道:“皇上都已经来了,为何又走了呢,就算进来坐一会儿也好。” “主子您别难过了,就算皇上这次不来,下次也总会来的。”彩霞话音刚落,戴佳氏便用力甩开她的手,同时脸上多了一丝戾气,“本宫知道了,皇上根本不是来看本宫或者宁贵人的,而是舒穆禄氏,不过她已经被废位幽禁,所以皇上才会离开。” 彩霞虽然也觉得这个猜测颇为可能,但眼见戴佳氏怒不可遏的样子,又哪敢说实话,只能好言劝道:“主子别胡猜了,也许皇上早就已经忘了舒穆禄氏这个人,连名字也不记得……” “不可能!”戴佳氏激动地打断她的话,“若不是为了舒穆禄氏,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又连门都不入便走了?该死的,这个舒穆禄氏到底有什么好,将皇上迷得团团转,明明是她掐死了七阿哥,皇上都不舍得杀她!” 说到后面,戴佳氏整个面孔都扭曲了,对于一个失宠的女人来说,最恨得就是看到别人得宠,尤其那个人还曾害得她被胤禛斥责。 “主子,皇上已经废她为庶人了,她再也不可能踏出那个水意轩,您实在不必再为她生气,那不值得。”彩霞的苦劝终于让戴佳氏渐渐平静了下来,但胸口那团怒火却怎么也熄不掉,“彩霞,舒穆禄氏被废后,她身边的宫人都去哪儿了?” 彩霞奇怪于戴佳氏突然关心这个事情,依言答道:“奴婢听说其他宫人都去内务府重新安排了,唯独那个叫如柳的宫女,自愿陪舒穆禄氏幽禁在水意轩中,说什么也不愿离去。” 一缕冷笑在戴佳氏唇边浮现,她当然晓得这个如柳,印象还很深,牙尖嘴利,能说会道,与之前死的那个雨姗一样,是舒穆禄氏身边最得力的宫人,道:“去,将如柳带来,就说本宫不愿看她陪着一个废人幽禁一生,所以帮她寻了一个好出路。” 彩霞有些犹豫地道:“主子,水意轩已经被幽闭,奴婢现在过去,岂非抗旨?” 戴佳氏睨了她一眼道:“你害怕了?” 彩霞巧言道:“奴婢jin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去了这条性命而已,奴婢是怕连累了主子。” “行了,别在这里说好听的。你仔细想想,舒穆禄氏现在是什么身份,庶人一个,如何还有资格使唤宫人,本宫让你去将如柳带出来,也是遵旨行事罢了,何来抗旨二字。” 戴佳氏的话令彩霞豁然开朗,笑着欠身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过去。” “慢着。”戴佳氏阴恻恻地笑道:“舒穆禄氏与那个宫女感情很好,一定舍不得你带她走,会来追你,若是你能引她离开水意轩,那么就最好不过了。” “主子是说……”望着戴佳氏那张在烛光下有些狰狞的脸庞,彩霞渐渐会过意来,脱口道:“说是引舒穆禄氏抗旨?” 戴佳氏点头道:“不错,只要她抗旨踏出水意轩,那么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能在后宫中生存的女人,又怎会没有几分心计。 “奴婢明白,一定会尽力引舒穆禄氏犯错。”如此答应后,彩霞叫上几个太监,执了一盏宫灯来到水意轩前,这里黑漆漆一片,只有最里面头传出些许烛光,借着手里的宫灯,彩霞一路走来,看到院中的花草皆因为无人打理,而显得残败不堪,有些花早早就谢了,只剩下一堆的茎叶在那里。 屋里头,如柳正捧着一碗冷饭劝舒穆禄氏吃一些,桌上还摆着一碗咸菜的萝卜,这样的膳食,简直比宫女还不如,对于曾经享惯了锦衣玉食的舒穆禄氏来说,简直与猪食无异,所以之前只动了两筷便没胃口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活下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奴婢知道您吃不下这些东西,但现在咱们只有这些能吃,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舒穆禄氏轻咳一声道:“如柳,我真的没胃口,放着吧,等饿了我自然会吃。” “主子,您这样下去不行的。”如柳一边抚着她胸口一边道:“您看才没几天,您便开始咳起来了,万一生起病来,可怎生是好,奴婢就算想给您请太医也出不去啊。” 舒穆禄氏再次咳了几声,苦笑道:“呵,就算你能出去,那些太医也不会来,我说的对不对?” 如柳沉默不言,好一会儿才道:“奴婢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主子您千万不要放弃,更不要作践自己。” 舒穆禄氏望了她好半天,终于伸手接过冰凉的碗,轻声道:“看你这样子,我若不吃,只怕会一直说下去,好了,我吃,不过饭太冷了,你帮我去倒杯热茶来。对了,热茶还有吗?” 见到舒穆禄氏肯吃饭,如柳高兴地道:“有,之前送来的热水,奴婢一直用锦衣裹得牢牢的呢,奴婢这就给您倒去。” 如柳正要去倒水,门骤然被人推开,彩霞带着几个太监闯了进来,见来的人不是胤禛,舒穆禄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戒备地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彩霞不怀好意地笑道:“舒穆禄氏,你已经被废为庶人,不该再有宫人侍候,所以我奉主子之命,将如柳带走另外安排差事。” 一听到这话,舒穆禄氏连忙将碗一放,起身将如柳拉到身后,大声道:“不行,如柳自愿留在这里,你们无权带她走。” “有权无权,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彩霞冷笑一声,朝身后那几个太监一挥手道:“去,把如柳带过来。” “住手!住手!”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太监,舒穆禄氏一边后退一边尖声道:“我不许你们带走如柳,不许!” 她身边只剩下一个如柳了,若连如柳也不在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待在这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样的日子,她只是想想便觉得自己会发疯。 “舒穆禄氏,你现在已经不是贵人了,由不得你说不许。”彩霞冷笑一声,再次道:“赶紧将如柳带过来,主子那边还等着覆命呢!” 那几个太监闻言不敢再怠慢,快步过去,粗鲁地将舒穆禄氏推到一边,然后拖了挣扎不止的如柳往外走。 “不要,放开我,主子!主子!”如柳努力地挣扎着,但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如何比得过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被强行拖离。 “如柳!”舒穆禄氏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追,却被彩霞拦住,讥笑道:“舒穆禄氏,你省省吧,成嫔娘娘的意思不是你一个庶人可以违抗的,乖乖待在这里,或许还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否则当心连命都没有了。” 舒穆禄氏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不假思索地跪在彩霞面前,拉着她的衣裳急切地道:“姑姑,我求求你,你不要带走如柳,我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只要你放了如柳,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彩霞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微弯了身子道:“那我要你扮狗叫你肯吗?” “我肯!”舒穆禄氏知道彩霞是在借机羞辱自己,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趴在地上“汪汪”的叫着,一边叫,一边眼泪不住地滴落在地。 看到昔日盛宠的舒穆禄氏跪在自己脚下装狗叫,彩霞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不过仍是道:“太轻了,我听不到。” “汪!汪!”舒穆禄氏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紧牙关,用更大的声音叫着。 如柳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痛不已,哭叫道:“主子,不要叫了,不要再叫了!”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如柳的话,叫了好几声后方才抬起脸,满怀期待地道:“姑姑,这样可以了吗?” “还算可以,不过……”彩霞笑道:“带不带如柳走,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所以如柳,我还是要奉命带走。” 舒穆禄氏明白过来,愤然站起身道:“你耍我?!” 彩霞拍着舒穆禄氏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就耍你又怎么样,你现在能耐我何?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慧贵人了,而是一个等死的庶人!”说罢,她不再理会舒穆禄氏,转身对拉着如柳等在院中的几个太监道:“咱们走吧,可别让主子等急了。” 彩霞是故意这么做,刺激的越深,舒穆禄氏就越有可能失去理智追出水意轩。 “如柳!”舒穆禄氏果然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正当彩霞暗自高兴时,如柳突然大叫道:“主子,不要再追了,你忘了吗,你现在是不可以踏出水意轩的,快回去啊,而且你就算出来了,也救不了奴婢!” 如柳的哭嚷声,犹如一柄锤子一样狠狠击在舒穆禄氏的头顶,令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踏出这一步,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但是不踏出去,如柳便会被带走,也许就像雨姗一样,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臭丫头,谁叫你多嘴的!”本来都快成功的计划被如柳破坏,彩霞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狠狠甩了如柳几个巴掌,她下手极重,令如柳当即流下两道鼻血。 如柳甩甩有些发晕的头,惨然一笑,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的舒穆禄氏努力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走出来。 见到如柳被打了之后,还一直朝自己摇头,舒穆禄氏失声痛哭,身子慢慢滑倒在地,一边哭一边道:“如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彩霞等了半天始终没见舒穆禄氏追出来,晓得她不会中计,气呼呼地离开,留下在院门处哭个不停的舒穆禄氏。 许久,舒穆禄氏停止了哭泣,扶着门慢慢站起来,然后走回到屋中,那里已经没有了如柳,只有一碗冷饭与些许咸菜萝卜静静地摆在那里,与刚才一样。 舒穆禄氏一言不发地端起冷饭,一口一口地将它吃进嘴里,直至将所有饭菜都吃完,才放下碗筷。 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可以东山再起,才可以将如柳找回来!成嫔,你若敢杀如柳,来日,我一定亲手杀你为如柳报仇!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章 询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成嫔得知彩霞没有将舒穆禄氏引出水意轩后,颇有些失望,不过得知彩霞逼舒穆禄氏学狗叫后,心情又好了一些,道:“可惜本宫未能亲眼看到她学狗叫的样子。” 彩霞讨好地道:“舒穆禄氏就在这景仁宫中,主子还怕没机会见到吗?” “说的也是。”戴佳氏放下手里喝了没几口的参汤,瞥了一眼被押跪在地上的如柳,早在刚才她就已经想到了怎么处置这个丫头,挥手道:“带下去关着,待明儿个天亮后,安排她去做净军。” 戴佳氏怎么也想不到,她为了羞辱如柳而做的安排,却令刘氏提心吊胆,她当初派去水意轩传话,将舒穆禄氏支开的那个小太监,就是从净军中找来的,万一让如柳看到,然后捅到胤禛面前,她麻烦可就大了。 刘氏思来想去,除了灭口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原本杀了如柳是最直接的,但刘氏不敢确定胤禛是否已经将舒穆禄氏抛诸脑后,若是没有的话,万一……刘氏不敢想下去,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地位,绝对不容有失,要不然,她也不会忍到现在了。 在刘氏的安排下,那个小太监在半夜打扫便溺地方的时候,被扔进了粪坑之中,直至第二日才被发现,发现他的人只当他是不小心掉进去的溺死了,根本没有往深处想。如柳虽然发现这个小太监就是当初来假传熹妃旨意的那个人,但人都死了,什么都没用了。 在宫里,一个低贱小太监的死从来都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一次也不例外,甚至连一点浪花都没有。 四月十九的午后,凌若带着水秀与莫儿来到养心殿,四喜守在门口,看到凌若过来,忙迎上来见礼。 凌若颔首道:“喜公公,麻烦你替本宫通禀一声,看皇上现在是否有空见本宫。” 自那一夜之后,胤禛便不曾去过承乾宫,而凌若每一次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胤禛便说自己很忙,命凌若先行离去,而且经常会露出不耐烦之色,与以前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对于凌若的话,四喜为难地搓着手,凌若见状和声道:“喜公公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四喜重重叹了口气道:“不瞒娘娘,皇上一下朝回来,就吩咐了奴才,说今日谁来都不见,哪怕是娘娘……也一样。” 凌若吃惊之余问道:“最近朝上可有什么事令皇上心烦?” 四喜摇头道:“没有,最近朝上并未有大事发生,一切都与以前一样,可皇上看着就是心情不好。” 莫儿在一旁插嘴道:“这就奇怪了,朝上无事,后宫也无事,皇上还有什么好心烦的,甚至于连咱们主子都不见,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四喜左右瞅了一眼,小声道:“奴才也觉得奇怪,不怕与娘娘说句实话,皇上最近脾气也差了,奴才与苏培盛均被训过许多次了。” 凌若点一点头,道:“喜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如此吗?” “这个奴才……”四喜刚想说不知道,忽地想起一事来,一下子收住了声音,难道……皇上是因为那个事而不高兴? 凌若盯着四喜道:“喜公公可是想到了什么?” 四喜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没,没什么。”不等凌若说话,他又道:“对了,奴才记起皇上等会儿要喝燕窝,奴才得去御膳房看看炖好了没有,恕奴才先行告退。”说罢匆匆离去,连千也忘了打。 待四喜走远后,水秀道:“主子,看喜公公这样子分明是有事瞒着您。” 凌若看着四喜匆忙离去的背影,漠然道:“本宫知道,但是他不肯说,本宫也拿他没办法,回宫吧。” 水秀点点头,在扶着凌若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道:“前几次皇上好歹还见见主子,现在是直接连见也不见了,亏得主子一直那么担心皇上,怕他心里憋着事,真不晓得皇上心里头在想什么。” 凌若恻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在埋怨皇上吗?” 水秀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情愿地道:“奴婢可不敢,只是替主子觉得不值。” “没什么好不值得,谁都有不高兴的时候,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见水秀还是那副模样,伸手在她颊上戳了一下,笑道:“看你这样子,倒是比本宫还不高兴,行了,别想那么许多了,待会儿请彤贵人过来下棋解闷。” “是。”水秀揉了揉脸颊,道:“要是刚才喜公公肯说出来,咱们就不用在这里瞎猜了。” 不论是凌若还是水秀,都没有注意到莫儿一直在后面默默听着她们的话,在回到承乾宫后,她趁着凌若不注意,又偷偷溜了出来,回到养心殿,四喜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莫儿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怎么又回来了,熹妃娘娘呢?” 莫儿望着他道:“娘娘不在,是我自己来的,我有事要问你。” 四喜左右瞥了一眼,趁着四下无人,将莫儿拉到角落里,他们之间的事除了凌若等人外,并不为人所知,以免惹祸上身,“怎么了,有什么事要专门在这个时候问我,你知道我正在当差。” 莫儿开门见山地道:“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家主子?” 四喜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目光,“我何时瞒过熹妃娘娘了,你别瞎说。” “若是瞎说,你为何不敢看我?”莫儿绕到他目光所在的地方,追问道:“主子待你一向不薄,你为何就是不肯说。”见四喜始终不肯回答,她有些气结地道:“我再问你话啊,你为什么不出声?” 四喜被她追问的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许久方道:“总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莫儿没想到自己问了这么久,他居然就是这样一个答案,气得她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停下来,怒不可遏地道:“你那么喜欢藏着话不说,那以后都不要再来与我说话。”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跟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四喜急了起来,赶紧上去一把拉住莫儿,低声道:“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气话。” 莫儿用力甩开他的手道:“我才没有说气话呢,总之你现在不说,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见她真的生气,四喜无奈地道:“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我告诉你就是。” 一听这话,莫儿立刻竖起了耳朵,而四喜则是叹着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皇上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否与此有关,但是皇上最近每夜都会去景仁宫附近。” “去景仁宫?”莫儿重复着这四个字,不解地道:“去那里做什么?看成嫔吗?” 四喜摇头纠正她的话道:“不是去景仁宫,而是在那附近,站一会儿便走,若是想见成嫔,直接进去就是了,何必在宫外徘徊呢。”见莫儿还是不明白,四喜压低了声音道:“你好好想想,景仁宫有什么人是不方便见的。” 不方便见?这世上还有皇上不方便见的人吗?慢着,难道…… 莫儿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该不会说皇上去景仁宫附近是为了见……见舒穆禄氏吧?” 她一时激动忘了压低声音,吓得四喜顾不得避嫌,赶紧捂住她的嘴,以免被附近的宫人听到,“嘘,小点声,这种事除了我与苏培盛之外,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莫儿努力咽了口唾沫,拉下他的手小声道:“你……你是说皇上对舒穆禄氏余情难了?” 四喜摊了摊手道:“除了这个解释,我真想不出别的了。我记得以前熹妃娘娘失踪时,皇上也是这般喜怒不定。” 莫儿不高兴地道:“你别把舒穆禄氏与我家主子扯为一谈,她就是一个狐媚子,何德何能可以与我家主子并论。” “事实如此,你再不高兴也没办法。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在熹妃娘娘面前提及,以免她伤心。” 莫儿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说皇上有朝一日会不会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 “皇上的心思,我一个做奴才的怎么可能猜得到,不过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说到这里,四喜看到苏培盛过来,忙道:“你快回去吧,否则熹妃娘娘看不到你该担心了。” 莫儿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在这里久留,应了一声后快步离去,一直在思索四喜那些话的她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多了条尾巴。 在快到承乾宫的时候,意外看到水秀,“咦,姑姑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侍候主子吗?” 水秀正要说话,忽地看在莫儿身后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再仔细看时又没有了,她未多想,将注意力放回到莫儿身上,指着她的额头道:“你还好意思说,刚才主子要问你事,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人影,问了看守宫门的小太监说你刚进来就出去了,我怕你出去闯祸,便紧赶着来找你了。” 莫儿拉了水秀的手笑道:“看姑姑说的,我又不是刚进宫那会儿,哪会闯什么祸。” 水秀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道:“那你快告诉我,刚才去哪里了?” 莫儿笑容一滞,“等进去后再说吧。” 刚才,这一路上她都没想好,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主子,一旦让主子知道,肯定会很不高兴,可是不说,万一舒穆禄氏真的复起,对主子就太不利了,唉,真不晓得该怎么决择才好。 水秀笑着摇头,与莫儿一道往就在近前的承乾宫走去,走了几步后,水秀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这次她留上了心,借着与莫儿说话的机会,悄悄将头往后面转了些许,竟然被她发现莫儿身后有人跟踪,虽然没看清样子,但看到一角衣裳,青灰色,应该是个太监。至于刚才那两次闪光,水秀猜测应该是他身上什么东西反射到阳光所致。奇怪,会是什么人跟踪莫儿? 莫儿看水秀放慢了脚步,有些奇怪地道:“姑姑,怎么走得这么慢?还有,你在看什么?” 水秀连忙收回目光,掩饰地笑道:“没什么,快走吧,主子还在等你回话呢。” 进了承乾宫后,水秀接着莫儿来到正殿,凌若正在喝茶,莫儿行了个礼后,道:“主子,您寻奴婢吗?” 凌若点头道:“本来想问你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这么许久的功夫,去哪里了?” 莫儿有些慌张地低头绞着手指道:“没有,奴婢刚才随意去走走。” “当真?”凌若虽然是在问莫儿,但根本就是肯定的语气,莫儿是她一手调5教出来的,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莫儿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凌若看透了,仍在那里死撑,“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会骗主子呢!”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不过为什么水秀刚才说你去见了四喜呢?” “啊?”莫儿吃惊地抬起头,脱口道:“姑姑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奴婢跟谁都没说过。” 见凌若好整以瑕地看着自己,莫儿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自进来后水秀姑姑除了请安之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哪有告诉过主子什么。 凌若将茶盏放桌上一放,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刚才找不见莫儿的时候,她就猜测莫儿会否回养心殿去问四喜了,如今看到莫儿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怀疑。 莫儿嗫嗫地道:“主子都已经猜到了,奴婢哪还能不说,不错,奴婢刚才是去找了四喜。” 听到这里,凌若往前倾了倾身子,有些急切地道:“那你可曾问出什么?四喜是否知道皇上心情不好的原因?” 莫儿与四喜的关系,她很清楚,四喜不便与自己说的事,很可能会私下里告诉莫儿。 “是知道一些,不过未必准确。”莫儿犹豫片刻,咬牙道:“四喜说皇上这段时间常在景仁宫附近逗留,他猜测皇上是想见舒穆禄氏,但又不方便相见,也正因为如此,皇上这段时间的脾气开始变得怪异难测。”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缘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脸色一变,她尚未说话,水秀已经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皇上已经亲口废了舒穆禄氏的位份,并且幽禁水意轩中,怎么可能再去见他。” 莫儿低着头道:“我也不想相信,可除了这个理由外,四喜说他实在想不到其他。” “可是,舒穆禄氏她……她有什么好处,值得皇上这样思念。”水秀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缘由,在她看来,舒穆禄氏除了那双眼有些像纳兰湄儿之外,便无可取之处,可说xin子温驯,这宫里也不止她一人啊。 “你不是皇上,又如何晓得她的好处。”凌若靠着椅背,沉沉道:“四喜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他的猜测应该不会错。其实早在七阿哥那个事上,本宫就看出皇上有意对舒穆禄氏容情,哪怕没有雨姗站出来,皇上也未必真会处死她。” 水秀气呼呼地道:“依奴婢说,舒穆禄氏一定给皇上灌了迷汤,要不然怎会这样。” “也许是皇上对她动了真情呢?”凌若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纤细的十指正在微微发抖。 水秀激动地道:“不可能!舒穆禄氏入宫才多长时间,就算再怎么得宠,皇上也不会对她动真情。” 莫儿在一旁小声插嘴道:“或许真有可能。” “你说什么?”水秀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主子陪在皇上身边多少年,又付出了多少,这才换来皇上真心以待,她算什么东西。” “不许没规没矩的,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斥了水秀一句后,凌若转而道:“莫儿,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莫儿踌躇着道:“之前四喜说起的时候,说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就跟之前主子失踪,下落不明是差不多。” 凌若静静地坐在椅中,好一会儿方道:“本宫明白了。” 看到凌若这个样子,莫儿担心地道:“主子,就算皇上真有些喜欢舒穆禄氏,那也远不能与您相提并论,您千万不要太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皇上坐拥三宫六院,怎可能只喜本宫一人。”话虽如此,但凌若眸中却渐有泪光浮现,到最后更是化成泪滴落在手背,终归心里还是难过的…… “主子……”水秀刚想劝,凌若已经闭目将剩余的眼泪bi回去,道:“本宫没事,你们两个不用担心。” 水秀晓得凌若不愿多说,无奈地道:“是,不过主子,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七阿哥那件事上,主子几乎可以说与她翻脸,她一旦复起,肯定会来找主子的麻烦,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凌若点点头,转而问道:“谦嫔那边有什么动静?” 水秀依言答道:“回主子的话,一切皆与平常一样,并无什么异常,倒是成嫔那边前些日子将如柳从舒穆禄氏身边带走,如今发配她在净军中做事。” 凌若思索片刻道:“刘氏死了一个儿子,不会那么轻易善罢干休的,当日在水意轩,本宫看出她对于舒穆禄氏留得性命一事很不甘心,眼下不动手,应该是还在等机会。不过要是再等下去,只怕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她应该明白,舒穆禄氏若是复起,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是她。”凝一凝眉,道:“水秀,你设法将这件事传到刘氏耳中,并且将这件事传得严重一些,让刘氏觉得皇上很快便会复舒穆禄氏的位份,只要刘氏感觉到威胁,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下手。”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待要离去,水秀忽地想起一事来,道:“主子,刚才奴婢在宫外遇到莫儿的时候,发现她身后有人跟踪。” 莫儿轻咦一声,奇怪地道:“姑姑说人跟踪我?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恰好有人走在我后面,姑姑您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之前我走的那么慢,就是因为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你后面。”在向莫儿解释了一句后,水秀朝秀眉深蹙的凌若道:“主子,奴婢不曾看到跟踪者的面目,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小太监;只是奴婢始终想不明白,莫儿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跟踪她做什么?” 凌若起身慢慢走到门口,望着绮丽唯美的樱花树道:“莫儿是宫女不假,但你忘了她刚才是见了谁吗?四喜啊,若让人知道她与四喜的关系,一状告到皇上面前,会有什么的后果,不需要本宫说,你们也该明白。” 一听这话,莫儿顿时慌了神,紧张地道:“主子,那现在该怎么办?奴婢……奴婢跟四喜会不会没命?” 水秀安慰道:“莫儿,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你不过是与四喜说了几句罢了,也许那人根本没察觉出问题呢。” “可是万一发现了,那该怎么办,主子说过皇上不喜欢宫人私自交好,尤其四喜还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龙颜大怒的,到时候……到时候……”莫儿越说越害怕,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止奴婢与四喜有事,连主子都会被牵连的。” 凌若转过身注视着因害怕而面色惨白的莫儿,抬手,慢慢抚过莫儿冰凉的脸颊,“看来你我主仆的缘份,要尽于今日了。” 于此同时,之前偷偷跟踪莫儿的小太监已经悄悄回到了坤宁宫,刚进宫门,便看到杜鹃捧着一盆水出来,忙迎上去道:“姑姑,你可知道宁公公在哪里?” 杜鹃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海子你又想讨好宁公公了?” 被称为海子的小太监摸了摸脑袋道:“姑姑说笑了,是宁公公之前让我去办的事情有点眉目了,所以赶着过来跟宁公公禀报。” 杜鹃知道海子在替小宁子办事,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如今听得海子说起,好奇地道:“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事?趁着现在有空,先说给听听。” 海子为难地道:“姑姑,宁公公交待过,这件事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许说呢,您就别让小的难做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制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杜鹃又问了好几次,可是海子执意不说,无奈之下只得道:“罢了,不说便不说,我还不稀罕问呢!”说罢了铜盆便要离开,海子赶紧拉住她道:“姑姑,你还没告诉我,宁公公他人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见到。” 杜鹃没好气地道:主子午睡刚起,宁公公正在里头服侍主子呢,你在这里等着吧。” 海子应了一声,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小宁子人影,赶紧迎上去附在他耳边细细说着话。 随着他的话,小宁子脸上逐渐泛起一抹喜色,搓手道:“让你跟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很好。” 海子谄笑道:“多谢公公夸奖,其实要小的说,全亏公公神机妙算,看出喜公公与熹妃身边的莫儿关系不对劲,让奴才去跟踪,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私自交好。小的对公公的敬仰之情,犹如江水滔滔,无止无尽。” 小宁子晓得海子是在趁机奉迎自己,不过听着还是挺高兴的,待他说完后方才道:“行了,你的功劳咱家会记在心里,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多谢公公。”海子说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小宁子这句话,如今坤宁宫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宁公公最得那拉氏欢心,只要讨好了他就等于讨好了主子,有数之不尽的好处,他别在腰间的那块水晶佩就是当初宁公公随手赏的。 待海子下去后,小宁子快步回到内殿,那拉氏正坐在贵妃榻上,拿着一柄玉轮轻轻按着脸颊,太医说过,此法可以保持肌肤光滑,减少皱纹,是以那拉氏每日都会按上三四次。 看到小宁子进来,那拉氏抬一抬眼,有些慵懒地道:“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向本宫禀报?” 小宁子上前接过玉轮,一边替她按着脸颊一边道:“启禀主子,海子刚才来告诉奴才,说看到熹妃身边的莫儿单独去找喜公公,还在养心殿外拉拉扯扯,举止轻呢,瞧着绝非寻常关系。” 听到这个,那拉氏神色一正,“哦?你是说他们私下有苟且,可有证据?”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海子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着,小宁子伏在那拉氏耳边,将海子所听到的话细叙与那拉氏听。 他不说尚好,一说之下,那拉氏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失声道:“你说什么?皇上对舒穆禄氏余情未了,常去景仁宫附近?” “是,海子听到的确实如此,应该不会有假。”不等那拉氏说话,他又道:“其实这件事对于主子来说,并非什么坏事,甚至对主子还有利,所以主子大可以不必担心。” “你所谓的有利,无非是她与四喜之间的关系,但是一来,本宫未必就可以凭这一点扳倒熹妃;二来,舒穆禄氏一旦复起,对本宫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说到这里,那拉氏有些心烦,示意小宁子将脸上的玉轮拿开。 小宁子收了玉轮后道:“其实主子何不换个角度去想呢,真正该担心舒穆禄氏复起的,应该是熹妃、谦嫔还有成嫔他们几个才是,舒穆禄氏之所以被废,可是皆拜这三人所赐,您说她心里会不恨吗?至于主子,您当时根本就未出现过,反而冲突最小,舒穆禄氏就算对您不满,也会将您排在他们几人之后。这样一来,就给了主子很多除去她的机会了不是吗?” 那拉氏目光一闪,盯着小宁子的眼睛缓缓道:“你是说借舒穆禄氏之手,除去熹妃他们几个,并且趁着这个机会,搜集证据,然后将舒穆禄氏一并铲除。” 小宁子打了个千儿道:“主子英明,这样一来舒穆禄氏对主子不止不是一个威胁,反而会变得一颗极好用的棋子。” 那拉氏被他说得意动,但仍有一丝担心在里头,“皇上对她有情,不止在七阿哥一事上放她一马,如今还念念不忘,就怕到时候,本宫呈上了舒穆禄氏害人的证据,皇上也会像之前一样,对她手下留情,到时候,一切就都白费了。” “恕奴才直言,七阿哥一事,其实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再说又有雨姗主动替罪,皇上才会放过舒穆禄氏;一旦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舒穆禄氏害人,皇上一定会秉公办理。”见那拉氏始终眉头不展,他再次道:“退一步讲,就算皇上真还想包庇,咱们也有办法让她死。” 那拉氏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让本宫亲自动手?” “自然不是,奴才的意思是说主子可以将她害人的事传出宫去,一路传到熹妃、谦嫔乃至成嫔家人的耳中。这几位的家族在朝中都有些影响力,可以上奏直达天听,一旦他们知道自己家族送入宫中的娘娘被人所害,一定会愤而上疏,请求皇上严惩凶手,到时候迫于朝堂上的压力,皇上一定会处死舒穆禄氏,她怎么都活不了。” 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眉头渐渐舒展,待他说完时,已看到一丝皱痕,之后更是点头赞道:“这一会儿功夫,居然可以想到利用前朝来制约后宫,连本宫也没想到,小宁子,本宫真是没白疼你。” “虽然后宫不许过问前朝的事,但事实上前朝后宫一向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只看怎么用用。”说到此处,小宁子又讨好地道:“其实这种小计策,主子哪会想不到,不过是给奴才一个机会先说出来罢了。” 对于他恭维的话,那拉氏置之一笑,起身走到长窗前,抚着沉香木窗柄道:“既然舒穆禄氏可以为本宫所用,那么本宫现在就帮她一把,让她可以早日脱困,也可以让本宫早日看到好戏。如今日日看着熹妃与刘氏在本宫面前蹦达,实在是碍眼。” 小宁子眼珠了一转,试探着道:“主子是想借四喜与莫儿的事,顺道替舒穆禄氏求情?” “你明白就好。”这般说着,那拉氏将手递给小宁子道:“扶本宫去养心殿,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说罢,她有些不放心地道:“对了,海子跟踪莫儿的事,可曾被人发现?”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挑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放心,海子每次跟踪的时候都很小心,并未让人瞧见。”听着小宁子肯定的话语,那拉氏放下心来,一路往养心殿行去。 养心殿外,四喜正与苏培盛说话,看到那拉氏远远走来,顿时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位自回宫之后就一直幽居在坤宁宫中甚少出来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来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与苏培盛迎上去打千请安,待他们直起身后,那拉氏问道:“皇上在里头吗?” 苏培盛恭敬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殿内,只是早前皇上已经吩咐了,今儿个谁都不见。” 那拉氏眉头一皱,侧目瞥了小宁子一眼,后者会意地对苏培盛与四喜道:“二位公公,娘娘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皇上,请您代为通传一声,看皇上能否稍加通融。” 那拉氏也适时地道:“不错,若是皇上当真不见,那本宫离开就是。” 苏培盛颇为犹豫,进去通报很可能会被胤禛责骂,但若不去,那拉氏面上又交待不过去,实在令人为难。 四喜不忍见那拉氏空跑一趟,逐道:“那就请娘娘稍候,奴才进去为您通报。” “有劳喜公公了。”那拉氏深深地看了四喜一眼,眸中带着幽凉的笑意,四喜做梦也想不到,那拉氏这一次根本是来送他下地狱的。 待四喜再次出来,小宁子忙问道:“喜公公如何,皇上肯见我家主子吗?” 四喜点点头道:“皇上请娘娘进去,不过皇上心情不甚好,娘娘见驾的时候当心一些。”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多谢公公提醒。” 在小宁子的搀扶下,那拉氏踏进了略有些幽暗的养心殿,她朝坐在御案后面的胤禛屈膝施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拿着朱笔在批改折子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透着些许不耐的声音从那张薄唇中逸出,“皇后,你说有要事见朕,究竟是何事?” 那拉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刚才在坤宁宫中听到宫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事情,一时好奇,便走过去听听,没想到竟听见他们在议论皇上。” “那些宫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下议论朕!”胤禛不悦地斥了一句后,又道:“那皇后可曾听清楚他们在议论朕什么?” 那拉氏故做犹豫地道:“是,他们说皇上……皇上……” 胤禛等了半晌,见她始终没有说下去,催促道:“皇后,到底在议论朕什么事,说!” 那拉氏忽地一提裙摆,跪在地上满面惶恐地道:“请皇上恕罪。” 看到她这个样了了,胤禛猜测那些话必然不好听,当下道:“你尽管说就是了,朕绝不怪罪于你。” “多谢皇上。”那拉氏磕头谢恩后,方才轻咬着嘴唇道:“臣妾听到他们在说皇上经常深夜至景仁宫看望舒穆禄氏,说皇上虽然废舒穆禄氏为庶人,并且幽禁了她,却自己去看她,废等于没废,禁等于没禁……” “够了!”胤禛厉声打断那拉氏的话,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额上青筋暴跳,同时手里传出“咔嚓”一声轻响,待得他松开手掌时,那枝朱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皇上息怒。”那拉氏故做惶恐地道:“臣妾刚才就是怕您生气所以才不敢说,就连刚才臣妾也想了很久才决定来见皇上。” 胤禛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怒火压在胸口,道:“行了,你不必说这些,朕问你,都有哪些人在传这些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拉氏小心地抬了头道:“回皇上的话,坤宁宫大部分宫人都在传,而他们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所以臣妾斗胆猜测,应该宫里许多人都在……” 胤禛猛然将手里断成两截的朱笔甩在案上,发出极大的声音,将那拉氏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下去。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胤禛走下御案在殿中来回踱圈,一边走一边反反复复说着那句话。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停下脚步,迫视着那拉氏道:“那他们可有提起过这话是谁先传出来的?” 那拉氏正等着他问这一句,点头道:“有,说是有人凑巧听到皇上身边的四喜在与莫儿说此事。” “四喜?莫儿?”胤禛脸色铁青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莫儿是凌若身边的宫人,只是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何会扯在一起。不过他在景仁宫外逗留的事情,只有一直跟在身边的四喜与苏培盛知道,能传出去的,也确实只有他们两个,至于说他在景仁宫逗留,那应该是后面以讹传讹,偏离了事实。 可是四喜一向嘴牢,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这次会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嘴,而且还跑去与莫儿说,实在令人奇怪。 那拉氏瞅了胤禛一眼,小声道:“皇上,臣妾还听说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禛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拉氏应了一声,说出令胤禛再次诧异的话,“臣妾听说四喜与莫儿私下交好,甚至暗中结为菜户。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四喜才会与莫儿说那些事吧。” 胤禛脸色连变,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大声喝道:“四喜,给朕滚进来。”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身影就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正是四喜,只见他惶恐地打着千儿道:“皇上有何吩咐?” 胤禛直接问道:“朕问你,你是不是与莫儿说过朕去景仁宫的事?” 四喜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胤禛会知道这件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他这个样子,无疑令胤禛更加确认了那拉氏的话,用力一脚将四喜踹倒在地,怒骂道:“该死的奴才,朕一向待你不薄,你居然敢背叛朕,还与莫儿私下交好,结为菜户,你眼里还有朕吗?” 被胤禛踹了一脚,四喜总算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一眼同跪在地上的那拉氏,忍着身上的痛,双手双脚爬过去道:“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没做过!”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骤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不止自己死路一条,莫儿也同样,甚至连熹妃娘娘也会遭殃。 看到他,胤禛气不打一处来,再次踹了一脚,厉声骂道:“还在撒谎,若不是你,还会有谁,再说都有人亲眼看到你与莫儿说这些,还有假不成!” “奴才真的冤枉啊!”四喜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被踹痛的地方,他连揉都不敢揉一下。 正当胤禛准备再骂的时候,那拉氏道:“皇上,只有四喜一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将莫儿传来一道对质,另外,莫儿是熹妃身边的人,干脆请熹妃也过来一趟。” 胤禛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道:“也好,立刻让苏培盛去传熹妃与莫儿!” 在等凌若他们过来的时候,胤禛又问了四喜几遍,但四喜都一口咬定说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不管能否骗得过,至少拖得一刻是一刻。 在日影开始西斜的时候,苏培盛在外头叩门道:“皇上,熹妃娘娘与莫儿来了,可让现在让她们进来?” “进来!”胤禛拂袖回到御案后坐下,与此同时,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在其身后跟着凌若与莫儿。正当苏培盛准备离开的时候,胤禛忽地道:“你在留着,朕有话问你。” 苏培盛虽然不晓得刚才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胤禛脸色,还有跪在地上的四喜,也晓得事情不太妙,所以一听自己要留下来,便暗自叫苦,但也只能依言照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凌若不动声色地扫了那拉氏一眼,然后神色自若地朝胤禛行礼道:“不知皇上如此着急将臣妾与莫儿召来,所为何事?” 胤禛闭一闭目,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道:“熹妃,皇后说她曾听宫人说,四喜与莫儿暗中交好,甚至结为菜户。莫儿是你的宫女,朕想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凌若还没说话,莫儿已经面无人色地跪下来,连连摇头手,“皇上,奴婢与喜公公什么事都没有,您千万不要误会。” 那拉氏望着莫儿道:“若是真没什么,你为何这么害怕,分明就是心中有鬼,看来那传言是真的。” “皇后娘娘这么快就下定论,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凌若的目光自那拉氏身上漫过,然后停在面色阴沉的胤禛身上,切声道:“皇上,莫儿是臣妾身边的人,臣妾很清楚她,绝对没有皇后娘娘所说的那些事。” “是吗?”那拉氏眸底漫过一丝冷意,“若真没什么关系,四喜为何要将皇上的事偷偷告诉莫儿知晓,分明就是两者关系匪浅。” 凌若故作不解地道:“臣妾怎么越听越糊涂,四喜告诉莫儿什么了?”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那拉氏冷声道:“这话,熹妃该去问莫儿才是,她是最清楚的。” 不等有人发问,莫儿伏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那拉氏没想到他们这么嘴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挑明又怕惹胤禛不喜,正自为难之时,胤禛开口道:“莫儿,朕问你,四喜是否与你说过,朕最近经常去景仁宫,还见过庶人舒穆禄氏?” 莫儿身子一颤,不敢抬头,小声道:“喜公公一向待皇上忠心耿耿,他怎会与别人说皇上的事,再说奴婢与喜公公并不熟,他无端与奴婢说这些做什么?” 听到她在那里嘴硬,那拉氏神色一冷道:“莫儿,皇上面前,休要诡辩,本宫亲耳听到许多人说你与四喜拉拉扯扯,行为不检,难道他们都是冤枉你们吗?还有,若不是四喜与你说皇上的事,从而被人听到了传扬出去,又会是谁,难道是苏培盛吗?还是说再扯出一个不相干的人来?” 听到那拉氏提到自己的名字,苏培盛赶紧跪下为自己辩解,“皇上,奴才可什么都没跟人说过,您一定要相信奴才!” 胤禛没有理会苏培盛,只盯着凌若,看她怎么解释,只见凌若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臣妾知道对食一直是宫中的禁忌,臣妾虽然曾替三福与翡翠求到过恩典,但不会以为从此便可以随意让宫人对食,尤其是臣妾身边的人,正是三令五申,绝不许有任何越轨之处。” 那拉氏在一旁道:“熹妃说了这么多,却未曾解释过为何会有那样的传言?” “宫里人多眼杂,偶尔有人看到了皇上的行踪,从而传扬出去,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至于莫儿,臣妾有办法证明她与喜公公之前没有任何瓜葛。” 那拉氏忍着嗤笑之意道:“不知熹妃想要怎么证明?” 凌若没有理会她,而是对胤禛道:“皇上,早在前几日,莫儿便求臣妾,说她年纪渐长,想早些出宫嫁人,以免将来孤苦,臣妾怜惜她,便应允了她的要求,就在刚才臣妾还让人去知会内务府,明日便放莫儿出宫。试问莫儿若真与喜公公有私情,又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凌若这一番话大出那拉氏意料之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胤禛同样吃惊,不过与那拉氏的心思却截然相反,稍稍缓和了声音道:“此话当真?” 凌若一脸恳切地道:“臣妾如何敢骗皇上,若皇上仍不相信,大可传内务府总管前来一问,看看臣妾是否在来此之前就已经知会他们莫儿要出宫的事,甚至臣妾还让他们准备一套民间的嫁衣,好让莫儿将来出嫁时穿。” 迎着凌若那双坦然規挚的眼眸,胤禛点头道:“不必去问了,朕相信熹妃的话。” 在相信莫儿与四喜没有私情的同时,胤禛心里同样也接受了凌若之前的说辞,认为并非四喜传出去,而是有宫人看到他去景仁宫,然后传了出去。 那拉氏感觉到胤禛态度的转变,慢慢发急,凝思片刻,她道:“皇上,臣妾以为事情太过巧合,这边刚听说四喜与莫儿有染,熹妃便立刻说要让莫儿离宫,倒像是故意为之。” 胤禛盯着那拉氏道:“那依皇后的意思,什么才是不巧合?” 那拉氏听到胤禛话中的不悦之意,低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怕有人只手遮天,蒙蔽圣听。”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请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薄唇微弯,露出一抹令那拉氏不安的笑容,“之前皇后说四喜与莫儿可疑,朕已经传了他们来这里问话,连熹妃也一并传来了,结果熹妃说莫儿已经准备出宫,皇后又说她蒙蔽圣听,是否非要熹妃承认莫儿与四喜有私情,皇后才满意,才不会认为他们蒙蔽圣听?” 那拉氏闻言大为惶恐,“臣妾……” “行了,朕不想再听你说下去,回你的坤宁宫去,以后无事少在朕跟前出事,朕每日里要忙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还非要来搅和出几件事,是嫌朕不够忙吗?”面对胤禛的疾言厉色,那拉氏心中大骇,慌忙跪了下来,今日她来本是为将钮祜禄氏拖下水,结果她安然无恙,反倒是自己被胤禛训斥,实在是始料未及。“ 胤禛冷哼一声,也不叫起,转而对苏培盛与四喜道:“你们两个给朕好好去查查,究竟是谁在造谣生事,一旦查到严惩不怠,另外告诉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宫人闭嘴,否则一律杖毙。” “是,奴才遵旨。”二人齐声答应,四喜更是暗暗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差点吃饭的家伙就要搬家了。不过,他心里也奇怪,好端端的莫儿怎么会说出宫,难道她真想嫁人了? 一想到这个,四喜心里就说不出的苦涩,不过这样也好,能找一个真正的夫君疼她爱她,总好过与自己假凤虚凰,空耗一生。 说了这么许多,再加上之前情绪又激动过,胤禛有些疲惫地道:“都下去吧,朕乏了。” “是,臣妾告退。”凌若知趣地欠身行礼,这一次能够帮莫儿与四喜渡过难关,她已经很满足了,莫非水秀细心发现有人跟踪莫儿,令她猜到可能有人对莫儿不利,甚至会借莫儿拉自己下水,也不能及早做好安排,使得皇后不止没占到便宜,还被胤禛一顿训斥。 就在凌若准备离开的时候,尚跪在地上的那拉氏忽地开口道:“皇上,臣妾还有一句话要说。” 胤禛抚着额头,看也不看她,“朕不想听你说,退下!” “只要皇上肯听完臣妾这一句,臣妾立刻便退下。”那拉氏这一次态度异常坚决,甚至不惜违抗胤禛的话。 胤禛这段时间本就喜怒不定,眼见那拉氏不遵自己吩咐,越发生气,一掌拍在紫檀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道:“朕叫你退下,你没听懂吗?” 看着胤禛有些狰狞的表情,那拉氏心底一颤,但还是坚持地道:“请皇上听臣妾一言!”说罢,她伏身磕头于金砖之上。.7k7k001. “你!”胤禛尚是头一次看到那拉氏如此拂自己的意,怒底在眼底不断凝聚,死死盯着那拉氏,许久方道:“好,你说,不过在你说完之后,还是不是皇后,朕不保证!” 胤禛言下之意,就是可能会废后,虽然他一直不喜那拉氏,却从不曾说出过这么严重的话,可想而知,他的怒气已经升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那拉氏明白,自己此刻就像在薄冰上行走,底下是冰冷幽暗的深湖,只要一个不好,就会掉下去,而且以后都爬不上来。 为了一句话,失去自己最珍贵的后位值得吗? 答案自然是不值得,可是若这句话她有九成把握,不止不会失去后位,还会重新得到胤禛的重视,那么就值得她去赌一把。 她知道钮祜禄就站在后面,等着看胤禛摘落自己的后冠,不过那只能是她自己的幻想。后位只能是属于她的,谁都抢不走! 在一片寂静后,那拉氏清晰的说出她在心底蕴酿了许久的话,“请皇上复舒穆禄氏贵人之位!” 凌若扶着莫儿的手倏然一紧,不敢置信地看着静静跪在地上的那拉氏,做梦也想不到,那拉氏执意要说的,竟然是这句话。 明明舒穆禄氏与那拉氏已经几近翻脸,为何那拉氏会再次帮她说话,这根本不合那拉氏的为人,而且舒穆禄氏之前那样得宠,那拉氏不可能没察觉到危险,为什么…… 同样吃惊的还有胤禛,怔怔地看着那拉氏,好半天方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那拉氏虽然没有抬头看不到胤禛的表情,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端倪,知道自己这一把赌的并没有错,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启禀皇上,七阿哥一事其实很明白,是雨姗不满,将气撒在七阿哥身上,从而害死了七阿哥。此事错在雨姗,该死的那个也是雨姗,与舒穆禄氏并没有太大关系,顶多也只是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但是臣妾以为御下不严恰恰是舒穆禄氏的优点。” 听到此处,凌若忍不住开口道:“臣妾从不知道原来御下不严也是一个优点。” 那拉氏抬起头,迎向胤禛的双目恳切地道:“御下不严是因为舒穆禄氏心地善良,待下宽容,将宫人视若亲人一般看待。可是舒穆禄氏不知道,那些人并非都与她一样善良,就像她不知道雨姗那么恶毒一样。一切皆是因善心而已,所以臣妾认为舒穆禄氏并不该被幽禁一生。再说,就算她真有什么错,这么多天的幽禁也差不多了,还请皇上看在她并非有心犯错的份,恕她无罪。” 虽然凌若不知道那拉氏这么做是出于何目的,但很明显舒穆禄氏一旦复起,对自己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呢。 是以,不等胤禛说话,她便道:“请恕臣妾不能同意娘娘的话,七阿哥的事其实一直都未明确,是否雨姗所杀同样未明确,而且不管怎样,舒穆禄氏都应该负上责任,皇上如今留她一条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如何还能再恕她。” “不是雨姗所杀,难道是舒穆禄氏所杀吗?”那拉氏摇头道:“本宫实在不明白,熹妃为何一直要将舒穆禄氏想得这般坏,人性本善,本宫相信舒穆禄氏是一个善良之人。” 听着她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凌若简直要笑出来,或许七阿哥不是舒穆禄氏杀的,但要说舒穆禄氏善良,恕她真的无法认同。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百零七章 起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凌若说话,那拉氏再次对胤禛道:“请皇上念在舒穆禄氏本xin善良的份上,复其位份!” 凌若连忙跟着道:“皇上,臣妾以为七阿哥一事都已经过去了,实在没必要再提起。何况舒穆禄氏究竟是何心思,唯有她自己最清楚,皇后娘娘不过是凭空揣测罢了。再说一旦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皇上岂非自食其言?” 那拉氏摇头道:“熹妃错了,皇上并不是食言,而是宽宏大量,仁慈为怀。”不等凌若说话,她又道:“倒是熹妃的态度让本宫很奇怪,你自听到本宫请复舒穆禄氏位份之后,一直百搬阻挠,不愿皇上复舒穆禄氏的位份,究竟是何居心?” 见那拉氏不着痕迹地将事情扯到自己身上,凌若知道不能再与她争执下去,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胤禛忧声道:“皇上,臣妾并无皇后所说的什么居心,臣妾只是不愿让这件事再困扰皇上而已。再者,不论怎样,舒穆禄氏都是犯了错,皇上饶她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又怎可再恕其无罪。” 那拉氏同样望着胤禛,不过她眸中并没有太多担心,从刚才胤禛问那句“为什么”的时候,她就知道,胤禛对舒穆禄氏余情未了,很想见她,只是他当时亲口废了舒穆禄氏的位份,又将她幽禁在水意轩中,实在拉不下脸去见她,而且那样一来,他那些话就会变成儿戏。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自己给了他这么好一个台阶,他一定会趁势下来,就算熹妃再怎么阻挠也是没用的,甚至还会令胤禛反感。 呵,真是想不到,舒穆禄氏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那么多天过去了还令皇上念念不忘,此次若能复起,其势一定极猛。钮祜禄氏就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百般阻挠,不过注定是徒劳无功。 许久,胤禛终于开口,而随着他的话,凌若的心慢慢凉了下来,只听他道:“皇后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杀人者已经伏法,舒穆禄氏并无什么大错,唯一的错,就是没发现底下人的心思,太过信任他们。” 见胤禛这般说,那拉氏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是一派怜悯之色,“是,所以臣妾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来向皇上求情,希望皇上可以宽恕舒穆禄氏的无心之失。臣妾听闻自被幽禁后,她的用度连一个宫女都不如,其情其景,实在令人难过。” “皇上,七阿哥之死,舒穆禄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冒然恕其罪,只怕难以服众,尤其是谦嫔那边……” “行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胤禛抬手阻止凌若继续说下去,隔了一会儿,他忽地唤道:“苏培盛。m4xs.” 听得胤禛叫自己,苏培盛赶紧垂首答应,“奴才在。” 胤禛将目光转向面色发白的凌若,眸底掠过一丝挣扎,良久,他移开目光道:“传朕旨意,复舒穆禄氏位份,解其禁足,仍旧居住在水意轩中。” 尽管已经猜到几分,但真从胤禛嘴里说出时,凌若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凉,他终归……是舍不下舒穆禄氏。 那拉氏忍着心里的喜意,伏身磕头,“臣妾代慧贵人谢皇上恩典。” 胤禛点点头,在示意他们退下时,忽地道:“熹妃,你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待其他人离开后,胤禛起身走到一言不发的凌若身前,盯着她道:“你在生朕的气?” 凌若低着头道:“臣妾不敢!”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不敢,也就是说心底是气的对吗?”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凌若说话,他叹了口气道:“其实皇后的话并没有什么错,杀人者是雨姗,与舒穆禄氏并无干系,她是被牵连的。” 凌若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道:“皇上就这么相信舒穆禄氏是无辜的?”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胤禛轻叹一声,道:“你一直觉得雨姗就像昔日的飘香那样,是被人推出来的顶罪的。可你是否想过,杀了弘旬,对佳慧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她何必要这么做?” 凌若负气地别过头道:“臣妾不是舒穆禄氏,回答不了皇上。” 胤禛强行扳过她的身子,道:“若儿你应该明白,不是回答不了,而是根本不可能。正因为如此,朕才会同意皇后的话,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 在四目相对中,凌若神色怆然地道:“是啊,皇上都已经传旨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又何必再与臣妾说那么许多,难道臣妾说不同意,皇上便将旨意收回来吗?” 胤禛微有些不悦地道:“若儿,朕与你说了那么许多,怎的你还是不明白,佳慧没有害弘旬,她的错只在于没有管束好下人,以致酿下大祸,幽禁她这些日子做惩罚,也差不多够了。” 凌若深吸一口气,没有再与胤禛争论下去,后退一步道:“是,臣妾明白了,那么臣妾现在是否可以告退?” 胤禛怎会听不出凌若是在敷衍自己,他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下去,挥手示意凌若退下,待得整个养心殿只剩下他一人时,胤禛用力抹了把脸,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朱门,不知在想什么。 彼时,天色已暗,连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由于来时未曾执灯,此只能借由设在两边的铜丝路灯看清底下的路。 凌若走得很快,花盆底鞋踩在地上传来“噔噔”的疾响,在夜色听来格外明显。莫儿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多言,只一路紧紧扶着她,以免她摔倒。 好不容易回到承乾宫,等在那里的水秀等人都围了上来,不过看到莫儿安然无恙后,皆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便发现不对了,因为凌若从进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 “莫儿,皇上传你与主子前去,可是为了你与喜公公的事?”水秀小声地问着莫儿,在看到莫儿点头后,她不解地道:“既然你现在平安回来,就表示咱们之前定下的计划成功了,怎的主子这副模样?”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百零八章 利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儿摇头道:“姑姑有所不知,我的事虽然解决了,但却出了更加严重的事。” 水秀连忙问道:“什么事?” “是……”正当莫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的时候,凌若冷冷道:“皇上刚刚复了舒穆禄氏的位份,自今夜起,你们便该再称她一声慧贵人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水秀失声惊呼,不止是她,杨海与水月等人均是惊容满面,不敢置信。 凌若目光微转,落在手边的茶盏上,想要端起,双手却无力得很,怎么也不起,更送不到唇边,“今日皇后为舒穆禄氏求情,认为其是无辜受冤,请皇上复其位份,皇上也答应了,这个时候苏培盛应该已经在水意轩传旨了。” 杨海不可思议地道:“皇后她怎会突然替舒穆禄氏求情?” 水秀猜测道:“难道皇后与舒穆禄氏根本没有撕破脸,一切都是假的?是骗咱们的?” “应该是真的撕破了脸。”凌若的话令诸人越发不解,既然已经这样,皇后为什么还要替舒穆禄氏求情,难道她就不怕舒穆禄氏复起后会威胁到她吗? 当水秀将这个疑问说出来的时候,凌若闭一闭目道:“在皇后看来,最有威胁的那个人是本宫,而放舒穆禄氏出来,可以制约本宫,甚至可以让本宫与她两败俱伤,她自然乐得这么做。” “那皇上呢,就那么同意了?”水秀难以置信地道:“当初是皇上自己将舒穆禄氏废为庶人并且幽禁的,这才几日功夫,皇上便将自己说过的话全收回来了。都说君无戏言,怎得这一次,皇上说话做事比戏言还要戏言。” 莫儿在一旁道:“姑姑,你当时不在没听到,皇上替舒穆禄氏说了许多的好话,一直在替她开脱,实在是气人。依我看,若是主子当时再说下去,只怕皇上会反过来怪主子。” 水秀听得越发生气,“皇上……皇上怎么会变得这样,难道他真被那个狐媚子给迷了心窍吗?” “水秀!”凌若轻斥道:“越说越没规矩了,什么迷了心窍,什么狐媚子,这些话若是让人听去了,你可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是嫌本宫还不够烦是吗?” 水秀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看不过眼,她一无家世二无容貌,靠得无非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罢了。.7k7k001.” “看不过也得忍着!”凌若好不容易捧起了茶盏,手却一直在颤抖,溅了不少茶水在手背上,虽然水秀很快替她拭去,还是留下了一点红印,“皇后将她视为对付本宫的棋子,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护着舒穆禄氏不让她出事。” 杨海思索着道:“主子,舒穆禄氏应该猜得到皇后帮她是不怀好意,再加上之前又曾撕破脸过,应该不会再与皇后合作了吧?” “在这宫里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两个字‘利益’,只要是对自身有益的,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可以化敌为友。不过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凌若顿一顿,继续道:“本宫、谦嫔、成嫔应该是舒穆禄氏此刻最恨的三人,反倒是皇后当时不曾到场,与她没有什么冲突,且这一次又帮她脱困。所以舒穆禄氏就算知道皇后不怀好意,也会暂时与之联手。如此一来,两人便可以成为双赢之局,一个复仇,一个重得圣心,有百害而无一利。” 杨海会意地道:“奴才明白了,不过若是需要对付的敌人没有了,皇后就会立刻调转枪头对付舒穆禄氏了,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同样,舒穆禄氏应该也是同样的打算。” “正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凌若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的后宫,很快又要起风浪了。” 水月轻哼一声道:“就算舒穆禄氏再有手段,想要对付主子还是痴心妄想,宫里头谁不晓得主子是最得圣心的,连皇后都奈主子不得,更何况是她。” “最得圣心……”凌若怆然一笑,带着几分悲凉道:“若本宫真的最得圣心,今日皇后就不会得偿所愿了,皇上更不会深夜在景仁宫外徘徊。刚才莫儿说皇上一直在替舒穆禄氏开脱,其实并不对,应该说皇上是在替自己开脱才是。” 莫儿喃喃重复了一句后,使劲摇头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凌若起身端着茶盏走到门口,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夜色中的院子还有那两株樱花树,树每一年都会开出同样的花朵,但是人呢?也许早就变了,只是她一直没发现罢了。 “皇上很想见舒穆禄氏,所以就不断用那些话说服自己,说服本宫,认定舒穆禄氏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莫儿还在迷糊的时候,水秀已经回过味来,脱口道:“也就是说七阿哥究竟是不是舒穆禄氏害的不要紧,只要皇上认为她是无辜的,那就是无辜的。” 风,无声袭来,吹起颊边的珠玉,有悦耳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响起,“不错,皇后更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投其所好。” 莫儿总算明白过来,愤愤不平地道:“亏得奴婢以前认为皇上是一个英明圣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对错不分,糊涂至极。” “不许胡说!”凌若转头斥道:“皇上也有人,也有七情六欲,不可能什么事都不错。什么事都对。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过了今夜,你就离宫吧,到时候你先寻个客栈住下,待本宫寻机会与四喜说清楚后,你再搬过去。” 莫儿闻言屈膝跪下道:“主子待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奴婢无以为报,唯有以后为主子供奉长生牌,乞求上天保佑主子与四阿哥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凌若亲手扶起她道:“你好好与四喜过日子,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只可惜本宫与你,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矛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莫儿呜咽着道:“奴婢舍不得主子。”虽然她与凌若处的日子并不算很久,但凌若却是这辈子对她影响最深的人,骤然分离,难免不舍。 “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还真准备赖在本宫身边一辈子啊。”说着,她拭去莫儿脸上的泪道:“好了,不哭了,将来你与四喜成亲,本宫一定让水秀去喝你们的喜酒。” 莫儿也知道自己再不舍,也必须得出宫,否则继续留下来,只会给主子添麻烦,尤其现在主子要应付舒穆禄氏与皇后联手,更是不容有失。 待得用过晚膳后,凌若命他们都退下,自己一个人拿着白玉酒壶与酒杯来到院中,慢慢在石凳上坐下,然后斟满酒慢慢饮着。 在第二次倒满酒杯时,凌若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道:“本宫说过,想一个人静一静,退下!” 脚步声为之一顿,随即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见来人不听自己吩咐,凌若心下不悦,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转过身来道:“本宫叫你退下,没听到吗?” 余音未散之时,凌若已经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连礼也忘了行。 “怎么,那么不愿意看到朕吗,刚来便让朕离开?”来者正是胤禛,夜色下,缓缓向凌若走来,袍角被晚风卷起在空中舞动,犹如踏夜而来的神王。 凌若回过神来,连忙屈膝行礼,随后道:“臣妾以为是水秀他们,没想到会是皇上,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怪。”这般说着,胤禛走到石桌前,端起凌若刚刚放在桌上的酒杯,闻了一口后有些惊讶地道:“你在喝酒?” 凌若垂目道:“是,臣妾无事,便小酌一番。” 胤禛盯着她道:“究竟是无事小酌,还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皇上想多了,臣妾……”凌若刚说到一个,身子便被人紧紧抱住,耳边更传来胤禛的声音,“朕没有想多,刚才在养心殿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在生朕的气,气朕复舒穆禄氏的位份。” 静默许久,凌若轻声道:“皇上是天子,想复谁的位份就复谁的位份,臣妾不过是一介嫔妃,如何有资格生皇上的气。” “不是,在朕心里,你与润玉她们不一样,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随着这话,拥着凌若的手再次收紧了几分,似要将她融入身体中一般。 刚才苏培盛来告诉他,说已经去水意轩传过旨,问他是否要召见舒穆禄氏。 胤禛本欲答应,忽地想起凌若,想起她刚才离去时那抹掩饰不住的难过,心一下了慌了起来,为什么心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最想见的人是凌若,所以他来了承乾宫。 凌若并不知道这些,她讽刺地笑笑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慧贵人一定可以是吗?” “不是!你与佳慧不一样,朕……”胤禛想说后宫诸女之中,唯凌若一人是他真心相待之人,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若凌若是唯一真心相待之人,那舒穆禄氏呢,她又算什么,若不爱,为何会这般疯狂的想念她,无数次想进景仁宫见她,更为此连凌若也冷落了。 所以,当那拉氏说舒穆禄氏无辜,并且恳请他复舒穆禄氏位份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因为终于有理由恕舒穆禄氏了,不需要再将自己压抑的那么辛苦。可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更理不清楚自己对舒穆禄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胤禛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答案,只能道:“朕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朕很清楚,你才是最值得朕珍视的那个人,不论是佳慧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取代你在朕心目中的地位。所以若儿,不要再生朕的气好吗?” 凌若能够感觉到胤禛初时的矛盾与后面的肯定,虽然气胤禛对舒穆禄氏的迷恋,但胤禛这一次来是专程来向她解释甚至恳求的,若非极其重视,以他的身份断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何况,圣旨已下,她就算再不高兴,舒穆禄氏复起也已成定局,继续与胤禛闹下去,吃亏的那人只能是自己。与其如此,倒不如另外再想办法。 如此想着,凌若叹一口气,抬手环住胤禛的腰道:“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便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胤禛心中一喜,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当真?” 他这个样子令凌若为之一笑,道:“自然是真的,否则臣妾不是欺君了吗?” 在得到凌若肯定的答复后,胤禛欢喜不已,轻啄了一下凌若的脸颊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朕刚才很怕你以后都不愿理朕了。” 凌若捉狭地道:“皇上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是啊,朕最害怕你生气了,不知这个答案熹妃娘娘可还满意?”如此玩笑了一句后,胤禛拉着凌若的手坐下,抬头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感慨道:“朕已经很久没有与你这样静下来看星空了。”说罢,他握着凌若的手道:“若儿,朕以后一定会多抽时间陪你。”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胤禛肩膀上,与他一道静静欣赏着上苍赐予人世间的美景…… 同样的夜色下,舒穆禄氏坐在铜镜前,拿起眉笔细细描着双眉,将之勾勒的又细又弯,然后是唇、眼、面颊,每一处皆描绘的仔细无比,而那张脸也在这样的描绘下渐渐变得精致动人起来,在她旁边摆着一套粉彩绣玉兰花的旗装。 待得化完妆后,她褪下身上那套素白的衣裳,将那套旗装慢慢穿好,待一切收拾妥当后,镜中的女子已经与刚才判若两人,变得华贵雍容。 随着手慢慢抚过脸颊,唇角渐渐勾起一丝冷笑,慧贵人,呵呵,她终于又是慧贵人,可以走出这里,去报复所有害过自己的人,并且得回自己应有的东西。 刘氏、钮祜禄氏、戴佳氏,这三个人欠她的,她会一一讨要回来。 舒穆禄氏站在窗前,看着月亮渐渐东沉,然后又亲眼看着旭日初升,在天色大亮后,她踏出了水意居,往景仁宫的正殿行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心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戴佳氏刚刚起身,正在梳妆,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一个小太监匆匆奔了进来。 戴佳氏转头瞪了那小太监一眼,斥道:“谁许你进来的,没规矩的东西。” “主子息怒。”小太监满面惶恐地道:“奴才刚才听说一件事,赶着来向主子禀报。” 戴佳氏回过头,取过白玉梳对镜仔细梳着自己耳边那几根碎发,凉声道:“说,什么事?”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刚听昨夜里,皇上命苏公公前去水意轩传旨,复舒穆禄氏位份!” “什么?!”戴佳氏大惊失色,手一松,白玉梳顿时掉落在地上,而她连看也没看一眼,起身盯着小太监厉声道:“你打听清楚没有,真有此事?” “回主子的话,千真万确,奴才还问过守门的宫人,他们说苏公公昨晚确实来过。”小太监话音刚落,戴佳氏便用力一拍梳妆台,厉声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昨夜没人向本宫禀报?” 见她发怒,小太监连忙跪下,小声道:“昨夜主子早早就睡了,再加上守门的宫人并不知道苏公公过来的用意,所以便没有惊扰主子。.ysyhd.” “没用的混帐东西!”戴佳氏怒骂一声,道:“传本宫的话,将昨夜守门的两人重责五十大板。” “嗻!”小太监忙不迭地下去,然不一会儿他又进来,这一次面色有些僵硬,小声道:“主子,舒……慧贵人在外求见。” 戴佳氏面色一白,不自在地道:“就说本宫没空,让她……” 她话还未说完,一个清脆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娘娘是没空见臣妾,还是心虚不敢见臣妾?” 这个声音,戴佳氏绝对不会忘记,舒穆禄氏,是舒穆禄氏的声音! 这般想着,她紧紧盯着虚掩的宫门,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外面,不等她说话,一只白到近乎透明手推开了宫门,令浅金色的阳光可以毫无阻挡的照入殿中。 与此同时,一双踩着花盆底鞋的脚稳稳跨过门槛踏入殿中,随着这个人的出现,戴佳氏眼皮狂跳不止,双手亦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舒穆禄氏进来后,朝戴佳氏欠身道:“臣妾见过成嫔娘娘,娘娘万福。” 戴佳氏脚步往后微微一退,色厉内茬地道:“你……谁许你进来的?”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轻言道:“娘娘怎么了,臣妾来给您请安,您不高兴吗?这段时间臣妾可是对娘娘想念得紧,一直盼能再见您。” 虽然舒穆禄氏一直在笑,戴佳氏却很紧张,“那你现在已经见过了,本宫还有事,无暇与你多说。” 舒穆禄氏故做难过地道:“臣妾刚来,娘娘怎么就急着赶人?另外,皇上恕臣妾无罪,并复臣妾贵人之位,娘娘难道不为臣妾高兴吗?还是说……”她目光在戴佳氏脸上打了个圈儿,曼声道:“还是说让臣妾说中了,娘娘心虚不敢见臣妾?” 戴佳氏别过脸道:“胡言乱语,当初七阿哥被你宫中的雨姗害死,你冤枉谦嫔,本宫如实为嫌嫔作证,有什么好心虚的!” 舒穆禄氏点点头道:“是,那件事娘娘确实没什么好心虚的,但后面的事呢,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戴佳氏嘴硬地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舒穆禄氏也不生气,笑笑道:“娘娘不记得了不要紧,臣妾可是一直牢牢记着呢。臣妾被废为庶人后,只有如柳陪着臣妾,可是娘娘看不惯臣妾身为庶人还有人在身边服侍,所以让您身后这位彩霞姑姑,带着人来到水意轩,强行将如柳带走,还戏弄臣妾,让臣妾跪在地上扮狗叫,呵,臣妾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学过狗叫,不知道原来学起来那么好玩。” 她每逼进一步,戴佳氏便往后退一步,直到背抵墙壁无处可退时,再不得不停下,看着舒穆禄氏离自己越来越近,看着红唇下森白的牙齿一张一阖,看着她说出令自己心惊肉跳的话。 舒穆禄氏每走近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道:“你身为废人,本就不该再留宫女在身边,本宫不过是按宫规办事罢了,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舒穆禄氏目光一转,冷声道:“姑姑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正蹑手蹑脚往外走的彩霞浑身一颤,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勉强笑道:“贵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口渴了,奴婢去替您沏盏茶来润润嗓子。” 舒穆禄氏好整以瑕地道:“这样啊,我还以为姑姑又想让我扮狗叫呢!” 彩霞一听,慌张跪下道:“奴婢该死,一时糊涂得罪了贵人,请贵人大人大量,饶过奴婢。” 舒穆禄氏轻笑道:“姑姑说的是哪里话,我当时是庶人,姑姑怎样教训我都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会怪姑姑呢!不过我现在很想听姑姑学狗叫,姑姑不如叫几声来听听?” 彩霞虽然是一个奴才,但在这景仁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脑,现在让她学狗叫,无疑是当众扒她的脸皮,她怎么肯答应,低着头不说话,想要让舒穆禄氏自己觉得无趣放弃,可惜她太小看舒穆禄氏了,若是连一个奴才都制不了,舒穆禄氏根本不会来这里。 巴掌毫无预兆地打在彩霞脸上,一下子将她给打懵了,然更令她发懵的事情还在后面,舒穆禄氏一掌接一掌,毫不停顿地打在彩霞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彩霞终于回过神来,紧紧捂着脸颊,尖叫道:“娘娘救奴婢,救奴婢!” 戴佳氏没想到舒穆禄氏会这么大胆,愣在那里直到彩霞大叫救命方才回过神来,又气又怒地道:“慧贵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本宫的奴才,他们就算再有不是,也自有本宫管教,何时轮到你动手?” 舒穆禄氏停下手,而彩霞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到戴佳氏身后,唯恐再被打。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狗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至于戴佳氏,在看到舒穆禄氏因自己的喝斥而停下动作,以为她怕了自己,底气比刚才更足了几分,“皇上虽说复了你的位份,但你始终只是一个贵人,在本宫面前放肆,就是以下犯上;本宫若将此事告诉皇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舒穆禄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错,闹到皇上面前,臣妾确实免不了以下犯上这四个字,但是娘娘呢?” 戴佳氏奇怪地道:“本宫?本宫怎样?”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臣妾被废为庶人时,娘娘遣身边的宫女将如柳带走不说,还故意凌辱臣妾,让臣妾跪在地上扮狗叫。您说这话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想?最后是怪臣妾还是怪娘娘呢?” 戴佳氏面色微白,她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当日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舒穆禄氏竟然还有复起的那一天,唉,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逞一时之快,现在悔之晚矣。 “那你想怎样?”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意味着戴佳氏示弱了,向一个贵人示弱无疑是憋屈不甘的,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舒穆禄氏欠一欠身,漫然道:“臣妾不想怎样,只想听这个奴才学几声狗叫而已。” 听得她这话,戴佳氏连一丝犹豫也没有,转头对躲在身后的彩霞喝道:“没听到慧贵人的话吗?还不学狗叫给慧贵人听。” 见自家主子都开了口,彩霞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汪汪”的叫了几声,舒穆禄氏冷笑一声道:“狗哪有站着叫的道理。”不等彩霞说话,她眸光一抬,对戴佳氏道:“娘娘,看来您的奴才不太听话呢,连屈一下膝盖都不肯。” 看着舒穆禄氏那张碍眼至极的脸,戴佳氏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可她终归没那个胆子,瞥着一肚子气对彩霞喝道:“跪下,重新再叫!” 对于彩霞,她也是恼恨的,若当初彩霞直接带了如柳离开,没有羞辱舒穆禄氏,现在也不会引来舒穆禄氏的报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戴佳氏在那里一味埋怨彩霞,却忘了当初是她派彩霞去的,更忘了她曾因为彩霞对舒穆禄氏的羞辱而多么痛快高兴。 彩霞委屈地跪下学狗叫,然舒穆禄氏对此依然不满意,不断地让她叫大声一些,再大声一些,直到彩霞嗓子叫哑了还在让她继续学狗叫。 面对殿内不断传来的狗叫声,外头那些奴才都好奇的不得了,主子从来没有养过狗,怎么突然有狗叫声,而且一直在叫个不停。 “汪!汪!”彩霞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叫了多少声,嗓子就跟在冒烟一样,又涩又痛,勉强又叫了几声后,她哑声道:“贵人,奴婢实在叫不动了。” 舒穆禄氏漠然看着她,“既然能说的了话,就表示还得动了,继续叫,我还没听够呢;又或者我拿根鞭子来抽你叫,就跟那些真正的狗一样?” “不要,奴婢叫,奴婢叫!”彩霞现在对她充满了惧意,晓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何等可怕,自家主子此刻就在一旁站着,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舒穆禄氏就会拿鞭子来抽她。 彩霞忍着嗓中的痛意又开始叫了起来,舒穆禄氏静静地听着,直至她哑得实在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叫停的意思,最后还是戴佳氏看不过眼道:“慧贵人听了这么久,也该听厌了吧?” 舒穆禄氏抚着袖上的玉兰花图案,轻笑道:“既然娘娘说厌,那就厌了吧,始终娘娘才是这景仁宫的主子。”目光一转,落在不住喘气的彩霞身上,“行了,起来吧。” 彩霞已经发不出声,只能磕头作谢,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站到戴佳氏身后,连看也不敢看舒穆禄氏一眼。 戴佳氏实在不愿看到舒穆禄氏,没好气地道:“慧贵人若是无事了的话,就请回吧,本宫还有事。”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笑笑,“臣妾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娘娘,当日娘娘带走了如柳,不如她现在在哪里,臣妾很是想念她。” 戴佳氏目光闪烁,不自然地道:“本宫将如柳交给了内务府,至于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本宫就不知道了。” 舒穆禄氏分明感觉到她这话有问题,怀疑地道:“当真?” “自然不知,难道本宫还会骗你不成,你要寻如柳,去内务府问就是了。”戴佳氏已经领教过舒穆禄氏的手段,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若直接告诉她,自己将如柳发配到净军中去,不知会使出什幺蛾子来,自然是推给内务府更好些;虽说舒穆禄氏事后还是会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安排,但好歹先将眼前这关过了。 舒穆禄氏尽管心中仍有怀疑,但她也不好硬bi,道:“既如此,那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正当戴佳氏松一口气的时候,舒穆禄氏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吃斋念佛虽未必能换来一生平安,但总好过不自量力去争夺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戴佳氏面色一白,紧紧盯着舒穆禄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穆禄氏漫然一笑道:“臣妾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臣妾该告退了,改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说罢,她欠一欠身离开了正殿,看着那个施施然离去的身影,戴佳氏气得浑身发抖,转身撒气地甩了彩霞一巴掌,厉喝道:“要不是你这没用的东西,本宫哪会受她这许多的气,该死!” “主子……息怒!”彩霞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有刀片刮过铁锅一样。 戴佳氏冷哼一声,面带隐忧地望着舒穆禄氏离开的方向,舒穆禄氏这一去,早晚会知道是自己将如柳发配到净军那里,到时候她肯定会再次来找自己的麻烦,指不定比现在更疯狂。不行,她不可以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办法自保才行。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如柳去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苦思片刻,终于让她想出一条路来,论恩宠,自己根本无法与舒穆禄氏相提并论,如此一来胤禛那边是不用想了,否则刚才也不会看着舒穆禄氏肆意羞辱彩霞而不吱声。 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与舒穆禄氏有过节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刘氏,想到这里,戴佳氏手一伸道:“扶本宫去永寿宫。“ 彩霞手刚触及戴佳氏,耳边忽地响起冷喝声,“看你这个鬼样子,出去简直就是丢本宫的脸,给本宫好好待在这里。小和子,你过来扶本宫。” 小和子就是刚才给戴佳氏报信的小太监,听到这话赶紧扶了戴佳氏往永寿宫行去,留下彩霞一人在殿中。 至于舒穆禄氏,在出了景仁宫后便往内务府行去,因圣旨尚未传来,一路上不时有宫人好奇地打量她,不明白这个已经被废的贵人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水意轩以外的地方。 对于这一切,舒穆禄氏视而不见,待到了内务府,她随意唤过一个小太监道:“让钱莫多来见我。” 从圆明园回来后,钱莫多已经升任内务府总管,原来的总管因年纪老迈已经出宫回家乡去了。 小太监认出了舒穆禄氏,虽然他不知道舒穆禄氏为何会出现在内务府,但也是个乖觉之人,没有说无谓的话,答应一声,便进去寻钱莫多了。 趁着等候的功夫,舒穆禄氏随意打量着内务府,这里还是与以前一样,忙忙碌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出入。 不一会儿功夫,钱莫多急急走了出来,他可不是底下那些小太监,早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收到消息,晓得胤禛昨夜里已经下旨复舒穆禄氏贵人之位,禁足也一并开释。 在离着几步远的地方,钱莫多笑容满面地打千跪了下去,“奴才恭喜慧贵人,贺喜慧贵人,慧贵人大喜!” 舒穆禄氏收回目光,微笑道:“钱总管已经知道了?” “如此大喜的事,奴才哪能不知道,慧贵人苦尽甘来,奴才不知有多为您欢喜。”钱莫多尽捡着好听的说,能够从一介庶人起复为贵人,不管当中有什么样的缘由,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就是慧贵人在皇上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份量,只凭这一点,就足够他钱莫多毕恭毕敬的了。 “多谢钱总管,起来吧。”舒穆禄氏一直在微笑,不过也仅止于微笑,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在这宫里头,只要你得势,什么样的笑脸都能看得到;相到,若是失势,那么就什么都不是,随便一个奴才都可以把你踩得半死不活,一个个皆势力得很。 钱莫多起身后,瞅了舒穆禄氏一眼,小声道:“贵人此来,可是为了水意轩的宫人,其实刚才奴才已经在为贵人挑合适的宫人了,待会儿就给贵人送去。还有送去水意轩的花木也在准备了,午后便可送到。” 舒穆禄氏客气地道:“劳公公费心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跟公公打听一个人,就是之前在我身边侍候的如柳,成嫔娘娘说将她交给内务府安排了,不知现在何处,我想让她继续回来侍候我,还请公公成全。” “贵人说哪里的话,这是奴才应该做的,不过如柳姑娘去了哪里,并非奴才安排,得询问一下方知,还请贵人先进来坐一会儿。” “也好。”说罢,舒穆禄氏抬步入内,钱莫多亲自扶了她坐下,在命人去沏茶之后,找来专门负责安置宫人的太监询问,那是一个年约三旬的太监,长得细眉细眼,进来后向钱莫多行了个礼道:“总管,您寻小的?” 钱莫多点头道:“我问你,之前侍候慧贵人的如柳姑娘,被安排去了哪里?” 一听这话,那太监神色立时有些不自在,偷偷瞥了坐在那里的舒穆禄氏一眼,在钱莫多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钱莫多顿时为之色变,脱口道:“什么?为何安排她去……”想起舒穆禄氏就在旁边,赶紧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安排她去净军,你怎么做事的?” 那太监无奈地道:“总管,不关小的事,成嫔娘娘派人送来的时候,特意交待了要送她去净军那里,小的不敢不从啊。” 听到这里,钱莫多心下稍安,既然是成嫔指名如此,就与他们内务府没有太多干系,慧贵人要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这个时候,舒穆禄氏也问道:“如何,钱总管,问清楚了吗?” 钱莫多赶紧走到她面前道:“回贵人的话,问清楚了,如柳姑娘她现在……在净军之中。” “净军?”舒穆禄氏不会不知道净军这两个字的意思,名为净军,做的却是整个紫禁城最肮脏下jin的活,只有犯错的宫人才会被发配去那里。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辛者库还要不堪。 舒穆禄氏将茶盏重重放在小桌上,冷声道:“为什么要让如柳去做净军,她犯了什么错?” 钱莫多慌忙道:“贵人息怒,并不是奴才或内务府的任何一个人让如柳姑娘去净军的,是成嫔娘娘的意思,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也怪奴才没问清楚,否则就算是得罪成嫔娘娘,奴才也绝不会让如柳姑娘去做这种低jin的差事。” 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钱莫多自然有几分能耐,心里更是跟明镜一样,清楚得很,成嫔是娘娘不假,可早已失宠;相反,舒穆禄氏可以由庶人起复,在皇上心中绝对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就算不能讨好她,也绝不可以得罪了。 成嫔,又是她,怪不得刚才吞吞吐吐,神色那么奇怪,原来她将如柳发配去了净军,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幸好,如柳还活着,哪怕她在做最低jin的活,可至少她还活着,只要活着便好,至于成嫔欠她的,以后她会一点点讨要回来,就像今日一样。 想到这里,她起身道:“能否请钱总管带我去净军居住的地方?” 钱莫多连忙垂身道:“能为贵人带路是奴才的荣幸,只是那地方肮脏恶臭,贵人如何好去,还是让奴才派人去将如柳姑娘请来吧。”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我要亲自去。”舒穆禄氏的态度异常坚决,无奈之下,钱莫多只得为其领路。 净军的住处在西夹墙附近,从内务府过去倒是不远,很快便到了,西夹墙那里立着一排的净房,人还没靠近,便已闻到一股臭味,钱莫多下意识地举袖掩了一下,同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舒穆禄氏,见她没有任何异色,方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去。 每一处净房皆有净军守在一边,随时负责打扫,因为这些人常年接触污秽之物,所以他们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臭味,怎么都洗不掉,也因为如此,没有人肯与他们往来。 这里这么多净军与旧屋子,钱莫多也不晓得如柳住在那间,逐道:“贵人请在此稍候,容奴才先过去问问。” 待舒穆禄氏点头后,钱莫多上前几步,唤过一个小太监,忍着臭味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如柳的宫女?” 那个小太监识得钱莫多,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身份的大太监会来问自己事,一时惶恐无比,又怕身上的味道冲撞了钱莫多,隔着老远躬身道:“回公公的话,确实有一个叫如柳的,前月里刚来。” 一听有如柳的消息,钱莫多高兴之余,仿佛连充斥在鼻端的臭味也淡了许多,放下袖子道:“那她人呢?” 小太监指着其中一处净房道:“公公请看,守在那里的人就是如柳。” 在挥手示意他离去后,钱莫多回到舒穆禄氏身前,将刚才那话复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这就将如柳姑娘请来。” “不必了。”舒穆禄氏匆忙说了一句,便朝钱莫多之前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钱莫多急忙跟在她后面。 如柳与平常一样,低头垂目站在净房旁边,在她手边还摆着打扫的工具,对于无处不在的臭味,她恍若未闻,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 不论是多么臭的地方,只要呆得久了,就会麻木得闻不出来,就像她一样,初来时每天闻着这个味儿,恶心欲呕,吃不下东西,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还大病一场,躺在床上几天下不了地,亏得命大,阎罗王没收走,刚有些缓过来,就被逼着去打扫净房。那一天,她蹲在净房里,大哭一场,哭过后,将净房一间间收拾干净。 而从那以后,她开始变得麻木,哪怕是在净房旁边也照样吃得下饭菜,而目光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净军生活中变得呆滞无光。她不敢想,不敢思,因为那会让她发狂,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83kxs.不过偶尔,她会想起被禁在水意轩里的主子,想起无辜而死的雨姗…… “如柳。”许是想的太过入神,她竟然听到了主子的声音,呵,主子被囚禁在水意轩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般想着,声音却没有消失,一声接着一声,几乎要让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甚至于眼前还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主子穿着贵人的服饰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面目枯槁,双眼无光的如柳,舒穆禄氏难过不已,拉着如柳的手不住地道:“对不起,如柳,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是我不好!” 手里传来的温度让如柳渐渐凝起焦点,不对,这不是幻觉,否则手中不会有如此真实的触感与温度,真的……真的是主子! “主子,真的是你吗?你……你出来了?”如柳紧张而害怕地看着舒穆禄氏,唯恐她是私自逃出来的。 舒穆禄氏用力点头,“是,皇上已经复我贵人之位,也解了禁足,如柳,我没事了,没事啊!” 听到舒穆禄氏肯定的言语,许久没有流过的泪再次从那对眼眶中流了下来,泪水一直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尘埃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地道:“太好了,呜,主子,太好了,奴婢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舒穆禄氏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哽咽地道:“别哭了,我今日来就是特地来带你回去的,以后咱们主仆又能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如柳忽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挣脱舒穆禄氏的手,后退了好几步摇头道:“奴婢身上臭,不能再服侍主子了,会薰到主子的。” “你胡说什么?!”舒穆禄氏想也不想,上前紧紧拉住如柳的手,让她无法挣脱,随即地道:“雨姗已经不在了,难道你也准备不理我吗?” 如柳急急摇头道:“不是,奴婢只是怕……” “没有什么好怕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在这里来清扫污秽之物,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不等如柳说话,她郑重地道:“就算你身上的臭味永远都洗不掉,我都要你在我身边服侍,哪里都不许去;还有,以后我的路并不好走,没有你在旁边帮我,我怕我走不了多远。” “主子。”如柳反握了舒穆禄氏的手,泪流不止,随之一道流出来的,还有这些日子的委屈与辛苦。结束了,悲惨如同地狱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这句话不止是说她,也是说舒穆禄氏。 钱莫多在一旁用力按了按眼角,好不容易挤出一滴眼泪来,“恭喜贵人,终于主仆团聚了,奴才真是替贵人高兴。” 在安抚了如柳后,舒穆禄氏道:“多谢钱总管,我现在要带如柳离开,可以吗?” 钱莫多哪会说半个不字,迭声道:“慧贵人尽情自便,奴才等会儿回去就将如柳姑娘划拨到水意轩中。” “多谢了。”舒穆禄氏颔后,在无数净军羡慕的目光中带着如柳离去,这里每一个净军做梦都想摆脱日日与污秽为伍的日子,可能够梦想成真的却寥寥无几。就像这次,若非舒穆禄氏复起,如柳会一直暗无天日地待在这里。 直至他们都离开后,几个人影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女子似笑非笑地道:“还真让你猜对了,那你再猜猜,舒穆禄氏下一趟会去哪里?” 【作者题外话】:谢谢独行侠,嘿嘿,虽然我不是每次都回评论,但我一直有在看,谢谢你和所有支持我的书友。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生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要猜吗?”另一个容色绝美,气质雍容的女子问着,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缓缓吐出三个字来,“坤宁宫!” 这两人正是瓜尔佳氏与凌若,她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凌若猜到舒穆禄氏释了禁足之后,会来此处找如柳,所以过来看看,结果还真如所料。 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一滞,低声道:“你是说,她真会与皇后结盟?” “为什么不会?我、刘氏还有成嫔是她的死敌,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而她想要对付我们们,只凭一已之力是不够的,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在这宫里嫔以上的,除了我与姐姐、刘氏、戴佳氏之外,便只有皇后与裕嫔,裕嫔甚少理会宫中之事,且胆子不大,没有什么野心,显然不符合舒穆禄氏的要求,那么就只剩下皇后一人。” “这两人皆有手段与野心,最重要的是都很难忍,若让她们联手在一起,咱们会很吃亏的,尤其皇上如今对舒穆禄氏念念不忘。” 听得后面这句,凌若心里猛地一痛,不过她在痛意蔓延之前便将其压抑住,淡然道:“所以,咱们也需要与人联手。” 瓜尔佳氏心思敏锐,稍稍一想猜到了她说的那个人,“你是说刘氏她们?” “不错,我们们与刘氏从未撕破脸过,联手应该没问题,再说,现在舒穆禄氏出来,她无疑是最担心的那一个。若我料得不错,只怕她很快便会主动来找我们们。” “既如此,那我们们就静观其变。”两人并肩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临渊池,如今春光明媚,放养在池中的锦鲤在水下欢快地游着,不时跃出水面,鱼尾带起一长串晶莹的水珠。 瓜尔佳氏扯过一条柳枝在指尖绕着,感慨道:“唉,有时候想想人活一世真的挺没意思,不过区区几十年,却偏要争来抢去,岂不知到双眼闭上时,什么都带不走,倒不如凡事看开一些。” 凌若抚着光滑的栏杆道:“若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想,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事了,身在红尘,终是难脱爱恨贪嗔这四个字,为了欲望不断与他人相争,殊不知到最后伤人亦伤已。”静默片刻,低低道:“我也如此。” “不是,你更多的是为了自保,后宫之中,善良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说到这里,瓜尔佳氏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会感叹,却不会就此任人宰割,更不要说沦为他人上位的踏脚石。我只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与目标,你也同样。” 凌若点点头,望着不时被打破平静的湖面,许久方低低地道:“我们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不断地走下去,姐姐,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许像温姐姐一样离开。” “不会的。”在这般说了一句后,瓜尔佳氏忽地道:“话说回来,自从你今日与我说了舒穆禄氏的事后,我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为何对舒穆禄氏这么在意。皇上的性子我很清楚,凉薄、冷酷、果断绝决,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拖泥带水这四个字,何以在这件事上如此反常呢。” 凌若攥紧了掌下冰凉的栏杆,艰难地道:“答案只有一个,皇上喜欢上了的舒穆禄氏。” “不太可能。”瓜尔佳氏的回答令凌若颇为意外,疑声道:“为什么?” 瓜尔佳氏拉着凌若蹲下身,并且将凌若的一只手浸如水中,“如何,是冷是暖?” “冷。”虽然此刻是四月天,又有阳光照着,但池水还是颇为凉寒。 瓜尔佳氏松开手道:“池水现在对于你来说自然是冷的,可是你若一直与这些鱼一样生活在水中,不仅不会感觉到任何凉意,甚至还会觉得暖和。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个温度。” 瓜尔佳氏的话并不难懂,凌若也听得明白,可她不懂这与之前说的事有何联系? 瓜尔佳氏看出了她的疑惑,道:“纳兰湄儿是自小养在宫中的,与皇上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皇上喜欢她很正常;而你,康熙四十三年入府,直至皇上登基,整整十九年,你才算得到了皇上一丝真心;但是,也只有你们两人而已,哪怕是盛极一时的年氏、佟佳梨落,又或者陪伴皇上最久的皇后,都再不曾得到一丝真心。可以说,皇上是一个既重情又薄情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你想想,舒穆禄氏入宫不足两年,得宠的时间更短,她凭什么让皇上念念不忘,凭那双像纳兰湄儿的眼睛吗?” 下一刻,她已经嗤笑着道:“佟佳氏那么像纳兰湄儿,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她犯错时,皇上没有任何心软,直接赶将出府,之后也从未再提及过。所以你说皇上喜欢舒穆禄氏,因为喜欢才变得这么反复无常,拖泥带水,我觉得不太可能,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凌若之前因为胤禛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无法静下心来分析,眼下被瓜尔佳氏一说,顿时也觉得有问题,在舒穆禄氏一事上,胤禛的行事做风,确实与以前相差甚远,还有昨夜胤禛矛盾的态度…… 凌若取下帕子慢慢擦干手上的水,低声道:“舒穆禄氏阿玛只是一个小小知县,不足为提,所以不可能是为家世,同样她也没有子嗣,容貌放眼后宫之中,也只能算平平,究竟是什么,让她被皇上这样记在心里?” 她想了许久,始终与瓜尔佳氏一样没有丝毫头绪,不过越没头绪也就越证明此事可疑。 与此同时,永寿宫中的刘氏知道舒穆禄氏复位为贵人时,气得快要疯了,在殿中不断地来回走着,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克制,她恨不能冲到胤禛跟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将舒穆禄氏放出来?难道那么快就忘了弘旬的死吗? 海棠端了茶进来,小声道:“主子,您走了很久了,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戴佳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脚步一顿,但随即再次走了起来,金砖被踩得噔蹬作响,唯有这样,她才可以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本宫喝不下,拿下去。” 海棠知道她心情差得很,不敢多言,转向金姑道:“姑姑,您看主子这……” 金姑挥手示意不相干的宫人进去,随后方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甘心,可事都已经发生了,您再怎么难过,也得咽下这口气。” “本宫咽不下!”刘氏停下脚步,怒容满面地道:“本宫失去了一个儿子,听清楚,是一个儿子啊,结果呢,舒穆禄氏除了死一个宫女之外,毫发无损,你让本宫怎么接受得了。” 金姑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听说这一次是皇后娘娘去求得皇上,还听说当时熹妃娘娘也在,熹妃娘娘百般反对,可皇上一意孤行,复舒穆禄氏之位。” “皇后!”刘氏恨恨地吐出这两个字,将那拉氏恨到了极处。 “主子,生气不止解决不了事,反而还会坏事。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生气,而是戒备;别人不知道七阿哥是死于何人之手,但舒穆禄氏一定知道,她今朝复起,最恨的人莫过于主子,一定会想办法报复,您一定要小心谨慎。” “她就算复起,也不过是一个贵人,能耐本宫如何。”话虽如此,但刘氏底气却不是很足。自从弘旬一事后,胤禛便不曾再召见过她,来永寿宫的次数更是次屈指可数,且每一次都是说几句就走,从未过夜。 金姑取过海棠手里的茶放到刘氏手中,轻声道:“主子若真有信心,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你……”刘氏想要斥责金姑,却不知该说什么,许久,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中道:“不错,本宫是在担心,她可以这样让皇上牵挂于心,实在出乎本宫的意料,今日她势起,只怕会比以前更盛。” “盛极一时算不得什么,能盛极一世才叫本事,好比熹妃,她中间虽有起落,也输给过别人,但却一直笑到了现在。所以,舒穆禄氏一时得势,主子根本不必担心,只要您能遏她来日便可。” 刘氏揭开盏盖,轻拨着浮在茶汤上的茶叶沉声道:“这话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之前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置她于死地,更不要说以后。” 金姑摇头道:“不容易并不代表不可能,只要主子能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奴婢相信,一定可以,而且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下回必定不会再给舒穆禄氏任何翻身的机会。” 刘氏知道金姑这是在提醒自己,沉眸道:“不错,本宫既能败她一次,就能败她两次。” 正说着话,殿外传来宫人恭敬的声音,“主子,成嫔娘娘来了。” 海棠奇怪地道:“成嫔?她与主子素无往来,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 金姑微微一笑道:“当日在七阿哥事上,成嫔曾替主子做过证,而后,成嫔又派人强行带走如柳,眼下慧贵人复起,又是住在同一宫的,你说她还坐得住吗?” 海棠会意过来,道:“姑姑的意思,是说她是来找主子帮忙的?” “八九不离十。”就在金姑回答海棠问题的时候,刘氏已经正一正头上的发钗步摇道:“请成嫔进来。” 不等刘氏吩咐,金姑已经上前打开了宫门,与海棠一道朝正走进来的女子行礼道:“奴婢给给成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戴佳氏微一点头道:“起来吧。” 在金姑他们谢恩起身时,刘氏亦站了起来,微笑着迎上来,“见过姐姐。” 戴佳氏虚虚笑道:“妹妹无需多礼,倒是本宫冒然前来,望请妹妹不要见怪。” “姐姐说的这是na里话,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坐,海棠,奉茶!”如此吩咐了一句,她又道:“内务府刚送了一些今前新上贡的雨前龙井来,喝着特别甘香可口,姐姐一定得尝尝。” “妹妹实在太客气了。”在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戴佳氏终于憋不住道:“妹妹,舒穆禄氏复位的消息你可听说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 确认了戴佳氏的来意后,刘氏轻叹一口气道:“这事儿宫里都传遍了,妹妹na里会不知道。” 这样不咸不淡的话令戴佳氏一时摸不准刘氏的态度,只能继续道:“其实七阿哥那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雨姗区区一个宫女没那么大的胆子,肯定是舒穆禄氏在背后指使,可惜皇上不愿相信,眼下更……唉,本宫每每想起,真是替七阿哥不值。” 刘氏神色哀切地摇头,“可惜皇上不相信,咱们就算说的再说也没用。” 见刘氏就是不表态,戴佳氏急得跟有猫在抓五脏六胕一般,强忍着道:“本宫就是怕妹妹难过,所以特意来开解妹妹,希望妹妹不要钻了牛角尖。” 刘氏一派感激地道:“姐姐这般关心妹妹,实在令妹妹受宠若惊。” 说话间,有宫人奉了茶上来,戴佳氏抿了一口后,突然重重叹了口气,“想必妹妹也知道,我曾让人将如柳从水意轩中带走,因为舒穆禄氏当时已是庶人,实在不该再有宫人服侍。没想到舒穆禄氏竟然怀恨在心,今儿个一早便来向本宫报复,将本宫的宫人好一顿教训。” “什么,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刘氏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她就算复位,也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怎敢在姐姐面前放肆。“ 戴佳氏道:“本宫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妹妹是没看到她那个嚣张的样子,根本没有将本宫放在眼中。不止是本宫,只怕妹妹你们,她也没一个放在眼里的。” 刘氏沉默半晌,道:“姐姐可曾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 戴佳氏又是一叹道:“唉,说了又能如何,皇上会放她出来,就表示正喜欢着她,na里会帮本宫说话。”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所以本宫才来找妹妹商量,看妹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刘氏无奈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仗着皇上宠爱,根本不将咱们放在眼里。” 戴佳氏闻言,有些发急,“那咱们就由着她这么欺负?真要这么下去,只怕她下次要骑到头上去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正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自己只是稍稍一激,戴佳氏便按捺不住心思,刘氏无声一笑,道:“姐姐稍安勿燥,虽然我们们奈何不了她,但并不代表别人也奈何不了。” 戴佳氏一想到今晨的事,就满心不安,连忙催促道:“那妹妹倒是快说,谁可以治得了她?” 刘氏不答反问,“姐姐您说呢?” 戴佳氏倒也不蠢,稍一想便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妹妹是说熹妃娘娘?” 刘氏微笑道:“不错,熹妃娘娘乃是宫中唯一一位正三品娘娘,又负责打理后宫之事,舒穆禄氏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在熹妃娘娘面前放肆。”既然免不了这一场对峙争斗,那么自然是将越多人拖下来越好。 戴佳氏连连点头,“不错,你说的没错,舒穆禄氏再怎样也不敢对熹妃娘娘不敬。”停了片刻,她又急迫地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熹妃娘娘说这事,让她为咱们撑腰,可不能由着舒穆禄氏得意下去。” 刘氏端过茶道:“姐姐这么急做什么,待喝完这了盏茶再去,可不能浪费了这上好的雨前龙井。” 戴佳氏只要一想到舒穆禄氏很快会知道是她将如柳发配到净军那里去的,就坐立不安,na里有心情喝茶,恨不得赶紧将刘氏与熹妃绑在一条船上,当下道:“妹妹,茶什么时候都能喝,还是赶紧去找熹妃娘娘商量吧。” 刘氏被她说的无法,只得答应,一道往承乾宫行去,一路上,戴佳氏不断絮絮着说舒穆禄氏今晨在她那里如何放肆,如何以下犯上。 刘氏只是安静的听着,不过在这安静背后却是对戴佳氏的鄙夷,只是被舒穆禄氏一吓就吓破了胆,真是无用至极。既然无胆,便该好好在宫里吃斋念佛,偏生要去学人家落井下石,简直就是愚蠢的可笑;若非看在她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又同样憎恨舒穆禄氏,刘氏根本不屑与她说那么多。 进了承乾宫,两人朝正坐在上首饮茶的凌若欠身行礼,待她们落座后,凌若微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一道过来了,真是难得。” 刘氏斜欠着身子道:“回娘娘的话,适才成嫔姐姐来看臣妾,说起娘娘自掌管后宫之后,一直待咱们极好,平日里宫中凡是有什么好东西,娘娘总是记得咱们一份。臣妾与成嫔姐姐一直心怀感激,今日是特意过来谢娘娘的。” 戴佳氏亦在一旁附和道:“臣妾与娘娘在潜邸时就相识,这么些年来,一直多亏娘娘照拂,臣妾一直不知该如何感激。”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人自进门开始,就不住给自己戴高帽,说好话,后面肯定有事相求,不过既然她们不提,凌若自然也不会说破,虚应道:“怎得说这样见外的话,既入了宫便是姐妹,姐妹之间相互帮衬是理所当然的事,哪需要说谢,除非你们不拿本宫当姐妹看待。对了,谦嫔,六阿哥这阵子可还好?本宫听说他前几日有些腹泄,太医瞧过了吗?” 刘氏在椅中欠了欠身道:“多谢娘娘关心,太医看过了,也开了些药,吃过后已经没有再腹泄了。” 凌若欣慰地道:“那就好,唉,弘瞻还小,你这个做额娘的多费些心思,仔细看好了,千万不要让他有事。”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当心的,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万不能连弘瞻也失去了。”说到这里,刘氏露出哀伤之色,“每每想起弘旬,臣妾都是后悔不已,若臣妾不曾将他过继给舒穆禄氏,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凌若抚慰道:“过去的事多想无益,谦嫔还是要看开一些的好。” 戴佳氏趁机道:“娘娘,舒穆禄氏复位的消息您可听说了?”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凌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本宫昨日就知道了,皇后娘娘亲自为舒穆禄氏开口求情,皇上念及皇后娘娘情面,又觉得七阿哥一事,舒穆禄氏多少有些冤枉,所以命苏公公传旨复其位份。” 刘氏垂目不语,戴佳氏则道:“臣妾可一点都不觉得她冤枉,区区一个宫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害堂堂阿哥。” 凌若轻叹口气道:“不管怎样,皇上都已经复了她的位份,过去的事就不要想太多了。” 刘氏摇头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刚才成嫔姐姐与臣妾说,舒穆禄氏今日一早就去她那里好一顿闹,还教训了成嫔姐姐的宫女,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想着都让人生气。” “竟有这种事?成嫔,你就由着她放肆?”凌若故作惊讶地问着,事实上,戴佳氏做过什么,她一清二楚,刚才更是亲眼看到舒穆禄氏将如柳从净军中接出来。 戴佳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不由着还能怎样?她根本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臣妾说话她更是一个字都不听。” 凌若在那里连连摇头,“想不到舒穆禄氏竟然如此不懂事,实有负皇上皇后对她的一番厚望。” 刘氏瞥了她一眼,小声道:“娘娘,臣妾还有一事担心。”待凌若示意她说下去后道:“舒穆禄氏之前被废位禁足,与臣妾等人皆有些关系,她这一次出来,只怕不会善罢干休。” 凌若秀眉一蹙,凝声道:“谦嫔是怕她会心存报复?” 刘氏垂首道:“不错,从舒穆禄氏去找成嫔姐姐麻烦一事中,可以看出她乃是心胸狭窄的小人。这样的人非但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还会反将错加诸在别人身上,然后行报复之事。” 凌若沉吟片刻道:“那依谦嫔的意思,该怎么做?” 刘氏与戴佳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一齐跪下道:“臣妾等人虽比舒穆禄氏位高,但她仗着皇上厚待,根本不将臣妾等人放在眼中,还请娘娘为臣妾等人做主。” “这个……”凌若犹豫着没有立刻说下去,刘氏见状赶紧道:“臣妾知道娘娘宅心仁厚,不愿与人为难,但娘娘当日曾对雨姗害死弘旬一事质疑过,至于妾,她一直觉得臣妾将弘旬过继给她用意不善,而成嫔姐姐又帮臣妾做过证,所以咱们三个都是她嫉恨之人,她一定会使尽手段来害咱们。”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讨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神色一沉,冷哼道:“她敢!” 刘氏悄悄向戴佳氏使了个眼色,戴佳氏用力挤出两滴眼泪来道:“娘娘,她刚出来便使脸色给臣妾看,还有什么不敢的,臣妾真怕她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娘娘,您可不能让她这么得意下去。” “你们先起来。”在命宫人扶了两人起来后,凌若道:“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了,你们无需再多说。舒穆禄氏那头本宫会留意,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当心一些,别让她挑毛病生事,一切还得慢慢计议。” “是,臣妾明白。”二人各自答应后,见凌若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识趣地告退,在她们走后,一个身影自后面闪了出来,却是瓜尔佳氏,她随意在椅中坐下,笑道:“舒穆禄氏刚一出来,她们两个就坐不住了,紧赶着来你这里,想让你出手对付舒穆禄氏,好来一个借刀杀人。” 凌若拍一拍手,漫不经意地道:“这宫里头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招,不过戴佳氏胆小懦弱,她未必有这么多的心思,但是刘氏就一定有了。” 瓜尔佳氏颔首道:“这个女人心思之重,远胜过于当时的温如倾,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她掐死了七阿哥,然后嫁祸给舒穆禄氏。” 瓜尔佳氏本是随口一说,却让凌若留上了心,斟酌了许久,喃喃道:“也许,真有这个可能。” “你说什么?”瓜尔佳氏一时没听清,待凌若重复了一遍后,她摇头道:“不可能,害死弘旬固然能嫁祸舒穆禄氏,但却要死一个儿子,这代价太大了,可谓是得不偿失,以刘氏的精明,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凌若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刘氏生产时姐姐不在,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弘瞻与弘旬早产将近两月,又是双胎,你说真会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等瓜尔佳氏回答,她又道:“还有,他们生下来的时候,身量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尤其是七阿哥,更是小的可怜,而且他生下来的时候,哭声很微弱,不像六阿哥那样哄亮。” 瓜尔佳氏逐渐明白了凌若的意思,神色凝重地道:“你是怀疑七阿哥一生下来就有问题,甚至活不长久?可是稳婆与太医均说二位阿哥身体康健,没有任何异样,而且七阿哥在死之前,也一直好端端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真的好吗?”凌若反问道:“七阿哥自出生后,就一直在睡觉,少有清醒的时候,虽说婴儿都嗜睡,但像他这样的,我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而且负责照顾七阿哥的奶娘一直有在服药,何太医说是帮助七阿哥调理身子的,但到底是什么药,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瓜尔佳氏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而且若是以此为前提,就可以解释当初刘氏为什么要将七阿哥过继给舒穆禄氏。可不管怎样,那始终是刘氏的亲生孩子,她如何能够下得了手。” 凌若淡然道:“有些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再说,如果七阿哥早晚要死,那么若可以将他的死加诸在舒穆禄氏身上,从让而舒穆禄氏陪葬,就可以一举两得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这样可是比老虎还要狠毒了。”瓜尔佳氏叹着气道:“若真是死在亲娘手里,七阿哥委实太可怜了些。” “这件事,舒穆禄氏心里应该是清楚的,所以她当时口口声声说刘氏陷害她,只是不论皇上还是我,都先入为主,认为刘氏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孩子。” 瓜尔佳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继续查下去?我得提醒你,事情过了那么久,未必还可以查出什么线索来。还有,你现在最该当心的人,不是刘氏,而是舒穆禄氏。刘氏刚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刘氏、戴佳氏都是舒穆禄氏现在最嫉恨的人,她绝不会放过你们。” “我知道。”凌若抚额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其实真要查,大可以从何太医入手,不过这样一来,就会打草惊蛇,不管何太医说不说,都会逼得刘氏狗急跳墙,而我也会腹背受敌。” “你明白就好,只要舒穆禄氏没惹到你头上,你就暂时不要出手,静观其变,最好让舒穆禄氏与刘氏斗得两败俱伤。”说到此处,瓜尔佳氏起身走到凌若身边,将手搭在她肩头,“位越高,人越险,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凌若点头,反握了瓜尔佳氏的手道:“我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她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舒穆禄氏已经带着如柳回到了水意轩,钱莫多的动作着实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内务府已经把人送来了,有好几个还是原来就在水意轩侍候的,可见钱莫多为了讨好舒穆禄氏,颇费了一番心思。 在命他们带如柳下去沐浴后,舒穆禄氏走到院中望着那些残破枯黄的树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出神太久,因为有许多太监捧着一盆盆开得正艳的丁香、牡丹、杜鹃等花卉进来,在他们后面跟着钱莫多,他看到舒穆禄氏站在那里,忙过来打千,“奴才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吉祥。” 舒穆禄氏神色缓和地道:“辛苦钱总管了,半天功夫,不止将侍候的人送来,还亲自带人来换这里的花草,其实明日再弄也是一样的。” 钱莫多讨好地说着,“贵人太客气了,这些枯花残叶留在这里,容易影响心情,还是趁早移走为好,如此贵人看着也舒服一些。” 那些小太监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将花盆摆好了,原来那些残花也皆被移走,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钱莫多道:“不知贵人可还满yi?若是贵人觉得缺了什么,奴才这就派人送来。” 舒穆禄氏摇摇头道:“不必了,这样很好,多谢钱总管。” “那奴才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给贵人请安。”在舒穆禄氏点头后,钱莫多领着那些小太监退了出去,与此同时,舒穆禄氏身后传来一个嗫嗫的声音,“主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见皇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身,只要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如柳正站在自己身后,头发还是湿的,正不断往下滴着水。 看到如柳,舒穆禄氏露出一丝笑意,待要去拉如柳的手,后者却将手背在身后,不安地道:“奴婢觉得身上还有味道,奴婢还是再去洗一次。” 舒穆禄氏尚未说话,如柳后面的宫女已经拉着她道:“如柳姐,你刚才已经洗很久了,全身都搓红了,再洗的话,皮肤会破了。” 如柳用力闻着自己的身子,连连摇头道:“不把臭味洗干净会熏到主子的,快去准备水,我要再洗。” “如柳!”舒穆禄氏不顾如柳的挣扎,从她背后拉过手道:“没有,你现在一点都不臭啊,不要再洗了。” “不是啊,奴婢明明闻到了……”如柳不断想要将手从舒穆禄氏掌中抽出来,“主子,您离远一些,不要熏到你。” 舒穆禄氏安抚道:“如柳,相信我,什么臭味都没有了,你会闻到,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还臭,还不干净,那是幻觉。” “真的不臭了吗?”如柳不断地闻着,唯恐舒穆禄氏是在骗自己。 舒穆禄氏明白如柳的心情,极其肯定地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其他人,看他们觉不觉得臭。” 刚才说话的那个宫女机灵地道:“如柳姐,你身上不仅不臭,还很香呢。”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的话令如柳放下心来,如释重负地道:“不臭了就好。” 舒穆禄氏抚着如柳削瘦的脸颊道:“过去的事不要想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至于害你的人,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主子。”如柳眼圈发红地看着舒穆禄氏,在她哭出来之前,舒穆禄氏道:“好了,先陪我去坤宁宫吧。” 如柳微微一惊,訝然道:“主子要去见皇后?您与她不是……” “我知道,不过这一次皇上肯下旨复我位份,乃是因为她向皇上进言,于情于理,我都要去一趟。另外,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后面这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当她从苏培盛嘴里知道是那拉氏求的情后,一直心存疑问,她很清楚那拉氏的为人,绝对不是什么善人,而且自己又与她撕破了脸,她根本没理由为自己求情。 如柳点点头,“嗯,奴婢扶您过去。” 舒穆禄氏刚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扫了一圈开的正好的花草对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的宫人道:“挑几盆开的最好的牡丹送到成嫔那里,就说我给她压惊的,顺便谢谢她对如柳的照顾。这份‘恩惠’我必会铭记一生一世。” 明明她的眉眼间一直有笑意隐现,可是宫人却打了个寒颤,深深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一直到其走远后方才敢抬起头。 一路来到坤宁宫,守宫的太监告诉她那拉氏去了临渊池钓鱼尚未回来,问其其是否要在这里等候,舒穆禄氏想了想道:“不必了,我去临渊池寻皇后娘娘吧。” 从坤宁宫到临渊池又是好一段路,在穿过那片已经看不到梅花的林子后,看到一个穿着浅金色衣裳的身影坐在湖边,旁边站着一个太监,从其侧脸中,舒穆禄氏认出乃是向来寸步不离那拉氏的小宁子,如此一来,那道身影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在舒穆禄氏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如柳拉了她的衣裳,悄悄道:“主子,皇后她会不会不愿见您?” “她若不想见我,就不会求皇上放我出来了。”如此说了一句后,舒穆禄氏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垂手站立在湖边的小宁子,抬头往这边望过来,看清之后,微侧了身子唤道:“慧贵人吉祥。” 舒穆禄氏点点头,在距离几步的地方站住,然后朝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深施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岸边静悄无声,唯有一群黄鹂从柳树上飞起起,在半空中留下悦耳的鸣叫声,在这样的静寂中,舒穆禄氏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许久,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是慧贵人吗?”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连忙道:“是臣妾,臣妾特来给娘娘请安。” 又是一阵静寂后,那拉氏的声音再次传来,“起来吧,到本宫身边来。” “是。”借着如柳的搀扶,舒穆禄氏起身来到那拉氏身边,一眼望去,那拉氏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优雅,很好的掩藏住岁月留下的痕迹,在她手里执着一柄长长的渔杆,鱼线静静地从另一端垂落至水中。 在她悄悄打量那拉氏的时候,那拉氏也在打量她,“嗯,一段时间没见,气色倒是还好,精神也不错。” “多谢娘娘关心。”这般说着,舒穆禄氏屈膝跪下道:“臣妾今日来,除了给娘娘请安之外,还是来给娘娘谢恩的,若非娘娘垂怜,臣妾至今仍被幽禁在水意轩中不见天日。”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起来吧,本宫与你虽有些误会,但始终不忍看你将大好青春虚掷,所以才为你在皇上面前美言,也幸好皇上还给本宫几分面子,没有拒绝。” 舒穆禄氏默然不语,她与那拉氏之间可非一句误会便能揭过去的,从她不喝杜鹃送来的药开始,便是与那拉氏正式翻了脸,所以那拉氏会这么做,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拉氏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微笑道:“慧贵人动作倒是快,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将如柳给找回来了,看来你见过成嫔了。” 舒穆禄氏知道,自从熹妃掌权后,那拉氏虽然表面上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但私底下一直有派人盯着,宫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传到她耳中,是以对于她知道成嫔刁难如柳一事并不奇怪,“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一阵风拂过湖面而来,那拉氏微眯了眼眸道:“慧贵人有话尽管说就是。” “臣妾想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帮臣妾。”犹豫许久,她终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而对此,那拉氏没有任何奇怪,显然早在其意料之中,若是舒穆禄氏不问,她倒是为奇怪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敌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慧贵人觉得本宫不应该帮你吗?”那拉氏的反问令舒穆禄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不过那拉氏也没准备要她回答,很快便自己接了下去,“其实在这宫里,并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划分敌友的界限,只在于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害。” 她的话与之前凌若所说的出奇一致,停顿了一会儿后又道:“本宫救你,是因为本宫觉得与慧贵人合作,利多于害,不知慧贵人如何以为?” “臣妾不知道。”舒穆禄氏回答的很直接,“臣妾刚释禁足,许多事都还不清楚,所以无法回答娘娘的总是。” “不清楚不要紧,只要不糊涂就好。”话音未落,渔杆便动了起来,舒穆禄氏见状道:“娘娘,渔杆动了,想是有鱼在咬钩。” “不急,那鱼现在只是在试探而已,还未真正咬钩。”那拉氏微笑地看着舒穆禄氏,“慧贵人到现在还觉得本宫是你的敌人吗?” “臣妾不敢。”在舒穆禄氏说这话的时候,渔杆剧lie的动了起来,细细的渔线在阳光下犹如一道浮金幻影。 小宁子在一旁道:“主子,奴才帮您起钩。” 在那拉氏点头后,小宁子接过渔杆,用力一拉,一尾金红色的锦鲤被拉出了水面,鱼尾在半空中用力地甩着,想要摆脱嘴里那个钩了,可是任凭它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被人抓在手里,然后扔进蓄了水的桶中,它只能在狭小的铜中打转。 那拉氏拍拍手,站起身来看在桶中的锦鲤道:“慧贵人觉得这条鱼可怜吗?” 舒穆禄氏上前看了一眼摇头道:“臣妾以为,没什么好可怜的,在池中与在桶中,不过是大小之别,归根结底其实是一样的,都被人圈在里头。” 那拉氏颔首道:“多日未见,慧贵人看事更加透彻了,那么该知道本宫并不是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本宫是现在唯一能帮你的人。当日七阿哥一事,熹妃与成嫔都站在谦嫔一边,指称你害死七阿哥,一心一意想要置你于死地;眼下你复位,她们可不会善罢干休啊。” 舒穆禄氏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自己可以在成嫔面前放肆,但熹妃位高权重,又得圣恩多年,远非戴佳氏那种人可比,要对付她绝不容易,“那娘娘呢,娘娘不怪臣妾之前的任性了吗?”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你也说是任性了,本宫权当你是耍孩子脾气,气过了便没事,何况那件事上本宫也有错。今日之后,谁都不要再提了,可好?” 舒穆禄氏没有回答,而是跪下道:“娘娘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那拉氏亲手扶起她道:“本宫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记清楚,谁才是你的敌人,千万不要忘记。” “臣妾知道。”舒穆禄氏起身后,看到那拉氏又接过渔杆,不由得道:“娘娘何时开始喜欢垂钓的?” 那拉氏眯眸道:“也就是最近这一两年吧,垂钓既可以陶野情操,又可以享受鱼儿上钩的喜悦,本宫觉得很不错。不过在慧贵人你这个年纪看来,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可能会觉得太过无趣与沉闷。” 舒穆禄氏摇头道:“臣妾还小的时候,曾随阿玛去河边垂钓,其实等鱼儿上钩的过程很有趣。” 那拉氏笑意一深,语带双关地道:“不错,确实是很有趣。” 从坤宁宫出来,如柳小声道:“主子,您小心着皇后,奴婢觉得她那些话并不可信,熹妃谦嫔她们固然不是好人,但皇后同样不是。” 舒穆禄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直发笑,如柳被她看得奇怪,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什么都没有啊,那主子在看什么? 等到她将这个疑惑问出来的时候,舒穆禄氏已是笑得前俯后仰,如柳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笑成这样,满头雾水地道:“主子,您到底在笑什么,是否奴婢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说的很对,我是心里高兴。”在止了笑声后,舒穆禄氏拉过如柳的手叹然道:“我认识的那个如柳,终于回来了。”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如柳不由得笑了出来,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之前让主子失望了。” “没什么好失望,你还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多怕成嫔狠毒的把你害死,这样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感慨了一句后,舒穆禄氏转过话题道:“刚才那番话,也让我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她帮我,是想借我之手除掉熹妃与刘氏,只要她们两个一死,后宫就完全落入她的掌控之中,哪怕以后选秀,新入宫的秀女想要达到熹妃这样的高度,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可能,这么一来,她的地位就会牢不可破。” 如柳深以为然地点头,“奴婢这段时间虽然在净军中,但是偶尔也有听到他们说起宫中的事情。眼下,皇后除了一个名头之外,几乎可说什么都不是,后宫大权旁落,二阿哥又不得皇上喜欢,处处为熹妃所制。” 舒穆禄氏慢慢走着道:“她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也生不出子嗣来,凭她一人根本无法与熹妃对抗,所以便求皇上复我之位,借我的手去对付熹妃她们。” 一听这话,如柳忙道:“那主子千万不要趁她的心意。” 然舒穆禄氏却道:“为什么不?皇后有一句话没说错,划分敌友的界线只在于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害。不管怎样,眼下熹妃她们三个,是我与皇后共同的敌人,联起手来对付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好。” 如柳点头之余,再次道:“奴婢只怕一旦没有了敌人,皇后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主子,您刚才也说了,她要掌控整个后宫,可是主子绝对不可能做她手下的傀儡。” 舒穆禄氏嗤笑一声道:“她可以对付我,我就不可以对付她了吗?其实真正可以对付皇后的,不是熹妃,也不是谦嫔,而是皇上,她们就是有了皇上的宠爱,才可以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而这恰恰是我最有利的一点。”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出人意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说的是。”到了这里,如柳已经再无一丝担心,她相信主子一定赢所有人,然后站在无人可以企及的高度,就像今日的熹妃那般。 “不过有一句话却是错了,我现在要对付的并不止熹妃三人,而四个人才是?” “四个人?还有一个是谁?”如柳好奇地问着,舒穆禄氏抚一抚因涂了脂粉而特别光滑的脸颊,徐徐道:“谨嫔。她与已经死了的惠贤贵妃一样,对熹妃死心踏地,咱们想动熹妃,就一定得连她也一起动,否则后患无穷。”见如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道:“可别以为谨嫔简单,这个女人虽然平时不怎么吭声,又没什么恩宠傍身,但熹妃凡事皆与她商量,甚至请她拿主意,这样的女人,你说是简单还是不简单?” 如柳低头,“是奴婢想的太简单了。” 舒穆禄氏抬头,恰好看到一群鸿雁飞过,她逐字逐句地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下后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当夜,胤禛毫无意外地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令后宫诸人恨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有不甘者,在无人处拿着针偷偷扎写着舒穆禄氏生辰八字的小人,借此发泄心中的恨意。 养心殿,灯火通明,胤禛坐在御案后不知在想什么,在他手边是一堆已经批好的折子。 外头,敬事房的白桂在胤禛看不到的角落里朝苏培盛打着手势,后者点点头,对胤禛道:“皇上,敬事房那边已经将慧贵人送来了,安置在寝殿中,您可要现在过去?” 苏培盛的声音将胤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眼望去,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 “慧贵人过来了?”刚才敬事房送绿头牌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可刚才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见舒穆禄氏,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对她的思念会如此强烈,而且更多的是思念那种情\欲,他本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并不曾贪恋床第之欢,为何在遇到舒穆禄氏后一切都变了样,每次一触到那具身体,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就会冒出来,强烈的像要将他淹没一般,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害怕。 苏培盛恭谨地回着,“是,正在寝殿等着皇上。” 胤禛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案,神色犹豫不决,许久,他用一种近乎艰难的语气道:“告诉敬事房,让他们将慧贵人抬回去。” “啊?”苏培盛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不论皇上有何决定,都不是他一个奴才所能置疑的,赶紧低下头答应,随后急急退了出去。 苏培盛走得太急,并不曾看到胤禛因过于用力而颤抖的双臂,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要克制住身体最深处的欲望,即始是他这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也有些受不了。 在交待完同样吃惊的白桂后,他再次进殿小心地道:“皇上,奴才已经告诉敬事房了,他们这就将慧贵人抬回去,皇上可要重新翻牌子?” “不必了。”胤禛抬起头来,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朕去承乾宫。”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出去取了灯笼候在殿外,等胤禛出来后,疾步跟了上去,为其照亮前方的路。 胤禛走得很急,就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苏培盛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无奈只得小跑,好不容易到了承乾宫,因为走得太急,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连着手里的灯笼一并摔在地上,人摔疼了不说,灯笼也着了,亏得承乾宫的人瞧见了,赶紧将火扑灭。 水月与安儿两人吃力地扶了苏培盛起来,“苏公公,要不要紧?摔疼了na里没有?” 苏培盛摇头道:“咱家没事,皇上呢?” 水月一指前面的身影道:“皇上已经进去了。”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皇上不怪咱家就好,这一路可跑死咱家了。” 安儿眨着眼睛道:“苏公公,皇上怎么走得那么急啊,像是后面有老虎在追一样。” “安儿,不许乱说话。”水月喝了她一句,帮苏培盛拍着沾在衣上的灰尘道:“苏公公,安儿不懂事,您别见怪啊。” 苏培盛摆手道:“没事,咱家自己也不明白着呢,而且刚才明明已经传了慧贵人,临了皇上又说要来承乾宫。” 安儿轻咦一声道:“皇上来了这里,那慧贵人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呗。”说到这里,苏培盛似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一些,不再多言,往正殿行去。 凌若正拿着绣棚在绣东西,突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走进来,下意识地抬起头,意外看到胤禛,赶紧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快步进来的胤禛紧紧抱在怀中。 水秀等人见状,皆知趣地退了下去,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凌若刚刚听宫人说胤禛今日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怎么也想不到胤禛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过了好久,见胤禛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感觉有些不对劝,逐道:“皇上怎么了?”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后宫之中,他最在意的人应该是怀中的这个女子,她陪了自己二十余年,更为自己诞下弘历,他一直以有她在身边为幸,也一直以为后宫之中不会有人取代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可为什么他现在竟然动摇了起来,他不确定除了湄儿之外,自己最在意的人,究竟是凌若还是……舒穆禄氏,因为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舒穆禄氏,刚才在路上他几次欲折回,最后都被强行忍了下来,正因如此,他才会走得那么急。 许久,他终于松开手,望着凌若担忧的目光,勉强一笑道:“朕没事,只是突然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凌若手里的东西,道:“你在绣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山路松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知他是不愿自己再多问,才扯过话题的,是以顺着他的话道:“弘历说他的钱袋子有些旧了,所以臣妾打算给他绣个新的。” “朕记得你女红是很好的。”胤禛点点头,接过绣棚看了一眼,是杏黄色的料子,上面只绣了几朵祥云,逐道:“你打算绣什么,龙吗?” 凌若摇头道:“腾龙翔天不合弘历的身份,臣妾打算绣仙鹤。” “仙鹤虽也是吉祥之物,不过总归还差了一些,再说弘历是朕的儿子,就算绣龙在上面也算不得什么逾越。”他顿一顿,道:“就绣龙吧。” 胤禛都这样说了,凌若只有答应,见胤禛有些心不在焉,她放下绣棚道:“皇上若是不累的话,臣妾陪皇上四处走走可好?” 胤禛点头,与凌若一道走出承乾宫,苏培盛等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夜间的后宫比白日里多了分寂静,因时近夏季,脚边的草丛中不时传来鸣虫的声音。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着,直至一圈走完,在准备踏进承乾宫的时候,凌若方道:“皇上该回养心殿去了。” 胤禛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朕留在这里吗?” 凌若低头一笑道:“臣妾哪会这样想,只是臣妾知道皇上今日翻了慧贵人的牌子,今夜是她复位后的第一夜,皇上该多陪陪她才是。若是一直留在臣妾这里,慧贵人岂非要一人待在养心殿了?” 胤禛拉着凌若走进去道:“朕已经让人送她回水意轩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朕今夜na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凌若倒是没想到胤禛会将舒穆禄氏又送回去,惊讶之余却也没多说下去。 这一夜,胤禛如他所说的留在了承乾宫,但他一夜都没有成眠,躺在凌若身边,脑海里却一直出现舒穆禄氏的身影,怎么也驱不散…… 而这一夜,对于舒穆禄氏来说,同样是无眠,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足了准备,人也已经到了养心殿,却又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回来,敬事房那几个太监抬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都怪怪的,想来他们也觉得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皇上在想什么?难道他不想见自己,不想与自己沉沦于欲海中吗? 这个念头出现未多久便被她否决了,胤禛一定是想她的,不然不会复她位份,更不会第一天就翻她的牌子,肯定是后面出了一些意料不到的事,他才让人将自己抬了回去。 随后,传来一个令舒穆禄氏愕然与气愤的消息,昨夜里胤禛竟然去了承乾宫,还在那里过夜,也就是说胤禛为了见熹妃,而将她抛在一边,这……这怎么可能? 舒穆禄氏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这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难道那个药失效了?这般想着,舒穆禄氏坐立不安,不行,她一定得设法弄清楚皇上为何会临时改意去承乾宫。 这般想着,她让如柳去养心殿悄悄请苏培盛过来一趟,因为苏培盛要侍候胤禛,是以直至下午才得空过来。 待苏培盛进来后,舒穆禄氏客气地道:“要劳公公亲自过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来人,给苏公公看座。” “慧贵人说的是na里话,奴才来给你请安是应该的。”苏培盛猜到她特意将自己叫来的用意,却不说破,只是抿着宫人刚端上来的茶。 舒穆禄氏晓得像苏培盛那样的都是成了精的人儿,别看嘴上说的客气,实际心里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想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少不得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她早有准备。 舒穆禄氏手一伸,候在旁边的宫女立刻会意的将捧在手里的画轴放到她手中,舒穆禄氏接过后,轻抚着画轴道:“今日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一幅前朝唐寅所画的,想是以前皇上赏的,都已经沾满灰了,都说唐寅的画珍贵,外头一画难求,可我一向不爱字画,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费。听闻公公喜欢收集字画,对唐寅的画尤其推崇,这画在公公手里可比在我手里要好多了。” 苏培盛听得“唐寅”二字,已是双目放光,再听得舒穆禄氏要送给自己,更是坐不住,起身道:“慧贵人能否让奴才看看这幅画?” “自然可以。”舒穆禄氏点头将画递给苏培盛,后者小心地打开来,在仔细端详过后,连连点头赞道:“好一幅唐伯虎的真迹,真是好!” 苏培盛虽然是个太监,却识文断字,对字画尤为喜爱,经常收集前朝名人字画,平常得空,常去外头古玩字画店里转转,对于字画颇有见识,一眼便看出这幅。不过也是,进得宫里的东西,都要三验五审,又怎会让赝品混进来。 苏培盛一边点头,一边将画卷好,双手奉还给舒穆禄氏,“奴才不敢收贵人如此厚重的礼。” 他话虽然说的好听,舒穆禄氏却从中听出不舍之意,晓得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心里根本是想收下这幅画,当下笑道:“我不是一个懂字画之人,画落在我手里,就等于明珠蒙尘,难道公公想让这幅画一直为尘埃所蒙吗?” “这个……”苏培盛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长揖一礼道:“那奴才就谢慧贵人厚赏了。” 见他收了这幅价值千金的名画,舒穆禄氏笑着点头,在示意他坐下后道:“苏公公,我有一件事不解,想请你代为解惑,不知可否?”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苏培盛既然接了那幅画,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当下道:“慧贵人尽管问,只要是奴才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有公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顿一顿,舒穆禄氏道:“昨夜里,皇上明明翻了我的牌子,可之后却又让敬事房将我送了回来,自己去了承乾宫,苏公公可知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皇上态度会如此奇怪?”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等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培盛有些犹豫地道:“原本这事奴才不该多言,可慧贵人待奴才如此之好,不说实在对不起慧贵人,不过还请慧贵人不要传扬出去,否则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奴才很难交待。” “我知道。”说完这句,舒穆禄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宫人道:“除了如柳之外,你们都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宫人答应一声,纷纷退下,如柳更是将门也给关了起来,看着大好春光被隔绝在门外后,舒穆禄氏方才再次道:“今日之话,除了公公之外,只有我与如柳二人听得,若传入第三人之耳,我亲自去向公公请罪。” 舒穆禄氏的态度令苏培盛颇为满yi,道:“贵人言重了。”话音一顿,只见他蹙了眉道:“其实这件事奴才也觉得很奇怪,当时翻牌子的时候,皇上明明一下子翻了贵人牌子,可等晚些时候奴才再问时,皇上却又突然改口说让敬事房把贵人抬回去,然后就去了承乾宫。” 苏培盛说的那些,舒穆禄氏之前都知道,她真正想要明白的是胤禛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大的转变,“这当中,皇上可还有说过什么?” 苏培盛摇头道:“没有,但是在去承乾宫的路上,皇上走得很急,就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一样;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久,还没见他走得那么快过。” 舒穆禄氏细细咀嚼着他的话,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并不是很清楚,直至苏培盛后面随口又说了一句,“今儿个一早,皇上更衣上朝的时候,奴才看他气色不是很好,也不晓得是否夜间没歇好。” 是了,并不是药失效,恰恰相反,是药的效果太好,让胤禛害怕对她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思念,所以生出逃避之意,故意不见她,故意去见熹妃。 没用的,不论怎么逃避都只是徒劳,身体最原始的欲望会逼着胤禛回到她身边,然后永远都离不开。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胤禛接受这个事实。 想到这里,舒穆禄氏彻底放下心来,拾起笑容对犹是一脸不解的苏培盛道:“想来是皇上惦念熹妃娘娘,所以去看她吧。” 苏培盛只道她是强颜欢笑,逐安慰道:“贵人也别太往心里去,贵人禁足的这些日子,虽然皇上嘴上不说,但奴才看得出其实心里都颇为惦念贵人,早晚会召见贵人的。” 舒穆禄氏点头道:“我知道,以后也要请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多多美言。” “贵人放心,只要是奴才能帮的一定帮。”毕竟刚收了人家一幅唐寅的画,话当然得说的漂亮一些,又坐了一会儿,他起身道:“贵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公公慢走。”在送苏培盛出去后,如柳见舒穆禄氏仍在那里悠哉的喝茶,轻笑道:“看起来,主子一点都不担心呢。” “本就没事,为何要担心?”舒穆禄氏反问了一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如柳道:“想明白了吗?” 如柳微一点头道:“嗯,皇上越逃避就证明那药越有效,皇上很快会回到主子的身边,到时候,莫说成嫔等人,就连熹妃也不足为虑。” 舒穆禄氏红唇微弯,勾勒出一抹凉冷的笑容,熹妃,得意了二十多年,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且说苏培盛拿着画赶到养心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四喜在外头急得团团转,一看到他过来,连忙迎上来拉住他道:“我的苏公公,你去na里了,我找你半天都不见人影。” 苏培盛自然不会说自己刚才去水意轩了,搪塞道:“我随意走走罢了,倒是你这么着急寻我有什么事?” “皇上刚才说想喝君山银针,可是茶房里我找来找去找不到,我记得内务府送来后,是你收着的,你放到na里去了?” “哦,你说那个啊,我怕送来的茶叶会潮,所以放在顶柜里了。”听得苏培盛的话,四喜连忙让小太监去取来泡茶,吩咐完之后,他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是麻烦大了,以后放na里可得都知会一声。” “行了,以后一定告诉你。”苏培盛随口答了一句便准备要回自己屋里去,岂料四喜一把握住他藏在身后的画轴,好奇地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字画吗?你na里来的?” 苏培盛目光闪烁地道:“别人不要随手扔的,我看着不错,便顺手拿回来了,不值什么钱。” 四喜没发现他这样异样,道:“能被你瞧上眼的东西应该不错,趁着现在无事,展开来看看。” 一听这话,苏培盛赶紧牢牢握住画卷,说什么也不让他展开,开玩笑,四喜虽然对字画的认识不及他深,但画上可是盖了唐寅的印章,只要识字的都能认出来,到时候四喜问起画的来历,他可不好回答。 四喜察觉到了不对,皱眉道:“你握得那么紧做什么,看看而已,又不会弄坏了,用得着那么紧张吗?还是说这话有什么不见人之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培盛不自在的说着,用力想要抽回画卷,然他越是如此,四喜就越不肯放手,争抢之下,一个不小心,画卷掉落在地且因为绑着画卷的绳已经被弄散了,随着画轴的滚动画卷在地上铺展了开来。 四喜虽然不精通字画,但身在紫禁城,又在胤禛身边侍候,多少要懂一些,乍一看这幅画,便感觉到不论布局还是画功,都极为不凡,绝非一个普通画师所能画出,且看这纸张连缘有些泛画,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奇怪,这样的画怎么会有人不要中尼?当目光落在画末端那枚朱红色的印章时,所有疑惑顿时一解而开,唐寅,这是唐寅的画。 但是,在此之后,疑问又接踵而来,他盯着手忙脚乱将画捡起来的苏培盛道:“你怎么会有唐寅的画?” 只要是出自唐寅之手,不论是何画,至少都达到千金之数,而且有价无市,他知道苏培盛一直很想要一幅,但始终求而不得,就算偶尔有一幅出现在市面上,那价格也让他们忘而却步,不过他们在宫中倒是常有见到。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翻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将画胡乱卷好后,苏培盛满脸不自在地道:“唐寅的画又怎么了,去古玩店里随便转一圈便有十张八张的赝画。” “赝画?”四喜狐疑地看着他,正要再说,小太监已经沏好了茶过来,苏培盛忙道:“还不快将茶给皇上端进去。” 在苏培盛在连推带说下,四喜只好压下心里的疑问,先将茶端进去,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苏培盛已经不见了人影。四喜越想越不对劲,趁着有空,往苏培盛住的屋子走去。 苏培盛的窗子没关,四喜可以看到他正在屋里,正仔细打量着那幅展开的画,表情如痴如醉。 四喜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把里面的苏培盛吓了一跳,赶紧将画收起来,待看清是四喜后,皱一皱眉道:“你来做什么,皇上那边不用侍候吗?” “这个你别管,我问你,这幅画是不是唐寅的真迹?”四喜的话令苏培盛目光一闪,把画背在身后道:“我都说了是赝品,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四喜盯着他道:“若是赝品,你为何要看得这么认真,还这般紧张?说,这幅真迹是从na里来的?” 苏培盛被他问得恼羞成怒,扬声道:“张四喜,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犯人吗?不说我只比你低了一级,就凭你我同在一个师傅下,且我还比你早跟着师傅半年,你就不该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四喜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了一些,稍稍微了语气道:“我只是想知道这幅真迹你从何而来?” “无你无关。”苏培盛这话等于默认了这幅画是唐寅真迹,而非他之前一直强调的赝品。 “培盛,正因为你我在一个师傅下面,论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师兄,所以才要问你画从何来,这样的画,就算在宫里头也不会有人随手扔掉,更不会恰好让你捡到了,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是谁给的。” 苏培盛被他问得有些烦,道:“只要我不是偷来抢来的便可,你问那么许多做什么。” 四喜仔细想了一下道:“是不是哪位贵人娘娘赏的?”见苏培盛不说话,心知自己是猜对了,又气又急地道:“你忘了师傅之前说过的话了,咱们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可与后宫那些主子娘娘走得太近,尤其是不能拿她们的东西。” 苏培盛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别说的跟真的一样,师傅也好,你也好,哪个少收了后宫那些主子赏的银子。” 四喜扯过他道:“不错,我是拿过她们的银子,但那都是一些散碎银子,跟你这幅画能一样吗?那些银子加在一起,也不及你幅画的一半。培盛,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的,又为什么要给你?”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苏培盛不耐烦地道:“有人给我就收着,总之没偷没抢,光明正大。” 四喜气道:“如果真的光明正大,你就不会那么怕我看到了,还假称赝品,你就是怕我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向来不喜欢我们们与后妃走得太近,一旦知道,绝轻饶不了你。” “够了!”苏培盛脸一沉,冷声道:“张四喜,别在我这里装清高,你就没有与后妃走得近吗?” 四喜心里一跳,嘴上则道:“我自然没有。” 苏培盛将画放在桌上,冷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们们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由一个师傅**着到现在,都快十几二十年了,说的难听点,你肚子里有几条虫我都一清二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下子轮到四喜不自在了,闪躲着苏培盛的目光。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培盛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一字一句道:“你跟熹妃宫里的莫儿是什么关系?” 四喜努力压抑住因他这句话而狂跳不止的心道:“莫儿都已经出了宫,与我有何干?” 昨日里,熹妃派人来找过他,告诉了为何要安排莫儿离宫的事,也让他妥善安排和照顾莫儿,莫使她受委屈。 “出宫就无干了吗?张四喜,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跟那个莫儿早就眉来眼去,前两日,你还与她在养心殿前拉拉扯扯,真当我没看到吗?只是想着大家师兄弟一场,没有揭发你罢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现在抓到我一点事就过来兴师问罪。不错,这幅画是慧贵人赏的,那又怎么样,慧贵人知道我喜爱字画,便将这赏给了我,有错吗?” “慧贵人,你……你刚才是去见她了?”四喜总算问出了画的来历,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心情反而更加凝重,“她赏你这么名贵的画肯定有原因,说,她都问了你什么?” “无可奉告。”苏培盛冷冷回了他一句,“你还是管好自己事吧,我可是知道昨日小邓子出宫了,是你派他出去的,至于为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总之你不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你,咱们各管各的。” 小邓子是四喜底下的一个小太监,机灵听话,四喜很多事都交给他去做,昨日在知道熹妃送莫儿出宫的真正用意后,便让小邓子悄悄出宫将莫儿接到宅中安置,并且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没想到这事儿不止被苏培盛知道了,还让他猜出了用意。 “培盛,我是为你好,你不要那么犟了。你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替人办事,可咱们的正主是皇上啊,你这样收慧贵人的东西,万一让皇上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苏培盛不以为然地道:“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培盛,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我也是为你好……”他话还未说完,便已被苏培盛恨恨打断,“你若真为我好,就不该在这里喋喋不休,你我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我还是你的师兄,可结果呢,你成了大内总管,成了可以随皇上上朝的人,我呢,我什么都不是,连随皇上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念在你是我师弟,我哪怕再不开心,也不与你计较,可结果呢,结果是我仅仅只拿了慧贵人一幅画,你就诸多言语,说到底,你根本就是见不得我比你好。”苏培盛越说越气愤,到后面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亏得这附近没什么人,否则非得被人听见不可。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欲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瞠目结舌地道:“我……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在胡说什么。” “你不必否认。”苏培盛怒斥道:“你若还念着一丝兄弟情,就不要再说下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话音一顿,他又道:“当然,你若非要与我做对,那咱们就我鱼死网破。” 不等四喜说话,他一把拿过画,摆在四喜面前道:“画就在这里,你要出卖兄弟向皇上告状就尽管拿去,但之后的事,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四喜被他说的也来了火,一拍桌子道:“苏培盛,你把我张四喜想成了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我与你说这么多,只是想你及早收手,不要陷得太深,这里固然锦绣遍地,但同样也陷阱重重,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至于大内总管,那是师傅向皇上推荐的,并非我能做主的事,若你真想要,我可以向皇上请辞,让你来坐这个位置。” 他后面那句话让苏培盛有些许动容,但很快便忽略过去了,“你不必在你这里说好听的,我若真要你去请辞,只怕你又会想办法推脱了。” 四喜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痛心地道:“培盛,我在你心里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行了,我不想再与你说这些,总之言尽于此,该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苏培盛目光落在画卷上,等着四喜做出决定。 “你……唉,你让我说什么好。”扔下这么一句话,四喜转身离去,至于画卷原封不动的放在桌子上。 待四喜走远后,苏培盛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刚才他真怕四喜会拿了卷轴去皇上面前告状,幸好没有。 歇了一会儿,苏培盛慢慢展开画,目光因为画卷渐渐变得火热起来,唐寅的真迹啊,这若是拿出去卖,得值多少银子啊。 他喜欢字画不假,但他更喜欢字画背后的价值,身为太监,娶妻生子是想都不必再想的,至于仕途,四喜在他头上横着,没多大指望,那么唯一可以撑控的就是钱财。银子,几十两就已经沉甸甸一包了,就算换成金子,同样份量不轻,但这些字画就不一样了,轻飘飘一张纸,拿出去卖,随随便便就可以卖得千金乃至万金之数。到时候,他虽然仍在宫里做奴才,但只要一出宫进了自家的宅子,便可享尽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他将画郑重卷起来放入柜中,在那里几张卷轴正静静的躺着…… 当天夜里,胤禛再一次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而这一次,他没有再离开,在重重夜色中,他来到内殿,看到了裹着锦被静静躺在床上的舒穆禄氏,乍见的那一眼,似有一种东西在胸口炸开,令他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走到床边,只见一滴清泪自舒穆禄氏眼角滑落,他抚去之余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哭,不喜欢看到朕吗?” 舒穆禄氏摇头道:“不是,臣妾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皇上,原以为这一辈子都无法得见了,尤其是昨夜里皇上又将臣妾送回去,臣妾以为皇上还在因七阿哥一事恼恨。” 胤禛揽着她的肩头,让她得以坐起来,当手碰到那滑腻如脂的肌肤时,胤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好不容易压住蠢蠢欲动的欲望后,方才涩声道:“没有这回事,你别多想。” 舒穆禄氏关切地道:“听皇上的声音,喉咙似有些干涩,要不要喝杯茶,臣妾替您沏。” “也好。”待胤禛答应后,舒穆禄氏极其自然地取过胤禛放在一旁的寝衣穿上,然后任由大红的锦缎滑落在地,犹如一朵开在夜间的花朵。 借着身子的遮挡,舒穆禄氏将藏在指甲中的药下在茶中,自从第一次下药之后,每次侍寝之前她都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劝胤禛喝杯茶,不过她很聪明,只要是胤禛不想的,她绝不强劝,药虽然是持续的用效果更好,但若引得胤禛起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将茶递给胤禛后,舒穆禄氏低眉道:“禁足在水意轩的这段时间,臣妾一直在想七阿哥,虽说他是被雨姗害死的,可臣妾始终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若当初臣妾仔细一点,又或者及早发现雨姗的不对,那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皇上就算罚臣妾一辈子禁足在水意轩中,臣妾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不知者不怪,你并非有心,何况皇后也说过,你错在御下不严,但好也恰恰好在御下不严,证明你待下人宽容,不是一个严苛的主子。”胤禛坐下抿了口茶续道:“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你可不能再这样纵容下人了,否则很容易出事的。” “皇上放心吧,臣妾以后一定看紧底下人,不让他们做出任何不该的事来。”舒穆禄氏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胤禛身后,替他轻轻捏着有些紧绷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她伏下身子,将头搁在胤禛肩上,吐气如兰,“皇上,在水意轩的那段日子,臣妾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脑子里都想着皇上,臣妾真的想皇上想的好苦。” 喝了几口茶不止没有将身体里的欲望压下去,反而越来越强烈,胤禛将喝了一半的茶放在桌上,反手握住舒穆禄氏的柔荑,道:“朕也一样想你。” “真的吗?”胤禛的回答早在舒穆禄氏意料之中,却故意做出惊讶感动的样子,随后更喜极而泣地道:“臣妾真的好想一辈子都待在皇上身边,就不知臣妾是否有这样的福气。” “自然会有。”随着干涩的声音,胤禛起身抱住舒穆禄氏,在她耳边道:“一辈子留在朕身边,这是朕的命令。” “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就一生一世陪在皇上身边。”随着这句话,舒穆禄氏身上的寝衣被一双火热的手解开,露出曼妙的胴体。 在欲望侵蚀理智之前,胤禛隐约想起有那么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是谁?他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紧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释放压抑了许久的欲望。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人与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后的几日,又是一连串舒穆禄氏的名字,这令原本想要笑她第一夜被敬事房原封不动扛回去的人紧紧闭住了嘴巴,一个字也不敢说。 承乾宫中,凌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在她面前摆着一个横竖交错的棋盘,黑白棋子静静的躺在各自的棋盒中。 四月末的春光,已经渐渐老去,而樱花树也渐渐落尽了花瓣,只剩下郁郁葱葱的树叶在那里。 花落会有再开之时,但是人不是,人老了就是老了,再不会有回复青春的那一天,她今年已经三十八了,哪怕保养的再得宜,哪怕岁月再优待,也不能与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妙龄女子相比。 胤禛已经又是连着四天翻舒穆禄氏的牌子了,除了第一夜在她这里之外,余下几日,她连胤禛的面都没见过。 有时候,她真忍不住在想,胤禛会否已经厌倦了看她这张脸?毕竟,她从不是胤禛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 “主子,彤贵人来了。”杨海的声音将凌若从沉思中惊醒,抬头,她看到佟佳氏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见她目光望来,屈膝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熹妃娘娘。” 她的声音与她的人一样,透着清傲,令人感觉难以亲近,但凌若却知道,掩藏在这份清傲下的是一颗纯净的心,而这在后宫中是很难看到的。 凌若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将白棋往她面前推了几分道:“开始吧,本宫等你很久了。” 佟佳氏轻应一声,纤指取过一颗白棋下在棋盘左上角,但凡她下棋,总喜欢在这里起手,凌若与她对弈多次,从未意外过。 今日这局棋,从一开始凌若就有些心不在焉,几次落错子,使得棋子呈一败涂地之势,无法挽救。 眼见就要赢棋,佟佳氏却停下了手,望着凌若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虽然声音一如平常的清冷,凌若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关切之意,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有些集中不了精神,本来还想与彤贵人多下几局,现在看来,再下也是输,还是留待败日吧。” 佟佳氏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道:“娘娘可是在想皇上?” 凌若有些意外她会这样毫不掩饰的问出来,旋即又觉得这样才符合她的性子,起身望着高大的樱花树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本宫脸上写着吗?” “没有,臣妾只是猜测。”佟佳氏跟着她一道站起来,“不过看娘娘的样子,臣妾应该是猜对了。” 凌若笑笑道:“彤贵人若能将这些心思用在皇上身上,就不会是今日的局面了。” “臣妾喜欢皇上。”佟佳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令凌若惊讶地转过头,惊讶她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个,好一会儿方才道:“既是喜欢,为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无所谓是吗?”佟佳仰头,看着夹杂在无数碧叶间的樱花道:“正因为喜欢,所以臣妾才不想对皇上用心思,娘娘不觉得对自己所喜欢的人用心思手段很可悲吗?” 凌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佟佳氏,可此刻才发现,自己的了解还是流于表面了,“可是你若不用,就会一直被冷落,难道这样就好吗?” 佟佳氏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只希望皇上好,只要他好,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对臣妾来说也是好的。”她的容颜很美,尤其是侧脸,寻不出一丝瑕庇,甚至比之刘氏还要美上一分。 凝望许久,凌若轻轻叹了口气,“可惜这些皇上并不知道。” 佟佳氏低头一笑,冷傲在这一刻犹如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只要臣妾心里知道就好。” 凌若亦随之发笑,“想不到啊,本宫虽比你痴长多岁,在此事上却还不如你看得开,实在令本宫惭愧。” 佟佳氏摇头道:“不是娘娘不如臣妾,而是娘娘陷得比臣妾深,喜怒哀乐皆为皇上所牵,难以自拔。” “也许吧。”凌若闭一闭目又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喜欢皇上?” 佟佳氏脸上浮现出一缕少有的嫣红,低声道:“臣妾尚待字闺中的时候,便听过皇上许多事,传他与十三爷南下为赈灾筹银,传他掌管户部后,顶着压力向各大臣追缴欠银等等,所以在臣妾心中,皇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的话,勾起凌若一段久远的回忆,那还是胤禛南下去筹银的时候,她入宫谒见康熙,结果遇到了纳兰湄儿,纳兰湄儿对于胤禛盐官盐商捐银的手段极为不耻,更指称其不择手段。 纳兰湄儿与胤禛相识十余年,对其了解竟还不如一个从未见过胤禛的佟佳肖彤,亏得胤禛这么多年来还一直未能将她放下,实在是讽刺至极。 佟佳氏一直未见凌若说话,不由得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凌若随口道:“没什么,本宫突然想到一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彤贵人也未必感兴趣。” 佟佳氏知道她是愿说下去,逐道:“许多事都是越想越烦,娘娘还是看开一些为好。” “本宫也想,不过心不由人啊。”如此说着,她长吸一口气道:“不过与彤贵人说了这阵子话,本宫感觉心情好了一些,彤贵人可有兴趣再陪本宫下一局棋?” “娘娘相邀,臣妾自当遵命。”佟佳氏难得玩笑的说着,她虽然性子清傲,可也盼着有人能说说话,而熹妃,无疑是除了身边人之外,仅有的可说之人。虽然她不明白熹妃何以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熹妃的好感。 两人一直下到近午时分方才散了棋局,午后,凌若问了几句弘历的功课后,便坐在暖阁中继续绣准备给弘历的钱袋,如今龙身已经绣了一大半,只差半条尾巴,凌若准备再做一套衣裳,然后等弘历满十六岁时一道送给他做生辰礼。 正绣得入神时,头顶垂落一片阴影,挡住了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抬头看去,竟然发现胤禛站在自己身前,将她吓了一大跳,待要起身却被胤禛牢牢按住肩膀,“坐着就是。”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入朝当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无奈之下只得道:“皇上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朕听他们说你一人待在暖阁里,朕猜定是在绣给弘历的钱袋子,便没让他们惊扰你。”胤禛和颜一笑,取过她手里的绣棚道:“朕看看,绣得怎么样了。嗯,虽还没绣完,但已能看出龙形矫健灵动之意,不错。” 凌若笑一笑道:“皇上来此,只是为了看臣妾绣的东西吗?” 胤禛将绣棚递给他,撩袍在一旁坐下,道:“朕想起有两天没来看你了,便过来瞧瞧,另外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凌若神色一黯,不过很快便笑道:“那臣妾可是越发好奇了,不知究竟是何事?” 胤禛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今日下朝之后,弘时来养心殿求见朕,与朕说起弘历,朕听过之后,觉得颇为中听,便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弘历?”凌若心中一紧,忙道:“不知二阿哥与皇上说了什么?” 有宫人端了一盘洗净的水蜜桃来,胤禛取过一个慢慢地剥着外面的皮,口中道:“弘时与朕说弘历虽然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岁,但他行事远比一般人稳健仔细,所以想让他提前入朝历练。” 凌若点头道:“二阿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了,他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弘历吗?” “朕之前也这么以为,不过弘时后来与朕说,他并非不喜欢弘历,只是因为看到弘历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更加出色,心中惭愧,所以才会处处争对弘历,如今却是想明白了,觉得以前的做法太过幼稚。”胤禛将剥好的水蜜桃递给凌若道:“朕看他这段时间确实变了许多,办差踏实了不说,对弘历他们几个也变得关心,有些做兄长的样子了。” 相对于胤禛的安慰,凌若却是越发紧张了起来,弘时真的改变了吗?若只思及弘时一人,凌若或许会相信,但若再加上那拉氏,她却是半分都不相信,弘时突然说这么一番话,肯定另有目的,只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猜不透。 “若儿!若儿!”耳边忽地传来胤禛的声音,忙回过神来,“皇上唤臣妾何事?” 看凌若一脸茫然的样子,胤禛摇头指着她手道:“你再这样捏下去,整个桃子都要被你捏成水了,朕可是难得给人剥桃子,你就是不喜欢,也不必如此糟蹋吧?”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被他这么一说,凌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收紧了拿着桃子的手,水蜜桃汁水本就多,被她这么一捏顿时滴滴嗒嗒的往下滴水,滴得满地都是。 “臣妾该死!”她一边说着一边唤宫人进来收拾,待都弄干净之后,歉疚地道:“都怪臣妾想的太入神,浪费了皇上一番心意,臣妾剥一个给皇上赔罪吧。” 胤禛什么也没说,不过在她剥皮的时候,也取过一个再次剥着,等凌若将剥完整的桃子递过来时,他亦递了过去,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接过,这一次等到吃完后,凌若方问道:“二阿哥的提议,皇上意下如何?” “朕觉得甚好,其实满不满十六并不打紧,能够让弘历早一些历练是好事,而且弘时说他与几位大臣也曾商量过,都觉得不错。不过朕没有立刻应允,想先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不论弘时那些话多好听,凌若都不会有丝毫相信,当下道:“臣妾以为此事并不……”凌若正要劝胤禛打消这个念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皇阿玛!”弘历本是拿做好的功课来给凌若看,没想到胤禛也在,更意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令他兴奋不已,匆匆请安后急切地道:“皇阿玛,儿臣现在就可以进入朝历练吗?” 他这个样子引得胤禛发笑,道:“怎么,你在宫里待得很无聊吗,还是说不想继续跟朱师傅学习?” 弘历怕胤禛误会,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臣觉得若没有实练,纵算读万卷书也是虚的,而且皇阿玛每天这般繁忙,要批阅许许多多的折子,儿臣想早些为皇阿玛分担一些国事。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用心学习的,绝不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胤禛点头笑道:“看你这猴急的样子,得了,朕这里没问题,就看你额娘的意思怎么样。” 见弘历巴巴地望过来,凌若沉吟道:“其实你现在每日跟着你皇阿玛学习如何批阅奏折,已经是一种历练,若再入朝当差,额娘担心你应付不过来,而且你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岁,还是等到时候再说吧。” 一听这话,弘历顿时急了,忙道:“额娘不必担心,儿臣可以应付的过来。再说,学习批阅奏折,始终是纸上谈兵,哪有亲身当差来得直接与真实。额娘,求您应允让儿臣入朝当差。” 凌若不为所动地道:“你年纪那么轻,额娘只怕你当了差也只是添乱,帮不了你皇阿玛的忙,还是先学好现好的东西再说,也免误了你的学业。” “额娘。”弘历不明白若态度为何这么坚决,切声道:“儿臣会很用心的,若是额娘怕儿臣耽误学业,那儿臣答应额娘,每日下朝之后,都先入宫跟朱师傅上课,绝不会有半点荒废。” 凌若没想到弘历态度会这么坚决,摇头道:“只是差几个月罢了,等一等不好吗?” 弘历认真地道:“若凡事皆等一等再等一等,只怕儿臣到白头之时,仍然一事无成。人生短促,要学的事情有很多,儿臣觉得应该把握每一刻光阴,以免将来有所遗憾。” 胤禛在一旁道:“若儿,弘历既然这么有心,你便答应他吧,就像你说的,只差几个月而已,早与晚都是一样的。” 凌若不好拒绝胤禛的话,但心里仍是不太愿意,睇视着弘历道:“可是你又要上课,又要跟你皇阿玛学批阅奏折,还要入朝当差,这么多事你应付的过来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忧心难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凌若语气有所松动,弘历连忙道:“儿臣可以的,最多儿臣少睡一两个时辰就是了。” 一听这话,凌若立时摇头,“那可不行,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少了睡眠,对身子不好。”抬眼,见弘历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她心头一软,无奈地道:“看样子本宫不答应,你是不肯罢休了,罢了,本宫答应就是,至于朱师傅这里的课只要你觉得自己可以跟上,就不必天天来上了。” 见凌若松口,弘历大喜过望,道:“多谢额娘,儿臣一定好生当差,不让额娘失望。” 胤禛点头道:“好了,既是定了,那么过几天,朕便安排你进户部历练。” 凌若惊讶地道:“皇上这么快便定好户部了?” “之前弘时与朕提此事的时候,便说起过户部是最适合历练的地方,那里统管着全国各地的户粮,繁琐一些,但相对更直观。”这般说着,见凌若蹙着眉头,道:“怎么了?不喜欢弘历去户部吗?” 听得是弘时连弘历去na里历练都进言了,凌若心中更加抗拒,但她已经答应弘历了,不好食言,只得道:“户部乃是六部之中极为重要的地方,弘历虽说有几分聪明,但阅历不足,骤然去户部,臣妾只怕他难以应付。”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哎,现在让弘历去又不是让他去管事,只是让他跟着学习,有什么好难以应付的,你想得太复杂了。” 弘历想到自己很快便可以入朝当差,兴奋的不得了,道:“是啊,额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儿臣可以问那些大臣,您不必担心的。” 凌若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她总觉得这件不太对劲,弘时无缘无故对弘历那么上心做什么,只是不管是建议弘历去当差还是去户部,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错来,当她一时间不好多言。 “至于宅子,这一时半刻也来不及建进来,朕拟将城西那间空置的宅子赏你,暂做你的阿哥府,待以后寻得合适的地方再建。”胤禛话音刚落,凌若便接了上来,“皇上说的宅子,可是年氏一族以前所住的那间?” “不错,自他们一家被问罪后,那间宅子就空了下来,如今正好用起来,至于侍候的下人方面,朕会先从宫里调拨一部份过去,剩下的慢慢再补充。弘历,你要是有什么宫人想带的,也尽管带出去,有用惯的人在身边总是方便一些。” “多谢皇阿玛。”弘历还真有几个人想带在身边,譬如小郑子他们,都是用惯了的人,有时候自己不用说话,小郑子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远好过另外再找陌生人来侍候。 胤禛点头之余,打了一个哈欠,弘历见状道:“皇阿玛,您很累吗?” 胤禛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没有,朕只是有些犯困而已。” 凌若瞥了一眼胤禛的脸色,对弘历道:“你先下去吧,额娘与你皇联想到还有些话要说。” 待弘历依言退下后,凌若对正在捏鼻梁的胤禛道:“皇上,您脸色很差,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 胤禛拍一拍脑袋道:“没有这回事,不过是昨夜里没睡够罢了,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不必担心。”见凌若轻咬着嘴唇道:“怎么了,还有话说?”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有些话臣妾本不该说,但臣妾担心皇上,所以哪怕不该也要说。” 胤禛被她说的好奇,道:“到底是什么话,怎么听着这么严重,有话尽管说就是,朕与你之间没那么多规矩。” “臣妾知道皇上很喜欢慧贵人,这几天一直翻慧贵人的牌子,但再喜欢皇上也要顾及龙体,万不要损伤了龙体。”这些话也就凌若会说,换了其他妃子,就算再担心也断然不会说出口。因为这话可以看成是关心龙体,也可以看成是对舒穆禄氏的嫉妒,嫉妒她得宠。 胤禛对凌若有着极深的信任,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怀疑她,当下握了凌若的手道:“若儿这是在担心朕吗?” 见胤禛没有露出任何不喜或是怀疑的意思,凌若心中微微一暖,道:“皇上是万民之主,担心皇上的,又岂止是臣妾一人。” “不过朕更在意你的担心。”这般说着,胤禛拍拍她的手道:“朕心里有数,没事的。”说是没事,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这样子看得凌若一阵摇头,再度道:“皇上若是无事,不如就在臣妾这里歇一会儿吧,臣妾给您打扇。”如今虽还未入夏,但午时的天已是有些闷热。 胤禛也是真有些困了,这几夜,一直不曾好好睡过,逐点头答应,在躺下后,见凌若真的执了一把扇坐在床头,訝然笑道:“你还真准备给朕打扇吗?” 凌若轻轻摇了一下扇子,顿时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臣妾既然说了,自然是真的,难不成皇上嫌弃臣妾这打扇的手艺不成?” “何时打扇也有了手艺?”胤禛笑语了一句后的,叹然道:“朕只是不想你辛苦,这种事随便找个宫人来做就是了。你可是朕用金册金印下旨亲封的熹妃娘娘,让你做打扇这种杂事,可是浪费了朕的金册金印。” 凌若被她说的“扑哧”一笑,“皇上这话,臣妾听起来,怎么更偈是在心疼那金册金印,而非臣妾?” 胤禛玩笑道:“若朕说是的话,你是否要吃醋了?” “臣妾可没那么小心眼。”说罢,凌若再次摇动的扇子,神色温柔地道:“不过臣妾想陪着皇上。” “朕睡着了,你一个不会无趣吗?”胤禛怜惜地看着她,“何况扇子摇久了,手会酸的。” 他劝了许久,见凌若始终坚持,逐道:“这样罢,朕记得你给弘历的钱袋尚未绣好,就拿到这里来绣,至于扇子你让宫人来扇就是了。” “那好吧。”凌若答应一声,命水秀将绣棚拿过来,至于扇子则交由宫人打着,在不断吹来的凉风下,胤禛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对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熟睡的他并不曾看到凌若露在脸上的担忧,虽然不论群臣还是后宫诸妃,在胤禛面前都说他春秋鼎盛,但她心里知道,胤禛已经不年轻了,这些年又一直cao劳国事,身子情况日渐下降。偏生在这种情况下,胤禛又对舒穆禄氏着迷,连着数日传召她侍寝,且听养心殿的人说,每次都是留到三四更这样,cao劳之余又这样纵欲,身子na里吃得消。 不晓得舒穆禄氏给胤禛灌了什么迷汤,令胤禛这个原本不好女色的人这般迷恋她。 这一点,她与瓜尔佳氏都有所疑,却一直没想到个头绪,难道胤禛真的喜欢上了舒穆禄氏? 凌若心中一涩,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专心绣着绣棚中未完的龙。这一觉胤禛睡了很久,直至日落偏西时,方才醒转,抚额道:“朕睡了很久吗?” “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了。”凌若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他扶起来道:“皇上觉得怎么样?” 胤禛点头道:“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不晓得为何,在你这里睡得特别踏实。”说罢,瞅了外头一眼道:“既是这么晚了,干脆就在你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养心殿吧,好此日子没与你和弘历一道用膳了。你呢,绣得怎么样了?” 凌若笑笑道:“还差最后一针便绣好了。”随着这话,绣针再次带着绣线穿过锦缎,随之呈现在视线中的,是一条活灵活现的腾龙,张牙舞爪,似随时会从锦缎中飞出来一般。 胤禛起身亲自从一旁的篓子中取过银剪将线剪断,“弘历看到了一定很喜欢。” 说到弘历,凌若心中沉甸甸的,一下子没了说笑的心情,看到她这副模样,胤禛扶着她的肩膀弯腰道:“怎么了?” 凌若仰头道:“臣妾总是觉得弘历还小,冒然让他领户部的差事不太妥当,万一要是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在做额娘的眼中,就算儿女已经七老八十,也总觉得还小。可是若儿,弘历终要离开你的,你不可能陪着他一生一世,而且就算真出了岔子,也有朕在,他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嗯。”凌若无奈地点头,在服侍胤禛洗漱后,差不多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弘历带着小郑子过来请安,因为知道自己过几日就可以入朝当差,弘历心情特别好,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入席之后,更是不断给胤禛与凌若两人挟菜,不住地让他们多吃一些。 在弘历又挟了一块珍珠鸡过来后,胤禛道:“行了,不用给朕与你额娘挟了,这碟子都快放不下了,你自己多吃一些,等以后当了差,要忙的事多了许多,可未必能像现在这样悠闲的用膳了。” “儿臣知道。”弘历笑着扒了一大口饭,“皇阿玛,儿臣知道户部掌管全国赋税、户籍、军需、粮饷等等,所以刚才儿臣找了许多与这方面相关的书籍来看。” 胤禛赞许之余亦道:“你如此用心是好的,不过到时候不论你再忙,也得经常入宫来看你额娘,你额娘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在宫里,她要寂寞许多了。” 弘历连连点头,“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经常来给额娘请安,而且额娘有什么事也尽可以让宫人来告诉儿臣,儿臣一定随传随到。” 凌若不愿就这个事多说,往弘历碗了挟了筷菜道:“你啊,少油嘴滑舌了,好好用膳。” 晚膳用过后胤禛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月上柳梢的时候才离去,而这一夜,他没有传召任何一个人。 而在第二天,弘历即将出宫的消息也四下传了开去,许多人都知道了,自然也包括舒穆禄氏在内,她颇有些惊讶地道:“四阿哥还未满十六岁,皇上就让他出宫了?” “皇上一向看中四阿哥,之前还让他去养心殿学习如何批阅奏章,现在让他早一些入朝当差以做历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柳一边将刚摘下来的郁金香cha在斗彩花瓶中一边回答着舒穆禄氏的话。 舒穆禄氏凑到花瓶边深深吸了一口郁金香所散开的香气,微眯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精光,“也就是说,想对付四阿哥,就只剩下那么几天的时间了对吗?” 如柳悚然一惊,小声道:“主子,您想对付四阿哥,可是他不曾害过您啊?” 她抬起头,凉声道:“不错,他是不曾害过我,但是他的额娘害过,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如柳点头道:“这个奴婢自然知道,可是这与四阿哥并无干系啊。” “熹妃眼下位高权重,又得皇上信任,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对付她并非易事,就算成了,也不过是小痛小痒,无伤根本。我说过,我要熹妃她们这些人承受这世间最深的痛楚,试问对于一个额娘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儿子更痛苦的。”这一刻,她脑海里心里,只有仇恨二字,她所受的痛楚,一定要加倍报在别人身上,如此痛楚才可以平息。 过了一会儿,不见如柳接话,她恻目道:“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没有。”话虽如此,如柳面上却露出不忍之色,而她这副样子又怎可能逃得过舒穆禄氏的眼睛,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同情熹妃与四阿哥,那之前谁又同情过你我,你别忘了,熹妃与刘氏她们一起想要置我于死地,更不要忘了雨姗是怎么死的!”说到后面,她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之前我被困在这里没办法,但现在我出来,我一定要替雨姗报仇,让害过我们们的人一个个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四阿哥是无辜的。”如柳话音刚落,舒穆禄氏便迅速接了上来,“那雨姗不无辜吗?她被人活活绞死的时候,谁同情她?我面对着四面空墙,寂寞的要发疯时谁又怜惜过我?你在净军做那些肮脏下jian的活时,谁又可怜过你?” 这一连串的问题将如柳堵的哑口无言,更不要说中间还关乎冤死的雨姗,一直到现在,她都时不时会想起雨姗的音容笑貌,想起她们一起在宫中做事的情景。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蚊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她说话,舒穆禄氏已经再次摇头道:“没有啊,一个都没有啊。如柳,不要再天真了,只要是这宫里的人,就没有无辜二字,你不害他,他就会来害你,想要保身,想要出人头第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而且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bi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如柳无言地望着舒穆禄氏,虽然她的话有些偏激,但大部分都是实情,刚认识舒穆禄氏那会儿,她懦弱而善良,连与人吵架都不会,更不曾害过任何人,可结果,却一步步被bi到悬崖边,甚至从悬崖上摔了下去,现在若不狠一些,很只要能会重蹈覆辙,到时候可不会再像上一次那么幸运。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奴婢明白了,那主子现在想怎么做,四阿哥一直住在承乾宫,想动他可不容易,而且宫里已经接连死了两位阿哥,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小心,而熹妃娘娘又是个谨慎的人,就算让我们寻到办法,只怕她也会很快查到咱们头上来,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不动手便罢,一旦动手了,自然就要万无一失,何况我又怎么会让她查到自己头上来那么蠢呢!”不等如柳明白话中的意思,她话锋一转道:“昨夜里,我睡着的时候,耳边一时有‘嗡嗡’的声音,早上起来,手臂上起了好几个肿包,看样子,现在已经有蚊虫了。” 她话转的太快,令如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好一会儿方道:“是,奴婢昨夜也被蚊虫叮了,想不今年蚊虫来得这么早,奴婢这就去拿药膏来给主子擦,等晚上的时候,奴婢再在香炉中放一些驱蚊的草药,以免蚊虫再叮咬主子。” “慢着。”舒穆禄氏唤住准备离开的如柳,道:“我要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蚊虫。”在如柳不解的神色中道:“今夜你与我一起抓几只蚊虫。” 这下子如柳是真的无法解释了,“蚊虫?主子您抓这个做什么?” 舒穆禄氏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我自有妙用,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夜,胤禛没有继续翻舒穆禄氏的牌子,而是翻了刘氏的牌子,舒穆禄氏知道消息后,早早便用过晚膳,然后留下如柳一人在寝室中,而里头只留了两根蜡烛,发出昏黄的光芒。 舒穆禄氏与如柳两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绢袋,眼睛不时看着四周,等着蚊虫出现。许久,终于有“嗡嗡”的声音传来,舒穆禄氏精神一振,轻声道:“仔细一些,别弄死了。” 如柳答应一声,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小小的蚊虫上,说实话,要将它们活捉可比打死它们难多了,两个人费了一整夜的功夫,才堪堪抓到七八只,而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如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主子,蚊虫已经抓到了,现在该怎么办,这些蚊虫若是没血吸,活不了太久的。” “我知道。”舒穆禄氏小心地拿过如柳手里的绢袋,然后道:“你去御膳房问他们讨要一些猪血来,另外再去御药房,就说你在净军中做事久了,早起晚睡,住的又潮湿,关节有些痛,疑是得了风湿,问他们要些西域乌头来。” “西域乌头?那个药能治风湿吗?”如柳疑惑地道:“主子,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您要这些东西究竟是想做什么?” 舒穆禄氏打量着停在绢袋里的蚊虫,好一会儿方道:“附耳过来。” 如柳赶紧将耳朵附过去,随着舒穆禄氏在她耳边说话,嘴巴越大越大,直至舒穆禄氏说完都没有回过神来,许久方才结结巴巴地道:“主……主子,这个计划虽然……不错,可是您现在让奴婢去拿西域乌头,会否太过明显了一些,一旦事发,熹妃派人去查,很容**到奴婢身上,而您,也会被扯进来的。” “我既然给熹妃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又怎么好意思不给别人准备呢。”舒穆禄氏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那些丑陋的蚊虫,徐徐道:“谦嫔与成嫔,你说哪个来顶这个罪为好?” “这个……”如柳仔细想了一下道:“奴婢虽然更恨谦嫔一些,但是谦嫔那个人诡异多端,狡诈成性,当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手掐死,想让她来顶罪,只怕很难。” “不错,我虽然最恨刘氏,但正如你所说,刘氏不易对付,只怕她连永寿宫一步都不会让我踏入,相反戴佳氏更好利用一些,那个人又蠢又胆小,偏生还不自知,能一直活到现在,真可谓是老天爷保佑,不过走了那么多年的好运,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如柳点头之余又道:“主子,奴婢有一点不明白,所有事皆是因谦嫔而起,您最恨的人也是她,为何将此计使在谦嫔身上呢?” 舒穆禄氏摆手道:“你别忘了,六阿哥现在不过几个月而已,往后的十几年都会在后宫中,要对付他有的是机会,可是四阿哥不同,他再有几天就要出宫当差,难道我还能跟到宫外去对付他吗?更何况,刘氏既然是我最恨的人,自然要留到最后才享用,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对我的关照。” 笑语嫣然间,却是冰冷到让人打颤的语气,纵是如柳,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言地退了下去。 在等如柳回来的这段时间,舒穆禄氏一直紧紧盯着绢袋内的蚊虫,犹如在盯什么稀世珍宝,惟恐有任何损伤。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如柳神情紧张地拿着东西进来道:“主子,东西拿来了。” 舒穆禄氏看了一下她拿回来的东西,猪血还很新鲜,没有凝固,“御膳房和御药房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如柳摇头道:“御膳房的人问过奴婢,不过被奴婢搪塞过去了,至于御药房,他们问了奴婢几句后便给了乌头,看样子并未起疑。” “那就好,赶紧将门关了。”在如柳关了门后,舒穆禄氏后用丝帕缠了手,将西域乌头细细磨成粉,再混在猪血中。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紧张地拿着那碗掺了西域乌头的猪血道:“主子,现在就喂吗?” “事情还没安排好,暂时先不要喂,再说这些蚊虫才被抓了这么一些时辰,应该不是很饿。”舒穆禄氏想一想道:“去请成嫔过来一趟。” “她会肯过来吗?”如柳怀疑地问着,舒穆禄氏只是一个贵人,成嫔却居于嫔位,她怎么会乖乖听话过来。 舒穆禄氏展一展袖子,全不在意地道:“你告诉她,若不想落井下石的事被皇上知道,最好过来。” “嗯,那这些东西……”如柳指着猪血与还剩下小半个的乌头及蚊虫,这些东西若是让成嫔看到,那可不得了。 舒穆禄氏瞥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轻笑道:“我会收拾的,你尽管去就是了。” 如柳走后,舒穆禄氏便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坐在那里喝茶。 这一次,如柳很快便回来,不过身后并未见戴佳氏人影,舒穆禄氏瞥了一眼,颇为意外地道:“怎么,她不来吗?” “那倒不是,成嫔说她待会儿过来,不过奴婢看成嫔脸色很不对,奴婢走的时候,还听到她摔东西,不晓得她是否真会过来。” “摔东西?”舒穆禄氏嗤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她一定会过来。” 如柳迟疑地道:“主子这么有信心?” “她会摔东西就证明她生气,可是又不敢当着你的面摔,那证明什么?证明她害怕心虚,连在你这个宫女面前耍脾气都不敢,你说她会不来吗?” 说完这句,舒穆禄氏便继续饮茶,在如柳替她斟满第二杯茶时,宫人快步走进来低头道:“主子,成嫔娘娘来了。” 舒穆禄氏漫然一笑,看着茶盏中升起的轻雾道:“请成嫔娘娘进来。” 宫人应声退下,片刻后,戴佳氏的身影便出来在视线中,她的脸色很难看,进来后往椅子上一坐,硬繃繃地道:“好了,本宫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戴佳氏从刚才起就憋了一肚子气,舒穆禄氏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根本不算正经主子,可偏偏派宫女去她所在的主殿传话,让她过来,简直就是反了天了,可偏偏她拿自己将如柳贬到净军中一事为要胁,让她不得走这一趟。 “来人,给娘娘看茶。”舒穆禄氏话音未落,戴佳氏便硬声道:“不必了,本宫无福消受你的茶,有什么话赶紧说。”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道:“娘娘何必如此着急呢,既是来了,就喝口茶慢慢再说,臣妾可是有很多话想与娘娘说。” 戴佳氏别过头没好气地道:“本宫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那娘娘将如柳发配到净军中的事呢?”舒穆禄氏把玩着盏盖,似笑非笑地道:“您猜皇上知道这事后会不会龙颜大怒?” 戴佳氏此刻对于自己鲁莽所犯下的错后悔不已,若非哪些,她堂堂一宫之主,怎么会被人要胁着来到这里,可是现在后悔也无用了。 “你不必处处拿皇上来压本宫,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皇上难道还真会为她而怪罪本宫。” 舒穆禄氏笑意不减地道:“若仅只是一个奴婢自然不会,可是若再加上我呢,您说皇上会不会怪您?” 戴佳氏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现在再听得舒穆禄氏这么一说,顿时泄了胆气,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直至舒穆禄氏将手放在她肩上方才回过神来,但下一刻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戒备地看着舒穆禄氏,“你,你想怎么样?” “臣妾只是看娘娘想的入神,所以走过来看看娘娘怎么样罢,怎的看娘娘这神色,像是臣妾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戴佳氏用力拍着自己肩膀,嘟嚷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那娘娘呢,当日我被困水意轩,娘娘不止没有任何怜惜,反而落井下石,羞辱臣妾与如柳,说起来,这笔帐臣妾到现在都还没与娘娘算过呢?” “你到底想怎样?”见她又提起此事戴佳氏心中一紧色厉内茬地道:“本宫知道皇上宠信于你,但你也不要太过份了,宫中并非你一人独大,还有熹妃娘娘,你休在挑拨生事。” 听得她提及凌若,舒穆禄氏眸底掠过一丝厉色,面上却笑意如初,“是吗?若真是这样,娘娘您为何要这么害怕呢?” 戴佳氏神色一僵,不自在地道:“本宫……本宫na里有害怕。” “害怕已经写在娘娘脸上,不止臣妾,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不错,后宫是非我一人独大,但娘娘终归是做了错事,若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娘娘确定熹妃娘娘会帮你吗?” “那是自然。”戴佳氏虽嘴里回答的极快,但心底里多少犯起了喃咕,当日她与刘氏去承乾宫求见熹妃,熹妃虽然说了不少,却并未明确表明态度,万一到时候她不帮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舒穆禄氏一直有仔细留意戴佳氏的神色,看到她面色阴晴不定,便知自己的起了用处,轻笑着道:“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戴佳氏听着她的声音烦闷不已,轻哼一声道:“你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的话,本宫先走了。” 舒穆禄氏神色一冷,喝道:“慢着!” 这两个字令戴佳氏生生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她不想听舒穆禄氏的话,那就代表她怕了这个小小的贵人,可脚就像自己有意识一样,根本由不得她控制,只能忍着不知名的气道:“你还想怎样?” 下一刻,舒穆禄氏脸上的冷意便消失不见,换了比之外面春风更加暖和的笑容,从桌上拿起原封未动的茶递到她面前道:“姐姐走之前是不是应该把这盏茶喝了,怎么说也是专程为娘娘所沏的。” 戴佳氏别过脸道:“我不想喝!” “啊,如柳,我想起有些话要与皇上说,你扶我去养心殿。”舒穆禄氏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戴佳氏道:“慢着。” 舒穆禄氏心底冷笑,面上则故做不解地道:“怎么,娘娘有话要臣妾转告皇上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开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一言不发地从她手里接过茶,也不顾那茶水还烫着,喝了一大口后将茶盏用力往桌上一放,道:“现在满yi了吧?” 舒穆禄氏笑着欠身道:“臣妾恭送娘娘。” 在戴佳氏气呼呼的离开后,如柳不无担心地道:“主子,您这样激怒她,会否不太好,奴婢担心万一她没像主子预料的那样,咽下这口气,而是先一步闹到熹妃娘娘面前,那事情就麻烦了。”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舒穆禄氏嗤笑之后,道:“如柳,你会担心,只能说你还不了解戴佳氏的本性,这个女人懦弱胆小,本该吃斋念佛了此残生,偏又小鸡肚肠,看到与她同住一宫的我得宠,又按捺不住嫉妒之心,趁着我落魄时落井下石,如今见我得宠,又挟紧了尾巴,你觉得这种人能有多大的胆子。” 如柳点头道:“这一点奴婢自是知道,可俗话说兔子急了尚能蹬掉老鹰两根毛,何况戴佳氏不是兔子。” “那也得兔子快死了才会拼尽全力去蹬老鹰的毛,现在成嫔不过被我说几句罢了,离死还远着呢,她不会那么急着找熹妃的,再说就算真找了,也无所谓,等到明日,我自能让她再去找熹妃。” 如柳合掌向天,道:“希望老天保佑一切皆如主子所料。” 老天……舒穆禄氏抬头看着屋顶,在那层琉璃瓦上,是青天白日,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以此来警惕世人不要做出恶事。不过自从雨姗那一事后,她就知道,所谓神明都是欺世之话,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神明,想得到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夜幕随着太阳的西下而缓缓降临,每一次日落,都意味着春日更远一分,而对于凌若来说,还代表着弘历在宫中的日子又少了一天,日落之前,四喜来传胤禛的意思,说是已经商定了弘历入朝去户部历练的日子,算起来,三日后,弘历便该出宫了,她……真的很不舍呢! “主子,您怎么一人站在院中?”听得身后传来杨海的声音,凌若回过身道:“本宫觉得屋里闷得慌,所以出来透透气。” 杨海应了一声后道:“主子可是在担心四阿哥?” 凌若目光一沉,缓缓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自呱呱落地开始,就一直养在本宫身边,除了本宫离宫那些日子之外,就再不曾长离过,如今骤然说要出宫当差,本宫这个做额娘的怎会不担心。” 杨海扶凌若在石桌前坐下道:“其实四阿哥出宫当差是早晚的事,主子您应该明白的。” “本宫知道,但事情来得太快,令本宫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这件事又是二阿哥举荐的,二阿哥对本宫与弘历一直有成见,何以这次会如此热心,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杨海想了一下道:“也许二阿哥是想缓解与四阿哥的关系,奴才听小郑子说,好几次四阿哥在宫中遇见二阿哥时,他态度都很好,与以前判若两人。” 这件事凌若也听弘历说起过,但并不能令她完全放心,想了想道:“弘历出宫,小郑子他们几个是要跟着出去的,你让小郑子看紧着四阿哥,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入宫告诉本宫。” 杨海忙道:“主子放心吧,奴才一定吩咐小郑子让他牢牢记在脑子里,要是敢忘了一字半句,奴才一定不轻饶他。”见凌若眉头还是紧蹙,他又开解道:“其实四阿哥聪敏过人,连皇上也常常夸奖四阿哥,就算真有什么事,四阿哥也可以应付得来,主子要对四阿哥有信心。” “他聪敏不假,但是阅历太浅,很容易被人欺骗。”说到这里,凌若仰头看着明月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这般说起来,确实该让他早些出宫当差,因为若是一直生活在本宫的羽翼下,他的阅历永远不会增长,更不会懂得人心险恶这四个字。” “其实主子常有教导四阿哥,而宫里头的事四阿哥也有看在心中,人心险恶的道理,他应该明白。” 凌若轻轻摇头道:“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自经历过才会明白,否则就算教导的再多也是空谈。罢了,事情都已经定了,再说这些也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话虽如此,但凌若眉宇总是有些不展,杨海说了几句笑话,也只能令凌若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而已,见此,杨海不敢再多言,垂手站在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收回目光,看到杨海神情有些紧张,逐笑道:“是本宫自己心情不好,与你无关,你这样紧张,难不成还怕本宫罚你。” 杨海忙道:“主子一向待奴才们宽厚,怎会罚奴才们,奴才只是觉得未能为主子解忧,令主子愁眉不展,实在无用至极。” 凌若赦然一笑道:“听你这话,本宫要是再皱着眉头,你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杨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奴才睡不着觉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主子如何。”见凌若不语,他忽地道:“主子,不如奴才给您讲个故事吧。” “也好。”见凌若点头,杨海道:“以前有一个男孩,因为家中贫穷,所以他很小便四处找活做,以便帮补家用。他还有一个弟弟,每次赚了钱,都会买点小东西哄弟弟开心,父母也待他们很好,日子虽然艰苦但一家人过得很开心。直至有一天,父亲在大户人家做工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只花瓶,被大户人家抓了,要那家人陪二十两银子,还说若是赔不出的话便报上官府。那家人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他们一家人只是勉强够温饱而已,na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可是为了救父亲,母亲问遍了所有人家,想问他们借银子,结果没有一户人家肯借银子,个个都推说没钱。男孩眼看着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又惦念生死未卜的父亲,便想尽办法去找银子。可他人小力气小,哪怕拼了命的干活也只能赚几个铜板,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可能,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说宫里缺人,要找人净身去做太监,只要净了身,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三十两银子。”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释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后面,杨海头低了下去,声音亦渐渐低靡,凌若望着他接过话道:“结果那个男孩真的净身入宫当了太监,而那个男孩的名字就叫杨海对吗?” 杨海抬头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神机妙算,这么几句话便已经猜到了,不错,这是奴才的故事。” 凌若怜惜地道:“那你娘就没反对吗?净身入宫,等于是毁了你一辈子,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如此。” “娘她确实不忍心,还说哪怕要她死也绝不让奴才入宫做太监,可是最终奴才瞒着她偷偷跑去净身,等娘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为了这件事,她整整哭了一个月,一直说对不起我。” 凌若点点头道:“一个花瓶对于大户人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你来说,却差不多等于葬送了一辈子。对了,后来你爹无事了吗?” “嗯,有了那笔银子,大户人家终于答应放我爹,后来奴才常有出去看他们,也带些银子回去,现在过得很好,弟弟前两前还托人说媒娶了一房妻室。”家人的安好,对于杨海来说,无疑是值得安慰的。 “那就好。”这般说着,凌若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起伤心事,本宫以前可从不曾听你提过。” 杨海盯着自己脚尖,低低道:“奴才是想让主子明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或许好或许不好,可是再不好也要走下去,您一味担心是没有用的。” 凌若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但仍是道:“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劝本宫别太过担心弘历?” “奴才知道四阿哥对主子而言有多重要,天底下没有一个额娘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可以疼一时,却疼不了一世,孩子终要离开额娘。”说到这里,他屈膝跪下道:“奴才知道自己不该在主子面前说这些,但奴才实在不愿见到主子不开心,还请主子恕罪。” 凌若亲自扶起他道:“你也是一心想为本宫好,何罪之有,快起来。” “多谢主子。”在杨海起身后,她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弘历有自己的路要走,本宫不能因为自己担心而一辈子将弘历锁在自己身边。想当初,本宫就是经历许多,才有如今的阅历与心境。” “主子……”杨海刚要说话,凌若已经抬手道:“先听本宫把话说完。” 杨海知趣地闭上嘴,只听凌若继续道:“若没有这些经历,本宫至今仍是一派懵懂无知,而本宫也不可能活到今朝。既然本宫可以熬过这些磨难,一直活到今日,弘历身为本宫的儿子,也一定可以,本宫应该对他有信心的。” 杨海心中一喜,道:“主子能这样想就好了,四阿哥聪敏不凡,一定不会有事。” 凌若微一点头,斜睨着他,“好了,说了那么许多本宫累了,扶本宫进去歇息吧。” 杨海刚要答应,意外看到弘历过来,忙打了个千儿,在命其起来后,弘历上前扶着站起身来的凌若道:“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坐在这里?儿臣扶您去歇息吧。” 凌若点点头,由着他扶自己到寝殿坐下,随后盯着弘历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有话与额娘说?” 弘历点点头,蹲在凌若膝边忧声道:“额娘,您是不是很不喜欢儿臣这个时候去当差?” 凌若低头看着那张与自己与胤禛皆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道:“为什么这么问?” 弘历恳切地道:“因为儿臣看额娘这几天一直神色不展,连笑容也少了许多,儿臣又记得之前皇阿玛提及此事的时候,额娘曾多有反对,是儿臣多番乞求,额娘才迫不得已答应的。” 凌若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于他,“若额娘真因为这个而不高兴,你会怎样?” 弘历神色一黯,“那儿臣就去告诉皇阿玛,户部当差的事等儿臣满十六岁之后再说。” 他的话令凌若颇为意外,訝然道:“你不是一直很想有这个机会吗?” “是,儿臣很希望可以早一些入朝当差,可若因此令额娘不开心的话,儿臣宁可不要这个机会。”弘历生性孝顺,所以哪怕心里根本不愿,为了让凌若展颜,也愿说出违心之语。 “傻孩子!”凌若笑抚着弘历的脸庞,眸中尽是温慈的笑容,“你不愿看到额娘不开心,难道额娘就愿意看到你不开心吗?” “额娘?”弘历疑惑地看着凌若,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刚才杨海与本宫说了许多,令本宫明白一件事。”凌若弯腰扶弘历起身,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她逐字逐句道:“你长大了,该是时候离开本宫了。” 弘历只道凌若是为了安慰他而说违心之语,连忙道:“额娘,儿臣没事的,儿臣想再多陪额娘一阵子。” “你能再陪额娘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不等弘历回答,她已经接下去道:“不管多久,你终是要离开,不可能永远陪在额娘身边。额娘之前不愿你离开,是怕你年纪尚轻,许多事不懂又不会照顾自己,会惹出事来,只要你答应额娘,以后但凡任何事,皆要三思而行,不可鲁莽行事,额娘便不会再有任何忧心。” 听到后面,弘历已是满面惊喜,强压着不断涌上来的喜悦道:“当真吗?” “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已经在本宫身边待了十五年,该是时候出去长长见识了,否则永远不能真正长大。至于额娘,只要你像之前答应过皇阿玛的那样,经常入宫来给本宫请安,陪本宫用膳,本宫就很高兴了。” “多谢额娘!”弘历欣喜若狂地跪下谢恩,“额娘放心,儿臣一定经常入宫。” 凌若笑一笑道:“好了,很晚了,你也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去上早课。” 待弘历退下后,凌若唤人进来洗漱,这一夜卸了心事的她没有像前夜那样辗转难眠,而是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再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同样的夜,在戴佳氏眼中,却是难以成眠,之前舒穆禄氏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出现,气得她连着中午与晚上两顿膳食都没有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舒穆禄氏实在太过份了,仗着皇上宠爱,对她呼来喝去,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成嫔存在,但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自己堂堂景仁宫的主位娘娘,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由着她欺负到头上来, 从月升到月落,她丝毫没有睡意,一直睁眼到天亮,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全身酸软无力,好不容易撑着起身,还在洗漱的时候,就有宫人来报说舒穆禄氏来了,正等在外面。 一听这个名字,戴佳氏气不打一处来,将拿在手里的梳子重重往妆台上一放,冷声道:“她来做什么?” 宫人感觉到她的怒火,低着头忐忑地道:“慧贵人说来给娘娘请安。” 戴佳氏冷笑道:“她会有这么好心?依本宫说,她是过来给本宫添堵才是。”话说如此,但她终是怕若直接赶其回去,舒穆禄氏会去胤禛面前搬弄是非,无奈地道:“让她进来吧。” 宫人赶紧退出去,不一会儿功夫,那道令戴佳氏无比碍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舒穆禄氏气色看着颇不错,扶着如柳物手跨过门槛,对犹坐在椅中的戴佳氏点一点头道:“娘娘吉祥。” 戴佳氏睨了她一眼,尖酸地道:“慧贵人就是这样学的规矩吗?行礼时居然连膝盖也不弯一下?” 舒穆禄氏今日执了一把六棱双面绣的团绣,在听得戴佳氏话的时候,举袖掩了一下菱唇,笑言道:“该弯的时候,臣妾自然会弯,不过对着娘娘,似乎不用屈膝吧。” “你说什么?”戴佳氏已经极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了,但舒穆禄氏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其勾了起来,“本宫怎么说位份也比你高,你说话莫要太放肆了。” “有吗?臣妾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随着这句话,舒穆禄氏自己在椅中坐了下来,“相对于娘娘所做的事,臣妾自觉已经很尊敬娘娘了。” “这可真是本宫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如此说着,戴佳氏起身道:“本宫也懒得与你拐弯抹角,说吧,一大清早的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把玩着团扇道:“没什么事,臣妾想起昨日娘娘离开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所以想来看看娘娘心情好些了没有。”说罢,她打量了戴佳氏一眼道:“看起来娘娘脸色暗黄,眼下有黑,昨夜似乎没睡好呢!” “本宫睡得好不好,与你有何干。”戴佳氏神色僵硬地回了一句,随后道:“本宫还要梳妆,慧贵人若没有其它事,就请回吧。” 舒穆禄氏故作伤心地道:“娘娘这样赶臣妾是为何故,臣妾还想陪娘娘多说一会儿话呢。对了,臣妾这几日用绢袋装了一些干花瓣放在枕头边,就寝时闻着花香,感觉睡得特别踏实,所以臣妾特意给娘娘带了一些来,正好可以有助于娘娘睡眠。”说着,她从如柳手中取过几个紫色绢袋,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绢可以看到里面的干花。 “本宫不需要你陪,更不要你的东西。”戴佳氏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至于她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有毒。 舒穆禄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将绢袋放在小几上道:“看起来,娘娘似乎不太愿意看到臣妾。” “明知故问。”戴佳氏轻哼一声后抬着下巴不再理会,相信只要舒穆禄氏自己觉得无趣了就会离开。 不过很可惜,这一次她料错了,舒穆禄氏竟像没事人一般,仍然惬意地坐在椅中,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这次无声的较量中,戴佳氏忍不住先开口道:“慧贵人这是打算坐到什么时候?难道还想本宫请您用早膳吗?” 舒穆禄氏笑言道:“娘娘这么一说,臣妾想起来刚才只顾着来看娘娘,还真没有用早膳,那臣妾就不客气叨扰娘娘一顿早膳了。” “你!”戴佳氏想不到她这么厚脸皮,简直就是恬不知耻,刚要拒绝,就听舒穆禄氏笑意盈盈地道:“娘娘不会是不舍得一顿早膳吧?若是这样,那臣妾也不勉强,正好臣妾想去看看皇上下朝没有,那臣妾就先行告退。”说罢,装模作样地就要起身。 “慢着。”明知道舒穆禄氏是在做样子威胁自己,戴佳氏却不敢冒这个险,她不比熹妃有圣宠优渥的同时,也不比刘氏有六阿哥傍身,她可谓一无所有,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不过是靠着伴驾几十年的资历,稍有不甚就会失去一切,正因如此,她才会在舒穆禄氏面前忍气吞声。 舒穆禄氏故作不解地道:“娘娘还有话吩咐臣妾吗?” 戴佳氏紧紧攥着袖子,强迫自己说道:“若慧贵人不嫌弃的话,就与本宫一道用早膳吧。” “娘娘舍得了吗?”舒穆禄氏能够想像的出戴佳氏心里是何等的气愤与不甘,不过这种程度,较之她期望的还远远不够,也不足以让戴佳氏去找熹妃哭诉。 戴佳氏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本宫何曾说过不舍,是慧贵人多想了。慧贵人先去偏殿稍等,本宫稍后便来。” 这一次,舒穆禄氏倒是没有多做纠缠,点一点头便走了出去,令戴佳氏长出一口气,只盼等会儿一用完早膳,这个该死的瘟人便早些离开,看久了她真怕自己眼睛都会出血。 偏殿里,宫人已经在摆放早膳了,燕窝粥并四色小菜以及五六盘点心,那些宫人看到舒穆禄氏过来,纷纷屈膝请安,如今的后宫,没有一个人会轻视这位贵人。 在戴佳氏过来之前,如柳小声地道:“主子,奴婢看刚才成嫔很生气的样子。” 舒穆禄氏漠然一笑道:“她越生气越好,否则如何迫她去找熹妃,又如何让她背这个黑锅呢!放心吧,一切皆在我掌控之中。” 【作者题外话】:抱歉,这两天有客人在,所以更新少了一点,明显应该能恢复五更了,请大家见谅。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激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负责摆放碗碟的宫女下去后,如柳压低了声道:“奴婢只担心就算成嫔去找了熹妃,也未能将……”后面的事关系重大,就算此刻偏殿内没有宫人,如柳也不敢说出口。 舒穆禄氏笑笑道:“只要她去就行了,弘历那边的事我自会安排你去做,不必担心。” 如柳点头不再多言,又等了一会儿,见到戴佳氏板着一张脸进来,随同进来的宫人正准备盛粥,舒穆禄氏阻止道:“你退下吧,我来盛粥。” 待宫人退下后,舒穆禄氏盛了一碗粥双手递给戴佳氏温言道:“娘娘请喝粥。” 戴佳氏狐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得一下子怎么变得这么客气有礼。 见戴佳氏迟迟不接只是一味盯着自己,舒穆禄氏笑道:“娘娘怎么这样看臣妾,难道您怕臣妾在粥里下毒吗?这燕窝粥及早膳可全部是姐姐的宫人准备的,臣妾什么也没做过。” “哼,你倒是想。”戴佳氏哼一声,正准备抬手去接,舒穆禄氏却骤然松开口,滚烫的燕窝粥全部洒在戴佳氏身上,春夏时分的衣服极薄,根本挡不住什么,烫得戴佳氏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又痛又怒地指着舒穆禄氏道:“你,你做什么?” 舒穆禄氏连忙退开,惊慌失措地道:“啊!臣妾不知道,臣妾以为娘娘已经拿住了,所以才……” “什么拿住,我根本连碗都没有碰到。”戴佳氏一切之下连自称也给忘了,一边怒骂着,一边赶紧将粥从身上抖下去,可是刚才被烫到的地方越来越疼,不需要看就知道肯定被烫红了。 舒穆禄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当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娘娘的手这么无力。” 戴佳氏气得手指都快要点到舒穆禄氏的鼻子了,嘶声道:“照你这么说,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臣妾不敢。”舒穆禄氏话音未落就被戴佳氏狠狠打断,“够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任何话,赶紧给我滚出去!”不断传来的痛意让她快要失去理智了,她敢肯定,舒穆禄氏根本就是故意害她的。 “姐姐不要动气,还是赶紧传太医治伤的要紧。”不等戴佳氏说话,她已经朝愣在一旁的彩霞喝道:“还不快去,难道你们想让娘娘的伤势严重吗?” 待彩霞匆匆离去后,戴佳氏跌坐在椅中,痛苦地道:“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宫心里很清楚,你根本就是故意害本宫的。” 舒穆禄氏想要去扶她,却被戴佳氏一掌打掉,她抚一抚手腕,不以为杵地道:“娘娘怎得这样说,若是按这话来说,您岂非变成了耗子,而臣妾就变成了猫?臣妾倒是无所谓,可娘娘何苦与自己过不云,贬自己为耗子呢!” 她的纠缠不休令戴佳氏恨怒不已,再加上身上剧痛,横下心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本宫滚。不管你怎么得宠,今日之事,本宫都一定会告到皇上面前,本宫就不信这种情况下皇上还会坦护你。” 舒穆禄氏不仅未曾离开,反而在她旁边坐下,一扫刚才的慌张,轻笑着道:“那娘娘恐怕就要失望了,因为皇上一定会相信臣妾是无辜的,反倒是娘娘,可能会因此背上一个故意生事陷害嫔妃的罪名,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戴佳氏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浑身直哆索,死死盯着舒穆禄氏,挤出几个字来,“你这个妖妇!” 舒穆禄氏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多谢娘娘赞赏,臣妾受之有愧!” 她话音未落,气昏了头的戴佳氏就顺手拿过桌上的空碗往舒穆禄氏砸去,一边砸一边还道:“妖妇,你滚!本宫不想看到你!” “主子小心!”如柳没想到戴佳氏会激动成这个样子,想护舒穆禄氏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碗先砸中舒穆禄氏的额头然后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碎声未落,如柳已经紧张地道:“主子,您怎么样了,痛不痛?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了!”舒穆禄氏拉住如柳,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用不着请太医那么严重。” 如柳na里肯依,尤其是在看到舒穆禄氏被砸到的地方开始渗出一丝殷红时,更加紧张不已,“主子您额上都流血了,一定要传太医看看。” “多嘴,我都说不用麻烦了。”在喝止了忧心不已的如柳后,她抬手抹了一下,果见指尖出现一抹殷红,幸好并不多,“如何,娘娘现在气消了吗?” “你……你想怎样?”戴佳氏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气恨做了一件蠢事,是以面对舒穆禄氏时目光有些闪躲。 她取下手绢将指尖的血抹去,然后按着额头的伤口道:“臣妾从来就不想怎么样,臣妾只是在想,若皇上问起臣妾额上这个伤是怎么来的,您说臣妾该怎么回答?” “你不必说这些,整件事是你错在先,皇上向来明辨是非,绝对不会被你这个妖妇蒙蔽。”话虽说得很肯定,但戴佳氏说起来却有些底气不足。 “结果会怎样,娘娘心里应该很明白,你……连一丝胜算都没有。”扔下这句话,她将手递给如柳道:“走吧,不要再这里叨扰成嫔娘娘了。” 想到她刚才那句话,戴佳氏心中一寒,若真闹到胤禛面前,以舒穆禄氏一惯的狐媚手段,吃亏得肯定是自己,到时候……戴佳氏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忍痛叫住舒穆禄氏道:“你是不是要去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舒穆禄氏停下脚步半侧了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你不可以去!”这个时候,宫人已经领着太医来了,戴佳氏却不让太医验伤,只一味盯着舒穆禄氏。 舒穆禄氏目光自她那张微现老态的脸上扫过,漫然道:“臣妾可不可以去,可不是娘娘您说了算的。”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说出这句话令戴佳氏感觉很耻辱,因为这样说,等于她向舒穆禄氏示弱了,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如其所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回身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在她耳边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死,唯有这样才能抵消你对如柳做过的事,戴佳氏,你伤了我,必死无疑,就算你求到熹妃面前,她也救不了你!” 在戴佳氏失魂落魄的目光中,她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直起身子,一步步往外走去,没入漫天洒落的春光夏意中…… 彩霞等了半晌,始终不见戴佳氏有所反应,忍不住道:“主子,太医来了,您……” 她还没说完,戴佳氏便尖声打断她的话道:“滚!都给本宫滚,本宫谁都不想看到!” 彩霞担忧地道:“可是您的伤得赶紧敷药才行,否则会更加严重的。” “本宫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本宫滚出去,否则宫规伺候。”戴佳氏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彩霞不敢不依,带着太医暂时退了出去,不过她心中有许多疑问,为何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会儿,慧贵人额上便多一道伤口,而主子也变得这么激动,连伤也不肯治。 相较于她的奇怪,戴佳氏心里是惶恐与害怕,舒穆禄氏刚才说了,她要自己死,她一定会闹到胤禛面前的,以胤禛对她的宠信,不必说,肯定是信她而非自己,哪怕自己将一身伤都呈到胤禛面前也无用。 到时候,她眼下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很可能,以后她要在冷宫中度过下半生。不可以,她不可以让这种事发生,她不要去冷宫! 戴佳氏越想越害怕,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出一个办法来,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唉,都怪她太冲动,砸破了舒穆禄氏的额头,使得自己落尽了下风。 舒穆禄氏说要自己死,以报如柳之仇,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正当戴佳氏惊恐的坐立不安时,倏然想起舒穆禄氏后半句话来,她说自己就算去找熹妃也无用。 对了,自己怎么把熹妃忘了,熹妃娘娘向来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只要她肯帮自己说话,舒穆禄氏的诡计一定不会得逞。 还有,她之所以说自己去找熹妃也无用,一定是为了吓唬住自己,好让自己束手待毙,不去寻熹妃襄助。可恶,差点就着了她的当,幸好被自己识破。 至于熹妃那边,上次她与刘氏已经去过了,熹妃应该很清楚眼下的局势,不会拒绝襄助才是,想到这里,戴佳氏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扬声道:“彩霞!” 不等她唤第二声,候在外面的彩霞便匆匆走了进来,切声道:“主子,您唤奴婢可是要让太医进来给您诊治。” 戴佳氏点点头,待太医进来问了伤势后,留下一罐用来治疗烫伤的药膏,嘱其一日三次擦拭,不可忘记,否则很容易留下疤痕,另外伤处不要沾水,起了水泡也不要挑破,让水泡自己慢慢被吸收。 彩霞扶戴佳氏到暖阁中,除下衣裳擦药,随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准备将弄脏的衣裳拿下去让人清洗,便听得戴佳氏道:“彩霞,扶本宫去承乾宫。” 彩霞一愣,道:“现在就去吗?可是主子您身上还有伤啊,不若等伤好一点了再去。” 戴佳氏态度坚决地道:“有伤也得去,再等下去,可能本宫连命也没有了。” “主子,刚才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慧贵人会受伤?”彩霞终于寻到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待听完戴佳氏的叙说后,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她……她竟然如此恶毒,想要主子的性命?”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疯了。”戴佳氏连连摇头道:“现在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急着要去找熹妃了吧,现在这个情况,只有熹妃才能救得了本宫。” “嗯。”知道内情后,彩霞亦是急了起来,不再多言,扶了戴佳氏匆匆往承乾宫行去。 急着去寻凌若救命的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舒穆禄氏根本就没走远,一直站在景仁宫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亲眼看着她们离去。 如柳直至此刻方才放下了忧心,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令奴婢佩服。原本奴婢还想着成嫔若是没如主子预期的那样去寻熹妃,还得另外再想办法提醒她,现在看来是完全不需要了。” 舒穆禄氏凉声道:“戴佳氏这个人能有多大的胆子,吓一吓便上当了,她现在肯定以为我是怕她去找熹妃,所以才会说那句话吓唬她;根本不知道我是故意提醒她去找熹妃的,等到她踏进承乾宫,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如柳点点头,在看到舒穆禄氏头上开始出现红肿之意的伤口后,有些担心地道:“既然成嫔已经上当了,那奴婢扶您回去吧,这伤口得赶紧敷药才行,否则留疤便麻烦了。” 在回水意轩的路上,舒穆禄氏道:“虽说这次被她砸伤了额头,但也多亏这道伤口,才令她吓得六神无主,毫不怀疑我说的话。如果这次可以顺利解决四阿哥与成嫔,就算要留一道疤在额头上也值了。”顿一顿,她又道:“如柳,下一幕戏差不多也该开演了,都准备好了吗?” 如柳应声道:“主子放心,奴婢一早就按着主子的吩咐准备妥当了,只等时机一到,便可行事。” “很好。”舒穆禄氏凝眸轻笑,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那缕笑容却透着重重森寒阴冷,犹如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 在她们回到水意轩时,戴佳氏也到了承乾宫,刚一看到凌若,她便跪在地上哀哀哭了进来,把凌若哭得莫名其妙,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可戴佳氏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哭着,到最后凌若实在被她哭得心烦,道:“成嫔,你专程跑来本宫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让本宫看着你哭吧?” 戴佳氏之所以哭个不停,一则是因为在舒穆禄氏身上受了许多气,实在觉得委屈,二则是想博凌若同情。眼下听得凌若这般问,赶紧拭一拭眼泪,哽咽着道:“娘娘,您可一定得替臣妾做主。” 凌若没好气地道:“你要让本宫做主,也得告诉本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行。”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哀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正要说话,凌若又道:“你先起来坐下,然后慢慢说给本宫听。” “是。”戴佳氏扶着彩霞的手起身坐下后,垂泪道:“启禀娘娘,因为臣妾曾帮谦嫔作证,而后舒穆禄氏被禁足时,臣妾又将她的侍女带走,送去别的地方当差。舒穆禄氏因此怀恨在心,这几日一直在寻臣妾的麻烦,几次挑衅生事,侮辱臣妾不说,今日还故意洒了燕窝粥在臣妾身上,令臣妾被烫伤。”说罢,她卷起袖子露出被烫到地方,此刻已经起了水泡,“娘娘您看,她恶毒的恨不能烫死臣妾。” “竟有这等事?”她的话,令凌若惊讶不已,她知道舒穆禄氏这一次复起,肯定不会甘心,会设法报复,却没想到舒穆禄氏会如此直接与强势,将戴佳氏欺辱到这个地步,虽说这样做很是解气,可解气的同时却是愚蠢,如此行径,很容易落人话柄,伤人亦伤己,舒穆禄氏不应该会如此才对啊。 戴佳氏并未想这么多,只是一昧想着肯定自己的话,“臣妾怎敢欺骗熹妃娘娘,舒穆禄氏这一次复位后,当真是嚣张至极,不说臣妾,就连娘娘您她也未放在眼中,她还在臣妾面前对娘娘多有诋毁。” “哦?她都说了什么啊?”凌若注意到戴佳氏在说到最后那句时,目光微微有些闪烁,料定她话中有虚。 戴佳氏低头吱唔着道:“舒穆禄氏那些话,犯上无礼,臣妾实不敢污了娘娘的耳朵。” 凌若瞥了她一眼,心中已有分晓,不再追问下去,而是道:“那些成嫔此来,是为了什么呢?让本宫惩治舒穆禄氏吗?” 一说到这个,戴佳氏眼泪扑扑的又落了下来,泣声道:“臣妾本不想麻烦娘娘,可是臣妾其实被她欺负的无法,只能来请娘娘做主,否则以舒穆禄氏嚣张的性子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凌若在那里抿茶不语,倒是水秀嘴快地道:“成嫔娘娘乃是景仁宫的主位娘娘,就算您治不了慧贵人,也不至于要受制于她啊。” 这句话说得戴佳氏面色微红,有些窘迫地道:“若是摆在明面上本宫自然不怕,可是舒穆禄氏向来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也不晓得她会耍什么花招。” 水秀撇撇嘴没有说话,做主位做到戴佳氏这份上,也真够可怜的。凌若放下茶盏正色道:“这次的事,不论她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她错,就算闹到皇上面前,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这一点成嫔大可放心。不过,成嫔若想就此治慧贵人的罪,怕是难了,皇上对慧贵人的宠爱,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本宫亲自去说,也未必有什么用,而且她大可以推成无心之失,所以本宫还是劝成嫔莫要争这一口气了,最终很只要能得不偿失。” 戴佳氏瞅了凌若一眼,小声道:“这一点臣妾也知道,不过在她洒了臣妾一身粥后,还出了点儿事……” “还有事?”凌若颇为意外地看着戴佳氏,等她把话说下去。 戴佳氏犹豫半晌,咬牙道:“当时舒穆禄氏一直在臣妾耳边说风凉话,还骂臣妾是耗子,臣妾气愤不过,便顺手拿起桌上的空碗砸向她,将她的额头给砸破了。”说到这里,她再次跪了下去,慌声道:“臣妾只是无心之失,可舒穆禄氏却揪着这事不放,说要告到皇上面前,还说臣妾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凌若皱了眉头道:“不是本宫说你,成嫔你好歹是宫中的老人了,伴在圣驾身边的日子比本宫还要久,怎得还这样沉不住气。依本宫看,舒穆禄氏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想要激怒你,偏生你还真中了她的计。” 听得凌若的话,戴佳氏更加后悔,垂泪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行事必当三思而后行,绝不再冲动。但是这次错已铸下,臣妾只能厚颜来求娘娘,请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 凌若蹙眉道:“舒穆禄氏若真要揪着此事不放,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大做文章,本宫就算想帮你,只怕也有心无力。” “不会的,皇上一向信任娘娘,只要娘娘肯帮臣妾说几句话,舒穆禄氏的诡计就一定不会得逞。”戴佳氏如今只剩下凌若一根救命稻草,na里肯放弃,苦苦哀求。 对于舒穆禄氏的心思,凌若猜得比戴佳氏更透,这个女人报复心极强,陷害戴佳氏恐怕只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直至将所有害过她的人都除去,而自己与刘氏都是她的目标。 至于她先挑成嫔下手,无非是因为成嫔最弱最容易对付,用来做各个击破的口子最合适。 不过,她倒没想到舒穆禄氏会这么快出手,想来是怕她们联手对付,所以先下手为强。 见凌若一直不出声,戴佳氏心凉了半截,难道熹妃这一次真打算袖手旁观?她如果不替自己求情,胤禛一怒之下一定会将自己贬入冷宫的,不可以,她不可以去冷宫! 想到这里,戴佳氏膝行上前,用力拉着凌若的衣摆痛哭流泣地道:“臣妾知道娘娘很为难,可是除了娘娘之外,臣妾不知道还能求谁,请娘娘念在臣妾与您好歹相识二十余年的情份上,救臣妾一命,臣妾以后一定唯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违。” 凌若低头道:“你好歹也是一宫之主,这样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成什么样子。水秀,还不快扶成嫔娘娘起来。” 戴佳氏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泣声道:“娘娘若不肯垂怜臣妾,就让臣妾跪死在这里得了。” 凌若赦然道:“本宫何时说过不救了,只是现在皇上那边都没有消息来,你让本宫怎么救你,难道自己跑去皇上面前说这事吗?那可真是无事也变有事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戴佳氏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叩首,只要凌若肯出手,自己的危机就化解了一大半。 在戴佳氏起身后,凌若再次道:“你且回去吧,若皇上那边有话下来,本宫一定尽力替你美言,不过是否能够令皇上回心转意,就非你我所能控制的了,若然不成,希望成嫔你不要怪本宫。”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目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连连点头,“臣妾明白,娘娘肯施援手臣妾已经感觉不尽,臣妾告退。” 在送戴佳氏离开后,水秀道:“主子,您真要帮成嫔吗?” “本宫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会帮她。”说到这里,凌若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水秀道:“怎么了,你不愿本宫帮她?” “不是,奴婢只是在想,慧贵人做那么多,当真只是为了对付成嫔吗?会否,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若这样一来,那主子替成嫔求情,很可能会中了慧贵人的计。” 凌若扶着她的手起身走了几步道:“你说的这个本宫也想过,不过若就此由着成嫔被责罚,那么同样是中了舒穆禄氏的计,让她有机会各个击破。若本宫没有料错的话,成嫔之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刘氏,最后则是本宫。戴佳氏与刘氏固然各有心思,但有她们牵制住舒穆禄氏,对本宫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所以,只要有可能,本宫就要尽全力保下戴佳氏。” 凌若殚精竭虑,思尽了所有可能,可始终还是猜错了,从一开始,舒穆禄氏的目标就不是戴佳氏而是她及……弘历! 弘历在下了早课后,叫住兆惠与阿桂,将自己过几天便会入朝当差的事告诉了他们。 兆惠訝然道:“入朝当差?四阿哥你不是还要几个月才满十六岁吗?” 弘历点头道:“嗯,不过皇阿玛想我早一些历练,再加上二哥提议,便让我现在就入朝当差。” 阿桂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这么说来,你以后岂非没时间来上书房?” 弘历一边将书册放进袋中一边道:“来还是会来的,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每日都来。” 阿桂一拍桌子,带着喜色道:“那敢情好,你不来,咱们也不用来了。” 弘历用书册在阿桂脑袋上一敲,道:“你可是想得好,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好不容易才帮你和兆惠争取到进上书房的机会,才这么一两月功夫就说不来,岂非亏大了。” 阿桂呜呼一声,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地道:“可是我与读书真的是相生相克,就算读上一辈子,怕也不及你与兆惠的一半,既如此,又何必与朱师傅两看两相厌呢!” 听到他这番话,弘历除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即看到兆惠在那里咬着手指不说话,逐道:“在想什么呢?” 兆惠皱着眉头道:“你说这次是二阿哥向皇上提议的?二阿哥怎么一下子对你这么关心了?” “也不能说一下子,这段时间二哥对咱们比以前好了许多,至于向皇阿玛提议,想来也是希望我可以尽早助皇阿玛减轻国事的负累吧。” 阿桂对此嗤之以鼻,“他会有这么好心才怪,依我说,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阿桂,你未免想得太多了些吧,不过是让我早些日子去当差罢了,能有什么目的。”弘历话音刚落,兆惠便道:“这一次我倒是认为阿桂说的有几分道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阿哥一直看你不顺眼,怎会无缘无故变了态度。” 他这番话顿时让阿桂来了精神,“哟,想不到你居然会认同我的话,还真是难得。” “只要有道理的话,我自然会认同,不过是你以前说的话不仅没道理,还愚蠢至极,所以才不认同罢了。”将了阿桂一句后,兆惠道:“四阿哥,皇上可有说让你去na里当差。” “嗯,二哥建议我去户部,皇阿玛已经同意了。” “户部……”兆惠咬着手指喃喃自语,弘历的回答还真让他有些奇怪,原本依着他的猜测,二阿哥应该让四阿哥去礼部才是,怎么是去了户部呢,真是想不明白。 看兆惠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样子,弘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行了,我知道你们担心二哥那边会有问题,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与其多想,倒不如到时见招拆招。” “就怕人家出的是连环招,让你根本连拆招的机会都没有。”这般说着,兆惠始终觉得不放心,想了半晌道:“四阿哥,要不我与阿桂随你一起去户部当差吧?” 他与弘历虽然相识不久,连头算尾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却异常投缘,而弘历也从未在他们面前摆在阿哥的架子,相处犹如兄弟一般。 弘历还没说话,阿桂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好!我同意,咱们跟着四阿哥一道进户部,远好过在这里背劳什子书。” “不行,我说过,你们好不容易才能进上书房,跟着朱师傅读书,现在离去太过可惜了。”不等兆惠说话,他已经再次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一来我是在户部,二哥管不到我;二来,我怎么说也是一位阿哥,二哥就算真有心也绝不敢乱来,你们大可放心。” 见弘历心意已决,兆惠不便再多言,阿桂就要失望多了,无精打采地道:“这么说来,我们不仅仍要在这里读书,还连四阿哥都看不到了。” 弘历拍拍他的肩膀道:“谁说的,你们随时可以来我府中找我说话喝茶。” 经他这么一说,阿桂又有了几分精神,“是啊,我们与四阿哥认识一段时间,但还从没有去宫外喝过茶,到时有机会,我与兆惠带你去最出名的茶楼喝茶。” 弘历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眼见时辰不早,兆惠与阿桂一道离去,而弘历也带着小郑子往承乾宫走去,在走到半路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他似乎没看到弘历,就这样直直走过来,在擦身而过时还撞了弘历一下。 小郑子赶紧扶住弘历,紧张地道:“四阿哥,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弘历揉了揉肩膀,道:“还好,只是肩膀有点疼,不打紧。” 小郑子心头一松,回头想打那个小太监,却发现他已经跑掉了,气道:“不知是哪一处的宫人,居然这样没规矩,四阿哥,要不要奴才去抓他,这会儿功夫应该跑不远。” 弘历不在意地道:“算了,他也不是有心的,再说我又没什么事,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在路上耽搁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肿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嗻。”小郑子不再多言,跟着弘历继续往承乾宫走去,弘历并不晓得就是刚才那么一撞的功夫,自己被人塞了一个绢袋在折起的袖子中,更不晓得口子半敞的绢袋里装着几只刚刚吃饱的蚊虫。 当天夜里,弘历半梦半醒间,一直听到有蚊虫在自己耳边嗡嗡的叫着,第二天一早起来时,发现身上多了好几个包,又红又肿。 小郑子看他一直在抓身子,神色又很奇怪,逐在递绞好的面巾给他时道:“四阿哥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弘历随意抹了把脸后,又继续抓痒,“是啊,昨夜里蚊虫似乎有些多,咬了好几个包,而且特别痒。” “奇怪,昨夜四阿哥来就寝前,奴才还特意驱过蚊了,怎么还会有蚊虫。”小郑子看弘历抓个不停,赶紧抓着他手道:“四阿哥,您再这样抓下去,皮会破的,奴才去给您拿止痒去肿的药膏来。” 只是停了一小会儿,被蚊虫叮到的地方就痒的让人难受,弘历急切地催促道:“那你赶紧去拿来,真的好痒。” 等小郑子匆匆忙忙拿了药膏过来的时候,弘历已经又在抓了,小郑子赶紧替他把药膏擦上,可弘历还是不住叫痒,时不时在身上挠着,哪怕小郑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也没什么大用。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小郑子紧张地道:“这……这可怎么办,刚才奴才去拿药的时候,娘娘身边的水月姑姑还特意过来告诉奴才,让四阿哥您赶紧去用早膳,娘娘那边正等着呢,若是让娘娘看到四阿哥您这样挠痒,定会不高兴的。” 弘历想了一下,拿过小郑子手里的药膏,在被咬到的地方擦了厚厚一层,然后对愁眉苦脸的小郑子道:“行了,去用早膳吧,擦了这么多,应该可以坚持一会儿。” 小郑子迟疑着没有迈步,“四阿哥您真的没事?” 弘历拉着他没好气地道:“现在自是没事,可是你要是再拖下去,我可就真熬不住了。” 小郑子闻言赶紧随弘历去了偏厅,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凌若正坐在桌前与水秀说话,看到弘历过来,笑道:“今儿个来得可是晚了一些,怎么,贪睡起不来吗?” “儿臣睡过了头,小郑子又没见叫儿臣,所以起晚了。”这般说着,弘历在凌若身边坐下,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身上便又传来奇痒,犹如蚂蚁在爬一样,偏又不能当着凌若的面用手去抓,实在难受至极。虽然弘历努力不伸手去抓,还是让凌若看出了几分不对,问道:“怎么了?可是na里不舒服?” “没有,儿臣很好。”弘历连忙否认,随即拿起水秀盛上来的喝大口大口的喝着,也不顾那粥还烫得很,片刻功夫就将那粥给喝完了,随后匆匆起身道:“额娘,儿臣吃饱了,该去上书房了。” “可是你才喝了一碗粥而已,na里会饱,吃些点心再走。”凌若这句话还没说话,弘历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头也不回地道:“儿臣真的吃饱了,额娘您慢慢用。”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凌若奇怪地道:“弘历今天这是怎么了,走得这么快,好像有什么人在后面追他一样。” 水秀笑道:“也许四阿哥是想早一些去上书房,过了今日,四阿哥便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天天去上书房读书了。” “也许吧。”凌若点点头,不再就此事多想,而她也并不晓得,弘历在出了承乾宫后就迫不及待地挠着痒处,连到了上书房也挠个不停,朱师傅在训斥过几次后,见他还是挠不停,只当是不遵课纪,目无尊长,气得他第一次处罚弘历,命他将今日所学的课文抄写十遍。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兆惠与阿桂赶紧问道:“四阿哥,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一直动个不停,像是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 “虽然没有蚂蚁,但也差不多了。”弘历一边挠着痒处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他们两人不敢相信,阿桂更道:“竟然有这么毒的蚊子,咬了几个包就让你一直痒到现在。” 弘历皱着眉头道:“不止是痒,现在好像还有些痛了。”说到这里,他撸起袖子,只见手臂上的一个红包已经被抓破了皮,此刻正有血水从那里流出来,显得极为吓人,莫说兆惠他们,就连弘历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哇,四阿哥,怪不得你会觉得痛了,都被抓成这样了,哪有不痛的道理。”阿桂咂舌道:“这是na里的蚊虫啊,居然这么毒。” “四阿哥别抓了!”见弘历还要去抓,兆惠赶紧抓住他双手:“你这样子不行,得赶紧让太医来看看才行。” 弘历挣开他的手放下袖子道:“不过是被蚊虫叮了几口罢了,na里用得着传太医那么严重。” “可是……”兆惠还待要劝,弘历已经带着小郑子匆匆离去,根本不听他们再说下去。 阿桂耸耸肩道:“算了,四阿哥若真觉得不对,自然会传太医来看,不必太过担心,咱们还是回去吧。” 兆惠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安,与阿桂一道往宫门走去,但在即将走到宫门口时,忽地又停下了脚步,“不对,四阿哥那个肿包很不对劲,不像是一般蚊虫咬的,我得回去看看他。” 阿桂一把拉住他大声道:“去承乾宫?你疯了,没有四阿哥领着,咱们不能在后宫中乱闯的,要是被人抓到会很严重的。” 兆惠摇头道:“咱们小心一些不要让人发现就行了,从刚才起,我就一直觉得很不对,那肿包太过吓人,偏四阿哥自己又不当一回事,他一定不会传太医的。” 见兆惠说得凝重无比,阿桂也逐渐认真起来,“当真那么严重吗?” 兆惠横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我身子一向不好,经常要看大夫,久病成医,又看了很多医书,有一次你被蝎子蜇,是我寻来草药将你治好的。我看四阿哥身上的肿包不像是被蚊虫叮出来的,倒像是被毒虫蜇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奇痒难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桂虽然常与兆惠斗气,从来也不服他,却也晓得兆惠不是乱说话的人,他会这样说,心里肯定是有着很大的怀疑,点头答应道:“那好吧,咱们现在去承乾宫看四阿哥。” 兆惠点头与阿桂折回往承乾宫行去,因为一路上要留心躲避宫人,走走停停,足足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到承乾宫,可到了外头,两人却同时犯起难,难道就这样直接进去说要见四阿哥吗?只怕宫人会直接问他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到时候争执追究起来,麻烦就大了,可若不让人通传,他们又根本进不去。 正当他们在那里犯难的时候,正好走到宫门处的杨海看到了躲在墙角的两人,走过来道:“兆惠少爷,阿桂少爷,你们怎么在这里?内苑重地,可是不许乱闯的。”因知道他们与弘历关系甚好,所以杨海虽是质问,语气却不甚严厉。 见行踪被人识破,阿桂赶紧打了个哈哈,瞅着兆惠道:“你还不赶紧告诉杨公公咱们来这里做什么?”来承乾宫是兆惠的提议,当然由他去说了,再说他可没兆惠那许多的弯弯肠子。 兆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道:“杨公公,我们知道不该乱入内苑,但是之前在上书房上课的时候,我们看四阿哥身子似有些不适,放心不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四阿哥身子不适?”杨海微微一惊,之前弘历回来的时候,他正忙着其他事,不曾见到。 阿桂赶紧点头道:“要不是担心四阿哥,我们怎会明知故犯,闯入内苑;还请杨公公行个方便,让我们去看看四阿哥。” 杨海犹豫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那请二位少爷在此稍候,待我先去禀了娘娘。” 兆惠晓得这种事杨海拿不了主意,是以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杨海进去与凌若说了这事后,凌若心中一紧,赶紧让水秀扶着她起来去看弘历,至于兆惠他们也让杨海领了去弘历那里。 刚出正殿,就看到小郑子捧着一大卷纸行色神情紧张地从另一边走过,凌若看着不对,开口将他叫住。 小郑子听到凌若的声音,神情比之刚才更紧张了几分,低头跪下道:“奴才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纸道:“你拿着这么多纸做什么?四阿哥那边不是前几日才送了一大摞纸去吗,难道这么快就用完了。” 小郑子道:“回……回娘娘的话,前几日送去的是习字用的纸,刚才四阿哥说作画用的纸没了,所以特意让奴才去内务府拿一些来。” “作画?”凌若狐疑地看了满面不自在的小郑子一眼,对水秀道:“拿张纸来给本宫瞧瞧。” 当水秀取了一纸递到凌若手中时,凌若的脸色立时沉了上来,冷声道:“这张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根本就不是作画用的宣纸,而是习字用的澄心堂纸,与前几日送去的一模一样。小郑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本宫。” 见谎言被揭穿,小郑子浑身一颤,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 “说,四阿哥到底用这些纸做什么?”面对凌若的质问,小郑子不敢再隐瞒,如实道:“今日四阿哥被朱师傅罚抄今日所习的课文百遍,四阿哥发现澄心堂纸不够用,所以让奴才去内务府多拿一些来。” 听得弘历被罚抄,凌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儿子向来好学聪颖,在课业上她从未cao过什么心,怎得这次会被朱师傅罚抄书? 见凌若不说话,水秀小声道:“主子,兆惠他们不是说四阿哥身子不适吗?会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令四阿哥在课堂上表现不佳,被朱师傅处罚?” “还是先去看弘历吧。”这般说着,凌若快步往弘历所住的院子行过,匆忙之下,她也忘了问小郑子关于弘历身体的情况。 在来到弘历屋外的时候,兆惠他们也刚好到了,凌若顾不得多说便快步走了进去。 弘历正在屋中一边抓痒一边抄书,桌上摆着好几张已经抄好的书,不过此刻他那一手漂亮的字却有些变形。 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弘历只道是小郑子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道:“把纸放在旁边就行了,小郑子快过来给我抓痒,我怎么感觉浑身都在痒。” 跟凌若一道进来的小郑子站在后面抖抖瑟瑟地唤了声“四……四阿哥……” 弘历听着声音不对,不由得抬起头来,这一看才发现凌若竟然就站在面前,连兆惠与阿桂也在,他赶紧起身走到案前向凌若行礼,“额娘,您怎么来了?” 看到弘历无事,凌若心头微微一松,随即不悦地道:“本宫若不来,怎么知道你被朱师傅罚抄书,又怎么看到你这个样子。” 弘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只见自己一只袖子高一只袖子低,衣裳也因抓痒而皱巴巴的,赶紧理好衣裳道:“儿臣知错,请额娘责罚。” 凌若正要说话,看弘历虽然站在那里,却一直动来动去,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皱眉道:“弘历,你连站也站不好吗?” 弘历刚要说话,忽地周身一阵奇痒袭来,令他连话也无法说出,他这个样子被兆惠看在眼里,连忙道:“四阿哥,还是很痒吗?” 弘历勉强忍耐了一会儿,终还是敌不过那阵由如万蚊抓的奇痒,双手使劲在身上挠着,刚刚理好的衣裳再次被挠的皱巴巴。 凌若从未见过弘历这么失态的样子,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弘历,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弘历挣开凌若的手,继续在身上不住地挠着,一边挠一边道:“额娘,儿臣好痒,而且越来越痒了。” 凌若看他一直在挠,甚至连衣上的绣丝都挠断了,要知道弘历没有蓄指甲,要挠断绣丝无疑需要极大的力气,为怕他继续这样挠下去会伤到自己,凌若命杨海与小郑子过来抓住他的手,自己则走到兆惠跟前道:“你说四阿哥身子不适,是否指现在这样?”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医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拱手道:“回娘娘的话正是,之前在课上时,四阿哥就是因为这样一直挠痒,才被朱师傅罚抄书,不过看四阿哥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更严重了一些。” 奇痒不断袭来,偏双手被抓住,无法挠痒,令弘历难受至极,一边挣扎一边道:“额娘,你让杨海他们松开手,儿臣身子好痒!” 看到他这样子,凌若又心痛又紧张,道:“弘历,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痒成这样?” “儿臣今儿一早起来后,就发现身上有几个被蚊虫叮起的肿包,一直都很痒。”在说话的时候,弘历不住扭动着身子,借着衣裳的摩擦来减轻身上的痒意。 凌若不相信区区几只蚊虫会令弘历痒成这个样子,但弘历不会也没有理由骗自己。正当她一时理不出头绪的时候,兆惠忽地道:“娘娘,兆惠看到过四阿哥被咬到的地方,怀疑咬四阿哥的并非蚊虫。” 阿桂亦在一旁道:“是啊,娘娘,四阿哥咬到的地方很吓人,都肿起来了。” 凌若一听越发紧张,连忙命人卷起弘历刚才一直在挠痒的那只手臂的袖子,刚一撩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连之前看到过的兆惠与阿桂也不例外。 因为弘历手臂的上半截全部肿了起来,皮都被抓破了,伤口化脓,从中流出带着白脓的血水,比刚才在上书房里看到时可怕了数倍,这样的恶化实在是令他们始料未及,就连主张要回来看弘历的兆惠也是震惊不已。 凌若怎么也没料到竟会看到这一幕,待震惊过后,她不顾正在流出的血水,一把抓住弘历的手紧张无比地道:“怎么会这样?” “儿臣没事……”弘历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凌若打断,“都弄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若不是兆惠他们说,你准备瞒本宫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又道:“究竟是什么蚊虫这般毒,居然将你叮成这样。” “娘娘,兆惠觉得四阿哥的伤口不像是被蚊虫所叮,倒像是被毒虫咬出来的,得赶紧传太医来看看才行。”兆惠一句话惊醒了凌若,连忙命水秀去召周明华来。 在等太医过来的这段时间,弘历一直在不断地喊着痒,求凌若放开他,但凌若怕他挠得更加严重,狠心让杨海他们继续抓着弘历不许松开。 不过短短一刻时辰,却度日如年,不论对弘历还是对凌若甚至是在场的每一个而言,都是一种无声的折磨,所以当水秀带着周明华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等周明华请安,凌若已经道:“周太医,你快看看弘历,他说昨夜里被蚊虫叮过,然后就浑身发痒,一直在挠,而且叮到的地方肿了起来。” 周明华不敢怠慢,在仔细查看过弘历手臂上的伤处后,自医箱中取出一瓶药膏,迅速抹在伤口上,然后让人扶着弘历入内,在其余伤口处也都擦上药膏,在涂完药膏后,弘历的shenyin声小了许多,在杨海与小郑子试着放开他后,也没有再继续抓伤口。 在小郑子扶着弘历出来后,凌若连忙道:“怎么样了,还痒吗?” 弘历安慰道:“还有些痒,不过没刚才那么厉害了,儿臣能忍得住,额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凌若轻吁一口气,转而对周明华道:“周太医,四阿哥的伤究竟是不是蚊虫所叮?” 周明华思索道:“能够令四阿哥痒成这个样子,微臣觉得不太可能是蚊虫,至少不是普通的蚊虫,倒有些像毒虫叮咬所致,至于是哪种毒虫,恕微臣这会儿还无法得知。” 凌若微一点头,又道:“那四阿哥身上的痒……” “娘娘放心,这种药膏专门用来消瘀止痒,效果奇佳,甚至对蝎子蛰的都有奇迹。微臣会再开几副清热解毒的药给四阿哥服用,如此内外用药,四阿哥很快会没事的。” 得了周明华的保证,凌若总算放下心来,抚着胸口道:“没事就好,真是吓到本宫了。” 有宫人端上文房四宝,周明华正待执笔写方子,又想起一事来,道:“娘娘,为了防止四阿哥再被叮咬,微臣觉得今夜四阿哥最好换个地方歇息,另外再找人将这间房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以防还有毒虫。” “本宫知道了。”就算周明华不说,凌若也不打算让弘历继续歇在此处,对小郑子道:“扶四阿哥去本宫那里歇息。” 在安置妥当后,弘历没看到兆惠他们人影,问道:“额娘,兆惠和阿桂呢,刚才还在的。” “知道你没事,他们都走了,毕竟这里是内苑重地,他们不好久留,本宫让杨海亲自送他们去宫门口,以免生事。”说到这里,凌若微微一笑道:“他们两人冒险闯入内苑来看你,可见对你很是关心。” 说到兆惠与阿桂,弘历亦笑道:“嗯,能认识他们是儿臣的福气。” 见他在说话的时候,身子动了一下,凌若忙紧张地道:“是不是又痒了?忍着些,额娘这就让周太医过来,这会儿他应该还没走远。” “额娘!”弘历拉住欲离开的凌若道:“只是有一些小痒罢了,没事的,不必让周太医跑来跑去了。” “真的没事?”凌若不放心地问着,在弘历一再肯定后,方才重新坐了下来,随后又有些责怪地道:“你这孩子,身上不舒服,为何不与额娘说,若非兆惠他们,额娘现在还不知道。” 弘历闻言内疚地道:“儿臣以为只是被蚊虫叮了几下,过会儿就好了,再说儿臣也不想让额娘担心。” 凌若抚着弘历的额头道:“额娘知道你孝顺懂事,但你是额娘的儿子,不管是什么事都应该告诉额娘,一昧隐瞒,反而会让额娘更担心,好比这一次,若再拖下去,不知会怎样。” 弘历点头道:“儿臣知道,以后一定什么都与额娘说。” 此时,水秀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在弘历喝过后,凌若替他掖好锦被道:“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额娘帮你重新擦药。”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加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闭上眼后,又留下安儿在内殿照顾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到外头道:“如何,四阿哥的房间打扫干净了吗?可有发现?” “回主子的话,水月还在盯着,暂时没发现。”水秀迟疑了一下道:“主子可是觉得四阿哥是被毒虫咬伤?” “区区蚊虫不可能将弘历咬成这个样子,毒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不尽早找出来,只怕还会叮弘历或其他人,你让水月盯紧一些,别漏了任何一处。”吩咐完这些,凌若又想起一事来,道:“对了,养心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一切都很平静。”水秀的话令凌若秀眉一蹙,问道:“那慧贵人呢?她可有去过养心殿?” “没有,慧贵人从昨日到今天都待在水意轩中没有出去过。”水秀的回答令凌若更加奇怪,按着戴佳氏的说法,舒穆禄氏应该借着额头的伤去找胤禛,然后让胤禛处置戴佳氏才对,怎会一直待在水意轩中不出去呢?难道她准备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主子,会不会是慧贵人知道成嫔娘娘来找过您,知道您会帮成嫔娘娘说话,怕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没有胜算,所以……” 不等水秀说完,凌若已经道:“舒穆禄氏既然会去挑衅成嫔,就应该已经想到了成嫔会来找本宫,但她还是去了,就表示她根本不怕本宫,怎么可能会因此收手,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性子。” 水秀点头之余又道:“可除了这个,奴婢就真想不出慧贵人不去找皇上的原因了。” 不止水秀,凌若也一样毫无头绪,想一想道:“让人继续盯着养心殿与水意轩,一有动静就立刻来告之本宫。” “奴婢知道了,另外奴婢已经命人将西暖阁收拾出来了,主子若是累了就先去歇会儿。” 凌若挥挥手道:“都快用午膳了,还歇什么,你去小厨房,让他们多做几个四阿哥爱吃的菜送过去。” 水秀刚要答应,就看到安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道:“不好了,主子,不好了!” 看到本应在内殿照顾弘历的安儿慌成这个样子跑出来,凌若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连忙道:“是不是弘历出事了?” 安儿喘着气道:“四阿哥他……他又犯痒了,而且好像比刚才还要厉害,奴婢抓不住他!” 凌若陡然一惊,刚才看到弘历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 她顾不得再问,快步往内殿走去,花盆底鞋在青石铺就的路上踩出一连串的急响,在走到一半时骤然停住,令疾步想要跟上她的水秀差点撞上,定了定神后道:“主子,怎么了?” “你速去将找几个小太监过来,另外将周太医还有齐太医他们都给请来,一道给四阿哥会诊。”既然安儿说弘历又犯痒了,那肯定又在身上不住抓着,劝是劝不住的,必须得有人强行按着他才行。 在水秀匆忙离去后,凌若快步来到内殿,还没进去,便听到弘历在里面不住地叫着痒,声音比之前还要痛苦。 一进去就看到锦被掉落在地,繁花织锦的桌布亦被扯了下来,一套的青玉茶壶与茶盏在地上摔的粉碎,而弘历站在这些碎片间,不断地抓着身子,神情痛苦不堪,露在外面的肌肤即便是不痒的地方也已经被抓得到处是红印。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连忙上去阻止,“弘历,不要再抓了,听额娘的话,不要再抓了。” “好痒,真的好痒啊,额娘你走开别管我。”手只是停下一会儿,那种万蚁钻心的痒就让他快要发疯了,用力挣开凌若的手继续在身上抓着,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舒服一些,但这种拼命的抓挠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触目惊心。 “弘历,你不能再抓下去了,不然全身都会抓烂的。”凌若心痛的说着,再次去抓弘历的手,却被弘历一把推开,安儿未能及时扶住,令她后背撞在桌上,痛得脸色一白,身子慢慢滑倒在地。 安儿此刻总算反应过来,吃力地扶住凌若迭声道:“主子!主子您怎么样了?” 弘历亦看到了这一幕,他强行忍着身上的奇痒冲到凌若跟前惊慌地道:“额娘,您怎么样了,您不要吓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额娘!” 他长这么大,对凌若从来只有孝顺没有动粗,哪怕是无心之失,也令他内疚万分。 此时,凌若亦缓过气来,忍着痛死死抓住弘历双手道:“额娘没事,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要不了命,但是你真的不能再这样抓下去,看看你把自己都抓成什么样子了。额娘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他们很快会过来,到时候就不会有事了,你再忍一会儿,乖,再忍一会儿!” 弘历用力点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挣开凌若的手,这个时候无疑是在考验弘历的自制力,他死命咬着下唇,乃至唇被咬破流下殷红的鲜血也没有松开,借着这丝痛楚,他勉强忍耐住,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痛楚带来的效果正在不断减弱,他就快要忍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水秀带着几个小太监奔了进来,看到这个情况,不等吩咐,那几个小太监就会意地过来抓住弘历的手,并且将他按在床上,令他无法动弹。 在制住弘历后,水秀奔过来道:“主子,您怎么坐在地上,怎么了?” “没事,扶本宫起来。”尽管有水秀和安儿扶着自己没用什么力,但起来时,后背被撞到的地方还是传来一阵阵痛意,“太医呢?” “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会来。”水秀的话令凌若稍稍安心,在走到弘历床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当即掉下泪来。 看到她落泪,弘历勉强道:“额娘不要哭,儿臣……没事,对不起,额娘……对不起!” 凌若抚着他脸颊,含泪道:“额娘没事,而且额娘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再说对不起,额娘现在只求你没事。”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恶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恶化 “儿臣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这样说着,弘历表情却无比可怕,不住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小太监的控制。 弘历这个样子,凌若痛得心都揪了进来,厉声道:“太医呢,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去催,快给本宫去催!” “主子您冷静一些!”水秀劝道:“太医正赶过来,可是太医院离承乾宫那么远,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算跑也跑不到啊。” 凌若心里也明白,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弘历受罪,真的很痛苦,恨不能受罪的那个人是自己。 水秀明白凌若心里的痛苦,用力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主子放心吧,四阿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点头,似乎要借这个动作来让自己相信弘历不会有事,可是眼泪依然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滴在手背上灼热的像要烧着一般。 不论她平常怎么冷静沉着,在面对弘历有事时,都难以保持冷静,毕竟……那是她的儿子啊,她唯一的儿子,寄托着她所有的希望,若弘历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在这种无言的折磨中,周明华等太医终于来了,其中尤以周明华脸色最为凝重,不止是因为他与凌若关系最近,也是因为他刚刚才替弘历诊治过,按理来说,擦了药也开了方子,就算是毒虫毒蝎所蜇出来的,也应该有所好转才是,怎么反而会恶化呢? 这样的疑问一直持续到看见弘历,只是一眼,便知道情况比自己以为的更严重,之前只是叮到的地方被挠的不成样子,可是现在其他地方也抓红了,就是说痒不止加重还蔓延到原本没有的地方。 齐太医也在,他第一个上前替弘历诊脉,可是弘历一直在挣扎根本无法好好诊脉,在问明弘历情况后,白眉紧锁,显然他也在奇怪何以区区几个蚊虫叮咬会将弘历弄成这个样子,之后又问周明华要了药膏与方子,皆没有问题,而且止痒去毒的效果极好,断然不会有反效果,也就是说,四阿哥身上叮咬处的毒素非这些药所能对付,仅仅是在压下片刻后,便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反弹上来。 周明华在一旁道:“院正,我之前为四阿哥诊治的时候,怀疑他并非遭蚊虫叮咬,而是更利害的毒虫,但是我想不出什么毒虫会令四阿哥痒成这个样子。” 齐太医微一点头,对凌若道:“娘娘,四阿哥确实是说肿包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吗?” “弘历是这么与本宫说的。”凌若此时可说是六神无主,勉强凝起一丝心神唤过小郑子道:“你是一直跟在四阿哥身边的,究竟四阿哥身上的肿包是不是蚊虫叮出来的?” 小郑子跪在地上慌声道:“回娘娘的话,应该是蚊虫不假,因为四阿哥与奴才提过,他晚上一直听到有蚊虫在耳边飞,然后早上醒来身上便多了几个肿包。” “那就奇怪了,什么蚊虫居然这样毒,可以令人奇痒无比。”听完小郑子的话,齐太医喃喃自语,在这个时候,其余几名太医皆替弘历诊完了脉,因为他一直在挣扎,所以诊的并不是很好,只能断出他脉象有些乱。 就在他们聚一起商量该如何诊治时,其中一个小太监惊声道:“主子,四阿哥身子很烫,好像在发烧。” 凌若快步上前,手刚一搭在弘历头上便感觉到一股烫意,本就已经够不安的心又慌了几分,望着齐太医等人催促道:“诸位太医,四阿哥到底该怎么医治,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齐太医拱手道:“娘娘稍安勿燥,微臣等人正在想办法……” 不等他说完,凌若已经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四阿哥弄成这个样子,你让本宫怎么稍安勿燥,你们已经讨论很久了,到底有没有办法?” 齐太医也知道没有时间再讨论下去,必须得尽快医治才行,当下道:“微臣明白,这就为四阿哥医治。”说罢,他命人去准备大量的盐水为弘历冲洗抓破的皮肤,以防止其继续恶化,自己则与周明华等人商量用什么药物来敷伤口,现在最关键的是止住弘历身上的痒,至于发烧,应该是伤口恶化引起的身体反应,只是有一点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弘历是从今天一早开始抓伤口的,就算当时就破了,到现在也不过半天功夫,伤口怎么会恶化的这么快,而且发烧的速度也很快,一般伤口恶化至少要经过一天才会引起身体反应。 不解归不解,病情却耽误不得,几经商量后,外敷与内服的方子均开了下去,宫人很凭方子去御药房取来药,外敷的磨成粉,在盐水冲洗后,敷在伤口,然后再用纱布包扎。 用盐水来冲洗伤口,虽然可以阻止伤口恶化,但同样的,也会令伤口疼痛加剧,弘历只觉得伤口一阵疼一阵痒,那种感觉,比一味的痒还要难受,令他咬紧了牙关,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这一次,任宫人怎么劝说凌若都没有离开,就站在旁边,一边看着宫人用盐水冲洗着被抓得皮破血流的伤口,一边不住安慰弘历,“你撑着一些,很快就好了,额娘在这里陪着你,不要怕。” 在盐水冲洗过后,弘历感觉伤口似乎没那么痒了,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儿臣会撑下去的,额娘放心吧,嗞……” 说到一半,弘历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宫人开始将磨成粉的药洒在他伤口上,那些药粉洒上去的时候,再度传来剧痛,像有刀子在割一样,痛不堪言。 在宫人洒完药包扎的时候,凌若走到齐太医身边道:“这些药真的有用吗?为何弘历表情这么痛苦?” “娘娘放心,这些药粉中的任何一种都有着极好的消肿止痒之效,混合在一起,效果自然更好,至于痛,只是暂时的,很快便不会了。” “希望真的有效。”凌若不安地点头,齐太医说的没错,很快,弘历便感觉到没那么痛了,只剩下轻微的痒意,就像之前周明华药膏刚敷好时一样,不过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提不起一丝劲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难以用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了一会儿后,退烧清毒的药煎好送了进来,凌若亲自喂弘历扶下,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时,刚喝下去的药倏然从弘历口中喷了出来,而他人也昏了过去,任凌若怎么唤都不醒。 “太医!太医!”凌若凄厉的唤着,脸上尽是惶恐害怕之色。 其实就算凌若不叫,齐太医他们也听到动静了,赶紧上前,齐太医第一个抓住弘历的手腕,替他切脉,而周明华则翻看弘历的眼皮。 齐太医一边诊脉一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齐太医,弘历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会把药吐出来?”过度的惊慌害怕,令凌若连声音也变了。 齐太医面色难看地道:“四阿哥的脉像比之刚才又乱了数分,而且内腑也开始出现不对,令他无法服下药物。”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没那么严重吗,救弘历,你们一定要救弘历!”凌若面色惨白的叫着,紧紧抓着弘历的手不放,她害怕,真的很害怕,连当初在通州差点没命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害怕。明明早晨一切还好好的,弘历还与她一道用早膳,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这般说着,齐太医的语气却比刚才更加凝重,弘历服不下药,也就意味着不可以用内服的药,可是光靠外敷,治标不治本,根本起不得大用,而且烧也无法压下去。 凌若指着齐太医厉声道:“本宫不要你尽力而为,本宫要你一定治好弘历!” 齐太医等人垂头站在那里不敢说话,水秀小声劝道:“主子,您冷静一些,一定会有法子的。” “弘历这个样子,你让本宫怎么冷静!”正当凌若又气又急之时,正在察看弘历舌苔的周明华突然道:“齐太医,您看四阿哥舌苔周围有一圈黑气,看起来倒有些像……中毒。” “中毒?”齐太医等人皆是为之一惊,纷纷围过来,齐太医更是再次诊脉,试图在紊乱的脉像中找到一点中毒的端倪,可是不论他怎么仔细,都断不出中毒之像,可令人奇怪的是,另一个太医在弘历印堂看到一圈不甚明显的黑印,也是属于中毒之症。 如此奇怪的病症将齐太医这位国手也难住了,脉像看不出中毒之症,但舌苔、印堂却出现中毒才有了黑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一个个脸色凝重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凌若感觉心扑通扑通地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勉强道:“说,四阿哥到底怎么样了?” 齐太医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四阿哥看起来像是中毒,但脉像中又没有,所以微臣一时不敢断言。” “不就是被蚊虫叮了几口吗,怎么就中毒了?”正自难以接受之时,她看到水月悄悄走了进来,想起之前自己派给水月的事,连忙道:“水月,你在四阿哥房间可曾发现了什么?” 听到凌若叫自己,水月连忙上前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命人将四阿哥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毒虫,只有几只蚊虫死在床榻上,另外奴婢在床底下发现一只没装东西的绢袋,问了侍候四阿哥的人,都说不是四阿哥的,至于为何掉在床底下,没人知道。” 凌若拿过她手里的绢袋看了一眼,是用紫色丝绢做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还给水月后犹不死心地道:“真没发现一只毒虫?” “主子之前吩咐过奴婢,所以奴婢看得很仔细,确实什么都没有。”水月想了一下道:“若非要说有什么奇怪,就是那几只蚊虫,明明好端端的,却都死了。” 凌若没有说话,倒是周明华突然想到一事,道:“会不会是那几只蚊虫曾经叮过什么有毒的东西,随后又叮了四阿哥,从而将毒转到四阿哥身上。” 周明华确实有几分聪明,竟然被他猜对了大概,不过也令众人难以思解,蚊虫以吸血为生,会叮咬的除了人就是动物,宫中倒是有养了几只猫狗及鸟雀,但都是无毒的,至于人,就更不可能了,若是有人中了毒,肯定会传太医去诊治解毒,但自从上回弘晟的事之后,宫里就再没人中过毒。 水秀想了一会儿道:“那几只蚊子会不会是从宫外飞进来的?” “有这个可能。”周明华点点头,这个时候,齐太医出声道:“水月姑娘,不知那几只蚊虫可还在?” 水月惶恐地道:“这个……奴婢已经让人收拾掉了,奴婢不知道蚊虫会有毒,所以没有留心。” “可惜了,若是蚊虫还在,倒是可以用银针看看它体内究竟是否带有毒血,虽不能帮我们确定是何种毒,但至少可以知道用药的方向。” 看到齐太医连连摇头,水月慌忙朝凌若跪下道:“都怪奴婢大意误了救治四阿哥的事,请主子责罚。” “不知者不怪,你起来。”凌若虽然失望,却不曾迁怒水月,随后她盯着齐太医他们几人道:“那现在究竟有没有办法弄清楚弘历究竟是不是中毒?” “四阿哥的情况太过奇怪,微臣等人实不敢轻易断言。”齐太医躬着身子回答,事关一位阿哥性命,他岂敢轻易下结论。 凌若烦燥地道:“本宫不想听这些,本宫只问你们到底该怎么治。”虽然隔着衣裳,依然能感觉到弘历身上的灼热。 “这个……”齐太医等人面面相觑,一时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凌若一再催促下方道:“娘娘,是药三分毒,若不能确定四阿哥中毒,从而冒然用解毒的药,用得好便罢,若用的不好,只怕反而会危及四阿哥性命。而且四阿哥眼下服不进药,就算开了方子,他也服不下去。” “本宫不管,总之你们一定要救弘历!”除了这句话,凌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弘历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可以失去弘历的,绝对不可以! 她抱紧弘历喃喃道:“弘历,你答应过额娘会撑下去,一定要撑着,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这个时候,周明华突然道:“娘娘,微臣有话要禀。”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假传圣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讲。”凌若头也不抬的吐出一个字来,然随着周明华后面的话,目光却渐渐凝聚了起来,之后更是牢牢盯着周明华。 “微臣的师父以前也是御医,精通岐黄之术,而且对擅长解毒,如果由他来为四阿哥医治,也许会有办法。” 对,容远,她怎么把容远给忘了,若是容远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救弘历。 在周明华话音落下后,齐太医也露出恍然之色,“不错,徐太医虽年岁不大,于医术一道却比微臣等人更加精通,常能医不能医之症,他或许真能解四阿哥这个怪症。” “可是徐太医已经不在太医院了,如何他来为四阿哥诊治。”水秀话音刚落,凌若便道:“杨海,你带本宫的令牌出宫,找到徐太医后,即刻带他入宫为四阿哥医治。” 杨海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慌忙道:“主子,徐太医已不在太医院任职,也非宫人,奴才如何能带他入宫?就算有主子的令牌,神武门的人也不会放行。” 凌若目光一闪,冷声道:“齐太医,你们几位先行退下,本宫有几句要与底下人说。” 齐太医知道凌若是不想让他们听到后面的话,自是知趣的退了出去,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几人后,凌若方道:“若神武门的侍卫阻拦,你就与他们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此话一出,莫说是杨海了,就是水秀他们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凌若,好一会儿杨海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是想……想让奴才假传……圣旨?” 水秀亦在一旁道:“主子,奴婢知道您担心四阿哥,可是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大罪,还是先将此事禀告皇上,然后让皇上下旨传徐太医入宫吧。” “弘历现在的情况,多拖一刻就会多一刻危险。再说本宫并不是要你假传圣旨,只是先一步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他们罢了。”这般说着,凌若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开弘历的手,起身道:“水月,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弘历,让齐太医他们再想想办法,至少要将弘历的情况控制住。”在水月答应后,她再次道:“水秀,你随本宫去养心殿,本宫这就去向皇上请旨。” 另一边,杨海在明白了凌若的打算后,咬牙躬身道:“奴才这就出宫去请徐太医。” 在杨海走后,凌若望了犹在昏迷中的弘历一眼后,亦往养心殿赶去,在去养心殿的路上,一群正在扫地的小太监看到凌若,纷纷跪下行礼,凌若无瑕理会,快步离去。 急于去见胤禛的凌若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小太监就迅速扔下条帚离开。 小太监一路小跑来到水意轩,到了里面,朝背对着他站在长窗前的人影跪下行礼,“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人影正是舒穆禄氏,她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小太监的头顶道:“可是有动静了?” “是,奴才刚刚看到熹妃带着贴身宫女水秀行色匆匆地往养心殿赶去。”这个小太监本是水意轩的奴才,舒穆禄氏为了监视凌若,特意让他混在那些专门负责打扫去养心殿必经之路的太监里面,不过具体为何要监视熹妃,他一概不知。 舒穆禄氏点一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另外让如柳进来。” “嗻!”小太监下去后不久,如柳便走了进来,在扶着舒穆禄氏在椅中坐下后小声道:“主子,是不是有消息了?” “嗯,熹妃刚刚去了养心殿,而且行色很匆忙,能够让一向镇定的熹妃匆忙成这个样子,你说会是什么事?” 如柳微微一笑道:“四阿哥,只有四阿哥才可以令熹妃紧张成这样;看来,主子的计策已经奏效了,熹妃应该是请皇上过去,只是不晓得四阿哥现在情况如何。” “成嫔还没有入网,怎么可以说奏效了呢!”舒穆禄氏抚过光滑如脂的脸颊,露出一丝狞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我要钮祜禄氏亲眼看着自己儿子死在面前,让她偿尽丧子之痛!” “只要四阿哥被那几只毒蚊子叮了,就必死无疑。”如柳心底掠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被她压抑住了,她同情别人,但谁又会来同情她,雨姗的惨死,被遣到净军中日日与肮脏恶臭为伍的日子,她永远不会忘! 舒穆禄氏收回手,打量着戴在小指的鎏金环纹护甲有些失望地道:“只可惜我们现在不便过去,否则真想看看钮钴禄氏现在的样子,一定精彩绝伦!” 如柳想了一下道:“其实主子想看并不难,内务府昨日刚送来一些荔枝,皆是上好的妃子笑,奴婢去挑一些来,然后陪您去一趟养心殿,若是皇上不在,您便可借着送荔枝的名头去承乾宫。” 舒穆禄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如柳一眼,随即欣然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如此一来,既可以看到四阿哥的情况,又可以看准机会进行后面的计划,减少出现变故的可能,远比坐在这里枯等要好。” 见舒穆禄氏答应,如柳下去准备,在装了一篮子荔枝后,她提了篮子随舒穆禄氏往养心殿行去,到了那里,果然得知胤禛刚刚去了承乾宫,她与如柳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亦往承乾宫行去。 且说凌若在将弘历突发奇病的事告诉胤禛后,胤禛连忙放下手里还没批完的折子,急急赶往承乾宫,至于凌若说要请容远入宫的事也即刻答应,丝毫没有犹豫,此时此刻,自然是弘历性命最为要紧。 他们刚走近承乾宫,便听得内殿传来嘈杂与东西打破的声音,凌若心知不好,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内殿,胤禛紧随其后。 一进内殿,便看到慌乱的一幕,负责照顾弘历的水月与几个太监正手忙脚乱地按着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弘历,弘历一边挣扎一边叫着好痒,至于之前包扎好的纱布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有几个新抓开的伤痕。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害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满面通红,额头青筋暴跳,神色痛苦不已,他一见到胤禛与凌若便立时大叫道:“皇阿玛,额娘,儿臣好痒好痛苦啊,求您让他们松开儿臣。” 正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凌若不愿让弘历这么痛苦,但她明白松开弘历,只要让他更痛苦,哪怕是弘历叫得再凄惨,她也绝对不可以让人松开。 凌若死死攥着双手,让自己不去看弘历,可是弘历的哀呼声却不断传入耳中,令她痛苦不堪。 “救救儿臣!皇阿玛,额娘,求你们救救儿臣,儿臣真的好痛苦!”弘历已经被无处不在的奇痒折磨得快要疯了,偏双手又被人死死按着不得动弹,这种万蚁钻心的奇痒让他恨不得死了算了。 水月他们几个都知道胤禛与凌若来了,可他们一旦松开,弘历就会像之前一样死命地抓痒,根本无法请安。 “弘历!”凌若忍不住想奔过去,被胤禛拉住道:“若儿,你过去也帮不了忙,好生在这里站着,朕去看看弘历。”见凌若还是想要过去,他加重了语气道:“听朕的话。” 凌若强迫自己止住脚步,看着胤禛落泪不止,“皇上,弘历不能有事,臣妾不能没有弘历!” “朕知道,朕也不能失去弘历!”胤禛安慰了一句后,快步来到床榻边,虽然水月他们合力按着,但弘历挣扎得很利害,不时被他挣开稍许。 “皇阿玛!皇阿玛!”弘历不住地唤着,泪水从眼角落下,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吓人。 胤禛眼眸微湿,睇视着弘历涩声道:“皇阿玛知道你难受,忍着一些,你额娘已经让人去请徐太医,他一定可以医好你。” “儿臣……儿臣忍不住啊!”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弘历痛声道:“皇阿玛,您杀了儿臣吧,儿臣真的快受不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会没事的,一定……”胤禛话还没说完,弘历忽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嘶叫,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开了水月他们的束缚,从床上翻了下来,双手一得到自由就迫不及待地在身上抓着,抓得到处是伤,敷在伤口的药粉与纱布被一齐扯了下来。 令弘历害怕的是,不论他怎么抓,哪怕把皮与肉都抓破了,那股奇痒依旧存在,无法得到缓解,就好像奇痒已经钻进了五脏六腑一样,恨不得把手伸进体内去挠。 害怕、惊惶、绝望在弘历眼中闪替,他熬不住了,实在熬不住了,他想死,立刻就死,如何就不会再被这种无处不在,又无法遏止的奇痒给折磨。 想到这里,弘历用力挣开来抓他的人,然后跌跌撞撞地来到紫檀大柜前,他记得额娘习惯将盛着针线的竹箩放在这里,更记得竹萝里放着一把剪刀。 当弘历将那只竹箩拿出来的时候,凌若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刹那间本就已经苍白不堪的面孔更是失去了人色,立刻奔上去夺住弘历已经拿在手里的剪子,厉声道:“弘历,你疯了,快把剪子给额娘!” 弘历死死抓着剪子,垂泪道:“额娘,儿臣忍不住了,您让儿臣死了吧!” 凌若泪流满面地道:“额娘知道你痛苦,但是你答应过额娘会撑下去,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食言!” “儿臣也以为可以做到,但现在儿臣真的撑不下去了!”每说一个字对弘历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抓着剪子想要挣开凌若的事,但凌若死死抓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她很清楚,一旦松开,也许她以后都看不到弘历了。 挣夺间,剪子尖锐的口子在凌若手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下一刻,殷红的鲜血顿时从凌若手掌上冒了出来。 那鲜红到刺目的血令弘历动作一滞,正当凌若想趁此机会将剪子抢下来时,弘历发出一声闷哼,然后软软倒了下去,露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胤禛,正是胤禛趁着弘历愣住的那会儿功夫,一掌劈在他后颈,将他劈晕了过去。 胤禛收回手道:“快将四阿哥扶到床上去,然后拿绳子绑住双手双脚,绑牢一些,不要让他挣脱了。” 水月等人连忙依言将弘历抬上床,然后找到绳子将他的手脚都给绑起来,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后,胤禛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到凌若跌坐在地上,流血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从弘历手中夺下的剪子,连忙蹲下身想要将剪子拿走,但凌若却反应激烈地缩手,不愿将剪子给他。 凌若的抗拒令胤禛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温言道:“若儿,没事了,弘历已经没事了,来,将剪子给朕!” 胤禛的话慢慢自凌若耳中钻了进去,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胤禛,喃喃道:“真的没事了?” “自然是真的,听话,把剪子给朕!”胤禛话落的那一刻,凌若松开手任由剪子掉在地上,随即大声哭泣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后怕,差一点,刚才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失去弘历了,好怕,真的好怕! “没事了!没事了!”胤禛轻拍着凌若的背安慰,待凌若停止了哭泣后将她扶起道:“你手上的伤也得上药包扎才行。” 凌若摇头低声道:“臣妾没事,臣妾现在只担心弘历,他……”说到一半,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无法继续说下去。 “朕知道你担心弘历,但也要顾着自己,徐太医很快便会入宫,他一定能救弘历。”胤禛说话的时候,齐太医等人已经满面羞愧地走过来跪下道:“微臣等人无用,无法医治四阿哥,求皇上恕罪!” 看到他们,胤禛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亏得你还有脸求朕恕罪,做了几十年太医,竟然连四阿哥究竟是否中毒也无法确定!” 被他这么一斥,齐太医更加抬不起头来,嗫嗫地道:“四阿哥病症之怪,实是微臣从未见过,之前微臣替四阿哥敷在伤口的药粉均有止痒去毒之效,按理,就算是比蚊虫毒十倍百倍的东西也该被药理所制才对,哪想到,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容远入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问道:“本宫之前离去的时候,四阿哥不是还在昏迷中吗,怎么会一下子醒了?” “回娘娘的话,在您走后不久,四阿哥就醒了,先前还好,但过了一会儿四阿哥就不住地叫着痒,还用力去抓,将纱布也给抓落了,微臣等人迫于无奈,只要让人按着四阿哥,不让他继续抓痒。”说话的是周明华,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在奇怪弘历的病症,究竟是什么虫子,竟可以令四阿哥奇痒难耐,痛苦成这个样子。 凌若回身走到弘历床边,他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的,青筋亦不曾平复,想来即便是在昏迷中,依然是痛苦的。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刚才弘历拿剪子欲自尽的样子,她只要一想起来便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她不敢想象没有弘历的日子,于她而言,那就像阿鼻地狱一样,从此再无欢乐可言。 正自这时,手被人牵了起来,紧接着弄伤的地方传一阵清凉,回头看去,只见胤禛正将淡绿色的药膏涂在她手背的伤口上,感觉到凌若的目光,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别太担心了,徐太医一定可以救弘历的。” 凌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地点头着,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容远身上,希望他可以治好弘历。 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有宫人快步奔进来,凌若精神一振,连忙道:“可是徐太医来了?” 宫人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不是徐太医,是慧贵人得知皇上在这里,特意在外求见。” 听见不是容远,凌若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再听得舒穆禄氏的名字更是烦上加烦,不问胤禛的意见便道:“让慧贵人回去,本宫现在无瑕见她。” 宫人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瞅着胤禛那头,胤禛体谅凌若此刻的心情,挥手道:“按熹妃说的去回话。” “嗻!”宫人依言退下,过了一会儿,外头再次响起脚步声,但出现在视线中的依然不是胤禛与凌若满都心期待的容远,而是舒穆禄氏,只见她扶着如柳的手快步走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想要拦住她的宫人。 凌若面色一寒,语气淡漠地道:“本宫不是让慧贵人先行回去了吗,怎么又闯了进来。” 舒穆禄氏赶紧欠一欠身,神情恳切地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在外面听宫人说四阿哥病了,心中担忧,所以擅自闯了进来,臣妾别无他意,只想看看四阿哥病得怎么样了?” 凌若本就不愿见她,任她说的再好听,也不会有好脸色,更没心情应付,冷然道:“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是不遵本宫之话,擅闯承乾宫,本宫可以追究你的罪,现在立刻给本宫离开。” “娘娘,臣妾只是关心四阿哥……”舒穆禄氏话还没说完,凌若已经冷冷打断她道:“那你现在已经关心过了,可以走了?”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惶惶地看向胤禛,轻声道:“皇上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让娘娘如此不高兴?” 看到舒穆禄氏犹如小鹿受惊的眼神,胤禛心中一软,道:“与你无关,熹妃是担心弘历的病情,所以才心情不好。”说罢,他又朝凌若道:“熹妃,佳慧也是因为关心弘历才会擅自闯进来的,看在她这份心意上,你不要与她计较了。” 凌若没有说话,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赶舒穆禄氏出去,由着她站在那里。 舒穆禄氏在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弘历后,紧张地道:“皇上,四阿哥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要这样绑着他?” 胤禛简单的将弘历的病情说了一下,殊不知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始作俑者。 不过虽然一切都是舒穆禄氏安排,却也没想到吸食过混有西域乌头猪血的蚊虫在叮过弘历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尤如万蚁钻身的奇痒吗?呵,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她喜欢,与简单的毒发而亡相较,这样的死法无疑更能让熹妃痛苦,也更能解她心头之恨。 在将喜意牢牢压在心底后,她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召其他太医来为四阿哥医治,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熹妃已经派人去宫外请徐太医。”胤禛的话令舒穆禄氏不解,訝然道:“徐太医?臣妾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太医。” 胤禛点头道:“徐太医原先在太医院任职,不过在你入宫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太医院。” 见胤禛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舒穆禄氏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徐太医不同寻常,不过眼下明显不是询问的时候,只能暂且忍下。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连齐太医这个院正都对弘历的情况束手无策,更不要说这个所谓的徐太医,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 在等容远来的时候,胤禛劈在弘历颈后的那一掌效果渐渐消失,弘历醒了过来,他一醒,就凄厉地叫着,拼命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一遍一遍叫着让人杀了他的话语。 看着弘历这个样子,凌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次落下,她不顾弘历的挣扎,抱着他一遍遍说着让他撑下去的话。 看到凌若痛苦的样子,舒穆禄氏感觉心情无比舒畅,钮祜禄氏,你当日落井下石,害我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一报还一报的时候,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我会夺尽你全部,让你一无所有,包括性命! 若凌若不曾因为弘历的事方寸大乱,又或者胤禛对舒穆禄氏有那么一丝怀疑的话,就会发现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杨海气喘吁吁的声音,“主子!主子!徐太医来了!” 这句话,对于凌若来说犹如天籁一般,赶紧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容远正随杨海走进来,她连忙奔过去,顾不得别人在,死死拉着容远的手泣不成声地道:“你要救弘历,一定要救弘历,我不能失去弘历,不可以!” 一路上,容远已经听杨海说了弘历病发的经过,当即道:“草民知道,娘娘放心,草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四阿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试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凌若抓着容远的手,舒穆禄氏眼皮微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胤禛,钮祜禄氏身为宫妃,是万万不可以与其他男子亲近的,平常就算太医诊脉也得隔着丝帕,可现在她却主动拉着一个男子的手,哪怕是情急之下也绝对不可以,更不要说还是当着胤禛的面。 . 令她惊奇的是,她没有在胤禛脸上发现一丝不悦之色,反而还上前扶着凌若的肩安慰道:“有徐太医在,弘历不会有事的,你快些放开,别误了徐太医给弘历医治,从而使得他病情加重。” 一听到这个,凌若连忙松开手,容远在朝胤禛低一低头后,便迅速走到床榻边,想要为弘历诊脉,可是弘历一直在挣扎,根本无法好好诊脉,容远眉头一皱,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银针,瞅准时机分别扎在弘历两边耳根后的睡穴中,令他渐渐昏睡过去,不再挣扎。 齐太医之前也曾想过要扎弘历的睡穴,让他安静下来,可是弘历一直动个不停,哪怕有人按着也很难扎准,他年老眼花,又不像容远那么小说,再加上耳后有许多穴位,怕万一扎错出了事,担待不起,所以只让人牢牢抓住弘历双手,不让他抓痒。 在容远诊了一会儿脉后,凌若忍不住道:“徐太医,可知弘历为何会突患此怪症了吗?究竟是不是中毒?” 容远没有回答她,依然专心于弘历的脉象中,胤禛在一旁安慰道:“徐太医还在诊脉,你别打搅他。x.” 凌若无奈地点点头,好不容易等到容远松开手,她迫不及待地道:“如何,弘历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草民现在还回答不了娘娘,四阿哥的脉像很乱,草民一时也诊断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进一步查看,还请娘娘暂候片刻。” 胤禛叹了口气道:“若儿,你这样一直问个不停,让徐太医如何专心察看,听朕的话,先一旁去坐着。” 舒穆禄氏亦走上来道:“是啊,娘娘,臣妾扶您去坐着,既然您专门将徐太医从宫外请来,就该相信他的医术才是。而且臣妾相信四阿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若胡乱点头,不过在舒穆禄氏准备扶她的时候,却是道:“不劳慧贵人,有水秀扶着本宫就行了。”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缩回手道:“那臣妾陪您一道坐着等吧。” 凌若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如今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弘历,急切地想要听到他安好的消息。 容远在看过弘历的面色还有舌苔眼皮后,眉头一下子紧锁了起来,这个时候,周明华走过来轻声道:“师傅,我之前也看过四阿哥,舌苔还有印堂都有中毒的迹象,可脉象却诊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着实令人费解。” 容远点头不语,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沉思片刻,他忽地问底下那些宫人,“你们谁是贴身服侍四阿哥的?” 小郑子忙站出来道:“奴才是四阿哥的贴身内侍。” “那你可知四阿哥之前被蚊虫咬到的地方在哪里?”因为弘历许多地方的皮肤都被抓破甚至抓烂了,后来又敷了药,根本无法看出原来的肿包在何处。 “奴才知道。”小郑子上前将早上弘历让他擦过药的几处地方都指了出来,那几个地方都是被抓得最严重的,容远命人拿来温水将沾在那几处地方的药粉洗去,然后仔细端详着抓伤的地方。 “师傅,你在看什么?”有这个疑问的不止周明华,还有齐太医等人,均不解他为何看得这么仔细,他们除了能看出被抓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容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取过银针在这几个地方慢慢扎下去,若弘历醒着,就会发现容远刺下去的地方都是他痒的最厉害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后,又将扎下去的银针取了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几根银针的下端都不约而同的变黑了。 看到这一幕,齐太医失声惊呼道:“银针变黑?难道真是中毒?” 此时天色已黑,内殿已经掌上了灯,在借着灯光仔细看过银针,又闻过之后,容远神色凝重地道:“色呈青黑,微有辛辣味,应该是毒无疑。” 齐太医点头道:“照这么看来,四阿哥应该不是被蚊虫叮咬,不管是什么样的蚊虫,都断然不可能会有这样可怕的毒性。”待容远点头后,他又问道:“那徐太医可有办法分辨出是哪一种毒虫?”唯有确知了毒性,才可以对症下药,解四阿哥之毒。 “或许可以。”容远应了一句后让宫人赶紧端碗水,然后再找一只猫或狗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舒穆禄氏眸底多了一丝凝重,想不到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徐太医这般利害,一下子就确定了弘历是中毒,而且听起来,他似还有办法辩出毒性。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通过那些蚊虫加诸在弘历身上的西域乌头之毒早已变xing,否则弘历就该是直接中毒而死,而非现在这样剧痒难捺。变异之毒,就算这个徐太医再利害,也休想查出。 宫人很快拿了清水与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进来,容远将几根银针一道浸在水里搅拌,水很快变得稍稍有些浑浊,然后他让人将这碗水喂给猫喝。 波斯猫tian了几口水后,便在屋中走来走去,看起来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容远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波斯猫,银针上的他肯定是毒,弘历的症状太怪,他一时断不出来,所以想在猫身上试验一下,看能不能更直接的试出毒性。 就在这个时候,床榻上传来几声异动,只见弘历虽然双目紧闭,却不断地扭着头,而且神色亦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齐太医急道:“不好,睡穴开始制不住四阿哥了,他快要醒过来了。” 容远来不及说话,取过银针再次扎在睡穴上,想要让弘历再次昏睡过去,虽然这一下让弘历平静了一会儿,但很快便又开始了,而且眼皮不住颤动,明显效果不行,弘历就快要醒过来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黑水翠雀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果然,容远还在想办法的时候,弘历便倏然睁开眼,然后与之前一样剧烈的挣扎着,犹如发疯了一般,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夹杂着shenyin的嘶喊。 . 浑身上下都是又痒又痛,他真的好痛苦啊,额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死,为什么要他一直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凌若哪里还坐得住,冲过去用力抱住弘历可说是血肉模糊的身子,试图阻止他乱动,“弘历!徐太医已经来了,正在想办法救你,就当是为了额娘,为了皇阿玛,你再忍忍,忍忍!” 她努力忍着不哭出来,但眼泪还是不断落下,根本止不住,尤其是怀中弘历那一声声痛苦到极处的嘶喊,犹如受了重伤的野兽。 看到他们母子这个样子,胤禛亦湿了眼睛,哑声道:“徐太医,有没有办法让弘历再昏睡过去,这样他也不会太痛苦。” 容远神色沉重的摇头,“若有办法,草民早就用了,现在连睡穴都治不住四阿哥,可见他身上的痛痒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再用其他手段只是徒劳而已。现在只能等那只波斯猫出现症状……”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搜寻那只猫的踪迹,发现那只猫不知何时躲到了舒穆禄氏的椅子下去,身子颤抖不止,鼻中缓缓流出暗红色的鲜血来,不,不止是鼻子,眼睛、嘴巴以及耳朵都流慢慢流下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随着七窍先后流血,波斯猫站不住倒在地上,四肢不断地抽搐着,猫眼中的神彩正在渐渐散去,当猫眼变得木讷无光时,四肢亦同时停止的抽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而这还没有完,在容远的注视下,猫身渐渐变黑,连毛色也逐渐转黑,这样转变看起来煞是吓人。 舒穆禄氏并不知道波斯猫躲在自己椅下,只看到容远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很久都没有移开,盯着她面红耳赤,连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心中暗自恼怒,但又不便直接训斥,只得朝悄悄朝如柳使了个眼色。 如柳会意地点点头,对容远斥道:“徐太医是吗?我家主子乃是皇上的贵人,而且皇上也在,你既是太医怎可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我家主子瞧?” 容远这才回过神来,待要说话,水秀已经一脸不屑地接过话道:“慧贵人误会了,徐太医不是盯着您瞧,而是盯着您椅子下的东西瞧。” 椅子下的东西?舒穆禄氏一愣,连忙低头往椅子下看去,这一瞧,一只七窍留血、浑身发黑的死猫顿时出现在视线中,最可怕的是死猫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好对着她,令毫无防备的她惊叫一声,当即从椅子中跳了起来。 她刚才还看到这只猫在杨海他们脚边的,怎么一眨眼到了她椅子下面,还死得这般恐怖骇人。 如柳赶紧扶住舒穆禄氏安慰道:“主子别怕,不过是一只死猫罢了。” 说来也怪,这一只死猫给舒穆禄氏的触动却很大,令她心呯呯地跳着,同时不断回想起刚才与死猫双目相触的那一刻,令她十指微颤,哪怕是牢牢握成拳头,也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震颤。 这个时候,没人去注意舒穆禄氏怎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猫上,包括胤禛在内,猫死了并不奇怪,可死后居然全身发黑,连皮毛也由白变黑,实在是诡异至极。 看着猫尸,凌若浑身剧颤,同时将弘历搂得越发紧,惟恐一松手,弘历就会与那只波斯猫一样…… 容远没有冒然去碰触猫尸,而是命人拿来一根木棍,仔细地将猫尸从椅子下面拨出来,至于舒穆禄氏早已远远站在一边,哪里还敢坐着。 齐太医仔细端祥着猫尸道:“七窍流血、全身发黑,看来毒性好烈,应该这才是真正毒发时的症状,只是为何到了四阿哥身上,却仅仅只是有些许中毒以及全身痛痒的迹象。” 舒穆禄氏脸颊微微抽搐,这个姓徐的大夫能够从四阿哥伤口中提取到毒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没想到还让他借着一只猫发现了西域乌头真正毒发时的症状。该死了,不会真让他找到解毒之法吧? 容远一边拨弄着猫尸一边道:“也许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毒性,令四阿哥没有立刻毒发,而是以痛痒的方式展现出来,若我没猜错的话,毒只存在于那几处被咬到的地方,而没有进入到四阿哥的血液中。” 胤禛迫切地道:“徐太医,那你可能辩认出这是哪种毒?” “草民一时还无法辩别。”在说这句话,容远眉头紧锁,普天之下,毒物成千上万,有很多种毒其毒发时的症状都差不多,想要辩认出来,实在很难。 弘历还在不断地哀嚎着,凌若抱着他,不断祈祷着容远快些确定是何毒,然后对症下药,让弘历不要再受折磨。 周明华在一旁道:“师傅,我觉得这毒,不像是蝎子、毒虫一类的毒,因为那些毒都会出现肿胀的情况,但是这只猫没有,倒有些服了毒药。” 他这句话提醒了容远,神色一凛,从医箱中取出一把小银刀,在猫尸上一划,还未凝聚的黑血顿时从猫尸体内流了出来,同时内殿弥漫着一腥臭味。 容远将刀拿到鼻下,仔细闻着,他闻了很久,终于在腥臭之中,闻到一股之前曾在银针中闻到的辛辣味,他记得有几种带有毒性的草药闻起来会有这种辛辣味,而这些草药中,只有一种会有那么剧烈的毒性,四阿哥很可能是中了那种毒。 胤禛一直注意着容远的表情,见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连忙问道:“徐太医,你是不是知道弘历中的是什么毒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目光皆集中到了容远身上,等着听他的回答,而在这许多道目光中,最紧张的无疑是舒穆禄氏,弘历还没有死,一旦让他确认了哪种毒,从而配出解药,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弘历。 在凝重无比的气氛中,容远缓缓吐出五个字,“黑水翠雀花。”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银针引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说的不是西域乌头,说错了,一旦药不对症,四阿哥必死无疑。 . 正当舒穆禄氏悄悄松一口气的时候,齐太医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令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水翠雀花,是西域乌头的一种,毒性极烈,但是还有不少药草有着相似的毒性与症状,你如何能断定是这一种?你要知道一旦用错了药,四阿哥就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要解黑水翠雀花之毒,就一定要以毒攻毒,到时候若是弄错了,使得两种剧毒同时在体内,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四阿哥。”齐太医慎重的说着。 “院正说的不错,确实有不少药草与黑水翠雀花有相似的毒性与症状,但黑水翠雀花有一种独特的辛辣味,这是其他药草所没有的。”这般说着,他将小银刀递给齐太医道:“院正若不信可以闻闻。” 齐太医仔细闻过后,果然闻到有辛辣味,而这也让他对容远的断定再无疑问 原来黑水翠雀花就是西域乌头,他竟然猜对了,该死的,竟然让他猜对了! 这一刻,舒穆禄氏对容远恨到了极处,若不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徐太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四阿哥是中了变异的西域乌头之毒,那么四阿哥就会受尽折磨而死,钮祜禄氏也会承受丧子之痛的打击! 准备了这么久,居然毁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她好不甘心啊! 相较于舒穆禄氏的不甘与恼恨,胤禛心里充满了狂喜,急切地道:“徐太医,既然已经知道了弘历所中的毒,就请你快些替他解毒。” 凌若抱着弘历喜极而泣,在其耳边激动地说着,“弘历,听到了吗,徐太医查出你中的是什么毒了,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正当容远准备开方子的时候,齐太医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徐太医,之前四阿哥曾服过药,很快又都吐了出来,你现在再开方子煎药,我猜四阿哥还是喝不下去,不如用银针来用药来得直接。” 容远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事,思索道:“院正的意思是利用银针将药引到穴位中去?” 待齐太医肯定后,他点头道:“那好吧,让他们准备,我来用银针引药。” 所谓银针引药,就是用特殊的手法利用银针将药液引到穴位中,从而进入到体内,这种方法所用的药自然不能与煎服的相同,药xing要有所变化。 仔细斟酌过后,容远开下方子,让宫人立刻去煎来,在等药来的时候,舒穆禄氏小声道:“徐太医,这样真的能救四阿哥吗?我看刚才那只猫的样子,黑水翠雀花似乎很毒。” 容远回答道:“黑水翠雀花虽毒,却并非无药可解,只是因为它毒性发作的极快,所以中毒的人往往来不及看大夫服解药就已经毒发了。但是四阿哥身上的毒不同,因为某些原因,使得毒性发挥缓慢,没有立刻致命,这样一来就给了草民救人的时间。只要草民没有断错四阿哥身上的毒,就一定可以解除毒性。” 舒穆禄氏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派欣慰之色,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道:“能救就好,刚才四阿哥那样子真是吓人极了。”随即又对胤禛道:“皇上,您可以放心了,徐太医既然这样说了,四阿哥就一定会没事。” 胤禛点点头,直至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使得贴身衣衫被冷汗紧紧粘在皮肤上,可见刚才弘历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个,他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抱着弘历的凌若,自己都成这样子,更不要说凌若了,幸好徐容远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宫人端着小半碗药进来,容远接过后,在示意凌若退开后,让宫人牢牢按住弘历,确保他尽量不要动弹。随后,他抽出银针在药中浸过后,一一扎在弘历的穴位中。接下来,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容远屈指不断将碗中的药汁弹到银针上,当药汁顺着银针顶端慢慢滑落的时候,竟然顺着扎出来的那个小口子慢慢渗了进去,虽然很缓慢,但确实是在渗进去,容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将手里那小半碗药全部弹完,随后,他将银针取了下来。 凌若一直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见容远取下银针,立刻奔过来道:“徐太医,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接下来就是等着药效发挥作用了。”解释了一句后,容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惜道:“娘娘劳累一天了,不如先去坐一会儿,药效要等一会儿才会出来。” 凌若摇摇头,握住弘历攥着拳头的手哽咽道:“不,本宫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弘历。” 容远未再多说,退到床尾静静地注视着依旧不住shenyin哀嚎的弘历,不止是他,胤禛、舒穆禄氏等人皆一脸紧张地看着弘历,不过各自在期盼着什么,就只有彼此心里清楚了。 时间慢慢流逝,在这种寄托着所有期望的等待中,凌若感觉到手中弘历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同时他的哀嚎声也低了下去,心中一震,连忙道:“弘历,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弘历浑身都是湿的,犹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不过神色却没有刚才那么狰狞,听到凌若的话,点头吃力地道:“是,儿臣觉得没那么痒了。” “不痒就好,不痒就好!”对于凌若而言,最中听的莫过于弘历一句不痒,刚才弘历那个样子,真是将她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胤禛心中欢喜的同时又有所担心,他怕会像之前那样,只是暂时止了痒,等药xing过后,就会反弹上去。 容远看出了胤禛的担心道:“皇上放心,之前一味只用止痒去毒的药,没有对症,所以药xing只是短暂的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失去了效果,但这一次是对症下药,不会再有反弹。”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绢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就好!”胤禛如此说着,目光还是一直落在弘历身上,唯恐会有意外,幸好,担心并没有成真,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弘历不仅没有反弹,甚至痒意越来越轻,到后面几乎感觉不到痒;在试着松开绳子后,弘历也没有继续去抓,不过额头还是很烫,烧不曾退下。 . 这一次,容远再诊脉的时候,脉像不再像之前那么乱,可以诊出他体内仍存在着毒性,另外就是因中毒还有皮肤抓破溃烂所引起的高烧。在仔细斟酌后,容远开了内服外的方子,为怕他有可能会吐出来,特意叮嘱了先少量喂服,至于外敷的,之前齐太医那些药粉便足够用了。 在服过药后弘历立刻沉沉睡去,这一天他都被奇痒困扰着,不得安宁,且又透支了许多体力,如今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奇痒一去,自然马上陷入沉睡中。 在又一次把过脉后,容远说道:“只要按时服药,四阿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不过他身上抓破的地方要留心不可以碰水,否则很容易感染,到时候就麻烦了。” “多谢徐太医。”凌若满是感激的说着,她知道容远不在意这声谢,但她仍然要说,今日若非容远,她或许就失去弘历了。 容远垂身道:“娘娘客气了,救人性命乃是草民的份内事,实不敢言谢。” “你救了弘历,这声谢是你该得。”说话的是胤禛,他瞥了一眼天色道:“如今宫门已关,而且弘历的情况也没有完全安稳下来,且在太医院值房中暂歇一夜,待明日再出宫。” “草民遵旨。”在容远拱手答应后,凌若忽地道:“徐太医,你既救了弘历,可知弘历为何会中黑水翠雀花的毒?” 容远轩一轩眉道:“这一点微臣也不明白,刚才四阿哥的贴身内监说四阿哥只是被蚊虫叮了几下,无论如何都扯不到黑水翠雀花上去,可最后查出来,确实是中了这个毒,而毒源就在那几个被叮到的地方。” 正当众人不解之时,舒穆禄氏怯怯地道:“难道……蚊虫本身就染了黑水翠雀花的毒,然后又传给了四阿哥?” 容远想了想,回答道:“有这个可能,不过黑水翠雀花从中毒到身亡的时间很短,蚊虫应该没那么凑巧的吸到中毒人的血,而一旦人死,蚊虫是绝对不会去叮的。” “那么会不会……”舒穆禄氏说到一半忽地收住了声音,同时脸上露出惊惶之意,迟迟不曾继续说下去。 胤禛看着她,隐隐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仍是道:“佳慧,你想说什么?” “是。”舒穆禄氏低头答应,神色迟疑地道:“臣妾在想,会不会是有人通过蚊虫下毒?” 此言一出,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目光都骤然凌厉了起来,凌若更是道:“慧贵人为什么会这样想?” 舒穆禄氏不安地绞着帕子,小声道:“是徐太医说事情不会有这么凑巧,而且后宫中又不曾有人中毒,所以臣妾才斗胆猜想。”说罢,见凌若不出声,连忙又解释道:“臣妾真的只是胡乱猜想,娘娘您别多想。” 至于水秀他们还有一干太医,早在舒穆禄氏说出下毒二字时就露出了震惊乃不敢相信的神色。蚊虫这种东西可不像鸟雀猫狗一样可以圈养训练,等到养熟后命它们去做一些事,蚊虫只有吸血的本能,谁有本事可以控制蚊虫去下毒害人。 舒穆禄氏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西域乌头的毒已经瞒不住了,而弘历又已经平安,那么接下来,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会设法找出下毒的人,通过蚊虫下毒这一点,他们早晚会想到,既是这样,倒不如她来说,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万一后面怀疑到自己身上,她可以拿这一点来自证清白,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下毒的人是断然不会主动说出这些的。 胤禛沉吟道:“你这个说法不是没可能,但是朕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可以指使蚊虫,另外若蚊虫真吸食了带有黑水翠雀花毒的血液人,它们自己应该先被毒死才是。” 齐太医拱手道:“皇上,据微臣以前所看的一本医书记载,蚊虫这种东西,对于血液里的毒性有极强的抗拒xing,所以哪怕是有剧毒的血它们也不会立刻中毒,还可以活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内,它们一旦叮食了别人,那么毒就会流进被叮食人的体内,四阿哥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凌若抢在胤禛之前道:“齐太医是说有人先给蚊虫喂食了带有黑水翠雀花毒的血,然后再让它们叮食弘历,令弘历中毒是吗?” 这句话带着令人窒息的森寒,令得内殿的温度一下子降了许多,齐太医不敢抬头,只小声道:“回娘娘的话,确有这个可能!” 水月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道:“启禀皇上与娘娘,奴婢想起之前在四阿哥房间打扫的时候,发现床榻上有几只死了的蚊虫,而蚊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痕。” 难道真是通过蚊虫下毒?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胤禛与凌若心头,可就算有人事先让蚊虫吸食了毒血,又怎么控制蚊虫去叮弘历而非别人呢?蚊虫可不懂得听人话。 想一阵,胤禛问道:“水月,除了蚊虫之外,你在四阿哥房间还发现了什么?” 水月欠身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还在四阿哥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紫色的绢袋,问过侍候四阿哥的,都说没见过,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床底下。” 当水月将之前给凌若看过的绢袋取出来的时候,殿内忽地响起一个抽冷气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舒穆禄氏正一脸煞白地盯着那个绢袋,那表情犹如见鬼了一般。 胤禛盯着她道:“佳慧,你可是认识这个绢袋?” “是。”舒穆禄氏嗫嗫地应着,随后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来,“这个绢袋是臣妾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自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快步来到舒穆禄氏面前,厉声道:“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还有弘历中毒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其实凌若更想直接质问舒穆禄氏是否她下毒害弘历,但一来胤禛在场,二来没有实质证据,这种话不可轻易出口。 . 舒穆禄氏惊慌失措地摇手道:“没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一把夺过水月手中的绢袋扔在舒穆禄氏脸上,“是你自己承认这个绢袋是你的,如今又与本宫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绢袋是臣妾亲手所做不假,但这段时间不论是臣妾与臣妾身边的人,都不曾来过承乾宫,也不曾见过四阿哥,所以您现在问臣妾,臣妾真的回答不了。”舒穆禄氏说得快要哭出来了,转头对胤禛道:“皇上,若臣妾与四阿哥中毒一事有关,又怎么会主动承认这只绢袋是臣妾的呢,应该会百般抵赖不认才是啊!”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对凌若道:“熹妃,佳慧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先冷静一些。” 凌若豁然转身,用一种胤禛从未见过的冷厉声音说道:“皇上,弘历刚才受尽折磨,若非徐太医及时赶到解了毒,弘历至今仍在受着非人的折磨,甚至会连性命都没有,您要臣妾怎么冷静?” 胤禛没有责怪凌若的无礼,反而好言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别忘了,弘历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比你好受,但是现在事情未明,仅凭着一只绢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见凌若欲说话,他先一步道:“总之朕答应你,这件事朕亲自查问,一定会找出害弘历之人好不好?” 凌若直直迎视着胤禛的目光,许久,她终于道:“弘历的苦不能白受。” “朕知道,没有人可以害朕与你的儿子。”这般说着,他让水秀扶凌若去椅中坐下,自己则盯着惶惶不安的舒穆禄氏道:“朕问你,你既说与弘历的一事无关,那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 虽然他不相信舒穆禄氏是这种人,但这个疑点确实存在,若不能解释清楚,舒穆禄氏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臣妾真的不知道。”舒穆禄氏软软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只绢袋,“臣妾这几日夜间睡着有些不安,所以就做了几只绢袋用来盛放干花放在枕边,以便有助睡眠,当时臣妾觉得好玩,还在袋口的地方用同色丝线绣了一朵丁香花,所以臣妾认得出来,可是臣妾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个绢袋会出现在四阿哥房中。”说到这里,她攥着胤禛明黄色龙袍的下摆道:“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与四阿哥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害他。” “弘历或许与你无仇,那本宫呢?”凌若突然张口说了一句,引来众人恻目。 胤禛目光一抬,不解地道:“熹妃,你为何这么说?” “皇上您忘了,当日雨姗出来承认害死七阿哥的时候,皇上曾问过臣妾是何意见,臣妾当时觉得雨姗很可能与从前温如倾身边的宫女飘香一样是为主子顶罪;或许慧贵人记住了这句话,认为臣妾存心针对她,甚至害她,所以便想法子向臣妾报仇。” “臣妾没有……”舒穆禄氏刚说了几个字,凌若便一脸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本宫最疼爱的就是弘历,弘历一旦有事,本宫必会痛苦不堪,所以你就向弘历下手,以此来报复本宫。” 舒穆禄氏面色微变,她没想到凌若仅仅靠推测,就将她的心思给猜了**不离十,怪不得可以做到正三品后妃的位置,真是有几分能耐。 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一派悲戚受冤之色,不断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做过!不错,臣妾承认当时对娘娘确有几分怨恨,但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臣妾就已经想明白了,娘娘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非存心针对臣妾,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臣妾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根本不能怪娘娘。再说臣妾现在已经没事了,又怎会再记着以前的事。皇上,臣妾说的句句属实,断无一字虚假。” 凌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胤禛在朝凌若做了一个勿言的手势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声泪俱下的舒穆禄氏道:“这些暂且不说,朕想知道,你今日为何会这么突然来承乾宫,自从朕复起位份后,朕记得你从不曾来过承乾宫,你对熹妃当真没有一丝芥蒂吗?” 舒穆禄氏心中一凛,她知道刚才熹妃那些声色俱厉的话令胤禛对自己起了一丝疑心,连忙磕头道:“回皇上的话,之前内务府送了妃子笑的荔枝过来,臣妾看着不错,便想拿来给皇上尝尝,哪知臣妾到养心殿的时候,宫人说皇上来了承乾宫。臣妾之前之所以不曾来承乾宫,是怕熹妃娘娘不喜臣妾,毕竟当初七阿哥的事让娘娘对臣妾有些误会。”说到这里她惶恐地看了凌若一眼,满脸失落地道:“听着娘娘刚才的话,臣妾就知道这个误会还没消除。” “既然你怕本宫不喜,为何今日又眼巴巴地来了?是否你一早就知道弘历今日出事,所以便伺机过来看弘历怎么痛苦受折磨?” “臣妾冤枉!”舒穆禄氏委屈地落泪道:“臣妾原本是不想过来的,但在走回到半路时,又觉得荔枝都已经拿来了,再原样带回去未免有些可惜,倒不如送来承乾宫让娘娘与皇上一道尝鲜。哪知宫人进去通禀后,说皇上与娘娘无瑕见臣妾,臣妾奇怪便问了宫人几句,这才知道四阿哥出了事。在此之前,臣妾真的是毫不知情。” 如柳趁机打开带来的篮子,露出里面的荔枝,她自己则磕头道:“皇上,这荔枝每一颗都是主子亲手挑选出来的,主子当时真的只是想将这荔枝送给皇上与娘娘尝鲜,根本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事。”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作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对此半信半疑,思索片刻,他命人捡起绢袋递给容远道:“徐太医,你看这绢袋用来装蚊虫是否可以?” 容远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下道:“绢袋织纹细密,若是有蚊虫被装在里面,只要束紧了袋口,就断然无法飞出来。 .” 胤禛微一点头道:“但是现在袋口敞开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解开袋口,放里面的蚊虫出来对吗?”若真是这样,那承乾宫中必有人接应,毕竟舒穆禄氏并非住在承乾宫中,不可能任意出入。 容远看出了他的想法,沉吟道:“回皇上的话,也许袋口根本没有束紧过也说不定,因为蚊虫只要吸饱了血,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随意飞动的,所以就算袋口敞着,在它们觉得饿之前,也不会飞出来吸血。” 这样一来,事情便又回到了原点,除了舒穆禄氏有可疑之外,其他的就再无头绪。 舒穆禄氏在那里哀哀哭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深受皇恩,更得皇上眷顾怜惜,臣妾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伤害皇上的事。还有,臣妾若真有参与此事,于情于理,都该想方设法回避在这件事之外,又如何会自己凑上来,凭添这许多怀疑。” 胤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她道:“朕也想相信你的话,可绢袋之事,你该如何向朕解释?” 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哭着,犹如梨花带雨,惹人生怜,好一会儿,她勉强止住了哭泣,抹泪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这种绢袋虽是臣妾亲手所做,但臣妾曾经送给过一个人。” 胤禛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是谁?” “是成嫔娘娘。”在胤禛等人诧异的目光中,舒穆禄氏续道:“臣妾知道成嫔娘娘经常也会睡不好,所以臣妾特意送了几个装有干花的绢袋过去,希望可以助她入睡。” “成嫔……”胤禛低低重复了一句,对四喜道:“立刻去请成嫔过来,另外将慧贵人送给成嫔的那几个绢袋都带来。” 待四喜离去后,他又道:“既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你刚才为何不说?” 舒穆禄氏一脸委屈地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臣妾哪里会一直记着,若非一直在说这个绢袋,只怕臣妾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 舒穆禄氏自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故意要拖到现在才说出曾送绢袋给戴佳氏的事,如此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减低胤禛对她的疑心,让胤禛以为她真是忘了此事,是在不经意间才想起的。至于熹妃……呵,她知道自己骗不过她,但那又如何,熹妃终只是一个妃而已,胤禛才是皇帝,只要胤禛相信她便够了。 凌若听出她是要将事情引到戴佳氏身上,虽然她对谁向弘历下毒手一事还不清楚,但最令她生疑的莫过于舒穆禄氏,哪怕她说得再漂亮再好听,也无法打消哪怕一丝疑心,当下冷冷道:“本宫记得,七阿哥那件事上,成嫔曾帮谦嫔做过证,慧贵人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舒穆禄氏一脸茫然地道:“成嫔娘娘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臣妾为何要介意?若是照娘娘这么说,臣妾岂非要恨许多人?” “但据本宫所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凌若话音刚落,胤禛已然问道:“熹妃,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事到如今,凌若没有再隐瞒的必要,点头道:“成嫔之前来见过臣妾,说慧贵人仗着皇上宠爱,在景仁宫中横行无忌,全然不把她这个主位娘娘放在眼中,且还经常出言挑衅,成嫔原本念在慧贵人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哪知慧贵人变本加厉,借口与成嫔一道用早膳,然后将一整碗粥倒在成嫔身上,将成嫔的身子都烫红了,成嫔气怒之下,随手拿起一个空碗砸向慧贵人,将她额头砸开了一个小口子,慧贵人威胁她说要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治她的罪。成嫔心里害怕,便将此事告诉臣妾,让臣妾到时候为她在皇上面前美言。” 听完凌若的叙说,胤禛一脸诧异,想不到当中竟还有这么多事,未等他仔细问,舒穆禄氏已经不住摇头道:“没有,臣妾从未对成嫔娘娘有过一丝不敬,不错,当时臣妾确实将一碗粥倒在成嫔娘娘身上,但那只是一时失手,臣妾当时已经立刻跪地向成嫔娘娘认错了,可是娘娘认定臣妾是故意的,狠狠骂了臣妾一顿,还拿碗砸向臣妾。”说到这里,她拨开遮额的前发,露出一道半寸长的口子,已经结痂,“虽然成嫔娘娘打伤了臣妾,但事情弄成这样,皆是因为臣妾笨手笨脚打翻粥引起的,根本不怪成嫔娘娘,臣妾怎么可能去威胁她,还说要靠去皇上面前,若非熹妃娘娘您现在提起,臣妾根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胤禛肯定了她的话,“不错,佳慧确实没有在朕面前提起过这件事,甚至不曾来养心殿求见过朕。” 凌若扫了舒穆禄氏一眼道:“皇上这么说,可是认为臣妾撒谎?” “自然不是。”胤禛声音一缓道:“你随朕二十余年,又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岂会疑你。既然这事与成嫔有关,就等成嫔来了之后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言语,至于凌若,虽然听出胤禛还是相信舒穆禄氏多一些,但舒穆禄氏没有去胤禛面前告状是事实。 眼下,她倒是不担心胤禛疑自己,她与胤禛经历了那么许多,彼此之间已经有了相当的信任,不是舒穆禄氏三言两语就可以破坏的,她只是担心胤禛疑戴佳氏…… 戴佳氏过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隐约还有几分窃喜,以为胤禛想到了她,只是不明白胤禛为何要特意叮嘱四喜转告她将舒穆禄氏送的那几只绢袋带上。 刚一踏进大殿,戴佳氏便感觉到殿内气氛有些不对,齐太医他们都在,甚至连早就已经辞官的徐太医也在,一个个均面色凝重,最令她奇怪的是,舒穆禄氏竟然跪在地上低泣不止,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舒穆禄氏利用自己砸伤她的事在胤禛面前告状吗?可若是这样,不应该来承乾宫啊!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是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忍着心中的疑虑,朝胤禛与凌若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熹妃娘娘!”待得起身后,她赔着小心道:“不知皇上让喜公公传臣妾来此,是为何事?” 胤禛微一点头道:“朕有件事想问你,成嫔,之前佳慧是否不心将一碗粥倒在你身上,而你就一怒之下拿碗砸了她?” 戴佳氏一听竟然真是为这事,连忙跪下,带着几分慌张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曾经拿碗砸了慧贵人,但是她挑衅无礼在先,那碗粥,也是她故意倒的,有心想要烫臣妾。 .” 胤禛睇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道:“好端端的,她为何要烫你?” “她认为七阿哥一事中,臣妾是故意帮谦嫔,所以怀恨在心,一直都想侍机报复臣妾。出事之后,她还说要告到皇上跟前,让臣妾必死无疑。”说罢,她又急切地道:“皇上,臣妾是无心的,实在是慧贵人欺人太甚,臣妾才会如此。” 胤禛冷哼一声道:“你是正四品的嫔位,又是景仁宫的主位,佳慧如何能欺负到你头上去?”不等戴佳氏辩解,他又道:“朕让你拿的绢袋拿来了吗?” 戴佳氏惶恐地点头,将三个绢袋一并呈给胤禛,胤禛刚接过,就听见舒穆禄氏轻咦一声道:“臣妾记得明明给了娘娘四个绢袋,为何这里只有三个。” 戴佳氏之前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这些绢袋,如何会记得是三个还是四个,所以被她这么一问,一下子竟回答不上来,还是彩霞道:“慧贵人记错了,您就给了我家主子三个绢袋。” 戴佳氏的迟疑落在胤禛眼里,无疑成了心虚,对其怀疑也深了几分,那厢舒穆禄氏正道:“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四个绢袋。” 戴佳氏不清楚事情的严重xing,只当是一件小事,逐道:“就算是四个绢袋又如何,另一个找不到就找不到了,难道你还要问罪本宫弄丢了你给的绢袋不成?” “臣妾不敢!”舒穆禄氏的谦卑令戴佳氏颇为满意,下一刻耳边传来胤禛冰冷的声音,“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佳慧送了四个绢袋给你了?” 戴佳氏不明白胤禛何以对不起眼的绢袋如此在意,但胤禛冷如冰霜的声音令她感觉到一丝不安,惶恐地道:“臣妾不清楚,也许是三个,也许是四个……” 未等她说完,一声暴喝在殿中响起,“你是怎么做的一宫之主,竟然糊涂到究竟有几个绢袋都不知道。” 戴佳氏被吓了一大跳,低着头道:“臣妾……臣妾当时真的没仔细看。” “是没看仔细还是不敢说实话?”胤禛的话令戴佳氏茫然不解,“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胤禛冷哼一声,将那三个绢袋与之前的空绢袋一并扔在戴佳氏面前,“说,你昨日来熹妃这里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 戴佳氏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迭声道:“臣妾只是来给熹妃请安罢了,并不曾做过其他的事。” 这个时候,凌若亦开口道:“皇上,成嫔来的时候臣妾一直都在,她不会有机会将东西放到弘历房中,何况成嫔的xing子臣妾亦有几分了解,她不会做这样恶毒的事情。” 戴佳氏手足无措地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将什么东西放到四阿哥房中了?” 凌若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她还没说完,戴佳氏已经面无人色,谋害当朝阿哥是什么罪名她很清楚,若是真落到她头上,不止她要死,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赔命。若是她真有做过也就罢了,问题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白无故便多了一桩谋害阿哥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慌忙跪下道:“皇上明鉴,四阿哥中毒一事臣妾完全不知情,更不曾伤害过四阿哥分毫,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凌若道:“熹妃,这两天除了成嫔之外,还有人来过你宫中吗?” “这两日除了成嫔之外便再无他人。”凌若知道这个回答会加深胤禛对戴佳氏的怀疑,但她又不能乱言,这种事一查就知道了。 “这么说来,成嫔的嫌疑是最大的。”胤禛话音未落,戴佳氏已经迫不及待地喊起冤来,“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而且臣妾好端端地为何要害四阿哥,害了四阿哥对臣妾没有半点好处。 是啊,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若说舒穆禄氏害凌若是因为之前七阿哥的事心存报复,那戴佳氏呢,她没有子嗣,杀了弘历对她不会有任何好处。 见胤禛因她的话面露疑色,舒穆禄氏眸光一闪,轻声道:“皇上,臣妾也认为成嫔娘娘不会害四阿哥,就像娘娘说的,四阿哥死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又不是……” 见她话说一句,胤禛皱眉道:“又不是什么?说下去。” 舒穆禄氏垂低了头,嗫嗫地道:“又不是害熹妃娘娘,对成嫔娘娘还有几分好处。” 戴佳氏听着她的话,又气又急,唯恐胤禛听进去,连忙斥道:“舒穆禄氏,你胡说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要害熹妃娘娘,你休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露出害怕之色,“臣妾该死,臣妾只是胡乱说说罢了,请皇上与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戴佳氏恼恨地瞪了她一眼,复对胤禛道:“皇上,臣妾真是清白的,您千万不要听信慧贵人的胡话。” 胤禛默然盯着她,好一会儿方道:“都说是胡话了,成嫔为何如此紧张?” “臣妾……”戴佳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方道:“臣妾是怕皇上中了她的挑拨,对臣妾生出误会来。” 胤禛别过脸,对同样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道:“你刚才说害了熹妃对成嫔会有好处,究竟是什么好处,朕很想听听。” 舒穆禄氏畏惧地看了戴佳氏一眼,小声道:“臣妾不敢说。” 胤禛眸光瞬间变得阴厉,盯着舒穆禄氏的头顶喝道:“朕叫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说!”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祸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最后一个字中所带的阴冷,是即使舒穆禄氏被指害死七阿哥时都不曾有过的,舒穆禄氏本想假作害怕,可这一刻却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虽然从刚才起,胤禛的面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可此刻却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 她咽了口唾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以为,如今后宫之中,只有熹妃娘娘一位正三品后妃,皇后身子不好,后宫之事,一直都是熹妃娘娘帮着皇后在打理,如果熹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皇上肯定会在嫔位之中择一位晋为妃,以便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如今身在嫔位的,分别是成嫔、裕嫔、谨嫔、谦嫔四位娘娘,谨嫔与熹妃娘娘一向交好,不可能存有害人之心,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而剩下三位娘娘中,只有成嫔在这两天中来过承乾宫,而且在几位娘娘中,成嫔娘娘的资历是最老的,也最有可能晋为……” 戴佳氏听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打断道:“jian人,你胡言什么,本宫何曾存过这样的心思,你不要在那里诬蔑本宫!” 凌若一旁听得直摇头,就算舒穆禄氏的话再不中听,再气愤,也不该当着胤禛的面骂其jian人,这不是存心给胤禛找不痛快吗? 舒穆禄氏万分委屈地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罢了,若是皇上和娘娘觉得不是,莫要理会就是了。” “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戴佳氏恼恨不已,尖声道:“我知道的,这一切定是你所为,然后用这个什么绢袋嫁祸于我,你好恶毒的心思。”激动之下,她连身为一宫之主的自称也给忘了。 舒穆禄氏似乎被吓坏了,连辩解的话也忘了,只是伏在那里不住地哭,好一会儿方抽泣着道:“臣妾若要嫁祸娘娘,何必拿臣妾自己的东西来嫁祸,大可以从娘娘那里随便偷一样东西。” 舒穆禄氏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可凌若却总觉得当中有许多问题,且不说以戴佳氏是xing子是否会有这个胆量,只说舒穆禄氏的出现,她总觉有一丝刻意在其中。 另外,利用蚊虫下毒这一招,既狠毒又精巧,戴佳氏这个人根本不算聪明,甚至有些蠢,这样的人如何能想到这样狠辣巧妙的招数。 见舒穆禄氏不回嘴,戴佳氏斥的更加起劲,将舒穆禄氏骂得狗血淋头,以报她污蔑自己的仇。她是骂得痛快了,殊不知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后面,戴佳氏终于意识到不对,慌忙抬头瞅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是气愤舒穆禄氏对臣妾的诬蔑,所以才会如此。” 胤禛点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道:“骂够了没有?” 戴佳氏低着头不敢接话,但胤禛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冷笑道:“若是不够就继续骂,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当着朕的面这样骂人,真是有趣得紧。” “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这般说着,戴佳氏越发垂低了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同时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虽说是骂痛快了,但惹胤禛不悦,却是得不偿失。 胤禛漠然盯着她道:“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怕人说。” 见胤禛对戴佳氏明显不喜,凌若出声道:“皇上,黑水翠雀花也就是西域乌头,既为毒也可为药,臣妾在想,会否是出自御药房?” 这件事胤禛同样也想到了,点一点头道:“苏培盛,让赵方即刻来见朕。”赵方是御药房总管,所有药材出入都要经过他的手,黑水翠雀花有什么人取用过,问他自是最清楚。 “奴才遵旨。”苏培盛快步离去,连风灯也没来得及拿,虽然天色已晚,但看胤禛这个样子,不审清楚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在等赵方来的这段时间,胤禛凌厉似箭的目光不时从戴佳氏头顶刮过,面色阴沉似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戴佳氏,尽管低着头,却也有所感觉,不安地抠着细细的金砖缝,同时在心底努力安慰自己,只要她没做过,就一定会没事的。 赵方随苏培盛匆匆来到承乾宫,面对胤禛的问题,他仔细思索后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记得前几日,慧贵人身边的如柳姑娘来取过西域乌头,说是用来治风湿。” “是你?”胤禛原以为会是戴佳氏的名字,不料竟是舒穆禄氏,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穆禄氏轻呼一声,茫然看着如柳道:“你何时去御药房,怎的我不知道?” 赵方的证词令戴佳氏心中一安,同时升起兴灾乐祸之意,盯着舒穆禄氏不屑地道:“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分明就是你让如柳去取了西域乌头,然后喂在血中喂养蚊虫,然后伤害四阿哥。” “成嫔娘娘不要胡说,此事与主子无关,是奴婢私自去取的。”如柳朝她喊了一句,随即朝舒穆禄氏磕头道:“奴婢该死,没有将此事告诉主子。” “如柳,究竟你取西域乌头做什么?”舒穆禄氏紧张地盯着如柳,那个样子,就是凌若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奴婢自从之前去了净军后,日日做苦活,晚上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寒冬腊月手一直浸在冷水中,浸得久了经常会感觉指节疼痛,后来连膝盖也疼了起来,原以为天气转暖后就会有所好转,哪知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更重了,像是得了风湿。奴婢记起以前听人说,西域乌头可以治风湿,便去御药房问赵公公讨要了一些来,之所以不跟主子说,是怕主子担心。” 听完她这番话,舒穆禄氏气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戴佳氏打了一个寒颤,该死的,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如此想着,她赶紧转移胤禛的注意力,“皇上,您别被她们一喝一和给迷惑了,一定是她们下毒害四阿哥。” 胤禛皱了眉头道:“慢着,为什么如柳会去净军,什么时候去的?朕记得弘旬一事后,她与你一道留在水意轩中。”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不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身为皇帝自然知道净军是什么,一般只有犯了错的宫人才会充去那里,而如柳……他不记得自己曾下过这样的旨意。 . 戴佳氏缩了缩身子没敢接话,还是如柳道:“启禀皇上,奴婢在水意轩中没几天就被成嫔娘娘派人带走了,成嫔娘娘说奴婢的主子谋害七阿哥罪大恶极,皇上慈悲,留她一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受尽折磨才是,不过因为皇上将主子囚禁于水意轩中,所以成嫔娘娘让奴婢代主子受难,将奴婢罚去净军,终日与污秽为伍,若非皇上垂怜复了主子的位份,使得主子可以将奴婢带出来,只怕奴婢至今仍在净军中。” 胤禛盯着满脸震惊的戴佳氏,语气不善地道:“成嫔,果有此事吗?” 戴佳氏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臣妾确实将如柳发配去了净军,但臣妾并没有……” “你没有什么?”胤禛冷冷一笑,抚掌道:“好,真是好,想不到成嫔你胆大到连朕的意思也敢歪曲,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了,包括谋害熹妃。” 戴佳氏骇然摇头,迭声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打发如柳去净军,并不曾说过那些话,是她故意陷害臣妾的。”顿一顿,她似想了什么,急急道:“是了,一定是她们主仆联合起来颠倒黑白,陷害臣妾,皇上,您千万不要上当。” 薄唇微弯,勾起一抹冰冷澈骨的笑意,“只要是对你不利的,全部都是别人陷害,你什么错都没有是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只是让人将如柳带去净军罢了。”戴佳氏话音未落,如柳已经一脸悲愤地接上来道:“颠倒黑白的那个人是娘娘你,当时你不仅让彩霞说了那些话,还让她羞辱主子,让她学狗叫!” 看到戴佳氏惶恐难安的神色,舒穆禄氏心底里冷笑不止,她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胤禛,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这么多不利的事加在一起,胤禛对戴佳氏绝对不会再有好印象,如此一来,不论戴佳氏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 谋害四阿哥这个黑锅,戴佳氏注定是背定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太愚蠢,活该有此下场! 正自得意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才那只死猫空洞的眼神,心一下子狂跳起来,该死了,那只死猫都被拿下去埋掉了,怎么还会想起,真是邪门了。 那厢,凌若问道:“如柳,是谁让你去净军一事暂且不说,你承认曾取用过西域乌头是吗?” 如柳磕了个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取用过,但奴婢只用了一天,剩下的那些就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知是被何人拿走。” “竟有这么巧的事?”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其跟前,冷声道:“你是否想说是成嫔偷走的西域乌头,用来害本宫的弘历?” 如柳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并未见过拿走西域乌头的人。” 凌若的眸光自她与舒穆禄氏身上分别扫过,最后落在胤禛身上,欠一欠身道:“皇上,臣妾以为如柳说取了西域乌头之后被人偷取,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令人难以尽信。” 舒穆禄氏神色哀婉地道:“娘娘说这么许多,无非是怀疑臣妾。看来不论臣妾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消除娘娘对臣妾的误会了,也罢!”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朝胤禛磕头道:“皇上,既然熹妃娘娘认定臣妾是害四阿哥的凶手,那么就请皇上治罪,以还四阿哥一个公道。” 胤禛眉头一皱,低喝道:“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好端端地让朕治什么罪。” 舒穆禄氏凄然一笑道:“既然熹妃娘娘已经认定了,那么再查下去也没意思,倒不如早些治罪,以偿娘娘心意的好。” “胡闹!”在斥了舒穆禄氏一句后,胤禛转头对身边的凌若道:“若儿,你真认定佳慧害你吗?” 凌若自不会像戴佳氏那么不懂得说话,更晓得舒穆禄氏在胤禛心中的份量,当下无比婉转地道:“事情还未明确,臣妾怎会这样想,臣妾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慧贵人与成嫔一样,都有几分可疑。”见胤禛不说话,她又道:“臣妾知道皇上想尽快找出害弘历的人,还他一个公道,只是单凭一个绢袋,还有慧贵人的猜测,并不能证明成嫔就是下毒的那个人。这件事关系重大,臣妾不想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胤禛压下心里对戴佳氏的厌恶,颔首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朕一定会查清真相。” 话虽如此,但事情查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问不出更加有用的东西,两边各执一词,难辩真假。 胤禛左思右想,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那就是搜宫,只要发现西域乌头的踪迹,就可以知道谁才是害弘历的那个人。 这一次,四喜与苏培盛一道下去,带了许多人彻底搜查景仁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许多人,包括坤宁宫中的那拉氏在内。 那拉氏停下正在梳发的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你说苏培盛和四喜带人在搜查景仁宫?” 小宁子在其身后道:“是,奴才还打听到皇上自午后去了承乾宫后就一直不曾离开,成嫔与慧贵人也在那里,还有齐太医他们。” 每次搜宫都意味着宫中出大事,这一次又是太医又是搜宫的,难道…… 思索片刻,那拉氏忽地笑了来,执着白玉梳的手亦重新梳起了拢在胸前的长发。 小宁子好奇地道:“主子,您在笑什么?” 那拉氏噙着一丝笑意道:“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根源定然是在承乾宫,都惊动皇上与太医了,你说会是什么事?” 小宁子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主子是说……熹妃出事了?” “不是熹妃就是弘历,除了这对母子,谁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相信现在承乾宫正热闹着呢,只可惜本宫不便过去。”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走过去接过那拉氏手里的白玉梳,一边梳一边道:“不管是熹妃还是四阿哥出事,对主子来说都是一桩好事,依奴才说,最好他们两个一道丢了性命,那就干净了。 .” 那拉氏透过铜镜看着小宁子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狠,开口闭口的就是要人性命,本宫有时候真怀疑有朝一日,你会否开口要本宫的性命。” 一听这话,小宁子立刻跪地为自己叫屈,“奴才冤枉,这些日子以来,奴才一直对主子的忠心耿耿,就算有人拿刀横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不敢伤害主子一分一毫,更不要说什么要主子的性命,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杀了奴才也做不出来。奴才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奴才亲眼看着主子为熹妃与四阿哥两人伤透了神,若不是因为他们在皇上面前挑拨是非,主子怎会被夺了掌管后宫的大权,奴才实在是替主子不平,所以才……” 那拉氏抬手道:“行了,本宫不过与你玩笑几句罢了,看把你急的,起来吧。” 小宁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爬起来继续小心地为那拉氏梳着头发,那拉氏摘下指上的护甲,徐徐道:“你刚才说慧贵人也在承乾宫?” “是。”这般应了一句,小宁子又道:“主子您看这事会否与慧贵人有关,她对熹妃还有成嫔可都是恨极。” 那拉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让人继续盯着景仁宫与承乾宫,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之本宫。” “奴才知道。”这般答应后,小宁子忽地转着眼珠子道:“主子何不亲自去一趟承乾宫,这样一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那拉氏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漫然道:“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这一点小宁子早就想到了,是以那拉氏一问他,便道:“主子身为皇后娘娘,得知皇上搜查景仁宫,知晓宫中出了事,过去看看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忘了本宫如今已不管后宫之事。”那拉氏话音刚落,小宁子便接上来道:“可主子仍然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那拉氏抬手,小宁子立刻会意地扶她起来,口中道:“奴才这就让人来为主子梳妆更衣。” “本宫都要歇下了,做什么还梳妆更衣?”那拉氏的话让小宁子一阵发愣,好一会儿才道:“主子不去承乾宫吗?” “本宫何时说过要去?”那拉氏瞥了小宁子一眼道:“承乾宫那滩水究竟有多深,你与本宫都不清楚,冒然过去,很可能会湿了鞋袜,且惹来一身是非,这可不是本宫要的。至于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明日自然会清楚,何必急在一时。不论做什么事,都记住‘思前虑后’这四个字,莫要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否则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颈上那颗脑袋也不够偿的。” 一听这话,小宁子赶紧垂低了头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奴才鲁莽了。” “行了,你下去吧,让杜鹃进来服侍本宫歇息。”在小宁子下去之前,她再次叮咛道:“记着,承乾宫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刻来禀告本宫,不论何时。” 待小宁子下去后,那拉氏抬手缓缓抚过自己脸颊,舒穆禄氏也在,那么这件事十有**与她有关,想不到她动作这么快,复位才多少日子,就已经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真是让她意外,原以为至少要固宠一段时间才会动手。 当然,最令她意外的还是她竟会选熹妃下手,原以为舒穆禄氏会从最弱的成嫔动手,最后才对付熹妃。 不过,不管他们斗成什么样,死了多少人,于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承乾宫,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苏培盛与四喜快步走了进来,在朝胤禛打了千儿后,道:“启禀皇上,奴才们已经将景仁宫全部搜查过了,并未发现黑水翠雀花的踪迹,不过奴才在宫院中发现一盆已经死去的牡丹花。” 随着他的话,有宫人将茶花捧了进来,花叶果然是已经枯萎发黑,没有一丝生机。 看他搬了这么一盆花进来,众人均是奇怪不已,不明白这盆死花与胤禛吩咐他们去办的事有何联系,胤禛也同样有此疑问,不过他晓得苏培盛与四喜均是办事妥贴之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略一沉吟道:“这盆花可是与黑水翠雀花有关?” “是否有关,奴才一时不敢肯定,不过奴才很奇怪成嫔娘娘为何会将一盆死花放在宫院中,所以就凑近了一此地,哪知奴才在靠近这盆花时,闻到一股血腥味,在仔细查看过这盆花后,奴才发现盆中的花泥呈暗红色,血腥味正是从泥中散发出来的。” 不论何时何地,血这个字,总是能够轻易触动人,胤禛走到捧着花的小太监跟前,将垂落的花叶拨开,果然看到花泥如苏培盛所言的那般呈暗红色,并且散发着血腥味,胤禛目光一转,落在戴佳氏身上,“成嫔,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戴佳氏亦听到了苏培盛那番话,她惶恐地道:“臣妾不知道,院中那么多盆花,臣妾实在没有注意到。“ 胤禛眼底疑云密布,凉声道:“你是不知道这盆花为什么枯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花泥会有血腥味?” “臣妾……臣妾都不知道。”戴佳氏这两日因为砸伤舒穆禄氏的事食不知味,睡不安寝,除了来过一趟承乾宫外,就一直待在屋内不曾出去过,哪里有心情理会这盆牡丹花出了什么事。 自事情发生后,戴佳氏一直在想办法推诿撇清,更想将事情推在舒穆禄氏身上,殊不知,她越这样做,胤禛就越怀疑她。 胤禛冷冷看了她一眼,对容远道:“徐太医,你且看看这混在花泥里的是什么血?” 容远依言上前,捻了一些花泥仔细察看后道:“皇上,这些血颜色较深,而且闻起来有异味,应该不是人血。”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该死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不是人血,胤禛面色微缓,正准备说话,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怯怯地道:“不是人血就好,只是成嫔娘娘好端端的用血浇花做什么?” 戴佳氏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什么时候用血浇过花了,本宫根本不知道这盆花里为什么会有血。 .” 舒穆禄氏身子一缩,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瞅着容远道:“徐太医,用血浇花,会使花枯萎吗?” “不会,微臣游历各地时,曾见过有一个猎户,每日抓了猎物回来,就在屋外长着一簇蔷薇的地方剥皮放血,常年如此,结果那簇蔷薇不仅没有任何事,还比寻常蔷薇开得更加好。” 舒穆禄氏眨着眼睛,一脸不解地道:“那为何这盆牡丹花会发黑枯萎?” 她这个问题令容远愣了一下,是啊,仅仅只是血的话,并不会对花有任何伤害,而现在又正是牡丹花盛花的季节,不应该会枯萎,除非…… 这般想着,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让周明华取来一根银针,插入花泥中,片刻后再取出,银针已经变黑,而当容远将银针放在鼻下细闻时,更闻到了一丝之前没有发现的辛辣之气。 胤禛亦看到了银针的变化,当即道:“徐太医,银针变黑,可是这土里有毒?” “是,而且微臣可以肯定,这土里有黑水翠雀花的毒。” 黑水翠雀花?凡听到这五个字的人全色皆为之一变,真想不到,搜遍景仁宫都没有发现的黑水翠雀花,竟然就在这不起眼的花盆中。 当戴佳氏还在为花盆中为何有毒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舒穆禄氏已经恍然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想得用蚊虫害四阿哥,就得先让蚊虫吸下有毒的血,会不会就是这些血?” 胤禛目光一寒,盯着戴佳氏道:“成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何解释?” 戴佳氏连忙磕头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盆花是放在院中的,只要是在景仁宫的人,都可以接触到,根本不能证明是臣妾所为,说不定是有些人故意倒在这里,然后想要嫁祸给臣妾的。” 胤禛冷眼看着她道:“你是否又想说是佳慧嫁祸给你的?” 戴佳氏没有听出胤禛话中的不对,连连点头,“臣妾真是冤枉的,皇上千万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臣妾……”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诡辩之言。”胤禛厉声打断她的话,“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熹妃?!”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戴佳氏被他这声喝斥吓得涕泪齐流,连连叩首喊着冤枉,“臣妾素来敬重娘娘,怎敢存有伤害娘娘之心。” “真的敬重吗?”胤禛冷言道:“成嫔,你入潜邸的时间比熹妃更早,而今她封为妃,你却只是一个嫔,当真没有一丝不甘?”之前舒穆禄氏说过的话,此刻正在胤禛心底不断滋长,令他对戴佳氏的疑心越来越重。” 面对胤禛的质问,戴佳氏害怕得浑身颤抖,她没想到搜宫不仅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令胤禛更加怀疑自己,“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若皇上不信,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害熹妃娘娘之心。”见胤禛不说话,她又慌忙爬到凌若面前,哀声道:“娘娘,您替臣妾说句话,臣妾当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凌若尚未说话,舒穆禄氏弱弱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皇上一向公允严明,成嫔娘娘若真没有做过,又何必如此害怕。” “你!”戴佳氏骤然回过头,死死盯着舒穆禄氏,她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从中捣鬼的,是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偏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可恨至极,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凌若一直都觉得整件事是舒穆禄氏所为,戴佳氏没胆也没脑子安排这么一场精巧严密的局。但看胤禛的意思,似乎已经相信了舒穆禄氏的话,认为戴佳氏才是下毒之人。 她还在想该怎么帮戴佳氏说话时,戴佳氏已经被心中的恨意激得失去了理智,起身冲到舒穆禄氏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过是将如柳打发去了净军,又不曾要她的性命,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舒穆禄氏似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害怕地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臣妾没有害过娘娘,再说今日之前臣妾都不曾来过承乾宫。” 凌若看胤禛脸色不对,忙冲戴佳氏喝道:“成嫔不要冲动!” 然,这话终是迟了一步,在此之前,戴佳氏已经用力一巴掌掴在舒穆禄氏脸上,口中还道:“你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jian人,就算你没来过承乾宫也一定是你所为!说,你到底是怎么害的四阿哥?” 舒穆禄氏捂着脸颊呜咽地哭着,没有理会戴佳氏迫问,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戴佳氏见她不说话,抬手欲再掴,不过这一次没等掴下去,就被人牢牢抓住,抓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谁许你打人的?” 戴佳氏万般委屈地道:“皇上,她嫁祸臣妾害人,她该死!” “是该死。”没等戴佳氏高兴,胤禛已经再次道:“不过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舒穆禄氏满嘴谎言,您别听信她的话!”迎着胤禛那双冰冷的眼眸,戴佳氏浑身颤抖不止。 胤禛的话,让凌若听出他已经起了杀心,连忙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尚有可疑之处,成嫔她未必是那个凶手。” “朕心里有数。”这般说着,胤禛盯了浑身颤抖发软的戴佳氏一字一句道:“之前你来找熹妃,说佳慧要害你,让熹妃帮你在朕面前求情,实际上根本就是找借口来承乾宫,好将装了喂有毒血的蚊虫的绢袋放到承乾宫,害死熹妃是不是?” 戴佳氏哭诉道:“不是这样的,舒穆禄氏真的说过要让臣妾死,臣妾……臣妾实在害怕,所以才会来找熹妃娘娘。”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定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厌恶地看着她道:“到现在满嘴谎言,佳慧根本没在朕面前提过你的一句不是,甚至故意遮了伤不让人看到,又怎么会害你,分明是你存心嫁祸,所以用了她好心送给你的那只绢袋来装毒蚊,好让朕以为一切是她所为,将她治罪。” “不是的,皇上,是她嫁祸臣妾,是她想要害死臣妾!”戴佳氏话音刚落,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像是要裂开来一般,却是胤禛倏然收紧了手,“佳慧如要害你,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吗?不论是你自作主张将如柳充入净军的事,还是故意砸伤佳慧的事,都足以让朕治你的罪。” 戴佳氏那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额头开始冒出一滴滴冷汗,然而手碗上的痛还在加剧,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你本想害熹妃,哪知阴差阳错,绢袋落在弘历房中,那些毒蚊饿了出来,就飞出来吸弘历的血,将弘历害得人不人鬼不鬼,只剩下半条性命!” “臣妾……没有……”戴佳氏忍痛勉强说出几个字,可惜到了这个地步,胤禛根本不会再信她一个字,径直道:“做完这一切后,你就将混了黑水翠雀花毒的血水倒在花盆中,想要毁尸灭迹,让朕无从查起。不过很可惜,还是让朕发现了,所以注定你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在戴佳氏惊骇欲死的目光中,他凑到其耳边一字一句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凌若与弘历,谁都不行!” 眼泪不断从戴佳氏那双满是惊惶害怕的眼中滴下,胤禛盯着她,忽地笑了起来,“你很不满意朕只封了一个嫔位吗?”说完这句,他骤然松开手,厉声唤道:“苏培盛!”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道:“奴才在。” “且慢!”凌若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等待戴佳氏的很可能就是一道赐死的圣旨,赶紧道:“臣妾以为,成嫔……” 胤禛打断她的话道:“朕知道你不愿相信成嫔是害你之人,但罪证确凿,她为一已之私,害你与弘历,罪不可恕。” 凌若一怔,没想到胤禛态度如此坚定,对于戴佳氏害他一事确信无疑,就算自己现在说怀疑是舒穆禄氏所为,只怕胤禛也不会听进去。 不过也怪戴佳氏自己,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还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冲动地掌掴舒穆禄氏,令胤禛对她的误会越发深重。 “苏培盛!”在凌若沉思该如何帮戴佳氏说话的时候,胤禛再一次唤过苏培盛,同时道:“传朕旨意,成嫔戴佳氏为一已私利,意图谋害熹妃并致使四阿哥性命垂危,罪犯滔天,褫夺其位份,收回金册。另,赐其白绫三尺,即刻自尽,戴佳氏一族,亦全部流放塞外,不得回京!” 在其话音落下后,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道旨意给惊住了,就连主导了这一切的舒穆禄氏也不例外。 若说赐死戴佳氏尚在预料之中的话,那么流放戴佳氏全族就真的是出人意料了,想不到胤禛会处置得这么重,死一个戴佳氏不够,还要让她全族跟着受罪。而在这件事中,甚至没有人死,连四阿哥也已经无事了, “不要,皇上不要,臣妾冤枉!冤枉啊!”戴佳氏大哭不止,不断地磕头喊冤,鲜血顺着额头涓涓流下,在流过眼睛时,与泪水混在一起,使得她看起来像在流血泪一般! 可惜,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胤禛根本不信她,“将她拖下去,朕不要再看到她。” 就在苏培盛准备动手的时候,凌若欠身道:“皇上,弘历已经没事了,而臣妾也安然无恙,还请您对戴佳氏从宽处置,饶她性命与家人。” 胤禛不悦地道:“她这样害你,你还替她求情?” 凌若点头道:“臣妾相信戴佳氏就算真做了错事,也是一时糊涂,并非本xing恶毒,还请皇上看在这次无人因她而丧命,再加上她又侍候了皇上那么多年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胤禛对戴佳氏成见已深,想要替戴佳氏洗脱罪名,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戴佳氏一条性命,让她不至于枉死。 胤禛因她的话而犹豫了起来,他也晓得自己这个处置过重了,但只要一想到戴佳氏曾想过要害凌若,就愤怒得难以自制,恨不得她立刻死。 凌若违心地道:“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戴佳氏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轻声道:“想不到娘娘如此宽宏大量,面对害过自己的人都能如此宽容,实在让臣妾钦佩。”说罢,她又对胤禛道:“皇上,既然熹妃娘娘都为戴佳氏求情了,您就饶她一命吧,让她今后的余生中为自己所犯下的错忏悔。” 她已经想明白了胤禛为何要对戴佳氏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不为其他,只因为胤禛以为戴佳氏意图伤害熹妃。换句话说,胤禛如此愤怒都是因为熹妃之故,现在熹妃极力为其求情,胤禛一定会恕其死罪,既然一定会恕,那她就趁此做一个顺水人情,让自己善解人意、温婉纯厚的形象更加深刻的映在胤禛脑海中。 不过经此一事,也令她对凌若的忌惮深了几分,想不到这个早已韶华不在的女子,在胤禛心中竟然仍有这么重的份量,看来以后要再对付她,一定得小心再小心,万不能疏忽。 见她们两人都为戴佳氏求情,胤禛缓缓点头道:“罢了,那就饶其一条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戴佳氏即刻打入冷宫,其族人凡有在朝中任职的,一律罢官免职!” 虽仍然免不了牵连家人,但这个处置相较于刚才来说,无疑是轻了许多,戴佳氏伏在地上痛哭不已,既是哭自己不需要死,也是哭自己受此无妄之灾。 苏培盛知道胤禛不愿看到戴佳氏,在其旨意一下时,便与四喜两人拉了戴佳氏往外走,在经过舒穆禄氏跟前时,戴佳氏忽地用力挣扎起来,满是鲜血的脸充满了狰狞之色,“舒穆禄佳慧,你这样害我,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会活着,活着看你的报应!”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人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直至戴佳氏被拉出了承乾宫方才捂着胸口,一脸难过的看着胤禛道:“明明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她还要如此冤枉臣妾。” “不必理会她。”安慰了一句后,胤禛亲自将她扶起道:“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舒穆禄氏温驯地点点头,在其走后,众太医也分别退下,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打更的时候,竟是已经三更了。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凌若对正在揉眉心的胤禛道:“皇上,您待会儿还要上早朝,赶紧去歇一会儿吧。” “朕没事。”说罢,他又道:“不知道弘历怎么样了,朕想进去看看他。” 凌若点点头道:“臣妾与您一道去。” 进了内殿,弘历还在沉睡中,没有了令人发疯的奇痒,他睡得很香,胤禛替他掖了锦被道:“幸好这一次有徐太医在,否则只怕弘历现在还在受苦,朕只要一想起弘历受的苦,就恨不能杀了戴佳氏。” 凌若低着头没有说话,此刻胤禛认定了戴佳氏是凶手,不论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幸好保住了戴佳氏一条命,使得胤禛没有错杀无辜。 胤禛见凌若低头不语,道:“在想什么?” 凌若摇摇头,“没什么,皇上既然不想歇息,不如臣妾陪您去看星空如何?” “也好。”胤禛应了一声,与凌若一道走到院中,夜空中星光闪烁,无数星子犹如宝石一般静静地嵌在天空上。 “几十年过去了,夜空还是如此,没有一丝变化,但朕却已经从少年变成了中年。”胤禛感慨道:“还有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好比戴佳氏,在潜邸时,朕看她还算老实,整日吃斋念佛,想不到入了宫之后,变得如此狠毒,还因为位份一事想要害你。” 对于饶恕戴佳氏性命一事,胤禛始终耿耿于怀,求情的若不是凌若,他是绝不会点头的。 凌若握着他的手掌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何必去提它,再说臣妾与弘历不是好端端的吗?” “是,幸好你们都没事,否则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胤禛眉眼间竟然流露出一丝害怕,“朕已经失去了许多人,不想连你们两个都失去。” “不会的,臣妾与弘历都会陪在皇上身边。”凌若话音刚落,温热的唇便落在额头,同时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记住你的话,永远记住,若敢违誓,不管你去到哪里,哪怕是阴曹地府,朕都会把你抓回来。”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紧了胤禛,过了许久才松开,迎视着胤禛的目光道:“皇上,有一件事臣妾要向您请罪。” “请罪?”在胤禛讶异的目光,以及逐渐开始露出一丝鱼肚白的天色中,凌若清晰而缓慢地说着她要请罪的事。 天亮之后,戴佳氏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以及戴佳氏一族皆被罢官赶出京城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坤宁宫中,杜鹃正在替那拉氏梳发,小宁子则在一旁细细说着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奴才听说昨夜皇上下令搜宫,就是要找戴佳氏害人的证据,结果在一盆死掉的牡丹花中发现了血迹,经太医证实,那血迹里含有黑水翠雀花的毒,与害四阿哥浑身剧痒的毒是一模一样的。主子您是没看到四阿哥中毒后的样子,听说他自己几乎把全身的皮都给挠了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不是那徐太医来得及时,还查出了他的毒,只怕他已经活活痒死了。”说到这里,小宁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要真是这么个死法,可是与剐刑差不多可怕了。 那拉氏取过一枝金累丝衔珠蝶形簪在发间比了一下,随即递给小宁子,后者会意地替她cha在杜鹃刚刚梳好的发髻上。 那拉氏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说道:“看样子本宫猜对了。” 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微微一笑道:“你曾问本宫这件事是否与慧贵人有关,本宫当时觉得很奇怪,慧贵人纵然再恨熹妃,也不该一上来就拿熹妃开刀,熹妃在皇上心中有多少份量,她应该很清楚,若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互相配合,凭她根本扳不动熹妃,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却是明白,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戴佳氏,不过她野心比本宫想的要大一些,想要一石二鸟,不止想要戴佳氏的命,还想要弘历的。” 小宁子眼皮一跳,小声道:“主子认为害四阿哥的并非戴佳氏,而是慧贵人?” 那拉氏下颔微点,道:“本宫不知道舒穆禄氏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皇上相信,否则仅凭戴佳氏去过承乾宫,还有花盆里的毒血,是不足以指证戴佳氏的。” 小宁子露出一丝笑意,轻言道:“看来慧贵人还真是挺利害的,这么快便让她除去了成嫔,说不定主子真能借她之手除去熹妃与谦嫔。” “本宫也希望如此,不过这三人中,戴佳氏最蠢最没脑子,除掉她自然也最容易,后面的谦嫔与熹妃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尤其是熹妃!”说到凌若,那拉氏眸中闪过深深的忌惮,这个女人与她斗了二十几年,她虽令其几番起落,却从未真正赢过,现在更是让她占了上风,实在是很棘手。 小宁子看出那拉氏的忧心与忌惮,安慰道:“主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一定可以对付得了熹妃。奴才相信老天爷亦会站在主子这边,不会让熹妃一直这么得意下去的。” “天时地利,得讲求机缘,谈何容易,而且经此一事,四阿哥出宫的事一定会暂缓,咱们的计划也得跟着搁置。” 小宁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直至那拉氏看出异状,唤了他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来,道:“主子,奴才刚才突然想到,既然天时地利可遇不可求,那咱们何不在人和这方面下些功夫?”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晓得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当下道:“继续说下去。” “其实想要熹妃死的,不止是主子与慧贵人,还有一个人。”小宁子顿一顿,说出了答案,“谦嫔。”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活证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那拉氏面带诧异地道:“为何这么说?” “主子您忘了迎春的事?”小宁子的这一句话令那拉氏顿时反应过来,恍然道:“对啊,本宫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真是糊涂。” 小宁子阴声道:“只要主子将这件事告诉谦嫔,她与熹妃就会反目成仇,到时候熹妃就会腹背受敌,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这样一来,主子您需要的人和不就有了吗?至于天时地利,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拉氏的眸光因他的话而不断亮了起来,正要说话,孙墨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慧贵人在外求见。” “她来的倒快,正好本宫也有话想问她”那拉氏扶一扶髻上簪子,对正等着她答复的孙墨道:“请慧贵人进来吧。” 在等舒穆禄氏进来的时候,那拉氏对小宁子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这件事却不能由本宫去说。” “那应该……”小宁子话未说完,就听得那拉氏道:“应该由一个更合适的人去说。” 不等小宁子再问,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正是舒穆禄氏,她步入殿内,朝那拉氏盈盈一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慧贵人请起。”如此说着,那拉氏一笑道:“今日过来得好早,可是一宿未睡?本宫刚才听小宁子说,昨夜里承乾宫闹的很利害,四阿哥中了毒,全身奇痒,经查发现为戴佳氏所为,皇上连夜就下旨将她降为废人,送去冷宫,你当时也在,可有事?” 面对那拉氏的关心,舒穆禄氏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那拉氏点点头,伸手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起来,“无事就好,本宫真担心你会受牵连。”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她又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本宫始终觉得很奇怪,戴佳氏屈居在熹妃之下都许多年了,怎么突然起了害熹妃之心?” 舒穆禄氏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越戴佳氏越想越不甘,忍不住对熹妃动了杀心。” “是吗?”那拉氏笑意一盛,握了舒穆禄氏的手似不经意地道:“又或许是有人设下一个圈套,引戴佳氏入套,背下罪名,慧贵人,你说本宫猜的对不对?” 舒穆禄氏心思飞转,明白自己瞒不了那拉氏,低头道:“娘娘明察秋毫,臣妾不敢隐瞒,此事确不是戴佳氏所为。” “嗯。”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总算你还肯跟本宫说实话,没有将本宫当成外人。戴佳氏曾那样待你,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只可惜皇上留了她一条性命,没有治她死罪。”在说这话时,舒穆禄氏带着一丝不甘,昨夜要不是熹妃求情,戴佳氏早已魂归地府,哪还有命苟活。 “不管怎样,你都算是出了一口气,对于戴佳氏而言,半辈子的冷宫,不比死好受多少。”说到这里,那拉氏轻咦一声盯着舒穆禄氏半边脸道:“你脸怎么了,被人打过了吗?” 被那拉氏这么一提,舒穆禄氏顿时感觉脸颊隐隐作痛,“是,昨夜戴佳氏这个疯妇打了臣妾一巴掌。” 那拉氏一听这话,立刻让小宁子去拿药膏来,亲手为舒穆禄氏抹上,口中道:“本宫有一事不解,不知慧贵人能否为本宫解疑?” “娘娘请说,臣妾一定知无不言。”那拉氏的碰触令舒穆禄氏浑身不自在,却不便避开。 涂完了药,那拉氏收回手道:“你如何让皇上相信一切皆是戴佳氏所为,据本宫所知,只凭找到的这些证据,并不足以定戴佳氏的罪。” 舒穆禄氏恻目道:“娘娘以为是死证据重要,还是活证据重要?” 那拉氏蹙眉道:“这话本宫倒还是第一次听到,究竟何谓死证据,何谓活证据?” “死证据就是绢袋还有倒在花盆中的毒血,活证据则是皇上对戴佳氏的印象。”在这句话后,舒穆禄氏将昨夜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只要皇上认定戴佳氏是凶手,那她就一定是凶手。” 那拉氏深深看了舒穆禄氏一眼,随即展颜笑道:“慧贵人好精巧的心思,连本宫都远不及你。” 舒穆禄氏慌忙欠身道:“娘娘莫要笑话臣妾了,臣妾这点粗浅心思哪里能入得娘娘法眼。” “本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没有一丝笑话之意;经过七阿哥一事,你也算是浴火重生了,很好。” 舒穆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此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娘娘。” “你尽管说来听听,本宫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这般说着,她抬步往外走去,舒穆禄氏跟在后面道:“娘娘可知一位姓徐的太医?” 那拉氏走到偏殿,那里已经摆好了早膳,在示意舒穆禄氏一道坐下后道:“你是说昨夜救了四阿哥的那位太医?” “是,臣妾看他与皇上还有熹妃很是熟稔,但臣妾入宫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实在好奇得紧。”在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若非这个徐太医出现坏了她的好事,四阿哥哪还有命活着。 那拉氏将宫人放在她面前的鱼片粥递给舒穆禄氏,“他以前确实是太医,不过现在已经不在太医任职,辞官卸任。” 舒穆禄氏追问道:“臣妾看他医术似比齐太医还要高,既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为何要辞官?” 她的追问那拉氏意料之中,笑一笑道:“此事说来话来,本宫慢慢说给你听。” 在一顿早膳用完后,那拉氏也堪堪讲完了容远的事,舒穆禄氏之前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徐太医竟然与熹妃有私情,熹妃曾经离宫一事,也是因徐太医而起;皇上明明知道所有事,却不曾追究,昨日更是许其进宫救治四阿哥。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很吃惊是吗,本宫也与你一样,皇上待熹妃真可谓是情深意重,连这种事也可以不予追究,甚至亲自出宫将熹妃接了回来。所以,你想要对付熹妃,只怕是很难很难。”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重提旧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片刻,她沉声道:“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如实相告,臣妾感激不尽。” 那拉氏拿拭子拭着唇角道:“你想到对付熹妃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臣妾相信总会有法子的。” 那拉氏摇头道:“就怕等你想到法子的时候太迟了,昨夜之事,熹妃应该已经怀疑到你,否则她不会替戴佳氏求情。你害了她儿子,她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又惯会在皇上面前演戏,动起真格来,可不好对付,看她不动声色间夺尽本宫之权,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点,舒穆禄氏自然知道,不过她并不担心,下了那么久的药,胤禛已经离不开她的身体,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又被抓到现行,单凭几句挑拨根本奈何不了她。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奈何不了熹妃。 她瞅了那拉氏一眼,感觉到她刚才那些话似另有意思,逐起身施礼道:“还请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 那拉氏盯着她,缓言道:“你现在只是一个贵人,与熹妃对立,底子还是太薄了一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与人联手。” 舒穆禄氏犹豫着道:“这个……臣妾也想过,只是谨嫔与熹妃是一伙的,裕嫔懦弱,余下的那些贵人常在不足成事。” 那拉氏摇头道:“慧贵人少说了一个字――刘氏!” 她话音刚落,舒穆禄氏就已经断然拒绝,“臣妾会被废位,皆是因为刘氏之故,她是害臣妾的最魁祸首,臣妾怎么可能与她联手,还请娘娘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舒穆禄氏的拒绝早在那拉氏意料之中,她道:“那你不想对付熹妃了吗?不与刘氏联手,凭你一人永远奈何不了熹妃;至于本宫,虽想帮你,却有心无力。”说到这里,她起身拉过舒穆禄氏的手柔声道:“本宫知道你恨刘氏,但有时候目光得放的长远一些,只要熹妃一倒,还怕没机会对付刘氏吗? 舒穆禄氏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道:“就算臣妾肯,刘氏也绝对不会与臣妾联手。” “未必见得。”那拉氏嘴角噙着一缕讳莫如深的笑意,道:“慧贵人还记得本宫身边的迎春吗?” 舒穆禄氏不明白她为何说到迎春身上,道:“自然记得,迎春诬蔑娘娘在刘氏沐浴的水中放红花,事后证明娘娘让她放的是藏红草,用来安胎。迎春因为意图谄害娘娘,而被赶出圆明园。” 那拉氏嗤笑道:“安胎,你相信本宫会让人在她水里放藏红草来安胎吗?” 舒穆禄氏默然不语,当初她也很怀疑,那拉氏当初明明bi她想办法除掉刘氏的胎儿,怎可能一转眼又费心费力地去保刘氏胎儿,这根本就说不通。 “刘氏沐浴的水里确实被人下了红花,所以她才会早产,至于下药的那个人也确实是迎春。” 舒穆禄氏愕然道:“可当时太医验出来确实是藏红草啊。” 那拉氏拨弄着串在袖间的珍珠道:“刘氏怀孕那会儿,有一日迎春突然来和本宫说,她想到在刘氏沐浴的水中下红花,致使她堕胎,本宫虽然奇怪她突然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话,让她去办这件事,可后来迎春形迹可疑,本宫怕她有二心,所以让小宁子用藏红草偷偷换了她手里的红花,从那之后,她下在刘氏水里的都是藏红草,而每次在她之后,小宁子都会将真正的红花下在水里。” 听到这里,舒穆禄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迎春掉下的绢袋里装的是藏红草。娘娘刚才说怕迎春有二心,是否觉得她突然献计,是受人指使?” 那拉氏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沉声道:“后面的事也证明本宫没有疑错迎春,她受人指使,先诱使本宫在刘氏水里下红花,然后当着皇上的面故意掉出那绢袋,想要让皇上抓本宫一个现行,而指使迎春的人,正是熹妃。” “虽说宫里有资格与娘娘对抗的确实只有一个熹妃,但迎春好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熹妃如何能够指使她?” “熹妃不能,但熹妃身边的三福可以,三福此人能言善辩,又知道迎春与死去的翡翠感情不错,利用翡翠施以花言巧语,从而说动迎春倒戈相向。”说到三福,那拉氏恨得银牙紧咬,不能杀死这个叛主的奴才,实在是她平生一大耻辱。 那拉氏回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舒穆禄氏道:“若刘氏知道熹妃曾设法害她的龙胎,甚至她会早产也是拜熹妃所赐,你说她会怎么样?还与熹妃站在同一条阵线吗?” “可是臣妾与她的仇怨并不比熹妃与她的小,就算臣妾将这件事告诉她,只怕也是徒劳。” “慧贵人都没有试过,就说徒劳二字,未免太过武断了。”说到此处,她走至舒穆禄氏身前,替她将头上有些松垮的珠花扶正,凝声道:“本宫不会bi你去做什么,但是你若想对付熹妃,就一定要设法将刘氏说服。否则,你不止报不了仇,还会毁在熹妃手上。” 舒穆禄氏想了许久,终是有了决定,咬牙道:“臣妾会设法去劝说谦嫔,但她答应与否,就非臣妾所能控制了。” “只要你尽力,本宫相信你一定能说服谦嫔。在这后宫之中,敌友只有一线之隔,相信谦嫔会明白这个道理。”这般说着,她拍拍舒穆禄氏的手背道:“好了,你一夜未睡,早些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舒穆禄氏知趣地道:“是,臣妾告退。” 在目送舒穆禄氏离去后,小宁子轻声道:“主子,您刚才说更合适的人选,就是慧贵人吗?” “不错,同她去告诉刘氏是最合适的,至于本宫,现在暂时还不合适出面。” 小宁子有些担忧地道:“可奴才看慧贵人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再加上她与谦嫔嫌隙这么深,只怕未必会依主子的意思去做。” 那拉氏弹一弹衣裳道:“不必担心,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除非她想死在熹妃手里。”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笼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舒穆禄氏在离开坤宁宫后,一路回到景仁宫,如今这景仁宫内已经没有了主位娘娘,只剩下她与武氏两个贵人居住。在经过空荡荡的主殿时,舒穆禄氏脚步一滞,光彩在眸中闪现,如柳会意地道:“奴婢相信,主子终有一日会坐在这个主殿上受人叩拜。” 舒穆禄氏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离这一日还需要多久。说起来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像戴佳氏这样的蠢人都可以坐上主位,我却只是一个贵人,不过无所谓了,贵人只是经途,不会是终点。” 如柳瞅了一眼左右无人,小声道:“主子真打算与谦嫔联手对付熹妃吗?奴婢只怕皇后不怀好意。” “我知道,不过这次她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凭我一人之力确实很难对付熹妃。”说到这里,舒穆禄氏轻轻摇头,显然内心也颇为挣扎,换了要联手的是刘氏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如此挣扎不定。 “可是就算主子您去了,谦嫔也未必肯答应,到时候还不是徒劳。”如柳始终不太赞成这件事,“而且这样做,太委屈主子了,奴婢可没忘了谦嫔以前是怎么害主子的。” 舒穆禄氏远远望着飞檐卷翘的宫殿道:“傻丫头,在这后宫之中,你觉得我有资格觉得委屈吗?要想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生存下去,就一定要能忍别人所不能。不过……我也没打算现在就照皇后的意思去做。”回头,见如柳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她笑道:“我要试试熹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否真重到要我与仇敌联手的地步。” 如柳蹙眉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刚才不是还说凭您一人之力很难对付熹妃吗?” “很难对付不代表无法对付,你忘了我刚才问过皇后什么吗?”舒穆禄氏的话令如柳一阵沉思,好一会儿方恍然道:“主子是说徐太医的事?” 舒穆禄氏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在快走到水意轩的时候,忽地道:“如柳,昨夜里带徐太医来的那个是熹妃身边的杨海对不对?” 如柳点点头,不明白她突然问起这个的用意,只听舒穆禄氏再次道:“徐太医说是太医,但早已不在太医院任职,非宫中之人,要传这样的人入宫,必须得有皇上旨意,口喻也好,圣旨也罢,总归只有皇上点头才可以。依常理所,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去请徐太医,譬如苏公公,譬如喜公公,当时他们两个可是都在的,结果呢?两个都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柳想了想道:“或许是二位公公不知道徐太医住的地方,而熹妃又与徐太医有故交,所以就遣了她身边的人去。”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但绝非唯一的可能,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走了一会儿,舒穆禄氏忽地道:“待会你去见一见苏公公,让他有空暇过来一趟,就说我刚得了一幅米沛的画,请他过来一道鉴赏。” 如柳“啊”的一声惊呼,随即赶紧捂住嘴巴,待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方才低声道:“主子您莫不是想将那幅米沛真迹也送给苏公公吧?” 舒穆禄氏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你不舍得?” “东西是主子的,na里轮到奴婢说不舍得,只是奴婢觉得主子您刚送过一幅唐伯虎的画给苏公公,而今才几日功夫,便又打算送他米沛的字,这两幅字画都是价值千金以上之物,皇上统共也就赏了主子两幅,您转头就送了苏公公,会否太浪费了一些。” 舒穆禄氏拨弄着耳下的琉璃坠子道:“你觉得是这些个字画重要,还是皇上的恩宠重要?” “自然是皇上的恩宠更重要。”对于这个答案,如柳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有皇上恩宠在身,想要多少字画都有。 “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就该清楚我这么做的用意。苏培盛是皇上的贴身内监,在皇上面前说得上几句话,若能将他拉拢过来,对我可是大有帮助。”见如柳还蹙着眉头,她又道:“我听说熹妃当初为三福与翡翠求情,请皇上允他们二人结为菜户时,四喜在旁边帮着说了不少话,否则熹妃哪有这么容易得偿所愿,所以你千万不要小看了他们,关键时刻,甚至能救命。既然上次苏培盛肯收那幅画,就表示他可以为我们所用,既如此,自然得加紧笼络,只要能让他站在这一边,区区几幅字画又算得了什么。” 如柳若有所悟地道:“奴婢明白了,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公公现在就是那条狼,只要将他套过来,主子在皇上面前就有了说话的人。” “不错,字画不过是用来附庸风雅的身外之东西,有固然好,没有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如此说完之后,舒穆禄氏笑瞅了不住点头的如柳一眼道:“既然已经明白了,还不赶紧去。” 这一次如柳再没有任何犹豫,依言离去,过了半个时辰,她与苏培盛前后进来,“主子,苏公公来给您请安了。” 如柳话音刚落,苏培盛便上前打了个千儿,满脸笑容地道:“奴才苏培盛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万福。”自收了那幅画后,苏培盛对舒穆禄氏的态度就比以前客气多了。 舒穆禄氏放下手里的红枣茶,微笑道:“苏公公快请起,大老远的让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如柳,还不快给苏公公看座。” “慧贵人如此客气,真是让奴才受宠若惊。”虽然知道舒穆禄氏那些都是场面话,但听在耳中还是颇为舒服。 在苏培盛斜签着身子半坐在椅中后,她命人将一幅卷轴递给苏培盛道:“苏公公看看这幅字如何?” 苏培盛欣然接过,虽已经知道是米芾的字,但在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讶然道:“贵人,这不是米芾的吗?这幅字可是米芾书法中的精品啊,远非他早年那些书法所能相提并论。”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解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公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公也知道我不懂字画,虽说这幅字看着不凡,可我也怕是赝品。” “贵人说笑了。”苏培盛恋恋不舍地自卷轴上移开目光,“凡进献到宫中的字画都有精通此道之人专门检验真假,断然不会有赝品这回事。” 舒穆禄氏笑笑,在苏培盛卷起字轴准备交还给如柳时开口道:“公公若是觉得这幅字还看得入眼,就请收下。” 苏培盛连连摇手道:“这如何使得,奴才已经收了贵人一幅画了,如何好意思再收,贵人的好意奴才心领就是了。”对于这幅他何止是看得入眼,简直是大喜,恨不得立刻收下,但是他同样明白,舒穆禄氏接二连三送他厚礼的用意,无非是想要将自己牢牢绑在她那条船上。虽然舒穆禄氏现在很得宠,但以后如何,谁又晓得呢,冒然上了她这条船,万一沉了,岂非连自己也淹了,所以他才忍痛拒绝。 舒穆禄氏哪会看不出苏培盛的心思,婉声道:“我知道公公在想些什么,不过公公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多虑了。我说过,我不是一个懂字画的人,任何字画落在我手里都等于明珠蒙尘,唯有送给公公,才可以真正展现它的价值,我也是怜惜这些字画,所以才会转送给公公。” “贵人好意奴才明白,只是……”苏培盛实在是舍不得这幅字,否则双手也不会握得这么紧了,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舒穆禄氏将他脸色变化一一瞧在眼中,道:“公公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为难之事,只是想请公公帮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罢了。” 苏培盛连忙奉承道:“贵人深得皇上恩宠,na里还需要奴才美言,认真说起来,该是奴才请贵人美言才是。” 舒穆禄氏抚脸一笑道:“既是这样,公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苏培盛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卷轴,挣扎半晌,终是咬一咬牙道:“那奴才就厚颜收下了,贵人这番厚赐,奴才铭感于心,绝不敢忘。” “只要公公喜欢就好,往后我这里若再有了什么好的字画,都给公公留着。”在苏培盛因她这句话而怦然心动时,她似若无意地道:“对了,公公可知昨日熹妃娘娘去请皇上的时候,除了告之四阿哥的病情以外,还说了些什么?” 苏培盛晓得她这是想打听熹妃面圣时的情况,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再说这两幅字画一收,就是一些不能说的,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想到这里,他在椅上欠一欠身道:“回贵人的话,熹妃过来时,奴才看她整个人都慌了,也没顾得上多说,只请皇上下旨召徐太医入宫为四阿哥医治。”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那位徐太医我昨日里也见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为何皇上没有让你或者熹公公出宫传旨,而是让熹妃身边的杨公公去呢?” “皇上本来是想让奴才去的,不过熹妃说怕奴才找不着徐太医住的地方耽误了四阿哥病情,所以让杨海去了。” 他这话证实了之前如柳的猜测,不过舒穆禄氏总觉得当中还有些不对,思索片刻,道:“那杨海当时跟在熹妃身边吗?” “这个……”苏培盛一时被她问倒,在仔细想了一会儿,他方一脸奇怪地道:“说来也奇怪,当时奴才并不曾看到杨海人影,也没瞧见熹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但又确实是他将徐太医带来的。”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试探着道:“会否是熹妃娘娘在吩咐杨海的时候,公公你恰好走开了?” 苏培盛肯定地道:“不可能,奴才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若熹妃娘娘召见过杨海,奴才一定会看到,这事可真是奇怪。” 听到这里,舒穆禄已是心中有数,面上温然笑道:“怎样都好,最重要的是四阿哥安然无恙。” 见她不追问,苏培盛也乐得不想,点点头道:“贵人说的是,若贵人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舒穆禄氏已经问到了想问的事,自是由得他离去,“公公慢走,如柳,替我送公公出去。” 在重新走过来后,如柳道:“主子,奴婢看您刚才神色一松,是不是已经解开了之前您说过的蹊跷。”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舒穆禄氏笑斥了一句后,道:“不错,蹊跷已经解开,想不到熹妃那般谨慎的人竟然会犯这么一个大错。” 如柳睁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主子,熹妃犯了什么错啊?” 舒穆禄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如柳当即惊得张大了嘴巴,良久方喃喃道:“想不到熹妃居然如此胆大。” “那不是很好吗?”舒穆禄氏端起一旁的红枣茶徐徐饮着,眸中冷光闪烁,熹妃,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在皇上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是否连明知你犯了如此大错,皇上都不予追究。 彼时,瓜尔佳氏来到承乾宫,她身后的从祥从意还有几个小太监各自捧了一大摞锦盒,都快把她们的脸给挡住了。 凌若看到这个样子,哑然一笑,迎上去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咸福宫住的不畅快,所以准备搬来我这里住?” 瓜尔佳氏挽了凌若的手道:“若真是如此,那熹妃娘娘您可肯点头?” “能与姐姐同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拒绝的道理,就算姐姐要这承乾宫,我亦无二话。”这固然是玩笑话,但同样也是凌若的真心话,只要是瓜尔佳氏开口,她必然应允,这一点瓜尔佳氏同样清楚,彼此皆可为对方做任何事。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我昨儿个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早早睡了,哪晓得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听到宫人说昨夜里弘历出事了,大晚上的又是请太医又是搜宫的,折腾一夜,连徐太医都被传召了进来,紧接着戴佳氏就被废入冷宫,连她的家人都被连累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探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她,自然没什么要隐瞒的,凌若将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差一点,我就失去弘历了,幸好徐太医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瓜尔佳氏即便只是听着,都觉得惊险万分,实在没想到一宿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凌若说完后拍着胸口道:“没事就好,我让从祥他们把我宫里所有滋补的药材都拿来了,弘历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定得好好补补才行。” 看到从祥他们拿在手里的锦盒,凌若摇头道:“要什么药材我这里都有,即便有不够的也可以问内务府去要,姐姐实不必专程拿过来,依我说,这些药材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你有是你的事,我送过来是我这个姨娘的一点心意,再说又不是给你的,你无权拒绝。”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又道:“水秀,你带他们去库房将东西放下;另外让从祥把那盒冬虫夏草拿出来,现在就炖上。” 水秀为难地望着凌若,凌若知道瓜尔佳氏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只得道:“行了,按谨嫔的话去做吧。” 在水秀领着一干宫人下去后,瓜尔佳氏道:“弘历醒了吗?我想进去看看他。” 凌若点点头道:“嗯,刚刚才醒,我陪姐姐一道进去。” 两人一道进到内殿,弘历正就着小郑子的手喝药,看到她们进来,连忙喝完了剩余的药道:“额娘,姨娘!”在私底下,弘历一直称瓜尔佳氏为姨娘。 看到弘历全身包着纱布的样子,瓜尔佳氏鼻子一酸,连忙走过去道:“姨娘一知道你的事就连忙过来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弘历安慰道:“姨娘不必担心,徐太医已经为我解了毒,现在只剩下一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没大碍的。” “皮外伤也不能大意,得都休养好了才可以下地。”瓜尔佳氏心疼地说着,虽然弘历是凌若所生,但一直都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疼爱,“还有,姨娘给你带一些滋补元气的药材过来,已经让宫人在炖了,一会儿就给你拿过来。” 弘历知道这是瓜尔佳氏一片心意,感激地道:“多谢姨娘。” “你都唤我一声姨娘了,还谢什么。”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凌若便笑道:“姐姐将整个咸福宫的补药都搬过来了,弘历说一声谢自是应该的。” 弘历闻言连忙宽慰道:“姨娘,弘历其实没什么事,您不必如此紧张。” “昨夜的事我都听你额娘说了,若这也叫没事,那我可真不知道什么叫有事了。”瓜尔佳氏嗔怪了他一句后道:“行了,你快些躺下歇息,姨娘明儿个再来看你。” 在与凌若出了内殿后,她道:“若儿,你老实回答我,戴佳氏真是想出毒蚊法子害弘历的那个人吗?” 凌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瓜尔佳氏走到门口,望着一干正在修剪花草的宫人道:“说起来,我与戴佳氏相处的日子,比你还要久一些,这个女人懦弱愚蠢,却也善妒,在潜邸时,她之所以整日吃斋念佛,并非真的看淡一切,不过是借此压抑妒意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无子无宠争不过别人。你还只是一个格格时,她都不敢对你怎样,更不要说现在了。” 凌若走到她身边,徐徐道:“也许她不甘心自己一直屈居我之下,想要取我而代之呢?” “人也许会变,但愚蠢却无药可医,利用蚊虫下毒这番心思,诡异而精巧,绝不是戴佳氏这种人能想出来的。”她话音一顿,凝眸道:“这番心思倒有些像是舒穆禄氏想出来的。” “我也这样觉得,可惜皇上不相信。”凌若的话惹来瓜尔佳氏恻目,“为什么,皇上并不是个糊涂之人,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些疑点。” 待得凌若将舒穆禄氏在胤禛面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后,她方才恍然道:“原来如此,难道皇上不信戴佳氏了,看样子,这件事真是舒穆禄氏所为。我甚至怀疑,连激怒戴佳氏,使得戴佳氏砸伤她,还有戴佳氏到你宫里求救,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可以将所有罪名嫁祸到戴佳氏头上,置她于死地,以报昔日之仇,幸好你保住了戴佳氏的性命,让她没有枉死。”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我想通的时候,皇上已经认定戴佳氏是凶手,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的话。” “她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破坏,不过皇上对舒穆禄氏如此信任,真是有些奇怪。”这个问题她之前就与凌若说起过,可惜一直都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凌若眸光一冷,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怎样都好,她既然敢害弘历,我就一定要她的命。” “她害弘历,无非是想你痛苦一辈子,这样可比杀你痛快多了。”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眉心微蹙,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绢袋是如何去到弘历房间的,舒穆禄氏没有来过,戴佳氏又是冤枉的,难道那绢袋张了翅膀自己会飞吗?” “我问过小郑子,小郑子说前日弘历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曾被人撞了一下,我怀疑那人是舒穆禄氏指使,故意撞弘历,然后将绢袋放到弘历身上,至于掉在床下,可能是弘历换衣裳的时候没注意,掉了进去。不过可惜,这只是猜测,无凭无据,根本动不了舒穆禄氏。”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对了,倒在花泥中的血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吗?” 凌若摇头道:“尚不清楚,不过我会派人继续查下去。” “也许那血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瓜尔佳氏点头之余又不放心地道:“若儿,我知道你恨极了舒穆禄氏,但是你绝对不可以鲁莽行事,万一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她一定会借机生事。” “姐姐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我已经为她挖好了一个坑,就看她会不会跳进去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中计与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瓜尔佳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若,不明白她所谓的坑是指什么。 “其实,杨海出宫去传容远的时候,皇上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凌若的话令瓜尔佳氏全色剧变,既然皇上不知道此事,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圣旨口喻,也就是说凌若当时是让杨海假传圣旨。 她紧张地道:“若儿,你疯了吗,这样做罪名很大的,一旦被人知道告到皇上面前,就算是你也会很麻烦。” 凌若的神色很平常,全无一丝紧张害怕之意,“我知道,而且我也相信以舒穆禄氏的心思,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渐渐冷静了下来,“你所谓的坑就是指这事?” “不错,她如此恨我,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只要她一告到皇上面前,咱们便有好戏看了。” 瓜尔佳氏亦是聪敏之人,顺着凌若的话慢慢想出了当中关键,“你是否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了?” 凌若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给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若不回敬些许,未免太过失礼了,姐姐你说是吗?” “你说是自然就是了。”说到这里,瓜尔佳氏忍不住摇头,“若舒穆禄氏真拿这事去皇上面前做文章,只怕会输得很惨。” 暖风拂面而来,吹起凌若髻边的杏色流苏,丝丝缕缕,在风中纠缠飞舞,“姐姐同情她了?” “同情?”瓜尔佳氏掩嘴笑着,眸底却一片澈骨冷意,“她将弘历害得这么惨,我恨不能要她的性命,又岂会同情她。” 凌若回眸一笑,于风过后安静垂落的流苏间道:“所以,咱们只需看戏即可!” 瓜尔佳氏点头道:“希望舒穆禄氏真的会中计。” 黄昏过后,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随着天气渐渐转热,草丛间多了夏虫的鸣叫声,尤其是夜间时候,到处都可以听得到。 在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前,舒穆禄氏来到养心殿,经通传后领着如柳走了进去,养心殿内已经掌起了灯,于通明的灯火中,她看到胤禛正伏在案上仔细看着一本奏折,在他旁边还堆着许多奏折。 舒穆禄氏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直至胤禛批完那本折子抬起送来,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搁了笔走下来,神色温和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舒穆禄氏接过如柳手中的食盒,打开最上面的盖子道:“臣妾知道皇上昨日因为四阿哥的事忙了一宿,肯定会留下许多折子未批,再加上新呈上来的,只怕皇上忙得连用膳都忘记了,所以臣妾特意做了几个拿手小菜给皇上送来,还请皇上抽空用上几口,莫要饿坏了身子。” “什么时候你变得跟熹妃一样喜欢盯着朕用膳了。”胤禛随口说了一句,没有留心到舒穆禄氏微变的神色。 舒穆禄氏极擅长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快便堆了笑颜道:“那是因为臣妾与熹妃娘娘一样,都关心皇上身子。” “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说到这里胤禛抚一抚腹部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有些饿了,把菜都拿出来吧,朕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臣妾手艺粗浅,比不得御膳房的大厨,还望皇上多加包涵。”舒穆禄氏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取出放在小几上,最后是两碗稻香米饭,分别放在胤禛与自己面前。 看着那几个菜,胤禛点头道:“嗯,色香味当中,味还不知道,但色和香无疑都有了,令人食欲大增。” 舒穆禄氏将一双银筷递到胤禛手里,抿唇笑道:“希望皇上尝过味后不会食欲大减,否则臣妾可就罪过了。” 胤禛挟了一筷金钩紫菠菜尝了一口后,点头道:“酸爽鲜香,嗯,这道凉菜吃起来既有它独特的风味又很是开胃,看来你的手艺不止是不差,还很好。” 他的夸赞令舒穆禄氏脸上多了一缕笑容,“皇上喜欢就好,以往臣妾在家时,也常做这道菜给阿玛额娘吃。” 胤禛吃了口米饭,发现同样的米比平常吃起来更加松软香糯,一问之下方知这米饭是隔水蒸出来的,既松软又将米香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 这顿饭颇合胤禛的胃口,拨了几口后道:“朕记得你那里并没有小厨房,可是用了景仁宫的那个?” “景仁宫的小厨房是给主位娘娘用的,臣妾哪敢逾越,这些饭菜都是臣妾去御膳房做的,安公公人很好,专门拨了一个小灶给臣妾用。” 胤禛想了想道:“左右景仁宫的主位空着,那个小厨房也没人用,你往后若是想做什么东西,尽管去那里做,省得大老远跑去御膳房。” “是,臣妾知道了。”趁着胤禛心情不错,舒穆禄氏小声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皇上,臣妾听说昨日救了四阿哥的那位徐太医与熹妃娘娘打小就认识是吗?” 胤禛挟菜的动作一滞,抬头道:“你从na里听来这些话?” 迎着他的深幽如海的眸光,舒穆禄氏忍不住心头一跳,面带惶恐地道:“臣妾……臣妾是听宫人说的,一时好奇,所以便来问问皇上。”见胤禛不说话,她小声道:“皇上,臣妾是否不该问这个?” “也没什么。”胤禛收回目光,舀了半碗汤道:“熹妃与徐太医两家是世交,所以他们自小认识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如此。”舒穆禄氏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些,不过是在试探胤禛的态度,见他没有什么不高兴之色,又道:“臣妾能看得出熹妃娘娘对徐太医很信任呢!” 胤禛端了五彩祥云汤碗轻嗓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舒穆禄氏也跟着盛了一碗汤,故做不经意地道:“徐太医都已经辞官了,可四阿哥一出事,熹妃娘娘还是立刻想到了徐太医,专门向皇上请命命他入宫救治四阿哥。” 胤禛不在意地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太医的医术你也见识到了,比齐太医还要高上一筹,他未辞官之前更曾救过朕与熹妃的性命,齐太医治不好弘历,熹妃想到徐太医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唯凌若一人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曾经很介意凌若与容远的过往,所以当时他对容远动了杀心,不过眼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既然亲自将凌若接了回来,就表示都放下了,更不要说现在容远还娶了靖雪。 “原来如此!”舒穆禄氏露出恍然之色,在觑了胤禛一眼后,她再次道:“幸好当时杨公公请来的及时,否则四阿哥性命危矣。” 听到这里,胤禛有些感慨地道:“是啊,这一次多亏了他,否则弘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说不上多怠见容远,但其在医术一道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杨公公动作好快,臣妾与皇上几乎可说是前后脚来的承乾宫,过不了多久杨公公便带着徐太医进来了。不说在外头奔走,就是宫里头,从承乾宫到神武门也得奔上好一段时间。” 虽然舒穆禄氏极力说的好像是随口提起的无心之语,但胤禛还是从中听出了端倪,神色微微一变,“佳慧,你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胤禛神色变化幅度极小,但舒穆禄氏一直留心注意,自然没有遗漏,连忙摇头道:“皇上莫要误会,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杨公公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一些,短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臣妾甚至怀疑……” 胤禛搁下汤碗道:“怀疑什么?” “怀疑……怀疑熹妃在来向皇上请旨之前就已经让杨公公出宫了。”舒穆禄氏飞快地说完这一句,然后低头道:“臣妾胡言,请皇上恕罪。” 胤禛盯着她道:“你是怀疑熹妃假传圣旨?”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怯怯地道:“臣妾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杨公公这么快就将徐太医给请来了。” “那依慧贵人的意思,朕现在是否该治熹妃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到了这个时候,胤禛话中的冷意已经很明显了,更不要说连唤舒穆禄氏的称呼都变了。 舒穆禄氏自然巴不得胤禛治凌若的罪,但听着他骤然转变的语气na里还敢说出口,反而顺着椅子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 “行了,朕不想再听。”胤禛冷然打断她的话,“杨海是奉朕的命令出宫去请徐太医,熹妃并不曾假传圣旨,听清楚了吗?” “是,臣妾听清楚了。”舒穆禄氏忍着心中的震惊低头答应,然胤禛给予她的震惊还没有结束。 “还有一件事,你也一并听清楚了,朕不喜欢有人在朕面前或是私底下议论甚至中伤熹妃,这一次朕当你少年无知,不与你计较,但不会有下一次。” “是,臣妾遵命!”舒穆禄氏有些麻木的应着,直至胤禛命她起身时脑袋还有些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思忖了一天的话,不止没起到一点用处,还平白惹来胤禛一顿教训。而且胤禛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许任何人说熹妃的不是,换句话说,哪怕有朝一日熹妃真犯了什么事,告到胤禛面前,胤禛不止不会相信,甚至还会惩罚告状的那个人。 胤禛对熹妃,当真信任到这个地步吗?可胤禛是皇帝啊,一个皇帝怎可能这样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个人,这根本不合常理! 在舒穆禄氏还在为此震惊得回不过神时,胤禛已经道:“朕还有许多折子要看,你先下去吧。”虽然舒穆禄氏没有再不知趣的说下去,但胤禛的兴致已经坏了,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是。”舒穆禄氏答应一声,待要退下,忽听胤禛道:“慢着。” 舒穆禄氏以为胤禛改变了主意,想要让她留下,欣然抬起头来,然后等待她的却是比刚才更冰冷的声音,“把这些饭菜都拿下去。” 舒穆禄氏看着胤禛还剩下一大半米饭的碗道:“可是皇上还没有吃完……” 胤禛挥手道:“朕没胃口,拿下去!” 被他这么一喝,舒穆禄氏既委屈又难过,可不管她有多少难过与委屈,都只能往肚里咽,默默收拾了碗筷告退离去。 在其走后,胤禛对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让御膳房给朕备份简单些的晚膳过来。” 胤禛的吩咐让苏培盛有些意外,小心地瞅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既然不是没胃口,为何又不愿吃慧贵人送来的饭菜,皇上刚才不是说滋味尚可吗?” 胤禛冷冷盯着他道:“朕的事何时轮到你苏培盛来过问了?” 一听这话,苏培盛连忙匍匐在地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冷哼一声,喝道:“滚下去!” “嗻!”胤禛的话让苏培盛如逢大赦,慌忙离开了养心殿。 看到养心殿的朱红宫门在自己面前关起,胤禛闭目靠在椅背上,其实刚才佳慧并没有说错,凌若确实假传圣旨,早在来见他之前就已经命杨海出宫,不过这些事昨夜里,凌若已经亲口告诉他了,没有任何隐瞒。 他明白凌若这么做是因为紧张弘历的性命,怕等求得他旨意再去的时候会来不及,易地而处,他很可能也会这么做。 但是不管怎样,假传圣旨一事若是传扬开去,凌若都会惹来许多麻烦,哪怕他有心维护也无用,因为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从没有一个假传圣旨的人可以躲过杀头之罪。后宫之中,他尚可控制,但若传到前朝,群起弹劾,要他治凌若的罪,就是他也未必能完全压下来。 他不希望凌若有事,所以假传圣旨一事绝对不可以传出去,不管在面对任何人时,都必须一口咬定杨海是奉了他的旨意去召容远入宫。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提起这事的竟然会是佳慧,虽然他很喜欢佳慧,但不代表可以纵容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譬如议论凌若,不管有心无心,皆不可以,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他冷淡她,警告她,让她牢牢记住自己的本份,莫要越了那条线,否则就算再喜欢,也不会饶恕。 后宫之中,值得他真心相待的,唯凌若一人尔,不会再有第二个,就算佳慧,也仅只是喜欢而已;至于后宫以外,固然有,但那人已是有夫之妇,非他所能惦想。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迫下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苏培盛进来将重新备起的晚膳摆好后,胤禛淡淡地道:“待会儿去告诉敬事房,将舒穆禄氏的鸀头牌封存一段时间。” 苏培盛眼皮一跳,猜到胤禛是因刚才的事在生舒穆禄氏的气,不过刚刚受过一顿训斥的他可不敢再冒险为舒穆禄氏说话,只小声地问道:“不知皇上要封存多久?” “十天。”胤禛本想说半月,不知怎的,到嘴边的时候,生生改成了十天。罢了,十天时间再加上他之前的那番训斥足够舒穆禄氏反思的,相信她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这只是胤禛一厢情愿的想法,回到水意轩的舒穆禄氏不仅没有任何反思之心,反而怒不可遏。在如柳将门关起后,她夺过如柳尚拎在手里的食盒作势要往地上掼去,想了想,终是没松手,重重将其放在临床的长几上。 如柳见状,去外头沏了茶来道:“主子喝口茶消消气。” “喝不下。”从刚才起舒穆禄氏就憋着一肚子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如柳。 如柳将茶盏放到一旁,轻声道:“奴婢知道主子因为刚才皇上那些话很生气,可是您这样一直气下去,只会坏了自己身子,这又何必呢!” 舒穆禄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实在是没想到,皇上对熹妃竟然如此维护,甚至可说是故意包庇。” 如柳一惊,脱口道:“这么说来,熹妃真有假传圣旨?” “若不是她假传圣旨,徐太医如何能来得这么快,依我猜测,这件事皇上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可是他却当着我的面说,杨海是奉他的旨意出宫,这不是包庇是什么?”说到这里,舒穆禄氏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庞一阵扭曲,犹如行走于夜色之中的夜叉。 “皇上明知道熹妃犯了错,还故意包庇她,真是……真是……”如柳震惊之下,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词说下去,不过这也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熹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很重,比自家主子还要重许多。 “皇上不止包庇熹妃,还借故训斥我,并且警告我以后都不许再提任何关于熹妃的不是。”一说到这个,舒穆禄氏尤为不岔,她辛辛苦苦做了饭菜送去给胤禛,就因为她了一句熹妃可能假传圣旨,胤禛便撤了她的饭菜,一口都不愿再动,实在让人呕得很。 如柳紧张地道:“皇上这么包庇熹妃,那主子岂非以后都无法对付得了她?” 舒穆禄氏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却不得不承认,她坐在椅中,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喃喃道:“难道真要如皇后说的那样,去与谦嫔联手吗?” 她心里很清楚,经过弘历这件事,熹妃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们之间,肯定会有一场恶斗,一旦输了,就将一无所有,所以,她绝对不能输! 一直到更衣准备歇息,舒穆禄氏仍犹豫不决,她实在不想与刘氏联手,可今日试探下来的结果,证明钮祜禄氏在胤禛心中有着比她更重的份量,凭她一人斗赢钮祜禄氏的机会,十不存一。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头敲门,如柳过去应门,不一会儿舀了一张纸条过来,道:“主子,苏公公命人送来这张纸条。” “苏培盛?”舒穆禄氏好奇地接过纸条,在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骤然一变,用力攥紧纸条,手指上青筋暴起。 如柳见势不对,忙问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舒穆禄氏咬牙道:“皇上让敬事房封我十天的鸀头牌,说是给我的教训,让我好好反思!”不等如柳说话,她再次道:“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如柳,明日陪我去永笀宫。” 如柳明白她这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刘氏联手,当下道:“是,奴婢记下了,主子早点歇着吧。” 舒穆禄氏点点头,任由如柳扶自己躺下,掖好被子,在退下前她熄了烛火,只余下一枝继续燃着。 在昏暗的光线中,舒穆禄氏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眸中尽是恨意,她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一定连本带利地在钮祜禄氏身上讨回来! 盯着许久,直至感觉到眼睛有些发酸,她才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只一会功夫,便又再次睁开,而且这一次,眼中明显多了一丝惶恐,并且不住看着四周,似乎在担心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蹦出来一般。 就在刚才闭眼的时候,她竟然又看了那只死猫空洞的眼神,虽然一睁眼就消失了,但她总觉得它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该死了,不过是一只死猫罢了,死就死了,无非就是死相惨一些,但那并没有什么,她连人都敢害敢杀,又怎会怕一只猫。 可偏偏她时不时会想起那只死猫,而且每一次想起,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邪门了。 这样疑神疑鬼过了很久,舒穆禄氏才迷迷糊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看到一只硕大无比的黑猫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她想要逃,手脚却被什么东西缚住了,丝毫不能动弹。 就在黑猫尖利的牙齿快要咬到她脖子的时候,她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却是一场恶梦。 “主子,出什么事了?”如柳穿着单衣匆匆奔了进去,她就睡在旁边的耳房中,一听到有动静,立刻就奔了进来。 舒穆禄氏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晓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恶梦,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听得只是做恶梦,如柳顿时放下心来,取过一块帕子蘀其拭着满头冷汗道:“好端端的主子怎么做起恶梦来,还出了这么许多的汗。” 舒穆禄氏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刚才梦到一只浑身漆黑的猫想要咬死我!” “猫?”如柳意外之余,想起一事来,“主子是指之前试毒的那只猫吗?” 舒穆禄氏看着如柳手里被冷汗浸汗的帕子道:“嗯,说来奇怪,自从那只猫死在我椅下之后,我就经常想起它死时的那个眼神,现在还梦到它要咬我。”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不归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想了想道:“奴婢以前在家中时,听说黑猫比其他的猫都要邪门,死在主子椅下那只波斯猫,虽然原来是白色的,但死时全身都黑了,连毛发也不例外,那死相又恐怖。”说到这里,如柳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将后面的话说完整,“会不会是它死得不甘心,所以缠上了主子?” 舒穆禄氏骤然攥紧了锦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是说阴魂作祟?” “是,要不然主子怎么会总是无缘无故地想起它,还做恶梦呢?”如柳越想越觉得害怕,赶紧去将之前熄灭的灯都点上,让屋内充满光亮,否则在那种昏暗下,她总有一种鬼魅随时会跑出来的错觉。 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她小声道:“主子,要不咱们请人做场法事超度了它吧,省得它一直缠着主子不放。” 她话音刚落,舒穆禄氏已经骤然望了过来,那种阴沉的目光盯得如柳心下发颤,“主子怎么了?” “若是换了一个人说这句,我定会认为他是存心害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和尚道士可以存意入宫吗?后宫以外的人非皇上之命不可入宫,你是想让我学熹妃的样假传圣旨,还是希望我去跟皇上说我因为怀疑被猫灵缠上,所以要请人来超度?那岂非自己送上把柄让熹妃抓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将如柳说得哑口无言,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太草率了,低头嗫嗫地道:“奴婢失言,请主子降罪。swisen.” 看到她这个样子,舒穆禄氏叹了口气,缓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一定要记着,宫里不比外头,一言一行都得千般万般的小心,绝对不可犯错。” “奴婢知道。”这般应了一句,如柳忽然看着舒穆禄氏道:“听着主子现在的话,再想起奴婢初见主子时的情景,变化真的好大,若非奴婢一直跟着主子,都不敢相信是同一样。” 回想起以前的自己,舒穆禄氏犹如在看别人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恻目问道:“那你认为是哪个我更好一些?” 如柳想了许久方才道:“奴婢以为,无谓好不好,但无疑,现在的主子才更适合在后宫中生存,若主子还是以前的xin子,只怕……” “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是吗?”对于舒穆禄氏的话,如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过了一会儿,她忧声道:“既不能请人超度,那主子总被猫灵纠缠的事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主子岂非夜夜不能安枕?” “猫灵!”舒穆禄氏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眸中冷意闪烁,好一会儿她忽地掀被下床,从床后紫檀柜子底下摸出一把精巧且镶了宝石的匕首来。 看到舒穆禄氏手里的匕首,如柳大惊,连忙奔过来按住她的手道:“主子您要做什么?” 舒穆禄氏示意如柳松手,然后握着匕首的柄端将其自刀鞘中抽了出来,看着雪亮锋利的刀刃,凶光渐渐出现在眸中,“猫灵也好,邪祟也罢,说到底,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上不了真正的台面,我若是请法师来,就表示我怕了它们,只会让它们更嚣张。” 如柳不安地道:“可除了法师谁又能降伏得了这些东西。” 舒穆禄氏冷笑一声,将匕首放在枕下,“皇后,熹妃,谦嫔,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一心一意要我死,可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就不信一只死猫邪灵可以奈何得了我。它若再来,我就再杀它一次!” 如柳瞅了四下一眼,不安地道:“主子不怕吗?” “怕。”舒穆禄氏的回答让如柳不解,既是怕,为何还要说再杀一次这样的话,要换了她,该是避之不及才对。 “我怕,但是我又不能怕。现在只是死一只猫罢了,若这样我就怕得睡不能眠,食不知味,那将来死了人又该怎么办?再说我身为贵人,乃是天子的女人,我就不相信那些邪祟有那么大有胆子敢伤害我!”这般说着,舒穆禄氏上床躺下,手颤抖地伸到枕头下握住匕首,一字一句道:“熹妃与谦嫔的命我是要定了,所以我绝对不能怕!” 这些话与其是在说给如柳听,倒不如说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她强迫自己收起所有害怕与动摇。 从给胤禛下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不可回头,不可后悔,只能一路走下去,害怕只会拖慢她的脚步,所以她一定不可以害怕! 不过她将匕首放在枕头下面,并非仅仅是壮胆,自古以来,利刃都有镇邪的作用,让鬼神不敢轻易靠近,虽然这把匕首不是什么传世之物,但胤禛以前赐给她赏玩的时候,她一时好奇曾试过匕首的锋利,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不知是邪祟怕了那把匕首,还是根本没有邪祟,只是舒穆禄氏心虚害怕,总之后半夜果然没有再做过恶梦。 翌日一早,舒穆禄氏一番梳洗后,便领着如柳去了永寿宫,守在外头的宫人看到她来,均是吃惊不小,自家主子与其是什么关系,他们心里有数,平日根本不往来,怎得今儿个慧贵人会过来。 吃惊归吃惊,礼还是要行的,两人互望了一眼,迎上去打千,“奴才们见过慧贵人。” 舒穆禄氏点点头,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来求见谦嫔娘娘,请娘娘赏脸一见。” “嗻。”宫人答应一声,其中一个快步往宫中行去,向正在逗弄六阿哥的刘氏禀告了这件事。 一听到舒穆禄氏的名字,刘氏立刻蹙紧了眉头,不解地道:“她来做什么?” 海棠在一旁道:“会否是来向主子示威的,戴佳氏被废,景仁宫只剩下她与武氏两人,皇上若要择一人为景仁宫主位,非她莫属。” 刘氏还未说话,金姑已经摇头道:“这事儿连影都没有,她来示什么威,再说我觉得慧贵人并不是那么张扬的人,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告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别的原因……”海棠凝神想了一会儿,忽地跳起来道:“难道她想来害六阿哥?” “她敢!”虽然只是海棠的猜测,刘氏神色依然变得严厉无比,“她若敢动弘瞻一根毫毛,我必要她不得好死!” “海棠的猜测虽然大胆,但未必没这个可能,前夜里四阿哥的事说是戴佳氏所为,但究竟如何,还是未知之数,指不定就与慧贵人有关,当时她可是也在承乾宫。” 刘氏微微点头,将弘瞻交给金姑抱着,“你看着六阿哥,本宫出去见她。” “是。”在金姑下去后,她亦带着海棠来到宫门外,看到舒穆禄氏果然站在那里。 “臣妾见过谦嫔娘娘,娘娘万福。”看到她出来,舒穆禄氏并不奇怪,刘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嫁祸给她,现在她复起,自然要防着她报仇,怎肯轻易让她入永寿宫。 “慧贵人请起。”刘氏抬一抬手道:“不知慧贵人来见本宫,是有何事要说。” 舒穆禄氏压下对刘氏的恨意,轻言道:“今日天色晴好,不知娘娘肯否赏脸去御花园一游,也好让臣妾将事情细细说与娘娘听。” 刘氏点头,率先往外走去,舒穆禄氏紧随其后,一路无言地走到御花园当中的浮碧亭中,从亭中望出去,园中的姹紫嫣红尽收眼底,刘氏头也不回地道:“慧贵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转头吩咐道:“如柳,你出去看着些。” “是。”如柳晓得这件事关系重大,自家主子不想落入他人之耳。 在如柳下去后,舒穆禄氏走到刘氏身边,启唇道:“当初七阿哥是怎么死的,又是何人所杀,娘娘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这是不是应该慧贵人清楚吗?”刘氏话音刚落,舒穆禄氏便再次道:“都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娘娘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刘氏收回目光,盯着她道:“如果慧贵人来见本宫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自然不是。”舒穆禄氏微微一笑,说出让刘氏悚然色变的话来,“娘娘想不想知道当初究竟是谁在你沐浴的水中放了红花?”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刘氏狐疑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舒穆禄氏笑容不改地道:“臣妾知道的,远比娘娘以为的要多,就看娘娘有没有兴趣听下去。” 刘氏目光一闪,故意问道:“当初迎春掉出来的绢袋,已经证明装得是藏红草,你为何又说是红花?” “若真没有红花,娘娘又怎会八个月就早产?不过……”她话音一顿,道:“若娘娘真的没有一丝怀疑,那就当臣妾没有说过这话,臣妾告退。” 说罢,她作势要离去,刘氏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在试自己的态度,却不得不叫住她,“慢着。” 舒穆禄氏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虽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立即开口,直至刘氏放缓了语气道:“告诉本宫,到底是何人在本宫的水中放了红花,是否迎春?” 早产一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若不是没有待够在母体里的时间,弘旬身子根本不会那么弱,她也不用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说到底,那个令她早产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她怀疑是皇后动的手脚,可一直没有证据,只能将此事压在心底。 “娘娘猜的没错,确实是迎春在娘娘沐浴的水中放了红花,不过让迎春这么做的人,却不是皇后娘娘。” 刘氏拧了秀眉道:“那是谁?” “是熹妃!”当这三个字从舒穆禄氏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刘氏被吓了一跳,继而断然否认道:“不可能!” 舒穆禄氏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笑一笑道:“娘娘为什么这么肯定,难道熹妃就一定不会害你吗?” 刘氏盯了她许久,突然也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本宫明白了,你一直对本宫怀恨在心,知道本宫与熹妃要好,所以跑来挑拨,想要离间本宫与熹妃之间的感情,你省省吧,本宫是不会中你奸计的。” 舒穆禄氏一脸恳切地道:“娘娘误会了,臣妾是关心娘娘,怕娘娘误信贼人,所以才来将实情相告。” 对她的话,刘氏嗤之以鼻,自己这么害舒穆禄氏,舒穆禄氏若还不恨她甚至关心她,那舒穆禄氏就是圣人了,唯有圣人才能做到以德报怨,不计得失。 舒穆禄氏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轻叹着气道:“臣妾就知道娘娘不会相信,但这确是事实。当初皇后娘娘身边的翡翠投井自尽,与其交好的迎春心中不满,再加上叛主投靠了熹妃的三福从中挑唆,迎春生出叛主之心,依着熹妃的吩咐在娘娘沐浴的水中下偷偷下红花,然后伺机嫁祸给皇后娘娘。这件事皇后娘娘原不知情,直至有一日,她无意中发现迎春行踪鬼祟,派人跟踪之下方知原来迎春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她有心要揭穿迎春,又怕到时说不清楚,反会受其害,所以只能宁公公设法换掉迎春手里的红花,改为有保胎功效的藏红草,希望可以消除之前那些红花对娘娘龙胎的影响,可惜始终是发现的晚了一些,使得娘娘八月就早产,幸好当时二位小阿哥安然无恙,皇后娘娘心里才好过一些。”不等刘氏说话,她又道:“我知道娘娘不相信,认为臣妾故意陷害熹妃,但请娘娘仔细想想,当时太医指认绢袋里装的是藏红草时,迎春是何反应?就算娘娘当时不曾亲眼看到,也应该听宫人提过。” 刘氏本不欲理会她的话,但听得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金姑与自己说过的话,她说当时的迎春像疯了一般,一直说绢袋里的是红花,是皇后主使她所为。依常理推断,她应该为绢袋中装的不是红花而高兴才是。 耳边,舒穆禄氏的话尚在继续,“娘娘再仔细想想,您若生下孩子,对谁的利益影响最大。不是别人,正是熹妃!”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难以抉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本就有些烦乱的心因这句话而更加不堪,拂袖转身道:“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本宫也不会相信的,熹妃她不会害本宫。”同样是否认的话,却比刚才那句“不可能”软弱了许多。 “不管娘娘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熹妃怕你生下孩子与她争夺皇恩,与四阿哥争夺皇位,所以设下陷阱害你腹中龙胎,并趁此机会嫁祸给皇后娘娘。幸好上天有眼,没让她的奸计得逞。”舒穆禄氏将皇后知情一直给隐瞒了下来,一来她现在还要靠皇后,若是说出此事,对皇后无疑是一种背叛;二来她想要最大程度地激起刘氏对熹妃的仇恨。 刘氏脸色连变,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 “臣妾并无实据,若娘娘非要不信,臣妾也没有办法。”在这句话之后,浮碧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刘氏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这些事,你如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否皇后所说?” 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刘氏晓得她是默认了,当下冷笑道:“就算真是熹妃让迎春在水中下药害本宫,你与皇后又能好到哪里去。当日本宫问你是何人要害本宫,你说是熹妃,但事实上应该是皇后才是。” “娘娘睿智,臣妾自愧不如,不错,当时确是皇后主使我,但臣妾之所以说熹妃,无非是出于自保之念,不想真正背叛她。而且事实上,臣妾也确实没害过娘娘,反而是娘娘……”舒穆禄氏声音一冷,逐字道:“自己掐死了七阿哥,嫁祸到臣妾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刘氏也无需再隐瞒,“你既什么都清楚,就不要再说什么关心本宫的话,本宫都替你觉得恶心。还有,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你敢说你从未起过害本宫的念头吗?”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笑笑,“与娘娘说话,真是痛快,昔日之事,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后面的事,就是娘娘的不是了,娘娘故意求皇上下旨将七阿哥过继给臣妾,然后又趁着来看七阿哥的时候掐死他嫁祸给臣妾,一心要置臣妾于死地,幸好臣妾福大命大,没有死成,就是可怜了雨姗。” 刘氏冷笑一声道:“本宫的不是?本宫不过是比你早一步动手罢了,相信你若有机会,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害本宫。” 舒穆禄氏摇头道:“也许吧,但是臣妾绝没有娘娘这么狠的心,连自己儿子也拿来利用,还亲手掐死他!” “够了!”刘氏额头青筋微跳,胸口不住起伏。杀死弘旬一直是她心中难以放下的节,如今被舒穆禄氏一再提起,且言辞如此犀利,怎可能没事,“你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就立刻给本宫离开这里,本宫不想看到你!” 舒穆禄氏若无其事地笑道:“看来娘娘还是不明白,你最应该恨的人是熹妃伪善者,而非臣妾,恰恰相反,臣妾还是可以助您之人。” “助本宫?”刘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熹妃害过本宫,但本宫与你怎么着也说不到那个助字。雨姗会死,你会被废,都是因本宫之故,可千万不要说你不恨本宫,这种烂笑话,本宫可不会相信。” 舒穆禄氏将鬓边的碎发抿到耳后,漫然道:“不错,臣妾确实恨娘娘,但恨就一定要生要死的吗?皇后娘娘曾与臣妾说过一句话,臣妾认为很对。她说,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敌友仅一线之隔,所以臣妾来,唯有一个目的,就是与娘娘化敌为友,一道对付熹妃。”到了这个时候,舒穆禄氏终于说出了此来的真正目的。 这一次刘氏没有再笑,而是问道:“为什么?与你仇怨最大的应该是本宫才是,你为何宁愿与本宫联手也要对付熹妃?” 舒穆禄氏猜到她会这么问,早已想好了答案,“当日雨姗已经代我顶罪,她偏还要说那些话,想让皇上杀我,我复位时她又百般阻挠,甚至现在还经常在皇上面前说我的不是;若不尽早解决了她,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不过凭我一人之力,还对付不了她,所以才要来找娘娘,只要娘娘点头,凭我二人之力,一定可以对付得了熹妃。” 刘氏不答反问道:“那雨姗呢,你就由着她死了,我记得那丫头被定罪的时候,你颇为伤心,主仆之情看着不浅。” 舒穆禄氏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娘娘也说了是主仆,区区一个奴才又怎会放在眼中,只要臣妾身在其位,奴仆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伤心……呵,臣妾不表现的伤心一些,又怎么让雨姗死心塌地的为臣妾顶罪呢!” 刘氏一直有在注意舒穆禄氏的表情,见她神色冷酷,不由得信了几分,道:“想不到慧贵人连自己身边的人也算计利用,真是无情,雨姗若是泉下有知,不晓得该有多伤心。” “论起无情,又怎及得上娘娘。”舒穆禄氏知道刘氏不愿听她提七阿哥的事,所以知趣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道:“其实臣妾与娘娘是同一种人,除了自己,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舍弃。” 刘氏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舒穆禄氏可以暂时放下仇恨来与她结盟,这份城府心机绝不容小瞧,她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熹妃一倒,舒穆禄氏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与他结谋,就像与虎谋皮;但若不与舒穆禄氏结盟,凭她一己,断然对付不了熹妃。 虽然舒穆禄氏没有证据,但诸多疑点结合在一起,她已经可以肯定,是熹妃指使迎春在自己沐浴的水中下药,也就是说,她才是害死弘旬的真正凶手,不杀她,实难平心头之恨。 舒穆禄氏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色道:“如何,娘娘想好了吗?臣妾可是很有诚意的。” 刘氏内心一直在不断地挣扎,难以抉择,究竟她该怎么做?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结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不说话,舒穆禄氏走到其耳边轻轻道:“臣妾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不错你我迟早会变成敌人,但将来为敌总好过现在为敌,而且熹妃一倒,娘娘就可以取其代之,裕嫔、谨嫔之流,根本不足以与娘娘相争。” 刘氏恻目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露出一抹有些妖娆的笑容,“为何不说你取本宫与熹妃而代之呢?” “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舒穆禄氏轻笑一声,又道:娘娘,机会只有一次,若错过了,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个时候,刘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好,本宫答应你,你我之间的仇怨,等除掉熹妃之后再说。” 舒穆禄氏朝其深施一礼,轻笑道:“娘娘必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刘氏与舒穆禄氏正式结盟,再加上隐藏在她们背后的皇后那拉氏,凌若所要面对的敌人一下子变成了三个,而且这三个,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稍一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不过,在她们结盟壮大力量对付凌若的同时,凌若亦在设法对付他们,这是一场无形之局,谁在这场局中得胜,就会成为最终的赢家,占尽这世间的风光得意。 承乾宫中,凌若在挑做夏衣的料子,内务府送了许多过来,妆花缎、浣花锦、寸丝锦、平素绡、天香绢等等,各色皆有,挑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选哪些才好,正自这时,瓜尔佳氏走了进来,看到那些料子忍不住笑道:“妹妹你这是打算开绸缎庄吗?堆这么许多料子在这里。” 凌若松了一口气道:“姐姐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哪几块料子好,内务府送了这么多来,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送得多还不好吗,说明内务府重视你这位熹妃娘娘,不像我那里,唉,就那么两三匹,真是看着都寒碜。”瓜尔佳氏故意叹了口气,然其眼底却尽是笑意。 凌若拿团扇轻轻打了瓜尔佳氏一下,嗔道:“好啊,连姐姐你也取笑我。” 瓜尔佳氏忍着笑道:“我怎么敢取笑你这位炙手可热的熹妃娘娘!” 凌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内务府既然重视我,就一定知道我与姐姐的关系,他们又哪敢只送两三匹到你那里,那岂不是成心找骂吗?” “熹妃娘娘冰雪聪明,实在让臣妾佩服……”瓜尔佳氏话还没说完,身上便已被凌若呵了一记痒,同时不甘示弱地呵了回去,一时间两人笑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瓜尔佳氏喘着气坐在椅中,“许久没这样笑闹过了,可是痛快得很,不过这样子让人看到,可是该说咱们不成体统了。” 凌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谁叫姐姐那样说我,可是该罚!” “罚我给你挑料子如何?”见凌若点头,瓜尔佳氏自那一大堆料了中挑出一匹樱桃红刻丝妆花锦、一区黛青缕金浣花锦及一匹藕荷色暗花雨丝锦给凌若,“喏,你瞧着这几匹如何,要是不合心意我另外再选。” 凌若一一看过道:“姐姐挑得甚好,我都喜欢,还有弘历的,也请姐姐为他选几匹吧。” 瓜尔佳氏点一点头,又挑了乌金与紫檀两块云锦的料子,在让宫人拿下去交给宫庭裁作制衣后,安儿端着一碟洗净的葡萄上来。 凌若捻了一颗剥了皮后递给瓜尔佳氏道:“姐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皇上让苏培盛传旨敬事房,封了舒穆禄氏十天的绿头牌,你说我心情能不好吗?”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笑,随后更眉飞色舞地道:“我还听说昨日在养心殿,舒穆禄氏被皇上好一顿训斥。” 凌若看起来比瓜尔佳氏平静多了,勾了一抹轻浅的笑容道:“看把姐姐给高兴的,不过是一点小惩罢了,算不得什么。” 瓜尔佳氏吃着葡萄道:“她在皇上跟前一向得脸,平常皇上连重话都未见训斥一句,如今骤施惩戒,自是大快人心。不必说,她定是跳进了你给她挖的坑里,将你假传圣旨的事说给皇上听,可惜皇上早已知道这件事,无功不说,还惹得一身s,真是想想都好笑。” 凌若摇着团扇道:“只是封存十天的绿头牌罢了,可见皇上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在你我看在自然是轻,可是你想想,舒穆禄氏自复起之后,风头如何之盛,单从圣眷上说,甚至隐隐有压过你之势,没见内务府一直巴巴地去讨好这位贵人,不过封存绿头牌的事一出,风头可就又转了,光看内务府今日送来的这些料子就知道了,那些奴才永远都不会跟高踩低,见风使舵这八个字。” “这是他们的保命之道又怎么会忘呢。”凌若随口说了一句道:“前夜里我便向皇上说的我假传圣旨让杨海请徐太医入宫的事,一方面就是怕舒穆禄氏会发现这事,从而在皇上面前加以挑拨;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设个圈套让她跳,虽不能让她伤筋动骨,却也够让她头疼一阵了。” 瓜尔佳氏点点头,“不过也亏得皇上待你宽容,否则这事怕是没那么顺利。自你回宫之后,我看皇上对你比以前好了许多,且信任有加。” “我知道。”凌若捻了一颗葡萄在指尖把玩,“若非有皇上这些信任与宽容傍身,我今日也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与姐姐聊天。” 瓜尔佳氏刚要说话,杨海走了进来,在打了个千儿后,凑到凌若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凌若脸色微变,颔首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瓜尔佳氏将刚才所吃的葡萄籽吐在小碟中道:“出什么事了?” 凌若眯了长眸,沉声道:“有人看到舒穆禄氏与刘氏与浮碧亭中说话。” “她们两个不是冤家死对头吗?怎么又在一起说话了。”惊讶之余,瓜尔佳氏又道:“可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 凌若摇摇头道:“舒穆禄氏的身边的如柳一直守在外头,无法靠近,不过远远看着,并无争吵之意。”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阳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瑭氾?敡搾??楴汥慤??慴敷慹??瑩瑬放??桥慤?扯摹??杣潬潲??睨楴攢?捥湴敲??栱慤??慴敷慹??栱?敮瑥爾?爾??敮瑥爾呗匯敮瑥爾?扯摹瑭氾??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夜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瑭氾?敡搾??楴汥慤??慴敷慹??瑩瑬放??桥慤?扯摹??杣潬潲??睨楴攢?捥湴敲??栱慤??慴敷慹??栱?敮瑥爾?爾??敮瑥爾呗匯敮瑥爾?扯摹瑭氾??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准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是觉得这事与皇后有关?”会专程找他来回话,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怀疑皇后,而他则是承乾宫中最了解皇后的人。 望着漆黑的夜色,凌若徐徐道:“皇后虽然很久都没有露面了,但她依然好好的待在坤宁宫中,本宫相信,以她的为人,绝不会甘心就这么输给本宫,一定会设法夺回去,助舒穆禄氏复起就是一个开始。” 三福走到其身后道:“所以主子怀疑舒穆禄氏今日去找刘氏是受皇后主使?” “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何等之深,不必本宫说你也心里有数,可今日舒穆禄氏却主动去找刘氏,并且突然提出结盟一事,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奴才还跟在皇后身边的时候,虽不曾与慧贵人有过太多接触,但也略见过几面,在奴才看来,她是一个极为能忍的人,当初皇后让迎春在她每次侍寝后送药给她喝,她都喝了,毫无二话。” 凌若伸手自窗外,手心顿时感觉到雨丝的冰凉,“因为她知道自己当时斗不过皇后,想生存下去,就只有听凭皇后摆布。所以这样一个人绝对不会冒冒然去找刘氏,必然手握刘氏无法拒绝的理由,且与皇后有关,只是这个理由本宫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三福,你有何看法?” “容奴才想想。”要凭空去揣测一个人的想法,无疑是极困难的,就算三福跟在那拉氏身边多年,也非轻易之事。 自鸣钟摆动的声音,成了殿内唯一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雨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打在手心,传来轻微的痛意,待得将手收回来时,整只手连着袖子都湿了,水秀连忙拿了干净的手巾过来给凌若拭手,不过袖子却是拭不干了,“主子,奴婢扶您去里面换件衣裳吧。” “只是湿了一些些罢了,不打紧。”这般说着,她有些感慨地道:“这场雨一下,明儿个又得有好些花谢了。” “花早晚要谢,现在不过是早一些罢了,主子若是怕看着闹心,奴婢明儿个一早就让内务府的人过来把花换了。” 凌若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尚在凝思中的三福,“如何,想到了吗?” 三福咬一咬牙道:“主子刚才那番话倒是让奴才想起一事来,就不知道准不准。” 他这话让凌若精神一振,急切地道:“无妨,你尽管说出来听听。” “主子还记得迎春的事吗?主子让她在谦嫔沐浴的水中下药,令她早产,然后伺机嫁祸给皇后,可惜最后被皇后偷梁换柱,将迎春手里的红花变成了藏红草,安然度过此劫。这件事别人不清楚,皇后却是一清二楚,若她将这件事告诉慧贵人,然后由慧贵人做为与谦嫔谈判的筹码,那么就有很大可能说服谦嫔。”说到最后,三福话中已尽是担心之意。 在三福刚刚说出迎春名字的时候,已经淡忘的事情再一次从尘封处窜了出来,三福说的没错,只要刘氏知道自己早产一事是自己所为,就有很大可能与舒穆禄氏联手。 水月在一旁插嘴道:“可谦嫔与慧贵人不一样有很深的仇怨吗?她们能放得下?” “自然不行,不过当她们想要共同对付一个人时,就会暂时将仇怨放在一旁,等敌人没有了,再各展手段对付彼此。”三福解释了一句后,对凌若道:“主子,不管她们是否真的结盟在一起,您都要当心谦嫔,此人不简单。” “在所有秀女中拔得头筹成为主位娘娘,又在重重算计中生下两个阿哥,本宫na里敢轻视她。”凌若眸中寒光微闪,道:“不过,就算她们联手在一起,也是各怀鬼胎,不可能真的完全信任彼此。” 听到这里,水秀忍不住道:“话虽如此,可她们联手在一起对付主子,必然会让主子凭添许多麻烦。” 凌若冷然一笑道:“她们不会那么快动手的,只要李卫在此之前查到舒穆禄恭明贪赃枉法的切实证据,本宫依然可以占得先机。不过多了一个刘氏,原先的布置也得稍加变化才行,否则很可能会毁在她的手里。”说到此处,她吩咐道:“去拿文房四宝来。” 水秀依言端来了文房四宝上来,在磨墨的时候问道:“主子准备写信给李卫吗? 凌若笑而不语,倒是三福道:“奴才猜主子是要写信,却不是写给李大人。” “为什么?那件事不一直是李大人在办吗?”有此疑问的不止是水秀,还有其他人。 三福心中显然是有数的,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着凌若,后者笑笑道:“他们是问你又不是问本宫,你看本宫做什么。说吧,本宫也想看看你是否真的猜中了本宫的心思。” “是。”三福放下心来,道:“主子刚才说因为多了谦嫔,所以布置得有所变化,也就是说,这个变化是谦嫔而起,应该是针对谦嫔在宫外的家族,怕他们到时候会出手帮助舒穆禄恭明,所以提前准备……” 听到这里,杨海打断道:“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所以水秀才问主子是否写信给李大人,你又说不是。” “你想想,谦嫔的家族在京城,李大人是浙江总督,他在京城虽也有几分人脉,但总不及地方那么如鱼得水,且又隔得那么多,难免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所以,应该不是李大人,而是主子的家人。”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凌若,“不知奴才说得可对?” 凌若此刻提笔醮墨在纸上写字,听得三福的话抬头道:“不错,本宫这封信确是写给本宫兄长的,在京中行事,他虽官职不高,但终归比李卫要方便一些。” 在信写完后,她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道:“杨海,明日宫门一开,你就立刻将这封信送出去给本宫的兄长,当心着些,别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对本宫来说,绝对不可泄露出来,一旦让他们有所准备,所有事都将前功尽弃。” 杨海双手接过信纸,郑重其事地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仔细行事的。”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无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后的几日宫中平静无波,而弘历的伤也在这样的平静中渐渐好转,待到五月初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痊愈。看到弘历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凌若高兴之余又有些伤怀。弘历伤势一好,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离宫了。 阿哥府早在多日前就已经收掇好了,只因为弘历突然中毒,入朝当差的事才一直拖了下来。 在五月初五端午这夜,胤禛与凌若商量此事,他的意思是初九这日就让弘历出宫搬入阿哥府中,凌若虽有不舍,却也晓得这是弘历必定要走的路,她不能护弘历一辈子,逐道:“就依皇上的意思办吧。” 她话音刚落,手便被胤禛握住,“朕知道你舍不得弘历,但他不过是出宫,又不是出京,还是可以经常入宫看你,再说还有朕陪着你。” 凌若微笑,四目相望间有着无尽的温柔情意,“臣妾知道。” “很晚了,咱们歇息吧。”胤禛的话令凌若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皇上今儿个不去看慧贵人吗?” 舒穆禄氏绿头牌的封存早在五月之前就解了,但这么多日来,胤禛只传召过她一次。 胤禛脸色一僵,旋即将凌若揽入怀中温言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得起她来,朕今夜只想看你,只想与你一起,除非你不愿看到朕。” 胤禛的声音说不上多温柔,但对向来冷酷的他而言,能说出这些已是极为难得,令凌若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臣妾怎会不愿看到皇上,只是臣妾知道皇上一向爱重慧贵人,可最近皇上都没怎么召见慧贵人,之前又让敬事房封存了慧贵人的绿头牌,怕皇上心里惦记。”说到这里她故意叹了口气,“臣妾可不愿皇上人在承乾宫,心却在水意轩。” “你这妮子,谁许你说这些的?”胤禛一下子变得不高兴起来,“年纪越长,人却是越不着调了,朕心里何时没想着你过。要不是你,朕怎么会封存会在的绿头牌?结果倒好,竟换来你这般言语,真是叫人听了心凉。”说后面,他松手走到一边,竟是不再理凌若。 凌若说的本是玩笑话,怎么也想不到会惹来胤禛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晓得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方走过去小声道:“臣妾怎会不知皇上待臣妾的心意,刚才不过是与皇上玩笑罢了。” “你觉得是玩笑,朕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胤禛冷梆梆的回了这么一句,瞧着外头漆黑天色的眼眸中隐隐有一丝怒意在闪烁。 见胤禛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凌若心中越发诧异,胤禛性子虽然喜怒无常,但这两年已经改变了许多,对自己更是许久没有发过火了,怎得这回如此奇怪,实在让她不解。 在凌若还在为胤禛突如其来的怒火不解时,胤禛已是道:“你若是希望朕去佳慧那里,朕现在就过去。” “不要!”凌若知道胤禛是负气的话,但仍是感到一阵惶恐,连忙拉住他道:“臣妾错了,求皇上息怒!” 胤禛虽然停下脚步,却未曾说话,凌若晓得他心里还在生气,急言道:“其实臣妾岂会盼着皇上去其他宫里,只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并非臣妾一人的夫君,臣妾身为后妃又蒙皇上信任代皇后掌管东西六宫,怎可一味自私地将皇上留在身边。再说,臣妾知道皇上一直很喜欢慧贵人,这些日子不见,难免心里挂念,臣妾不愿见到皇上不高兴,所以才会那样说。至于后面的话,真是与皇上玩笑的,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了好吗?” 听得凌若这番话,胤禛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但仍是道:“那你记着,以后都不许开这样的玩笑,在这后宫之中,再没有一个人比你更值得朕在乎。” “是,臣妾会牢牢记在心中,绝不忘记。”随着凌若这句话,胤禛转过身再次将凌若搂在怀中。 一切似乎都已经无事了,但真的无事吗?谁也不知道。 刚才的事,胤禛自己很清楚,他其实根本不是在生凌若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凌若说对了,他真的是生在承乾宫,心在水意轩,舒穆禄氏的身影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中邪了,为何会总是想起舒穆禄氏,而且每次想起,身体最深处都会窜起一股原始的冲动。 封存舒穆禄氏绿头牌的十天当中,自第三天开始,对他就是一种煎熬,一到晚上就会忍不住想起,哪怕他身下躺着另一个人,脑海里想的也总是舒穆禄氏,这种思念的感觉,比之舒穆禄氏被废黜那会儿更强烈,若非他有着过人的意志力,只怕不到十天就会舒穆禄氏,饶是如此,也在十天后立刻传召舒穆禄氏侍寝。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离不开她,若说床榻间的曲意奉迎,刘氏比她做的更好;若论感情,他与凌若二十余年生死相依的感情无比初入宫不足两年的舒穆禄氏更深许多,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 舒穆禄氏那具身体,对他有着莫大的诱惑,在她面前,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好色之人,想要一直一直的沉沦在欲望之中。 难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好色之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他压抑着? 这几日每到夜深人静却无法入睡时,他都会想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没有头绪。但同时,他也在不断提醒自己,最该在乎的那个人是凌若,是这个生死与共,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不是舒穆禄氏! 因此,他今夜才会压下对舒穆禄氏的思念来承乾宫,也因此,他才会说留下来,希望与凌若灵肉交融的那种感觉,可以让自己淡忘对舒穆禄氏那具身体近乎疯狂的念想。 凌若并不知道胤禛内心的天人交战,在依偎了一会儿后,她仰头道:“今儿个是端午,臣妾亲手包了几个粽子,皇上要不要尝尝?”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五月初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将烦思暂时抛之脑后,轻啄了一下凌若光洁的额头道:“你亲手包的,朕自然不能不赏脸。” 他的话令凌若为之一笑,命水秀将包好的粽子拿几个去蒸熟,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方见水秀拿着蒸好的粽子上来,一道端上来的还有一碟黄糖,胤禛轻咦了一声道:“这粽子没有馅吗,还要醮黄糖?” 凌若取过一个粽子,将绑在上面的棉线解开,然后把粽子完整地剥出来放到胤禛面前的小碗中,“臣妾知道皇上之前已经吃过御膳房送去的粽子,那些粽子里面都放了馅料,虽说味道不错,但吃多了却是容易腻,所以臣妾让水秀蒸了几个没有馅的,虽说没那么多滋味,但醮着黄糖吃,却可以吃到粽子最原始的风味,未必会比那些有馅的差。” “你说好吃就好吃。”许是因为刚才无故向凌若发了一通脾气,心有内疚的缘故,胤禛神色比之刚才更加温和。 胤禛接过水秀递来的银筷,挟了一筷粽子醮了醮黄糖放到嘴里,咀嚼一番后点头道:“恩,没有那些夹杂进去的滋味,吃进来味道更加纯粹,而且又有嚼劲,确实不错。” “皇上喜欢就好。”这般说着,凌若抬头看了一眼道:“可惜今日才初五看不到满月,否则便可一边吃粽子一边赏月。” 胤禛跟着看了一眼,笑道:“待中秋月月圆之时,朕就可以陪你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了。” 凌若眉眼轻弯,怡然道:“君无戏言,皇上既然答应了臣妾,到时候可一定得兑现。” “朕绝对不忘!”这一刻,胤禛眼中是温柔也是郑重,也是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没有出现凌若之外的任何身影,包括舒穆禄氏。 漫漫夜色下,承乾宫内殿的鲛纱帐内春意深深…… 这一刻,想来是胤禛与凌若共觉岁月静好之时,不过水意轩中的舒穆禄氏却是一点都不觉静好,反而有所忐忑。 如柳走到舒穆禄氏身边,轻声道:“主子,夜都深了,您怎么还不歇息?”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道:“皇上今夜去了na里?” 如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听说去了承乾宫,想来不会过来了,主子还是别等了。” “自解封之后,皇上就只召幸过我一次,反而常去看熹妃,呵,我真想不明白,熹妃都已经年老色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在说到后面那句话时,舒穆禄氏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了起来,可见她心中充满了不甘。 “皇上是个长情之人,去看熹妃无非是念着昔日的情份,真正在意的还是主子,所以主子根本无需为此动气。”如柳的好言劝慰并没有令舒穆禄氏展眉,而是摇头道:“若真只是如此,我就不必与刘氏结盟了,皇上待熹妃,远比任何人都重,不然也不会因为我说了熹妃几句,就苛责于我,还让敬事房封存了我的绿头牌,如今更强忍着我下在他体内的药性去见熹妃。” 如柳扶她至梳妆台前坐下,安慰道:“皇上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终归还是会回到主子身边的,更无人可以取代主子的位置。” 舒穆禄氏望着镜中的自己,冷冷道:“但是不将熹妃这只拦路虎搬开,终是一个心头大患。我在设法对付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设法对付我。” 如柳一边替舒穆禄氏卸着发间的珠钗一边道:“那主子可曾想到什么办法?” “暂时没有,而且上次那事,皇上只怕到现在还介怀,我若再说任何有关熹妃不是的话,事情只会更麻烦。”舒穆禄氏摘着耳下的坠子道:“除掉熹妃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要保住自己。” 如柳点点头,在将舒穆禄氏一头光亮如丝的头发放下来后,忽地想起一事,“主子,药已经不多了,奴婢明儿个想出宫一趟,再去买些来。” 虽然这些药御药房也有,但为免被人疑心,舒穆禄氏从不去御药房取用,都是让如柳去宫外的药铺买,且都是挑那种地处偏僻的药铺。当然出宫的理由都是写探望家人,而每次如柳买过药后都会去家中走一趟,掩人耳目。 舒穆禄氏点一点头道:“嗯,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奴婢省得。”这般说着,如柳不再多话,替舒穆禄氏卸过妆过扶她至床榻上歇下,“主子早些歇着,莫要想太多。”在准备抽回手时,无意间摸到软枕下有一个坚硬的东西,顿时想起那把匕首至今还压在枕下,逐道:“主子,你已经许久没有做恶梦了,还是把这把匕首放回去吧,不然这样放在枕下,万一误伤了您可怎生得了。” 如柳话音未落,舒穆禄氏已经牢牢按住软枕道:“不碍事,就放着吧。” 见舒穆禄氏坚持,如柳只得依着她,在如柳下去后,她伸手到枕下牢牢握紧了匕首,眸中闪过一丝害怕。 她或许真的变了许多,但终归还是胆小的,怕那只猫灵会再次出现,所以一直将匕首压在枕下,不肯拿走。 五月初九这日,很快便到了,承乾宫的气氛因为弘历即将离开而有些沉闷,一个个脸下均是没什么笑容,凌若更是彻夜难眠,一直睁眼到天亮。 弘历在到偏殿用早膳的时候,看到凌若面带倦容,心知是额娘放心不下自己,逐半蹲在凌若面前道:“额娘,您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小郑子他们跟着呢。”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弘历的脸颊柔声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额娘还能说什么,好了,坐下用膳吧,待会儿额娘送你出去。” 在接过水秀盛好的粥后,凌若问道:“带走的人都选好了吗?你皇阿玛这次可是开了口,由着你选。” “嗯,儿臣已经定下了,除了小郑子之外,其余几个打小就侍候儿臣的几个也会一并带走。” 凌若挟了一筷新鲜炒出来的菜到弘历碗中,“不多带几个吗?就这些人额娘怕他们照应不过来。” 【作者题外话】:各位亲们报歉,昨天晚上塔读后台维护,只传了两章后就没办法再传文,现在把剩下的三章补上,请原谅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叩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足够了,再说宅子里也有下人在,哪里会缺得了。”说到这里,弘历故意叹了口气,“只是有一个人儿臣带不走,实在是可惜。” “怎么会带不走呢?”凌若皱眉道:“是哪个人,你告诉额娘,额娘与他说去。” 弘历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可不就是额娘你了。” 听得竟是这样,凌若亦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弘历头上轻轻一打道:“大胆,居然连额娘的玩笑也敢开。” 弘历一脸委屈地道:“儿臣哪敢开额娘的玩笑,字字皆是出自真心,额娘做的点心那么好吃,儿臣出了宫,就不能时时吃到了,可不就是世间最大的可惜吗?” “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凌若笑言了一句后又道:“你何时想吃了就进宫来,只要额娘有空就一定做给你吃。” 水秀在一旁话道:“主子就算没空也会做给四阿哥您吃的,谁叫您是主子最在意的那个人呢,奴婢们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儿。” “多嘴。”凌若回头斥了水秀一声,不过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本宫苛待你们呢!” 水秀晓得凌若不是真生气,含笑欠身道:“主子一向厚待奴婢们,哪个说主子苛待,奴婢们第一个不答应。m4xs.” 杨海等人亦在一旁纷纷附和道:“就是,奴才们都不答应。” “行了,一个个都那么多话。”凌若摇头不已,不过被这么一闹,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凝重。 在用完早膳后,凌若陪着弘历来到神武门,身后跟着一众宫人,大部分是弘历要带出宫去的,到了那边意外看到瓜尔佳氏也在。 不等凌若说话,瓜尔佳氏已经迎上来握了她的手道:“我知道弘历今日要离宫,所以特意等在这里。” 凌若点头道:“姐姐有心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弘历已经拱手道:“弘历见过姨娘,多谢姨娘一直以来对弘历的疼爱与照顾。” “本宫一直当你是自己儿子般看待,所以你根本无需说谢。”看着差不多与自己一般高的弘历,瓜尔佳氏感慨道:“好快,一转眼你都已经可以入朝当差了,本宫至今还记得你尚在襁褓中的样子。” 弘历低头一笑,随后撩袍朝凌若下跪,朗声道:“今日之后,儿臣不能再每日奉孝于额娘膝下,儿臣不孝,请额娘恕罪,但额娘这十六年来对儿臣的悉心抚育与教导,儿臣永不敢忘。儿臣答应额娘,日后一定会经常入宫给额娘请安。” 虽然一直在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要太伤心,这是必经之路,而且以后还能经常看到弘历,但听着弘历这番话,凌若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颔首道:“额娘知道,额娘什么都知道,快起来。” 弘历摇头,执意跪在地上,并道:“请额娘许儿臣给您磕头,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凌若见他态度坚持,只得松开手,然后看着他向自己磕头,每一次,头都触到坚硬的青石地,发出“呯呯”的响声。 在磕过三个响头后,弘历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转向瓜尔佳氏,“弘历也要谢姨娘的护持爱护之恩。” 瓜尔佳氏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向自己磕头,一等头磕完,赶紧拉起他,“别跪着了,快起来。” 在凌若与瓜尔佳氏心中百味呈杂的时候,弘历自己也是又喜又忧,他既高兴于自己即将入朝历练,又对告别额娘有所不舍,神色复杂万分。 他的心思凌若如何会看不出来,取过安儿一直捧在手里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杏黄绣金龙祥云的钱袋道:“之前你说钱袋有些旧了,所以额娘给你做了个新的,你看看可喜欢?这金龙还是你皇阿玛说绣上去的。” 见凌若将自己随口一句话记得这般牢,弘历眼圈微红,接过钱袋道:“额娘做的东西,儿臣都喜欢。” 凌若点点头,随后又将包袱交给小郑子拿着,“这里面是额娘给你做的两套新衣裳,你拿去换洗。” “多谢额娘。”弘历话音刚落,瓜尔佳氏亦递过来一包东西,“本宫没你额娘那么好的女红手艺,只给你做了两双鞋,应该合你脚。” 凌若轻笑道:“自然是好的,弘历从小到大,姐姐每年都给他做鞋子,这脚上的尺寸,只怕比我这个亲娘还要清楚。” “额娘,姨娘……”弘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落下泪来。 凌若取下帕子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泪道:“额娘都没有哭,你哭什么,而且今日之后你都要入朝当差了,若像现在这样还动不动就落泪,可要叫人笑话了。” 弘历被她说的脸庞一红,忙道:“儿臣哪有。” 凌若忍着心头的不舍道:“好了,时候不早,赶紧出宫吧,府里头那边也要好好熟悉。”说罢,她唤过小郑子道:“你是跟在四阿哥身边最久的,往后记得要好生服侍四阿哥,不可有差池,若你差事当得好,本宫会跟内务府说,赏你一个顶戴。” 小郑子心中大喜,忙跪下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全心全意侍候好四阿哥。” 在凌若摆手示意小郑子起身后,弘历又对对瓜尔佳氏道:“姨娘,弘历走后,还请您多陪陪额娘。” 在瓜尔佳氏点头答应后,弘历方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往宫门走去,期间不住回头,直至远离宫门,无法再看到,方才止住回头的动作。 在弘历心情还有些低落的时候,小郑子忽地道:“四阿哥,您看谁来了?” 顺着小郑子指的方向看去,弘历竟看到了兆惠与阿桂两人,訝然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人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兆惠俩人已经走到近前,行了一礼后道:“四阿哥今日出宫,我等怎么可以不来。” 不等弘历说话,阿桂已一本正经地道:“我二人已经在酒楼订了雅间,庆祝四阿哥明日就将入朝当差。” 弘历没想到他们还弄了这么一出,不由得笑道:“酒楼,你们家人许你们现在就饮酒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同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桂脸庞一红道:“谁说去了酒楼就非得要饮酒的,咱们可以以茶代酒。” 弘历还在摇头的时候,兆惠已再次问道:“不知四阿哥可肯赏脸?” “你们两个都亲自来了,我能不赏脸吗?”他们两个的出现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说完这句,弘历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小郑子道:“你与他们先回府,我用过饭后再去。” 小郑子一听这话,立刻摇头,“四阿哥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还是先回了府里,然后带几个护卫再出去。” 小郑子的话令兆惠为之一笑,道:“郑公公,咱们这里不是已经有一个很好的护卫了吗?” 小郑子只道他是在说自己,连忙摇手道:“兆惠少爷您别开奴才玩笑了,奴才服侍人还行,要说与人打架,这身子板还不够人家一掌拍过来的。” 弘历虚踢了他一脚道:“你想什么呢,兆惠说的那个护卫可不是你,而是说阿桂呢,他自幼习武,这拳脚功夫可比寻常护卫好多了。” 阿桂虽然对兆惠说他是护卫的话有所不满,却没反对,只哼哼两声便做罢。 见小郑子还在那里犹豫,弘历拍了他脑袋一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再说本阿哥又不是弱不禁风不懂武功的女子,有何好怕的。” 看这情形,小郑子知道自己拦不住,便道:“那您好歹让奴才跟着,娘娘可是千叮咛万交待,让奴才一定要侍候好四阿哥,奴才不敢不从啊。” “好你个小郑子,居然还懂得拿额娘来压我,真是该打。”这般说着,弘历却是没有真打下去,而是默许他跟着马车一路往酒楼行去。 马车中,阿桂几次张口欲言又都生生忍了下来,弘历看着奇怪,道:“阿桂,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阿桂挠着脑袋犹豫着道:“是,不过兆惠不许我讲,说要等明日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便惹来兆惠一个瞪眼,“来之前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一个字都不许说,偏你还多话。” 被他这么一瞪,阿桂不服气了,嚷嚷道:“做什么不许我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偏你非要弄得神神秘秘,好像作奸犯科似的。” 兆惠被他这么噎了一句,没好气地道:“我是想给四阿哥一个惊喜。“ 弘历被他们说得好奇不已,道:“兆惠,到底是什么事?你要是不说,我可是现在就让人调头回府了。” “别别别!”兆惠最怕这一下了,举手投降地道:“我说还不行?!其实我与阿桂已经跟家中说过了,想要入户部当差,家中也同意了,所以,明日我与阿桂会与四阿哥您一道去户部,不过咱们两人因为不曾参加过科举,所以虽然有家中打点,依然只是没品没级的闲散小吏。” “你们两个……”弘历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愣了许久方有些激动地道:“我不是与你们说过,让你们继续跟着朱师傅读书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要跑去户部当什么闲散小吏,这样能有什么前途!” 两人一心要给弘历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惹来他那么大的反应,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阿桂方小声地道:“四阿哥不喜欢我们与你一起去户部当差吗?”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不喜欢,只是这样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耽误了学业。我晓得你们是为了我才这样做,可是……” 兆惠突然打断他的话道:“四阿哥,你为什么想要尽早入朝当差?” “我?我自然是想早些历练,许多东西都是书卷上学不到的。”弘历话音刚落,兆惠就立刻接了话道:“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朱师傅学问虽好,但就像四阿哥你说的,许多东西不是书卷能学到,也不是朱师傅能教的。我与阿桂早晚都要参加科举或武举,在此之前,先在朝中历练一下,不失为好事。” 虽然兆惠说得很在理,但弘历明白,说到底,他们还是为了自己,怕自己一人在户部当差,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怕自己知道了会反对,所以在一切安排妥当后,方才告诉自己,让自己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 弘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拍着兆惠与阿桂的肩膀,感动地道:“好兄弟,谢谢你们!” 阿桂也将手搭在弘历肩膀上,道:“四阿哥既然视我们为兄弟,那就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再说,可以不去朱师傅那里,对我来说,可是大好事一件。” 兆惠在一旁撇撇嘴,“扶不起的阿斗!” 阿桂与他早已斗惯了嘴,一听这话,立刻回嘴道:“说谁阿斗呢,你自己才是个病秧子!” 兆惠待要说话,弘历已经拦住他道:“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吵吵嚷嚷。” “哼,看四阿哥的面子今天不与你吵。”阿桂咂了下嘴巴后道:“对了,四阿哥,你身上的毒都清了?我们在上书房听五阿哥说了之后,担心的不得了,只是我与兆惠都不便去承乾宫看你。” 弘历笑一笑道:“你们看我这样子像有事吗?” 兆惠关切地问道:“听五阿哥说,是成嫔害你,现在已经被皇上废入冷宫了,是真的吗?” “嗯,阿玛已经处置了她,应该不会有错。说起这件事我还要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冒险去承乾宫告诉我额娘这件事,我未必还有命站在这里。”说到此处,弘历一阵后怕,他当时完全没有将身上的痒当回事,岂料就是这一身痒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小郑子说外头危险,要我说宫里才危险呢,居然给蚊子下毒害人,简直就是让人防不胜防。”兆惠连连摇头。” 阿桂哆嗦了一下道:“病秧子你别说这事了行吗?每次听了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这个兆惠哈哈一笑,捉挟地道:“四阿哥,你是不知道,自然阿桂知道你被蚊虫叮得中毒后,每天夜里都放下纱帐睡觉不说,还仔仔细细将纱帐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唯恐被蚊子咬了,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怕蚊子,实在好笑至极。”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桂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道:“难道你就不怕毒蚊子吗?” “我是怕,但没你那么夸张,亏你还一直说自己身体底子好,赶情也是中看不中用。”数落起人来,兆惠可不输给任何人,更不要说不擅说话的阿桂了。 “行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去说它,总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好得很。接下来,咱们还是赶紧去酒楼好好大吃一顿,然后以茶代酒,个三大杯。” “好!”这一次,兆惠与阿桂异口同声答应,一路往酒楼驶去。 从今日开始,他们三个的命运将紧紧相联,然后共同揭开崭新的一页…… 而在另一边,弘历的离去让凌若惘然若失,经常在叫出弘历的名字后方才想起弘历已经不在宫中了。 为怕她多思,除了瓜尔佳氏之外,胤禛也常来陪她,哪怕不过夜,也会在承乾宫坐一会儿,然后告诉凌若一些弘历在户部当差的情况,让她可以一解思子之情,而每次胤禛说这些的时候,凌若都听得极为认真,唯恐漏了一个字。 这天夜里,在胤禛准备离开的时候,凌若忽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这个举动令胤禛好生惊讶,他今夜已经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这个时候敬事房早已将人送到养心殿候着了,凌若也是知道的。现在这样,难道是不想他回养心殿宠幸舒穆禄氏? 这个疑问在心底涌动,虽有些不悦却没有促使他问出口,反而道:“苏培盛,你回一趟养心殿,让敬事房把慧贵人抬回水意轩。” 他在意凌若,所以即便凌若已经青春不在了,即便心里不高兴,仍愿意去包容她的xin子。 在苏培盛还犹豫的时候,凌若已是笑道:“皇上想哪里去了,臣妾可没说要皇上留下来。” 这话令胤禛好生惊讶,抬起被凌若扯着的袖子道:“不是让朕留下来,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若掩唇轻笑道:“臣妾不过是有几句话想与皇上说罢了。”顿一顿,她敛了笑容道:“虽然弘历不在宫中,确实令臣妾有些失落,但过了这么多天,臣妾已经适应了,再说弘历只是出宫当差,随时都可以入宫,并非以后都不得见,所以皇上实不必再因为担心臣妾而每日过来。臣妾昨日听喜公公说,皇上经常批阅奏折到很晚,若是省去在臣妾这里耽搁的时间,就可以早些安歇了。” 凌若这番话,令胤禛眸光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轻抚着凌若的脸颊说了一句话,“朕想来看你,仅此而已。” 凌若轻轻蹭着他纹路分明的手掌动容地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 胤禛打断她的话道:“你是朕钟意的人,朕待你好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以后都不要说朕在你这里是耽搁时间,记住吗?” 凌若点点头,拉下胤禛的手掌柔声道:“皇上早些过去吧,别让慧贵人久等了。” 凌若的善解人意令胤禛越发欢喜她,“嗯,那你也早些歇着,不要想太多,朕明日再来看你。” 待胤禛走后,水月小声道:“要奴婢说,主子刚才就应该让皇上留下来,好叫慧贵人空等一场,挫挫她的风头,叫她明白这宫里头,主子才是最得皇上重视的那一个。”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为了一个慧贵人,而失了圣意值得吗?” “失了圣意?”水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摇头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凌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啊,总是只看到表面的东西,全然没注意到皇上在看到本宫扯着他袖子时,眉头曾经皱了一下,也就是说,皇上其实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这下子水月总算会意过来,道:“皇上会觉得主子与慧贵人争风吃醋是吗?” “不错,舒穆禄氏始终比本宫年轻貌美,实在无谓与她争一时之宠。”凌若话音刚落,水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子说慧贵人比您年轻,奴婢无话可说,可要说她比您貌美,那可真是好笑了。主子容颜绝美无瑕,昔日在潜邸时,也就年氏能与主子相提并论,如今年氏一走,就再无人比得上主子了。” 凌若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何时变得这般会哄本宫啊,就算本宫真有几分姿色,也终归上了年纪,哪能比得了那些新入宫的嫔妃。”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无一句虚假。若主子不信,就问水月他们,谦嫔与彤贵人固然貌美,可与主子相比还是差了一筹。说来也真是奇怪,慧贵人如此寻常的容貌,怎会令皇上如此喜欢,奴婢有时候都忍不住担心皇上会不会一时兴起,封她一个主位。” 水月连连点头道:“是啊,主子若不说年纪,别人只为以为主子才二十许人。” “你们这两个,今儿个是成心想用迷汤把本宫灌倒了不成。不过主位可不是那么好晋的,刘氏生下两个儿子,才让皇上下旨晋她为主位,至于宫里其他主位,哪一个不是陪了皇上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的。舒穆禄氏,只要她不曾生下孩子,至少这几年内不会有晋封的可能。” 在这样的说话中,杨海端了参汤进来,凌若喝了一口后问道:“最近李卫还有本宫的兄长可有消息传来?” 杨海低头道:“奴才并未收到李大人的信,想必李大人还在调查之中;至于主子的兄长,今日倒是让刘虎带了个口讯给奴才,说一切皆在准备当中,准备妥当之后,会再行通知主子,在此之前,让主子先行忍耐。” 自之前弘时中毒一事过后,刘虎就成了凌若这边的人,不过此事很低调,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另一重原因也因为刘虎只是众多侍卫的其中一个,没人会去注意他。 “嗯,盯紧一些,一有信送来就立刻呈给本宫。”这些日子,她明知道刘氏与舒穆禄氏结盟,却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宫外的布置,这一次务必要除了舒穆禄氏,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危险,留得越久,就越觉得不安。 这样的等待终于在五月十七这日有了结果,一大早杨海就拿着一封信进来,神情激动地道:“主子,李大人来信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布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顾不得尚在梳洗,连忙接过信拆开,随着目光一行行扫下去,脸上亦渐渐露出了笑意,待看到最后,更是不住点头道:“李卫果然没有辜负本宫的期望,不止查到舒穆禄恭明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查得如此彻底,不止有证人做供,更连他收受贿赂的帐本都拿到手。” 正在替凌若梳发的安儿插嘴道:“这么说来,只要将这些证据将刑部一交,慧贵人的阿玛就会被罢官免职?” 面对安儿那句“罢官免职”,凌若冷笑不止,“若舒穆禄恭明只是收了为数不多的银子,或许皇上还会留他一条性命,可惜他胃口太大,舒穆禄氏得宠到现在才多久,他就已经收了整整十二万两,足以让他全家都被问斩。” “皇上会舍得杀慧贵人吗?”安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凌若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眉眼间更隐隐有一些忧心。按理,一经查实此事舒穆禄恭明必死无疑,他全家也会被问罪,可是舒穆禄氏……胤禛待她远远优渥于其他嫔妃,会否杀她,确实是一个疑问。 见凌若不说话,水秀忙道:“就算皇上不杀她,也断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宫中了,罪人之女不是入冷宫,就是送去尼姑庵了此残生。” “姑姑说得也是,若不这么做,皇上就是一个糊涂皇帝!”后面那句话,安儿没多想就冲出了口。 没等凌若喝斥,水秀已经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居然敢这么说皇上,不想活命了吗?” 安儿也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认错,不过安儿的话也让凌若稍稍安心,是啊,胤禛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就算他不杀舒穆禄氏,也不会再留她在身边。 水秀转过话题道:“主子,李卫说找到了证据,那现在证据还在他手里吗?” “他已经送到京城,不过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他没有让人送入宫,而是交给了本宫的阿玛。”这般说着,凌若转头道:“杨海,你速去请谨嫔过来,本宫有事与她相商。” 在杨海准备下去的时候,她又改了主意,“还是本宫亲自过去的好,你立刻去准备肩舆。” 等凌若赶到咸福宫的时候,瓜尔佳氏刚刚用完早膳,见到凌若这么早过来颇有些惊讶,不过在看完凌若递来的那封信后,惊讶已是变成了惊喜,连连道:“好!好!有了这些证据,舒穆禄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脱。swisen.” 凌若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怕皇上舍不得杀舒穆禄氏,至多只是将她打入冷宫或是送入尼姑庵。” 瓜尔佳氏却不在意,弹一弹信纸凉声道:“只要她不得势,你还怕没机会要她的性命吗?她害弘历的那笔帐一定要问她要回来,绝无可商量的余地!” 凌若点点头,“李卫搜查到的证据都已经送到我阿玛那边,我修书一封,然后姐姐的阿玛拿着书信去问我阿玛要证据便可以具本上奏了。” “刘氏那边呢,你也安排好了吗?”刘氏可能与舒穆禄氏结盟之事,凌若曾跟瓜尔佳氏提起过,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嗯,前几日兄长便已经来信告诉我,事情都安排好了,刘氏家人很快就会自顾不瑕,分身无术。”见瓜尔佳氏一直盯着自己,凌若晓得她是在好奇什么事让刘家如此头痛,当下道:“刘氏有一兄长,虽年过三旬,且家中有数房美妾,却依然终日流连在烟花之地,我本想让那烟花女子缠着刘氏不放,让他们无法安宁,岂料兄长在查了刘家一阵子后,发现其兄之前曾经看中过一个良家女子,可惜她已经嫁人为妻,但其兄不肯放弃,竟然bi死该女子的丈夫,然后强娶其过门,纳为小妾。女子夫家曾告上顺天府尹,无奈他们只是平民百姓,而刘氏有钱有势,又出了一位娘娘,顺天府尹虽接了状纸却不曾禀公审理,判了原告败诉。”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已然明白了,“你可是让你兄长帮着那女子夫家再告刘家?”见凌若点头,她笑道:“刘家固然出了一位娘娘,可又怎么比得过你这位熹妃娘娘,这次顺天府伊可不敢再乱判了,刘家非得为此头痛死不可,又哪管得了别人的闲事。” 凌若轻叹一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一查之下竟然会查出这么一桩事来,虽说是利用此事让刘家自顾不暇,但既是知道了,怎么着也得帮一把那可怜的人家。” “你就就是心善,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若是不管,就会觉得心中不安。”话虽如此,瓜尔佳氏却没说出任何反对的言语,显然心里也是赞同凌若这么做的,“对了,万一皇后娘娘那边手这件事,恐怕很容易节外生枝。” “皇后……”凌若徐徐念出这两个字,随后摇头道:“皇后应该不会手这件事,至少不会明着手。”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暗着来。”瓜尔佳氏轻敲着桌子道:“舒穆禄氏是皇后找来对付你的棋子,现在还不舍弃的时候,所以她有很大机率动手,这一点,你一定要考虑在内。” “我也曾想过像刘家那样,在皇后家族中找些麻烦出来,可是自从皇上登基,那拉氏被立为皇后之后,其家族就极为低调,尤其是皇后的弟弟英格,不论行事做风都极为正派,全不似刘家那么张扬,根本找不出什么可以利用的事来。”凌若颇为头疼的说着。 瓜尔佳氏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许久后,她道:“要不我让我阿玛想办法参英格一本……” 瓜尔佳氏话未说完,凌若便立刻拒绝,“不要!” 对于凌若的话,瓜尔佳氏感到不解,“为什么,至少这样可以拖住皇后,让她没办法帮舒穆禄氏的家人脱罪。” “我知道姐姐是想帮我,可是皇后一族在朝中根深蒂固,又有爵位在身,非刘氏一族可比,冒然上奏,不止没有任何用处,还可能被他们反咬一口,害了姐姐的阿玛,所以这个险绝对不可以冒。”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大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阿玛是御史,上书弹劾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弹劾的不对,也没有人可以说什么,你根本不必为此担心。” 对于瓜尔佳氏的话,凌若依然坚决摇头,“不管怎样,我都不同意姐姐这么做。若姐姐非要哪些,我宁可停下现在所有的事情。” 见她这么坚持,瓜尔佳氏亦没办法,“好吧,那就听你的,但是皇后那边你一定要提刻盯紧,准备了这么久的事,可不能坏在她手上。” 凌若点点头,“姐姐放心吧,我会仔细的。”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安排下去,等舒穆禄氏接到家中快马加鞭送来求救的信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瓜尔佳氏阿玛的奏本已经连同所有证据递了上去,胤禛知道了舒穆禄恭明贪墨整十二万两银子的事情,一时之间龙颜大怒,当即命令舒穆禄恭明罢官免职,即刻押解进京受审。几乎是在同一天,顺天府尹亲自带着衙差来到刘氏,带走了刘氏的兄长刘长明,将其暂时收押,原因就是那家人再次递状纸到衙门。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无需带走刘长明这么认真,之前只在过堂的时候刘长明才出现了一下。 所以,顺天府尹这个举动让刘家上下震惊,刘父更是当着顺天府尹的面表现出了不满,要求其立刻放了刘长明,言语之间隐隐流露出威胁之意。也是,他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当娘娘,还生了六阿哥,春风得意,一个顺天府尹又算得了什么。 若换了往常,顺天府尹绝不会冒着得罪刘家的危险强行带走刘长明,但这一次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钮祜禄家为此事专门向来他施压,要他禀公办理,不可有任何徇私枉法之事,否则必将奏禀天听,让皇上处置他。 刘家是很了不起,出了一位娘娘,但钮祜禄家同样也出了一位娘娘,而且钮祜禄家那位不论在恩宠上还是在地位上都比刘氏高上许多。更不要说皇上之前还亲自出宫将熹妃接回来,他不是蠢人,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选择倾向钮祜禄家,哪怕他根本不明白为何向来处事低调的钮祜禄家会出面管这事。 宫里头,舒穆禄氏在接到家中来信后就坐立不安,按着信中所说,她阿玛这一次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虽然她也恨阿玛贪了那么多银子,还做的这么张扬,被人查了出来,但终归是一家人,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去问罪,所以当天就去养心殿求见胤禛,胤禛虽然见了她,但在她刚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并且让她即刻跪安,无诏不得入养心殿。 胤禛的态度让舒穆禄氏害怕,万一胤禛真的要按律法处置此事,不止阿玛额娘他们会有麻烦,连自己也会很麻烦,很可能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都会因此而化为乌有,这是她绝不能忍受的。 在从养心殿回来的路来,她让如柳扶自己去永寿宫,既然刘氏与她结了盟,如今她有事,刘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到永寿宫,她就立刻与刘氏说了这事,之后焦急地道:“娘娘的家族在朝中经营多年,虽比不得以前年家那般风光,但也有几分势力,只要肯出手襄助,就一定可以救我阿玛于危难之中,娘娘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待她说完后,一直未曾出声的刘氏方才满脸为难地道:“我也想帮你,可眼下出事的不止你家人,还有我家人。” “娘娘的家人?”在舒穆禄氏惊讶的眼神中,刘氏将今晨刚收到的信中的内容说了一遍,之后更道:“眼下本宫兄长已经被顺天府尹收监,择日就要开审,家里为了这件事已经闹翻天了,弄得一团糟,本宫的祖母还被气得犯了病,躺在床上吃不下东西,父亲一边要顾着祖母的病一边要请大状为本宫兄长辩护,还要上下打点,早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还怎么管你的事。” 舒穆禄氏初时还有点怀疑,以为刘氏推脱之辞,但在看到那封信时,便全然相信了,但同时心里也犯起了疑,为何事情会这么巧,她家人刚一出事,刘氏这边也跟着出事,好像是有人猜到她会来找刘氏,所以一早都安排好了。 疑归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助家人脱困,故道:“臣妾知道娘娘很为难,可除了娘娘之外,臣妾不知还可以去求何人,请娘娘垂怜。” “慧贵人,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唉。”刘氏满面无奈地摇头,“而且你要知道,皇上一向最恨贪赃之人,更不要说你阿玛贪墨的是整整十二万两银子,就算本宫肯帮忙,皇上也不会轻饶的。” “臣妾阿玛向来奉公守法,廉洁自律,臣妾尚在家中时,他就一直说自己身受皇恩,必当以此身此命报效皇上,报效朝庭,所以他绝不会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一定是有人冤枉他!”舒穆禄氏自然清楚舒穆禄恭明到底贪没贪,但在刘氏面前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刘氏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拍着舒穆禄氏冰凉的手道:“就算本宫肯相信你也没用,始终得皇上相信才行。其实慧贵人一向得皇上宠眷,可以设法去求求皇上。” 舒穆禄氏目光一黯,道:“臣妾已经去见过皇上了,但皇上不喜欢臣妾提这件事,所以……” 舒穆禄氏这个回答早在刘氏预料之中,叹然道:“也是,皇上一向不喜欢后宫干政,又怎会喜欢你提这个事。” “娘娘真的不能帮臣妾吗?”换了平日里,舒穆禄氏绝对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去求刘氏这个曾害过自己的人,但眼下关系着全家人的性命,她不得不如此。 “本宫也想帮你,可信你也看了,本宫家中同样乱成一团,一旦开审兄长随时会被问斩,阿玛为此事忙成一团,你让本宫如何向父亲开口?不过本宫答应你,若是皇上迁怒于你,本宫一定设法为你在皇上面前美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自顾不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舒穆禄氏还能说什么,正待要离开,海棠匆匆走了进去,手里拿着一封信,行礼后将信递给刘氏,“主子,这是这外头刚刚送进来的信。.ysyhd.” “今晨一早不是刚送了封信过来吗,怎么又有信?”刘氏心下奇怪,然刚看了几行信,神色就立刻变得凝重无比,之后更是怒容满面,一掌将信拍在桌上,怒声道:“怪不得顺天府尹一下子变了脸,原来是有人在后面捣鬼。” 本已准备告辞的舒穆禄氏看到她这个样子,敏锐的察觉到事情有变,忙问道:“娘娘,出什么事了?” 刘氏将信往舒穆禄氏面前一扔道:“你自己看!” 当舒穆禄氏看完整封信,也忍不住为之色变,信是刘氏阿玛写来的,信中清楚说道,他已经查到了顺天府尹会重新受理那夫家状纸,还有态度如此强硬的原因了,竟然是荣禄在背后捣乱。 他们刘家与钮祜禄家虽然同在京城,不过有别于宫里的明争暗斗,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若非昨夜里逼着顺天府尹亲口说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荣禄参与其中。 荣禄之所以会突然这么做,断然不会是因为突然善心大发,应该是与宫里头有关,所以他即刻写信来问刘氏,是否得罪了熹妃,使得熹妃心中不满,闹出这么一出事来。 舒穆禄氏看过后,惊疑不定,讶然道:“熹妃她怎么突然如此?” “本宫如何知晓,本宫自问不曾得罪过熹妃,为何她要手本宫家人的事,还向顺天府尹施压,要他重审此事,分明是想置本宫兄长于死地。”说到这里,刘氏忍不住又拍了一掌桌子,既惊又怒。 舒穆禄氏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会不会是熹妃知道了娘娘与臣妾联手要对付她的事,所以先下手为强,毕竟当日臣妾与娘娘在浮碧亭见面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传到她耳中也不稀奇。” 刘氏摇头道:“应该不会,本宫与你见面后,当夜就去见了熹妃,主动告诉了她本宫与你见面的事,还说你向本宫提出联盟,本宫不曾同意。看她当时的样子,应该是相信无疑的。” “若不是这样,那就当真奇怪了。”刘氏的话令舒穆禄氏万般不解,除了这个原因外,着实是想不出其他的来,总不成是熹妃突然心血来潮,想对付刘氏来着,这对她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呃,慢着,刘家出事的时间与她阿玛被弹劾的时间极为接近,这两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想到这里,舒穆禄氏唤过如柳道:“你可还记得阿玛给本宫寄的那封信里,有没有说是何人弹劾他?” 如柳仔细想了一下道:“奴婢记得好像是都察院的泰礼御史。” 舒穆禄氏还没说话,刘氏已经挑眉有些吃惊地道:“泰礼御史?你们怎么会惹上他的,他出面弹劾可真是麻烦了。” 一听这话,舒穆禄氏连忙问道:“娘娘可是认识这个泰礼御史?” 刘氏点点头,“本宫还未入宫的时候,就曾听本宫阿玛说起过他,只要是他打算弹劾的人,就一定会弹劾到底,不将对方弹劾的罢官免职,绝不罢休;他这个xin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先帝爷在的时候他曾被免过官,后来皇上继位后方才再次起用,不过数年的免官并没有使他的xin子有所改变,依然我行我素,若不是皇上认为他为官清正,是个不错的官,一直护着他,他早就已经再次被免官。被他盯上,不将你阿玛弹劾的身败名裂,断然不会罢休。” 她这一番话说的舒穆禄氏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泰礼姓瓜尔佳氏氏,他有一个女儿,多年前就进了潜邸服侍皇上,你与本宫都认识。” 舒穆禄氏眼皮一跳,脱口道:“是谨嫔!”她认识的女子,又是姓瓜尔佳氏的,就只有谨嫔一人。 “就是她。”点头之余,刘氏也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谨嫔与熹妃自潜邸时就一直交好至今,如今谨嫔阿玛弹劾舒穆禄氏的阿玛,而熹妃的娘家又向顺天府尹施压,要他重审兄长强抢民妇,bi人至死一案;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看到刘氏变化不定的神色,舒穆禄氏小声道:“娘娘,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两件事有蹊跷?” 刘氏微微点头,喃然道:“是有些不对,难道真是让熹妃识穿了你我结盟的事,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管怎样,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两件事乃是熹妃与谨嫔在背后捣鬼,她们处心积虑地想要害娘娘与臣妾。”说到这里,舒穆禄氏一脸后悔,“也怕臣妾太过大意,没想到她们竟会如此卑鄙,将手脚动到宫外去,不曾有丝毫提防,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到了这一步,刘氏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她道:“慧贵人,本宫家人现在确实是自顾不瑕,无法助你阿玛,但你最应该求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另一个人。” 舒穆禄氏眸光一动,道:“娘娘可是说皇后娘娘?” “不错,皇后娘娘乃是名门之后,其阿玛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虽卧病在床,但余威犹存,且那拉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远盛于本宫家族,熹妃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算计到皇后娘娘家族头上,只要你能求得皇后娘娘出手襄助,就一定可以助你家人助过危难。” 其实这一点,舒穆禄氏早就想到过,只是皇后心思比之刘氏不知沉了多少,若非必要,舒穆禄氏并不想与皇后多接触,而且此事干系重大,以皇后的xin子,就算救了她家人,也一定会拿来做把柄,从而将她牢牢在掌控之中,让她再一次成为无法逃脱的棋子。 可现在,刘氏这边已经无法指望了,胤禛又避而不见,想救家人,就只有皇后这条路了,就算她再不想,也必须去走一趟。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教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带着些许无奈点头道:“也罢,那臣妾现在就去求皇后,不过娘娘您家人的事又该如何?” “本宫会去见熹妃,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说这句话时,刘氏眸中掠过一丝森冷的寒意,“本宫的家人可不是她想害就能害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二人先后出了永寿宫,舒穆禄氏一路往坤宁宫行去,因心中有事,所以走得极快,不到一刻钟便走到了坤宁宫,岂料杜鹃说那拉氏此刻正在礼佛,无法见她。 “姑姑,不知皇后娘娘何时能礼完佛?”舒穆禄氏急切地问着,每多等一会儿,家人的危险就会多一分。 杜鹃摇头道:“这个奴婢可说不准,依着往常的惯例少说还得一个时辰吧。” “这么久?”如柳清楚自家主子此刻是何等着急,忍不住道:“能否麻烦姑姑进去通禀一声,说我家主子有要事求见,说不定皇后娘娘会早些礼完佛。” 一听这话,杜鹃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冷声道:“主子礼佛时最忌有人打扰,主子常说这是对佛礼最大的不敬,一旦有人乱闯,就立刻赶出坤宁宫去,永不叙用,你现在这样说,就是存心想害我了?” 如柳脸色一白,待要说话,舒穆禄氏已经抢先一步道:“姑姑息怒,如柳一向尊敬姑姑,怎可能会害你呢。不过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xin所以才会随口胡说的,还请姑姑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计较。”见杜鹃还是拉着一张脸,她褪下腕间的镂金镯子塞到杜鹃手里,好言道:“这一点小意思,就当是我给姑姑的赔礼。” 杜鹃脸色这么好转一些,瞥了如柳一眼道:“既然慧贵人这么说了,奴婢又怎敢不给您面子,罢了,这事儿奴婢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主子那边,奴婢是真不能进去通禀,还请慧贵人去暖阁中稍候,只要主子一礼完佛,奴婢立刻为您通报。” 舒穆禄氏感激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随后杜鹃领着舒穆禄氏来到西暖阁,奉茶之后退了下去,在四下无旁人后,如柳跪下嗫嗫地道:“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既是已经知错,那就起来吧。”见如柳迟迟未起,她叹了口气弯腰亲自扶起如柳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样问的,其实你并没有问错,是杜鹃借题发挥罢了。” 如柳有些委屈地道:“奴婢也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有这规矩,按理来说,礼佛而已,哪有不许人通禀的道理。” “嘘!”舒穆禄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里不是水意轩,仔细说话,当心隔墙有耳。”待如柳点头后,她又稍稍抬高了声音道:“既是娘娘要咱们等,咱们就好生等着吧,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两个时辰。” 如柳无奈地点点头,陪舒穆禄氏在西暖阁等候。 她们并不晓得,杜鹃退下后并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外,一直等到里面没有了声音,方才离开往佛堂走去。在推开香缭绕的佛堂门进去后,杜鹃毕恭毕敬地朝背对着自己跪在佛像前的身影道:“主子,慧贵人来了。” 能被杜鹃称为主子的,除了那拉氏还有谁,听得杜鹃的话,那拉氏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宁子扶起自己,漫然道:“可有按本宫教给你的那段话说?” 杜鹃低垂着头道:“是,奴婢按主子吩咐的说主子在礼佛,不许人打搅,让慧贵人在西暖阁等候。” 那拉氏回过身道:“那慧贵人有何反应?” “慧贵人倒是什么都没说,就是她身边的宫女如柳颇有些怨言,还让奴婢来通禀主子,让主子早些见慧贵人。” “见她。”那拉氏轻笑一声,眼眸中却是无尽冷意,“出这么大的事,她第一个找的不是本宫,直至刘氏帮不了她,才想起回过头来寻本宫,真当本宫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小宁子奉迎道:“主子明察秋毫,这宫里宫外,哪有什么事能瞒过主子,慧贵人与主子耍心眼,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那拉氏笑而不语,早在瓜尔佳泰礼刚上奏弹劾舒穆禄恭明的时候,英格就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他了,之后又送进信来,说钮祜禄氏的兄长突然去见了顺天府尹,紧接着第二天顺天府尹就跑去刘府抓人,不顾刘家众人的反对施压强行将刘长明押回了顺天府收押;这个消息,英格甚至比刘父得到的更早。 舒穆禄氏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而皇上又对她避而不见,舒穆禄氏一定会设法求人襄助,她原以为舒穆禄氏会立刻来找自己,没想到孙墨却告诉她舒穆禄氏去了永寿宫。 杜鹃不解地道:“其实刘家在朝中虽也有几分影响,但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主子您的家人,而谦嫔还曾害过慧贵人,为何这次慧贵人放着主子不求,偏要去求谦嫔呢?”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她对本宫始终心怀戒备,怕会再像上次那样被本宫控制在手,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不愿来求本宫。不过很可惜,刘家现在自顾不瑕,根本救不了她。” 杜鹃生气地道:“主子如此帮慧贵人,慧贵人还这般想主子,简直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狼。” 小宁子却没有杜鹃那么生气,反而笑道:“再怎么野的狼也逃不出猎人的手心,慧贵人这一辈子都会受主子所制。” 那拉氏微微一笑,走到佛台前,摘下发间的银簪子拨着有些蜷曲发黑的烛芯,当那段烛芯被剔掉时,烛焰“呼”地一下窜了起来,令得门窗幽闭的佛堂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想求人帮忙,至少也要拿点诚意出来,否则还真以为当本宫开的是善堂了,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顿一顿,漫然道:“让她等着吧,等本宫什么时候觉得够了,再出去见她。” 随着这句话落下,那拉氏重新跪在佛前,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时间在一颗颗在指间滚落的佛珠间流逝,整整过一个多时辰,方才走出佛堂。 第一千两百章 箫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来报信的人说老爷在听得这个判决时,气得当场大骂,誓要顺天府尹好看,但是顺天府尹态度出奇的决定,说是依律行事,一步也不肯退让。不过案子断完后,顺天府尹私下里将老爷叫了过去,说钮祜禄家那边盯得很紧,还说了,若随便找个人顶少爷的死罪,就将这件事捅上天听,到时候刘长明一样要死,而他头上的顶戴也不会保不住!” “钮祜禄凌若!”刘氏恨恨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她是存心要bi死本宫兄长。” “报信的人还说,老爷让主子再想想办法,若是少爷一死,刘家的香火……” 海棠话还没说完,刘氏已经劈头盖脸地骂过来,“香火香火,他永远都只记着香火,若不是他与娘亲将兄长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会闹出这样的祸端来,如今大错已铸成,又要本宫想办法,本宫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让他直接准备棺材得了!” 见她气成这个样子,金姑劝道:“都是一家人,主子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刘氏勉强压了胸中邪火后对海棠道:“你让报信人告诉老爷,到了这步田地,兄长肯定是没法救了,再闹下去,不止兄长要死,整个刘家都要跟着倒霉。本宫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替兄长报仇,不让他枉死。”在海棠准备下去时,她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让老爷也照做,为了维护咱们刘家的声誉,之前兄长抢来做妾的那个妇人一定要发还家中去,别为了逞一时痛快而毁了家声。还有,借此在京中大做善事,一定要将咱家失去的声誉给寻回来,以免钮祜禄家再发难。” 看着海棠离去的身影,刘氏阴声道:“这笔帐本宫早晚会问钮祜禄氏讨回来,不,应该说是问她全家讨回来才是;只是一个钮祜禄氏已不足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熹妃做了那么多事,老天不会让她一直得意下去的。”金姑是刘氏的奶娘,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刘长明长大的,见他被凌若害得要处斩,心中的恨意比刘氏少不了多少。 刘氏深以为然,不过恨归恨,这件事也加深了她对凌若的忌惮,非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瓜尔佳氏在得到消息后,带着从祥来到承乾宫,刚到宫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听了一会儿,瓜尔佳氏辩出这是一首,当即微微一笑,叩指在唇边,吹出细幽的声音,与箫声相和。 吹箫人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怔了一下,箫声出现些许漏处,不过很快便追了上去,待得一曲终了,凌若从里面走了出来,挽过瓜尔佳氏的手笑道:“姐姐何时学会了空手吹曲子?可是让我大开耳界呢!” “还待字闺中时就学会了,不过后来觉着女子这样吹曲有些不雅,所以就不吹了,自然也没人晓得。今日听得你在里面吹箫,一时兴之所致,就合了几声。”这般说着,她看向凌若还拿在手里的玉箫道:“我记得这箫是先帝送给你的,你一直很珍视。” 凌若笑一笑道:“是啊,刚才来了兴致便让水秀拿出来吹了。别人吹箫,是乘龙引凤,我却将姐姐给引来了。” 在走进阴凉的殿中后,瓜尔佳氏坐下道:“很久没听到你吹箫了,如今听来还是很好听,突然有这兴致,可是因为两件事都已经解决了?” 凌若抚着温润的箫身道:“谋筹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尘埃落定了,确实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瓜尔佳氏轻叹道:“可惜,还是美中不足。” 水秀正好奉茶上来,听得瓜尔佳氏的话道:“娘娘可是说慧贵人的事?” “可不是吗?我原以为一旦舒穆禄恭明被定罪,舒穆禄氏也要处死,没想到皇上留了她一条性命,只让她去永安寺出家,想来真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也没用,皇上旨意已下,难道你我还求着皇上处死舒穆禄氏吗?能做的咱们已经都做了,再多做,只会惹皇上怀疑。” 瓜尔佳氏不无忧心地道:“话虽如此,但舒穆禄氏不死,终归还是难以心安,当初她被囚禁在水意轩中,后面不是一样复起了吗?皇上对她,一直都难以彻底忘记,我怕她有朝一日又会死灰复燃。” “这个……”凌若正自思索之时,瓜尔佳氏又道:“你可知道皇上这次为何免她死罪,仅只是出家为尼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皇上念在与她的情份上吗?”见瓜尔佳氏冷笑,她蹙眉道:“姐姐可是知道一些我不晓得的事?” 瓜尔佳氏神色凝重地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晓,皇上之所以会恕舒穆禄氏,是因为舒穆禄氏自认是她银子交给我阿玛的,还请皇上从重处置舒穆禄恭明,宛然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凌若檀口微张,不敢置信地道:“她竟然这么说?” “不错,就是开一面,恕了她的死罪。你想想,她连自己阿玛额娘都可以推上绝路,又怎么甘心一辈子在永安寺为尼,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到宫里。甚至于,她根本就不愿去,听说她此刻还跪在养心殿前呢,算着时辰,差不多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 凌若不说话,只走到门边,将六棱交扇的宫门打开些许,只是一条缝而已,热浪就滚滚袭来,可想而之外面是多么的的热,在这种天气下跪上三个时辰,其毅力绝对非同小可。想到此处,凌若的面色也阴了下来,“那皇上那头怎样?” “到现在皇上都没说什么,任由她跪着,出宫为尼一事,应该是不会改了。”对于胤禛的xing子,瓜尔佳氏亦略知一二,只要是胤禛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 凌若微微点头,意有所指地道:“那么就由着她跪下去吧,至于姐姐所担心的事,等她出宫后再说。”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大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又说了几句后,瓜尔佳氏忽地笑了起来,“我听说顺天府尹审完案子后,刘家老爷子在公堂上指着府尹的鼻子骂,可是好笑得紧。” 凌若嗤然道:“又是让长随顶案,又是往顺天府里塞银子,真当我不晓得吗?刘长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判他一个秋后处决,一点都不冤枉。” 瓜尔佳氏轻摇团肩道:“银子虽好,也要有命用才行。顺天府尹不是个糊涂人,知道你打定了主意要拿刘家开刀,又怎敢真收那银子,不过是做个样子,以免案子开审前,刘家闹出更大的事来。不过刘家老爷子做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来,看样子真是气疯了。” “要怪就怪他自己教子不善,与人无干。”虽然对付刘长明是为了让刘氏无瑕管舒穆禄氏的事,但在知道刘长明bi死他人后,凌若就已经下了必杀他的决心。 畅快过后,瓜尔佳氏叮咛道:“经此一事,刘氏对你恨之入骨,你以后行事,要加倍小心。” 凌若却是冷笑道:“刘氏对我的恨还少吗?她若可以对付我,早就动手了,哪还会隐忍不发。” 如此一直聊到日落西山,而铜盆中的冰也融的差不多了,杨海正要端下去换冰,凌若道:“晚些再换吧,如今应该凉快一些了,本宫与谨嫔去院中坐一会儿。” 当门打开时,一只蜻蜓恰好自凌若眼前飞过,颤动着透明的翅膀与其他蜻蜓一道在半空中飞舞。 外头确实不怎么热了,但出奇的闷,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夏蝉似乎也感觉到了窒息般的闷意,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至于日落之处,余晖如金,在其四周布满了绚烂唯美的晚霞,犹如天女所织的锦缎,也令人久久凝望,不舍得收回目光。不过也只是这一边罢了,在与夕阳相对的一边,乌黑犹如浓墨,且在不断地扩大,大有将整片天空吞没之势。 瓜尔佳氏看着这截然相反的半边天,喃喃道:“看这样子,应该会有一场大雨。” “入夏以后很久没下雨了,听皇上说,有些地方已经出现旱情了,若是下了,正好可以缓解旱情。” 瓜尔佳氏点点头不再说话,很快,霞光灿烂的半边天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远处开始传来隐约的雷声,不过一直都不曾有雨落下。直至晚膳过后,这场蕴酿了许久的雨才终于以倾盆之势落了下来,冲刷着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养心殿内,胤禛已经批完了所有折子,正站在窗前看着这场少有的大雨。 苏培盛从外头走了进来,走到胤禛身边道:“皇上,参汤炖好了。” 胤禛訝然道:“朕何时说过喝参汤?” 苏培盛赔笑道:“回皇上的话,是熹妃娘娘让御膳房炖的,娘娘说这些日子见皇上脸色不太好,想是日夜cao劳国事,辛苦了,所以让御膳房每晚都炖参汤给皇上补补身子。” 苏培盛的话让胤禛心中一动,这些日子他确实觉得身子有些发虚,逐道:“朕的脸色真那么难看吗?” “皇上龙颜不怒而威,怎会难看。”苏培盛奉迎了一句后又道:“熹妃娘娘那么说,想来也是不愿见皇上太过cao劳。” 胤禛不说话,身子的虚意还有对舒穆禄氏的**,始终让他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道:“明儿个让太医过来替朕诊脉。” 在苏培盛答应后,胤禛接过参汤慢慢喝着,略带着些苦味的参汤从喉咙滑落入腹中,待得一碗参汤喝完后,他忽地道:“舒穆禄氏还跪在外头吗?” 苏培盛正想着该怎么跟胤禛说,眼下见他问起,连忙道:“启禀皇上,娘子一直都跪着呢,任奴才怎么劝都不肯离去!”因为舒穆禄氏已经被夺了位份,不可再以贵人呼之。 见胤禛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大着胆子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说一句,娘子不吃不喝跪了一日一夜,又是日晒又是雨淋的,无非就是为了见皇上一面,皇上您何不了了她这个心愿?也算是尽了最后一点情份。” 胤禛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何时你的差事里还包括教朕做事了?” 苏培盛连忙跪地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看着娘子可怜,犯错的毕竟是娘子家人,与娘子无尤,何况娘子这一回也算得上是大义灭亲了,若非娘子交出那十二万两银子,刑部也不能这么快就定了舒穆禄恭明的罪。” 苏培盛最后那句话触动了胤禛心底里的那根弦,令他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一旁的自鸣钟上,钟走动时发出的“嘀嗒”声完全被殿外瓢泼大雨所掩盖,听不到分毫,在长针走完一格时,胤禛终于开口道:“拿伞来。” 一听这话,苏培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取过一杯油纸伞恭敬地递给胤禛,后者接过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殿外,然后撑开伞穿过厚重的雨幕走到跪在阶下的两个身影前面。 舒穆禄氏早已被淋得浑身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犹如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虽然是夏夜,但如注的暴雨还是冻得她瑟瑟发抖,嘴唇发青,旁边的如柳亦是一般模样。 在舒穆禄氏被雨淋得近乎麻木时,淋在身上的雨水突然消失了,她抬起研究的头,映入眼眸的是一顶油纸伞,还有那一身即使在夜色中亦无比耀眼的明黄色长袍,而自己命运,正是掌握在有资格穿这身明黄色的人手中。 好想,好想有一天,她也能穿上这份明黄,那么,她就可以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不用受制于任何人。 舒穆禄氏的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了,但这个念头却无比清晰,清晰到让她抬起湿漉漉的手牢牢抓住这份明黄,不让它离开。 胤禛并不晓得舒穆禄氏的心思,看到犹如落汤鸡一般的她,心底生出一丝微薄的不忍,相处多日,除去**之外,终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情意,“你已经见过朕了,可以回去了。”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舒穆禄氏刚一张嘴,牙齿就不住打颤,让她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但抓着胤禛袍角的手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她知道,一旦放开了,自己就将沦入黑暗之中,再没有得见光明的那一日,更不要说向害过她的人报仇。她要留在宫中,一定要留在宫中! 舒穆禄氏努力地想要说话,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到最后更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主子!主子!”如柳爬过去,吃力地抱起舒穆禄氏大声唤着,不过任何她怎么唤,舒穆禄氏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舒穆禄氏软软伏到在自己脚前,胤禛摇摇头,对跟在后面的苏培盛道:“送她回水意轩,然后找太医为她医治,不过明日日落之前,一定要送去永安寺。”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胤禛太过无情,而是觉得已经决定的事,没必要再拖下去,而且……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已经感觉到**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若由着这**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会收回先前说的话,将舒穆禄氏继续留在宫中。 真不晓得自己最近是否虚火太旺,**竟然如此之深,可除却舒穆禄氏之外,对于其他嫔妃在此事上又不强烈,甚至可以说索淡无味,真是奇怪,看样子明日太医来时,定得让他好好替自己诊诊脉,看看是否他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如此想着,他再次看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舒穆禄氏,转身回到养心殿,至于苏培盛则留下来叫几个小太监一道抬着舒穆禄氏去水意轩,他自己则跑去请太医。 负责值夜的是何太医,他见苏培盛亲自来太医院,以为是胤禛出事了,慌忙背上了医箱,连伞也不带就准备往养心殿赶,被苏培盛拉住道:“错了,何太医,不是皇上有事,是皇上让你去给娘子诊治。” “娘子?”何太医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呼,不知道苏培盛所言何人。 见何太医一脸茫然,苏培盛拍着脑袋道:“看奴才糊涂的,娘子就是水意轩那位,因为皇上已经下旨废黜了她的位份,所以奴才们就改口叫娘子。” “原来如此。”宫里头的事何太医也略有耳闻,取了伞后随苏培盛冒雨往水意轩行去。到了那边,水意轩里里外外的灯都被点了起来,在雨夜里透着朦胧的亮光。 刚进到里面,何太医人还没站稳,就被一只冰凉且都是水的手给抓住了,“何太医,你快看看我家主子,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额头好烫。” 何太医站定一看,原来是如柳,只见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衣裳牢牢粘在身上不说,还不住地往下滴水,然她自己却丝毫不觉,只是急切地让何太医去为舒穆禄氏医治。 “莫急,我这就去。”安抚了如柳一句后,何太医挣脱她的手快步往内屋走去,如柳正要跟着去,却被苏培盛给拉住了,“如柳,有何太医在,娘子不会有事的,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再这样渗着,你自己该倒了。” “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主子,她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不说,又跪了一天一夜,偏皇上还没一句中听的话。”如柳越说越气,眼泪不住地往下滴,与脸上那些雨水混在一起。 “嘘!”苏培盛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低喝道:“放肆,你自可以这样说皇上,不想要脑袋了吗?” 如柳吸了吸鼻子道:“不要就不要,左右主子一出家,我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倒不如死了更干净。” 听得她这么说,苏培盛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好歹皇上最后还是见了娘子,也让我请何太医来给娘子看诊了,还想怎么办?” 如柳啜泣道:“主子说是只要再见皇上一面,但我知道,她心里根本就舍不得皇上。苏公公您……” 苏培盛知道如柳要说什么,抬手无奈地道:“不是我不帮,而是实在无法帮了,先前劝皇上出来见主子已是费了许多的劲,再多话下去,不止帮不了娘子还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如柳无奈地低下头,难道主子这次真的要被赶去永安寺出家?明明主子已经将泰礼大人拿到的那十二万两说是她交出来的,皇上竟然还这样不讲情面,非要将主子赶出宫去。帝王无情,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真是不甘心啊,熹妃她们这样害主子,主子却无法报仇,实在可恨。 苏培盛虽看出她心底的不甘,却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摇头道:“别想那么多了,人世间的事,本就是不如意者居多,想多了只会让自己凭添痛苦,待娘子醒来后,你也劝劝她,让她看开些,先前的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如柳情绪低落地道:“嗯,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我先去看看主子怎么样了。” 这般说着,如柳正准备进去,却见何太医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道:“何太医,我家主子要不要紧?” “娘子是因为受了日晒雨淋之苦,身子一时支撑不住,所以才会昏过去并且发烧,我已经给她开了药,只要能够将烧压下去,就不会有大碍。”何太医神色看起来有些怪异。 听得何太医的话,如柳心下微安,“那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 “自是可以。”待如柳进去后,何太医一把拉住准备跟着进去的苏培盛,“苏公公,借一步说话。” 苏培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待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后道:“何太医,怎么了?难道娘子的病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倒不是,不过娘子她……”何太医神色怪异地道:“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苏培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何太医你不是与咱家开玩笑吧,娘子她竟在这个时候有身孕了?” 何太医苦笑道:“我刚才也吓了一跳,但娘子的脉象千真万确是喜脉,不会有错。苏公公,你看这事是否要告诉皇上?”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 确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培盛想也不想就道:“娘子怀的是龙子凤孙,自然要告诉皇上。” “可皇上都已经废了慧贵人的位份,眼下去说,会否有些不合适?”何太医话音刚落,苏培盛就瞪了他一眼道:“废归废,可慧贵人腹中的是不折不扣的龙胎,难道何太医想让龙子凤孙流落民间吗?” 何太医干笑一声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问问苏公公,该怎么和皇上说罢了。” “这个就不用何太医担心了,咱家自会去跟皇上说。”苏培盛看起来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私心里却有些高兴,娘子在这个时候有了龙胎,应该就不用再出家了。 知道了这件事,苏培盛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下去,道:“行了,何太医您自便吧,咱家进去看娘子醒了没有。” 何太医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太医院了。” 苏培盛点点头,往内屋行去,到了里面,只见如柳正坐在床前垂泪,舒穆禄氏依旧昏迷不醒。 看到苏培盛进来,如柳抹了把泪道:“苏公公,看主子这样子,就算醒来身子也极弱,难以行走,您能不能再去跟皇上求求情,让他宽限几日?”不等苏培盛说话,她又慌忙道:“我知道这件做您很为难,可主子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你不必担心。”苏培盛肯定的言语令如柳不解,不知他怎么一下子答应的这么爽快,就算看在那两幅字画的份上也不应如此啊。 苏培盛看出如柳的疑惑,笑道:“放心吧,慧贵人不止明日不用出宫,很可能以后都不用出宫了。” “公公这话是何意?”如柳越发奇怪,旋即又欣然道:“难道公公想到了救我家主子的办法了?” 苏培盛满面笑容地道:“不是我,而是娘子自己救了自己。” 如柳越听越奇怪,奇怪地道:“恕我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苏培盛也不再卖关子,笑道:“娘子大喜!刚才何太医为娘子诊脉,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既然娘子怀了龙胎,皇上又怎会再让她去永安寺出家。” 如柳又惊又喜,迭声道:“公公此话当真?主子她竟然……竟然……”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刚才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置信,不过何太医会这样说,就必定是千真万确的事。”这般说着,苏培盛又道:“你且在这里照顾着娘子,她若醒了,你让她放宽心好生养胎,我这就去回了皇上,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 如柳连连点头,“一切有劳公公了。” 苏培盛取了伞快步离开水意轩,外头还在下着倾盆大雨,打在油纸伞上劈啪作响,等到养心殿的时候,苏培盛的鞋子与下摆都湿透了,他将不住往下滴水的伞递给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后道:“皇上歇下了吗?” “喜公公正在里头侍候皇上更衣。”小太监话音刚落,苏培盛便推门走了进去,此事一定要尽快告诉皇上。 从私心上讲,他并不希望舒穆禄氏被赶出宫去,舒穆禄氏才复起了那么些日子就送了他两幅字画,比宫里任何一位主子都要大方,只要她继续在宫里,自己所得的赏赐就会更多。 进到内殿,四喜已经替胤禛换上寝衣,他连忙上前打千,“奴才叩见皇上。” “嗯。”胤禛淡淡地应了一声,回过身道:“让太医看过了?可有大碍?” “启禀皇上,何太医说娘子只是身子不支晕过去,只要烧退了就无大碍。”说完这句,苏培盛换上一脸笑容道:“不过何太医在替娘子把脉的时候,发现娘子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当身孕二字落在耳中时,胤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刚发落了舒穆禄氏,后脚就传来舒穆禄氏有孕的消息,怔忡良久道:“何太医确定没有诊错?” “是,何太医很是肯定,应该不会有错。”见胤禛话中的质疑之意,苏培盛小心地道:“要不然明日一早,其他太医入宫后,奴才再让他们为慧贵人诊脉?” 胤禛神色复杂地点点头,“那就一切等明日再说。” 苏培盛抬头瞅了一眼胤禛,小声道:“那慧贵人去永安寺的事……” 胤禛想了一下,沉声道:“此事先缓缓,一切等太医诊过后再说。” “嗻!”虽然胤禛没有多说什么,但苏培盛能够感觉到那位至尊的心里已经生出动摇之意。 夜,在滂沱大雨中过去,直至天亮时分,方才雨霁云开,被冲刷了整整一夜的树木,在夏日的清晨里青翠欲滴,极是动人。 众太医刚一进宫,苏培盛便紧赶着去将他们请去了水意轩,分别为舒穆禄氏把脉,均确诊为喜脉。 此时,舒穆禄氏已经退了烧醒过来,在众太医下去后,苏培盛满脸笑容地道:“娘子身怀龙胎,实在是大喜啊。” 舒穆禄氏病恹恹的笑道:“待罪之人哪有什么大喜,待会儿我就会出宫前往永安寺。” 苏培盛连忙道:“娘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您如今怀着龙胎,皇上怎么舍得让您出宫。虽然皇上昨夜里没有明说,但奴才看得出皇上还是很怜惜娘子的,说不定还会趁着这个机会复娘子的位份呢!” “公公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明白得很。”舒穆禄氏哽咽道:“说不定皇上根本不想要我这个待罪之人所生的孩子。” 这话可把苏培盛吓到了,连连摆手道:“贵人千万不可有此想法,皇上若真不想要,就不会让这么多太医来给您诊脉了。皇上一向宠爱你,之前处置您也是事出无奈,怎可能不要这个孩子。” 见舒穆禄氏还是愁眉不展,他劝道:“贵人现在有孕在身,该尽量放宽心才是,至于皇上那边,奴才这就去向皇上覆命,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奴才就该改回原来的称呼了。” 舒穆禄氏点头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没下早朝,公公不妨在这里用盏茶再走。”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 暂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培盛低一低头道:“多谢娘子好意,不过奴才还齐太医一道带去养心殿,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主子身孕的事有公公去回话不就行了吗?何必还让齐太医同去,难道皇上信不过公公吗?” “如柳姑娘误会了,若只是娘子身孕一事,奴才去回了自然可以,不过皇上昨夜吩咐了,让太医为其把脉。”苏培盛的话令舒穆禄氏脸颊一搐,关切地道:“好端端地怎么要让太医把脉,难道皇上病了?” “娘子放心,皇上并不曾生病,只是昨夜里熹妃让御膳房炖了参汤给皇上,皇上问起,奴才便说是熹妃觉得皇上这阵子脸色不太好,故进参汤给皇上补身。可能皇上觉得身子na里有些不爽快,所以让奴才传太医诊脉。” 舒穆禄氏目光一松,道:“原来如此,那公公快去吧,以免误了皇上的事。” “奴才告退。”苏培盛恭身退下,待脚步声一路远去不闻后,舒穆禄氏方才低头抚着腹部道:“这孩子……来得真是及时。” 如柳在一旁道:“是啊,奴婢刚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怎么都想不到竟会有这样巧的事情,要不是主子在雨中晕倒,皇上让太医来看,主子现在很可能已经出宫了,一旦去了永安寺,就算事后发现有身孕,只怕也很难回到宫中。” 舒穆禄氏缓缓点头,“不早不晚,正好救我于困境,只要这个孩子在腹中,皇上就绝对不会强令我出宫,至于会否复我位份,就不知道了。” 如柳安慰道:“就算皇上现在不复主子位份,等十月临盆,主子生下小阿哥,也一定会复位份的,说不定会与当初谦嫔那边,晋您为嫔位。” “阿哥……”舒穆禄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渐渐变得冷厉起来,“不错,我一定要生个阿哥,唯有如此,才可以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刚才苏培盛说皇上让他传太医诊脉,我担心皇上已经开始生疑。” 如柳神色一动,小声道:“主子是说皇上他怀疑自己对您的……qy?” 舒穆禄氏沉沉点头道:“不错,皇上本就是多疑之人,换了其他事,或许他早就怀疑了,只因这是极私秘的事,不愿被人知晓,才一直拖到现在。” 一听这话,如柳顿时急了起来,“那咱们该怎么办,一旦皇上知道主子您对他用药,只怕腹中龙胎都保不住主子。” 舒穆禄氏睨了她一眼道:“有何好担心的,太医诊脉,至多只能诊到皇上虚火旺盛,底子略虚而已。” 如柳闻言大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下在茶里的药,太医诊不到吗?” “你算算日子,我都几日未下药了,药性早已散去,现在缠绕着皇上的,乃是之前被勾出来,并且深入到骨髓中的欲望,与药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太医自然查不到。但是只要我持续的下药,这份欲望就会一直存在,直至死的那一日才会消失。若非要说担心什么人……”舒穆禄氏微眯了眼眸道:“就是之前救回了四阿哥的那个徐容远。这个人不止医术高,心思也细,如此隐秘的毒都可以被他查出来,若由他为皇上诊脉,说不定会发现异样,幸好……” 如柳接下去道:“幸好他早已离开太医院。” 舒穆禄氏点点头,“不过既然知道皇上已经起疑,药暂时是不能下了,而且这段时间我也要好好养胎。” 如柳小声问道:“不下药,皇上就不会对主子起念头了吗?” “念头还是会有的,但是不会像每次都服下药时那般强烈。”这般说着,舒穆禄氏吩咐道:“好好收着药,莫让人发现了。” “奴婢会小心收着的。”说到此处,如柳不无担心地道:“不过……万一皇上再召寝主子,您怀着身孕,不会有碍吗?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舒穆禄氏也正为此烦心,以往胤禛对自己的欲望是福,眼下却很可能变成祸,不过事已至此,由不得她后悔,只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可以留在宫中,余下的事慢慢再说。” 且说苏培盛在带着齐太医回到养心殿后,将几位太医的诊断一道说了,齐太医亦在旁边作证,舒穆禄氏确实是怀了身孕。 胤禛捏着皱成一团的眉头不说话,老天爷真是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好不容易压着对舒穆禄氏的欲望,责令她出家为尼,眼下却又诊出她身怀六甲,有了皇家骨肉。 又或者不是玩笑,而是老天不想让他送舒穆禄氏出宫,所以送来了这个还只是一块肉的孩子。毕竟犯错的是舒穆禄氏家人而非她,她不止没有错,还在知道舒穆禄氏恭明确实贪赃枉法后大义灭亲,取出银子交给泰礼,从而将舒穆禄恭明定罪。 罢了,既然这是上天的意思,那么他只有遵循天意了,想到这里,胤禛放下手道:“舒穆禄氏既有了龙胎,那就让她好生待在水意轩养胎吧,该用些什么都让内务府照常送去,至于其他的,等孩子生下后再说吧。”皇家子嗣是绝对不能流落民间的,至于其他的,且等到时候再议吧。 见胤禛没有提复舒穆禄氏位份的事,苏培盛小声道:“那娘子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 胤禛扫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叫娘子叫得挺顺口嘛,就继续叫着。” “嗻!”胤禛没有复舒穆禄氏的位份,让苏培盛有些遗憾,不过也幸好没有再提出家的事,只要能留在宫中,一切皆有可转还的余地。 说完这件事后,齐太医上前为胤禛把脉,诊得的结果与之前舒穆禄氏猜得相差仿佛,不过齐太医终是有多年经验的御医,对于胤禛体内异乎寻常的虚火甚是奇怪,问道:“皇上最近可曾服用的服鹿血之类性热之物?”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 虚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齐太医知道朕一向不喜欢服用这些东西。 .除了偶尔服用一些参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胤禛明白齐太医的意思,鹿血有补肾壮阳之功效,一些衷于此物的人,会在时喝上一杯。 “那就奇怪了,若只是参汤,皇上体内的虚火不应该会这么旺盛。”胤禛的回答,令齐太医更加不解,捻须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胤禛犹豫了一下,面色微红地道:“不过朕这段时间……对于男女之事,确实比以前更热衷一些。而且,似乎……罢了,不说这个。”他想说似乎只对舒穆禄氏一人有qy,但如此私己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听到这里,齐太医已经明白,胤禛之所以会觉得身子虚,应该就是纵欲多了之故,而引起欲的就是体内那些虚火。 虽然还没弄明白胤禛虚火如此旺盛的原因,但并不妨碍齐太医开方,他道:“微臣替皇上开一些降火并有补身之效的药,皇上只要按时服用,应该不会有大碍。不过……” 见齐太医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胤禛道:“齐太医有什么话尽管说,朕不会怪罪于你。” 齐太医躬一躬身子道:“是,在服药期间,皇上最好莫行男女之事,这样身体会恢复的快一些。”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在齐太医下去后,胤禛又道:“苏培盛,你也去内务府将朕的话告诉钱莫多,别少了水意轩的用度。” “嗻!”随着苏培盛去到内务府,这件事也在宫中传扬了开去,落在各宫耳中,反应不一。 凌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在听戏,因为只有戏文中才会出现这般巧合的事,“她果真有了身孕?” 杨海肯定地道:“是,何太医,齐太医等人都诊过了,应该不会有假,皇上已经念在她怀有皇家子嗣的份上,收回让她出宫的旨意,不过并未复其位份,只是以庶人的身份居住在水意轩。” 水月在一旁听了,轻哼道:“皇上何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凌若低头看着手中绘有江南水乡图案的团扇徐徐道:“皇家的子嗣是绝对不可以流落在外的,所以,不论舒穆禄氏犯了什么错,在孩子出生之前皇上都是不会让她出宫的。” 水月低一低头又道:“奴婢只怕她就算生下了这个孩子,也不会出宫。真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帮着舒穆禄氏,她明明就是一个狐媚子。” 凌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或许是她气数未尽,所以才会有这个孩子。若她生下孩子出宫也就罢了,本宫只担心以后皇上会念在孩子的份上,复舒穆禄氏的位份。” 水秀凉声道:“从潜邸到后宫,常有人怀孕,但最终能生下来,且活着长大的,至今不过四位阿哥。舒穆禄氏连自己阿玛都拿来出卖,又怎有那个福份生下孩子。” 杨海跟着道:“不过,只要这个孩子没了,舒穆禄氏最后的倚靠也就没了,到时候皇上一定会送她出宫为尼的。” 凌若明白他们的意思,是要设法除去舒穆禄氏腹中的孩子,而眼下看来,这也是最保险的办法,若由着她生下孩子,变数太多,不易掌控。 凌若抚额道:“去请谨嫔过来,本宫有事与她相商。”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瓜尔佳氏的声音,“不必请了,我已经来了。” 看到瓜尔佳氏沉着一张脸,凌若道:“姐姐可是也听说了?”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要是再不听说就成聋子了!”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将团扇往桌上一拍,冷声道:“若不是知道诸多太医都诊了个遍,我真怀疑她是假孕以达到留在宫中的目的。” 凌若摇头叹然道:“原以为可以达到以前朝制约后宫的目的,不曾想还是被她避过了。” 瓜尔佳氏眸光一冷道:“既然前朝解决不了后宫之祸,那就用后宫的手段去解,舒穆禄氏这个孩子绝不能让她这么生下来,否则她一定会拿这个孩子做文章,让皇上免她出家之行不说,还会设法复位。” “我知道,但舒穆禄氏不是个易与之人,想动她绝非轻易之事,所以才想请姐姐来从长计议。” 瓜尔佳氏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凝思道:“你说的也是,舒穆禄氏为人素来谨慎小心,这次要不是你出其不易,拿她阿玛的事做文章,还不知何时能寻到她的破绽来对付。更别说这个孩子,还直接关系到她今后的命运。不过,她现在不过是怀孕一个多月,还有八个月方才能够生下来,这段时间足够咱们想办法了。” 在这句话后,殿内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中,彼此心情皆是颇为沉重,不复昨日的轻松与惬意。 舒穆禄氏――就像不散的阴魂,一直缠绕在她们周围,无时无刻不在意图将她们拖入无间地狱。 许久之后,瓜尔佳氏率先出声道:“不过,除了咱们之外,未必就没人想要她腹中那块肉。” 凌若心中一动,道:“姐姐是说皇后?” “皇后是什么xing子,我比你清楚,不愿意看到任何会与二阿哥争夺皇位的人活在世上,当初三阿哥已经长到这么大了,还被她生生弄没了性命,更不要说是还没出生的。对皇后而言,伤不伤阴鹫已经无关要紧,要紧的是皇位不要旁落,更何况舒穆禄氏对她而言只是一枚棋子。易地而处,若换你是皇后,你会选择用没有子嗣的人为棋子,还是选用有子嗣的人为棋子?” 凌若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没有子嗣之人,如此才好控制。” 瓜尔佳氏颔首道:“不错,就是这样,也正因如此,皇后才从未向刘氏示过好,因为她晓得,妃嫔一旦有了子嗣,尤其是阿哥之后,野心就会开始扩大,到最后,甚至会反咬一口。” 凌若深以为然地道:“若是这样,就看咱们与皇后,谁能忍得更久一些。” 瓜尔佳氏轻轻摇了几下团扇,道:“正是这个道理,若可以借她之手除去舒穆禄氏腹中那块肉自是最好。”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 人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们商量的时候,那拉氏也听闻了这件事,不过她却没有像凌若或瓜尔佳氏那样动气,反而轻笑着道:“有趣,真是有趣,本宫本以为这只棋子必损,她却绝路逢生。 .” 小宁子正跪在地上替那拉氏捏脚,听得这话,接过道:“舒穆禄氏这次真是好运气,竟然在这个时候有身孕。” “运气自是有的,不过也要她自己够狠心才行。”那拉氏拿着玉轮在手背上轻轻地滚着,“连自己阿玛也出卖以求保命,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那拉氏的声音看似透着笑,已经习惯了无时不刻揣测那拉氏心思的小宁子却听出她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忌惮,试探着道:“主子,可要奴才寻机会除去舒穆禄氏腹中的龙胎?” 那拉氏斜睨了他一眼道:“承乾宫那边都没出手,你急什么?多事!” 一听这话,小宁子便明白那拉氏既想除舒穆禄氏腹中的龙胎,又不想自己动手的心思,赶紧低头不语。 至于那拉氏在喝斥完小宁子后,露出一抹冷笑,她相信钮祜禄氏也在等着自己动手,就看她们谁先忍不住。 在小宁子替她按另一只脚时,孙墨进来道:“主子,二阿哥来了。”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嗯,让他进来吧。” 孙墨退下不久,弘时便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锦盒,看到跪在地上为那拉氏按脚的小宁子时,目光微微动了一下,随即跪下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那拉氏微微一笑,抬手道:“起来吧,今儿个怎么这么好来看本宫?” “之前忙着礼部的事,如今得空,自是要来给皇额娘请安,另外儿臣在宫外找到一枝上好的灵芝,特意拿来孝敬皇额娘。”随着这句,弘时打开了捧在手中的锦盒,露出里面一枝呈半圆形红褐色的灵芝来。 小宁子凑过头打量了一眼道:“这个颜色……仿佛是长白山的赤芝,不知奴才猜得可对?” 弘时没有理会他,而是对那拉氏道:“赤芝又称赤灵芝,是所有灵芝之中功效最好的,将这株赤芝卖给儿臣的商人说,若每日坚持服用上了年份的赤芝,不止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可以长生不死!” 见弘时不理会自己,小宁子讪讪地闭了嘴,至于那拉氏则取过团扇轻摇着道:“灵芝虽又称不死药,但哪里能真正让人长生不死,那商人分明是为了哄你买赤芝,所以随口胡诌的,你堂堂一个二阿哥,居然还当真了,说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了。” 弘时笑笑道:“不管怎样,赤芝都是灵物,皇额娘每日服用,就算不能长生不死,也定能延年益寿。”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唉,宫里头灵芝虽有,赤芝却不多,又有宫里头那么多主子要分,内务府一一分派下来,转眼就没了,本宫哪里能每日服用。” 一听这话,弘时顿时有些气愤地道:“天底下,除了皇阿玛之外就是皇额娘身份最尊贵,其余那些如何能与皇额娘相提并论,内务府这样做,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那拉氏摆手道:“罢了,这种事本宫也不愿去计较,再说后宫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你皇阿玛也能ao些心。” 见她这样说了,弘时也无法,只得道:“那儿臣往后多寻些赤芝送来给皇额娘服用。” “你有这份孝心,皇额娘比什么都高兴。”在示意宫人接过弘时手中的锦盒后,她又道:“你是否还有什么话想与皇额娘说?” “是。”弘时应了一声却不曾立刻说下去,而是对侍候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随着弘时的话,宫人都依言退下,连孙墨也不例外,唯有小宁子仍站在那拉氏身边不曾有所动作。 弘时皱一皱眉道:“小宁子,没听到我的话吗,下去。” 小宁子瞅了那拉氏一眼,后者道:“无妨,小宁子对本宫一向忠心,无需避讳,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那拉氏发了话,弘时只得依从,不过心里还是颇为不悦,觉得那拉氏太过宠信小宁子,使得他尊卑不分,忘了自己身份。 弘时在压下不快后道:“皇额娘,弘历在户部已经有一阵子了,听说户部那些人,对他多有赞赏。” 虽然弘时说的很隐晦,但那拉氏怎么会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啜了口茶道:“怎么,才这么几日,你就忍不住了?” 见她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弘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道:“弘历此人惯会讨好收买他人,而且又有些小聪明,儿臣怕他在户部待得越久越不好对付,咱们还是该早早对付才是。” 那拉氏抬眼,漫然道:“本宫猜你入宫之前应该已经见过廉亲王了,那么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廉亲王教你的?” 这句话让弘时为之一愣,显然是想不明白那拉氏怎会知道这件事,犹豫了一下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确是见过八叔,八叔对弘历的事也很担心,不过却没有教儿臣在皇额娘面前说过什么,皆是儿臣自己想的。” 那拉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捧着温热的茶道:“那依着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见那拉氏问起这个,弘时精神一振,身子往前倾了数分道:“儿臣在想,是否可以让弘历尽早出京,咱们也好设法动手。” 只要没了弘历,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至于弘昼还有最小的弘瞻,不是生母不得宠,就是年纪幼小,看不出资质来,根本不足为惧。 弘历的回答早在那拉氏意料之中,“那你倒是说说,该用什么法子让弘历出京呢,这些日子,本宫可没听说哪里有灾情。” 弘时压低了声音道:“皇额娘说的是,如今全国各地确实没有灾情。但没有天灾咱们可以设法造出一个**来。” “嗯?”那拉氏的神色因他这句话而郑重了起来,蹙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 设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唇角微翘,勾勒出一抹有些残忍的冷笑,“儿臣知道过几天会有一批粮食经水路运去福州,福州之地,粮产不丰,皆靠其他地方运粮食进去,以维持当地米价平稳,若那几艘船突然翻了,皇额娘您说福州的米价会怎样?” 那拉氏虽身处后宫,但她出宫大家,又一直居于皇后之位,见识非寻常女子可比,弘时话音刚落便是明白过来,“虽然可以再运粮进去,但从筹粮到运输,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福州城内的粮食就会变成稀缺之物,米价飙升是必然之势。 .这就是你说的**?”不等弘时回答,她已经摇头道:“只怕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让皇上派钦差下去。” “儿臣知道,但若是船再翻了呢?这样一来,少说也有两个月没有米运进福州,陆路倒是可以,但一来运不多;二来,同样可以运手脚;到时候民情一定会汹涌难抑,若再有人从中挑拨,这场祸就会有多大闹多大,凭福州那些官员绝对压不下来,一定会上奏朝廷,而皇阿玛也一定会在户部中挑选钦差下福州。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将弘历推出去任这个钦差。而福州那边民风彪悍,弘历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丢了性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追查不到什么结果。” 弘时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重大,一旦传出去,就算他这个二阿哥也吃罪不起,怪不得要将所有宫人都遣下去。 那拉氏沉默了许久方才带着怀疑道:“这些也是你自己想到的?” 弘时起身道:“不敢隐瞒皇额娘,这些是儿臣与八叔一起想到的。” “嗯,总算你对本宫还老实。”早在弘时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那拉氏便起了疑心,不是说这个计划不好,恰恰相反,这个计划太好,可以说只要按着这个计划去做,十有**能行得通。但弘时有几斤几两,没人比她更清楚,凭他是绝对想不出如此精密的计划,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弘时不好意思地笑道:“儿臣是皇额娘养大的,儿臣一扯谎,皇额娘肯定能看得出来。”说到这里,他又迫不及待地问道:“皇额娘,你觉得这计划可以为之吗?” 那拉氏沉思道:“倒是可以,只是现在就行动,会否才急进了一些,毕竟弘历到户部的日子还短,许多事都不懂,皇上未必会派他任这个钦差。” “这一点儿臣也想到过,不过八叔说,弘历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可以为我们所用。”弘时这话勾起了那拉氏的好奇心,“哦,是什么缺点?” 弘时信心满满地道:“如今他在户部任差,急切地想要将户部的事学懂学全,好得到皇阿玛的赞赏,所以只要他知道有去地方赈差的机会,就一定不会放弃,哪怕他不是钦差,也一定会随钦差同行。” 弘时这番话令那拉氏思忖良久,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而且可以让弘历自投罗网,可此事不论对弘时还是对她都干系重大,必须要想清楚才好。 “皇额娘……”正当弘时准备再劝的时候,那拉氏抬手道:“廉亲王那边能说动多少人上奏保弘历为钦差?” 弘时连忙回道:“八叔说六位尚书之中他能说动三位,其余的大小官员应该有数十人。” 这个回答倒是让那拉氏颇有些吃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又被胤禛极力打压,允禩在朝中依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真是不可小觑。 那拉氏低一低头,戴着珐琅护甲的小指微一用力,在盏盖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坏了盏盖本身的描花。 见那拉氏尚在犹豫中,小宁子轻声道:“主子,此事涉及四阿哥生死,若有一点差池,便会引火上身,不如再想想……” 他话未说完,弘时便不客气地喝道:“混帐奴才,本阿哥与皇额娘在说话,要你插什么嘴?” 这次小宁子明显感觉到弘时对自己的不喜,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 弘时冷哼一声,还待喝斥,那拉氏已是道:“好了,小宁子也是担心此事行的过于急切,会有什么问题,你训他做什么。” 见那拉氏护着小宁子,弘时不满地道:“皇额娘,他只是一个奴才罢了,儿臣与您议事,哪容他插嘴。” 那拉氏显然不喜听这些,摆手道:“行了,不说小宁子,本宫问你,船还有几日到福州?” “还有六日就到了,若现在决定下来,派人快马加鞭过去,可以在抵岸前弄沉了船,但若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弘历急切地道:“皇额娘,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咱们面前,您还犹豫什么,难道真要等弘历羽翼丰满之后再动手吗?儿臣只怕到时再寻不到机会。” 弘时这番话令那拉氏意动,又将这件事前后细想了一遍后,终于点下了头,“既是这样,那就依你的话去办。” 弘时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额娘,那儿臣这就去安排。” “慢着。”那拉氏叫住迫不及待要离去的弘时,“你准备让谁去弄凿沉船,又让谁去对付弘历?” 弘时想也不想便道:“此事儿臣之前就与八叔说了,八叔说,只要皇额娘同意,所有事他都会安排妥当。” 那拉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就是所有的事都要靠廉亲王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个问题把弘时给问糊涂了,脱口道:“有何不好?” 那拉氏骤然冷下眉眼,喝道:“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如此糊涂,当真该打!” 见那拉氏好端端的突然发骂,还骂他糊涂,弘时顿觉委屈地紧,“皇额娘,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害自己亲弟弟,害一个当朝阿哥,这么大的事交给别人去做,你觉得合适吗?将来你成了太子,而廉亲王以后拿着这事要胁你,要你遵他命行事,你是听还是不听?”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 献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是这回事,弘时放下心来,道:“皇额娘放心,八叔不是那样的人。” 听得弘时近乎天真的话,小宁子嘴唇动了一下,不过思及刚才弘时的喝斥,又紧紧闭了起来。 至于那拉氏,已是冷笑地道:“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廉亲王不会这么做?” 一句话问得弘时词穷,但他还是坚信允禩不会害自己。他这个样子,让那拉氏恨不得一掌掴下去,打醒这个愚蠢的家伙。想那叶秀也算精明,怎就生出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儿子来,居然这样相信一个外人。 在勉强压下心的恼怒后,那拉氏道:“自小到大,皇额娘都教过你,不可缺了防人之心,你是将皇额娘的话都抛到脑后去了吗?” “儿臣不敢,但是八叔一直待儿臣很好,当初嬉冰比试时,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助儿臣争夺第一,试问他又怎么会害儿臣呢!” 弘时的执着令那拉氏无奈,若有别的选择,她绝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弘时身上,不过弘时后面的一句话倒是让她气消了些许。 “再者,儿臣建府的时间尚短,手底下就算有几个可用之人,也还没摸准他们的xing子,实在不宜冒然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们,所以相较之下,八叔那边更牢靠一些。” “总算你还知道权衡利弊,没有一味的相信廉亲王。”那拉氏缓了一口气道:“你手上虽无合用之人,但不代表你舅舅那里也没有,他手底下有许多暗卫,皆是咱们那拉家从小养到大的,忠心耿耿,绝不需要担心背叛。依着本宫的意思,此事交给他们去办,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弘时尚是第一次听到“暗卫”这个词,奇道:“皇额娘,这件事儿臣怎么从来不晓得?” “以前你还小,又不需要用到暗卫,所以本宫便没有告诉你,如今你长大了,这些事是时候慢慢告诉你了。”那拉氏顿一顿道:“这些暗卫不止忠心,能力也极强,且一个个不完成交待的事绝不会罢休。其实暗卫这种事,各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本宫猜测廉亲王底下也有一批,所以他才说会将事情安排妥当。不过既然咱们自己手上便有这些人,又何必去倚靠别人呢!”不等弘时说话,她又道:“本宫知道你相信廉亲王,可这件事一定要交给你舅舅去办,你相信皇额娘,皇额娘绝对不会害你。” 见那拉氏态度坚决,弘时只得道:“那就依皇额娘的意思去办。” “嗯,待会儿本宫写一封信,你拿去交给你舅舅,后面的事他自然会办妥,至于保弘历为钦差的事,本宫也会让你舅舅联络一些官员,让他们一起上奏,这样把握更大一些。”她眸光一冷,凉凉道:“既然决定做了,就一定不容有失。” 在弘时拿信离开坤宁宫后,那拉氏对正在收拾笔墨的小宁子道:“二阿哥那些话,你听出什么来了?” 小宁子动作一滞,抬起头来道:“主子是问关于廉亲王的那些话吗?”见那拉氏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道:“奴才觉得,廉亲王在与主子争夺二阿哥。” 那拉氏没有对他的话表态,而是道:“为何这么说?” “廉亲王做梦都想坐上养心殿的龙椅,可惜皇上雄才大略,一直没让他得逞,但这并不表示廉亲王就会放弃,这两年来他看似蛰伏,认输,说不定根本就是在韬光养晦。”见那拉氏没有反对,他继续道:“不过廉亲王应该明白,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登上大位了,反倒是二阿哥,乃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尊贵无比不说,又有主子为二阿哥筹谋,有很大可能继位为帝,只要能够控制住二阿哥,一旦二阿哥继位,便等于控制住了整个大清,成为有实无名的皇帝。” 那拉氏颔首道:“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偏他就看不清,真是气煞本宫,真是枉费了本宫多年的教导。” 小宁子劝道:“主子息怒,二阿哥只是当局者迷罢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廉亲王的险恶用心。再者不论廉亲王怎么使手段,都不可能争得过您,毕竟二阿哥是您亲手抚养长大的,与二阿哥感情最是深厚。”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弘时……”那拉氏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够让本宫操心的。” “不过二阿哥未必就是主子唯一的选择。”小宁子这话令那拉氏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宁子突然跪下道:“请主子先恕奴才无罪,奴才才敢说后面的话。” 那拉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尽管说就是,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主子。”谢恩之后,小宁子起身转着眼珠子道:“主子您忘了水意轩那位吗,若她生下孩子后被赶去永安寺落发出家,那么她所生的那个就没了生母,主子大可以将之收在膝下,这样一来,主子膝下不是有了两位阿哥吗?前提自然得舒穆禄氏生的是个阿哥。” “她的孩子……”那拉氏在明白之余却也犹豫了起来,她并不是很想要舒穆禄氏的孩子,因为一来生母尚在,二来孩子太小,等到他长大,还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小宁子明白她因何而犹豫,道:“先帝八岁登基,在位六十一年,皇上在位才四年,就算不能像先帝那样六十一年,数十年总是可以的,到时候小阿哥早就长大了,主子可以从选挑究竟是由二阿哥还是他来继位;就算真没长大……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到时候皇上又龙归大海,那对主子而言只会更好。” 那拉氏被他说得意动,不过并未曾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小宁子凝声道:“主子您想,小阿哥年幼无知,一旦登基,必须要有人扶持其打理朝政,就像顺治爷登基那会儿一样。” 那拉氏眸光一闪,下一刻脸色就已沉了下来,“放肆,谁许你说这些的?看来本宫真是把你宠过头了,居然说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来。” 〖 第一千两百零九章 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该死!”小宁子再度跪下,请罪之余他又不无委屈地道:“但就算有罪,奴才也要把话说完。论才能才干主子不输任何一个须眉男子,只因身为女儿身,才不能手前朝之事。若将来,主子可以垂帘听政,像邓太后、武皇后那样,必然是百姓之福。” 其实垂帘听政始于汉朝,汉惠帝不理政事,吕后临朝,但吕后是一个极狠毒之人,若提及她怕是会让那拉氏不喜,所以小宁子刻意将之略过。 小宁子的话让那拉氏砰然心动,没有人会不喜欢权利,若有朝一日成为太后,虽看着尊荣,但若皇帝不敬的话,太后就会变得有名无实,只能在慈宁宫等死。但若能垂帘听政,便等于掌控了整个大清,可以真正做到顺者昌,逆者亡。 这样的话,无疑比扶持弘时登基为帝更为有利。 在那拉氏沉思那会儿,小宁子已经悄悄瞅了她一眼,然后磕头道:“奴才胡言,罪该万死,请主子降罪。” 那拉氏收回心思,瞅着他淡然道:“本宫之前已经答应过恕你无罪,起来吧。” 见那拉氏果然没有责罚自己,小宁子心中大定,谢恩起身之后,只听那拉氏道:“刚才那些话,不许传出去,否则本宫绝不饶你。” 小宁子赶紧道:“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绝对不敢乱说一个字。”歇一歇,他又小心地道:“但是奴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切切实实是为主子好,主子您……” 那拉氏一拍扶手起身道:“这件事等舒穆禄氏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吧。” 虽然那拉氏没有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无异是接受了小宁子的提意,暂时不打算除去舒穆禄氏腹中的龙胎,而是等她生下来后,看是男是女,再做决定。 只要那拉氏存下这个心思,小宁子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那些话,看似处处在为那拉氏考虑,但事实上却是趁机在报复弘时,之前弘时对他毫不留情的喝骂,他可是牢牢记着,未有忘记。 他知道弘时看不起他这个奴才,更看不惯他卑jin残缺之身却能得到那拉氏的宠信,认为他是一个小人,所以瞅到机会就拿阿哥的身份训斥他。 不错,他是一个小人,既是小人那么挨了骂自然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对于弘时而言,还有什么报复会比失去那拉氏属意更好。 那拉氏并没有注意到小宁子在想什么,而是道:“不管怎样,眼下除了弘历才是最要紧的,省得承乾宫那位一直得意洋洋,把自己当做后宫的主子。本宫真想看看熹妃知道自己儿子死时的表情,一定精彩万分,比任何一出事都要好看。” 在说这句话时,那拉氏眼眸微眯,犹如一只正在等着猎物落网的狐狸。 小宁子轻笑道:“奴才相信这一日,主子不会等太久的。” 六月中旬的一个午后,胤禛正在承乾宫与凌若说话,四喜接到了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急报,胤禛接过后打开一看,说的竟然是数十万石经由水路运往福州的粮食,在快抵达福州时突然沉没,粮食尽数倾没入海不说,押送粮食的官差也只活下来两个。 见胤禛脸色骤变,凌若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在凌若面前,胤禛素不避前朝之事,见她问起,叹了口气道:“前往福州运粮的船只全部倾没,几十万石粮食都没了。” 凌若惊声道:“竟有这种事,可是海上起了风浪,打翻了船只?” 胤禛沉甸甸地道:“没有,信上说是船只突然漏水,像是撞到了暗礁。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所有船全部倾没,却还是第一次。整整几十万石的粮食,说没就没了,实在可惜。” “事情既已发生,再难过也无用,皇上还是赶紧想想从哪里调粮重新运过去,否则福州那边缺了米,米价飙升之余,定然会引起百姓恐慌。” 胤禛点头道:“之前那次运粮,搬空了江宁的一个米仓,浙江那边虽然富庶,却也很难再匀出那么多粮食来,所以朕这次打算从两湖或者两广筹粮,一定要在缺米之前送到。”这样说着,他道:“四喜,立刻传户部的尚书及侍郎等人进宫,还有让他们将记载了今年赋税及各地余粮情况的册子带进宫来。” 在吩咐完四喜后,胤禛握一握凌若的手道:“若儿,朕要先去帮筹粮之事,改日再来看你。” 凌若点点头,道:“皇上赶紧去忙吧,臣妾这里不打紧。” 胤禛点头,行色匆匆的离开了承乾宫,水秀端着刚洗好的葡萄走到门口,看到胤禛出来,连忙欠身行礼,待胤禛走远后,方才进殿道:“主子,出什么事了,皇上怎得突然走了。” “前朝出了些事。”毕竟是前朝之事,凌若没有细说,改而道:“水意轩那头怎么样了?” 水秀搁下水晶碟道:“舒穆禄氏自有孕后,就一直待在水意轩中没有出来,何太医每日都有去诊脉,周太医曾悄悄看过脉案,并无任何问题。”不等凌若问,她又道:“至于皇后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听得这话,水月忍不住道:“主子,奴婢倒是觉得这一次皇后很可能会由着舒穆禄氏生下龙胎。” 她的话让凌若与水秀均是好奇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主子您忘了皇后膝下的二阿哥是怎么来的吗?”水月这一句话让凌若一怔,旋即露出凝重之色,“你是说皇后想要故计重施?” “舒穆禄氏之所以可以留在宫中,皆因腹中龙胎之故,一旦生下龙胎,无非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复位,二是出家落发;若是第二种,那她留下的子女……” 凌若接过她的话道:“一定会交给后宫中人抚着,而皇后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水月点点头,“不错,所以奴婢才有这个想法。” 凌若轻敲着桌子闭目半晌道:“若皇后不动手,咱们就只有自己动手了,不论是舒穆禄氏复位还是将孩子交给皇后抚养,对本宫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千两百一十章 福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意虽是有了,但办法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凌若思索舒穆禄氏事情的时候,刘氏亦来到水意轩,对半躺在床上的舒穆禄氏道:“本宫知道娘子有了身孕,甚是高兴,所以特意带些适合孕妇服用的滋补品给娘子。” “多谢娘娘。”不等舒穆禄氏撑起身子,刘氏已经阻止道:“娘子不必多礼,躺着就是了。” 在示意海棠将东西交给水意轩的宫人后,刘氏笑道:“本宫原以为娘子这次必定要去永安寺,没想到娘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化解了危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非如此,本宫如今也不能与娘子坐着聊天了。 舒穆禄氏低头看着自己锦被下的腹部轻声道:“是啊,这个孩子来得实在是巧,但臣妾只怕与这孩子有缘无份。” 刘氏安慰道:“无端说这话做什么,将来的事谁能预料,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对了,娘娘的兄长怎么样了,可曾转危为难?”舒穆禄氏这句话顿时让刘氏的脸色沉了下来,抚着袖间的金丝凉声道:“顺天府尹已经判了本宫兄长死罪,只等秋后行刑!” 舒穆禄氏惊呼一声,道:“顺天府尹当真一点都不卖娘娘的面子吗?” “熹妃要胁他若不判本宫兄长死罪,便将这事捅上天听,你说顺天府尹敢不听她的话吗?”说到这里,刘氏恨恨地道:“不论是你阿玛的事,还是本宫兄长的事,都是熹妃与谨嫔两人做的好事。m4xs.本宫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舒穆禄氏面色一黯,道:“只可惜臣妾帮不了娘娘。” “这倒未必,皇上又说你生下孩子后不许留在宫里,指不定皇上会念在孩子的情面上,免了你的罪。这件事,本宫也会帮你想办法。” 刘氏的话令舒穆禄氏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若真能免臣妾出宫,娘娘就是臣妾的再生父母,娘娘之恩,臣妾有生之年绝不会忘。” “恩情之事,乃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你千万不要忘了是何人害得你我二人失去亲人。” 舒穆禄氏银牙轻咬,道:“娘娘放心,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忘,哪怕拼却臣妾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她们血债血偿。” “你明白就好。”又说了几句后,刘氏起身道:“好了,本宫不打搅你了,你好生歇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在回永寿宫的路上,金姑小声道:“主子真打算寻机会为舒穆禄氏在皇上面前美言吗?” 刘氏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觉得不好?”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主子没必要为舒穆禄氏费神,她现在势不如人,所以主子面前装可怜扮同情,若真让她留下来,甚至复位,到时候她就会成为主子的隐患,倒不如趁现在她摇摇欲坠时,再推一把。” 刘氏扶一扶鬓边的珠花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现在首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承乾宫那个,但是要对付她,本宫一个人太过吃力,必然要寻一个帮手,舒穆禄氏无疑是最合适的。再说,她现在与本宫也是一样的心思,甚至比本宫更恨。所以,在承乾宫那位倒下之前,你不需要担心她会倒弋相向。” 金姑想想也是,逐不再多言,只扶了刘氏往前走。 至于胤禛,在回到养心殿后,与户部的尚书侍郎一直商量到很晚,才最终决定从两广筹粮,以最快的速度运到福州,避免出现民情不稳,另外,与福州相近的几个府县,也尽量匀出一部分粮食运送去福州。 户部连夜发文至两广,将胤禛的旨意告诉两广总督与巡抚,那边不敢耽搁,自府仓、县仓还有大户出资兴建的义仓中筹粮二十五万石,立刻运上已经准备好的运粮船,一刻不停的往福州驶去。 然,谁都想不到,同样是在快到福州的时候,这些船遭了与上次一样的下场,触礁沉没,无一幸免。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时,不论对胤禛还是户部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此时距离上次沉船,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虽然陆路一直有在运粮,但一来附近府县存粮本就不多,二来陆运输有限,对于整个福州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往往刚一运到就已经被抢购一空,而福州的米价在这种情况下节节攀升。到后来,竟然高达一两银子一斗米,一升米就得要十两银子。 这样的米价就是连那些富户也觉得吃紧,更不要说普通百姓,砸锅卖钱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只能饿着肚子去地里刨东西吃,一开始还能刨到地瓜、花生这样的东西,到后面却是连地瓜的根茎被人吃光了。 在连像狗一样吃饱肚子都变成一件奢侈的事后,情况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一些饿的面黄肌瘦的人开始拿起菜刀、锄头阻劫运粮车。福州府虽极力控制,事态却依然步步在恶化。 运粮车被劫的结果,直接导致米价再次涨到一个吓人的位置,足足五两银子一斗,这个价促使了更多人走上劫粮车的道路,在鲜血与死亡中,抢夺可以让他们活下去的粮食。 有更多的人因为抢不到粮食,而开始抢夺富户家中的粮食以及……人吃人,一时间,福州变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富户虽然暂时不愁粮食,但也无法在住下去,请了人护送他们从福州离开。 饶是他们花大价钱请人沿路护送,依然一路不断有人劫道,运气好些的逃出了福州,运气差些的就魂归地府。 但有能力离开的,只有那些殷实的富户,成千上万的百姓被困在福州无法离开,挣扎在这片犹如地狱一般的土地中。 福州府的急报一封接一封的送到京城,福州知府称其被困在府衙中无法出去,如今府衙靠着粮仓中的余粮支撑,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很可笑,在没有闹饥荒的情况下,福州却变成了饥荒最严重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惨剧在发生。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章 朝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福州的情况让胤禛头痛不已,在朝上问群臣的意见,有大臣说应立刻从两湖运粮过去,也有大臣说应派官员先带一部分粮食去福州稳住人心,然后再慢慢筹粮过去,毕竟以两湖的存粮,要一下子拿出十几二十万石粮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当然,最担心的还是万一再有触礁该怎么办,若每次都沉没,朝廷就算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折腾的。 胤禛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迟迟未下决定,可事态之严峻,bi使他一定要尽快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在这两拨大臣中,支持派钦差下去的大臣占了多数,胤禛抚额道:“若要派钦差送粮下去,你们觉得该从水路还是陆路走?” 工部尚书道:“启禀皇上,陆路去往福州需要绕山路,少说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到达福州,而福州的情况是十万火急,万万等不了这么久,所以微臣建议还是从水路走。至于暗礁,可以在快接近福州那片水域时,派人入水查探,以便船只可以安全前行。” 他这么一说,其余大臣纷纷附和,皆赞同他的提议,胤禛不说话,转向时不时在咳嗽的允祥道:“老十三,你有什么看法?” “回皇上的话,咳!咳咳!”允祥刚说了几个字,就不住地咳了进来,怎么也停不下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胤禛亲自走下龙椅,来到允祥身边,替他抚背顺气,待得允祥咳嗽好一些后,方才对四喜道:“去拿把椅子来,另外再给十三爷沏杯茶来。” 允祥连忙摇手劝阻道:“皇上,臣弟……咳,不要紧了!” 此时,四喜已经端了椅子上来,胤禛强按着允祥坐下道:“朕让你坐就坐着,你身子不好,往后再上朝,坐着就行了。” “谢皇上隆恩!”允祥被bi无奈,只得谢恩,在喝过四喜沏来的茶后,他感觉舒服了一些,便连忙道:“臣弟觉得派钦差去福州一法虽然可行,但太过冒险,现在福州人心惶惶,百姓因为饥饿变得不受控制,就算平安抵达福州,只怕船刚靠岸,就会有人来抢米,若只是抢东西还好,就怕连派去的钦差也有危险。” “皇阿玛,恕儿臣不同意十三叔的意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弘时,只听他道:“派钦差去福州固然有危险,但如果不派钦差去,而是由着福州百姓自生自灭的话,只怕他们对朝廷会有敌意,这而且传扬到各府县,对朝廷的声誉会有极大的损伤,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认为朝廷只会收粮怍赋,不理百姓死活。” “二阿哥所言虽有些道理,但先设法运粮过去,待灾情缓解之后,再派钦差过去,也是一样的,如今派去,像怡亲王说的,实在太过危险。”一直甚少说话的张廷玉此刻也开口说了自己的意见,而他显然是不太赞成派钦差过去的。 “张大人此言差矣,虽说派钦差过去有危险,但食君之俸忧君之事,如今朝廷有难,岂可因为贪生怕死,而不敢去福州。”说到这里,他一脸愤慨地道:“皇阿玛,恕儿臣说句实话,若人人皆如张大人这样想,那朝廷还可指望什么人?” 弘时的话引来一大批官员附和,至于这些人,自是一早得了吩咐的,让他们同意派钦差,并且在决定钦差人选时,全力举荐弘历。 不过弘时这番话,倒是让胤禛刮目相看,神色微微一缓道:“那依你之见,该派何人出任这次的钦差为好?” 弘历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幸亏最后牢牢忍住了,改而道:“如今是饥荒,应该在户部派人出任这个钦差,儿臣入朝时间尚短,又一直在礼部,对户部之事并不熟悉,实在不知该派何人为好,皇阿玛当中问问诸位大人的意见。” 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句话都是允禩教给弘时的,并且叮嘱他,若是胤禛问起人选,千万不要抢着说弘历,他们两兄弟间的明争暗斗,胤禛多少知道一些,哪怕现在已经没有了,印象始终在那里,所以“弘历”二字,他绝对不能提,以免令胤禛起疑,相反,他到时候还要假意反对,甚至将自己推出去。 不过,他不提,自然会有别人提,这一次他们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誓必要将弘历送上不归路。 果然,在胤禛转而问那些支持派钦差下福州的时候,许多大臣都提议弘历,理由也很充份,他是皇子,身份尊贵,足以代表朝廷还有皇上的意思,让灾民知道皇上虽远在京城,但一直都惦记着福州的灾情。 面对这个答应,胤禛却是大为皱眉,弘历入朝才两月不到,对户部的差事还有些一知半解,而且福州之行太过危险,万一弘历出事,可就麻烦了。 “皇上,此提议万万不可。”允祥是第一个反对的,神色激动地道:“四阿哥是皇子,身份尊贵,岂可去冒这个险,再说能够代表朝廷意思的,并非只有四阿哥一人,臣弟不才,愿意任这个钦差。” 胤禛当即反对道:“不行,你的身子骨经不起这样来回折腾。” 允祥还待要说,弘时已经先一步道:“皇阿玛说的对,十三叔身子不好,根本不适合去福州,而四弟又还年幼,不如让儿臣任钦差吧。” 此言一出,胤禛与允祥皆是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弘时的话,福州有多危险,弘时应该很清楚,可他却主动站出来说任这个钦差,实在是难以想像。 其中又以胤禛的触动最大,以前弘时的本xin虽然不坏,对于差事却说不上多热衷,更是怕辛苦,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将弘时安置在相对较清闲的礼部,虽然这些日子弘时有所改变,也没有让他起意改去其他几部当差的念头。 难道弘时真在不知不觉中脱胎换骨了吗? 胤禛郑重其事地道:“弘时,任这个钦事会有很大危险,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是,儿臣想得很清楚。”弘时硬着头皮回答,他真怕胤禛下一刻会开口让他任这个钦差,若真这样,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章 同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幸,胤禛没有说这个话,而是坐在龙椅中仔细思索弘时的话,当他问那些大臣意见时,纷纷反对,皆说二阿哥既非户部的人又不懂户部之事,实在不适合任这个钦差。 不过也有人说既然二阿哥主动请缨,就是说他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任这个钦差,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凌若的兄长荣禄,他如今已是从三品光禄寺卿。 听了各人的意见后,胤禛转向弘历道:“你自己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意思?” 弘历走到殿中,跪下回话道:“皇阿玛,福州百姓受此重灾,实在可怜,他们皆是皇阿玛的子民,如今他们有难,儿臣实在难过,所以儿臣愿意任这个钦差,请皇阿玛应允。” 弘历的话令弘时松了一口气,既然弘历自己都答应了,想必皇阿玛不会再反对,呵,八叔真是猜的一点都没错。 “皇上,万万不可!”允祥忍着胸口的难受反对道:“四阿哥经验不足,他任钦差,未必可以安抚住已经失控的福州百姓,到时候,局势只会更混乱。” “是啊,皇阿玛,还是让儿臣任钦差吧,虽然儿臣对户部之事不懂,但也好过老四去冒险。”弘时亦假意说着。 “二阿哥一派忧国忧民之心,令臣等钦佩,但赈灾送粮,本是户部之事,怎有让礼部派人去的道理,传扬出去,于理不通,于情不合。”说话的依然是之前那个工部尚书。 弘时摇头,假意道:“我与弘历都是皇阿玛的子嗣,理应为皇阿玛分忧,岂可因差事有别,就说谁该谁不该的道理。” 工部尚书还待说,胤禛已经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别争了,这件事朕自有安排。” 这一句话,让底下众臣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同样的,他们的心也都一个个提了起来,不晓得胤禛究竟会派何人任这个钦差,既有希望是弘历的,也有希望不是弘历的,总之各怀心思。 在这样的安静中,胤禛目光一转,落在隆科多身上,“舅舅,在朕决定之前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隆科多与弘时和弘历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不像荣禄和英格那样,所以他的话应该比较中立,可以入耳。 在隆科多开口之时,弘时已经暗自松了一口气,八叔和舅舅拉拢了那么多位大臣,又怎么会漏了隆科多这个重要的人物。 果然,隆科多如弘时预料地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钦差一事虽有危险,但对四阿哥而言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经此一事,老臣相信四阿哥一定会更加成熟,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而且以四阿哥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关。再者,若皇上实在放心不下,大可以派军队沿途护送,这样就算有乱民闹事,也伤害不了四阿哥。” 隆科多不愧是吏部尚书,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明是要送弘历入险地,却说得完全是为弘历好一样,心思城府着实深不可测。 不过,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又有哪一个是简单之辈,好几个人都听出了隆科多真正的意思,荣禄第一个道:“皇上,若照隆大人所言,二阿哥较为年长,不是更合适吗,难不成隆大人觉得二阿哥不及四阿哥吗?” 荣禄的话令隆科多颇为不喜,却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便四平八稳地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就像之前所说的,二阿哥不是户部之人,管此事情理上实在说不通。” 荣禄冷笑一声道:“隆大人说那么许多,无非就是想让四阿哥去福州,恕下官直言,究竟隆大人是真心觉得四阿哥任钦差为好,还是另有目的。” 隆科多眸光一冷,未曾与他在言语上纠缠,而是直接朝御座上的胤禛跪下道:“皇上,老臣自问一直以来都忠于大清忠于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大清与皇上的利益为先。老臣实在不知,为何会引来荣大人那句‘另有目的’,若皇上知道,还请告诉老臣,老臣究竟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连皇上也觉得老臣那番话是另有目的。”说到后面,隆科多已是声带哽咽,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隆科多乃是朝中重臣,他这样子,胤禛自然不能没有什么表示,何况荣禄刚才那番也确实有些不对,逐道:“舅舅的忠心,朕心里一清二楚,朕怎么会怀疑你,朕还要靠你辅佐一道治理这大清天下,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信任。”隆科深知多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谢恩起身,而在此之后,胤禛也训斥了荣禄几句,随后话题又回到究竟该派何人任钦差的事上。 这一次,胤禛没有让百官争论下去,而是道:“朕已经决定了这一次由谁出任钦差。”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均眼巴巴地看着胤禛,等他说出最终答案,众人之中,又以弘时最为紧张,手心都捏得出了汗,心中不住地祈祷着:弘历!弘历! 胤禛自御座上起身,环顾着众人一眼,一字一句道:“朕决定由弘时与弘历一道出任此次前往福州赈灾慰民的钦差。” 任谁都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有人都呆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后,不由得一片哗然,皇上竟然要一次将两位阿哥派去那等危险之地,一旦出了什么事,可如何了得。 刚才最紧张的是弘时,如今最害怕惶恐的也是弘时,他之前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知道八叔他们早就安排妥了,只要自己一请缨,就会有许多大臣反对,所以才敢那样说,可现在……竟然弄成这样。皇阿玛他莫不是发疯了吧,明知道福州那边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活着的百姓,一个个都跟恶鬼差不多,居然还将自己与弘历派出去,他就不怕出事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想送自己去死!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但弘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他不会去福州的,绝对不会对! 第一千两百一十三章 后悔不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弘时的恐慌相反,弘历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很是坦然,拱手道:“儿臣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安抚百姓,缓解灾情,不负皇阿玛所托。” “甚好。”弘历的回答让胤禛颇为满意,目光一转,落在弘时身上,很明显是在等弘时的回答。 弘时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想要说话,但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不想去,可是他知道自己若在这个时候拒绝,将会从此失尽皇阿玛之心,到时候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无事无补。 正当弘时不知所措时,有大臣开口,意思便是同时将两位阿哥派去福州太过冒险,且不说福州附近海域存在暗礁,就是福州如今的灾情,都是大险特险,万一两位阿哥出事,那对整个大清来说,都是无可弥补的损失。 对于这个问题,胤禛淡淡地道:“刚才诸位臣工提议让四阿哥出任钦差的时候,不是还说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吗,怎得现在一下子又改口了?” 隆科多等人心里一紧,明白胤禛虽然嘴上说漂亮,但心是城对于众人一力保举弘历为钦差的事还是起了疑心,若继续反对,只会令他的疑心更甚。 隆科多思忖片刻,打破了僵局,“皇上容禀,微臣等人并无他意,只是担心事有万一,若真如此,那我大清就将同时失去两位阿哥,而这样一来,皇上膝下便只剩下五阿哥与六阿哥了,六阿哥又尚不足岁,无法为皇上分忧。” “朕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他们两个同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们有信心,定可以完成此事,平安归来;另外,朕会派一千军士沿路护卫,相信足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是……”隆科多本想尽最后的努力,却在接触到胤禛幽暗的眸光时改口道:“既然皇上有此信心,老臣自然同样,老臣会在朝等着二位阿哥的好消息。” 隆科多的话,让弘时差点骂出口,这该死的老东西,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好得很,一见势头不对,就连忙转了向,连答应过的事也不管了。 隆科多都这样了,其他大臣更是不敢多言,而胤禛这个决定,也让荣禄无话可说,不过对于弘历的担心却是有增无减。 一千军士听起来很多,但福州百姓又岂止一千,就算逃了死了不少,剩下的也是成千上万,一旦弘历他们处理的不好,冲突起来,后果实在堪虞。他真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决定,若说皇上不想弘历冒险,那派弘时去就行了,何必两个都派去,唉。 在隆科多低头后,胤禛将目光转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弘时,声音微妙的道:“弘时,你怎么说,可是不愿任这个钦差?刚才可是你自己主动请缨的。” 朝服下,弘时的身子在不住发抖,他真的不想任这个钦差,但是他可以说不吗?皇阿玛已经将他之前说的话都搬出来了啊,分明就是不许他拒绝。 该死的,本想算计弘历,却悲哀地把自己给算计了进去,这个结果是他与八叔都没有想到的。 不管心里再恨再后悔,面对胤禛的问话,弘时只能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阿玛能给儿臣这个为您分忧的机会,儿臣自是求之不得,又怎会不愿,儿臣刚才是在想,到了那边,该用什么法子安抚住灾民,不让他们闹事,一时想出了神,才没有及时回答皇阿玛的话。” 胤禛幽微的目光,因弘时这句话而闪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如此就好,只要你与弘历齐心合力,定可以助福州度过此劫。并且,朕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办妥此事,回京之后,朕封你们一人一个亲王。” 换了往常,弘时若听得胤禛封自己为亲王,定会高兴不已,可现在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性命来受封。 在弘时二人谢过恩后,胤禛道:“从现在开始,户部全力筹粮,一有结果,立刻告之朕。” 户部尚书与二位侍郎依言领命,而早朝也在不久之后散去,在出了皇宫后,弘时迫不及待地拉住隆科多低声道:“隆大人,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再劝劝皇阿玛,让他改变主意。” 隆科多早料到弘时会有此一问,叹然道:“二阿哥,皇上的xin子老臣比你更清楚,若那么容易就劝动,那就不是皇上了,他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以前如此,现在同样如此。福州一行虽然危险,但有皇上派去的一千军士相随,应该是有惊无险,二阿哥不必太过担心。” 见隆科多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弘时沉下脸道:“可隆大人你答应八叔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隆科多看着被弘时拉住的袖子,不动声色地道:“老臣只说会设法向皇上推举四阿哥为钦差,旁的可是什么都没答应,现在老臣并没有食言,四阿哥确实成了钦差,只是还多了一个二阿哥你罢了。” “你口的多了一个,对于我而言,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隆大人,你这个样子,未必也太不地道了些。”弘时气急败坏的说着,若非事情严重,他又怎会如此急切。 见弘时缠着不放,隆科多也不禁沉下脸道:“不知二阿哥所谓的地道是怎样?老臣只是一个臣子,臣子能提议能谏言,但最终决定的却是皇上。若二阿哥真那么不愿去,刚才养心殿上,为何不自己拒绝了皇上?” 他这句话可算是一针见血,问得弘时哑口无言,他若是有胆子,早就回绝了,哪还会与隆科多在这里纠缠。 看他这个样子,隆科多哪有不明白的理,摇头道:“既来知则安知,也许这件事对二阿哥而言是福非祸也说不定,毕竟皇上可是开了金口,说事成之后,允二阿哥一个亲王之位。”不等弘时说话,他又道:“老臣府还有事,先走一步,来日二阿哥凯旋归来,老臣一定为二阿哥接风洗尘。”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 廉亲王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挣脱了弘时的拉扯后,隆科多乘上了候在一旁的绿呢轿子,四名轿夫抬着一路往府邸行去。 望着远去的轿子,弘时无奈之下只能恨恨地啐了一口,暗骂一句老匹夫! 不过骂归骂,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要赶紧找人商量才行,想到这里,他也快步上了等候多时的轿子,在放下轿帘时吩咐了一句,“去廉亲王府。” 见弘时说得急切,轿夫不敢怠慢,疾步往廉亲王府行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看到廉亲王府的影子,就在轿夫还要往前的时候,弘时忽地道:“慢着,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古玩斋看一副古画,还是先去那里吧。” 轿夫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又抬了去古玩斋,弘时下轿后,扔了几钱碎银子,让轿夫先回府后,自己进了古玩斋。 古玩斋的掌柜识得弘时,一边唤着二阿哥一边将他请了进去,而不久之后,一乘不起眼的轿子从古玩斋后门抬了出去,坐在里面的正是弘时。 这家看似普通的古玩斋,其莫后真正的老板却是允禩,因为胤禛不喜欢他与允禩往来,所以弘时每次去廉亲王府,都是在这里换轿子,然后一路抬进王府,除了廉亲王府的人,无人晓得弘时其他经常过去,连胤禛也不晓得。 刚才,他是急昏了头,所以才让轿夫直接抬去廉亲王府,幸好在进去前想了起来,否则万一传到皇阿玛耳,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当弘时从沉思回过神来时,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外面有轿夫道:“二阿哥,已经到廉亲王府了,王爷正在书房等着您。” “知道了。”一下轿,弘时便迫不及待地往书房行去,这里他来过许多次了,熟悉得很,根本不需要人带路。 到了书房外,弘时也不让人通报,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对正坐在案后写字的允禩道:“八叔,不好了,出事了。” 允禩惊訝地抬起头,打量了满面急切的弘时一眼道:“出什么事了,怎得把你急成这样。”不等弘时回答,他已经猜测道:“可是皇上不同意弘历任去福州的钦差?” “不是。”弘时咽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在椅道:“皇阿玛同意了,但除了弘历之外,皇阿玛让我也任这个钦差。”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大吐苦水,“八叔,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你让我向皇阿玛假意请缨,结果皇阿玛当了真,让我跟老四一道去福州,那个地方现在人吃人,比地狱还惨,若是去了,只怕没命回来。” 弘时对于此时的福州避之不及,却忘了,造成福州眼下这个局面,害死那么多福州百姓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他自己。 弘时的回答,令允禩吃惊地搁了笔,显然他对胤禛这个决定也是颇感意外,成年的总共就两位阿哥,胤禛却要一下子将两人都派去福州那等险恶之地,若不是他对胤禛了解甚深,几乎要以为胤禛得了失心疯想要自己两个儿子死。 “八叔,你一定帮我想想办法,我说什么也不要去福州。”对于下人端上来的茶,弘时根本没心思喝,只是紧紧盯着允禩,盼他帮自己想办法。 允禩起身走了几步,在问过弘时今日朝堂上的具体情况后,连连摇头道:“既然皇上已经开了金口,这件事只怕再无还转的余地。” 弘时一听,大惊失色,迭声道:“那可怎么办?去了福州,我一定会死的,我不想死!” “皇上不是说沿途会派一千军士护卫你跟四阿哥吧,又怎么会有事。”允禩话音刚落,弘时就激动地打断道:“八叔,福州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靠那一千军士,根本镇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jin民。我不管,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去送死的。而且我之所以会主动请缨,是八叔你说我捏的是礼部的差事,对户部一窍不通,就算我主动请缨,皇阿玛也绝对不会同意,可现在……” 见弘时将事情都怪到自己头上,允禩轩一轩眉毛,不动声色地道:“二阿哥你先别急,容我再想想。” 见弘时闭嘴,他负手走了几圈后道:“咱们之前联系的那些大臣当时是怎么说的,尤其是隆科多。” 一说这个,弘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道:“八叔你还说隆科多呢,他就是根墙头草,一听皇阿玛说要让我与老四去福州,就一个屁都不敢放,之后我问他,他还说得冠冕堂皇,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弘时气怒之下,连粗话也脱口而出。 允禩却没弘时那么生气,看事也没他那么肤浅,一听这话便知道肯定是隆科多察觉到胤禛心意已定,再劝也无用,才会如此,毕竟自己可是拐着弯的将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鸟送到他府上。 见允禩站在那里不说话,弘时急切地道:“八叔,你到底想到办法了没有,再拖下去,万一户部已经筹到了粮草,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由不得咱们再想办法。” 允禩一敲桌子道:“不急,我是在想皇上这么决定的用意。” “还能有什么用意,皇阿玛根本就是存心看我不顺眼,所以想让我去送死,枉我为了讨他欢心还故意与弘历亲近,简直就是……就是……”弘时一时找不到该用什么词形容,想了一会儿方憋出一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皇上不会让你去送死。”允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正在气头上的弘时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时候连八叔你也帮着皇阿玛说话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想想,皇上有可能不心疼了,但没理由不心疼弘历,若存心是一场死局,推你入局便可,又何必推弘历入局呢?这根本就说不通。” 被他这么一说,弘时也沉默了下来,是啊,皇阿玛有心害自己勉强还说得过去,可要说害他一向喜爱器重的弘历,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允禩继续道:“虽然我一时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但应该不会是坏事,而且真正护卫你们的,也不会仅仅是那一千军士那么简单,应该暗还有布置,以确定你们两人的安全。”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并非巧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的吗?”弘时对此半信半疑,以他对此时福州的认识,除非派数万大军过去,否则安全二字真不知从何说起。 允禩和颜道:“八叔又怎么会骗你,再说,这一次福州之行,于你未必不是一个机缘。你想想,皇上说了,只要你们两人完成差事,便封你们一人一个亲王。当年先帝在世时,那么多阿哥,但被封为亲王的却只有寥寥数人,一旦封了亲王,离太子之位又近了许多。” 弘时刚高兴了一会儿,便又泄气地道:“可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封亲王,有什么用。” 允禩微微一笑道:“二阿哥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将福州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吗?只要四阿哥去了福州,就断然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这话可是将弘时眼睛说得亮了起来,抚掌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弘历……”他阴阴一笑道:“我定要他有去无回。” “这是自然,而且若弘历死了,你便成了赈灾的头功,皇上不止会封你为亲王,甚至有可能直接立你为太子。”在弘时雀跃的神色,他神色一凝,又道:“不过这一次,皇上明的暗的一定会派许多人沿路跟随,所以对付四阿哥的事一定要仔细计议,不可有一点纰漏才行,否则于你于我都是一场大难。” 一说这个,弘时也紧张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八叔说得正是,而且有那么多人跟着,只凭我身边那些人很难下手。”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身边有一些忠心的手下,到时候可以暂时派给你用,一来保护你的安危,二来让你有可用之人。” 允禩这话让弘时大喜过望,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福州那边的安危,身边能多一个人都是好事。 “等户部筹粮,然后再去福州,肯定还有几日的准备,趁此期间,你也可以与皇后商量一下此事。皇后家族在朝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只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凿沉那两批运粮船便知道了,若能派一些相随,那么二阿哥就会更加安全。” 对于允禩的关切,弘时很是感动,“八叔如此为我考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本凿船那件事,该是八叔去的,却因为皇额娘她……” 允禩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你我既是叔侄,就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你记着,不管皇后娘娘说什么,都是为你好。.83kxs.再说,能不派人去,我也轻松一些,这不是很好吗?” 允禩越是说得不在意,弘时就越觉得内疚,“八叔待弘时的好,弘时实在无以为报。” 允禩不以为然地道:“都说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总之你好,八叔心里也高兴。正好,趁着你在,八叔把人都叫来让你挑,愿意带多少都行,总之你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的,八叔等着你府邸上面的匾额改成亲王府,甚至搬去毓庆宫。” “谢八叔吉言。”弘时知道允禩拿出手的,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高兴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弘时与允禩在廉亲王府密谈的时候,允祥也来到南书房,他刚一进到里面,胤禛便道:“朕就猜到你下朝后肯定会来见朕。” 允祥的身子实在很不好,动不动便会咳嗽几声,就着小太监的手坐下后,顺了口气道:“皇上猜得到臣弟来,应该也能猜到臣弟是为何而来。” 胤禛搁下手的茶盏道:“为了弘时与弘历去福州的事,朕猜得对不对?” “恕臣弟直言,皇上膝下统共才四位阿哥,成年的更只有二阿哥与四阿哥,皇上您现在将他们两人都派去福州,万一出些事可怎么得了。”一急之下,允祥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想喝口茶顺顺,却将茶水也咳出来了。 胤禛连忙走下来,与刚才在朝堂上一样抚着允祥的背,又对四喜道:“快去传太医过来。” 允祥连忙拉住胤禛的手臂,勉强道:“不……不用了,臣弟……臣弟没事。” 胤禛哪里肯听他的话,道:“看你连话都说不好,还说没事,四喜,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传太医。” 咳了半晌,终于感觉好一些了,允祥摇头道:“皇上,真不用了,臣弟这是老毛病了,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 见允祥如此坚持,胤禛只得作罢,然眉宇间的忧心却挥之不去,“唉,你这身子骨可让朕怎么放心得下。” “皇上放心,臣弟这身子骨虽说差了些,但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事。”这一次,茶水终是喝下去了,允祥感觉舒服一些后道:“皇上还没回答臣弟二阿哥与四阿哥的事,那一千军士听起来很多,可真到了福州……只怕根本护不信住二阿哥他们的安全。” 胤禛眸光微闪,看着宫人将允祥的茶盏注满,缓缓道:“你错了,沿路护送他们的,不是一千军士,而是五千。” “五千?”在允祥诧异的目光下,胤禛缓步走到窗边,道:“就算你不进宫,朕也会传你入宫商量这件事,一千军士,朕会在步兵衙门当挑选,至于另外四千的,朕希望从你手下的丰台大营抽取,因为朕不想这四千人暴露在明,但是不管是骁骑营还是步兵衙门,都在城内,只要稍有动静,就会立刻为人所知,唯有丰台大营,不在城内,又一向是你统领,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四千人来。” 胤禛这一番话让允祥更加不解,皱了浓眉道:“皇上派人保护二位阿哥是理所当然的事,虽说五千人多了一些,但考虑到福州现在的情况,也是情理当的事,为何要避着人?” “朕在朝堂上没有说太多,但福州一事,连着两批船沉,无一幸免,老十三你真觉得是凑巧吗?”胤禛不曾回头,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令允祥愕然不已,许久方道:“皇上觉得这两次船沉,并非巧合?”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 真正用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望着朱红窗格,道:“往福州运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若真有暗礁,应该早被发现才是,怎会一直拖到现在,而且沉得还不是一艘两艘,是全部运粮船,老十三,你不觉得当中很有问题吗?” 允祥眼皮突突跳着,紧张地道,“皇上怀疑,沉船一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胤禛回过身来,咬着字道:“不错,朕怀疑一切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有今日朝堂上,同样很奇怪,弘历才多大年纪,虽说聪明好学,在户部不过两月,事情都还没学齐,那些大臣就一个个的上奏说让弘历去任这个钦差,其他户部的官员,连名字都没被提起,这绝对不是巧合二字能解释的。” 若弘时在这里,必会因为胤禛的话而魂飞天外,胤禛在朝政上实在敏锐精明的可怕,他们做得这样隐蔽,还是被胤禛看出了不对。 “所以皇上故意顺着意思,让四阿哥出任这个钦差,又只说派一千军士护卫,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朕怀疑他们的目的是弘历,至于用意,要等抓到了才知道。”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定,但提到这个名字时,胤禛还是有些忧心,只希望他这个决定没有错。 允祥点头之余,又道:“就算如此,皇上为何将二阿哥也派去,去一人已是冒险,去两人,岂非险上加险?” 胤禛不答反问,“老十三,你觉得弘时如何?” 允祥刚露出犹豫之色,胤禛便道:“朕既然问你了,你就尽管照实说,不需要有什么避讳。” 允祥答应一声沉思道:“臣弟以前看二阿哥行事不够踏实,为人也浮躁了些,不过最近似好了一些,尤其他今日还肯主动站出去,任去福州的差事,实在令臣弟刮目相看。”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一会儿方道:“弘时虽自荐任钦差,但朕看他还是有一些害怕,不过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顿一顿,续道:“以前弘时常常针对弘历,不知顾念兄弟手足之情,如今虽然改变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朕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如朕与你一般,而非与允禩他们一般。” “二阿哥年经尚轻,待大一些后,自然会明白兄弟手足的重要,何况二阿哥一直都听皇上的话,不曾再去过老八那里。” “就是这样,朕才想给他这个机会。”胤禛抚着脑后的发道:“有些事一旦成形,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他们两个都朕的儿子,朕不想看到手足相残的一幕,所以趁着现在间隙不深,而弘时又逐渐懂事,让他们兄弟可以有所了解,明白相扶相持的重要,这样一来,将来不管何人继位为帝,另一个都会全力扶持。” 听到这里,允祥总算明白了胤禛的打算,感言道:“二位阿哥若知道皇上这番苦心,定会感动不已。” 胤禛笑一笑道:“身为阿玛,为儿子操心是应该的,没什么好感动的,只希望朕这番心思不会白费,那朕就心满yi足了。”说到这里,他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言归正转,你估摸一下丰台大营那边抽调得出那么多人来吗,而且不止是人,还要这些人可靠。” “臣弟以前带过的一些人,都颇为忠心,可以靠得住,拼凑之下,四千人应该可以。皇上放心,臣弟会给他们下封口令,晚些臣弟拟好名单送给皇上过目。” 胤禛摇头道:“不必了,你说忠心就一定忠心,朕信得过你。到时候,他们随坐朕另外安排的船,沿路南下。除了这些人,朕会再派暗卫跟随,一定要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 见胤禛连暗卫都动用了,允祥大为安心,暗卫一个个皆是千挑万选之人,善于隐匿藏行,且武功高强,足可以一挡十,是胤禛手上一股虽不众人所知,却绝对不可小觑的力量。 想了一下,允祥道:“既然此行除了赈灾之外,还要引蛇出洞,那皇上是否要与二位阿哥说一声,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胤禛也有这个打算,逐道:“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朕自会告诉他们。” 在又议了几句后,允祥告退离去,而胤禛在准备批今日刚刚呈上来的折子时,却想起一事,将还没翻开的折子往旁边一放,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去承乾宫。” “嗻!”四喜赶紧开门,随胤禛往承乾宫行去,到那边的时候,却没看见凌若人影,一问之下方知她在小厨房。 见胤禛欲往小厨房去,四喜忙道:“皇上,小厨房闷热,还是奴才去请熹妃娘娘过来吧。” “朕自己去就行了。”见胤禛这么说,四喜只得跟着他一道去小厨房,刚到门口便听到凌若在吩咐宫人将炉上的火改成小火慢慢煮熬,以免火候不够。 四喜的推门,并没有让正在里头低头忙活的凌若在意,直至厨房一下子静得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胤禛,訝然道:“皇上,您……” 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行礼,手上却还沾着白白的面粉,想要拍去,却使得面粉扬了起来,迷住了眼睛,看不清东西。 凌若抬手就要去揉,却被人抓住,耳中更传来胤禛的声音,“这样揉只会让眼睛更难受,得用清水洗去才舒服。” 说罢,他带了凌若去水缸前,亲自勺了一舀水,仔细清洗着凌若的眼睛,期间水秀她们想要接手,却被胤禛拒绝。 洗净擦干后,凌若睁开眼,果然再无一丝难受,又见胤禛手还湿的,取过手巾将他的手拭干,口中道:“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臣妾还想等做好了酸梅汤和点心给皇上送去呢。” “朕想你了便过来看看,再说来你这里吃,不是更好吗?”因心中有事,胤禛的笑容有些不自在。 凌若没有注意到这些,轻言道:“那臣妾让水秀在这里看着,好了之后端上来给皇上享用。”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 惊弓之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点点头,拉着凌若出了闷热的小厨房,在进到正殿时,殿内的阴凉让刚刚热得还有出汗的凌若手臂上冒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在一道坐下后,胤禛忽地道:“这样热的天,你以后不要进小厨房了,想做什么东西,吩咐宫人就行了,否则很容易中暑。” 凌若笑道:“臣妾想亲手做给皇上吃,再说臣妾只待了那么一会儿,哪会中暑,倒是皇上这么热的天过来,才该小心。” 如此又说了一阵后,水秀端了用冰碗盛着的酸梅汤并几碟精细的点心上来,凌若亲自盛了一碗放到胤禛面前,“皇上您尝尝味道看酸甜可好?” 胤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连着舀了好几勺都没有说话,这下子,凌若明显看出不对来,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心事?” 胤禛此来就是为了想与凌若说弘历将被派去福州任钦差一事,但真面对凌若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直拖到现在,眼下见凌若主动问起,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可知道福州的事?” “臣妾有过耳闻,说是因接连两批运粮船沉没,使得福州一地,粮食稀缺,民不聊生,还有百姓因腹饿而**,不过陆路一直有粮食运送过去,情况应该慢慢会得到控制。” 对于凌若的话,胤禛苦笑道:“若情况真有你说得这样乐观就好了,陆路是有粮食运去,但往往刚到福州连境,粮车就被劫了,最可怕的是,那么人劫了粮车不说,有时候还抓送粮车的官兵,你可知是为何?” 凌若摇头茫然道:“还请皇上明示。” “因为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他们就把官兵押去,把他们当成粮食豢养着,等饿了的时候,就宰杀吃掉。”在凌若错愕恐惧的目光中,他缓缓道:“福州……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凌若喉咙痒痒的,像是随时要呕吐出来一般,她想到福州的真实情况可能会比自己知道的惨烈,但怎么也想不到竟已经惨到人吃人的地步,好一会儿,她方惨白着脸道:“既是如此,皇上为何不再运粮过去?” “沉没的粮食加起来足足五十万石以上,全国各地倒还是能筹到粮食,但绝对经不起再一次的意外,所以这一次除了粮食之外,还会有钦差随行。一来是为了确保粮食安全,二来是为了安抚福州百姓,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说到这里,他目光微闪,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觉得朕这样做对不对?” 对于胤禛的询问,凌若感到极是诧异,因为胤禛是一个极有主见与手段的皇帝,从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尤其是在朝堂之事上,今儿个怎么这般反常的问起她的意见来,虽心下奇怪,但凌若仍是思索着答道:“皇上这么做自是对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人心稳定,否则就算有了粮食,百姓不需要再为肚饿而做什么过份的事,但以那里一向的民风,依然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个钦差人选却是不好选,定要是户部的人不说,还得有着不低的身份,如此才可代表朝廷,但是户部尚书他们要统筹调粮一事,还得想着后面的事,走开不得,可若是郎中那一类身份又太低,不能代表朝廷。” 胤禛幽幽地看着凌若,忽地道:“朕已经想好了钦差人选。” 看到胤禛这个样子,凌若无端地浮起一丝忧心来,略带一些紧张地道:“不知皇上选了哪位大臣为钦差?” “是弘时与弘历。”当这六个字从胤禛嘴里吐出来时,凌若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错愕地看着胤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良久,她才颤声道:“臣妾……臣妾刚才没听清楚,能否请皇上再说一遍?” 胤禛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毕竟那是犹如地狱一般的福州啊,哪个会希望身边的人去,尤其弘历还是凌若视若性命的命根子,“是弘时与弘历。” 耳中的再一次确认,由不得凌若不信,她颤抖地抚着袖子,那一根根用金银丝线绣成的繁复图案刺手无比,感觉手指像要被划出血痕来一般,“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他们?他们也是皇上的儿子,难道皇上不担心吗?万一有些意外……意外……”后面的话,凌若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胤禛用力扳过凌若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若儿,朕知道你一定会担心,但朕答应你,一定会让弘历两兄弟平安归来,绝不食言。”见凌若不说话,他再一次道:“你不愿意相信朕吗?” 凌若这个时候心乱如麻,na里回答得了胤禛的问题,挣开胤禛的手起身道:“臣妾……不知道。” 事关弘历性命,她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道:“臣妾去看看酸梅汤好了没有。” 说罢便要离去,被胤禛一把抓住道:“酸梅汤就在这里,早就好了。若儿,朕知道你怕弘历有危险,但朕既然会派他与弘时一道去,朕就已经做好了防范,一定不会让他们两兄弟有事,就像你说的,他们同样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们的紧张只会比你更多,尤其是弘历,朕在他身上寄托了无数期望。” 听到这里,凌若激动地道:“既是如此,皇上就不应该让他去福州,皇上刚才也说了,那边人吃人,早已经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臣妾只有弘历一个儿子,他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的。”说到后面,凌若忍不住潸然泪下,脸上尽是对弘历未知命运的忧心。自从温如言死后,她就无比害怕身边的人会出事,就像惊弓之鸟一般,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担心上半天,而弘历无疑是最让她担心的那一个,否则当初弘历提前入朝历练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担心了。 “若儿!”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手握得越发紧,“若儿,你将朕的话听进去好不好,否则你让朕怎么再跟你说下去。” 过度的忧心,令凌若失了分寸,急切地道:“臣妾不想听,臣妾此刻只想让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让弘历去福州。” 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 厚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儿!”在唤这一声的时候,胤禛已经有些生气了,他料到凌若会不赞同此事,却没想到反应如此ji烈,连叫自己收回成命的话说出口了。 他加重了语气道:“这世上,不是止有你一人担心弘历,朕同样担心。但是你这样紧紧将弘历护在翼下,不让他受风吹雨淋,对弘历来说真的就好吗?弘历是阿哥,不是一个寻常男子,他将来要承担的责任很大,若一直不曾离开额娘的庇护,他这一辈子就等于毁了,你明不明白?你现在所说的一切不仅不是为他好,恰恰是在害他!” 凌若摇头,神色凄凉地道:“臣妾知道,皇上说的每一句话臣妾都知道,可是臣妾没办法不担心。温姐姐已经走了,还陪着臣妾的,除了云姐姐便只有弘历了,臣妾不可以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胤禛不顾凌若的挣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至于侍候的宫人早在水秀的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殿中只有他们二人,胤禛将下巴抵着凌若额头,郑重地道:“钮祜禄凌若,自从朕将你从宫外接回来后,哪一次让你失望过?”感觉到凌若停下了挣扎,他续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同样不会有。朕既然派他们去,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保护,不会让他们有一丁点儿事,你相信朕。”为怕凌若担心,他没有提及自己对福州这件事的怀疑,也没有说他以弘历为饵,欲引出幕后之人的目的。 许久凌若抬起头,不安地揪着胤禛的衣裳道:“真的不会有事?” “是,朕答应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弘历也好,弘时也好,都会安全归来,到时候,朕会封他们为亲王。” 见其稍稍安心,他抚去凌若脸上的泪水道:“不妨与你说句实话,弘历是朕几个孩子当中最聪明懂事的,朕一直很器重,更将他视为朕的接班人,否则你以为凭着允祥几句话,朕会让他随朕批阅奏章?会让他提前入朝当差?可是现在的弘历聪明为聪明,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太稚嫩,不曾经历过大风大雨,也不曾见过世间真正的险恶,以致他的目光不够长远,思考亦够全面,做起事来远不能达到朕的期望。若儿,朕当了四十五年的皇阿哥,从十六岁办差开始,整整办了二十九年,黄河水患、户部亏空、兄弟夺嫡,哪一样没经历过了,正是因为朕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差事难倒,所以才可以在众兄弟中拔得头筹,成为皇阿玛的继承人。建立王朝不容易,但要守住甚至守好这个王朝,更是不容易,所以这几年来,朕从不敢松懈,每一件事都亲历亲为,而有一些新政,明明被人在暗地里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也要坚持下去,为什么?因为朕坚信这些新政可以造福百姓,可以让大清变得更好。在朕的有生之年,朕会努力帮弘历铺路,让他以后可以平坦一点,不需要像朕一样走得那么崎岖,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坐享其成。既然要成为皇帝,那就一定要成为最好的皇帝,要让大清在他手上变得更加繁荣昌盛,让万国来朝!”说到这句话时,胤禛眸中迸发出异样的神彩,“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历经艰险,不可在过安逸。” 凌若怔怔地望着胤禛,这样的胤禛是她不曾见过的,她一直都知道胤禛在弘历身上寄托了某种期望,却不知竟是这样重的期望。 良久,她终是道:“臣妾并不在意弘历将来是寻常人还是皇帝,臣妾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这句话,她自己也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从本心上说,她确实不愿弘历卷入争位的漩涡中,可皇后对自己虎视眈眈,若弘历在争位中失败,使得弘时成为最终的赢家,那么自己与弘历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有些事由不得我们选,弘历既然生在帝王家,就一定要挑起他该负的责任。”这一句话,胤禛说得无比沉重,临了更是叹道:“皇帝,皇帝,看似尊贵实际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孝诚仁皇后与皇阿玛伉俪情深,却只做了几年夫妻便走了;而皇阿玛有二十几个儿子,可一个个却都盯着那个皇位,让皇阿玛伤透了心,也cao尽了心。朕比皇阿玛信任一些,有你一直陪在身边,而弘历……”他再度拥了凌若,涩声道:“不要怪朕狠心,这是弘历从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凌若反手拥住了他,慨然道:“臣妾知道,臣妾亦明白了皇上的苦心,是臣妾太过不懂事,还请皇上莫怪。” 胤禛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也是因为担心弘历才会如此,朕怎么会如此,朕考虑过,若弘历这一次做得好,朕在封他为亲王后,会再立其为太子,让他早些跟着朕当明正大地学习为君之道。” “臣妾相信皇上会替弘历选一条最合适的路给他走。”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想一想又道:“若只是钦差,弘历一人足矣,为何还要让二阿哥同去,皇后娘娘同样只有二阿哥一位阿哥,这一去,皇后娘娘不知要怎么担心了。” “弘时与弘历是兄弟,难得这一次弘时会主动请缨,朕便让他们同去,兄弟之间也好多体谅着一些。至于皇后,她一向识大体,相信会有所理解。” “话虽如此,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是要亲自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才好,否则臣妾知道,她却不知,皇后娘娘心里会不高兴的。” 胤禛想一想点头道:“也罢,朕待会儿就过去一趟,说起来,也有阵子没去坤宁宫了。”说罢,他低头看着凌若道:“那你呢,已经没事了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皇上与臣妾说了那么多,若臣妾再想不明白,就枉对皇上这些年待臣妾的好了。” 胤禛颔首道:“你无事就好。朕刚才真有些担心,你爱子心切,会听不进朕的劝说。”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等不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认真地道:“论起爱子心切,臣妾相信皇上绝不会比臣妾少,而且皇上的爱才是真正对弘历好的。” 胤禛拍拍凌若的手道:“好了,不说这事了,弘历还要过阵子才走,这段时间,朕会让他多入宫陪陪你。相信朕,弘历一定平安无事。” “臣妾相信皇上。”这句话凌若说得无比感慨,过了这阵子,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弘历的,不过这一切对弘历而言,都是必经之路,只要跃过这些,他今后就会走得更稳更远,而她这个做额娘的,将以这个儿子为荣。 胤禛点点头,坐回椅中,想要去喝搁了许久的酸梅汤,却发现冰碗已经化了一半,酸梅汤从中漏到了外面的碗里,只得让人重新拿了个冰碗进来。 这一回,胤禛可是有了心思品尝,点头道:“酸甜可口,既可以提起胃口,又不会觉得太酸,很合朕的口味。” “皇上喜欢,臣妾往后每日都做一盏,然后给皇上送去。”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摇头道:“你这样岂非每日都要待在小厨房中受闷热之苦?朕记得你一向怕热,还是不要了。” 凌若言道:“左右臣妾都闲着,倒不如做些事来打发时间,如此还充实一些。再说,前朝之事,臣妾帮不上忙,只能在皇上衣食起居上下些功夫,希望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朕明白你的心思。”说到这里,胤禛无端叹了口气,凌若追问之下,方才知道是因为担心允祥的身子。 “朕这几日见他,身子是越来越不支了,问起他,他说一直有在按时服药,可却是半点起色都没有。”一说起这个,胤禛声音就无比沉重,他虽还有不少兄弟,却无一个可以取代允祥的位置。 说到这个,凌若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方道:“怡亲王的身子真变得这么差了吗?臣妾许久都没见他了。” “唉,如今没说几句话就要咳个不停,朕看他连身子都佝偻了,他可比朕小了差不多十岁啊,看着却比朕老多了,都是那些年的圈禁坏了他的身子。” 凌若想了一下道:“皇上,不知可有请徐太医为十三阿哥看过?”见胤禛摇头,她连忙道:“徐太医医术超卓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或许他有办法调理十三阿哥的身子也说不定。” 这一说,倒真给胤禛提了个醒,连连点头道:“不错,朕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般说着,他将四喜唤了进来,“你立刻派人出宫去请徐太医到怡亲王府,为怡亲王看诊。立刻去,不许耽误了。” 就算胤禛不说后面这句话,四喜也不赶慢了半分,谁人不知怡亲王是皇上最看重与信任的人,事关他安危,断然不敢耽搁。 在四喜传完话回来后,胤禛亦喝完了酸梅汤,道:“朕还要去坤宁宫与皇后说弘时的事,改明儿朕再来看你。” “嗯,臣妾恭送皇上。”在送胤禛离去后,水秀扶起凌若道:“主子,皇上真决定让四阿哥去福州了吗?连您求他也不行?” 凌若谓然一叹道:“嗯,不过本宫应该相信皇上,相信他做所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弘历好。” “可刚才听着皇上在说,奴婢觉得福州实在太过可怕了,居然会有人吃人这种人。”一说到这个,水秀就感觉背后冒凉气。 “吃人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你可以说可怕,但又何尝不是可怜。”凌若摇头之余又道:“不过本宫总觉得皇上还有话没说完。” “话,什么话?”不止是水秀,杨海等人也均是好奇地看着凌若。 “本宫若知道就不必在这里煞费思量了。”凌若抚一抚额道:“本宫本来还想见见怡亲王,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但眼下这情况,还是不让他劳顿了。杨海,待皇上回养心殿后,你请喜公公设法过来一趟,本宫想问问今日朝堂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胤禛亦到了坤宁宫,将弘时将会去福州的事告诉了那拉氏,那拉氏虽然吃惊,却没有像凌若那样激动,在问及胤禛对于弘时此行的安排后,便平复了心情,欠身道:“皇上肯给弘时这个历练的机会,是弘时的福气,臣妾代弘时谢过皇上。” 那拉氏的回答让胤禛满yi,颔首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弘时一定会平安归来。” 那拉氏端然一笑,温声道:“不止是弘时,弘历也要平安归来才好。”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不错,他们两兄弟都会平安归来。”顿一顿,他道:“朕还有许多奏折未看,就不在此久留了,改日再来看皇后。” 见胤禛欲走,那拉氏面上掠过一丝急切,道:“皇上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对于那拉氏的挽留,胤禛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便带着四喜离开了坤宁宫,留下形只影单的那拉氏。 小宁子等了半晌都不见那拉氏有所动作,忍不住上前唤了道:“主子?” 那拉氏涩涩一笑道:“小宁子,看到了吗,皇上走得那样迫不及待,好像坤宁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多待一刻就会有危险一般。” 小宁子小声劝道:“多想伤身伤思,主子应该要看开一些才是。” 那拉氏抬起带着玳瑁嵌珠护甲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眼角,“本宫活到这把年纪,也以为自己看开了,原来不是,看到皇上连正眼都吝啬给本宫的样子,本宫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会觉得难过。皇上已经很久没来过坤宁宫啊,这一次要不是弘时要去福州,皇上也不会来。” “皇上终有一天会明白主子的好……”小宁子话还没说完,那拉氏已经嗤笑道:“这话本宫听过太多了,但所谓的‘终有一天’本宫却一直没等到,皇上依然将心思放在熹妃还有那些年轻的嫔妃身上,只怕本宫永远……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 两手准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句话说得小宁子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拉氏再次道:“不过幸好,本宫也从没指望过那一天,不过……”她敛了有些哀伤的心思,转过话题道:“皇上这次派弘时去福州的用意却很让本宫担心,不晓得皇上为何要一下子派两个阿哥同去,而弘时对户部的事根本一窍不通。” 小宁子带着些许惊容道:“主子,会不会皇上识破了咱们的计划,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那拉氏摇头道:“若真这样,那今日皇上就不会来见本宫的,本宫猜测皇上顶多是有些疑心,对于具体事情,并无头绪。” 小宁子还是有些担心,“可这样,对咱们终归是有些不利,主子,要不要召二阿哥进宫当面问问,再说事情既然改变,原本的计划也得跟着变才好。” “计划固然要变,要并不止于此,虽然皇上说弘时一定会平安回来,但福州那边已经一派混乱,犹如地狱一般,究竟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若弘时死了,本宫多年来的部署心思也就全废了。就像你之前劝本宫的那样,不可再将希望全放在弘时身上,得以防万一。所以,从现在开始,看牢舒穆禄氏的胎儿,一定得给本宫怀到十月再临盆。” 对于那拉氏的话,小宁子自然没有意见,不过他也道:“主子,那万一慧贵人生个格格呢?” 那拉氏的眸光因这句话而变得冷酷无比,冷冷道:“她只能生阿哥!” 小宁子身子一颤,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主子是说万一舒穆禄氏生个格格,咱们就……”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本宫做什么。”那拉氏睨了低下头的小宁子一眼,道:“福州的事不会拖太久,最多两三个月就会有结果,若弘时真死了,那舒穆禄氏腹中那个就是本宫唯一的选择,不容有失;即便弘时没死,本宫也同样要得到另一个阿哥,明白吗?” 小宁子不敢抬头,只低低地回答道:“奴才明白,奴才会让人去安排。” 没有人可以保证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就算月份大了之后由大夫诊断,也只能说有极大的把握,却从没一个敢说是十成,唯有等到瓜熟地落,方可确定。可现在那拉氏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她能掐会算,而是她决定万一真生个格格,就行李代桃僵之计,必要得到一个阿哥。 对于小宁子的话,那拉氏摆一摆手道:“不用了,你寻机会将这件事告诉英格便可,他自然会办妥。” “奴才遵命。”小宁子细声答应着,见那拉氏不再说话,他又道:“主子放心,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得偿所愿?”那拉氏冷冷一笑,摇头道:“这四个字还早着呢,对了,你现在去敬事房拿腰牌出宫,先去英格那里把本宫交待的事情说了,然后让弘时进来见本宫,本宫亲自问问他。”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莫说人了,就是停在树上的夏蝉也受不了热,拼命叫着,但那拉氏的话,小宁子如何敢不遵,甚至不敢有丝毫不悦之意。 在小宁子出宫的同时,四喜也依凌若的话来到承乾宫,在命人赐座后,凌若道:“本宫也不与喜公公拐弯抹角了,特意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今日朝上的情况,为何皇上会让弘历与弘时任钦差,满朝上下,不见得就没有一个比他们俩个更合适的人选。” 因为莫儿的关系,四喜与承乾宫一向亲近,见凌若这样问了,也不隐瞒,把今日早朝的事一一说了遍,随后道:“皇上也是见众位大人一齐举荐四阿哥,而二阿哥又主动请缨,所以才最终决定让二位阿哥一同任这个钦差。不过娘娘放心,皇上会沿路派一千军士护卫,以保证二位阿哥的安全。” 凌若摇头道:“喜公公,本宫虽然不曾亲眼看见福州的情况,但从皇上口中也知道一二,一千军士只怕还保证不了二位阿哥的安全,这一点,以皇上的性子不应该没想到。从某方面而言,甚至可以说是送他们去死,皇上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论是群臣的举荐还是弘时的自动请缨,都让她觉得不对,弘历去朝中才多长日子,不可能得到那么多大臣的认同,觉得他可以担负起钦差福州这样的重任;至于弘时……他会自己主动要求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实在不可思议,所以她一定要设法问个清楚。 “这个……”胤禛真正的打算,之前四喜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但不管他与熹妃关系如何亲近,他始终是皇上的奴才,并不能什么都与熹妃说,而且若是挑明了,让熹妃知道皇上有意将四阿哥当作诱饵,只怕心里会有疙瘩,哪怕皇上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也不见得能消除。 四喜脸上的犹豫被凌若看在眼中,再次道:“喜公公,你若是知道什么,还能告诉本宫,否则本宫总是忐忑难安。” “娘娘恕罪,非是奴才不肯如实相告,只是有些事,以奴才的身份,实在不便说。但有一点,奴才可以告诉娘娘。”四喜斟酌了一下道:“为了这件事,下朝后,怡亲王曾去南书房求见过皇上,他当时表现得很担心,但在与皇上密谈一阵后,怡亲王认同了皇上的安排,并且相信四阿哥不会有危险,怡亲王一向关心四阿哥,既然他也认同了,那娘娘应该放心才是。” 凌若微微一惊,道:“果有此事?” “奴才怎会骗娘娘。”四喜话音刚落,水月便插嘴道:“喜公公,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你干脆把皇上与怡亲王密谈的内容也给说出来得了,省得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水月姑娘恕罪,不是奴才有心卖关子,实在是有些话……”不等四喜说完,凌若已道:“本宫明白熹公公的为难之处,喜公公能与本宫说这些,已是很难得了。” “娘娘明白就好,皇上一向器重四阿哥,若非有万全的准备,皇上也不会派四阿哥去福州,所以娘娘大可放心。”说完这句,四喜起身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还要回养心殿做事,先行告退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 授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四喜离去后,凌若轻敲着桌子未说话,倒是水秀道:“主子,既然喜公公都这样说了,您就别再担心了,四阿哥他……” 凌若蹙眉道:“本宫不是在担心弘历,而是在想皇上究竟是何打算,听四喜的话,绝对不是简单地派弘历弘时他们去福州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安排。” 水秀皱眉想了一阵,茫然道:“请恕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不明白便算了,左右也只是怀疑,至于到底怀疑什么,本宫自己也不清楚。”说到这里,凌若轻叹一声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本宫说过会相信皇上的安排。” 水秀应和了一声后道:“那奴婢扶您去里面歇会儿?您还没歇过午觉呢。” “也好。”凌若答应一声,由水秀扶着她进到内殿躺下,在水秀退下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脑袋乱哄哄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一点睡意,在迷迷糊糊间,她做一个梦,梦到弘历刚出生时的情景。 当她梦醒之时,隐约听得外头有人说话,又感觉口渴得紧,逐拍着床榻道:“水秀,可是你在外头?” 凌若没有听到答应的声音,不过却有门开以及脚步声,当脚步声在床榻间停下后,一个颇让凌若意外的声音在内殿响起,“额娘。” “弘历?”凌若转头,果见弘历就站在床边,她撑起身子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给额娘倒杯茶,额娘口渴。” 弘历赶紧答应一声,取过桌上的提梁玉壶倒了一杯金银花茶给凌若,见凌若将一盏喝尽,正欲再去倒,凌若已是拉住他道:“不用了。” 弘历拿着个空茶盏,有些紧张地道:“额娘,有件事儿臣想与你说。” “可是为了去福州的事?”凌若的话令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好的弘历訝然抬眸,“额娘您都知道了?” 凌若点点头道:“你皇阿玛已经与额娘说了这件事,你跟弘时将会一道任前往福州安抚灾情的钦差。” 凌若平淡的语气却是令弘历越发紧张,“额娘可是在怪儿臣?” “为什么这样说?”面对凌若的问题,弘历低下头内疚地道:“儿臣明知道额娘会很担心,却还答应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儿臣实在很不孝。” 凌若抚着他脸颊道:“本宫都听说了,当时许多大臣都举荐你去,你若是退缩不肯去,只怕朝中立时会多了许多闲言碎语,让你不得安宁。” 凌若的回答实在令弘历很是意外,他原以为额娘知晓了这事,一定会狠狠训斥自己一顿,岂料竟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额娘您当真不怪儿臣?” “若要怪你,就不会与你说这些了。”凌若笑一笑道:“不过你真要多谢你皇阿玛,若非他为你说了许多话,本宫可不会这样轻饶了你。”见弘历因为这句话而露出笑容,她摇头道:“看看你,一听本宫不怪你,就高兴成这样。你皇阿玛说的没错,你长大了,要去走自己的路,唯有经过风吹雨打,才能成为坚强不屈之人,否则一直在本宫身边永远都不能真正长大。刚才额娘做了个梦,梦到你刚出生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你又小又软,额娘抱着你都不敢用力,唯恐把你弄疼了。然后看着你一点点长到,到现在,你已经比额娘都要高了。十六年光阴,犹如白驹过隙,好快。” 弘历眼圈微红,哽咽道:“不管儿臣多高,多大,也不管过去多少年,儿臣永远是额娘的孩子,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变。” 凌若亦是眸带泪光,颔首道:“额娘知道,有你做额娘的孩子,是额娘最大的福气。不过额娘更贪心一些,想有生之年都能看到你,所以你答应额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平平安安归来。” 弘历郑重地点头,“儿臣答应额娘,不管福州多么艰险,儿臣都不会有事,待儿臣从福州归来后,再侍孝于额娘膝下。” “乖!”凌若将弘历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与此时,含在眼里的泪亦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下,化为弘历衣上小小的一点湿润。 这个时候,弘时亦到了坤宁宫,不过那边却没有太过感伤,更多的是算计。 那拉氏同样是先问了他在朝上的情况,然后道:“你去见过廉亲王?他怎么说?” “八叔说皇阿玛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除了明面上的那些话之外,应该还有另外的目的,只是他暂时猜不到。”说到这里,弘时眉头一挑道:“皇额娘,您可能猜得出来。” “你皇阿玛心思一向复杂,本宫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猜得到。”见弘时露出失望之外,她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既然连弘历也去了,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你皇阿玛有多紧张弘历,你也是知道的。” “是,儿臣知道。”这句话弘时说得咬牙切齿,明明他才是嫡长子,皇阿玛却器重庶出的次子,这一点是从他懂事起就知道了。 “福州那里形势险峻,其实应该多带一些人去,除了廉亲王安排的人以外,本宫会让英格将一半的暗卫调拨你用,这些人除了负责你的安危之外,还会助你完成此行的目的。不过有一点本宫要提醒你,此次人多眼灾,除掉弘历一事,一定要随机应变,不可被人看出问题,必要之前,你可施苦肉计来避免他人的怀疑。” “苦肉计,皇额娘是说让儿臣假意受伤?”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弘时目光有些犹豫,显然是对那拉氏的话有所保留。 那拉氏怎有看不出的道理,拭一拭唇角的茶渍道:“害怕了?” 被那拉氏看破了心思,弘时讪讪一笑道:“到底是皮肉之痛,儿臣又不是不知痛的铁人,怎会不害怕。”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嫌弃,旋即已隐了下去,“害怕也没办法,你们两人同去福州,弘历死了,你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以你皇阿玛的为人,会没有一点怀疑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 离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可是将弘时给问得说不出话来,是啊,一同去的福州,一个死了,另一个却什么事都没有,这本事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逢人都会想三分,更不要说一向疑心极重的皇阿玛。 见弘时不说话,那拉氏再次道:“所以,为了取信你皇阿玛,你身上必须要有伤,最好是与弘历一道遇袭,他死了,你则受伤饶幸逃过一命。”虽然那拉氏心里已经对弘时起了弃心,但一来舒穆禄氏的事还没有一个准信,二来那么多年的心血一朝抛之,终有些不舍,所以她才会与弘时说这些,当然若弘时如果能做成这一切,被胤禛册为太子,那舒穆禄氏那头就可有可无了。 弘时想了一阵后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儿臣会设法安排,尽量不让人起疑。” 那拉氏点头之后又嘱咐道:“去了那边,万事小心,除弘历的事尽量交给你舅父那边的暗卫做,以免有把柄落在廉亲王手上,本宫知道你信他,但多一些防人之心总是好的。” 这一次,弘时颇不以为然,不过为了避免与那拉氏争论,不曾多说,只一一应承下来,至于到时会怎样,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日薄西山,弘时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拉氏忽地想起一事来,叫住他道:“去了福州之后,你除了小心跟随你们同去的那些人之外,也要当心暗中尾随之人。” 弘时皱眉道:“皇额娘是说会有人暗随儿臣等人去福州?” 那拉氏望着染红了天空的夕阳道:“这只是本宫的猜测,准与不准本宫说不准,但本宫总觉得以你们的身份这一次只派一千人去少了一些,福州那里的混乱你皇阿玛是清楚的,没理由会让你们去涉险,应该还留有后手。不管有没有,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弘历死了,但却被人知道是你害的他,从而告到你皇阿玛面前,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最后那句话,让弘时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皇位是属于他的,他不许有任何人破坏,“是,儿臣会记在心上,小心行事。” 当他们在那里商量对策的时候,户部也紧张地筹备着要送去福州的粮食,最后拼拼凑凑总共弄出八万石粮食来,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缓解福州的饥荒,另一方面,隆科多管辖的步兵衙门也选了一千名最精干的士兵。 此次本只有两艘现船,但装不下八万石粮食,所以工部立刻召集所有工匠,日夜赶工,另外造了一艘大船出来,前后只用了十余天的时间,在准备出发的那一日,总共三艘大船在码头扬帆等待,粮食早在前一夜就已经装上了船。 弘历与弘时两兄弟一早进宫,拜别胤禛,然后又分别去坤宁宫与承乾宫拜别那拉氏与凌若。 凌若知道弘历今日会入宫拜别,所以一早将瓜尔佳氏也给请了过来,自知晓此事后,瓜尔佳氏一直睡得不甚踏实,此刻看到弘历拜别,顿时忍不住落泪。 凌若见状,劝道:“姐姐怎么哭了起来,我都没哭呢。” 瓜尔佳氏拭着泪道:“你是没哭,不过眼圈都红了,又能比我好到na里去。” 看到她们两个这样子,弘历忍不住道:“额娘,姨娘,你们不要这样,儿臣只是暂时离开京城一阵子罢了,很快就会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站起身来,从贴身处解下一块雕有仙鹤的羊脂玉佩,“这是姨娘打小带在身上的,听姨娘的阿玛说,是去庙里请大师傅开过光的,最是灵验,这些年亏得有它保佑,姨娘才能安然无恙,如今你要去福州那等危险的地方,姨娘便将这块玉佩送给你,你好生戴着,千万不要摘下来。” 弘历摇头道:“这是姨娘心爱之物,弘历如何能要,姨娘的心意弘历明白,但玉佩还请姨娘收回。” 听他这么说,瓜尔佳氏立时板下了脸,“姨娘都已经拿出来了,难道还要再收回去吗?又或者说你不喜欢这块玉佩?” 弘历慌忙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姨娘不要误会。”他连连道歉,无奈瓜尔佳氏还是一脸不悦的样子,弘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朝凌若投去求救的眼神。 凌若望着他道:“这是你姨娘的心意,你就好生收下吧。” 见凌若也这么说,弘历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弘历就愧受了,多谢姨娘。” 瓜尔佳氏点点头,亲自将玉佩挂在弘历脖子上,郑重其事地道:“记住了,一定要随身带着,不可解下,如此才能护你平安。” 待弘历谢过起身后,凌若道:“好了,时辰不早了,额娘送你出宫门吧。” 弘历依言答应,与凌若和瓜尔佳氏一道往午门行去,到那边,只见弘时已经到了,那拉氏亦在,似乎正在叮嘱着弘时什么,看到凌若等人过来,她微微一笑道:“本宫知道熹妃一向疼爱四阿哥,还以为熹妃不舍得送四阿哥过来了呢?” 在行过礼后,凌若淡淡地道:“娘娘对二阿哥何尝不是疼爱异常,但同样将二阿哥送过来了,臣妾又怎敢落在娘娘之后。” 那拉氏微微一笑,不在意地道:“宫外已经准备好了钦差仪仗,若熹妃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让他们兄弟二人出宫吧,以免误了时辰。” 凌若点点头,对一身朝服的弘历道:“万事小心,额娘与你姨娘在宫里等着你回来。” 那拉氏在心底里冷笑,从头到尾,福州之事,都是为除弘历设下的局,若他不担这个钦差,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只可惜,他担了,所以注定不可能活着回京城,而钮祜禄氏将会尝到她曾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虽然钮祜禄氏的第一个孩子死了,但刚出生就此,又如何及得上养育了十六年后再骤然失去来得痛心。呵,真是想想都痛快,不枉她等了那么多年!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 午门望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再次拜别后,那拉氏假意道:“弘时,你身为兄长,在福州一定要好好照顾弘历,莫要让他出事,知道吗?” 弘时心里同样是冷笑不止,面上则是一本正经地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会保护好弘历,就算儿臣自己有事,也绝不让人伤他一分一毫。” 凌若根本没有心情听他们的假言假语,万般不舍地看着弘历随弘时走出午门,弘历不时回头,为了不让弘历难过,凌若一直保持着微笑之意,然没人知道,在这份微笑背后,是咬得发酸的牙齿。 在他们两个走远后,那拉氏收回目光,叹言道:“唉,这一去,也不晓得何时能回来。” 小宁子连忙趁势接上去道:“主子放心,有二位阿哥同去,福州的事,一定很快平定。” “希望如此。”那拉氏点点头,待要离开,看到凌若与瓜尔佳氏还望着宫门口,逐道:“熹妃与谨嫔还不回去吗?” 见凌若不说话,瓜尔佳氏代言道:“左右回了宫也没事,臣妾们想再多待一会儿。” 那拉氏目光一转,忽地在随凌若前来的宫人当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眸光微冷,走过去道:“三福,见了旧主,怎么连礼也不行?” 三福低头,不卑不吭地道:“刚才奴才已经行过礼,只是皇后娘娘顾着二阿哥,这才不曾看到。” 那拉氏曼然一笑,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说起来,没你与翡翠在本宫身边,本宫真是寂寞了不少;如何,在熹妃身边可还习惯?” 听到翡翠的名字,三福瞳孔微缩,双手渐渐握紧,“多谢娘娘关心,熹妃娘娘待奴才很好。” “以前你也说本宫待你很好,可结果你还不是弃本宫而去?”手指抚过描绘精致的远山眉道:“由此可见你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却不晓得你下次弃了熹妃这个好主子之后,又会去跟谁?” 不等三福开口,凌若已经出声道:“不劳娘娘费心,臣妾相信三福一定不会背叛臣妾,因为臣妾不曾杀过翡翠。” 那拉氏面色一冷,旋即已经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熹妃有这样的信心,那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过吧。小宁子,咱们走。” “嗻!”小宁子朝三福轻哼一声后,扶了那拉氏的手臂往坤宁宫行去,在他们走得不见踪影后,三福方垂头道:“多谢主子相信奴才。”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信你信谁,皇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在说完这句话后,凌若忽地提裙疾步往雁翅楼奔去。 所谓雁翅楼,也即建在午门城台上的崇楼,因为此楼两翼突出,势若朱雁展翅的景象,故名雁翅楼。 不论是已经跟随凌若多年的水秀,还是入宫后才开始侍候凌若的杨海乃至三福,都从未见过凌若这样急切到不顾仪态的模样,更不明白她为何要突然奔上雁翅楼,唯有瓜尔佳氏心有所悟,在吩咐三福他们在原地等候后,自己疾步跟了上去。 到了雁翅楼上,只见凌若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某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隐隐可以看到钦差仪驾,还有送钦差出京的乐鼓声,而两个人影正走向那里。 在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中的,瓜尔佳氏道:“你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凌若摇头道:“不,我只是亲眼看着他离开;等他凯旋回京时,我亦要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他入宫。” 瓜尔佳氏迎着吹来的热风道:“我相信,这一日很快会到来,到时候,弘历就是咱们大清国的亲王了。” “亲王也好,贝勒也罢,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他平安,我便无所求。”在凌若话音落下后,瓜尔佳氏便接下来道:“我亦如此。” “墨玉昨日入宫见我,说是允祥已经派了他手下最得意的人沿路护送弘历,另外,我也修书一封给李卫,浙江离福州不远,看他能否派人跟去福州保护弘历。” “你这个额娘,真是什么都为他考虑到了。”瓜尔佳氏摇头道:“看到你这样,我突然又庆幸自己没有生孩子,否则除了弘历之外,我还得再操心一个,可是要把自己累死。” 凌若侧目看着瓜尔佳氏,嫣红流苏在耳边晃动,“看姐姐这样子,似乎除了玉佩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瓜尔佳氏低头一笑道:“我可没李卫这么得力的门人,能够官至浙江总督,只有我阿玛门下养了多年的清客,勉强还算有些本事。” 瓜尔佳氏的话,凌若岂会不明白,感动地道:“多谢姐姐这样爱护弘历。” “有何好谢的,若温姐姐在,一定也会这样做。”说到此处,她神色一黯,叹息道:“不过温姐姐比我们二人都可怜许多,她……并无家人可靠。” “姐姐你忘了,我们就是温姐姐的家人,而她也从未离开过我们。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保护弘历,让他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弘历并不知道凌若一直站在城楼上看着他,想到要留额娘一人在宫中,情绪不禁有些低落,到了外金水桥,对于那些前来送行的公候大臣、亲王贝勒只是淡淡的接了几句;相较之下弘时便显得活跃多了,与那些大臣一个个打招呼,脸上挂着合宜的笑容。 因为这一次事情重大,而弘历与弘时身份又特殊,所以前来送行的人有许多,且都身份不低,而当中身份最高的莫过于允祥与允禩,英格倒是也来不了,不过只能排在他们之后。 待弘时唤了声八叔后,允禩一脸关切地道:“二阿哥,福州一行不易,千万要小心。” 因为此处人多眼杂,所以弘时没有对允禩表现出任何亲切之意,以免传到胤禛耳中,徒增麻烦,只见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多谢八叔关心,侄儿会小心的。” 允禩晓得弘时在想什么,是以对他的反应丝毫不以为许,反而更加客气地道:“那就好,来日凯旋归来,我必在廉亲王府为二阿哥接风洗尘,还请二阿哥到时候赏脸。”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 龙争虎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时候再说。”弘时不假词色地回了一句,然后走到允祥身边,恭敬地道:“十三叔。” 允祥仍是一脸病容,轻咳一声道:“嗯,记着你八叔刚才说的话,万事小心;你与四阿哥都是咱们大清的将来,不容有失。” “十三叔说的是,弘时必定牢记在心,时刻警惕。”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弘历道:“弘时亦会拼却性命保护弘历,不让他有任何危险。” 他待允祥的态度看起来似乎比允禩恭敬多了,但究竟对谁才是真恭敬,自己心里最明白。 “你皇阿玛若听得你这番话,不知会有多高兴。”允祥甚是欣慰,四哥说得没错,弘时确是变了许多,不止没有一句抱怨,还知道爱护弟弟,与以前可说是判若两人,只盼这一次福州之行,可以让他更明白亲人的可贵,懂得珍惜,如此亦不枉了四哥的一番苦心。 在弘时离开后,允祥看着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弘历,温言道:“怎么了?之前在朝堂不是挺勇敢的吗,难不成到现在又害怕了?” “自然不是!”弘历连忙反驳了一句,随后又道:“我只是在想额娘一人在宫中,有些放心不下而已。” “十三叔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既然决定了,想太多只是徒添烦恼罢了,你额娘那边有皇上在,不必担心,另外十三叔也会常入宫去看你额娘,不会有事的。” 允祥这番话令弘历颇为高兴,连忙道:“那就多谢十三叔了。”见弘时已经上马车,他匆忙道:“十三叔,我该走了,待从福州回来后再与你说话。” 在弘历准备离开的时候,允祥突然拉住了他,并暗自递给他一样东西,悄声道:“这一次福州之行,你皇阿玛虽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十三叔还是会派一些可信且武艺高强之人,暗中尾随,一旦有什么危险你就立刻打开这只穿云烟花,他们自会来救你,记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允祥这番突如其来的言语,令弘历愕然,不过他也是聪明之人,很快便将这丝愕然掩了下去,收起烟花后道:“是,弘历记下了。” 允祥点头,拍头弘历的肩膀道:“好了,快去吧!”说罢,忽地又露出一丝令弘历莫明的笑意,“待会儿你会收到一份惊喜。” 惊喜?带着这个疑惑,弘历乘上了马车,与弘时一道在一千护卫军士的拱卫下往天津码走驶去,他们将在那里登船,然后一路往福州行去。 在他们走后,允禩走过来,笑言道:“十三弟刚才在与四阿哥说什么惊喜,可是让我很好奇呢。” 允祥咳了一声,道:“我不过是见四阿哥有些紧张,所以与他开个玩笑罢了,其实哪有什么惊喜。” “原来如此。”允禩露出一副恍然之色,旋即道:“你我兄弟难得今日聚在一起,不如去我府里喝几杯,我记得你最爱吃烤羊肉,恰好我府里来了一个擅长做烤羊肉的厨子。” “多谢八哥好意,不过太医说我身子虚,不宜吃这些燥热的东西,所以我已经许久没吃了,更不要说喝酒。” “那真是可惜了。”允禩摇头之余又道:“想起咱们以前一道喝酒吃肉的时光,真是怀念得紧,以后只怕都没这个机会了。” 允祥没有就他这个话茬接下去,而是道:“我还得回府去处li一些事,就不与八哥多聊了,若八哥真想叙旧,改日我请八哥吃饭,只要八哥到时候别嫌菜太清淡就好。” “我就是嫌弃谁也不敢嫌弃你这个拼命十三郎啊!”允禩轻笑一声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改日咱们兄弟好好叙旧。” 随着这话,两人上了马车,往各自府邸驶去,在他们后面,那些大臣也各自散了。 至于弘历自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在想允祥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他并不晓得,就在他们出城后不久,一队从丰台大营出来的军士,足足四千人,全换上百姓服饰,隔着数里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而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探子悄悄跟上去,看他们的动向。 而这,还不是全部,另有数拨扈从各异的人,带着各不相同的目的,隐匿于暗中。看似只有千余人的钦差队伍,实际上却足足有五六千人。 福州,这个已经化为人间地狱的地方,在不久之后,将迎来一场以皇位为奖赏的龙争虎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端看谁会胜出,从而主宰大清天下! 在走了半天后,车队停了下来,有随行的小太监端了饭食进来,弘历与弘时这样的身份,都是在马车中单独用膳,并不下车。 弘历心中有事,哪有胃口吃饭,对端了饭菜进来的两个小太监一指道:“你们把饭菜放下就是,我待会儿再吃。” 马车甚大,虽多了两个人却一些也不拥挤,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四阿哥从晨起到现在都没用过膳,很容易饿坏身子,还是先吃一点吧。” 弘历正想说不饿,突然觉得这个小太监的声音有些熟,不像是服侍惯了他的小郑子,倒有些像…… 想到这里,弘历倾前一把掀开小太监故意戴低的帽子,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兆惠,竟然真的是你?” 见身份被识破,兆惠也不再装傻充愣,一屁股坐在车板上笑道:“四阿哥可真是好耳力,只凭这么一句,就认出是我来。” “你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弘历答了一句后皱眉道:“但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扮成小太监的样子,你不是应该和阿桂一起在户部的吗?” 这时,另一个小太监抬起头道:“四阿哥,阿桂在这里。” “你!”弘历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兆惠之外,阿桂竟然也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所有人在动身之前都经过检查,不可能会没发现你们两个冒充小太监。”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一言为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拿袖子扇着风道:“四阿哥还记不记得怡亲王刚才说的惊喜?” 一听这话,弘历不敢置信地道:“难不成你们两个就是十三叔说的惊喜?” 兆惠笑道:“不错,我们知道就算求你,你也一定不会答应让我们跟你一起去福州,所以我跟阿桂商量后,决定去求怡亲王,以他的身份要安排两个人混进钦差队伍中,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结果……四阿哥也看到了。” 弘历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两个实在胆大妄为,这样的事也敢做,还跑去给十三叔添麻烦,实在太过胆大了。” 见他有些发怒,阿桂嘟囔道:“可是我们只有这个办法。” “你还说。”弘历怒斥了一句,沉下脸道:“你们现在立刻回去,好生在户部做自己的份内事,我就当没见过你们两个。” 兆惠与阿桂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兆惠更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你们两个究竟知不知道福州现在的局势,去了那里随时有可能死人,我还好一些,有这么多人保护着,可你们呢,你们是以下人太监的身份混进来的,万一你们遇袭,军士是不会管你们的。” 兆惠闻言笑道:“军士不管,但四阿哥你一定会管,不是吗?只要四阿哥将我们留在身边,自然就在军士的护卫之下,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弘历坚持道:“不管怎样,你们现在都得给我回去,不许有任何意见。”见兆惠他们不动,干脆道:“我这就叫人来押你们回城。” 他坚持,兆惠二人同样坚持,拦在弘历面前不让他下车,“我们知道四阿哥是为我们好,但是就算四阿哥你派人将我们押回去,我们也会设法逃出来去福州的,到时候,我们只会更危险。” 弘历不料他们还有这么一说,不由得急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固执呢,好生呆在城里有什么不好,非得去福州送死!” 阿桂口快地接上来道:“四阿哥既然知道去福州等于送死,为何还要去?” 弘历一时被他们问得答不上话好,半晌方道:“我与你们不一样,我……” 不等弘历说完,兆惠道:“你除了身份比我们更尊贵一些,还有何不一样,为何你去得,我们就去不得?” “你们……你们……”弘历憋了半天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总之你们不去就对了。”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兆惠叹了口气道:“四阿哥,我与阿桂都明白,你是为我们好,但同样的,你要我们怎么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虽然你身份比我们尊贵,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与阿桂都将你当成兄弟般看待,兄弟有事,我们责无旁贷。” “对,责无旁贷!”阿桂一边说一边拍着胸口道:“而且我与兆惠武功都不差,去了说不定还能帮上你忙,再不挤就帮着一道扛米分给灾民。” 弘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分给灾民?小心灾民把你给分了。” 阿桂一扬拳头,恶狠狠地道:“他们敢分我?看我不一拳打爆他们的头!” “没脑子的武夫!”兆惠不屑地说了一句,旋即又道:“四阿哥,不管怎样,我们留下来一定可以帮到你。” “你们两个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弘历摇摇头,无奈地道:“罢了,既然你们这么想,就留下来吧,不过以后要是后悔了,可别怪我。”他心里明白,兆惠与阿桂既然跟到了这里,又说那么许多,是绝对不会再走了,要是强行将他们带走,后果可能更遭。 “绝对不怪!”听得自己可以留下来,阿桂不禁喜笑颜开,兆惠亦是如此。 “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定要牢牢跟在我身边,不许擅自离开半步,直至咱们回京为止。” “一言为定!”随着这四个字,三个少年人击掌为誓,许下他们共同进退,生死与共的誓言。 自弘历走后的每一日圣凌若来说都是提心吊胆的,一直在留心着福州的消息,胤禛心中亦明白,所以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告诉她,让她可以稍稍安心。 另外,墨玉经常入宫给凌若请安,陪着她一道说话解解闷,让她不会总想着弘历的事。 凌若曾问起过墨玉关于允祥的病情,在让容远给允祥看诊后,虽然不太明显,但允祥的身子确实有在慢慢好转,至少已经不再动不动便咳得透不过气来了。 每每说起这个,墨玉脸上便盈满了笑容,她向来紧张允祥的身子,眼下有好转,自是高兴不已。 这日,在墨玉离开后,杨海突然来报说佟佳氏来了,平常都是凌若派人请她来,哪怕是后来与凌若熟了,也很少她愿意主动过来的时候。 凌若怔了一下后道:“请彤贵人进来吧。” 过不多时,佟佳氏走了进来,随她一道进来的两个小太监,一个手里捧着棋盘,一人手里拿着棋子。 凌若看了一眼棋子与棋盘道:“彤贵人来,是想与本宫下棋吗?不过本宫今日并没什么精神,怕是要让彤贵人失望了。” “臣妾刚刚看了一本棋谱,觉得对棋艺颇有些进步,便想来找娘娘切蹉,不想却是臣妾冒昧了。”就在凌若以为佟佳氏会自己离开的时候,她忽地道:“外头太阳毒辣得很,臣妾实在不想现在回去,能否让臣妾在此待一会儿,娘娘不必理会臣妾,臣妾自己下棋即可。” 水秀好奇地cha了一句嘴道:“自己与自己下吗?这样岂非很容易下混?” “只要学会分心二用,便不会出现混棋的情况。”说罢,她抬眸看着凌若,显然是在等她的答案。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那彤贵人自便吧。” 在得了凌若应允后,佟佳氏也不客气,微一点头对身后的宫人道:“小宁子,小应子,把东西摆好了。” “喥!”这两个小太监都是佟佳氏平日使惯了的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东西摆好了,因为是佟佳氏自己与自己下,所以黑白棋子都放在她面前。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 至情至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佟佳氏左手捻黑子,右手捻白子,交错而落,动作极快,似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很快棋盘上的棋子便多了起来。 凌若本想去里头歇会儿,看到佟佳氏棋子落得这样快,心下奇怪,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在下棋当中,并非没有快棋,但现在佟佳氏是分心下棋,相当于一人分饰两角,这样的下法,很容易出错的。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她便看到佟佳氏的黑子落在不该落的地方,想也不想便指着棋盘一处道:“不对,彤贵人这一手应该下在这边才对。” 直至话音落下,她才想起自己不该随意插嘴,下棋之人,最忌旁人指指点点,关系好的尚无事,若是关系不好的,很可能当场就翻脸。 而佟佳氏亦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凌若正待解释,佟佳氏忽地起身道:“下棋可以怡情,可以养性,更可以让心情变得安宁。臣妾斗胆,再请熹妃娘娘与臣妾对弈一局。” 凌若的目光在她脸庞与棋盘上徘徊,忽地笑道:“本宫明白了,彤贵人先是故意下快棋,之后又故意下错子,为的就是引本宫与你对弈是吗?” 被人识破了心思,佟佳氏并未有所慌张,反而轻笑道:“娘娘睿智,臣妾这些小花招果然入不得娘娘法眼。” 凌若垂目自佟佳氏面前的棋盒中捻了一颗黑子在指间把玩,“既知如此,为何还故意耍这些?” 佟佳氏轻言道:“臣妾知道娘娘挂念四阿哥的安危福祸,定然没有心情与臣妾下棋了了,但臣妾又希望娘娘能够稍加展颜,所以明知是下策也只是施展,只盼娘娘不要见怪。” 凌若摇头坐了下来,“彤贵人如此煞费苦心,本宫又怎么会怪你,反倒是本宫自己甚是汗颜。” 佟佳氏奇怪地道:“娘娘何出此言?” 凌若将把玩了许久的棋子摆放在棋盘中,口中道:“这原是本宫自己一人的事,却要彤贵人也跟着担心,岂不该汗颜。” “臣妾虽不曾生养过孩子,却也明白‘儿行千里母忧心’的道理,不论儿女长到多少岁,都是额娘心头的挂牵,更不要说四阿哥这次去的地方还如此危险,若娘娘丝毫不担心,那才让人奇怪。”见凌若因自己这番话而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佟佳氏又道:“不过有些事既来之则安之,娘娘一味担心,并不解决事情,反而会让自己郁结于心,不得展颜,久而久之甚至会因郁结而生病,若是四阿哥从福州回来,看到娘娘病容憔悴的样子,岂非要自责难过?哪怕是为了四阿哥,娘娘都一定要保重身子。” 凌若不苟言笑的看着佟佳氏,而后者亦一脸正色地回望于凌若,良久,一缕笑意在凌若唇角慢慢扩大,直至攀爬上眼眸,“真让本宫惊讶,一向不喜多言的彤贵人,竟然如此会劝人。” 佟佳氏亦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娘娘这是在夸臣妾还是怪臣妾多事?” 笑过后,凌若弯眼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彤贵人不是想让本宫与你下棋吗,如今本宫已经落了棋子这么久,彤贵人怎得一直不接子?” 在片刻的怔忡过后,佟佳氏便由衷地叫了起来,她知道熹妃接受了自己的劝言,正在试着看开一些。 两人在不大的棋盘上展开着一场不见硝烟却ji烈的厮杀,彼此各不相让,随着黑白棋子的胶着,凌若的心神已经被完全拉了进去,而非时时刻刻记挂着远在福州的弘历。 她们连着下了三盘棋,全神贯注,连外头下雨了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三盘棋,一局胜,一局负,还有一局平,竟是平分秋色,谁也不输谁。 待得最后一子落下后,凌若取过手巾拭着手心中的潮汗,轻笑道:“彤贵人棋艺进步颇快,与你对弈,本宫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佟佳氏亦是手中生汗,一边拭汗一边道:“娘娘过奖了,是娘娘让着臣妾才对。”在放下手巾时,忽地发现棋盘上有一团异常的阴影,刚才因为过于专注棋局不曾发现,如今心一松才发现问题。 当佟佳氏抬起头时,看到了一个让她无比意外的人,“皇上?” 凌若听到了这一声轻呼,一抬头果然发现一身宝蓝绣四方纹的胤禛正站在旁边,连忙与佟佳氏一道站起行礼,随后问道:“皇上几时来的,怎得也不叫臣妾们一声?” “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们在下棋,便没吵你们。”胤禛心情看着不错,“不过也让朕看了一场精彩的棋局,熹妃你棋艺一向不错,想不到肖彤能与你下成平手,真是让朕意外。” 凌若笑笑道:“彤贵人棋艺一向不弱,只是皇上不知道罢了。” 胤禛笑而不语,倒是佟佳氏脸皮微微一红红,欠身道:“皇上来此,必是有话要与娘娘说,臣妾就先告退了。” 见胤禛不说话,凌若也不便多留,只让水秀取伞来给她,嘱她雨天小心路滑,走慢一些。 望着佟佳氏没入雨中远去的身影,胤禛道:“你与肖彤很投缘,她在你面前,看着没有平日里那份冷傲,连朕平日里见她,都没见她有这样平易近人。” 凌若微微一笑道:“其实彤贵人并没有皇上以为的那样冷傲,只是皇上对她不太了解罢了,若皇上肯稍微花些时间去了解,便会对彤贵人改观了,甚至会觉得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胤禛挑一挑眉,颇有些惊讶地道:“至情至性?宫里头那么多人,能得你这四个字评价的,似乎还是头一个,看样子你与她已非只是投缘了。” 凌若举目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皇上若觉得臣妾有意偏向彤贵人,大可以不必理会臣妾的话。” 胤禛收回目光轻笑道:“朕怎么会这样想你,你一向公允又有条理,否则朕如何放心将后宫诸事交给你。不再退一次,即便你真偏向肖彤,她也一定是有值得让你偏向的理由。朕说得可对?” 凌若微微欠身,说了一句,“皇上英明。”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 安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其话音刚落之时,脸上忽地多了一只手,却是胤禛,他缓缓抚过凌若盘成髻的青丝以及与青丝混在一起的珠玉,仔细抚过后,他有些感慨地道:“人人都喜欢用珠钗首饰装点,朕却觉得‘天然去雕饰’才更美。” 凌若抬手自髻间取下步摇珠钗,不一会儿功夫便已将固定发髻之外的所有饰物悉数取下,轻笑道:“不知皇上觉得臣妾这样,可勉强能及得上那句‘天然去雕饰?”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哑然失笑,“若是连你也及不上,那普天之下只怕无人可及!”随着这句话,胤禛目光忽地温柔起来,“今日来看你,感觉你似乎看开了许多,没像以前那么紧张,一见朕就问有没有弘历的消息。” 凌若低头一笑,随手将饰物交给杨海,口中道:“那皇上可真得谢谢彤贵人,是她煞费苦心的开解臣妾,臣妾才可以如此。” “肖彤?”凌若的回答令胤禛惊讶无比,“她竟然可以劝动你?” 凌若笑而不语,倒是杨海在一旁笑道:“启禀皇上,千真万确,刚才彤贵人借棋说事,劝了主子好一通话,让主子渐渐释怀,要不然也不会与彤贵人下这么久的棋。” “肖彤……”胤禛再一次念叨这个并不算太过熟悉的名字,倒是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在拉着胤禛一道坐下后,凌若有些好奇地道:“话说回来,皇上今日怎么如此有空,看臣妾与彤贵人下棋?” 胤禛失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朕哪日不曾来看你过?” “臣妾并非此意,只是皇上平时都是来去匆匆,今日……”凌若仔细打量了胤禛一眼,摇头道:“瞧着却是有些不同,不过具体是什么,臣妾却说不出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胤禛拉过凌若的手,于不绝于耳的雨声中道:“今日朕收到来自福州的奏报,是弘历亲自写来的,他说虽然初至福州的形势很险峻,还与那里的百姓起了冲突,不过幸好最后转危为难,在他与弘时的劝说下没有冲突太甚,之后便将米粮按序发了下去,如今已经暂时控制住福州的形势,至少在这批粮食派完之前,不会有危险。另外,福州府衙那边也暂时没事的,只是死了几个衙差,如今他们就在那里落脚。” 听得这个消息,凌若不禁喜上眉梢,之前虽然也有从福州来的消息,但都是各地官员报上来的,有些模糊,怎及得上弘历亲自写来的奏报准确真切。 “皇上,臣妾能否……”不等她把话说完,胤禛已经从袖中取出一本黄绫封面的奏本放到她手里,“喏,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见胤禛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甚至提前将奏本给带来了,凌若感动不已,匆匆道了声谢后便接过奏本仔细看了起来,果然与胤禛说得一模一样,不过奏本上更细一些,还说起福州各处的街市已经重开,米价也正在恢复当中,不过因为百姓之前被饿怕了,仍然不时出现哄抢的情况,所以派米时仍需官兵维持秩序,之前有一回弘时以为情况已经得到遏制,便没有派出官兵看守,造成百姓哄抢推搡,有好一个人被活活踩死,受伤者不计其数,原本准备派两天的米也在一时间被哄抢光,亏得官兵及时赶到,才没有由着事情恶化下去。而弘历在奏本中说到最可惜的一件事就是,明明已经万般告诫那些人,大饿过后,必须由少转多,由薄转稠,不可一时贪饱,吃的太多,但还是有不少人不听劝告,被活活撑死,他们熬过了饥荒,却不曾熬过饥荒后的饱腹之感。不过,总得来说,福州的局势正在不断好转当中。 凌若仔仔细细看完所有字后,抚着奏本喃喃道:“臣妾认得,认得这是弘历的字,臣妾告诉过他,写字笔锋一定要正,所以他每一笔每一划都特别仔细端正。” 胤禛扶着她的肩膀道:“你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凌若刚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奏本中说在这批粮食派完前不会有危险,那要是派完了,岂非……” 胤禛安抚道:“你放心,朕已经在让户部继续筹粮了,一定会赶在粮食派完前运到的,弘历他们不会有危险,只要福州的灾情一缓和下来,朕就命他们回京,如此你就不必一直提心吊胆了。” 凌若被他说的一笑,扬眉道:“自从彤贵人劝过臣妾后,臣妾这心可是放了许多,没有像皇上说的那样提心吊胆呢!” 看到她展颜,胤禛自然高兴,“朕巴不得如此。” 笑闹一阵子后,胤禛陪着凌若一道用过晚膳方才离开,在渐晚的天色中,雨势渐渐停止,只剩下毛毛细雨还在飘着,打在脸上,有着夏末秋初的微凉,好不舒服。 从承乾宫出来,在走了一阵后,亦步亦趋跟在胤禛身后的苏培盛忽地望着一处宫宇低声说了一句。 胤禛听得旁边有声音,停下脚步道:“呃,你在说什么?” 苏培盛一脸惶恐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并未说什么,只是看到再过去一点就是景仁宫,娘子就住在那里,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 胤禛浓眉微皱,狐疑地盯着苏培盛道:“你何时对她这么关心了?”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晓得是自己提得太明显让胤禛起了疑心,忙诚惶诚恐地道:“奴才na里是关心娘子,实在是关心娘子腹中的龙胎,自从奴才晓得娘子怀了龙胎后,就一直在巴望着娘子为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呢。” 听着苏培盛这番话,胤禛眼中疑色并未消去,盯着他道:“为何要是小阿哥,难不成你觉得舒穆禄氏要是生了阿哥,朕就不会让她出家了吗?” 苏培盛一听之下赶紧跪下道:“皇上这话可真是冤死奴才了,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娘子出不出家与奴才有何干系,又分不得好处。奴才只是觉得三阿哥、七阿哥先后离去,皇上虽嘴上不说,心中定然是难过的,若是宫中多几位阿哥,那皇上心情也会好一些。”说完这些,见头顶没有传来胤禛的声音,他又赌咒发誓的说,“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 探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冷笑一声道:“看你说的那么溜,这誓言也不是头一次发了吧?” 苏培盛跪在那里不敢吭声,好半响才听得胤禛再次道:“行了,看你还知道自己主子是谁的份上,饶过你这一回,起来吧。” 苏培盛暗吁一口气,赶紧站起身来,不过帮舒穆禄氏的话,却是一句也不敢再说了,再说下去,只怕自己真要进慎刑司了。 至于胤禛,虽然喝斥了苏培盛,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目光望着水意轩那边,露出不为人知的挣扎之意。 在苏培盛还没有说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不远处是景仁宫,舒穆禄氏正在里头养胎;而当舒穆禄氏这个名字刚冒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闪过阵阵悸动,有一种想要奔进去的冲动,只是被他强行抵制下来,才没有转去了景仁宫。 自从舒穆禄氏怀孕后,他就一直不曾去看过,平常顶多是让苏培盛或是四喜过去看看情况。 这并非意味着他不想舒穆禄氏,恰恰相反,每日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想起,而每一次想起,他都能感觉到体内深处的那丝邪火,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但还是很真切。 一来,他怕见了舒穆禄氏自己会被那丝邪火引得动欲,如此就会伤了舒穆禄氏的胎气;二来,他不想一直纵容自己这么下去,否则他真怕舒穆禄氏十月临盆后,会舍不得送她出宫。这样的事,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 见胤禛望着景仁宫的方向发呆,苏培盛感觉到事有转机,暗自捏了捏袖中的鼻烟壶,那是前一次去看舒穆禄氏,她让人拿给自己的,算不得珍品,却也价值不菲,同时舒穆禄氏也说了,只要她可以留在宫中,给予自己的东西,只会更多。想到这里,苏培盛再一次大着胆子道:“皇上,奴才上次去看娘子的时候,她看着郁郁寡欢,吃什么东西都说没胃口,虽说如今龙胎还小,但奴才怕她一直这样下去,会影响龙胎。” 这一次胤禛没有斥责他,而是露出犹豫之色,他可以强迫自己不理会舒穆禄氏,却不能不理会她腹中的孩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在思索许久后,胤禛轻咬了一下牙齿,于细雨丝中再一次举步,不过这一回,苏培盛欣喜的发现,胤禛是往景仁宫去的,可想而知,他是改变主意去见舒穆禄氏了。 水意轩内,舒穆禄氏刚接过如柳端上来的冰糖燕窝,就听得外面传来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皇上驾到!” 如柳怔了一下,旋即惊喜地道:“主子,皇上……皇上他来了!” “我听到了。”舒穆禄氏虽然也表现的甚是惊喜,却比如柳镇定了许多,听着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她想也不想便将已经舀了一勺正准备送入口中的燕窝连碗带勺塞到如柳手中,自己则掀被下地,朝已经打开并且隐约可以看到人影的门口欠身施礼,带着一丝无力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走到门口时,胤禛犹豫了一下方才跨了进来,对妆扮素雅的舒穆禄氏道:“免礼平身。” “谢皇上。”舒穆禄氏谢恩之后,待要起身,身子轻晃一下,像是要摔倒一般,幸好如柳扶了一把。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微拧了眉头道:“你身子不好吗?” 舒穆禄氏虚弱地道:“臣妾没事,只是一时觉得有些头晕,想是起得太急的缘故。” 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胤禛压着腹中的邪火道:“既是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起来做什么。” 舒穆禄氏连忙道:“皇上漏夜前来看望臣妾,臣妾未曾外出相迎,已是万分失礼,又怎可躺在床上不起。” “你如今身怀六甲,与平日不同,无需太过拘礼。”这般说着,胤禛对如柳道:“还不扶你家娘子躺好。” “是。”如柳赶紧答应一声,先扶舒穆禄氏躺好,随后端起那碗燕窝道:“娘子,您这几日一直都未用过东西,这碗燕窝炖足了火候,很是软糯,您就吃上几口吧。” 刚才如柳在扶舒穆禄氏上床的时候,看到舒穆禄氏先憋了一眼搁在小几上的燕窝,随后又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明白了舒穆禄氏的用意,说出那句话来。 舒穆禄氏自然不是没吃过东西,相反,她这些日子胃口不错,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午后,晚间还会用些点心,不过这些话是绝对不会在胤禛面前说的,她反而还病恹恹地道:“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如柳不敢去看胤禛,只是一脸急切地道:“主子,求您吃几口吧,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得为腹中的小阿哥想想。” 这一次舒穆禄氏没有说话,但任凭如柳怎么劝都依旧不肯张口,正当如柳无计可施时,胤禛忽地道:“把燕窝给朕。” 如柳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把燕窝递给胤禛,自己则退到一边。 胤禛端着燕窝在床边坐下,随即舀了一口递到舒穆禄氏嘴边,有些不自然地道:“吃一些,否则身子会吃不消的。” 舒穆禄氏痴痴地望着胤禛,随即眼泪开始不断地往下落,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在锦被上,化为一处处晕染的痕迹。 胤禛拿过她手里的绢子拭去其脸上的泪道:“好端端地哭什么?” 舒穆禄氏一边哭一边抽泣着道:“臣妾以为皇上生臣妾的气……以后都不会再理臣妾了。” “朕并未说过这样的话。”见眼泪不断落下来,胤禛道:“莫要再哭了,否则将来孩子出生后,也会哭个不停。” 听得这话,舒穆禄氏努力止住泪意,但目光仍一直落在胤禛脸上,怯怯地道:“皇上,臣妾的阿玛与额娘都死了,在这世上,您与腹中的孩子就是臣妾仅余的亲人,您能否不要再生臣妾的气?” 胤禛将帕子放在她手边,沉声道:“朕现在不想说这些,你若还要再说,朕……” 不等胤禛将话说完,舒穆禄氏已经连连摇头道:“臣妾不说,臣妾什么都不说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 不肯松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眸中流露出的害怕,令胤禛有些不忍,再次将勺子递到舒穆禄氏嘴边,“快吃吧,不然就要凉了。”不等舒穆禄氏摇头,他又道:“为了自己与孩子,再没胃口也得吃一些,否则不等临盆,身子就吃不消了。” 迎视着胤禛的眼眸,舒穆禄氏点头张开口,就着胤禛的手慢慢吃着燕窝,在吃了大半碗后,为难地道:“皇上,臣妾实在吃不下了,能否晚些再吃?” “随你吧。”胤禛将碗递还给如柳,对苏培盛道:“你让御膳房那边再炖一盅燕窝,炖好后用炉火热着,以备娘子随时用。”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正待去御膳房传话,舒穆禄氏轻声道:“皇上不必麻烦了,臣妾实在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归没胃口,该备的还是要备着,否则若是腹中饥饿却没东西吃,岂非难受?”这般说着,胤禛示意苏培盛赶紧下去,而他自己亦站起身来,还没等他说话,舒穆禄氏已经一脸惊慌地拉住胤禛的袖子道:“皇上可是要走?” 胤禛没有去看舒穆禄氏,只是淡淡地道:“朕改日再来看你。” “不要,皇上不要走!”她惊慌的说着,随即似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对,怕胤禛不喜,连忙改口道:“请皇上再陪臣妾一会儿,只要一会会儿就好。” 听着她近乎卑微的言语,胤禛心里微微一软,回头道:“朕还有许多政事要处li,不可再耽搁了。” “真的连一会会儿都不行吗?”这般问着,脸上忽地浮现出痛苦之色,旋即伏在床榻上干呕起来,如柳连忙过去替她抚背,紧张地“娘子您怎么样了?” 待得胸口舒服一些后,舒穆禄氏靠在软垫上道:“只是害喜罢了,又不是头一回,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如柳目光一闪,旋即满脸忧心地道:“娘子每次一害喜都会呕个不停,奴婢怎能不紧张,幸好这次只是干呕,否则那些燕窝就白吃了。” 舒穆禄氏正待说话,胤禛已是皱眉道:“娘子害喜很严重吗?怎么朕听到的都是说胎气安稳,少有害喜?” 如柳赶紧屈膝道:“回皇上的话,自有孕后,娘子就一直害喜很严重,但娘子怕皇上担心,所以每次二位公公来问话,娘子都说一切安……” 不等她说完,舒穆禄氏便轻喝道:“多嘴,谁许你说这些的!” 如柳委屈地撇撇嘴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还敢说!”在喝斥了如柳一句后,舒穆禄氏对胤禛道:“皇上您别听如柳胡说,臣妾没事。” 胤禛垂目道:“既是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照直说,不必藏着瞒着。” “臣妾真的没什么事。”这般说着,舒穆禄氏又有些失落地道:“皇上既有政事要忙,那臣妾就不多留了,臣妾恭送皇上。”说罢,便要让如柳扶自己下地,胤禛按住她道:“既是来了,也不在乎多待一会儿。” 听得胤禛改变主意,舒穆禄氏喜形于色,不过仍是有些担心地:“真不会影响皇上吗?” “朕说了不会自是不会。”说话之余,苏培盛亦回来了,已是按着胤禛的吩咐,让御膳房多备一盅燕窝,而且整夜都会有人看着,不必担心会熄火变凉。 胤禛颔首之余又道:“明儿个记得吩咐太医,让他开些可以减轻害喜症状的药在安胎药中,否则总是这样吃了便吐,就算吃再多也无用。” 吃了便吐?苏培盛有些莫明的看着胤禛,他明明记得舒穆禄氏害喜的情况并不严重,怎得皇上这么说。 不过在收到舒穆禄氏使来的眼色后,他便会意过来,赶紧附声道:“是,奴才明日一早就与太医说去。” 在坐了一会儿后,胤禛再次起身,这一回,舒穆禄氏没有再挽留,但是在胤禛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地说了一句,“皇上,臣妾会记着您的话,以后都不会再与熹妃娘娘去比。” 胤禛脚步一顿,微侧了头,声音凉薄地道:“你能这样想便好。” 不等胤禛再次起步,她立刻接上道:“那您呢,您愿意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吗?臣妾别无所求,只求将来可以陪在皇上与孩子身边,哪怕一辈子无名无份也不要紧。”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流泪哀声道:“求皇上开恩,哪怕是在冷宫中也好,只要可以望见养心殿,臣妾就心满yi足了。” 对于她的话,胤禛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良久,有一阵带着细细雨丝的风吹入屋内时,终于有声音传来,“这些事,等你生完孩子再说吧,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 扔下这句话,胤禛带着苏培盛没入茫茫夜色中,直至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如柳方扶着舒穆禄氏站起来,她轻叹道:“唉,皇上始终不肯松口。” 舒穆禄氏一改刚才柔弱无依的样子,冷眸道:“还有七个月的时间,一定有办法让他松口,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出家!” 如柳点头之余,又神色怪异地道:“主子,皇上今日过来,奴婢总觉得有na里不一样了,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舒穆禄氏在床上躺下,取过锦被覆在双腿上后道:“可是觉得皇上眼中的欲望少了许多?” 被她这么一说,如柳总算明白过来,连忙点头道:“主子说的正是,今日皇上来,奴婢看他好像跟没事人一般,完全没有动欲的念头。” 舒穆禄氏冷笑一声道:“你看得还是不够仔细,皇上对我并非一丝欲念也没有,只是与以前相比淡了许多,使得他可以很好的克制住,寻常看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主子那么久没用药,所以……”如柳刚说了一半,舒穆禄氏便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皇上最近一直在服用齐太医开的药,双管齐下,体内的虚火自然没有之前那么旺盛,qy减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见如柳神色发急,她淡淡地道:“你不必担心,这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失为一桩好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腹中这个孩子,唯有他平安生下,我将来才有好日子。至于以后……呵,只要继续用药,皇上同样摆脱不了对我的qy,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宫中,哪怕是冷宫也好。”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 如意与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点点头,将被子拉到舒穆禄氏小腹上盖好,“虽然皇上现嘴上不说,但奴婢相信真到小阿哥出来时候,皇上一定会松口。” 舒穆禄氏慢慢攥紧了光滑如璧锦被,神色复杂地道:“我现就怕腹中怀是一个格格,虽说都是龙胎,但格格如何能与阿哥相提并论。” 如柳心里同样有这个担心,可这种事并不是她与舒穆禄氏能说了算了,想了一会儿后她道:“主子,奴婢听说胎儿长到五六个月时候,有经验大夫可以通过脉像还有孕妇身形口味,诊出男女来。” 舒穆禄氏冷笑一声道:“且不说太医会不会告诉我,就算说了,他若说是格格,又能怎样,难道不要吗?还是说求神拜佛,求老天爷把他变成男孩?” 如柳被问得答不出话来,无奈地道:“那……那该怎么办?” 舒穆禄氏抚着微微隆起小腹不语,虽然还有七个月,但一日接一日,很便会过去,她必须要这段时间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而想要确保她一定生下男孩,但只有一个办法…… 她突然问道:“如柳,我们手头上还有多少银子?” 如柳愣了一下,旋即答道:“回主子话,以前老爷让人送进来银子约摸还剩下五百两。” 舒穆禄氏皱了眉头道:“才这么少?那水意轩里其他能换成银子东西呢?” “能换成银子只有以前皇上赏下首饰与古玩,原本还有几幅字画,不过……”正当如柳不知是否该接下去时候,舒穆禄氏接过话道:“不过被我送给了苏培盛是吗?” “是,眼下只剩下一幅不是很值钱画。”如柳忍不住心中好奇,道:“主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舒穆禄氏斟酌了一下道:“你明日带上那五百两银子出宫,去偏郊少人之处寻几个孕妇,问他们买下腹中孩子。” 如柳张了张嘴,惊讶地道:“主子,您突然说这些,是想……是想做什么?” 舒穆禄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如柳因吃惊而睁大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一胎,我一定要是个阿哥,你明白了吗?” 如柳怎会不明白,刚才舒穆禄氏让她去寻孕妇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她实不敢往那方向去想,迎着舒穆禄氏目光很久,方才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是与奴婢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面对舒穆禄氏话,如柳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摇摇头,随后一个激灵,跪坐床榻上,有些发抖地道:“主子,您想清楚了吗,混淆皇嗣可是死罪啊,万一被发现了,会被处死!” 舒穆禄氏神色出奇地平静,甚至听得死字时,亦没有一丝动容,“我知道,可是我宁愿死也不愿去永安寺出家,这已经是我唯一选择了,所以如柳,你一定要帮我。再说,若我运气好,生下一个阿哥,我们便不需要走那一步。” “可……”如柳心乱如麻,晓得这事做不得,却不晓得该怎么劝舒穆禄氏,正如舒穆禄氏所说,这已是唯一选择,一旦生下格格,去永安寺出家就是必然结果;若是阿哥,子嗣单薄皇上或许会看阿哥面上,对其网开一面。 “如柳,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人,是否现连你也不肯帮我?”说这话时,舒穆禄氏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 如柳见其有些难过,赶紧道:“自然不是,奴婢既然跟了主子,就会一辈子听主子话,奴婢只是想,若到时候真要兵行险招,奴婢该怎么将孩子悄悄带入宫中,那些侍卫可不好瞒过。” “幸好有你我身边。”舒穆禄氏欣慰之余,亦因如柳话紧紧蹙了眉头,许久方道:“想要瞒天过海,只凭你一人是断然办不到,必得有人襄助才行。” 如柳为难地道:“恕奴婢直言,以咱们现情况,只怕没有人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助咱们。” 舒穆禄氏却是笑了起来,“或许吧,但有一人却绝对会助我们。” 如柳正想问是谁,忽地明白过来,连忙道:“主子,您是说苏公公?”旋即又有些担心地道:“奴婢只怕这么大事,他不会肯提干系。” 舒穆禄氏笑意比之刚才盛了几分,“这事儿可由不得他,自从他收了那两幅字画开始,便与咱们一条船上,没有我允许,他这辈子都休想从船上跳下去,除非他愿失去如今所拥有一切,包括性命。” 如柳会意地点头,“有苏公公襄助,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主子放心,奴婢儿个一早便出宫去。” “嗯,小心着些,别像上次那样被人跟踪了。”面对舒穆禄氏叮嘱,如柳脸上有些发烫,郑而重之地道:“是,奴婢绝不会再犯同样错误。” 舒穆禄氏怎么也没想到,早她之前,那拉氏就已经想到了李代桃僵之策,并且早早做好了准备,只等坐收渔人之利。 不过事情究竟能否如那拉氏或是舒穆禄氏之意,还要等七个月后临盆,方见分晓,至于现,不过只是一个计划罢了。 同样茫茫夜色与细雨下,水月带着宫人熄去承乾宫大半灯火,只余下几盏照明之用。而内殿之中,杨海正拿着白玉梳,仔细地梳着凌若烛光下亮滑如绸又如水青丝,水秀则将凌若手中戒指护甲一一摘下,随后绞来热巾帕敷她双手上。 凌若端然坐椅中,水秀换第三遍热巾帕时候,她从铜竟中看到三福走了进来,待三福行过礼后,她启唇道:“看你去了这么久,皇上从本宫这里离开后,似没有直接回养心殿。” 三福点头道:“主子猜得正是,皇上中途去了景仁宫,眼下景仁宫只住着宁贵人与舒穆禄氏,宁贵人早已失宠,相反舒穆禄氏却是怀着龙胎,皇上应是去看她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青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凌若忽地失笑道:“这个女人真是让本宫无法小觑。” 水秀闻言有些紧张地道:“主子,您可想到除去舒穆禄氏腹中龙胎办法了?奴婢只要想着她皇上面前惺惺作态样子,便觉得恶心。” 凌若轻叹一口气,摇头道:“暂时尚未想到,之前用过法子,舒穆禄氏肯定会有所防范,成功可能xing微乎其微,可法子又岂是说想便能想出来。” 这句话让殿内觉得异常沉静,所有人都低头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除去舒穆禄氏腹中胎儿,连杨海也不例外,这一走神,未曾注意到有一缕头发缠梳子上,仍是按着原有动作往下梳,一扯之下,顿时令凌若吃痛轻呼出声,等杨海匆匆忙忙将缠着头发解开时,已经有两根被扯了下来。 杨海连忙捧着缠有断发梳子跪下,满面惶恐地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不过是两根断发罢了,有什么好该死,起来吧。”这般说着,凌若捻指自梳子上取过断发,有些感慨地道:“一拉便断了,看来本宫头发比以前脆了许多,没那么有韧xing,到底是有些年纪了。” 虽然凌若说得淡然,但水秀还是从中听出一丝落寞,忙安慰道:“哪有这回事,主子仍与以前一样年轻貌美。” 凌若抚着脸颊,感慨道:“你不必说好听安慰本宫,本宫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清楚。就算保养再好,也不能与从前相比了。” 水秀轻笑道:“奴婢说都是实话,不过主子根本无需与以前相比,因为不论以前还是现,主子都是皇上心中重视那个人。” 水秀后面这句话,令凌若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她与胤禛中间还隔着一个纳兰湄儿,但经过这么多年,这个阻碍正变得越来越小,有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相信有朝一日,这个阻碍会彻底消失。 待要说话,忽地看到三福从刚才起就一直若有所思,不禁问道:“想什么?” 三福惊醒过来,理了理思索后道:“主子,奴才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除去舒穆禄氏腹中龙胎。” 此话一出,不论凌若还是杨海他们,均是精神一振,忙催促他赶紧说是什么办法。 “都是说身怀六甲之人,不止会胖还会令容颜变丑,但奴才相信,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愿看到自己变丑样子,相信舒穆禄氏也不会例外。” 对于他话,杨海甚是不明白,道:“福公公想要舒穆禄氏容色上动手脚?可是舒穆禄氏现视龙胎如命,就算会变胖变丑,她也绝对不会动龙胎分毫,只会拼一切保护龙胎。“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而我要动手脚地方也不是容色,而是头发。”三福话令杨海等人越发不解,均盯着他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三福望着凌若仍捻指间断发道:“三千青丝,向来为每一个女子珍视,自出生一直蓄养,视青丝为性命一般,轻易不断。容颜一时变丑,舒穆禄氏或许还不会意,但若是青丝脱落,舒穆禄氏定会急如热锅上蚂蚁。”说到这里,他看向若有所思凌若道:“既有固发乌发方子,就一定有脱发白发方子,主子您说是吗?” 凌若没有回答他话,而是道:“就算真有,于本宫而言又有什么好处,龙胎依然安稳无忧,本宫可不愿逞一时之痛,坏了大事。” 三福拖着不便腿脚走上前道:“只要舒穆禄氏一急,就会失了冷静,从而病急乱投医,到时候,就会给咱们可趁之机,除去她腹中龙胎。” 他话让凌若陷入沉思之中,三福说,倒不是为一个可行法子,尤其是现这种无计可施情况下,不过脱发白发这种方子,她却是不清楚,想了一会儿道:“水秀,你明日去找一趟徐太问,问问他是否有这种法子。” 水秀连忙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顿一顿,她又道:“主子,奴婢有个疑问,就算真有这方子,咱们也没法加到舒穆禄氏所用饭菜中去,上次奴婢去御膳房,看到她宫人炖燕窝,一直寸步不离地守旁边,根本没有下手机会。” 凌若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一转,落三福脸上道:“你说只要舒穆禄氏一乱,咱们就有机会下手,可现看来,似乎连让她乱阵脚机会都没有。” 三福勾了唇角道:“奴才相信,只要是有就一定有破绽,从明日开始,奴才会仔细监视水意轩那边动向,务求寻到破绽。” 凌若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你腿脚不便,会否麻烦?” 三福动了动腿,不意地道:“主子放心,奴才虽然瘸了,但还不至于走几步路都不行。而且由奴才去监视,万一被人发现了也好掩饰,没人会认为主子会派一个废人去监视他人。” 凌若颔首道:“你说也有几分道理,罢了,那你自己当心些,莫要勉强,重要是莫要引起水意轩那边怀疑。” 夜,悄然中过去,天一亮水秀便去了敬事房领腰牌,管事白桂里头,看到水秀进来,连忙笑着迎上前道:“水秀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水秀同样笑道:“会来找白公公,自然是来领腰牌出宫,就不知道白公公可肯给腰牌?” “水秀姑娘说笑了,你来哪有不给道理,不过咱家照例还要问一下,不知水秀姑娘可带了熹妃娘娘手谕?” “晓得你白公公做事谨慎,我哪敢不带。”水秀一边说着一边将凌若写下手谕交给白桂,后者验过确为凌若字迹与印鉴后,从柜中取过腰牌递给水秀,同时笑道:“今日出宫人还真不少,刚刚如柳也来咱家这里取腰牌了呢。”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阻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怔了一下道:“如柳?可是舒穆禄氏身边那个宫女?她这个时候出宫去做什么?” 白桂没料到水秀会如此意,有些奇怪地道:“她说是出去看生病老母,也有舒穆禄氏手谕,水秀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自然有问题。”水秀脸色一冷道:“白公公是敬事房管事,按理许多事都比我清楚,轮不到我说什么,但这件事,我却以为白公公做有欠妥当。” 若换一个人说这话,白桂肯定当场发脾气,但水秀是熹妃身边红人,他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不敢露脸上,否则自己辛苦爬到这个位置还不晓得能否保住。 这般想着,白桂赔笑道:“不知是哪里欠妥当,请水秀姑娘明示。” “我与白公公你也不算陌生,就不兜圈子了。我问你,舒穆禄氏是何身份,她写东西,凭甚称一句‘手谕”?” 水秀这句话当场将白桂给问住了,好半晌方搓着手吱唔道:“这个……这个……她以前是贵人,所以称惯了,未曾改过来。” 水秀寸步不让地道:“白公公也说是以前了,现她只是一个庶人,庶人怎有权利写手谕让宫人出宫,这点规矩难道白公公还不懂吗?” 白桂自己理亏,对于水秀话连连点头,“是,水秀姑娘说极是,此事确是我疏忽,等如柳回来了,我便立刻与她说,不许她以后再出去。” 水秀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希望白公公这一次可以记牢宫里规矩,不要再犯同样错误,否则我只能如实去回了娘娘。” 一听这话,白桂心里立马慌了起来,连连摇手道:“别啊,千万不要,我发发誓,绝对不会再犯,还请水秀姑娘高抬贵手,不要惊动了熹妃娘娘,我这里先谢过水秀姑娘大恩大德。” “如此好,我也不愿给主子添事。”这般说完后,水秀拿着腰牌出了敬事房,留下出了一头冷汗白桂,他想了一会儿,唤过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宫门盯着,一看到如柳就立刻带来敬事房。 日落西山之时,如柳一脸疲惫地从宫外回来,刚跨进宫门,便听得有人唤自己,却是一个有些眼熟小太监,仔细想了一会儿,记起是敬事房当差,逐道:“可是有事?” “是,白公公吩咐下来说,请如柳姑娘一入宫就立刻去敬事房见他。”小太监一五一十地将白桂交待话说了,随后领着如柳往敬事房行去。 到了那边,白桂正准备今夜要呈给胤禛翻阅绿头牌,一看到如柳进来,连忙放下手里东西走过来,如释重负地道:“如柳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如柳秀些莫名地道:“白公公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是怕我不还你腰牌吗?” 白桂一边接过如柳递来腰牌一边道:“我自然不是信不过如柳姑娘,而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如柳疑惑目光中,他有些为难地道:“以后……如柳姑娘还是不要再出宫了。” 如柳一听,险些惊跳进来,舒穆禄氏交待事,她刚有些头绪,若现被困宫里,岂非前功弃?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白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别问了,总之眼下这段时间,如柳姑娘还是好好伺候娘子,不要再出宫了。” 见白桂说得甚是含糊,如柳眼珠子一转道:“白公公可是觉得娘子给礼薄了?若是这样,一切都好说,待会儿我便再送一份厚礼过来。” 舒穆禄氏知晓自己身份不比以前,所以出手比以前加大方,苏培盛也好,白桂也罢,都是收了她银子,否则白桂怎可能这样轻易放她出宫。 白桂叹了口气道:“我哪是嫌娘子礼薄,实是迫不得已啊!” 白桂这番话令如柳不解,追问道:“白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唉,实话与你说吧,就你今日出宫后不久,熹妃身边水秀便来拿腰牌,都怪我不好,一时口,说你今儿个也来拿过腰牌,岂料她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说娘子已经不是贵人,无权写手谕,亦无权遣身边人出宫,总之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之后还说,若再有下一次,她就把这件事告诉熹妃娘娘,撤了我这敬事房管事职位。”白桂苦着脸道:“如今熹妃娘娘掌着宫中大权,你说我这个小小管事,哪敢不从啊,所以还请如柳姑娘与娘子说一起,不要让我难做。若是真有什么事,或是如柳姑娘担心宫外老母,大可以与我说,我自会派人去办妥。” 又是熹妃!如柳恨恨地暗骂了一句,勉强笑道:“既是如此,那我这就去回了我家娘子。” 一听这话,白桂顿时高兴不已,连忙道:“那就辛苦如柳姑娘了,总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量襄助。” 从敬事房出来,如柳心情变是甚是沉重,疾步回到水意轩后,将这件事告之舒穆禄氏,随后忧心地道:“主子,如今奴婢也被困宫中,外头事可是没法安排。” 舒穆禄氏搁下手里喝了一半参汤后道:“先不要说这事,我问你,你今日出去后可曾找到孕妇?” “回主子话,奴婢外头绕了一天,终于寻到两户人家,都是与主子差不多月份,他们已经收下银子,奴婢也跟他们许诺了,只要到时候生下男孩,会另外再给他们一大笔银子。” 听得如柳已经找到了人,舒穆禄氏心中大定,颔首道:“只要寻到人便好,至于出宫……” 如柳急切地道:“主子,出不了宫,就算那两个孕妇生下男孩,奴婢也没办法抱进宫来,不止白忙一场,银子也白花了。” “谁说,忘了我之前与你说过话吗?”如柳不解目光中,她续道:“苏培盛与咱们站同一条船上,咱们有事,他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性寒之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是想让苏公公向白桂施压?”如柳一脸为难地道:“且不说苏公公肯不肯,白桂恐怕不会卖这个人情,毕竟他要是这么做,就将熹妃给得罪了。” “我可没让他得罪熹妃。”舒穆禄氏冷笑一声道:“这次要不是他嘴,如柳也不会晓得你出宫事,所以只要嘴紧一点,小心一点,便不会有传到别人耳中。” “话虽如此,但奴婢担心……”不等如柳把话说完,舒穆禄氏已是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有把握说服苏培盛,晚些时候,你请他过来一趟。” 见舒穆禄氏心意已定,如柳亦不便再多说什么,答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另一边,水秀亦回到了承乾宫,并且带来了一张方子,正是容远写可使人脱发方子,上面药很奇怪,单独看来,都是有益身子补药,但合一起后,却有了让人意想不到效果。 凌若看过后对杨海道:“去请周太医过来。” 杨海走后,水秀想起早上事来,连忙将其细叙了一遍,随后道:“舒穆禄氏眼下这个情况还要派如柳出宫,只怕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所以奴婢让白桂以后都不要再放如柳出宫,否则唯他是问。” 凌若颔首道:“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不论舒穆禄氏让如柳出宫是为了什么,你现堵了她出宫路,计划便会胎死腹中。” 过了一会儿,周明华到了,行过礼后,凌若将方子递给他道:“周太医瞧瞧看,这上面几味药如何?” 周明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容远字迹,却不曾说破,只是道:“这几味都是有益于补身药,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觉得这几味药,适合孕妇服用吗?会有对孕妇或胎儿有所伤害?”凌若这话,令周明华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方才回道:“其中一味药xing有些偏寒,并不是适合孕妇服用。” 凌若原本想着若是药xing中正话,便可以设法加舒穆禄氏安胎药中,可现有味药xing寒,并不适合,强行加进去,只会惹人怀疑,得另想法子才行。 周明华犹豫着道:“微臣能否冒昧问一句娘娘,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 既是叫他来了,凌若便没有准备瞒着他,示意水秀将事情告诉他,随后道:“你既是知道了,便帮着本宫一道想想,该以何方法,让舒穆禄氏服下这些药。” 周明华想了想道:“其实只要将那味xing寒药挑出来,然后由微臣向齐太医提议,将这些药加进舒穆禄氏安胎药中,应该便不成问题。” 水秀立刻接上来道:“这一点我们何尝不知,可少了那味药,药xing就变了,达不到主子要效果。” 周明华笑一笑道:“水秀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说挑出来,并没有说不用那味药。” 凌若眼眸微动,已是明白了周明华言下之意,“你是想用另外法子将这味药加进去?可是不论炖药罐子还是炉火,都一直有人严密看守,根本寻不得机会下手。” “娘娘所言正是,但有一样东西,他们却看不牢。”周明华这话将众人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凌若也不例外,“不知周太医说是什么东西。” “药材!”这两个字让凌若越发奇怪,所幸周明华没有卖关子,很便解释了起来,“微臣看过舒穆禄氏安胎药方,其中有一味是生姜,而且必须是整块连皮生姜,这正适合动手脚之用。” 水秀一脸奇怪地问道:“生姜能动什么手脚?” “咱们可以仔细削开生姜皮,将里面东西剜空一部分,然后把xing寒那味药添加进去,再将皮重覆好粘好,不就可以了吗?” 周明华这话令水秀茅塞顿开,连连点头,“这个法子不错。” 凌若却没水秀那么乐观,反而摇头道:“重粘好终归不没那么自,万一让人发现生姜里面玄机,岂非会很麻烦?” 周明华没有说话,倒是杨海忽地记起一人来,“主子,您还记得赵公公吗?他是御药房总管,若他肯助咱们,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方。”凌若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本宫记得当初弘历去查弘时中毒一时事,他与刘虎都曾助过弘历一臂之力,不过他是被迫。” 杨海道:“自愿也好,被迫也罢,他都曾助过四阿哥,多少有几分情面,或许他会肯也说不定。另外奴才听得一件事,说是赵公公掌御药房总管一职,已有多年,如今年纪老迈,底下好几个人都想取他而代之,为着这个,赵公公一直愁得很,他宫里头,除了资历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压得住人地方,而且他之前为了避免卷入各位娘娘争斗这宫,从不曾亲近过宫里哪位主子,反倒那几位觊觎他总管之位太监,与宫里几位主子有着或多或少联系,所以现形势对他很是不利。” 凌若听出了杨海言下之意,“你是想让本宫帮他坐稳御药房总管位置,借此让他死心塌地地帮本宫?” 杨海点头道:“赵方之前已经帮过四阿哥一次,而此后,四阿哥也一直待他不薄,所以,只要主子肯帮他这个忙,他一定会答应主子。” 凌若思来想去,要行周明华说办法,就只能走这条路,“也罢,水秀,你去将赵总管请来。” 水秀依言去御药房请赵方时候,如柳亦请了苏培盛到水意轩,苏培盛一脸笑意地打了个千儿道:“娘子今日气色看着倒是甚好。” 舒穆禄氏抚着脸笑道:“整日躺床上,气色哪会好,公公请坐。” 苏培盛摆手道:“娘子不必客气,奴才待会儿还得回养心殿当差,只是抽空过来一趟,不知娘子今日叫奴才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舒穆禄氏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应该是苏公公客气才是,我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除了水意轩之外,宫里上上下下,没一个人将我放眼中,唯有苏公公你还像以前一样,没跟着那些人跟高踩低。”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 不归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培盛笑道:“娘子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娘子一直厚待奴才,奴才自然不该忘恩负义。” “若人人都像苏公公这样有情有义便好了。”舒穆禄氏略显哀怨话令苏培盛感觉到她别有所指,犹豫了一下道:“娘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唉,不瞒苏公公,今儿个如柳出宫看她老母事被熹妃身边水秀知道了,把敬事房白公公好一顿训斥不说,还责令以后都不许如柳再出宫。苏公公,你说她是否欺人太甚?” 苏培盛惊讶地道:“竟有这样事?” 如柳声音低沉地道:“千真万确,奴婢刚一回来,白公公就将奴婢叫去说了这事。” 不等苏培盛再说话,舒穆禄氏已是道:“苏公公,你也知道如柳老母身子一直不好,而她又是个孝女,现骤然不让她回家探母,无异是要她命,我虽有心帮她,无奈自己不济事,所以只能请苏公公来看看有什么办法。” 苏培盛一脸为难地道:“这个……若真是熹妃娘娘下旨意,奴才也没办法,始终,奴才只是一个奴才。” 舒穆禄氏坐直了身子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眼下只是水秀一个下人话,并非熹妃旨意,我想只要苏公公肯出面,事情一定还有还转余地,苏公公您说是吗?” 苏培盛搓着手道:“话虽如此,但万一传到熹妃娘娘耳中,奴才会很麻烦。” 听得这话,如柳连忙挤出几滴眼泪跪下道:“苏公公,我知道您是个大好人,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端茶倒水。” 苏培盛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别这样,你先起来。” 如柳一边哭一边道:“苏公公若不肯答应,我唯有跪死这里,左右我已经见不到娘亲了。” 正当苏培盛不知如何是好时候,舒穆禄氏趁机道:“苏公公,求您念如柳这份孝心,帮她一次。至于熹妃娘娘那边,只要咱们与白公公都不说,她又如何会晓得。” 见苏培盛还是不说话,她掀开覆身上锦被道:“我与如柳情同姐妹,实不想看她以后以泪洗面,若苏公公不肯答应话,那我唯有也一道跪下了。“ 这句话可真是吓到了苏培盛,赶紧跪下道:“娘子万万不可,奴才……奴才答应就是。” 如柳赶紧抬起头来,满怀期望地道:“苏公公,您真肯帮忙?” “娘子都准备跪下了,我能不答应吗?”苏培盛苦笑道:“不过奴才也只能力而为,白桂肯不肯卖奴才这个面子,还是未知之数。” 如柳接过话道:“苏公公是皇上身边红人,有您出马,谅那个白桂不敢不听。” “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谢苏公公襄助。”这般说着,舒穆禄氏从腕上摘下绞丝金镯道:“这个小东西是我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苏培盛连忙推辞道:“娘子东西,奴才怎敢收。” “我知道公公是一个高洁之人,喜爱是字画,而非金银这等俗物,但还请公公勉强收下,否则我心里会不安。” 苏培盛推辞不过是装模作样,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爱金银,否则也不会被舒穆禄氏所收买,是以舒穆禄氏这般说了之后,便道:“既然娘子这般说了,那奴才就愧受了。如柳话,奴才待会儿就去找白桂,一定力说服他。”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如柳千恩万谢中,苏培盛离开了水意轩,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答应,已彻底将他推上了不归路,再无回头可能。 另一边,凌若与赵方客套了一阵后,亦渐渐转入了正题,“本宫记得先帝还时,公公就已经是御药房总管了吧?” 赵方斜签着身子道:“是,奴才自幼入宫,蒙先帝垂怜,御药房当差,这一当就是四十余个春秋。” 凌若微一点头道:“能够稳度四十余个春秋,且还坐上御膳房总管位置,实令本宫佩服。” “娘娘过奖了。”虽然这样说着,但赵方脸上还是能看到一丝得意痕迹。 凌若将之看眼里,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宫也听说,如今公公手底下那些人,似乎有些不太听话。” 赵方老脸一僵,神色亦变得不自然起来,好一会儿方干笑道:“娘娘从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 凌若拨着茶汤上浮沫道:“是不是无稽之谈,公公心里比本宫清楚,若公公真觉得没什么问题话,那么就当本宫多事了,公公可以请回了,只希望公公以后不会后悔。” 赵方虽然年纪大了,但心眼还,一听这话,就知道凌若话里藏话,却猜不透她突然说这些目是什么。有心想再多听一些,凌若却只顾着喝茶,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无奈之下只得道:“娘娘有话不妨明示。” 凌若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公公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位愈高人愈险’这个道理,公公执掌御药房多年,挡了不知道多少人路,以前公公中气十足,那些人虽有怨,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如今公公年纪渐大,做任何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吃亏还是你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刻意亲近哪宫主子,无形之中就落了下风。使得那些被压了许久人,开始兴风作浪,一个个都想要取公公而代之,使得公公疲于应付,不知本宫可有说错?” 赵方已是听得满头大汗,努力扯动嘴皮子,却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笑容来,“恕奴才愚钝,不明白娘娘说这些用意。” 相较之下,凌若笑意就要完美许多,“本宫用意很简单,就是想给公公指一条明路,不过若公公不领情话,那本宫也不会勉强。”伸手一指道:“大门就那里,公公随时可以走,本宫绝不阻拦!”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 听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为何,这样一句没有丝毫火气话,却让赵方浑身一哆嗦,良久,他忽地顺着椅子跪地上,颤声道:“请娘娘一定要帮帮奴才,奴才底下那些人个个狼心狗肺,看着奴才老了就一个个想把奴才踹下去,自己来坐这个御药房总管位置,全然忘了奴才以前是怎么提拔他们!” 见赵方被逼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凌若唇角笑意比之刚才深了几分,“许多人天生自私自利,除了利益之外,便再不容不下其他东西。” “娘娘说是,也怪奴才自己有眼无珠,养出这么一群无情无义东西来。”说到后面,赵方几乎垂下泪来,这些日子为着此事,他食不吃味,睡不安寝,唯恐第二天醒来,御药房总管已经换了人。 “公公不必自责,眼下看清并不算晚,再说,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蹦达不出什么花样来。” 凌若这话,使得赵方一阵苦笑,“娘娘有所不知,他们几个均本事得紧,搭上了后宫主子,如今除了一个头衔之外,他们早已没将奴才当成御药房总管看待了。其实按理说,奴才当了这么多年御药房总管,不应再贪恋了,可奴才宫外无亲无故,又这么一大把年纪,出了宫不知该去哪里。” “赵公公您还想着出宫呐?”水秀咂舌道:“依我看,你底下那些个徒弟可不像那么心慈手软人,可能,就是把你送进慎刑司,让你直接那里养老。” 赵方浑身一哆嗦,“水秀姑娘这话说未免太渗人了一些,咱家宫里这么多年,还真没直过慎刑司呢。” 水秀却是道:“赵公公,我这可不是胡言,他们这么没人性地急着把你拉下总管之位,又怎会让你安度晚年呢!” 赵方被说她越加害怕,他这一辈子虽然比正常男人少了一条子孙根,但总算过得还顺坦,可不想临老却遭灾,“熹妃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奴才,以前四阿哥调查二阿哥中毒那件事时,奴才怎么着也算是帮过四阿哥与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本宫既然与你说这些,自然会救你,起来吧。”凌若示意下,赵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过那双老眼一直巴巴地看着凌若。他很清楚,自己所谓难题,这位手握后宫大权娘娘眼中,根本不是问题,就像许多奴才之间争斗,放主子眼中,只是一场好笑闹剧。只要熹妃一句话,自己总管之位就会再次稳如泰山,无人可动。 “不过赵公公宫中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天上是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有所付出。” 凌若话音刚落,赵方就急急点头道:“奴才明白,只要娘娘肯救奴才,奴才以后就唯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违。” 凌若说了那么许久,为,无非就是赵方这句话,而她也确实等到了,当下微微一笑道:“赵公公言重了,本宫只是有点小忙想请赵公公相助。” 既然已经决定跳上了这条船,赵方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犹豫,躬身道:“娘娘有什么事管吩咐就是了,奴才一定力而为。” 凌若弹一弹指甲,漫然道:“本宫知道舒穆禄氏宫人每日都会来你这里,按着安胎药方子拿药是吗?” 赵方心中一惊,低头道:“是,自从舒穆禄氏怀孕后,每日都会按方子来取药,不过每一味药,他们都会盯着放到药罐中,想要动手脚……”他咬一咬牙道:“恕奴才说句实话,并不容易,尤其是红花麝香这一类东西,稍有些可疑,便会盘问半天,甚至将太医请过来。” 凌若拍手笑道:“赵公公果然精明,这么便明白了本宫心意。” 赵方不知她究竟是褒是贬,不敢随意接口,好一会儿方忐忑地道:“娘娘息怒,奴才并非有意推脱,实是……不妨与娘娘说句实话,水意轩人不止煎药前要检查,煎完药后药渣,同样要检查,所以……” “本宫明白。”凌若抬手道:“所以本宫并没打算用你说那些什么红花麝香,不过是让你将一味药,放安胎药当中生姜之内,瞒天过海。” 满腹疑惑中,赵方接过水秀递来纸,上面写了三个字“寒水石”,赵方当了这么多年御药房总管,自然知道寒水石是什么东西,此物又称凝水石,味辛气寒,磨粉入药后,可除五脏伏热,虽无毒却有大寒,并不适宜孕妇服用。 看着拿着纸迟迟未说话赵方,凌若凝声道:“如何,赵公公可愿帮本宫这个小忙?” 赵方抬起头来,小心地问道:“真只需要加一味寒水石便可以了吗?” “自然。”凌若回答,令赵方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他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将寒水石加入到生姜之中,但这味药虽不是红花这等阴物,对龙胎却同样有所损伤,他不得不慎重以待啊。 凌若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地抿着茶,黄昏这样静默中悄悄过去,窗外余晖正慢慢消失。 后一丝光线也消失时,赵方终于抬起头来,咬着一嘴有些发黄牙道:“只要娘娘保住奴才现位置,奴才愿意听从娘娘任何吩咐。” 凌若知道赵方只有这一条路可选,所以对他回答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事情,便刚刚降临夜幕下定了下来,周明华假意为舒穆禄氏请脉安胎许太医面前说出那几味有益温补药,怂恿他加安胎药中后,赵方亦开始悄悄将寒水石粉添加生姜当中,因为寒石粉份量不多,再加上没有药渣,所以那些煎药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至于赵方底下那几个一心想要爬上御药房总管人,不知怎,一个个都被内务府下令调离了御药房,去到其他地方当差,且差事,比御药房差了许多。他们几个心里不服,便一起凑银子送去钱莫多那里,希望他通融一下,无奈钱莫多说什么也不肯收,不过也暗示了他们,将他们调离御药房命令,并不是他下,而是熹妃娘娘所下,所以就算放一座金山银山他面前,他也改不了,而且除非找到皇上那里,否则谁都帮不了他们。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 掉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么一回事,那几个人终于死了心,垂头丧气地去了其他地方,少了他们赵方的御药房总管一职,自然稳如泰山,无人可动。 凌若也让杨海告诉赵方,只要他好生当差,就算将来真老的当不了差事要出宫,她也一定会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让他安度晚年。 对无亲无故,又年纪一大把的赵方而言,没有什么比“安度晚年”这四个字更重要的,即便现在还只是空谈,也足够让他赌一把的。 而另一方面,在苏培盛亲自去找过白桂后,白桂终于答应悄悄给如柳腰牌出宫,不过他三令五申,让如柳一定要注意行踪,尽量不要被人发现了。 承乾宫、坤宁宫、水意轩,这三个地方都在暗中进行着各自的计划,却不知最后谁才能如愿以偿…… 入秋之后,舒穆禄氏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越得厉害起来,每次晨起梳头,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掉,经常梳完后满地都是头发,看得她心疼不已,可是不论梳发的宫人动作多么轻柔,都是一样的结果,洗发也是这般。 不到半月的功夫,头发竟然生生少了一半,只剩下薄薄一层覆在头皮上,要命的的是,这些头发还在不断减少,令她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这日坐在铜镜前,由着太监小华子为自己梳发,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平素亦灵巧的小华子竟然盘了好几次都未能将头发固定在头顶,每次刚别了发钗就掉下来。 舒穆禄氏将拿在手里把玩的簪子往桌上一搁,冷冷道:“怎么在做事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华子被喝得手一抖,头发再次掉了下来,而且这一次用来固定的发钗还扯痛了舒穆禄氏,令她越发生气,不等她责骂,小华子已经跪在地上迭声请罪。 “不中用的东西!”舒穆禄氏喝了一声,想要缠着头发的发钗取下来,却发现自己左边的头皮有一块白白的东西,抬手想要将粘到的东西取下来,却摸到温热的头皮,原来那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因为头发一再掉落,稀少的头发无法再遮住头皮,所以露了出来。 舒穆禄氏凑到铜镜前,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如柳看着不对,忙上前拨弄着舒穆禄氏的头发遮住露出来的那块头皮,赔笑道:“小华子真不小心,竟然将主子的头发都给梳到一边去了……” 她话音未落,舒穆禄氏已经一掌打掉她的手,将头发重新拨开,使得那块头皮重新露了出来,“是小华子不小心还是你骗我?” 一听这话,如柳连忙跪在小华子旁边道:“奴婢该死!” 舒穆禄氏没有去理会如柳的话,而是十指梳过长及腰际的头发,在梳至发尾时,已经缠了数根头发在指尖,再看地上,与往日一样,也是黑黑一层。 舒穆禄氏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的青丝,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如柳大着胆子道:“主子,其实现在是秋天,叶落发掉,乃是很正常的事情,奴婢自己也是每日起来枕上掉一大片头发,待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又会长起来,所以……” “所以我不必担心是吗?”冷凛的声音犹如秋风一样刮过如柳耳边,旋即发间的簪子便被拔了起来,盘起来的头发顿时披落下来,而舒穆禄氏不断拨弄着她的头发,把如柳弄得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般不说,还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你不是说每日都掉一大片头发吗,为什么你的头发还这么多,头皮也没有露出来?为什么?” 刚才之所以一直不能将头发固定成髻,不是小华子不会做事,而是她的头发太少,连发髻都盘不起来。 见她情绪激动,如柳连忙劝道:“主子,您现在怀着龙胎,动不得气。” 龙胎二字令舒穆禄氏头脑一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只要一看到镜中那一块白花花的头皮,她就快疯了,她怕再这样掉下去,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秃子,就像那些削了发的尼姑一样,若真这样,她以后还要怎么见人,怎么得到胤禛的宠爱?! 不!她不要变成秃子,不要! 舒穆禄氏在心底里不断大喊着,可满地的头发却在不断刺激着她,让她无法真正冷静下来,反而被惊惧与恐慌所包围。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头发一直在掉,为什么?”舒穆禄氏抱着头痛苦地说着。 小华子瞅了她一眼,怯声道:“主子,会不会是因为怀了龙胎再加上刚好是秋天的缘故?” 舒穆禄氏断然否决道:“不可能,宫里又不是我第一个怀龙胎,为何别人就没这样!” 小华子低了头不敢再说话,倒是如柳道:“主子,小华子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每个人都不一样,兴许主子……”见舒穆禄氏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她连忙道:“依奴婢愚见,还是传太医来问问,或许太医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舒穆禄氏有些烦燥地道:“也只能如此了,小华子,你速去请太医过来。” “嗻!”小华子答应一声,赶紧去将一直为舒穆禄氏诊脉安胎的许太医给请了过来,许太医在问明舒穆禄氏的情况后,沉吟道:“娘子这个情况,实在是很奇怪,按理来说,在身怀六甲的这段时间内,胎气会起到一个固发的作用,是绝对不会脱发的,倒是产后会因为身子虚弱,而出现脱发的症状。”这般说着,他道:“能否让微臣给娘子把个脉?” 舒穆禄氏此时已经乱了方寸,一听这话,立刻将挽起袖子,许太医按例覆了丝帕后,开始为其诊脉,在诊脉中,其眉头不时皱一下,令舒穆禄氏越发忐忑不安。待得许太医收手后,她连忙问道:“如何,龙胎可还安好?” “龙胎倒是没有大碍,不过经微臣细诊后,发现娘子的体质有了一些变化,偏于阴寒,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娘子大量脱发。” 第一千两百三十七章 寒水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会不会影响龙胎?”这是舒穆禄氏最关心的事,这个孩子可是关系着她的后半辈子。 “若只是这样,还不会有影响,但若阴寒继续加盛,麻烦就大了。”许太医此言一出,舒穆禄氏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为什么会这样,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会突然……” 许太医捻须道:“其实自从怀了胎儿后,母体的情况就会时时变化,也说不上突然。” “慢着。”舒穆禄氏忽地记起一事道:“许太医,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你在安胎药里多加了几味药是吗?会不会是那些药有问题?” “不会。”许太医不假思索地道:“那几味药,微臣都仔细斟酌过,全部是温补固胎的药,没有一种是带寒性的,所以娘子的情况与安胎药并无干系。” “是吗?”舒穆禄氏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道:“那我现在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许太医思索片刻道:“微臣这就替娘子开一些温补袪寒的药,希望可以及时将娘子的体质扭转过来。” “不是希望,是一定要!”舒穆禄氏的话让许太医甚是为难,“娘子,微臣只是一个太医,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至于能否成功就非微臣为能控制的了。” 舒穆禄氏冷笑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推脱的话,如今我腹中怀的是龙种,是大清的龙子凤孙,若有一点差池,皇上定会降罪于你……许太医,我怕你不止是顶戴不保,连性命也会不保,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被她这么一说,许太医顿时额头见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娘子说的是,微臣一定……一定为娘子保住龙胎。” 他的话令舒穆禄氏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赦然道:“那一切就拜托许太医了。” 在许太医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下去后,舒穆禄氏命如柳将他后来所开的那张安胎方子拿过来,对着医书查了一遍后,果如许太医所说,均是温补的药材,并无一样带有寒性。 药很快便煎好了送过来,按着许太医的吩咐,一日两次,喝了这药后,头发虽然掉得少了些,但还是有在掉,之后许太医又调整过几次方子,效果均不理想,使得舒穆禄氏心情越发差劲,到后面,连镜子也害怕照了,唯恐再看到没有了头发遮掩的头皮,这期间胤禛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走,令舒穆禄氏失望不已。 这日,周明华按例来为凌若请平安脉,诊过后欠身道:“娘娘脉像平和,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处,娘娘尽可放心。” 凌若点一点头道:“本宫听说舒穆禄氏最近头发掉得很利害,吃了许太医开的药也没什么效果,是真的吗?” “是,许太医为了此事一直在太医院中长吁短叹,愁的不得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娘娘怎么也想不到。”在凌若好奇的目光中,他低声道:“除了掉发之外,舒穆禄氏的龙胎也开始出现不稳,这是微臣无意中听许太医说的。” 这件事令凌若吃惊不已,訝然道:“竟有这等奇效?难道是因为那个寒水石?” “正是,寒水石乃是大寒之物,虽有许多温补之物放在一起炖煮,依然难减寒性,久服之下,使得舒穆禄氏的体质开始偏向阴寒,而这是孕妇最忌讳的。这一点,倒是微臣原先没想到的。” 水秀急忙道:“照周太医这么说,岂非只要继续在舒穆禄氏的安胎药中放寒水石便可令她小产了?不需要咱们再做什么,若真这样,岂非可以省下许多功夫?” 周明华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具体如何还要再看情况,这么短时间,还下不了定论。” 凌若点头道:“本宫明白,许太医那边的情况就麻烦你了,至于水意轩,本宫自会派人盯着。”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另一批粮食亦送到了福州,令弘历大喜过望,他们带来的粮食已经派要派完了,若运粮船再不来,只怕好不容易得到控制的福州又会大乱。 正当弘历领着兆惠他们在船上就算粮食的时候,弘时走了进来,在飞快扫过弘历他们几个后,带着笑意道:“四弟你这么急着点算粮食做什么,这些粮食又没长脚,不会飞的。” 弘历被他说的亦笑了起来,“话虽如此,但早些点算完,便可以早些将粮派发给那些民众,让他们明白朝廷正源源不断地将粮食运来,完全不必担心会再饿肚子。” “你啊,真是说不过你。”弘时摇摇头,提醒道:“不过你也别忘了,咱们可是答应了福州知府的宴请,你要是再不去换衣裳,可是要晚了。” 弘历拍一拍额头道:“二哥要是不提醒,我都要忘了此事,其实这事二哥去就行了,我不去也无所谓。” 弘时一拍其肩膀道:“什么叫无所谓,都说了是宴请咱们两个,尤其是你这位在赈灾中数次安抚住灾民的四阿哥,简直就是功不可没啊,等这次回去后,皇阿玛一定会好好封赏你的。” 弘历被他说的有些脸红,“二哥你就别笑我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就算真有什么功,也是咱们俩兄弟一起立下的,非我一人之功。” 弘时眼中有所感动,更加用力地拍着弘历的肩膀道:“行了,二哥知道你什么心思。赶紧去换衣裳吧,我在岸上等你。” 在弘时出去后,阿桂摇头晃脑地道:“这个二阿哥,难道真转性了?”话还没说完,脑后就挨了一掌,“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吗?” 无故挨了一掌,阿桂气得跳了进来,指着兆惠的鼻子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打我的头,否则我跟你没完!” 兆惠嗤笑一声道:“没完就没完,难不成我还会怕你吗?” 他这个样子,令阿桂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冲过去好好教训一下兆惠,弘历已经拉住他道:“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能安生的处一天吗?”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 判若两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令弘历一阵连连摇头,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前世的冤家,今世要这样吵闹不休。 在与阿桂闹了一会儿,兆惠一脸正经地道:“四阿哥,我还是原来那句话,你小心着些二阿哥,我始终不太信他。” 阿桂记着刚才他打了自己一掌的仇,他一说完立刻就反驳道:“我倒觉得二阿哥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次赈灾,他不止没有暗中破坏,还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 弘历亦道:“是啊,兆惠,你会否太多疑了,二哥与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简直可说是判若两人。” “就是因为与以前不一样,所以我才觉得更可疑,在京城时,我听人说二阿哥以前对礼部的差事爱理不理,数日才去礼部转悠一趟,可后来却变得对差事很是上心,后来还主动提议来福州,这次来了之后,更是一丝抱怨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桂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有什么好奇怪的,人长大了,自然会开始长进,难道要一辈子吊儿郎当才正常吗?” “蠢人之见!”兆惠轻蔑地道:“都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般人会改变只有两个原因,一种是历经大事,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另一种就是假装改变,实际还是与原来一样。” “假装改变?二阿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于他又有什么好处?”面对阿桂一连串的问题,兆惠想了许久才道:“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 阿桂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不过什么啊,要我说,你就是太多疑了,整天疑神疑鬼,怪不得身子差成这样。” 被他这么一打断,兆惠心里不乐意,冷哼道:“你既听不进去就随你,到时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弘历赶紧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别再为这种事吵了,再说福州的差事很快就要办完了,回了京我与二哥就各自领回差事,互不相干。” 这个时候,外头有人催促道:“四阿哥,二阿哥请您快些出去,别误了赴宴的时辰。” “知道了。”弘历答应一声,推着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道:“都赶紧出去换衣裳吧,你们陪我一道去知府衙门。” 待他们各自换了备在船上的衣裳走下船,只见弘时正站在岸上与人说话,看到弘历过来,他笑着招一招手道:“轿子已经备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是。”就在弘历准备上轿的时候,弘时忽地指着亦步亦趋跟在弘历身后的兆惠两人道:“福州知府宴请的是你我二人,他们两个没必要跟去吧?倒不如留在船上看管粮食。” 不等弘历说话,兆惠已经抢先道:“回二阿哥的话,四阿哥身边缺不了侍候的人,反倒是船上有那么多人在,并不缺我等二人。” 弘时眸中冷光一闪,脸上却是和颜笑道:“你这嘴皮子倒是伶俐,罢了,既是想跟便跟着吧。” “多谢二阿哥。”这般说着,兆惠与阿桂随在弘历的轿子边一道往知府衙门行去,在他们后面,是弘时冰冷阴寒的目光,待得上轿后,他唤过之前说话的人低声吩咐道:“郑吉,记着,到时候把这两根碍眼的钉子也给做了。” “奴才知道,二阿哥尽管放心。”郑吉答应一声,示意轿夫启轿,自己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去了别处。 福州知府姓林,是去年刚上任的,不想上任没多久就出了那么大的事,整个福州府几乎毁于一旦,他也被困在府衙里出不去,幸好蒙二位阿哥冒险带着粮食前来救灾,解了福州府的燃眉之急,如今灾情得已控制,百姓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他身为福州府的父母官,自然应该好好谢谢二位阿哥,尤其是四阿哥,若非他数次冒着性命危险,对灾民谆谆劝导,唤起他们体内的人性与良知,只怕就算有了粮食,福州府也依然会存在着人吃人的惨事。 当门房来报,说二位阿哥的轿子已经到了府衙外时,林知府连忙整一整衣裳出门跪迎,“下官林学礼拜见二位阿哥!” 弘历一下轿便看到林学礼跪在地上,连忙上前扶起他道:“林知府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弘时亦下了轿,轻笑道:“是啊,说了只是吃一顿便饭而已,林知府怎得又这么拘礼了,快起来。” “多谢二位阿哥。”林学礼站起身来引着两人进去,后衙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待得各自落座后,林学礼亲自执酒壶给二人满上美酒,并且执杯道:“下官今日还能坐在这里,福州府能恢复正常,全赖二位阿哥,下官谨以此杯代福州府千千万万的百姓谢过二位阿哥。” “林知府太客气了。”弘时微笑着端起酒杯,“我与四弟不过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实当不起这个谢字。” “若二位阿哥都当不起谢,那谁又当得起。”这般说着,林学礼又道:“不管怎样,都请二位阿哥满饮此杯!” 弘时与弘历欣然应允,饮尽杯中之酒,林知府再次满上酒后道:“不知二位阿哥准备何时回京?” “我已经将此处的情况写成折子,命驿站快马加鞭送呈皇阿玛御览,相信不久之后,皇阿玛便会下旨着我二人回京。”说到此处,弘时声音一沉,语重心长地道:“虽说现在灾情已经得到控制,但经此一事,福州府终归是元气大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恢复原来的样貌,所以我二人走后,林知府还要多多费心,万不可大意。” 林学礼站起身来,正色地道:“二阿哥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断不让福州百姓再遭难,否则下官自己摘下头上顶戴,以谢福州百姓。” 弘时颔首道:“有林知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有一处地方,始终让我有些担心。” 弘历接过话道:“二哥可是说连江县?”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 连江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轻敲着桌子道:“不错,自从咱们到了福州赈灾后,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蜂涌而至,唯独这遭灾最严重的连江县,竟是一个人都没来过,虽说之前饥荒饿死过不少人,但偌大的县总不至于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吧,还有那县官也没见踪影。”每一个来领米的人,他们都有登记是从哪个县过来,这么多天,这么多天,却从未见到来自连江县的人。 一说起这个,林学礼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下官曾派过衙差去那里,那一个个都有去无回,到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去了,甚至有人私下流传,说那里的人就算还活着,也已经变成了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的野人。” 弘历摇头道:“不会的,若非迫不得已,哪会有人愿意去吃人肉,依我看,应该是别有原因。之前我与二哥说过,想去连江县走一趟,但二哥不同意,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也是怕你有危险,但咱们既来赈灾,便该有始有终,所以我想在走之前去一趟连江县,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四,你可愿与我一道去瞧瞧?”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二哥可是怕我回京之后,放不下连江县的事,从而耿耿于怀,所以才这样说?” 弘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怎么说都一样,福州百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 弘历心下感动,低声道:“多谢二哥。” “咱们是亲兄弟,莫说这样见外的话,既是定了,那明日咱们就动身去连江县,到时候带些粮食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多派些人跟随。”说到此处,他目光一扫,道:“兆惠,阿桂,你们两个武功不弱,也一道跟去。” 在兆惠两人答应之后,林学礼亦道:“二阿哥,能否让下官也随你们同去?” 弘时欣然道:“林大人有这个心,我们自然不会反对。” 去连江县的事就此定了下来,翌日一早,弘时、弘历还有林学礼三人便带齐了人马往连江县行去,为了安全起见,弘时这次足足带了一百多个精干的军士,林知府亦带了十数个衙差。 连江县离府衙颇有一段距离,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方才看到连江县的影,整个县被一条河包围着,要从这里进到连江县,就只有一条木桥可走,否则便要绕上几十里山路。 在跨过木桥后,阿桂忽地搓着臂膀低声对旁边的兆惠道:“病秧子,你有没有发现一过了桥,就好像冷了一些,刚才被风一吹,我浑身的汗都收了进去。” 兆惠同样有这个感觉,警惕地张望着四周道:“小心着些,我感觉这里阴森森的,不太对劲。” 在他们进到县内后,一群犹如幽灵一般的人影出现在对岸,正当他们想过桥的时候,刚才还好端端的桥突然从中断开,掉入湍急的水流中,隐约中似有一个人影跟着掉进水里,但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看清。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领头的人瞳孔一阵急缩,桥一断,就意味着他们没法过河,而流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汛期刚过,水流比一般时候湍急许多,根本游不过去,之前掉下去的木桥,此刻已不知被冲去了na里。 见其不说话,底下人问道:“头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只能走山路绕过去,都走快一些,四阿哥身边没多少人,而连江县是什么情况咱们也都不知道,得赶紧跟上去保护四阿哥。” “是。”在简短的应了一声后,一群人迅速往远处的山路走去,在这群人之后,又有一群人来到岸边,考虑一番后,同样决定绕山路进连江县。 就在这两拨人赶着往连江县的时候,连江县内已经发生了他们意料不到的变化。 且说,弘历等人进来后,所看到的是一派萧条之相,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倒是偶尔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不知是畜生还是人的,难闻的气味始终充斥在鼻尖,挥之不去。 明明阳光明媚,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不需要吩咐,那些军士就一个个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仔细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正当弘历准备寻一户人家推门进去看看的时候,街道两边房屋的人突然一齐打开,奔出一群披头散发犹如野人的人来,个个举着锄头柴刀等物,怪笑着朝他们冲来。那些军士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拦在弘历等人身前,挡住这些来意不善的人,看到军士抽出佩刀来,弘历连忙道:“别伤了他们。” 弘历的话使得那些军士收回了佩刀,只是以带鞘的刀阻拦他们,不过这一来,肯定是有所吃亏,幸好人不知,他们这么多人还拦得住。 弘历没有干看着,而是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请你们冷静一些,我们是朝廷派来救灾的钦差,如今福州府已经没有了饥荒,所有人都有饭吃有粥喝,今日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们派粮的,你们若不信就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解开粮袋的口子,让白花花的大米呈现于人前,但是那些人却好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依旧挥舞着锄头柴刀,用力攻击着军士,在这种敌攻我守的情况下,开始有军士受伤。 弘时急切地道:“老四,别说了,依我看,这些人都疯了,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们也听不进去,还是赶紧将这些人bi退,然后离开这里。” 弘历本不想伤害这些受尽磨难的百姓,但眼见形势逐渐不受控制,也只能答应,有了他们的命令,军士迫不及待地抽出了佩刀,有了兵刃相助,情况逐渐有所好转,不过很快他们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无比,因为有许多看起来比眼前这些人还有疯狂的人正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锄头柴刀,心里就直发怵。而且不晓得怎么一回事,他们的军刀总是砍个空,但那些看起来钝钝的锄头柴刀却总能准确无误地砍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砍得遍体鳞伤。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 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冒出来,军士们的压力不断增大,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很快便只剩下几十个人还站着,且还在不断地倒下。 看到这一幕,弘历明白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否则所有人都会有危险,他咬一咬牙,自阿桂手中接过弓箭,搭箭弯弓,旋即一枝利箭便射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射中一个人的胸口,并且从后背穿出,射中另一个人的手。 这一箭,似乎震慑了那些人,使得他们一时间愣在那里,但下一刻,他们就更加疯狂的冲过来,而且目标变得极为明确,就是弘历,显然是弘历的箭激怒了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冲,军士节节后退,弘历所站的地方亦越来越小,连射箭也变得极为困难。 阿桂一看不对,连忙道:“病秧子,咱们也上去拦着,让四阿哥可以再射箭。” “还用你说。”兆惠冷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军刀朝那群人冲去,他虽然身子有病,但自幼习武,一旦认起真来,连阿桂都要让三分,怎会怕这些人。 至于阿桂,他嫌军刀太轻,正好看到旁边有一根旗杆子,整个拔起来拿在手里挥舞。有他们两个生力军加入,果然bi退了那些疯狂的人群,而弘历亦趁此机会一箭接着一箭射出去,在射中了十几人后,他带来的箭也全部用光了。 “二位阿哥,现在……现在该怎么办?”林知府惊慌失措地问着,他带来的那些衙差早已经一个不剩了。 弘时咬牙,推了一把弘历道:“四弟,你与林知府先走,我在这里拦着。”说罢,他捡起一把军刀就要冲过去。 弘历赶紧拉住他道:“你是我二哥,我如何能留下你一人在这里,要走一起走!”说罢,他对林学礼道:“林大人,趁着现在他们还没冲过来,你赶紧离开。” 林学礼不想死,但若是弘历二人在他的地方丢了性命,就算现在饶幸逃命,朝廷怪罪下来,同样会死。何况他此刻已是吓得手脚发软,尤其是看到有百姓一口咬住被抓到军士脖子上,活活将军士咬死的情景,更是连步子都迈不动。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就像饥荒最严重时那样,许多人为了裹腹,吃人肉,喝人血,比野兽更像野兽。 缠斗了一阵,阿桂与兆惠的呼吸渐渐开始粗重起来,他们虽然武艺不凡,但要挡着这么多人,实在太吃力了,一旦力气用尽,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兆惠在砸倒一个百姓后,来到兆惠身边,气喘吁吁地道:“病秧子,你平常不是总夸自己足智多谋吗,你现在倒是赶紧想个办法,我可不想英年早逝,还是死在这些人手里。” 兆惠一刀砍在想要偷袭阿桂的人身上,同样喘着气道:“继续斗下去,我们会精疲力竭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力气,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嗯!”阿桂答应一声,与兆惠一道边抵挡着那些疯狂的百姓,一边退到弘历身边,“四阿哥,这么多人我们挡不住的,得赶紧离开这里,我与兆惠护着你离开。” 弘历点点头,在拉过林知府后,又对弘时道:“二哥,咱们一起走!” 弘时摇头道:“你别管我了,赶紧跟他们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见弘时在这个危急的关头,还一直担心自己,弘历感动之余,更是不肯弃下弘时自己逃走。 见弘历站在那里不动,兆惠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喊道:“四阿哥,走啊,再耽搁下去,可就一个都逃不走了!” 弘历咬一咬牙,一手拉过弘时道:“二哥,走!” 弘时跺脚道:“都说了不用管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听二哥的话,快走。” 弘历神色坚定地道:“咱们是兄弟,应该同生共死,若让皇阿玛知道我抛下你自己一人逃走,皇阿玛一定会打死我的!” 弘时露出动容之色,重重叹了口气道:“唉,好吧,那咱们一起走,就算真逃不出去死了,好歹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弘历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军士已经没剩下几个了,那些百姓挥舞着柴刀疯狂的涌过来,昏黄的落日下,那一双双眼睛闪动着森冷的光芒,让人望之生寒。 见弘历开始退走,兆惠与阿桂提起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想要拦住那些疯狂的百姓,可这么多人,又岂是他们两个所能拦住的,阿桂先被人一刀砍中后背,痛得他喊不出声来,继而被人踹中胸口,横飞出去,落地时,人已经没了知觉。 “阿桂!”兆惠大叫一声,急忙往阿桂的地方奔去,却被一个身形瘦小的百姓挡住了去路,他红着眼一刀劈了过去,想要砍死这个该死的百姓。 就在刀快要砍到百姓身上时,兆惠突然从披落在面上的头发缝中看到一双带着嘲讽笑意的眼睛。不等兆惠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手上就突然一轻,刀竟然被那个百姓生生夺了过去。 兆惠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百姓说不出话来,这一手分明是阿玛交过的空手夺白刃,为什么一个不懂武功,唯有几分蛮力的百姓会懂得? 这个念头还没闪完,兆惠就被人一脚踢飞了出去,不过他伤得没有阿桂那么重,不曾晕过去,但他也没法爬起来,因为刚才那个百姓,正狠狠踩着他胸口。 “兆惠!阿桂!”弘历奔了几步,一直没见阿桂他们跟上来,便回头看过来,不想却看到阿桂与兆惠分别被打倒在地的情景。 弘历与他们虽非血脉相连的兄弟,但感情却比真正的兄弟还要深厚,一见他们有危险,便立刻冲了回来,林知府根本拦不住他,他慌张地看着弘时道:“二阿哥,这……这可怎么办?” 弘时急声道:“你先走,我去帮老四。” “下官……”林知府刚说了两个字,弘时就道:“你留下来也帮不了我们,还是赶紧回福州府,再派人过来救我们,如此还会有一线生机,快走!” 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 计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他这么一说,林知府亦清醒了过来,赶紧答应,然后往趁乱离开,沿原路跑回去,心里不住祈祷弘时与弘历平安。(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被踩在地上的兆惠看到弘历与弘时先后跑回来,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走……走啊!” 踩着他的百姓听到这个声音,冷笑道:“小子,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他的话让之前已经觉得有些不对的兆惠更加警觉,努力抬起头道:“你……你……你不是普通百姓!” 百姓咧嘴露出一嘴森冷尖利的牙齿,“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没等兆惠说话,踩在胸口的脚便骤然加重了力道,胸口犹如要被踩裂一般,在兆惠痛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弘历被人打晕过去,打晕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弘时! 待最后一个军士也死了之后,那些百姓将锄头柴刀一扔,来到弘时面前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二阿哥!” 弘时微一点头道:“都起来吧。” “谢二阿哥!”不论说话还是动作,这些人都整齐划一,犹如一人一般,完全没有刚才的杂乱无章。 弘时含笑道:“今日之事,你们做的很好,辛苦诸位了,林学礼完全没有起疑。” 刚才踩着兆惠的那个百姓上前道:“为二阿哥办事是我等的荣幸,我等自然该竭尽所能,否则王爷问起来,我等也无法交差。” 这些人并非连江县的百姓,而是允禩派给弘时的死士,在船还没到福州的时候,弘时便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而连江县正是他选定要除掉弘历的地方。 此处地处偏僻,除了山路之外,便只有一座木桥可以出入,也就是说,只要断了那座桥,暗中尾随自己或弘历的人,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进到连江县,从而给了他动手的时间。 来福州之前,八叔曾提醒过自己,以皇阿玛的心思,不会仅仅有只派一千军士,暗中定然还有布置,所以要杀弘历,就一定先要将这些人甩掉。所以他前一天夜里便派人伏在桥底下,自己一行人经过后,就立刻断了桥,不让人通行。 至于连江村的百姓,早在他们踏上福州之后,就已经被八叔派给他的死士给杀了,鸡犬不留;现在这些所谓的百姓,都是死士所扮,否则凭一些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多一些,也不可能杀死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士。 他知道,以弘历的xing子,连江县一直没派人来领米,一定会起疑,但他故意拖延,直至灾荒平定后,才故意提议来此,让弘历以为自己是他而来,没有起任何疑心。至于林学礼,则是他整盘布置之中,最重要的棋子,刚才他也是故意放走林学礼,好借他之口,将他们在连江县遇“灾民”袭击,生死未卜的事传出去,直至传到皇阿玛耳中。 一起遇袭,一起出事;这样就算最后弘历死了他活着,皇阿玛也只会以为是弘历运气不好,与他无关。 想到这里,弘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对犹低着头的那个死士道:“阿大,仔细检查一下,别留了活口,否则不止我,你家王爷也会很麻烦。检查完后,将这些人堆在一起埋了。记着,埋深一点,你们现在演的是因闹饥荒而开始茹毛饮血,习惯了吃人的连江县百姓,抓了人,自然是要吃掉,要是让人发现尸体就麻烦了。”顿一顿,又道:“做完这一切后,立刻离开连江县,以免被人发现。” “二阿哥放心,小的们知道怎么做。”说完这句话,阿大与另几个死士,各自从靴子中抽出一把雪亮锋利的匕首,也不管地上那些军士死没死,照着胸口就是一刀刺下去,相信就算没死的,这一刀也足够要他们的命了。 这样的事对他们这群过惯了刀口tian血的人来说,甚是简单,一会儿功夫便轮了一圈,只剩下兆惠、阿桂还有弘历三人。 其中一个死士走到阿桂身边,干净俐落地一刀刺在他胸口,随后是兆惠,不过在刺向兆惠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刀刺歪了一些。 那个阿大,走到弘历身前,眸中闪烁着凶光,抬刀正要刺下去,弘时喝止道:“你做什么?” 阿大身子一颤,连忙道:“小的是照二阿哥的吩咐不留活口。”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在报仇,怎么,恨他杀了你们十几个弟兄?”弘时的话让阿大一阵沉默,良久方道:“不敢骗二阿哥,小的心中确定有恨,小的们自追随王爷以来,还是头一次死伤如此惨重,且几乎是死于一人之手。” 弘时冷笑一声,看着昏迷不醒的弘历凉声道:“放心,弘历一定会死,不过不是你们杀,而是我亲自来!” 这些年来,弘历一直将他压得这么惨,不亲手报这个仇,怎么对得起自己! 弘时这样说了,阿大自然没有意见,收回匕首后,与其他人一道将尸体搬到位于后山的坟场,那里已经有人挖好了大坑,只要扔进去埋上土就行。 没有人发现,在这个时候,胸口被人刺了一刀的兆惠正睁开一条眼缝打量四周的情况。 其实他并没有晕多久,早在弘时与死士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所以在死士刺自己的时候,他身子故意往旁边偏了一下,使得刀没有刺中心脏,同时控制肌肉紧缩,所以那一刀并没有刺得太深,只是伤口看着吓人罢了。 他一直以来的担心没错,二阿哥果然没存好心,连江县的事根本就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杀四阿哥,亏得四阿哥还这么相信他,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也怪他,若他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多留个心眼,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糟了。四阿哥虽然暂时没事,但那只是因为二阿哥想要亲手杀他罢了,至于阿桂,更是生死未卜。 兆惠虽然心忧如焚,但他清楚,凭自己一人是奈何不了这么多人的,更不要说他还受了伤,只能等机会,看能不能逃脱性命。 &nbs 第一千两百四十二章 生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些死士抬着兆惠来到大坑前,将他与其他人一道抛了进去,随后开始填土。这些人都是允禩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做事小心谨慎,一直将大坑填平,且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后方才离去。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没死,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看起来与平地无异的坑里冒一个凸起,随后一个满身是土的人手脚并用的从中爬了出来,这人正是兆惠。幸好这个坑不是太深,否则他就算清醒着也爬不出来。 爬出来后,兆惠来不及吐出吃进去的土,就跌跌撞撞地四处找铲子,可是那些人填完土后,都将铲子带走了,没有留下来一把。眼见找不到铲子,也没别的趁手工具,兆惠心急之下,只能用手挖了起来,一边努力地挖着一边道:“阿桂,撑着点,千万不要死,否则我一定天天咒你,你知道我嘴毒的,被我天天咒,你就算在阴曹地府也休想太平。四阿哥还等着咱们去救呢,撑着,一定要撑着。” 天渐渐黑了下来,时间越久兆惠的动作就越慢,他胸口的伤虽然不严重,但到底是伤,也流了不少血,再加上他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要不是一股意念支撑着,早就晕了过去。 在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挖出血后,兆惠终于挖到了被埋到的尸体,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可惜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并不是阿桂,不过兆惠没有气馁,他记得阿桂就丢在自己旁边,并没有离的太远,不是这个应该就是旁边那个。 第二次挖到的果然就是阿桂,兆惠连忙将他从坑里拉了出来,拖到一边后,用力拍打着兆惠满是泥土的脸颊惊慌地喊着,“阿桂!阿桂!你醒一醒啊,别睡了!” 阿桂的脸颊很冷,像冰一样,直挺挺躺在那里,任凭兆惠怎么打都没反应,“阿桂,你不要吓我,把眼睛睁开!” 虽然平日里总是吵吵闹闹,但彼此间的感情却异常深厚,看到阿桂这个样子,兆惠忍不住掉下睛来,哽咽地道:“阿桂,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拿去喂野狗,听到没有!” 不管他做什么,阿桂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之前挖出来的那具死尸一般,难道阿桂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让兆惠悲痛不已,他料到来福州会有危险,却未想到是性命之忧,二阿哥实在是太阴狠毒辣了,为了达到目的,居然一口气害了那么多人,他甚至怀疑连江县原来那些百姓也都被二阿哥给害死了。什么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阿桂!”念着这个名字,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流下来,然泪水流得越多,心却越难过,以后再没有人像阿桂这样与他斗嘴,而他也永远失去了这个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正在这个时候,兆惠耳中传来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病秧子……你准备哭到什么时候……” 兆惠骤然抬起头来,发现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兆惠竟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而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 “你……你没死?”大悲大喜之下,兆惠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在……在跟鬼说话了。”阿桂的声音很虚弱,但神智却很清楚,他努力抬起手道:“扶我起来!” 兆惠点点头,吃力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个动作扯到了阿桂胸口的伤,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捂着胸口道,痛苦地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的胸口这么疼,好像没刀扎过一样。” 兆惠还没说话,阿桂便发现自己刚才捂过胸口的手上全是血,而他很清楚的记得,在晕倒之前,胸口并没有受过刀伤。 兆惠简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得一切是弘时所为时,阿桂简直不敢相信,艰难地道:“竟然真的是他……可恶!我与四阿哥真是错信了他!但他手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一批人?” 兆惠想了一下道:“我听那些人说话,他们真正的主人应该不是二阿哥,而是某一位王爷,至于究竟是哪一位就不得而知了。这些人下手极是狠辣,在所有人胸口都补了一刀,确保没有活口,亏得我当时已经醒了,避过要害。至于你,我实在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了,或许这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遣千年。” “去你的!”阿桂轻骂一声,虚弱地道:“有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你,我与别人不一样,心是长在右边的,或许就是这样,才没有死,只是流多了血,一时醒不过来罢了。” 他这话总算是解开了兆惠的疑惑,虽然之前他一直认定阿桂没死,还把他从土坑里挖了出来,但说到底,那只是一个信念罢,心里其实很明白,被刺中心脏的人是没可能活下来的。 不过幸好……幸好阿桂的心脏长在右边,让他得以逃过死劫。 兆惠取出随身所带的伤药,敷在阿桂与自己伤口,正是因为此次福州之行会有危险,所以他才一直带着伤药,想不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又坐了一会儿后,阿桂感觉好一些了,努力撑起身子道:“咱们现在赶紧去救四阿哥吧,按你刚才说的话,二阿哥一定会对四阿哥下杀手的。” 兆惠也担心弘历,但阿桂现在这个情况,连走路都困难,还怎么救人,他思忖一下道:“阿桂,四阿哥那边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歇着。” “怎么可以让你一人去犯险,还是我跟你一道去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阿桂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结果却是脚软无力地跌倒在地。 兆惠没好气地道:“行了,你看你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动,却那边别说照顾,估计还得我照顾你,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带着四阿哥去na里,只听说是去邻县,还得想办法去找呢。我还是扶你去隐蔽的地方坐着吧。” 阿桂没想到自己身子竟然虚弱成这样,无奈之下,只得由着兆惠将他扶到一块大岩石后头躲着,“兆惠,你自己当心。”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章 相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头,他清楚自己这一去,很可能会丢了性命,但与弘历的交情,却令他明知前方可能是死路,依然义无反顾地奔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弘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没有亮光的屋子里,试着动一下手脚,却发现都被紧紧绑了起来,想要自己解开是不可能的了。不必问,一定是那些百姓抓了自己,糟了,不知道二哥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被绑了起来,还有兆惠他们。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走了进来。 弘历眯眼想要看清那人的样貌,无奈屋中没有灯火,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其他人呢?” “中气十足,看样子是没事了。”这个声音让弘历愕然,这……这不是二哥的声音吗?难道他们已经逃出来了?不对,若逃出来了的话,没理由还绑着自己啊! 没等弘历想明白,来人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借着昏黄的烛光,弘历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果然就是弘时,他看起来毫发无损,什么事都没有。 弘历连忙问道:“二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会被绑在这里?” 弘时唇角微弯,蹲下身似笑非笑地道:“四弟,被人绑着的滋味怎么样?” 从刚才起弘历就觉得有些不对,再听得弘时这样问,越发觉得有问题,盯着弘时道:“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在na里,还有那些百姓呢,他们又去了na里?” “百姓?四弟你是说他们吗?”弘时轻轻拍了一下手,两个人立刻走了进来,在看清他们两人样貌时,弘历瞳孔一缩,他记得这两人,都是曾经攻击过他们的连江县百姓,其中一个还打倒了兆惠。 “二哥,你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弘历艰难地问出这个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为什么?”弘时轻笑一声,用力拍着弘历的脸颊道:“我的好弟弟,你还不明白吗,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的,而他们,也根本不是什么受饥荒的百姓,而是我派来潜伏在连江县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弘历盯着他,颤声道:“这么说来,连江县之行,根本就是你设下的计?” 弘时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不错,其实连江县早已变成了一个空县,你所谓的那些百姓早就被杀光了,一个不剩,连条狗也没留下。” 他的话似刺激到弘历,尽管被束着手脚,仍然用力挣扎着,口中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来?” “别人不明白,难道四弟也不明白吗?”弘时的目光渐渐冷下来,凉声道:“我做这么说,为的就是要四弟你的性命,至于连江县那些人,虽是被我所杀,但归根结底,他们却是因你而死,你才是真正害死他们的凶手!” 弘历痛心疾道地道:“二哥,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是兄弟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弘时一把抓住他的辫子,逼迫他抬高头,“我才是皇阿玛的嫡长子,可是一直以来,皇阿玛喜欢你这个庶子远甚于我,什么事都偏向你,究竟你有什么好,不就是懂得讨皇阿玛欢心吗?”弘时越说越生气,那张脸在昏黄的烛光下变得扭曲狰狞,“还跑去养心殿跟皇阿玛批阅奏折,你凭什么?凭什么?!” 想到这些年皇阿玛对弘历的夸奖,对自己的训斥,弘时就怒上心头,抓着弘历的头用力往铺着石砖的地上撞着,直将他撞得头破血流,“没有人可以与我争东西,包括你,听清楚了吗,包括你啊!” 弘历被撞得脑袋发晕,鲜血从额头一路流下,“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争什么,是你自己想多了。” “那太子之位呢,养心殿的那把龙椅呢,坐拥天下的权力呢?这些你都没想过与我争?”不等弘历说话,他就自顾自地摇头道:“别骗我了,你那么卖力的讨好皇阿玛,为的不就是继承大位,成为皇帝吗?可惜,你没有这个命!” 鲜血流过眼睛,使得弘历看什么都是通红的,他愤然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但是你要对付,对付我一人就够了,为何要扯进那么多无辜的人。” “呵,那一些不过是jian民罢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弘时冷冷一笑,手一伸,站在他身后的阿大立刻将一把匕首放到他手中,弘时将锋利的刀刃抵在弘历喉咙上,轻声道:“有那功夫,你到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很快,你就再也说不了话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黄泉路上安排了人等你,让你走得不那么寂寞。” 弘历心中一凛,道:“是不是兆惠与阿桂,你把他们怎么了?” 弘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令弘历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不是都说了在黄泉路上等你吗,还能怎么样?” 他的话,令弘历眼里充满了愤怒,厉声道:“你杀了他们?!” 他的愤怒,弘时根本不在意,反而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虐道:“他们那么碍手碍脚,尤其是那个兆惠,要是不杀了他们,怎么对得起我自己呢!” “你!你太卑鄙了!”弘历暗悔自己没有听兆惠的话,对弘时有所防备,以至现在着了他的当,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弘时轻蔑地道:“无毒不丈夫,只要能成大事,卑鄙一些又有些何妨,只要除了你,我就是福州赈灾唯一的功臣,也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弘历忽地冷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成为太子了吗?你别忘了还有弘昼、弘瞻,以后还会有其他阿哥出生,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成为太子,继承皇位!” “住嘴!”弘历这番话无疑刺激到了弘时,令他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抓着弘历的头再次用力往地上撞着,一边撞一边厉声叫道:“太子之位是我的,皇位也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章 杀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心知自己今日落在弘时手中必死无疑,却不想让他太痛快,忍着额上的痛意道:“你心胸狭小,又没什么才能,皇阿玛乃是英主,怎么可能立你为太子,你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弘时脸上的戾气越来浓烈,正当弘历感觉他将要忍不住的时候,戾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就算真这样,我可以造一处饥荒除你,自然也可以造另一处饥荒除他们。” 听到他这句话,弘历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方寻回了声音,“你说什么?福州的饥荒是你造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时畅快地笑了起来,拍着弘历的脸颊道:“怎么,很吃惊吗?蠢货!” 弘历没有理会他对自己的羞辱,只是记着刚才那句话,激动地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说饥荒是你造出来的?” 对于弘历的追问,弘时站起身来,随后用力一脚踹在弘历身上,将他踢倒在地,然后踩着他的头,一字一句道:“你真以为那两批运船粮是遇到暗礁所以才沉没的吗?呵,根本没有什么暗礁,是我派人故意凿穿了那些运粮船。” “不可能,之前派去查探海域的人明明说有暗礁,为此我们的船还绕了一个圈子。”弘历话音刚落,踩在头上的脚就又重了几分,耳边同时传来弘时啧啧的声音,“说你是蠢货,果然一点都没错,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真不明白皇阿玛为何会那么看重你。”弘时接下来的话亦解开了弘历心中的不解,“那几个人是我派去的,自然是我要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的,活该你今日死在这里。” 弘时话语中透出浓浓杀机,也是,他主动将真面目暴露在弘历面前,又怎会再饶他性命。 弘历被踩得很痛,但再怎样都没他心来得痛,声音从被踩得变得的嘴里吼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弘时被他的话激怒,抬脚用力踩着弘历的头,一脚又一脚,像是要将他的头踩扁一般,一边踩一边道:“对,我是疯了!疯得造了一场人祸,疯得把福州变成了人间地狱,但这一切都是你bi我做的,是你bi我的!” 当弘时停下脚的时候,弘历脸上已经全是脚印,鼻子、嘴巴不断地流出血,与额头的血混在一场,凄惨无比;但就是这样弘时还不满yi,又在他身上用力踹着,直至踹累了方才停下来,神色颠狂地道:“要不是你跟你额娘一样,花言巧语讨皇阿玛欢心,让皇阿玛重视你多过我,我需要这么做吗?!我是嫡长子,只有我才能继承皇位,至于你这个庶子休想染指大位!” 弘历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来,艰难地道:“你害了那么多人,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真正害人的是你,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真若有报应,也该报在你身上才对!”弘时大笑起来,许久都停不下。 这么多年来,弘时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畅快过,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中,都像他计划的那样。过了今日,弘历再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甚至于世上都不会存在弘历这个人。 看着在那里大笑不止的弘时,弘历感觉无比陌生,原来他一直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设下一个大圈来害自己;之前那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根本就是他装出来欺骗自己的,可恨自己竟然信任无疑,兆惠数次提醒,他都没有听入耳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弘历吐出一口血沫,哑声道:“福州的灾荒既是你所为,那么我来福州也是你安排的?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弘时冷笑道:“不止如此,从我向皇阿玛建议你去户部当差开始,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你自己还茫然不知罢了。” 弘历扯一扯嘴角,涩然道:“是,只有我进了户部,才有理由来福州赈灾,从而落入你的圈套中。” “在皇阿玛接受我的提议,让你入了户部后,我就开始着手安排,先后弄沉了两拨运往福州的粮船,促使福州暴发从未有过的大饥荒,米价飙升,原本安份守已的福州百姓为了吃饱肚子,变得残忍凶狠,到后面,更是出现了人吃人的场面。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此赈灾,而你身为阿哥又在户部当差,谁又能比你更合适呢,不过皇阿玛对你一向看重,怎会主动将你派来这危险的地方,所以就需要一个契机。” 弘历努力从地上坐起来,满脸是血的看着弘时,“你所谓的契机,可是指那些上奏的大臣?他们都是受你指使?” “可以这么说,有那么多大臣上奏,指称你为赈灾最合适的人选,就算是皇阿玛也不得不妥协。至于我……原本没想过来福州,只是在皇阿玛面前装装样子罢了,哪知道皇阿玛竟然派我跟你一道来。”弘时冷哼一声,道:“不过也好,等这次回去后,我便是赈灾的大功臣。” “你想杀我,有的是机会,为何要选在连江县,还让人扮成连江县的百姓袭击我们?”对于弘历的问题,弘时报以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不想早些杀了你吗?但是身边一直有那么多人,若冒然杀了你,我自己也脱不了身。还有,你真以为皇阿玛只派了一千人保护我吗?错了,这一千人只是明面上的,暗中还另有人跟随。所以,早在到福州之前,我就已经选好了连江县,此处出入除了山路外,便只有一座木桥,一旦木桥断了,便只有从山路而进,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这段时间足够我行事了。至于让他们扮成连江县百姓,呵呵,只有这样,被我故意放过的林学礼才会以为是连江县的灾民丧失人性袭击我们。到时候,你死了,皇阿玛也只会认为你运气不好,而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第一千两百四十五章 解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阿玛精明至极,你这些小把戏休想骗过皇阿玛,到时候,我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弘历话音未落,胸口就再次挨了重重一脚,“死到临头了,还在耍嘴皮子!” 弘历忍着脚踹在身上的痛意,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大笑道:“是不是耍嘴皮子,等你死的那天就知道了,我的好二哥!” “我不会死!不会死!”弘时双目通红地大叫着,脚踹得越发用力,感觉不够解恨,又把弘历拉起来,狠狠地打着,可是不论他怎么打,弘历都一直在笑,这个笑声让弘时感觉无比刺耳。 良久,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任由弘历像块破布一样倒在地上,此时弘历整张脸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尤其是眼边,被弘时指上的戒指给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差一点便弄到眼睛了,伤痕一直延续到耳边。 弘时俯下身,一字一句道:“你等不到的,我要做太子,还要做万寿无疆的皇帝,所以你注定等不到我。” “呸!”弘历吐出一口血水在弘时脸上道:“痴人做梦,皇阿玛绝不会选你这种种卑鄙小人为继位者的。” 被吐了个正着的弘时脸色铁青,在拭去脸上的血水后,他咧嘴露出雪白锋寒的牙齿道:“是不是做梦,你就在下面睁大眼睛看着吧。”说到这里,他忽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成为皇帝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吗?”不等弘历说话,他一把攥住弘历的下巴道:“就是下旨让你额娘给皇阿玛殉葬,而她没命再活下去!” 弘历没想到他竟然卑鄙地想对自己额娘下手,慌忙道:“我额娘是皇阿玛亲封的皇妃,除非皇阿玛下旨让我额娘殉葬,否则你没这个权利!” 弘历这个表情,让弘时很是满yi,“是吗?你有没有听过说人死如灯灭这句话,皇阿玛虽然是皇上,但他一死,就只是奉先殿那么多牌位的其中一座,所有权力都落在了我手里,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你额娘也不例外!老四,你看二哥对你多好,怕你在下面没娘吃奶会饿着,所以把你额娘也给你送下去,哈哈哈!” “不可以!你不可以害我额娘,你若敢害她,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弘历拼尽所有力气,低头向弘时撞去,却被一直站在弘时身后的阿大两人抓住,让他再不能进分毫。 “想跟我同归于尽?”弘时嗤笑道:“就凭你现在烂泥一般的样子,有什么资格说跟我同归于尽。放心,二哥我说话算话,一定会尽早把你额娘送下去,让你们母子团聚!” 弘历厉声叫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就算我做了鬼也绝对不放过你!” 弘时冷冷看着他,道:“你尽管骂吧,你骂得越狠,到时候你额娘就死的越惨,你应该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这一句话,果然令弘历不敢再骂下去,他此时已经彻底看清了弘时,就一个卑鄙阴狠的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他将来真做了皇帝,为了报今日被辱骂之仇,一定会千方百计报复在额娘身上,他不能拿额娘冒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以。 “二阿哥,咱们动作得快一些了。这个时候暗卫应该已经发现你与四阿哥失踪了,正在四处寻找,若让他们找到这里就麻烦了。” 面对阿大的提醒,弘时点点头,“我差不多也玩腻了,该是时候解决了。” 随着这句话,杀机毫不掩饰地在眸中迸现,他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走近弘历。 望着在夜色中寒光闪烁的匕首,弘历心底浮起一丝绝望与不甘,他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让弘时奸计得逞,有机会去害额娘,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 “老四,终于……终于以后都看不到你了,真好!”随着最后两个字,弘时狠狠将匕首刺进弘历的胸膛,没有一丝留手,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在他心中,那不是他相处了十六年的亲弟弟,而是一个与他争夺皇位的对手。既是对手,又怎么会有犹豫呢。相反,心里不知道有多舒坦,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以后再没有人与他争夺皇位。这份浓重至极的高兴,使他忽略了匕首刚刺进去时的那一下阻碍。 看着弘历因痛苦而倏然睁大的眼睛,弘时笑得无比灿烂,终于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皇位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砰!”凌若正在喝茶,心骤然一痛,突如其来的痛意令她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正在交待宫人做事的水秀,听得响动,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凌若惊魂未定地道:“本宫也不知道,刚才一下子胸口痛了起来,痛得连茶盏都握不住,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 见凌若没事,水秀心中一定,命宫人将打碎的茶盏收拾掉后道:“可能是主子这阵子太辛苦,所以胸口才会痛,不如奴婢待会儿请周太医过来给您看看。” 凌若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本宫没事,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别动不动就请太医的。”话音刚落,右眼皮子突然跳了起来,她抚着眼皮奇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眼皮怎跳得这样利害。” 安儿见凌若抚着右眼皮,心直口快地道:“奴婢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主子现在右眼跳,之前还摔碎了茶盏,会不会是有什么祸事发生啊!” 凌若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再被她这么一说,更是忐忑不安。水秀见其脸色不对,连忙斥着安儿道:“胡言乱语什么,哪有眼皮跳就有祸事的事。” 安儿没意识到不对,仍在那里道:“我没有胡说,在奴婢老家确有这样的说法,奴婢自己也跳过几次眼皮,每次都很准呢!” “还说!”水秀瞪了她一眼,对坐在椅中不说话的凌若道:“主子,您别听安儿胡说,没事的。” 第一千两百四十六章 桂花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希望没事吧。”这样说着,右眼皮依旧在那里跳个不停,也让凌若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尤其是弘历还在福州没回来,“四阿哥最近可有消息?” “四阿哥前些日子才送了一封奏折过来,哪有这么快再送来的。”水秀明白凌若的担心,劝解道:“主子您放心吧,四阿哥在奏折里不是说了吗,福州的情况已经基本平定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皇上也说” 凌若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只要他一日还在福州,本宫就一日不能真正安心。” 水秀想了一下道:“既是这样,您何不向皇上请求,让他早一些召四阿哥他们回京呢!” 凌若点一点头,又道:“对了,水意轩那边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水秀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听说那位的头发已经掉得稀稀拉拉没剩多少了,每次梳发髻都得好半天才能梳起来,更不敢出门见人。至于胎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差,许太医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了,皇上没说别的,只让许太医想办法保住龙胎。不过奴婢有一次碰到许太医,套了他几句话,感觉他对此事很是头痛。” 这个时候,眼皮渐渐停止了跳动,凌若起身淡淡地道:“失去龙胎之日,就是舒穆禄氏落发为尼之日。” 听到这里,安儿忽地笑了起来,凌若瞥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安儿笑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是觉得舒穆禄氏不用落发就已经与尼姑一样了,没有头发,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你个贫嘴的丫头。”这般说着,凌若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笑过后,却是一阵叹气,看着自己纤白的双手道:“本宫之前曾害过刘氏的孩子,如今又害了舒穆禄氏的孩子,这双手,真是罪孽深重,也不晓得将来是否会有报应。” 水秀不以为然地道:“若真有报应,皇后就不会到现在还好端端待在坤宁宫了,她害的人那才叫一个多呢!” “话虽如此,但本宫心里总是觉得很不安。”凌若走到门口,看着昨日刚端来的几盆秋菊道:“不管刘氏与舒穆禄氏多么可恶,他们的孩子都是无辜的,本宫……” “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宫里头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害人,人就会害你。就算真有天理,真有报应,上天也会明白你,知道你不是存心想害人,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自保……”凌若赦然一笑,跨过门槛道:“本宫如今做的,已非自保二字所能掩盖的,不过……既然做了,本宫便不会后悔,哪怕这条路是错的,也会一直走下去,因为,本宫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主子能这样想就好,奴婢就怕……” “怕本宫会心慈手软吗?”见水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凌若摇头道:“十年前的钮祜禄凌若或许会,但十年后的钮祜禄凌若绝对不会。” 水秀还待要说,凌若已是道:“秋日这样好,陪本宫去咸福宫走走。” “是。”水秀扶着她一路来到咸福宫,到了那边正好从祥在问瓜尔佳氏晚膳的菜式,凌若听了一会儿,奇道:“怎么都是一些素菜,鱼肉鸡鸭一些也不见。” 从祥笑道:“娘娘您不知道,自从四阿哥去福州后,我家主子就一直吃斋,未曾碰过荤腥,说是要为四阿哥积福。” 凌若闻言大是感动,道:“姐姐您这是……” 她刚说了几个字,瓜尔佳氏便打断道:“行了,不必说见面的话,总之只要你与弘历好,我心里就高兴,莫说吃斋,就是顿顿只有青菜豆腐也好。对了,皇上有没有说起,弘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凌若没有说刚才眼皮子跳个不停的事,以免她担心,只道:“尚未说起,不过福州局势几乎平定,应该不会太久。” 瓜尔佳氏颔首道:“那就好,早些回京,我与你也好早些心安。对了,昨夜里,我看御花园里的丹桂树都开了,趁着此时无事,陪我一道去走走可好。” “姐姐有命,我怎敢不从。”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陪着瓜尔佳氏一道漫步至御花园,那里的丹桂树果如其所言的悉数开了,还未走近,便已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瓜尔佳氏随手折了一枝在手中,在低头轻闻的时候道:“如今宫里人人都在说舒穆禄氏头发脱落的事,当成笑话传来传去,听说宁贵人还专门跑到水意轩去看呢,可惜宫人挡着不让她进。” 凌若倒是没听到这件事,訝然道:“舒穆禄氏现在不过是一个庶人,还敢挡着武氏?” “她是庶人不假,但你别忘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有那块肉在,武氏也不敢硬闯,否则出点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姐姐说的也是。”凌若目光随意扫过满眼的桂花树,待要收回目光,却在某株树后看到一片衣角,娥眉顿时蹙了起来。 “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太久了,这次……”瓜尔佳氏刚说到一半,便被凌若截过话道:“姐姐说的正是,这次就算她生下一位阿哥,同样得去永安寺出家,皇上可没说要收回成命。” 瓜尔佳氏奇怪地看着凌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打断自己的话,直至凌若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悄悄写下“树后有人”的字后方才会意过来,目光一转,顺着她的话道:“其实说起来,她阿玛犯了那么大的错,皇上只让她去永安寺出家,已是法外开恩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不知姐姐好奇什么?”凌若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着露在树外的那片衣角。 瓜尔佳氏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道:“不论这一次舒穆禄氏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皇家血脉,不可能与她一起去永安寺,必然要留在宫中,那你说,皇上会交这个孩子交给何人抚养呢?” 第一千两百四十七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是知道凌若在舒穆禄氏安胎药中下寒水石,令她体质一天比一天虚寒的,龙胎根本没什么机会平安生下。所以她一说,凌若便明白,这话是有意说给树后之人听的,当下道:“这件事姐姐该去问皇上才是,我如何会晓得。” “若是能问,我就不会在这里猜了。”她顿了一下,忽地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将孩子交给你抚养?如今这宫里位份可属你最高了,那孩子跟了你也不算吃亏。” 凌若笑道:“姐姐莫与我开玩笑了,我现在管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就是现在来御花园也是忙里偷闲,再加一个婴孩,可真是要我命了,再说弘历如今已经开牙建府,过不多久便要娶福晋了,到时候又是一阵忙乱。而且姐姐有句话说错了,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可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 “也是,皇后娘娘久不主事,我差点给忘了。”瓜尔佳氏失笑之余,道:“说起皇后娘娘,我记得二阿哥就是生母犯事早逝,所以交由皇后娘娘抚养的。若儿,你说会不会时隔二十年,又出现同样的事呢?” “不是会不会,而是一定会,试问后宫之中,还有谁比皇后娘娘合适呢,二阿哥已经长成并且成家,不需要再cao什么心,又不需要理会后宫之事,可以专心照顾婴孩。” 瓜尔佳氏含笑道:“就怕皇后娘娘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怎么会呢,宫里头别的不多,嬷嬷奶娘却是一大堆,就是多来几个小阿哥小格格也照顾得过来。” 瓜尔佳氏走了几步道:“这样想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看来舒穆禄氏一出家,十有八九孩子就会交给皇后娘娘了,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膝下便有了三个孩子。” 凌若笑而未语,在她与瓜尔佳氏离开后,桂花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来,竟是如柳,左右望了一眼,见无人后快步离开了御花园。并不曾知道,在她走后,应该已经离开的凌若与瓜尔佳氏竟然再次出现。 望了一眼如柳离开的方向,瓜尔佳氏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躲在桂花树后的?” “就在姐姐说舒穆禄氏腹中那块肉的时候,她虽然藏得很好,却露出一角衣裳在外面,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何人藏在树后。”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道:“所以你就故意不让我说下去,以免被她听去不该听的话,要不是你眼尖,可差点闯祸了。” 看到瓜尔佳氏后怕的样子,凌若笑道:“虽然我不知道躲在树后的人是谁,但这样偷偷摸摸,肯定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咱们的事若被听去,可不仅仅只是麻烦。”说到此处,她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姐姐反应也很快啊,懂得将事扯到皇后身上,还说得有模有样,连我都几乎信了。” 瓜尔佳氏笑容一冷,道:“你不觉得皇后这些天静得过份吗,什么动静都没有?” 凌若初时不觉得,如今被瓜尔佳氏一说,倒还真感觉到了,敛了笑意道:“难道姐姐不是故意误导如柳,而是真觉得有这个苗头?” “不错,皇后至今没动过手,一直让我觉得很奇怪,你说她在等你下手,也有些不对,因为我曾去坤宁宫见过她,也拿话试过她,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心急的样子。”见凌若要说话,她抬手道:“我知道皇后是一个虚伪的人,但我相信自己这双眼睛,还是能稍稍看到一些虚伪背后的本质。” 凌若细细听着她的话,道:“所以姐姐才觉得她想要故计重施?” “不错,皇后本身没有子嗣,但叶秀一死,她就平白多了一个儿子,如今再多一个不是更好吗?而且说实话,二阿哥虽然归在皇后膝下,也是名义上的嫡长子,但皇上对他究竟有多满yi,你我都看在眼里,远不及待弘历那么重视,你觉得皇后会没看到,会不心急吗?所以,她一直不动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要等舒穆禄氏的孩子生下来,然后归到自己膝下,成为她那拉莲意的又一个儿子;退一步讲,就算是个格格,对她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凌若一边点头一边道:“姐姐说得甚是在理。舒穆禄氏虽然眼下与皇后看起来颇为不错,但也是出于利益二字,若现在舒穆禄氏知道皇后想要夺她的孩子,只怕立刻就会翻脸。” 瓜尔佳氏轻笑道:“翻脸倒是不至于,舒穆禄氏如今没那个能耐与本事,但以舒穆禄氏的性子又怎么甘心为他人做嫁衣,更不要说将孩子拱手相送,所以肯定会想办法反击,到那个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听着她的话,凌若忽地掩嘴笑了起来,把瓜尔佳氏看得莫明其妙,推着她道:“好好的怎么笑成这副样子?”等了一会儿,见凌若还是笑个不停,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个疯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笑个不停,我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啊。”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在勉强止了笑声后,凌若深吸一口气道:“不是姐姐说了好笑的话,而是庆幸。” “庆幸?”瓜尔佳氏奇怪地看着她道:“你今日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奇怪,让人听不懂。” 凌若挽着她的手臂道:“有何好奇怪的,我是庆幸姐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否则若为敌人,那姐姐必定是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因为姐姐总是能轻易猜透人心。” 瓜尔佳氏点着凌若的额头道:“哟,今儿个是怎么了,吃蜜糖的吗,居然说得这么好听。” “我可没说好听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看着凌若认真的神色,瓜尔佳氏低头一笑,拍着凌若的手道:“你记着,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是你姐姐,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也会永远帮着你。” “我知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包括了所有的信任与情谊,深宫之中,能得遇一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实在是难得的福气。 第一千两百四十八章 疑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一边,如柳急匆匆回到水意轩,朝正拿着绣棚刺绣解闷舒穆禄氏欠身道:“主子。(簪缨世族../html/0/270/iml)” 舒穆禄氏头发真很稀少了,虽然小华子梳得很仔细,还是有头皮露出来,且不止一处,至于盘头顶髻亦因为头发太少,而松松垮垮不成样子,如此模样,难怪舒穆禄氏不肯出门了,一出去,准得让人笑话。 舒穆禄氏刚瞥了她一眼,便皱起眉头,不悦地道:“我不是让你去折桂花吗,怎么就折了两枝回来,这么少ha花瓶中成什么样子。” 听得她话,如柳才想起来自己去御花园原是折桂花,只是后来听了熹妃与谨嫔话,一心想要赶来告诉主子,所以给忘了,连忙道:“主子息怒,奴婢刚才折桂花时候,恰好听到熹妃与谨嫔议论主子。” 舒穆禄氏神色一正,旋即冷笑道:“她们二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了,说吧,都议论了些什么?” 如柳当即将那些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舒穆禄氏初时还不意,待到后面,神色已经无比凝重,待得如柳说完后,她第一句话便是,“你确定她们没发现你?” “是,奴婢确定。”如柳很肯定说着,“奴婢比熹妃二人早到园子,远远听到她们声音,便躲了树后,为就是想听听她们会说什么,没想到竟是这样话。” 舒穆禄氏神色惊疑不定,她之前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但现思来,这个可能xing极大。皇后从来不是一盏省油灯,她帮自己,也是为了自身利益,希望可以借着自己手对付熹妃,所以只要是对自身有益事,皇后做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如柳急道:“主子,若皇后娘娘真这么做,可该怎么办啊?” 舒穆禄氏心里烦燥,没好气地道:“这么急做什么,现皇后来抢孩子了吗?” 如柳有些委屈地道:“奴婢也是担心主子,毕竟这宫里狼虎环伺,皇后也好,熹妃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所以除了你我也从没真正相信过任何一个人。”说到此处,舒穆禄氏叹了口气,握住如柳手道:“如柳,我不是有心骂你,只是这心里,唉,就像你说,宫里头没一个是好人,一个个不是盼着我死,就是想抢我孩子;还有皇上,他眼里只看到承乾宫那个,我求了他那么久,他都不肯松口。” 如柳蹲下身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苦,所以奴婢才着急,怕万一真让皇后娘娘得逞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舒穆禄氏冷笑道:“她想抢我孩子,没那么容易,我说过,就算死,我也要死紫禁城,绝不会去什么永安寺出家!” 如柳为难地道:“可是皇上那边……” 说到这个,舒穆禄氏也是一阵烦燥,让她想到另一件事,“我现担心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 见她情绪低沉,如柳赶紧劝道:“一定可以,许太医今天还说主子胎气稳固一些了,可以偶尔下床走走呢,不用整日闷屋里。” 舒穆禄氏尖声道:“出去?出去还不是让那些人笑话,你忘了之前武氏那个jian人吗,说什么来探望我,其实根本是想看我笑话,要不是龙胎,她当时就强闯进来了。” 一见她激动,如柳哪里还敢说下去,一阵好劝后,又端来枸杞茶,待得舒穆禄氏平静下来后,方小声道:“主子若不喜欢出门,那奴婢就陪您院子里走走,这样也不会有人瞧见。” 舒穆禄氏嗯了一声,沉思道:“如柳,我吃用东西,当真检查不出问题吗?” “是,奴婢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什么问题都没有,尤其是那些安胎药,是近煎完药渣,奴婢都有亲自检查,着实看不出问题,若非要说有什么问题……”如柳想了一下道:“就是那些生姜,每个都有洞,像是被虫咬了一般,奴婢曾问过御药房总管赵公公,他说可能是这批生姜送过来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没有大碍。” 舒穆禄氏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逐道:“如柳,去把没煎药拿过来,我要亲自检查。” “主子您忘了,咱们都是每次要煎药时候,才去御药房按方子抓现成,以免有人动手脚,而今日安胎药已经煎了。” 被她这么一说,舒穆禄氏亦想了起来,道:“那就让他们煎完后把药渣拿过来。” “是。”如柳答应一声道:“主子,奴婢扶您去院中走一走,顺便晒晒太阳可好,总是不见阳光于身子也不好。” 舒穆禄氏点一点头,由着她扶了缓步来到院中,因为胤禛交待,所以舒穆禄氏虽为庶人,水意轩用度却不曾削减半分,还是与以前为贵人时一样,所以其他宫里该有时令花卉,这里同样也有,颇为赏心悦目。 不过舒穆禄氏腹中龙胎并不是太过安稳,所以只走了一小会儿便重躺上了床,同时有宫人端来安胎药,一道拿来上来还有煎完后药渣。 舒穆禄氏药渣中挑了生姜查看,发现果然像如柳说那样,有一个小洞,“如柳,你之前看到,都是这样小洞吗,大小位置可有区别?” 如柳不明白她这话意思,如实道:“大小都是一样,至于位置,倒是有所区别,想来是运送时,磕到不同地方。” 舒穆禄氏仔细看了那个洞,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好像真只是撞到了,但真是这么简单吗?御药房挑选药材向来仔细,为何这一次却如此粗心大意,连磕坏了生姜都收下? 如柳小声问道:“主子,您看了这么久,可是觉得生姜有问题?”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问题,只是道:“如柳,你现去请赵方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话要问他。还有……”她示意如柳近前,随后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第一千两百四十九章 生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面带异色答应着,随后来到了御药房,进去时候,正好看到赵方训几个小太监,旁边等了一会儿,待他训完后方才笑道:“赵公公,何事生这么大气?” 赵方瞪了一眼还没下去小太监道:“这几个小崽子做事不仔细,居然将药材放错了地方,幸好咱家及早发现,否则被取用了去,闹出事来,几个脑袋都不够搬。(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这么多药材,要一一分辨出来,到底不容易,幸好御药房有您这位总管把着舵,才使得多年来一直妥妥当当,没出过岔子。”如柳曲意奉迎令赵方面色微舒,道:“总之咱家真是一刻都不能疏忽。”如此说着,他打量了如柳一眼道:“娘子安胎药之前已经取去了,你……” “公公误会了,我不是来取安胎药,而是我家娘子有些事不明白,想亲自问公公几句,特意让奴婢来请公公前去。” 如柳话令赵方脸颊微搐,好一会儿方笑道:“可真是不巧,这些小崽子放错了药,咱家得一样样放回去,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 如柳笑颜不改地道:“正事要紧,公公管忙就是了,我这里等着,待公公忙好了再陪我一起去见我家娘子。” 见如柳赖着不肯走,赵方心里越发紧张,舒穆禄氏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去,肯定有事,大可能就是自己动生姜里手脚被她发现了,若真是这样,麻烦可就大了。 赵方担心这件事,没发现如柳向站旁边小太监问了句话,待看到时,如柳已经拉开了一个抽屉,赶紧过去厉声道:“你做什么?” 如柳似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刚才想起我家娘子说想喝生姜红糖茶,我想起公公您这里有许多生姜,便想着来拿一块,不是连这也不行吗?” 赵方目光一闪,落如柳手上,只见她手上正紧紧握一块生姜了。与此同时,如柳正仔细地注意着赵方脸色,发现他看到自己手中生姜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暗自记心中。 “并非不行,只是咱家这里所有药材出入都需要登记,哪怕是一块生姜也同样。为免麻烦,咱家觉得你还是去御膳房取用得好,那里没那么森严规矩,说一块便可。” “娘子说了,御药房生姜都是上等好货色,非御膳房那边能比,让我一定要来这里取,至于登记,也不是很麻烦,公公管将册子拿来,记下去就可。”见赵方不说话,她又道:“公公莫不是觉得我家娘子现只是一个庶人,没资格用御药房东西,所以不肯吧?” 赵方连忙道:“这说得是哪里话,娘子是庶人也好,贵人也罢,咱家都是一样态度,从未变过。” “既是这样,那想必公公不会吝啬一块生姜吧?”虽是问句,如柳却已经将生姜放进了袖子中,令赵方只能被迫点头,“既是娘子觉得御药房生姜好,管拿走就是了。” 如柳笑容满面欠一欠身道:“那我就代娘子谢谢公公了。” 赵方勉强笑着,有些心不焉走到药柜前将放错药材重摆好,其间还差点将药放错了地方,亏得及时发现。 他这个样子让如柳越发觉得主子猜测是对,生姜有问题,待赵方摆完药材后道:“公公,咱们可以走了吗?” 赵方胡乱点点头,与她一道往水意轩行去,一路之上,他都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直至见到舒穆禄氏,赵方看着有些魂不守舍,他朝半坐床榻上舒穆禄氏欠身道:“奴才见过娘子。” “我如今乃是庶人之身,赵公公不必如此客气,坐吧。”待赵方落坐后,她神色温和地道:“要赵公公专程跑一趟,实是过意不去,不过我有些事,想亲自问一问公公,不知公公方不方便。” 赵方强笑道:“娘子管问就是了,奴才一定知无不答。” “很好。”舒穆禄氏笑一笑道:“我听说这批进来生姜有些磕破了是吗?” 赵方低头道:“是,运送人不小心,使得好多生姜都破了,奴才觉得扔了可惜,而且破了一点点并不影响生姜品质,所以就收下了。” “原来如此。”舒穆禄氏将目光往如柳脸上一扫,后者立刻会意地从袖中取出生姜,“娘子,您要生姜已经取来了,是否现就拿下去给您泡茶?”因为赵方这个外人,所以如柳没有与平常一样称舒穆禄氏为主子,因为按着规矩,一个庶人是没资格被这么称呼。 “不急。”舒穆禄氏取过生姜时,如柳似无意地道:“刚才奴婢取生姜时候,赵公公嫌登记麻烦,不想给奴婢呢。” 赵方身子一动,干笑一声道:“那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哪里能当真。” 如柳话已经令舒穆禄氏明白过来,当下仔细察看生姜,果然发现有一个小洞,但这个小洞之中并未发现有任何东西,闻起来也是生姜气味,并无任何异常。 奇怪,按如柳刚才说,赵方应该很紧张她取走这块生姜,足见生姜有问题,可又看不出来,难道是她看不够仔细?如此想着,舒穆禄氏又不死心将生姜反复看了数遍,始终没有瞧出问题来。 正当她为此思之不解时,赵方声音钻入耳中,“娘子若觉得这些磕坏生姜入不得眼,奴才去给您找些完好来。” 舒穆禄氏回过神来,扯一扯嘴角道:“不必麻烦了,左右功效都是一样。” 赵方瞅了她一眼,试探道:“若娘子没有别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公公慢走。”目送赵方离开后,舒穆禄氏骤然沉下脸,如柳一旁道:“主子,这生姜……” “生姜没有任何问题,相信就算让许太医来看也一样,只除了有个洞。”舒穆禄氏随手将生姜扔给如柳,“我原以为这个洞是他故意弄出来,里面放了其他东西,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其他味道。” 第一千两百五十章 微妙的平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不相信地接过生姜仔细看了一遍,又闻了气味,果然如舒穆禄氏说那样,没有任何发现,“可奴婢刚才取生姜时候,赵总管脸色明明很难看。(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舒穆禄氏睨了她一眼,冷然道:“又或者赵方手段太过高明,令你我都看不出来。” 如柳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要不还是让许太医看看吧,说不定他能看出咱们没发现端倪。” 舒穆禄氏想一想道:“也好,待晚些时候许太医来请脉时候,你问问看。” 且说赵方出了水意轩后,并未回御药房,而是左右觑了一眼,见没人跟着自己后,步去到了承乾宫,到了那边没想到瓜尔佳氏也,见过礼后,犹豫地站一旁,不知该不该说。 凌若看出他犹豫,道:“赵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赵方也晓得瓜尔佳氏与凌若关系,所以听得这句话后,便如实将刚才事说了一遍,令凌若与瓜尔佳氏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凌若道:“你意思是说舒穆禄氏已经开始怀疑生姜了?” “是,否则她不会让如柳专门跑来拿生姜,还传奴才过去问话,当时如柳自作主张拿生姜时候,奴才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虽然明知她拿生姜没问题,奴才也故意做出心神不宁样子,让她自以为抓到了问题,这样就不会再细看其他生姜了。”赵方轻吁一口气道:“幸好娘娘之前提醒奴才,让奴才将放了寒水石生姜放抽屉里面,没问题放外面,要不然这次可真让她抓了个正着。不过虽然此事侥幸度过,但往后,她肯定会看得严,只怕动不了手脚了。” 凌若微一点头,转向拧眉不语瓜尔佳氏道:“姐姐你认为呢?” 凌若舒穆禄氏安胎药中下寒水石,使她脱发并且体质虚寒龙胎不稳一事,瓜尔佳氏是知道,她想了一会儿道:“赵公公说得不无道理,生姜里放寒水石事是断然不能再做了,否则一定会被发现。” 这一点凌若何尝不知,可若是缺了寒水石这味药,那她专门问容远要来方子便没了用处,而舒穆禄氏体质与龙胎也会慢慢调养中恢复正常,这无疑是她不愿见到。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舒穆禄氏龙胎如今不过四五个月,离生产还有数月时间,咱们可以另外再想办法,有赵公公帮着咱们,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赵方亦趁机道:“谨嫔娘娘说得正是,咱们先避一避,待得水意轩那边松了警惕再动手。” “舒穆禄氏已经起了疑心,想要再寻到机会谈何容易。”这般说着,凌若又摇头道:“不过这也不是没办法事,明知一定会出事还继续做下去,那可真是蠢人了。” 听得凌若这么说,赵方心中大定,他刚才真怕熹妃会不肯收手,让他继续生姜中放入寒水石,一旦被发现,莫说御药房总管,就是性命也没了。 “你能这样想好。”瓜尔佳氏拍一拍她手道:“不说现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就算真生了,也未必能养得活,你忘了弘旬是怎么死吗?这宫里,怀孕不难,但要将那块肉生下来,并且安安稳稳地养大,可是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如今活着几位阿哥,弘时、弘历他们哪一个没经过难受过苦。” “我明白。”如此说着,凌若对候一旁赵方道:“行了,你回去吧,寒水石暂时不要放了,等以后再说。” “嗻,老奴告退。”随着赵方退下,此事暂告一段落,舒穆禄氏那边虽然叫了许太医查验,但那生姜本就没问题,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就像赵方猜得那样,有了这份怀疑后,水意轩人取药时加小心,每样药都仔仔细细看过,有整块,譬如生姜之类,还扳开来看,根本动不了手脚。 没有了寒水石,那几味药就成了一般温补药,起不了任何用处,许太医精心调理下,舒穆禄氏身子与龙胎均开始出现好转,连头发也少掉了许多,这个转变令她心情舒畅愉悦,且随着身子与脱发情况好转,她偶尔会走出水意轩,去御花园或是哪里走走。 秋日后宫之中,维持着一种微妙平衡。不过所谓平衡,终有被打破那一日,就看会是何时,由何人来打破。 这日,早朝后,因为有些事没定下来,所以胤禛便将允祥留下来一道商量,这一谈便是半日时间,待得都说完后,彼此已是饥肠辘辘。 听得各自腹中传来打鸣声,均是笑了起来,胤禛将四喜唤进来道:“即刻传膳。” 四喜躬身道:“启禀皇上,午膳早已备好,只是见皇上与怡亲王议事,所以奴才让他们外头备着呢,奴才这就让他们端进来。” 随着殿门打开,等外头宫人鱼贯而入,将一碟碟菜肴小心地放桌上,因为四喜猜到胤禛可能会留允祥下来用膳,所以一早让御膳房备了两套碗箸。 胤禛拿起筷箸,夹了一筷鲈鱼肉放到允祥碗中道:“来,老十三,尝尝这金秋鲈鱼滋味,可是比平常时候,加肥厚鲜美。” “多谢皇上,臣弟自己来就是了。”看着碗中鱼腹肉,允祥感慨地道:“还记得小时候,与皇上也这样同桌用膳,每次吃鱼,皇上怕臣弟被鱼刺卡了喉咙,都夹鱼腹肉给臣弟,偶尔臣弟贪嘴,吃完了鱼腹肉还不够,皇上就将鱼背上肉细细挑了刺再给臣弟。皇上待臣弟好,臣弟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胤禛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朕弟弟,朕待你好是应该。行了,吃了,否则凉了该有腥气了。” 允祥点点头,吃了几口后道:“皇上,您准备什么时候将二阿哥与四阿哥召回来?他们去福州也有一阵子,臣弟看前些日子送上来奏报,都说福州灾事已经平定,只要保持粮食按时运到,便不会有事。” 第一千两百五十一章 三封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舀了口汤道:“熹妃前两日也问起这事,朕打算明日就下召让他们回京,这次他们二人总算没有辜负朕期望,平定了福州这场祸事。(百度搜索更新更快..)不过……运粮船沉没一事,还没有查出眉目。” 见胤禛蹙了眉头,允祥劝慰:“事情发生海上,没什么人看到,而随船一道去人又全都掉入海中,无一幸免,查起来自然格外困难,急不得。” 胤禛摇头未语,吃到一半时候,外头突然传来急切叩门声,四喜连忙走过去,半开了门对外头叩门小太监斥道:“皇上与怡亲王正用膳,有什么事晚些再禀。” 小太监将捧手东西递了递,急切地道:“喜公公,晚不得啊,是福州来急报,而且是用密匣子送进来。” 听得“密匣子”三字,四喜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这种密匣子非紧急之事不得动用,一旦用了,凭着上面皇封,可以直接上达天听;重要是,只有一种人手里有这种密匣子,那就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密探。 想到这里,四喜不敢怠慢,接过密匣子来到胤禛面前,轻声道:“皇上,福州来密匣子。.luanhen.” 四喜话,同样令胤禛目光一凝,他派了密探尾随弘历他们去福州,如今一定是出了要紧事,所以才会动用密匣子,可是福州事都已经结束了,还能出什么事? 这般想着,胤禛搁下手里碗筷,取过密匣子撕开上面皇封,取出一本折子细细看了起来,只扫了几行,脸色就迅速变得难看起来,待得全部看完后,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所能形容了,允祥是发现胤禛手微微发抖,正当他想问时候,外头再次传来叩门声,四喜连忙过去,待回来时,手里又多了一本折子,声音有些发颤地道:“皇上,丰台大营命人送进来加急密报,事关福州。” 他话音未落,手里折子便被胤禛抢了过去,而叩门声再一次响起,这一回不待四喜去应门,胤禛已道:“进来!” 一个小太监手举折子进来跪地道:“启禀皇上,福州知府八百里加急送来急报。” 四喜正要去拿,身边忽地人影闪过,待得看清时,小太监手里折子已经到了胤禛手中。他跟胤禛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胤禛这么失态样子,以前就算准葛尔侵犯,大清腹背受敌时也没这样过,究竟折子上写了什么事,为何一连三封,且很明显,都是关于福州。 第一封,用密匣子装着折子无疑是习惯隐匿暗处密探送来;第二封丰台大营……他记得二位阿哥动身去福州之前,皇上让怡亲王从丰台大营中抽调四千人暗中保护;至于第三封,地方官员,非军情大事,不得动用八百里加急,多只能用四百里加急,福州知府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然选择了八百里加急,事情必定非同小可。 四喜还那里猜测时候,允祥已经问道:“皇上,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福州一连三封急报?”四喜可以想到事,允祥不可能想不到,不要说胤禛神色如此异常。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将拿手里三本折子递给允祥,让他自己看。 刚翻开第一本折子,允祥脸色就立时变了,待到三本全看下来,已是难看无比,他与胤禛刚才还说着什么时候召弘时与弘历两兄弟回京,一转眼就出了这种事,实让人不敢相信。 第一本折子是密探送来,他们奉胤禛之命,暗中保持弘历两兄弟,所以他们去连江县时亦一路尾随,岂料准备过桥时候,桥突然断了,无奈之下只能从山路绕过去。等他们进到连江县时候,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只某处街道发现了鲜血迹,他们搜遍了整个连江县,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第二封也是差不多内容,第三封则祥细许多,福州知府林学礼奏折中说道,他随弘时兄弟进到连江县,刚到不久,便被状若疯狂村民袭击,将保护他们军士袭击,甚至还有人咬断了军士喉咙,场面血腥至极,惨不忍睹。开始弘历借着手里弓箭杀了十几个人,倒是占据了一时上风,可是箭用光后,便陷入了被动之中。 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官,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士一个个倒下,兆惠和阿桂想保护着四阿哥先走,但四阿哥坚持要带二阿哥和他一起手,结果无法逃出。随后,四阿哥也上去与那些村民打斗起来,而他因为帮不上忙,再加上二阿哥让他想办法去找援军,所以便趁着混战逃了出去,一路逃回福州府,等他将剩下所有军士差役都带上,足足上千人来到连江县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连尸体都不曾留下一具。据他猜测,连江县那些人已经变成了茹毛饮血野人,他们很可能将人或尸体带回去当成粮食。但奇怪是,那些人竟然全部都失踪了,挨家挨户去找,一个人都找不到,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林学礼意莫过于弘时与弘历这两位阿哥,连江县找不到人后,他又派人找了附近几个县,可惜都一无所获。 正当林学礼为此头痛不已时候,有人报称说连江县后面山脚下看到一个受了重伤人,林学礼连忙奔过去一看,发现此人竟然是弘时,连忙命人救到府衙中,并请来随行御医救治。 虽然弘时伤看起来很严重,但所幸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休养了一阵后,便醒转过来,而他一醒来,便立刻问弘历下落。林学礼表示只看到他一人后,就强撑着说要去找弘历,好说歹说劝了许久,并表示已经派许多人找弘历后,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一千两百五十二章 玉扳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说林学礼逃走后没多久便被打晕了,等他醒来时候,与弘历一道被关一间旧屋中,外面有人看守。[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后来他寻到一块旧铁片磨断了绳子,然后趁着看守人松懈时候打晕了他,与弘历一道逃走。他们不认得那是什么地方,只是拼命逃着,岂料被人发现追了上来,一次次纠缠中他与弘历都受了伤,后印象就是他被人砍中后背,然后滚下了山,再醒过来时就已经林学礼这里了,弘历怎么样了,他完全不知道。 因为弘时不知道被关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当初逃跑地方是哪里,林学礼只能让人全面搜索发现弘时那座山,可惜毫无发现,四阿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了那么多人,又失踪了一个阿哥,这么大事,林学礼隐瞒不了也不敢隐瞒,立刻写折子并且动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允祥难以相信地道:“怎么会出这种事,福州局势明明已经稳住,又从哪里冒出这么一群疯子来。” 胤禛没有理会他话,而是面色阴沉地喝了一句,“出来!” 随着胤禛话,一个幽灵般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养心殿,随着他出现,温度都似冷了下来,即便是这样大白天,他面容都隐藏黑暗中,让人无法看清,只见他单膝跪地,哑声道:“皇上!” 允祥虽然与胤禛关系亲密,但对于隐藏黑暗中,直属于胤禛一人密探,这么多年来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若换了平常他会惊讶于密探藏身之处,可现却只对弘历担心。.ysyhd. 密探头子虽然语气平静,内心却如起了惊涛骇浪一般,自从他任了密探头子,贴身保护皇帝并且听其命令行事后,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当众叫出来,且还是白日。他是密探,是游走于黑暗人,若非帝命不可违,他是绝不会自行暴露,不晓得那三封折子上究竟写了什么事,让皇上这样迫切。 “你带着所有密探,立刻前往福州,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四阿哥找出来,否则你自己提头来见!”随着这句话,胤禛三本折子扔他面前。 密探头子知道胤禛这是让自己看折子,匆忙看过后,他压抑着心中惊讶道:“奴才这就去办。” 犹如影子一般密探头子退下去后,胤禛像失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椅中,手不住地抚着额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允祥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方道:“皇上,四阿哥不会有事,你别太担心了。” 胤禛扯出一丝难看笑容,“希望他们可以完好无损地将弘历带回来,否则朕真是害了弘历。熹妃之前一直不希望弘历去福州,是朕坚持,朕希望借他与弘时引出造成两批运粮船沉没真凶,结果真凶没找到,他们两个却是一失踪一重伤。” 允祥想了一会儿道:“依臣弟愚见,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熹妃娘娘,以免她担心,一切还是等密探回来后再说。” “朕知道。”胤禛这句话中透着浓浓担心,凌若有多疼弘历,多意弘历,他很清楚,若让凌若知道弘历出事,一定会悲痛欲绝。希望……希望上天可以保佑弘历无事,“四喜!” 听得胤禛唤自己,四喜连忙躬身上前,小心地道:“奴才。” 胤禛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你不是一个多话人,但朕还是再叮嘱你一句,刚才听到事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特别是熹妃那里,若让朕听到一点风声,朕就砍了你头。” 面对胤禛森冷声音,四喜赶紧道:“奴才知道,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奴才脖子上,奴才也绝不敢吐露一个字。” 因为胤禛命令,这则消息被严密得了起来,不论前朝后宫,都以为福州灾情平定,二位阿哥即将回京,完全不晓得出了这么严重事。 得了胤禛命令,一众密探连夜动身,选取一艘船,日夜兼程赶往福州,与那里密探会合后,开始搜寻弘历踪迹,对于当时发生情况,他们已经掌握,按当时情况看,弘历就算不连江县,也应该走不远,应该就附近几个县中。 除了他们,其他几拨人也各自搜寻着弘历行踪,搜寻了数日后,密探头子连江县邻县一处烧毁宅子中发现一具尸体,因为大火之故,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难辩,但尸体拇指上却发现一枚未烧毁玉扳指,这枚玉扳指,正是胤禛冰嬉比试中赏给弘历那一枚。 问了当地里长,他们说这间宅子原是富商所住,后来因为饥荒,富商举家逃离福州,这处宅子自此便空了下来,后来不知怎起了一场大火,把整间宅子都给烧毁了。 密探头子问了起火时间,发现正好是弘历失踪后第二天,所以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弘历。 事关弘历生死,密探头子不敢怠慢,连夜拿了玉扳指乘船回京城,一进京便立刻入宫,胤禛正养心殿批折子,但因为弘历事,使他难以集中精神,看到密探头子出现后,连忙搁下朱笔,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有四阿哥下落了吗?” 这段时间,凌若数次问起弘历情况以及为何至今不召他们回京,都被他以福州还没彻底平定为由给敷衍了过去,但随着凌若问得越来越频繁,他知道这个理由已经瞒不了多久了。 “启禀皇上,奴才一处被烧毁宅子中发现一具焦尸,尸体拇指上戴着这枚玉扳指。”当密探头子将玉扳指呈上时,胤禛整个人如遭雷击,僵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 虽然被烧得有些变形,但他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赏给弘历那枚,玉扳指带烧焦尸体手上,也就是说……那具焦尸就是弘历! 他担心事,始终还是发生了,弘历……弘历……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 悔之晚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心底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眸迅速红了起来,他哑声对密探头子与四喜道:“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密探头子将玉扳指放地上后,随四喜一道走了出去,殿内只剩下自己一后,胤禛撑着扶手站起来,艰难地走下台阶,看着静置于地上玉扳指,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地落玉扳指上,冲刷着被大火焚烧出来焦痕。 他错了,他错了!若不是他一定要以弘历为饵,引出弄沉运粮般事,弘历就不会被那些疯掉村民围住,也不会死,是他错,一切都是他错,是他害死了弘历,害死了他看重儿子! 胤禛捂住脸,可是透明液体仍然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一直不曾停止。 如果他不是那么固执,不是那么强硬,弘历就不会死。他很后悔,可是不论他怎么后悔,死去人都不会复活。 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立弘历为太子,却一直将他当成太子一般培养,让他跟着自己批阅奏折,让他去户部当差,可是现就因为他自以为是,弘历死了,被那些发疯百姓活活烧死异乡! 这件事,他该怎么告诉凌若,凌若那么疼爱弘历,他怕凌若会承受不住弘历骤死打击! 这一日,胤禛一直将自己关养心殿内殿中,连第二日早朝都没有上,他自继位以来,一直勤政爱民,少有不上早朝时候,令空等一场大臣暗自猜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有允祥猜到了几分,百官散去后,他拉住四喜低声道:“喜公公,是不是那件事有结果了?” 四喜艰难地点点头,小声道:“皇上已经将自己关内殿一天了,不吃不喝,奴才很是担心。” 四喜话,令允祥心情骤然一沉,皇上这个样子,难道弘历他真…… 想到这里,允祥连忙道:“喜公公,你带我去内殿,我要见皇上。” 四喜叹了口气道:“奴才帮您通传一声看看,希望皇上肯见王爷您,您也好帮着劝劝皇上。” 允祥无声点头,与四喜一道来到内殿,四喜进去通禀,他则站外头,等了一会儿见到四喜走出来,连忙道:“如何,皇上肯见我吗?” “是,皇上请王爷进去。”四喜刚说完,允祥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这一幕正好被苏培盛看到,苏培盛走过来似不经意地道:“皇上不是不肯见人吗,怎么怡亲王进去了,究竟皇上出什么事了?” 因为上次那件事,令四喜与苏培盛之间有了隔阂,再加上这次事关重大,胤禛交待过不许告诉任何人,所以对于苏培盛问题,四喜只是淡淡道:“咱们是奴才,哪有奴才打听主子事情道理。” 见他不肯说,苏培盛心下恼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然他对四喜却是越发得不满起来。 且说允祥进了内殿后,发现所有窗子都被关了起来,使得殿内光线昏暗无比,只能隐约看到有人坐御案后面。 允祥拍袖跪下道:“臣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听起来憔悴至极声音传来,“起来吧。” 只听这个声音,允祥便知道胤禛现情况万分不好,起身上前数步道:“皇上,臣弟听说福州那边又有消息了,不知可还好?” 胤禛起身,踩着沉重脚步来到允祥面前,摊开手,露出一枚烧过玉扳指,“还记得这个吗,冰嬉比试时,朕当着所有人面赏给弘历。” “臣弟记得。”看到玉扳指出现胤禛手中,允祥心中不祥之感越发强烈,“皇上,是否四阿哥出事了?” 昏暗中,看不到胤禛表情,只能听到他有些哽咽声音内殿响起,“弘历死了,被人活活烧死了,这枚玉扳指就是从他手里取下。” 允祥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后退了数步,他知道那种情况下,弘历很可能会死,但私心里总不愿往这方面去想,希望只是虚惊一场,想不到…… 允祥艰难地道:“皇上,四阿哥他真……” 胤禛深吸一口气,努力收住眼泪,仰头道:“自从朕将玉扳指给了弘历后,他就一直戴手上,从未摘下来过。允祥,弘历死了,真死了,是朕害死了他,是朕啊!”说到这里,胤禛恨恨一拳打朱红圆柱上,嘴里不住地道:“是朕,是朕害死了弘历! 允祥见状连忙拉住他道:“四阿哥死是意外,谁都没想到,与皇上无关!” “无关?”胤禛凄然笑了起来,“若朕不让他去福州,不让他去当这个饵,他怎么会死?” 允祥感觉到有热热湿润滴手背上,哽咽道:“不错,皇上确实是这样想,但同时,皇上也煞费苦心地派了数拨人或明或暗保护四阿哥,若不是去连江县桥恰好断了,四阿哥根本不会出事,一切都是意外。”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而且臣弟知道,这次派四阿哥去,皇上还有另一重用意,就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四阿哥好成长,早些成为符合皇上要求继承者。” “现说什么都晚了,弘历……”后面话,胤禛哽咽着无法说下去,好一会儿方道:“老十三,你说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朕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先是弘晟,之后是弘旬,现又轮到弘历!” 允祥连忙摇头道:“不是,皇上一向勤政爱民,体恤天下百姓,怎可能有错,是上天待皇上太过残忍,要夺去皇上孩子。” 这几十年来,他是亲眼看到胤禛对大清江山付出,为阿哥时也好,为皇帝时也好,都竭心力,只求不负皇阿玛所望,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做到了,令这个帝国比以前繁盛昌荣;可上苍却似瞎了眼一般,对四哥残忍无比,夺去他一个又一个孩子,令四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子嗣艰难,如今是将弘历也给夺走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四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是朕那些儿子当中最聪慧的一个,又有仁心,皇阿玛在世时就对弘历多有夸奖,只是稍稍欠缺了一些阅历与经验。所以当初弘时提议让弘历早些入朝历练的时候,朕答应了,就是想着弘历可以早一些独当一面,到时候朕就可以放心地将大清江山交给他,可结果,朕却亲手害死了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允祥,你说可笑不可笑!” 允祥没有笑,倒是胤禛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凄凉无比,犹如夜间飞过的乌鸦。 允祥拉着胤禛胳膊道:“四哥,你不要这样,臣弟说过,四阿哥的死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意外。” “可是朕原谅不了自己,允祥,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胤禛双目通红的看着允祥,“还有凌若,朕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弘历是她的命根子,朕怕她受不住啊!” 允祥含泪道:“臣弟知道,臣弟什么都知道,正因为小嫂子视弘历为命根,受不得打击,皇上才更要挺住,否则您都这个样子,您让小嫂子怎么办?” 胤禛怆然摇头,“允祥,这么多年来,朕从未试过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朕……朕真的很后悔。朕答应过凌若,一定会让弘历俩兄弟平安归来,绝不食言,可现在……朕却真的食言了。” 允祥从未见过胤禛这样无措的样子,劝言道:“没人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小嫂子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一定会体谅理解皇上。再说,不论皇上怎么自责,四阿哥都不能活过来,既不能逆转发生的事,那么就只有想想该如何补救,让生者好过一些。” 胤禛点点头,正自这个时候,四喜在外叩门道:“皇上,熹妃娘娘求见。” “若儿!”胤禛低呼一声,不知该不该见她,虽然在允祥的劝说下好过了一些,但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凌若,想一想哑声道:“朕正与怡亲王正在议事,让熹妃先行回去。” “嗻!”随着四喜的答应,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迅速消失,并且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允祥看出胤禛矛盾的心思,低声道:“皇上,这件事早晚得告诉小嫂子,瞒不了多久。” “朕知道。”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先缓缓吧,让朕想想该怎么告诉她。” 允祥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既然二阿哥没事,不如让他先带人回京吧,还有四阿哥的……尸体也得尽快运回来。”尸体二字他说得格外费力,弘历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他这把病骨头还活得好好的,弘历却已经不在人世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胤禛黯然道:“朕会让人去办,朕答应过此次差事办完之后,会封弘历一个亲王,虽然他如今人不在了,但朕说过的一定要办到,朕打算追封他为亲王,你替朕想想该以什么字为封号的好。” 允祥想了一会儿道:“四阿哥是四哥与小嫂子的儿子,也是你们两人的心头至宝,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不如就以宝字为封号如何。” “宝……宝亲王……”胤禛喃喃重复了一遍,颔首道:“不错,弘历是朕与熹妃心中无可取代的至宝,宝亲王,很好,就以这个为封号,追封其为亲王。” 宝亲王,原本应该是加封,眼下却变成了追封,一字之差,却是生死之别。 “事都已经过去了,皇上……”允祥话还没说完,胤禛便骤然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你错了,事情远没有过去,连江县那些人,朕一定要找到,然后一个个五马分尸,以报弘历之仇!” 允祥没有说什么,若换了是普通百姓,他或许会劝正在盛怒中的胤禛,但连江县那些人,很明显不是,那是一群疯子,一群吃人肉吃得上瘾了的疯子,他们不是人,而是野兽,留着这样一群人,只会给正在恢复正常的福州府带来危险,让更多的人受伤,必须要铲除。 允祥一直在养心殿待到日薄西山,见胤禛情绪好些后方才离宫,在其走后,胤禛翻了一本压在案上的折子,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越看越烦燥,将折子往案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看到他出来,四喜与苏培盛连忙迎上去道:“皇上!” 胤禛不耐地道:“都别跟着朕,朕自己走!” 四喜晓得胤禛是因何事而心情不好,自然不会不知趣地凑上去;苏培盛却是不晓得,见四喜停下脚步,他便追上去讨好地道:“皇上,天就快暗了,还是让奴才跟着吧。” 胤禛倏然停下脚步,盯着苏培盛冷言道:“没听清楚朕的话吗?给朕滚下去!” 苏培盛无端挨了一顿骂,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离了养心殿后,胤禛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就站在承乾宫前。 若儿……想到凌若,胤禛心里一阵抽痛,在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凌若,可这些年来,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现在又……唉! 犹豫了许久,胤禛终还是走了进来,刚走到院中,得了宫人通禀的凌若就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扶起她,忍着心中的难过温言道:“外头风大,你出来做什么。” 凌若轻笑道:“皇上来了,臣妾岂可不迎。”在与胤禛一道进殿后,她关切地道:“臣妾听说皇上今日没上早朝,是否身子不舒服?臣妾之前曾去养心殿,但皇上当时正与怡亲王议事,臣妾便没有打扰。” “朕没事,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疼,便躲懒歇了一天,如今已经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这般说着,宫人奉了茶上来,凌若在接过接了递给胤禛时,发现他眼睛有些红,訝然道:“皇上的眼睛怎么红了,出什么事了?” 胤禛没想到她会看出这个,连忙掩饰着道:“眼睛红了吗?可能是刚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风吹了沙子进眼睛里,所以红了,过会儿就好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章 副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臣妾差点以为皇上刚才哭过呢!” 她这话说得胤禛心中难过,却又不能露在脸上,强笑道:“朕好端端的哭什么,你可真是想多了。” 这般说着,他端起茶盏喝着,竟是一口气将整盏茶都给喝了,连茶叶也喝了进去,看得凌若惊讶不已,“皇上您很渴吗?要不要臣妾让人再去沏一盏来?” 胤禛正拿着空茶盏出神,听到凌若的话,连忙道:“不必了,朕现在已经不渴了。” 从胤禛进来后,凌若就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不说渴不渴,就说那茶才刚沏好,肯定烫得很,可胤禛却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口气全喝了,像是魂不守舍一般。 她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胤禛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没有,朕na里有心事。” “可是……”凌若还待要说,胤禛已经道:“别多想了,朕真的没事。” 他越这样说,凌若便越觉得有事,不过胤禛明摆着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转过话题道:“皇上,您上次说弘历他们就快回京了,不知如今可有动身?” “还没呢,弘历折子上说福州还有一些事未处li好,不过朕打算这两日就下旨召他们回京了,放心吧,你很快便能看到弘历了,不过今年的生辰却是没法与他一道过了。” 凌若轻笑道:“这也没什么,到时候再补过便是了,倒是有一件事,皇上该帮着留心起来了。” “什么事?”胤禛笑意相对,无人知道他的心正在流血,每说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不止不可以将痛苦表露在脸上,还要强颜欢笑。 “皇上您莫要忘了,过了这个生辰,弘历便成年了,该是考虑成亲的时候了,就算不急,也可以留意起来,看哪家公候家的小姐端庄秀丽,适合成为弘历的嫡福晋。” 胤禛强颜笑道:“亏得你提醒,否则朕都忘了,真是好快,一转眼,弘历都可以成家立业了,朕还记得弘历刚出生时的样子,好小一个。” 凌若温言道:“光阴如水,弘历长大了,臣妾与皇上也老了,不过只要能与皇上在一起,老也好,丑也罢,臣妾都甘之如饴。” 胤禛忽地握住她的手道:“若儿,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会与朕一直走下去的,对不对?” 胤禛这个问题令凌若愕然,旋即笑道:“是,这是臣妾答应皇上的,绝不食言,何况,臣妾也舍不得松开皇上的手。” 她的回答令胤禛心中稍安,紧一紧掌中的手神色坚定地道:“朕也是,一辈子不松开!” 笑过后,胤禛忽地道:“若儿,你在妃位上也有四年了,为妃者摄六宫之事,虽然可以,但终归有些不正,而且你是朕珍视之人,一个正三品妃位实在太委屈你了,所以朕打算择一个吉日,晋你为皇贵妃,你说可好。” 妃位之上是贵妃,再上则是皇贵妃,皇贵妃又被称为副后,贵妃可有两人,但皇贵妃却与皇后一样,唯一人尔! 能受封皇贵妃者,无一不是身系万千宠爱,譬如顺治时的董鄂氏,又譬如康熙时的佟佳氏。 突然听到这话,凌若顿时愣在那里,她现在只是正三品的熹妃,就算真要晋封也只是晋为贵妃,昔日胤禛初登大宝时,年家名声显赫,权势昭昭,可年氏也只是被封为贵妃而已。可现在胤禛却要越过贵妃这级,直接晋其为皇贵妃,实在……实在令她惊讶至极,许久方才道:“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臣妾无德无能,又不曾为皇上再诞下一男半女,万万没有资格受封。” 不是她不喜欢皇贵妃这位名头,而是来得太突然,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总觉得na里不对。 “朕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胤禛语气坚定地道:“自从你接管后宫后,将所有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朕少**许多心。至于孩子……”他语气微微一沉,在凌若有所察觉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常态,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你为朕生下弘历,并且将他教的那么好,只凭这一点,便已足够受封为皇贵妃。若儿,朕要你做朕一世钟爱之人,一生不离,一世不分!”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将凌若紧紧搂在怀中,因为他怕再晚一些些,便会让凌若发现隐藏不住的眼泪。 胤禛的话让凌若动容,环抱着胤禛的腰身一字一句道:“是,臣妾要与皇上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时间长河这一刻似停顿了下来,没有春夏秋冬的轮回,没花谢花开的必然,只有彼此相拥的两人。 刹那永恒,指的应该就是这样吧…… 过了许久,凌若从胤禛怀中抬起头道:“其实对臣妾而言,妃也好,皇贵妃也罢,都是一样,臣妾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待上心里有臣妾便足够了。” 胤禛将下巴抵在凌若头顶,道:“朕知道你从不与人争这些,但这是你应得的,无需推辞。朕明日便让礼部挑选吉日行册封礼。” 若儿,对不起,朕知道哪怕给你母仪天下的位置,也远不能弥补弘历突然离去所带来的伤痛,但朕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朕不求你原谅,只希望待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你对朕的怨恨能少一些。 若儿,如果时光可以重回,朕绝不会让弘历去福州,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朕与你都永远地失去了弘历…… 凌若并不知道胤禛这些心思,只是想着册封为皇贵妃的事,她看得出胤禛心意已决,是一定要册封的,便不再拒绝,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胤禛将凌若拉开稍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必谢朕,要谢也该是朕谢你才是。若儿,朕最钟爱的皇贵妃。” 这一刻,他的心里除了凌若之外,再没有旁人,包括纳兰湄儿。 虽然觉得胤禛今日的言行很怪,但胤禛的话还是让她无比感动,绛唇轻轻印在胤禛薄唇上,“皇上也是臣妾最爱的皇上。” 若时光可以在这一刻停住该有多好,凌若便不会知道弘历已经死去,亦不会悲伤,更不会…… 时光不会停止,所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章 恨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果然在第二日回养心殿后就即刻下旨拟晋封熹妃钮祜禄氏为皇贵妃,着礼部择吉日,并准备晋封典礼。 自胤禛登基以来,只册封过年氏一个贵妃,皇贵妃之位,一直虚悬在那里,四年来,无数人仰望,却从没有一人可以靠近。谁都想不到,胤禛会在突然间下旨晋凌若为皇贵妃,一下子越过贵妃之位。 这个消息在后宫中引起轩然大波,每一个得到消息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再向报信的奴才确认,希望只是自己听岔或是传岔了,可得到的却是令她们发狂的四个字――千真万确。 不止刘氏等人恨得要发狂,就是城府最深的那拉氏亦难以平静,将宫人端上来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吓得宫人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钮祜禄凌若!”那拉氏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宫人,而是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来,钮祜禄凌若这个名字就像阴魂一样缠着她,害死了她的儿子,夺走了应本属于她的权力,如今还要册封皇贵妃,成为后宫的副后,可以更加堂而皇之得手握后宫大权! 小宁子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看到那拉氏微微扭曲的脸庞,连忙劝道:“主子您消消气,别气坏了凤体。” 那拉氏恨恨地一掌拍在紫檀桌上,怒道:“钮祜禄氏都快与本宫平起平坐了,你要本宫怎么不生气。” 小宁子轻声道:“熹妃就算被封了皇贵妃,也只是副后而已,要说与主子您这个正宫皇后平起平坐,还远不够资格。奴才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另一件事,什么事?” “主子您想想,熹妃现在既未曾怀孕,又未曾立下什么大功,皇上为何突然下旨封她为皇贵妃?” 小宁子这话倒是提醒了那拉氏,她刚才尽顾着生气,没想到这一层。是啊,这个旨意下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先兆,胤禛为何突然如此?要说宠爱,这些年来,他并没有少宠钮钴禄氏,却从未提过要册封皇贵妃一事。 想到这时在,她睨了小宁子一眼道:“那依你说是为什么?” 小宁子低了头嗫声道:“奴才……奴才不敢说!” 那拉氏有些不高兴地道:“本宫让你说就说,哪来这么许多废话。” “嗻!”小宁子应了一声,小声道:“奴才在想,皇上是不是有心想要……废后!” 听得废后二字,那拉氏眸光骤然阴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宁子,后者虽然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头顶如针芒一样的目光,刺得他头皮生疼,赶紧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小宁子方才感觉头皮上的刺痛感小了一些,但仍不敢抬头,直到那拉氏没有感情的声音垂落在耳边,“继续说下去。” “嗻!”小宁子颤声答应着,低声道:“皇上看重熹妃,这些年来,论恩宠,论圣眷,没有一个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年氏死了,成嫔倒了,唯有她一直稳如泰山,皇上更是连后宫大权都给了她。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在皇上心中,熹妃才是……才是……” 小宁子犹豫着不敢说下去,倒是那拉氏面无表情得接过道:“你想说在皇上心里,熹妃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对吗?” “是。”小宁子心惊肉跳地吐出这个字,随后道:“如今皇上突然封其为皇贵妃,奴才斗胆猜测,会否皇上根本就是想封熹妃为皇后,只是主子您还好好的,而且突然由妃位晋为皇后,不止后宫不服,前朝亦会不服,哪怕皇上是一位铁腕皇帝,这道圣旨也很难得到执行,所以皇上退而求其次,先晋熹妃为皇贵妃,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废黜主子之位,将熹妃扶正。虽说这样时间久一些,但无疑可以避过许多人口舌,让事情得以顺利。” 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冷喝道:“休想!这一朝,皇后只有本宫一个,不论是熹妃还是其他人,都休想取本宫而代之!” 话虽如此,但心底却因为小宁子的话而不安了起来,万一胤禛真不念夫妻多年的情份,下旨废后,而让钮祜禄氏又在皇贵妃一位上站稳了脚根,那她…… 一时间,那拉氏心乱如麻,虽说非犯了大错,不得废后,但同样有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胤禛!钮祜禄凌若!那拉氏恨恨地念着这两个名字,思索着应对之策,无奈她心已乱,又如何想得出主意来,目光一转,落在尚跪在地上的小宁子身上,“若事情真是这样,你倒是说说,本宫该怎么办?” 小宁子一边想一边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觉得皇上现在只是晋熹妃为皇贵妃,并未提及废后一事,所以主子也不应提及。但是,主子也不可就此让熹妃一跃成为皇贵妃。” “你要本宫劝皇上收回圣旨?”精心描绘过的娥眉因这句话轻轻蹙了起来,“本宫与皇上多年夫妻,很清楚他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是断然不会轻易更改的,更不要说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抬举钮祜禄氏。” “奴才不是要主子劝皇上收回成命,而是要主子劝皇上先晋熹妃为贵妃,等下次再晋皇贵妃,逐级晋封。” 那拉氏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缜密到极点的人,不过是因为事关后位,有些乱了方寸,所以才会问小宁子意见,如今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你想让本宫行缓兵之计?” “是,虽然这样做不能打消皇上的念头,但至少给了主子应对的时间,不会手忙脚乱;当然,最重要的是等四阿哥的死讯,只要四阿哥一死,熹妃便成了没有子嗣的嫔妃,没有了再晋皇贵妃的理由,更不要说取主子而代之。” 那拉氏想了一下,颔首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让本宫再想想,再决定是否要这么做。”顿一顿,她问道:“对了,二阿哥那边还没消息吗?” 第一千两百五十七章 得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大人与二阿哥均没有消息传来。”小宁子话音刚落,孙墨便在外面道:“启禀主子,英格大人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让他进来吧。”那拉氏瞥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宫人冷言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了?” 宫人如逢大赦,赶紧将碎瓷片收拾下去,英格进来后拍袖下跪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在宫人奉了茶上来后,那拉氏道:“你今日进宫,可是福州那边有消息了?” “是。”英格随手将茶盏搁在小几上道:“微臣派去跟随二阿哥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证实四阿哥早在大半个月前,便已经死了。” 对于弘历的死,那拉氏并不意外,弘历若不死,那才是真叫奇怪了,“既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为何到现在才传回消息?” “回娘娘的话,四阿哥出事后,福州府管得很严,四处搜寻四阿哥下落,还严查每一个出城入城的人,为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拖了几天,在准备出城的时候,福州城突然多了一大批来历不明的人,四处活动,以连江县及附近几个县城为主,而福州府对于这些人视若不见,任由他们四处活动。”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问道:“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这些人行踪诡异,暗卫曾想过跟踪他们,但都被发现了,当中还打了一场,所以无从得知,不过微臣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皇上派去的密探,唯有皇命才能让福州知府无条件遵从。” 那拉氏点头之余又问道:“那他们查到了什么?” 英格轻声道:“因为靠近不了,所以无法得知这些,但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弘历被烧死的地方。” 那拉氏微一蹙眉道:“弘时让你们烧死弘历吗?手脚可曾做干净,有没有留下马脚?” 对于她的问题,英格苦笑道:“娘娘,四阿哥是死了不假,但动手的并不是微臣派去的人,微臣的人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事的。” 随着英格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那拉氏眉头越蹙越紧,到后面已是拧成了疙瘩,怒喝道:“荒唐!本宫与他说了这么多,让他不要太轻易允禩,他竟然全都当成了耳旁风,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允禩的人去做,这不是自己将把柄拱手送给别人吗?真是气煞本宫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借此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英格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怎样,“微臣派去的人一直都被瞒在鼓里,不晓得去连江县的桥是二阿哥故意派人弄断的,当他们到连江县没看到二阿哥的踪影,甚至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所有人都慌了,以为真有人要害二位阿哥,亏得后来在山脚下找到二阿哥,他除了留了太多血之外并没有大碍,这才算定下心来;后来二阿哥醒转之后,才将事情告诉了他们,二阿哥在杀了四阿哥之后,便命人连尸体带屋子一并烧了,以免留下线索。那些人在那间烧毁的宅子里应该是找到了四阿哥的尸体,二阿哥说他故意将冰嬉比试时皇上赐的那只玉扳指留在弘历身上,以便确认其身份。” 那拉氏脚步一顿,冷声道:“这个弘时,做事如此没头脑,待他回来后,本宫一定好好训斥他!” 英格对此没有发现什么意见,而是道:“不过这件事做得还算完善,二阿哥又故意弄伤了自己,没有惹来任何疑心。” 那拉氏余怒未消地道:“可同时也将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允禩手里,凭着这个把柄,允禩可以要胁他做任何事,说他没头脑,真是一点都没错。” 英格意有所指地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廉亲王固然有控制二阿哥的心思,但能否趁心如意却是未知之事,或许在二阿哥登基之前,廉亲王就死了也说不定。” 那拉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改而道:“那件事,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没有。”这般说着,英格想一想道:“不过微臣的人在进到连江县后,曾看到一只升空的穿云烟花,应该是有人想要求救。后来问了二阿哥,二阿哥说当时确是有动静,应该是有拨人找到了他囚禁弘历的那所宅子,不过在那些人出现之前,他就已经一刀捅穿了弘历的胸膛,并且放火烧了那所宅子,并未泄露行踪。”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为求谨慎起见,还是再派人查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出去,不止弘时要死,本宫也要死。” 英格有些为难地道:“是,微臣知道。不过事情过了那么久,而且当时情况太乱,只怕未必能查得到放穿云烟花的人。” 那拉氏也知道这事难为了英格,是以并未强求,“本宫知道,总之尽力而为。” 在又说了一阵关于福州的情况后,英格退出了坤宁宫,而从头至尾,那拉氏都不曾问过一句弘时安好与否。虽然英格之前说了弘时没有大碍,但连问也不问一句,实在令人心寒,也可看出,虽抚育二十年,但那拉氏始终视弘时为登上太后之位的工具,而非儿子。 在英格走后,小宁子小声道:“看样子刚才的事是奴才猜错了,皇上封熹妃为皇贵妃,并非是想废后,而是出于对熹妃的补偿,四阿哥死了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小宁子能想到的,那拉氏自然不会想不到,冷笑道:“真是不错,死一个儿子却换来皇贵妃之位,当初刘氏的儿子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而且看这样子,弘历已经死了的事,皇上应该还瞒着她,否则宫里哪有这么太平。” “主子,那咱们还去养心殿吗?”对于小宁子的问题,那拉氏思忖片刻摇头道:“不必了,就让她先得意几天,没有了儿子的熹妃,就算是皇贵妃,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不足为虑。本宫……等着看她从云端掉入万丈深渊的样子,一定很过瘾。” 第一千两百五十八章 入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轻笑着道:“主子很快便能如愿以偿了。” 听着小宁子这话,那拉氏忽地又改了主意,“本宫想快些看到这一幕,你让人将消息放出去,不过记着,别让人发现是你所为。” 这种事小宁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在答应之后,便下去安排了。 除了那拉氏知道胤禛突然晋封凌若为皇贵妃的真相之外,其余人依然被蒙在鼓里,而这也让他们内心充满了不甘与愤恨,尤其是舒穆禄氏,她的家人被凌若害死,自己亦被害得成了庶人,生下孩子后能否留在宫中还是未知之处。 这一切让她恨极怨极了凌若,一心想要报仇,将凌若从妃位狠狠拉下来,可现在大仇未报,胤禛却又要封凌若为皇贵妃,让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顺不下去。 “主子,您喝口参汤吧,从早上到现在您还未用过东西呢!”面对如柳的劝慰,舒穆禄氏将碗一推,不耐烦地道:“我吃不下,拿走!” 看到她这个样子,如柳叹着气道:“主子,就算您不吃,腹中的龙胎也要吃,您的胎气好不容易稳固了,若是因为赌气而弄得又不稳当,岂非得不偿失。至于熹妃那边……”见舒穆禄氏目光望过来,她道:“来日方长,只要您耐心一些,总会有机会的。” 舒穆禄氏凉声道:“你说的何尝不知,可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若说她是因为生下四阿哥而得以居妃位,那么现在又凭什么晋封为皇贵妃?真不知皇上被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这样宠信她,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奴婢知道主子心里不痛快,可皇上已经下旨了,谁又能劝得了皇上收回圣旨?”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她又苦口婆心地道:“奴婢相信宫中那么多位主子,没一位对皇上这个决定心服的,但同样的,也没一位敢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皇上是什么性子主子应该知道,他要封谁就一定要封谁,哪个也改不了。虽说现在您不如熹妃,但并不意味着以后都不如她。”她隔着锦被抚上舒穆禄氏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轻声道:“这个孩子就是主子您最好的倚仗,凭着他,您一定有越过熹妃的那一日!” 舒穆禄氏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方才点头道:“行了,把参汤拿过来,我喝就是了,待会儿扶我去御花园走走。” 如柳闻言连忙将参汤递给她,在喝完后,舒穆禄氏问道:“那两个孕妇如何了?” 如柳小声道:“主子放心,一切皆顺利,前次奴婢去的时候还找大夫给她们各自诊了脉,大夫说从脉像上看,两人都有可能怀男孩。” “那就好,别人没发现你出宫吧,尤其是承乾宫那边。”虽然舒穆禄氏恨极了凌若,却也明白自己现在势不如人,得罪不起她。 “奴婢每次出宫的时候都很小心,再加上有白公公照应着,除了守宫门的侍卫外,并无人知道,不过那些侍卫奴婢都塞了银子。”说到这里,如柳有些为难地道:“主子,剩下那五百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若没有银子,咱们……” 舒穆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把我的妆匣拿来。” 如柳带着疑惑将她的妆匣拿来,里面放着自舒穆禄氏入宫以来所得的珠钗首饰,既有内务府按例送来的,也有胤禛单独赏下来的,满满一匣子,其中不乏价值珍贵的首饰,譬如整条的南海明珠项链,以及珊瑚手串。 舒穆禄氏一样样的拿出来,将南海明珠项链与一枝金累丝嵌宝蝴蝶穿花的簪子递给如柳,道:“下次出宫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带出宫去当了,换来的银子应该足够用到我生产了。” 如柳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脱口道:“这怎么可以,这些首饰都是宫中之物,有着大内印记,一旦被人查到咱们私自当卖宫中之物,是要杀头的。” 舒穆禄氏神色平静地道:“我知道,所以你在去当之前,将印记都想办法抹去,金饰好说,只要找个金匠融去印记便可,至于项链,你把有印记的那一颗挑出来,余下的重新串好再拿去当。” 如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已经没有旁的路好走了,没有银子,在这宫里寸步难行,白桂也好,苏培盛也罢,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肯帮你我,一旦没了银子,只怕他们当场就会翻脸不认人。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筹到银子。如今阿玛不在了,他留下的银子也被人夺走了,只能走这条路;只要熬到我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情况自然会好转。” 如柳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虽然很冒险,但确是唯一的路,当下点头道:“是,奴婢会替主子办好的。” 在说完事情后,舒穆禄氏让小华子替她仔细整理了发髻,虽说现在头发不怎么掉了,但要长得像以前一样浓密也非朝夕之事,眼下她的头发还是很少,每次出门,都得仔细遮掩头皮。 待得整理好发髻后,如柳方才扶了舒穆禄氏去御花园中闲步,秋阳照在身上,既不会像夏日那样炎热,也不会像冬日那样凉薄,而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走了一阵,舒穆禄氏觉得有些累了,便寻了个石凳歇脚,过去一些有座假山,山水潺潺,虽为假,却有真山的意境与韵味。 舒穆禄氏正待说话,忽听得假山后面似有声音,隐隐约约还听到了“熹妃”二字,心下奇怪,便让如柳扶着她到假山近前细听,这一听之下,却让她听到了一件大事。 在假山后面说话的是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声音略尖些的宫女道:“你可知皇上为何要封熹妃为皇贵妃?” 另一个宫女道:“这有何好奇怪的,熹妃娘娘一向受皇上宠爱,这次封皇贵妃虽说突然了些,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是这样想就错了,皇上这一次可不是因为宠爱而晋封熹妃娘娘的,乃是因为……”她故意卖着关子不说下去,将那个宫女急的不得了,追着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快说啊!”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章 收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止那个宫女急,舒穆禄氏同样急,她一直以为胤禛是因为宠爱钮祜禄氏所以封她为皇贵妃,可听这个宫女的意思,似乎还另有隐情。 “好吧好吧,告诉你吧,听说啊,是因为四阿哥在福州被人害死了,皇上出于内疚,所以才晋了熹妃娘娘的位份。” 下一刻,另一个宫女惊呼道:“什么?四阿哥死了?怎么会这样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应该是真的,不然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晋熹妃娘娘的位份呢。那可是皇贵妃啊,相当于副后,自皇上登基后,还从没立过皇贵妃呢!”声音略尖的宫女透着浓浓的羡慕之意。 “副后又怎样,换不来四阿哥。熹妃娘娘那样娘娘疼四阿哥,若让她知道四阿哥死了,非得伤心死了不可。对了,皇上不是派了很多人保护四阿哥吗,怎么还会出事,二阿哥怎么样了?” “听说是二阿哥和四阿哥一道去一个叫连江县的地方时出了意外,二阿哥运气好,虽然受了重伤,但却逃了出来,四阿哥没那么好运,没人杀死还烧成了焦炭!”说到后面,那个宫女啧啧了几声。 后说话的那个宫女有些低沉地道:“四阿哥为人挺好的,这样死了真是可惜。” “怎样都好,反正轮不到咱们管。对了,我还得去浣衣局那边取衣裳,你陪我一道去吧。”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舒穆禄氏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抓着如柳的手,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一趟御花园之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四阿哥,竟然……死了? 怔忡过后,她第一个感觉就是想笑,老天真是有眼,让钮祜禄氏失去了她唯一的儿子,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自从阿玛死了之后,这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如柳,你听到了吗?钮祜禄氏的儿子死了,死在福州。” 如柳至今还停留在震惊中,听得舒穆禄氏的话,有些麻木地道:“是,奴婢听到了。主子,四阿哥他真的死了吗?” 舒穆禄氏勾起唇角道:“十有八九,否则皇上何必要突然封钮祜禄为皇贵妃,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宫女是从na里听来的。”若非怕惊动了人,她必要好好大笑一场,真是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这般说着,心里忽地浮起一个念头,“如柳,你说熹妃要是知道自己的皇贵妃之位是用儿子性命换来的,她会怎么样? 如柳身子一震,看着舒穆禄氏道:“主子,您莫不是想将这件事告诉熹妃娘娘吧?不要啊,这事还没弄清楚,万一只是那些宫人胡说,岂非不好。” 如柳的话令舒穆禄氏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道:“就算真是假的,也与我无关,是那两个宫女无事生非,乱嚼舌根子,我是受了她们的欺骗,再加上担心咱们这位熹妃娘娘,所以才会弄错,并非故意。” “其实这件事就算主子不说,早晚也会传到熹妃娘娘耳中,主子何必急在一时呢!”如柳试图劝舒穆禄氏放弃这个念头,可是舒穆禄氏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哪肯放弃,“不,我是真的很急,如柳,这些日子熹妃对我对我家人的陷害,我从未忘记过,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是她害得我如此悲惨,若不能亲手报此仇,我死后,如何有脸去见阿玛与额娘。哪怕这次的事错了,四阿哥没死,至少也可以让她尝一尝失去至亲的痛楚。” 见舒穆禄氏说到这个份上,如柳还能再说什么,点点头,扶着舒穆禄氏一路往承乾宫行去。 舒穆禄氏的到来令承乾宫上下吃惊不已,杨海得了看守宫门的小太监禀报,快步来到殿中朝正在交待事情的凌若躬身道:“主子,水意轩的舒穆禄氏来了。” “她?”凌若骤然抬目,眼中尽是讶异之色,“她来做什么?” 杨海摇头道:“奴才不知,她只说有事求见主子。” 舒穆禄氏与自己有多深的仇隙,凌若心里很清楚,舒穆禄恭明的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所为,但舒穆禄氏应该猜到了,她心中应该恨煞了自己,为何还要巴巴地跑过来,难道是因为胤禛下旨封自己为皇贵妃的事? 这般想着,凌若抬一抬下巴道:“让她进来吧。” “嗻!”杨海退下后不久,便领了小腹隆起的舒穆禄氏进来,后者低着头走到殿中,双手搭在身侧屈膝道:“臣妾见过熹妃娘娘,娘娘万福!” “请起。”凌若微一抬手,漫然道:“本宫真是没想到娘子会来承乾宫,还以为娘子不愿见到本宫呢。” 舒穆禄氏虚虚一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与您虽有些误会,但都是小事,na里有不愿见那么严重。只是臣妾之前体质虚寒,胎气不稳,许太医交待了说要安心静养,不宜下地,所以才一直未来给娘娘请安。” 凌若目光在其腹上扫过,淡淡地道:“听娘子这意思,如今龙胎已经安稳了?” “想是月份大了的缘故,比以前好多了,臣妾见今日天气不错,所以便过来给娘娘请安,希望娘娘不要嫌臣妾唐突。” “娘子说得这是na里话,你来看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na里会有嫌唐突的事。”这般说着,她对捧了茶进来的安儿道:“慧贵人怀了身孕怎好喝茶,快去端一盏羊奶来,记得要温热的。” 舒穆禄氏一脸感动地道:“多谢娘娘如此细心。” “你现在怀的是龙胎,细心一些是应该的。”两人在笑语嫣然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舒穆禄氏笑言道:“臣妾此来,一是给娘娘请安,二是贺娘娘晋为皇贵妃之喜,娘娘可是皇上登基以为立的第一位皇贵妃呢,实在可喜可贺。” “皇上厚待,本宫实在受之有愧,可是皇上圣意已定,推辞不得,本宫只能愧领了。”凌若不动声色的说着,她很清楚,以舒穆禄氏与自己的过节,绝不会真心来恭贺自己,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第一千两百六十章 惊雷炸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安儿端了羊奶上来,舒穆禄氏抿了一口后赞道:“奶香浓郁,口感醇厚,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温热,实在不错,感觉比送去臣妾那里的更好喝。” 凌若微笑道:“都是内务府送来的,na里有区别,不过你若真觉得本宫这里,待会儿本宫就让人送一些到你那里。” “多谢娘娘。”这般说着,舒穆禄氏捧着羊奶盏道:“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在御花园里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哦,是什么事?”凌若不经意的神色在听到舒穆禄氏的下一句话时,立刻变成了凝重与惊讶。” 舒穆禄氏有些犹豫地道:“是关于四阿哥的。” 凌若将正准备喝的茶盏往边上一放,道:“弘历?他怎么了?” 舒穆禄氏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得意与畅快,缓声道:“臣妾听说四阿哥在福州被人加害,如今已经……” 凌若身子一颤,盯着舒穆禄氏追问道:“已经怎么样了?” “已经……”舒穆禄氏望着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已经薨了。” 她轻轻巧巧的四个字,落在凌若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不敢置信,好半晌方才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舒穆禄氏一眨不眨地看着凌若瞬间失了血色的脸庞,一字一句清楚地道:“臣妾说四阿哥已经薨了。” 凌若还未说话,水秀已经断然道:“不可能,皇上已经说过福州局势平定,很快便会召四阿哥回京,他怎么可能突然薨了,还请娘子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舒穆禄氏一脸凄然地道:“我也希望这是胡言乱语,可御花园里那两个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要不然臣妾也不会在娘娘面前提起这事。其实这事真假皇上最清楚,娘娘一问便知。” “不会的,弘历不会有事的!”凌若站起身来喃喃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身子不住轻晃,看起来随时会跌倒。 看到凌若这个样子,水秀与杨海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谁都晓得四阿哥是凌若的命根子,上次四阿哥中毒,主子已经是快疯了,若这一次四阿哥真的……他们简直不敢想象会怎样。 杨海示意水秀扶住凌若,自己则对舒穆禄氏道:“娘子虽然已经被废为庶人,但之前好歹也是一个贵人,怎得这样没见识,只是听两个宫人乱嚼舌根子便相信了。四阿哥若真出了事,为何我家娘娘不知道,那两个宫人便先知道了?”在舒穆禄氏渐趋难看的脸色中道:“娘子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就请回吧,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不听也罢。” 舒穆禄氏心中暗恼,杨海不过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奴才,居然敢这样与她说话,简直就是不分尊卑,哼,且让他再得意几天,若四阿哥真是死了,看这承乾宫还不哭成一团。 这般想着,舒穆禄氏扶着如柳的手站起来道:“我也是一片好心,既然娘娘与杨公公都认为我多事了,那就当我没说过,不过依着我说,这么重大的事,就算只有一丝可能,也该问个清楚才是,娘娘您说是吗?” 水秀看到凌若失魂落魄的样子,正气恼得很,此刻听得舒穆禄氏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脸色地道:“我家主子的事,不劳娘子费心,娘子还是回去好好养胎吧,别瞎操心,否则累了龙胎可就麻烦了。”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舒穆禄氏脸色沉了下来,凉笑道:“娘娘的宫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甚至于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尊卑不分。” 水秀皮笑肉不笑地道:“奴婢对于自己身份牢记的很,是主子身边的管事姑姑,原是正八品,蒙主子抬举,晋了正七品;要说尊卑不分,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娘子如今是正几品?” 见她说话这么不客气,如柳护主心切,脱口道:“我家娘子如今虽然没有位份,但腹中怀的却是千真万确的龙胎,凭你一个正七品的宫女,娘子说你一句尊卑不分,有何不妥?” 水秀恼舒穆禄氏无端说什么四阿哥薨了,令主子心神不宁,所以一听如柳这话就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龙胎自是要尊,但若怀着龙胎的人不自持身份,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那就怪不得别人不敬了!” 水秀这番指搡骂槐的话舒穆禄氏怎会听不懂,若是凌若这样说,她碍于身份就算不高兴也只能忍了,可现在说这话的是水秀,一个卑jian的宫女,叫她如何忍得了,“水秀,你虽是熹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却也该知晓分寸才是,我本是一番好心来告诉熹妃娘娘这件事,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偏还要血口喷人,污蔑我,这是何道理?!” 水秀冷冰**道:“奴婢只是说事实罢了,并未污蔑过任何人,至于血口喷人这四个字,恕奴婢担不起!” “你……”舒穆禄氏还待再说,耳边倏然响起一声冷喝,却是凌若,只见她沉下脸盯着他们看,“你们吵够了没有?” 见凌若动怒,水秀连忙低下头,舒穆禄氏看到她这样,眸中掠过一丝痛快,面上则假惺惺地道:“娘娘恕罪,臣妾本不愿做出与一个宫女争执这样有失身份的事,但水秀实在太过份,臣妾迫不得以才……” “本宫有问你这些吗?”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舒穆禄氏的话后,凌若挣开水秀的搀扶,一步步走到舒穆禄氏面前,一字一句道:“本宫问你,你说在御花园里听到两个宫人说弘历在福州出了事,是不是真的?” 她不敢说出那个薨字,也不敢想,她不可以失去弘历的,绝对不可以! 不知为何,迎着凌若的双眼,舒穆禄氏有些发怵,有一种想要离开的冲动,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罢了,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看钮祜禄氏因为弘历的死去而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就要看到了,怎可以离开;相反,她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千万不要错过这么精彩的时刻。 第一千两百六十一章 意外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她再没有一丝犹豫,道:“是,臣妾听得清清楚楚,她们说四阿哥在福州出了事,已经薨了,皇上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怕娘娘伤心,才一直瞒着,否则怎会过了这么久还不召四阿哥他们回京。就是因为这件事,皇上才要晋娘娘为皇贵妃。” 舒穆禄氏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听到如柳的惊呼声道:“熹妃娘娘,你怎么无故打我家主子?” 下一刻,凌若冰冷的声音便在舒穆禄氏耳边响起,“她咒弘历死,本宫为何不可以打她?!” 舒穆禄氏捂着脸颊道:“我没有咒四阿哥,确有宫人这么说……”她话还说完,便被凌若打断道:“够了,舒穆禄佳慧,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看到本宫因为弘历的事而伤心难过,不过这种小把戏你不觉得幼稚了一点吗?弘历有那么多人保护,怎可能会出事,还说皇上之所以晋本宫为皇贵妃是因为此事,言下之意就是说皇上之所以晋本宫,完全是出于弥补之意。哼,舒穆禄佳慧,枉本宫一直将你视做一个难得的敌手,你实在太让本宫失望了。” 见凌若将话扯开了说,舒穆禄氏也没有再假装的必要,冷声道:“既然娘娘将我视做敌手,那么娘娘觉得我会无聊到说这样一个随时会被拆穿的谎言欺骗你吗?不会,若真这样,今时今日,我就不会站在你面前,早被你害得却了永安寺出家。皇上无缘无故下旨晋你为皇贵妃,你当真的没有一丝怀疑吗?”这般说着,她凑到凌若耳边,一字一句道:“四阿哥真的薨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一辈子都见不到!” 她的话,令凌若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住摇头,同时嘴里喃喃道:“不会的,弘历不会死,弘历还没有娶妻生子,他怎么会死。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杨海看着不对,赶紧上前劝道:“主子,您别听她胡言,四阿哥没事,说不定现在就在回京的路上了。”说罢,他转向舒穆禄氏冷言道:“这里不欢迎娘子,请娘子立刻离开。” 舒穆禄氏冷冷一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凌若道:“熹妃娘娘,您不是一向很聪明吗,没理由连这么明显的事都不怀疑。” 凌若骤然抬起头,大声道:“不会!弘历不会死!你骗本宫!你骗本宫!” 舒穆禄氏得意地看着凌若,“是吗?若臣妾真是骗娘娘,娘娘为何害怕成这样,其实娘娘心里很明白,四阿哥他是真的出事了。” “不可能!不可能!”凌若虽然口中说着不可能,但心已经彻底乱了,分不清舒穆禄氏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她只知道自己不可以失去弘历,绝对不可以! 舒穆禄氏眸中尽是报复的畅快,“娘娘若是确定不了,何不亲自去问皇上呢,相信皇上一定会给娘娘一个准确的答复。” 舒穆禄氏的话提醒了凌若,她胡乱地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本宫要去问皇上,皇上一定会告诉本宫弘历没死,一定会的。” 见凌若要走,水秀怕她着了舒穆禄氏的当,赶紧拉住道:“主子,您别听她说,先坐下来好好歇一歇,待会再去见皇上。” 凌若此刻如何听得进她的话,挣开水秀的手道:“不行,本宫现在就要去见皇上。” 杨海见状也赶紧拉了凌若道:“主子,水秀说的有道理,您别急,皇上……” 他话还没说完,凌若已经用力将他推开,杨海原本是站在凌若与舒穆禄氏中间,没防备之下被凌若这么一推,站不稳踉跄着往后退,无巧不巧,正好撞在舒穆禄氏身上,舒穆禄氏顿时往后摔去,腹部狠狠撞在紫檀木椅的扶手上,之后更是整个人倒在地上。整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快,如柳虽然就在旁边,可根本来不及拉住舒穆禄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 舒穆禄氏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痛,令人窒息的痛,而所有的痛都来自腹部,那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让她连话也说不出。 如柳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扶起舒穆禄氏惊慌失措地问道:“主子!主子,您怎么样了?” 舒穆禄氏面色惨白地道:“如柳,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一听到肚子,如柳冷汗都出来的,她清楚的记得舒穆禄氏刚才是先撞到肚子,然后才倒地的,现在又说痛,难道撞伤了龙胎?这样想着,她赶紧往舒穆禄氏腹部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呆住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您在流血……” 鲜血慢慢渗透了裙棠,盛开出一朵又一朵殷红的血色花朵,妖艳而诡异。 当舒穆禄氏看到自己裙间的血时,险些晕过去,原来她刚才感觉到的温热是下腹流出来的血。 龙胎……龙胎有危险!想到这里,她连忙忍了痛道:“快,快帮我叫许太医来,快!” 如柳慌忙点头,可她要是走了,舒穆禄氏谁来照顾?想到这里,抬头看到杨海与水秀愣在那里,急切地道:“快去传许太医,听到没有,快去传啊!” 凌若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吩咐道:“你们速去传许太医来此,照顾好舒穆禄氏。” 见凌若要走,水秀连忙问道:“主子您要去na里?” “本宫去养心殿。”在扔下这句话后,凌若快步离开了承乾宫,她很清楚舒穆禄氏这一撞的结果,也知道自己与杨海闯下了大祸,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只一心要找胤禛问清楚弘历的是,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今日是苏培盛当值守在养心殿前,远远看到凌若过来,连忙迎上去讨好地打千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胤禛晋封凌若为皇贵妃的旨意早已传遍了六宫,只待礼部定下吉日,行过册封礼后,他们便该改口称其为皇贵妃。在如此圣宠面前,哪个又敢对其不敬。 第一千两百六十二章 追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往紧闭的殿门走去,苏培盛愣了一下,旋即赶紧站起来拦在凌若面前小心地道:“皇上正在里面批阅奏折,娘娘若要见皇上,请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凌若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不必了,退下!” 苏培盛还是第一次见到凌若如此蛮不讲理的强硬样子,奇怪之余,心里叫苦不迭,再度道:“如此不合规矩,还是让奴才先去通禀一声。” 下一刻,他便感觉一道阴寒如幽泉的目光便落在脸上,明明是无形的目光,却令苏培盛脸颊一阵生疼,像有刀子刮过一样,“没听到本宫的话吗,本宫让你退下!” 苏培盛不敢与之对视,可身上所系的职责又让他不敢让开,只能硬着头皮拦在凌若面前,“娘娘息怒!” 见苏培盛一直不肯让开,心系弘历生死的凌若目光越发阴寒,喝斥道:“本宫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主子!主子!”苏培盛刚要说话,后面传来急切的呼声,回头看去,只见三福正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焦急的宫人。三福好不容易奔到凌若跟来,喘着气道:“主子息怒,千万别中了小人的奸计!” 此时的凌若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之语,冷喝道:“本宫的事不用你管!” 刚才凌若一人出来,杨海放心不下,便让宫人跟上去,恰好被三福听到,在大致问了原委后,三福顾不得自己腿脚不便,急匆匆追了上来,亏得被苏培盛挡了一下,否则凌若此刻已经进养心殿了。 三福上前搀了她苦口婆心地道:“主子,奴才知道你担心四阿哥,可您现在这样冲进去问皇上,岂非正好中了舒穆禄氏的奸计,您可一定得三思啊。” 苏培盛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四阿哥,舒穆禄氏,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熹妃今日态度会如此奇怪? 凌若用力挥开他的手道:“本宫现在不想听这些,不想听!” 三福还待再说,养心殿的门突然开了,四喜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凌若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凌若便上前推门走了进去,把四喜弄得莫明其妙。至于三福来不及拉住凌若,急得直跺脚。 胤禛听得外头有响动,所以遣四喜出来看看,听得有“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只道是四喜进来回话,头也不抬地道:“是谁在外面吵闹?”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不对了,因为四喜穿的是布鞋,踩在金砖上不应有这么明显的响声,这声音倒像是花盆底鞋踩出来的,只是没有他的话,哪个妃嫔敢擅自进养心殿? 这般想着,他疑惑的抬起头来,待看到是凌若时,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一放,起身走下来道:“若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凌若没有忽略胤禛眼底一闪而过的慌意,欠一欠身道:“请皇上恕臣妾唐突之罪。臣妾偶尔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想向皇上求证。” 胤禛笑一笑道:“朕怎会怪你,说吧,是何事?” 迎着胤禛的眼睛,凌若艰难地道:“臣妾听说,弘历在福州遭害,已经……不在了,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胤禛怎么也想不到凌若所要问的,竟然是他千方百计要隐瞒的事,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到胤禛呆在那里,凌若越发感觉不好,抓着胤禛衣裳急切地道:“皇上,你告诉臣妾,究竟是不是真的?究竟是不是?” 胤禛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她的手道:“你从na里听来这些荒唐的话,弘历怎么会有事呢,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自己吓自己。” “真的吗?”凌若狐疑地看着胤禛,虽然胤禛说得很肯定,但她却安不下心来,许是因为刚刚胤禛那一阵呆愣,就像……就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 胤禛强压下心中的慌意,温言道:“自然是真的,朕怎么会骗你,等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到弘历。” 胤禛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等弘历的尸体运回京城行大丧时,所有事都会真相大白,瞒不了任何人。可不到最后一刻,胤禛始终不愿让凌若知道这个噩耗,不愿她早早承受这个打击。 胤禛的一再保证,让凌若心下稍安,但随即又想起胤禛刚看到自己时的那丝慌意,她记得胤禛当时正拿着什么东西在看,难道是福州送过来的折子,里面有关于弘历的事?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与胤禛说,快步来到御案前,翻看摞在那里的折子,她这样的举动已经彻底越过了身为妃子的底线。 胤禛心中一慌,唯恐被凌若发现他藏起来的东西,连忙走上去抓住凌若正在乱翻的手道:“若儿,你这是做什么?” 凌若用力挣开胤禛的手道:“皇上不是说弘历安然无事吗,臣妾想看看福州那边呈上的折子。” 胤禛na里敢让她看那些个折子,抓着她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朕都已经说了没事,为何你就是不信,难道朕会骗你吗?” “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皇上不肯让臣妾看?又为什么皇上会突然下旨晋臣妾为皇贵妃?”她的话令胤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方道:“折子如今不在这里,你要是想看,朕待会儿让四喜给你送去。至于晋你为皇贵妃,朕说过,那本就是你该得的。” 凌若低头不语,就在胤禛以为她相信了自己的话时,凌若忽地道:“既然如此,就请皇上现在就让四喜将福州呈送的折子取来,让臣妾一观。” 见凌若这样寸步不让,胤禛沉下脸道:“熹妃,你这样说,便是不信朕的话了。” “臣妾并非此意,只是……”不等凌若说完,胤禛已经打断她的话道:“既然不是,现在立刻加回宫去,休要在这里胡闹。待会儿朕让四喜把折子给你送去。”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章 悔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行有些过份,再加上胤禛说得严厉,不敢再多说,不过就在她准备答应之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样被压在奏折底下的东西,连忙奔过去将之拿在手里,这一看之下,顿时怔在那里,动也不动。 当胤禛看到凌若拿在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刚才之所以说得这么严厉,并非生凌若的气,而是怕凌若再闹下去,弘历的事会瞒不住,所以才假意喝斥凌若,想让她退下,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岂料会突然让凌若发现他藏在奏折底下的东西。 凌若将手里的东西举到胤禛面前,颤声道:“这……这不是皇上赏给弘历的玉扳指吗?为何会在这里?” “朕……”胤禛刚说了一个字,凌若便激动地喊道:“这一次,我不想再听谎言,你实话告诉我,弘历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心痛如绞,扶着她的肩膀道:“若儿,你先不要激动,听朕说好不好?” 凌若努力压制着眼中的泪意,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一句,弘历是不是死了?是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胤禛清楚,弘历的事是绝对瞒不住了,无奈地点头道:“是,弘历在福州出事,已经……已经不在了!” 当“不在了”这三个字钻入耳中时,凌若眼前一片发黑,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整个人如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不是自己多疑,也不是他人乱嚼舌根子,弘历……弘历是真的不在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看到凌若眼中的神彩迅速消失,胤禛的心亦像被人用力揪紧一般,用力将凌若揽入怀中,哽咽道:“对不起,若儿,对不起,朕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不该瞒着你,可是朕实在不愿看到你难过,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不论胤禛说什么,凌若都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挣扎,任由胤禛抱着,可她这个样子,反而让胤禛更害怕,抓着凌若的胳膊,哽咽地道:“若儿,你不要这样子,说句话好不好?若儿!若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声音在胤禛耳边响起,不过却机械的没有任何起伏,“你希望我说什么?” 看着那双依旧无神的双眸,胤禛哑声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朕同样难过,尤其是这些天来,明知道弘历已经不在了,却还要在你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有刀在扎朕的心一样,真的很痛!” “是不是在你说要封我为皇贵妃时,就已经知道弘历不在了?”见胤禛点头,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凄然到绝望的微笑,“你想弥补我?” “是。”胤禛艰难地道:“朕知道就算给你皇后之位都无法弥补失去弘历的痛楚,但朕……” “够了!”凌若骤然打断胤禛的话,无神的双眸骤然暴射出ji烈的恨意,嘶喊道:“你答应过我,你说弘历不会有事,会平安归来,可现在呢,现在弘历在na里,他在na里?!” “若儿,你不要这样,朕也不愿看到事情变成这样,朕派了很多人保护弘历,弘历原本应该很安全的,不应该有事,是意外,是意外!”胤禛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 “意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凌若忽地尖声大笑起来,随着笑声,泪珠不断从眼角滚下,滴落在光滑冰凉的金砖上。许久,笑声倏然一收,盯着胤禛恨声道:“我曾百般求你,求你不要让弘历去福州,可是你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一定要亲手送儿子去死,现在弘历死了,你满yi了?” 凌若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胤禛身上,令他痛极亦悲极,哑声道:“朕怎么会盼弘历去死,朕说了,这一切都是意外,自从知道弘历出事之后,朕每日都在悔恨中度过;若可以让朕再选择一次,朕绝不会让弘历去福州。若儿,你原谅朕,朕……”喉咙里的哽咽让他无法再说下去。 “原谅你?呵!”凌若一边轻笑着一边往后退,“你把弘历还给我,我就原谅你。” 胤禛痛苦地闭目道:“除了这一点,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哪怕是皇后的位置,朕也可以给你!” 只要可以让凌若好过,哪怕要他冒天下之大不讳,他也会去做。 “我不要,皇后也好皇贵妃也罢,我都不要,我只要弘历,你把弘历还我,把我唯一的儿子还给我!”说到后面,凌若已是歇斯底里,状若疯狂。 胤禛想要抓住凌若的手,却被她用力挥开,无奈之下,只得道:“若儿,你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相信弘历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 不等胤禛说完,凌若便激动地打断道:“不,弘历没有死!他没有死,我不允许他死!” 胤禛不敢近前,怕会引起凌若更加ji烈的反应,只能劝道:“若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朕真的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凌若摇头尖声道:“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我只知道是你害死了弘历,是你害死我的儿子!”不等胤禛说话,她又凄然道:“十多年前,你害死了霁月,十多年后,你又害死了弘历;胤禛,是否我上辈子欠了你,所以你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丧子之痛,让我没有自己的孩子,让我孤独终老。” 胤禛连连摇头,痛声道:“不是的,若儿,不是这样的,这么些天来,朕比你更痛,只要一想到是朕让弘历去的福州,朕的心就像有刀在戳一样,痛得无法呼吸。这些天来,朕没有一夜睡得稳过,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弘历的样子。可以说,朕这辈子,从来没有像此次这么后悔过。”说到这里,他不顾凌若的挣扎,用力抓着她的手道:“若儿,朕答应你,即便没有弘历,朕也会一辈子宠你爱你,立你为后!” 对于胤禛的话,凌若不是没有动容,可是再怎样动容都弥补不了失去弘历的痛苦,仰头,想要将泪水收住,却是徒劳无功,任凭她怎么努力,泪水依然不断滑落,泣声道:“不必了,皇上的宠与爱,臣妾要不起,皇后之位,臣妾更是要不起,臣妾如今只有一个请求。”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章 欲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闻言连忙道:“你说,不管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凌若跪下磕头,于不断滴落尘埃的泪水中道:“求皇上赐死臣妾,让臣妾可以去下面陪弘历,以免他一人寂寞。” 胤禛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一个要求,蹲在她面前怆然道:“朕知道弘历死了你很伤心,可你还有朕,还有云悦,还有你的家人,这些你都要舍弃吗?” 凌若摇头道:“不知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只知道自己很想弘历,很想去见他,若以后都见不到弘历的话,我会发疯的!还有皇上……”她看着胤禛,凄然笑道:“弘历固然不是皇上亲手所杀,却千真万确是皇上将弘历推向死路,臣妾原谅不了,真的原谅不了。” 胤禛想也不想便道:“没关系,朕可以等,一直等到你原谅朕的那一日。” “臣妾只怕没有这一天。”这般说着,凌若深吸一口气道:“在这个世上,臣妾最不想恨的人就是皇上,偏偏如今最恨的人也是皇上,与其这样带着恨意活下去,倒不如就此了结余生。臣妾已经活了三十八年了,从秀女到格格,从格格到侧福晋再到今日的熹妃,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听着凌若哀绝没有生念的话,胤禛慢慢站了起来,带着难言地心痛道:“你真的那么想死?” 凌若再一次磕头,静静道:“是,请皇上成全臣妾!” “呵!”胤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想笑,笑过后,他看着凌若的头顶,逐字逐句道:“朕不会成全,一辈子都不会成全,你永远都不要想朕成全!” 凌若身子一颤,旋即道:“就算皇上不成全,臣妾一样可以死,皇上阻止不了!” 她的话令胤禛眼眸染上一丝深深的害怕与恐惧,最后更是滋生出一丝疯狂来,厉声道:“你若敢死,朕就将你的家人一个个全杀了,朕说得出做得到!” 凌若诧异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胤禛竟会说出这样威胁的话来,“皇上是明君,不会因臣妾一人而迁怒他人,并且枉杀无辜。” “你若不信,尽管试试,你阿玛、额娘、兄弟,朕会一个个杀过来,还有水秀这些人,朕一定会让他们陪葬。”不等凌若说话,他加重了语气道:“只要可以留你性命,什么卑鄙不入流的手段朕都会做,哪怕背上昏君的骂名!” 对视良久,凌若终于确定胤禛不是在开玩笑,怆然道:“皇上这又是何必,就算强留住臣妾的人,也不过让彼此更加痛苦而已。” “朕不管,总之在朕闭眼之前,你绝对不许死,绝对不许!”随着这句话,胤禛俯身抱住凌若,痛苦却坚定地道:“当日在宫外,朕曾经想要放你走,可是你选择了随朕回宫,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要一辈子陪在朕身边,不许走,更不许死!” 若儿,朕知道这样会令你很痛苦,但请你允许朕自私一回,朕已经失去了弘历,不可以连你也失去,否则朕不知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坚持下去。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朕都要强迫你活下去,直至朕闭眼那一刻! “皇上可以强迫臣妾活着,但无法强迫臣妾不恨你。”她妥协了,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在意家人的性命。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拥紧了凌若,爱也好,恨也好,只要她能与以前一样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可以时时看到她,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叩门声将四喜吓了一跳,连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叩门的苏培盛在其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令四喜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加煞白,事关重大,犹豫了一会儿,对胤禛道:“启禀皇上,水意轩的如柳在外求见,说是舒穆禄氏小产了!” 这句话令胤禛一怔,站起身道:“许太医不是说她这些日子胎气安稳,没有大碍吗,为何会突然小产?” 四喜摇头道:“这个……奴才并不知道,不过如柳正在外头,皇上可以传她进来问话。” “让她进来,另外再搬把椅子进来。”在四喜依言搬了椅子上来后,胤禛亲自将凌若扶到椅中坐下。 待他做完这一切后,如柳也进来了,一上殿便哭泣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您可得为我家娘子做主啊,娘子之所以会小产,皆因被人所害。” 胤禛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实说给朕听。” “是。”如柳偷偷觑了一眼坐在椅中一言不发的凌若一眼,对胤禛道:“今日娘子见天气不错,便让奴婢扶她去御花园中走走,在经过一处假山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在说话,她们说四阿哥在福州不幸遇难,已经不在了。娘子听到后很是吃惊,又急着想弄清楚究竟是真是假,所以便去承乾宫找熹妃娘娘,将这件事告诉了娘娘,岂料娘娘听到之后,一口咬定说是娘子不怀好意,存心诅咒四阿哥,不止将娘子一顿喝骂,便指使杨海推了娘子,使得娘子撞到椅子上,动了胎气,以致小产!”说到这里,如柳痛哭道:“娘子乃是一片好意,岂料遭熹妃娘娘这般对待,如今更是连龙胎也没了,皇上,您可一定得替娘子做主啊!” 待如柳说完后,胤禛看着凌若,似想问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如柳道:“你先下去,朕待会儿去看你家娘子。” 胤禛的态度令如柳疑惑不解,不过她只是个奴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质疑,是以虽不甘,却也只能依言退下。 待如柳出去后,胤禛蹲下来看着凌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凌若望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她没有说错,真的是臣妾指使杨海推舒穆禄氏,令她小产。” 胤禛的眼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凌若喃喃了一句,道:“因为臣妾的孩子没了,所以臣妾不愿看到别人的孩子活着。”她是故意这样说,好激怒胤禛,让他一怒之下赐死自己,不管在什么时候,谋害皇嗣都是大罪。 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不能生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眉头一皱,旋即便舒展开来,“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是故意骗朕的,好让朕一怒之下赐你死罪是不是?” 凌若没有说话,令胤禛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当即让四喜传承乾宫的人来问话,三福正在外头急得团团转,一听胤禛召见,连忙进去将自己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临了道:“皇上,娘娘只是听到娘子说四阿哥不在人世,情绪激动之下一时失手,绝非故意加害娘子的龙胎,而且娘娘当时已经立刻让人召太医了,无奈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龙胎,请皇上看在娘娘只是无心之失的份上,饶恕娘娘,至于杨海,他更加不是故意的,是……” 胤禛抬手示意三福不必再说下去,“朕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嗻!”三福躬身退出了养心殿,而在他走后,胤禛看着凌若温言道:“朕说过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呵。”凌若凉笑一声,迎着胤禛的一双眼眸没有丝毫温度与感情,“皇上何时对臣妾有了这么大的信心?不过再有信心也无用了,舒穆禄氏的孩子确实是在臣妾宫中没有的,这么大的事,皇上一定要给后宫众人一个交待,而杀了臣妾就是最好的交待。” 她话音未落,胤禛已经激动地道:“休想,朕绝不会杀你!” 凌若没有再说什么,而胤禛在想了一会儿后对四喜道:“送熹妃回承乾宫。” 四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此刻听得胤禛吩咐,赶紧答应,在凌若犹如牵线木偶一般地站起身后,胤禛犹豫了一会儿,附在凌若耳边轻声道:“记住朕说过的话,你若敢死,朕就杀了你的家人。” 凌若身子一颤,紧紧咬住了苍白的下唇,却未曾再说什么,只是随四喜回了承乾宫,在回承乾宫的路上,四喜犹豫了放圴,终还是道:“娘娘,您别怪皇上,自从知道这件事后,皇上真的很后悔很难过,奴才看着他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偏在娘娘面前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皇上之所以不告诉娘娘,也是不想看您难过。” “若不是他坚持要让弘历去福州,弘历根本不会死!”明明秋阳正好,她却如置身冰窖一般,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昔日定下四阿哥与二阿哥一道去福州后,娘娘曾找奴才来问过二位阿哥的安全,奴才当时不便说,现在却可以告诉娘娘,皇上除了明面上的一千人之外,还另外从丰台大营调了四千人马跟随,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密探,以确保二位阿哥平安。不管是皇上还是怡亲王,都认为有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护着,二位阿哥不会出事。” 听着他的话,凌若凉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弘历死了,死在了福州,本宫再也看不到他了。” 一想到这里,心立时痛了起来,眼泪亦再次落下,从今往后,每一日她都将承受这样的椎心之痛,永无休止;她想死,胤禛却以家人要胁,束缚着她不许死。 四喜不想看到凌若这样折磨自己与胤禛,劝道:“失去四阿哥的人不止是您,还有皇上,奴才相信皇上心中的痛绝不会比娘娘少分毫。” 凌若痛苦地摇头道:“你不必再说了,本宫不想听,你也不必妄想本宫会原谅皇上。” 见她这般说,四喜只得住嘴,至于胤禛那边,在凌若走后,亦带着苏培盛去了水意轩。 到那边的时候,一干宫人都惶惶不安地站在外头,看到胤禛过来,手忙脚乱地行礼,一问之下,得知舒穆禄氏果然已经从承乾宫抬回来了,正在里面歇着,许太医也在。 到了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涰泣声,中间还夹杂着劝慰声,胤禛深吸一口气,示意苏培盛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胤禛进来,躺在床上的舒穆禄氏哭得越发伤心,这一次并非假装,而是真的伤心欲绝,外加后悔。她是想刺激钮祜禄氏,看她难过绝望的样子,事实上她也确实看到了,只是后面乐极生悲,她被杨海撞到,导致失去腹中孩子。 胤禛快步来到床边,握着舒穆禄氏伸出的手道:“你怎样了,可还好?” 舒穆禄氏一边哭一边道:“不好,臣妾一点都不好,孩子没了,臣妾的孩子没了!” “朕知道,这已是没办法的事,你莫要太过伤心,好生将养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在说这句话时,胤禛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胤禛目光一转,落在尚跪在地上的许太医身上,“除了小产之外,娘子可还有别的不妥?” “启禀皇上,除了小产之外,娘子确实……确实还有其他不妥之处。”许太医有些发颤的声音令舒穆禄氏暂时停止了哭泣,盯着他疑惑地道:“还有什么不妥,刚才为什么没听许太医你提起?” “微臣怕娘子听了难过,所以没有立即说。”许太医的话令舒穆禄氏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催促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倒是快说。” 许太医答应一声,瞅着胤禛小声道:“启禀皇上,微臣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娘子因为在龙胎已足五月时小产,严重的伤害了身子,所以……”他缩了缩脖子,涩声道:“所以娘子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他话音刚落,舒穆禄氏已经厉喝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太医重复道:“微臣说……娘子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舒穆禄氏怔怔地看着许太医,虽然听了两遍,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是小产而已,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 也就是说,哪怕她能继续留在胤禛身边,哪怕她日日承宠,也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一辈子不能! 随着这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心里涌起无尽的恨与悲,是钮祜禄氏,是她害的自己小产,也是她害的自己失去身为一个女人的能力,恨!好恨! 胤禛亦因为许太医的话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安慰着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舒穆禄氏道:“别难过了,事情……” 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 条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他说完,舒穆禄氏便突然掀开锦被,挣扎着要下床,如柳赶紧扶住她道:“娘子,您要做什么?”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只是执意要下地,可是她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得很,na里站得稳,双脚刚触地便软倒在地上,胤禛见状连忙抱起她放到床上,“好端端的下地做什么,赶紧躺好。” 舒穆禄氏用力抓着胤禛的手,痛哭不已,“臣妾自从知道自己怀了龙胎后,就一心想为皇上延续血脉,生下一位阿哥,好不容易怀到五个月,却一下子没了,臣妾知道自己福薄,不能与熹妃娘娘相提并论,可臣妾怀的孩子却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子嗣血脉,是龙子凤孙,如今却被熹妃娘娘害得没了,臣妾可以去永安寺出家,甚至可以死,只求皇上还孩子一个公道,莫要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胤禛眸光微闪,安慰道:“朕没说要你出家更没说要你死,你别想太多。相反,你现在刚刚小产,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这些事情还是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舒穆禄氏怎会听不出胤禛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下不了地便跪在床上磕头,一边磕一边泣声道:“不用,臣妾现在很好。” “你不要这样!”胤禛被她磕的心烦,抓住她的肩膀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是熹妃害得你失去孩子对不对?” 见舒穆禄氏没有说话,胤禛晓得她是默认了,暗吸一口气道:“可是你不想一想,若非你听信那两个宫女的话,跑到熹妃面前一通说,使得她知道了弘历已经不在了的话,她怎会因一时激动,而害得你摔倒?” 想不到四阿哥真的死了!这个念头在舒穆禄氏脑海中飞快的闪过,面上则泣道:“臣妾当时也是因为关心熹妃与四阿哥,才会告诉她这些话。若皇上觉得是臣妾错了,认凭皇上怎么罚臣妾,臣妾都没有一句怨言,可孩子是无辜的,他都没有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便被人害死了,皇上,你告诉臣妾,这笔帐该怎么算?臣妾死后,该如何去见这个被人害得早夭的孩子?”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道:“熹妃不是有意的。” “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她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不可以这样白白枉死!”说到后面,舒穆禄氏激动地叫道:“臣妾知道熹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但这个公道,臣妾一定要替枉死的孩子讨回来!” 舒穆禄氏心里是清楚的,孩子没了,也就意味着她最大的护身符已经失去,说不定很快便会被送到永安寺,以后都没机会入宫,更没机会向钮祜禄氏报仇。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就算杀了钮祜禄氏,也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佳慧,你冷静一些听朕说好不好?”胤禛拉住舒穆禄氏的双手道:“朕从来没有说过不将公道还你,但这件事确实是意外,熹妃并非存心害你腹中的孩子,再说,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弘历死了。”在说这句话时,胤禛声音低沉至极,“但是她比你更惨,因为她不止怀孕十月,还养育了十六年。” 舒穆禄氏尖泣道:“四阿哥死了臣妾也很难过,可是否因为这样,臣妾的孩子就要陪葬?皇上,这样不公平,四阿哥不是臣妾害死的啊,有什么理由要让臣妾的孩子陪葬?” 胤禛纠正道:“不是陪葬,是谁都不愿看到的意外,熹妃不想的!” 舒穆禄氏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道:“臣妾不听,臣妾只知道是熹妃害死了孩子,是她害死的!” “佳慧!”胤禛抓下她的手,却不曾立刻说下去,而是对许太医与如柳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待屋中只剩下他与舒穆禄氏两人时,胤禛方才开口道:“朕知道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心中很难过,可一来熹妃并非有意,二来她刚失了孩子,朕不想太过苛责,所以……” “所以臣妾的孩子就白死了是吗?”舒穆禄氏凄然说着,旋即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平坦的腹部流泪道:“对不起,孩子,是额娘没用,不能帮你讨回应有的公道,额娘对不起你。” 看舒穆禄氏在那里伤心落泪,胤禛心里亦不好受,咬了咬牙,决定将之前的决定付出行动,“佳慧,这件事确实是你受了委屈,但是朕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朕不止会复你位份,还会晋你为嫔;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舒穆禄氏的哭声嘎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胤禛,怎么也没想到胤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复她位份不说,还要晋她为嫔,为什么?要说是弥补,并不太像,何况一个孩子也不足以让胤禛弥补到这个地步。 不管是为什么,胤禛的话都足以让她呯然心动地问出那句,“为什么?” “朕要你改口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动了胎气以致小产,与熹妃没有任何关系。做为补偿,朕不止不会再让你出家,还会晋你为嫔。” 胤禛心里清楚,就算他利用皇帝的威势,强行将舒穆禄氏的不甘压下来,这件事也依然会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到前朝。到时候,凌若便成了众矢之的,不管究竟是有意无意,都会有人指责她谋害皇嗣,纵是跳进黄河也休想洗清。 他不愿凌若受这样无妄的指责,所以一定要在事态恶化之前将之解决,而让舒穆禄氏自己改口,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胤禛话刚出口,舒穆禄氏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说那么多,又许下如此重诺,皆是因为他想护着钮祜禄氏,想要让她从这次小产事件中安然脱身,不受任何影响。 舒穆禄氏紧紧纂着双手,快要气疯了,她不明白钮祜禄氏这个老妖妇究竟有什么好,为何胤禛要这样护着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只有胤禛一人可以回答,可只要舒穆禄氏还有一丝理智在,就绝对不会问出口。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 安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等了许久,始终不见舒穆禄氏回答,道:“朕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这是唯一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朕希望你可以答应。” “臣妾知道。”舒穆禄氏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旋即泪眼朦胧地道:“皇上真的希望臣妾这样做吗?” “是。”胤禛握住她冰凉的手温言道:“只要你肯识大体,答应朕的要求,不将这件事闹大,朕以后都会待你好,哪怕你再不可生育,朕也绝不会亏待了你,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保证!” 舒穆禄氏神色凄然地道:“可臣妾失去的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还有以后为人额娘的资格,皇上这样说,不觉得对臣妾很残忍吗?”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握着舒穆禄氏的手道:“朕知道,但是你若肯答应,朕以后都会记着你的好,绝不亏待;朕知道你一直很想留在朕的身边,如今不是正好吗?”深深地看了舒穆禄氏一眼后,他再次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舒穆禄氏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她明白,到了这份上,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按着胤禛的意思做,否则就算真让钮祜禄氏受点小苦,她自己在后宫之中也再无立足之地,而且是将胤禛彻底得罪,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就一定有机会让钮祜禄氏死无葬身之地,以报今日之恨。 想到此处,她扯着嘴角艰难地道:“是,臣妾明白,臣妾是皇上的嫔妃,所以绝对不可以让皇上为难,这件事臣妾会守口如瓶,并且告诉所有人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撞伤腹部以致小产。”说到此处,她已是双眼含泪,声音颤抖,“而且以后会对皇贵妃恭恭敬敬,断然不敢有一丝嫉恨。” 她的话让胤禛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怕舒穆禄氏会不顾一切地闹下去,到时候他虽然可以不顾一切保住凌若,但始终会让她受到伤害;此刻的凌若已是心哀若死,如何忍心令她伤上加伤。 不过,舒穆禄氏那句称呼也提醒了胤禛,皇贵妃……他一心想晋凌若为皇贵妃,弥补她失去弘历的痛苦,但如今凌若已经知道了弘历的事,断然不会再有心思接受册封,再加上舒穆禄氏小产的事。册封,明显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就在胤禛沉思不语的时候,舒穆禄氏亦是心思飞转如轮,她刚才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提“皇贵妃”三个字,而是故意借此提醒胤禛,皇贵妃的册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合时宜,若强行册封,难免会遭来许多人诟病。 “熹妃……”胤禛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册封皇贵妃的事就此作罢,以后都不要再提。这段时间你好生养身子,待得你出了小月子,朕便立你为嫔。” “是,臣妾会听皇上的,好好休养。”舒穆禄氏乖巧地应着,胤禛在又安慰了她几句后,离开了水意轩。 在如柳进来后,舒穆禄氏闭一闭目,有些疲惫地道:“如柳,待会儿告诉底下那些人,我小产一事,不要再扯到熹妃身上,若是说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动了胎气。” “主子您……”如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若非看舒穆禄氏神色正常,她几乎要以为主子是气疯了,不过她也是心思灵巧之人,很快便想了关键处,“主子,皇上与您说了什么?” 舒穆禄氏望着帐顶的镂银圆球,涩声道:“皇上说会让我继续留在宫中,并且立我为嫔,但前提就是我必须改口,好让熹妃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如柳,真是想不到,最后让我摆脱出家命运留在宫里的,不是孩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我最恨的人。” 如柳虽然没有亲耳听得胤禛的话,但通过舒穆禄氏这话也猜到了七八分,眸底有着难掩的惊意,“想不到皇上如此维护熹妃,甚至连该有的原则都没有了。”顿一顿,她又道:“听主子的话,是答应皇上了?” 舒穆禄氏苦笑道:“我能不答应吗?” 她的问题让如柳无言以对,良久方道:“这样真是太委屈主子了。” 舒穆禄氏抚着空空如也的小腹,冷然道:“我也不是第一天受委屈的,忍得了,何况我相信,只要我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就一定有办法对付钮祜禄氏;而且这一次也不是真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至少皇上已经决定不册封她为皇贵妃。” 如柳目光落在舒穆禄氏一直轻抚着的腹部,带着难言的痛意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抵消主子所受的委屈与伤害。” 舒穆禄氏bi回眸底的眼泪,咬着牙道:“我知道,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让钮祜禄凌若得到应有的报应,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我舒穆禄佳慧誓不为人!” 胤禛以为用一宫之主的高位就可以安抚住舒穆禄氏,殊不知,后者,想要的远比他想到的多??多,更不是一个嫔位所能满足的。 凌若自回到承乾宫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哭,只是呆呆地坐着,不论水秀他们说什么都一言不发,不似之前在回承乾宫的路上,还会对四喜有些反应。 看到凌若这个反应,再加上四喜的默认,水秀等人明白,四阿哥是真的不在了,否则主子不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正当水秀手足无措的时候,三福扯一扯她袖子道:“赶紧去咸福宫将谨嫔娘娘请来,这个时候,只有谨嫔才能劝得了主子几句。” “希望主子真可以听进去,而不是继续这样折磨自己。”在无奈的叹息声中,水秀快步离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瓜尔佳氏匆匆走进来,一直走到凌若面前方才停下脚步,尚未说话,眼泪便从通红的双目中滑落下来。 她当时正在浇花,听得水秀求见,只道是凌若闲来无事,让自己过去坐坐,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弘历竟然死了?死在了福州?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 苦劝无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再确认这个消息后,瓜尔佳氏想也不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人尚在路中,已是红了眼,此刻看到凌若,憋了半晌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拼命涌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脸上便全是泪痕。 于重重泪意中,她蹲下身,握着凌若的手哽咽道:“若儿,弘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别一味憋在心里!” 凌若没有说话亦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瓜尔佳氏握的不是她的手,更不是在与她说话。 她这个样子令瓜尔佳氏更加担心,哽咽地劝道:“若儿,你不要这样子,弘历死了,我也很难过,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再难过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事实。” 就像之前一样,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凌若都没有任何反应,眸中更是没有一丝神采,犹如失了灵魂一般。 瓜尔佳氏苦劝无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若儿,虽然弘历不在了,但你还有我,还有皇上以及家人,是否我们所有人你都不理会,不再意了?” 她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凌若,无神的眼眸渐渐凝起一丝焦距,但随之而生的还有令人感到恐惧的悲伤,凌若颤抖着吐出干涩的声音来,“若不在意,我早已不在了。”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抱住凌若不住地说道:“不要,若儿不要!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听着瓜尔佳氏的话,本以为流干的泪再一次从酸疼的眼角淌了出来,而她的声音亦比刚才颤抖的更利害,“弘历死了,我很想下去陪他,真的很想!”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瓜尔佳氏害怕,拥紧了凌若慌张地道:“不要,若儿,你不可以抛下我们去做傻事。温姐姐已经不在了,若连你也死了,那我在宫中便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之人。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想这些可怕的事。失去弘历的痛苦,我会与你一起承担,更会陪你一起熬过!” 感受着瓜尔佳氏的体温,凌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道:“姐姐,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每时每刻都像有刀在划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受得住,但原来不是,依然有让我无法承受的事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瓜尔佳氏抚着凌若的背一边流泪一边道:“弘历生前那么孝敬你,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我相信他绝不希望看到你那么伤心的样子,更不愿看你因他的离去而生出轻生之念。你一定要撑下去,努力地撑下去,我与皇上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凌若摇头,推开瓜尔佳氏,扶着椅子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是皇上执意派弘历去福州,是他害死了弘历,就像他之前害死霁月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情绪激动地道:“我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若儿,你冷静一些!”瓜尔佳氏上前抓住她道:“弘历不止是你的儿子,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相信皇上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一切都是意外……” 不等她说完,凌若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知道是胤禛害死了弘历,是他将弘历推向死路!他断绝了我所有期望,偏偏还不许我死,甚至用我的家人,用水秀他们威胁我不许死,否则便将他们一个个杀了!他要我活着,活着日复一日地受着撕心之痛的折磨!”说到最后,凌若已经失尽力气跌坐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着,落下一滴又一滴思子之泪。 瓜尔佳氏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方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泪声道:“若换了我是皇上,我也会这样做;若儿,你以为那是皇上对你的折磨,其实不是啊,真正受折磨的那个人是皇上,他才是最痛的那个人。” 见凌若不说话,她又道:“你说的没错,是皇上将弘历推上了死路,可你有没有想过,弘历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亲手害死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又要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束着你,不让你自寻短见。皇上他同样很痛苦。” 凌若痛苦地抱着头,泣声道:“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原谅不了他,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弘历怎么会死?!我求求你,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啊!” “若儿啊!”瓜尔佳氏用力抓下她的手,痛声道:“可是你若不能放下心中的恨,你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啊!” “你错了!”凌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断摇头,泪水从脸上掉落,“从弘历死的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已经注定痛苦,除非死,否则永远摆脱不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不知还能劝什么,其实凌若心里什么事都清楚,但她放下不恨,放不下怨,因为那已是她生命中的所有,若是真放下,也就意味着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在勉强止了伤心后,瓜尔佳氏想起之前水秀提过的事,忙问道:“对了,舒穆禄氏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小产了?” 正当杨海他们准备去打听的时候,凌若已然道:“不用去了,她小产了,呵,舒穆禄氏一心想要我伤心难过,却不曾想到,乐极生悲,她自己也落得个伤心欲绝的下场。” 瓜尔佳氏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这一小产,必然会将所有事推在你身上,说是你故意害她小产,万一皇上听信了她的谗言,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凌若吃吃一笑道:“如何是好?呵,无非一死而已,正可以解脱。” 瓜尔佳氏待要劝说,一道灵光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幸运的是,在灵光消失之前,已经被她牢牢抓住,在思量了一会儿,她道:“若儿,弘历虽然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因何而死,还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还有,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怀疑弘时举荐弘历去户部当差的用意,如今他们一起去福州任钦差,一死一活,难道你当真没有任何怀疑?” 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 因他而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这番话果然成功勾起了凌若的疑心,盯着瓜尔佳氏,语气冰冷地道:“你说什么?” “若弘历真是意外身亡,那无话可说,若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害死了弘历,或是根本存心算计,那你这个额娘,不是应该替弘历查出真相,还弘历一个公道吗?否则就算下了阴曹地府,弘历也不会原谅你!”瓜尔佳氏快速地说着,她并非真怀疑什么,而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令钻进牛角尖无法自拔的凌若燃起生念,而非一味地求死。 “有人害死了弘历……”凌若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眸中忽地爆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厉声道:“是谁?是谁害死了我的弘历,是不是弘时?” 见自己的话有效,瓜尔佳氏赶紧道:“我不知道,但是等弘时以及弘历的棺杦运回来后,你可以自己去查清楚,究竟是不是有人加害弘历,所以哪怕是为了弘历你也绝对不能死。” 凌若有些神经质地道:“不错,你说的对,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为弘历查清死因,为他报仇!”说到最后,眸中原先的死灰色已经被仇恨的光芒所取代。 看着一脸恨意的凌若,瓜尔佳氏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至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凌若不会再一心求死;如今只能先稳住凌若,其他的事留待后面慢慢再说,相信总会有解决之法。 “杨海,你现在已经去打听打听,看舒穆禄氏的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一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本宫。”随着瓜尔佳氏的吩咐,杨海退了下去,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一脸古怪地进来。 一见他出现,瓜尔佳氏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回谨嫔娘娘的话,奴才打听过了,水意轩那边传出话来说是舒穆禄氏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与主子并无干系。” 瓜尔佳氏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竟会如此,当场呆住了,就是凌若也是吃惊莫明,拭去脸上的泪哑声道:“你确定没有打听错?” 杨海十分肯定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问了许多人,都是同样的话,没有任何出入。” 瓜尔佳氏轻叩着掌心,柳眉紧蹙道:“这事儿可真是怪了,以你与舒穆禄氏的仇,她应该借着这件事,好好寻你的晦气,让你惹一身麻烦才是,怎会突然大发慈悲,主动放过你,实在不合情理。” 凌若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对杨海道:“你还打听到什么?” 杨海犹豫了一下道:“奴才确实还听到一些事,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在瞅了凌若一眼后道:“奴才听说皇上传喻礼部取消了晋主子为皇贵妃的事,但仍让礼部在择吉日。” 瓜尔佳氏奇怪地道:“这是为什么?都不行册封仪式了,还吉日做什么?” 杨海咽了口唾沫道:“回谨嫔娘娘的话,不是不行册封仪式,而是改为册嫔仪式,皇上要册舒穆禄氏为嫔。” “竟有这种事?”对于这个消息,瓜尔佳氏感觉无比突然,若非她知道杨海是凌若身边得力之人,嘴巴又牢靠,几乎要以为他在与自己开玩笑。要说皇上为了安抚舒穆禄氏失去子嗣之痛,复其位份,勉强还算合理,但册立为嫔……实在是不合情理。 呃,慢着,不合情理,水意轩上上下下的人说舒穆禄氏是自己撞到椅子小产,同样是很不合情理的事,难道这两件事有关联? 在细细想了一阵后,瓜尔佳氏终于明白过来,扶着凌若的肩膀感叹道:“若儿,皇上真的很在乎你,在乎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若我没猜错的话,舒穆禄氏之所以会改口说是自己撞到椅子以致小产,应该是皇上的意思,他怕舒穆禄氏纠缠不放,这件事会越闹越大并且伤害到你;而交换的条件就是晋她为嫔,让她成为一宫之主。若儿,我知道你恨皇上做错决定,枉送了弘历的性命,但皇上真的很在意你,我陪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在意过一个女子,你……” “姐姐你不必说了。”凌若骤然打断她的话道:“他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弥补害死弘历的过错,想我原谅他,但我做不到,我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到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从霁月到弘历,虽非他所杀,却皆因他而死!” 见凌若情绪又激动起来,瓜尔佳氏连忙道:“好好好,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冷静一些!” 随后的几日,瓜尔佳氏一直留在承乾宫陪她,胤禛每日下朝之后都会过来看凌若,絮絮问着她这一日的情况。 虽然凌若不再大吵大闹,但同样没有任何好脸色与话语给胤禛,由着他来亦由着他去,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每一次胤禛走后,凌若都会默默流泪。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瓜尔佳氏心疼不已,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盼着凌若自己能慢慢想开,不再这样折磨自己与胤禛。 而在这段时间,胤禛也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追查究竟是谁将弘历已死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整件事除了自己与允祥之外,便只有四喜知道,自己没说过,允祥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四喜,虽然四喜百般否认,胤禛还是有所怀疑,正准备要将之交到慎刑司处置bi问的时候,允祥一句话提醒了他。 “皇上,虽然当时三道密折都直接交到皇上手中,并无他人看到,但知道四阿哥已经身亡的事,却不止皇上与臣等三人。” “你想说什么?”在胤禛的问话中,允祥道:“不瞒皇上,四阿哥出京时,除了皇上所派的人手之外,臣弟也另外调了一拨人暗中保护四阿哥,并与四阿哥约定以烟花为信号,可自从四阿哥出事后,臣弟派去的那些人,一直未曾回京过。他们都是臣弟的心腹,多年来一直跟着臣弟出生入死,不可能中途叛逃,所以他们不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遇到了麻烦。有可能是遇到了那群发疯的村民,也有可能是其他。臣弟已经派人去福州寻找他们的下落,应该很快会有答案。”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太子之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负手走了几步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消息并非四喜泄露出去的。” “臣弟知道,但既然臣弟会派人跟着四阿哥,其他人或许也会这么做,有可能是他们在福州听到了这个消息,将事情传回京城,之后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宫中。至于四喜,他自跟随皇上以来,一直忠心耿耿,说话办事十分得体,不是那种会乱传话的人。” 允祥的话令胤禛默然不语,从刚才起就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四喜则涕泪横流地叩头道:“奴才当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四阿哥任何事,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 胤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先下去。” 在四喜忐忑不安地退出养心殿后,胤禛忽地道:“你刚才说,可能还有其他人跟着弘历他们是吗?” 允祥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虽然这只是微臣的猜测,但应该有很大可能,毕竟二位阿哥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何况他们这次去的还是福州,各方都会盯着,看他们能否平定福州之乱,能否办好皇上交待的差事。” “你没有猜错,确有人跟着弘历他们,而且还不止一拨!”胤禛的话令允祥大吃一惊,“皇上您……” “弘历的死看似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朕总觉得有些不对。第一,为什么桥会在他们走过之后,就那么巧地断了,让其他人无法通过,必须远绕山路才能进到连江县;第二,饥荒最严重的时候,人吃人的不止连江县一个地方,为什么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正常了,唯独连江县百姓越来越疯狂,有米不吃,偏要吃人?第三,连江县变成了空县,那么这些人都去了na里?” 对于胤禛的三个问题,允祥一个都回答不了,不过他毕竟是这世上少有的了解胤禛之人,思虑片刻后道:“皇上这么说,可是已经派人查过了?” “不错,朕原想等这件事查清楚之后再与你说,不过既然你有了与朕同样的怀疑,朕便提前告诉你。朕在觉出不对后,便让还留在福州的密探追查此事。第一是桥,因为水流湍急,断桥一掉下去,便不见了踪影,但只要顺流而下,必定可以找到线索,果然他们在河的下游找到了断桥的残片,发现断口很是整齐,不像腐朽断裂,倒像是有人故意破坏。” 虽然胤禛只提了上半句,但后半句并不难猜,允祥惊言道:“皇上是说有人故意将二阿哥四阿哥他们困在连江县?” 胤禛冷笑一声道:“不止如此,他们还在连江县的坟场发现有一处地方的泥土与别处不同,像是被翻新过,挖下去发现跟随弘时他们同去而被杀害的百余人都被埋在那里。” 真是百密一疏,原本允禩身边的人不会留下那些明显的破绽给人发现,可惜当时兆惠没死,还将阿桂给扒了出来,这样一来便破坏了他们原先做好的掩盖。 “他们不是应该被抓去当成食物吗?”胤禛没有回答允祥的问题,而允祥自己也在问出这句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根据查到的线索,很明显,那一百多个人不是被抓去当成食物吃掉,而是被埋了起来,若那些百姓攻击弘历他们,真是为了口腹之欲,为了人肉,那么断然不会这么做。 “这样看来,那些百姓攻击四阿哥他们的原因,就很值得推敲了。”允祥的话令胤禛颔首,“其实自消息传来后,朕一直觉得很奇怪,朕拨给弘历他们的一千军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怎会输给一些手执柴刀锄头的寻常百姓,就算那些百姓发了疯,也不至于对付不了。所以,朕已经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务必要查清楚这件事!说到这里,他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不管是谁,胆敢害朕的儿子,朕必诛他全家,鸡犬不留!” 允祥点点头,转而道:“对了,不知小嫂子她怎么样了,可曾好些?” 一说到凌若,胤禛就涌起一阵无力感,叹然道:“朕不知道,每次朕去看她,她都不理不睬,将朕当成仇人一般。” 允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劝道:“小嫂子也是因为失去了弘历,心里难过才会如此,皇上莫要与她计较。” 胤禛苦笑道:“是朕间接害死了弘历,就像以前的霁月一样,凌若恨朕是应该的,就算她一辈子不理睬朕,朕也不会生她的气。” 允祥怔了一下道:“小嫂子还记着霁月的事?” 胤禛点头,痛苦地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朕以为她已经忘了,原来不是,只不过一直被压在心底深处,如今随着弘历的死又冒了出来。可以说她现在承受的是双重的丧子之痛。” 允祥想了一下道:“要不臣弟去劝劝小嫂子,或许她能听得进一二也说不定。” 胤禛摆摆手道:“还是不要了,她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过阵子再说吧。对了,弘时他们现在到na里了?” “根据沿途送来的邸报,因为二阿哥身子未曾痊愈,再加上要运送四阿哥的棺杦,所以才走到一半,估摸着要再过半个月方能到京城。”顿一顿,他又道:“礼部那边关于四阿哥的追封还有丧事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四阿哥棺杦一到,便可行事。” “宝亲王……”胤禛默默念着他自己定下的追封,忽地摇头道:“朕觉得这个追封还是不够。” 允祥怔了一下道:“可是亲王已是咱们大清最高的爵位,再高……以四阿哥的身份而言,便只有太子一位,但四阿哥已经死了,太子之位对他而言已没什么意义。” “对弘历是没有了,但对朕有。”胤禛声音低落地道:“自朕登基以来,虽然不曾明着说过,但弘历无疑是朕几个儿子里最聪慧懂事的,以前皇阿玛在世时,就特别喜欢弘历,看着弘历一天天长大,朕不止一次想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可是现在他却比朕早走一步,不能承继朕的志愿;可他始终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不想委屈了他。”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哀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追封四阿哥为宝亲王,已是赐予了四阿哥极大的哀荣,断无委屈一说。” “不,这还不够。”胤禛在殿中来回踱步,在这样的踱步中,他下了一个连允祥也没有想到的决心,“朕要追封弘历为皇太子,朕要告诉全天下,他是朕一直属意的太子人选。” 允祥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他仍尽责地提醒道:“皇上若这样做了,一定会惹来朝中诸位大臣的非议。” “他们愿意非议就去非议好了,朕这些年来受到的非议还不够多吗?这份哀荣是朕欠他们母子的,一定要给予他们。”见胤禛坚持己见,允祥不再多劝,而是道:“臣弟会告诉礼部,让他们按着太子的规格办四阿哥的丧事。” 正当允祥准备退下的时候,胤禛记起一件事来,连忙唤住他道:“朕记得弘历去连江县的时候,兆惠与阿桂也跟去了是吗?” 允祥有些奇怪地道:“是,林学礼的奏折上是这么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朕派去的密探认得兆惠与阿桂,但他们说在被埋杀的那一百多人中,并没有发现兆惠与阿桂的踪迹。” 胤禛的话令允祥精神一振,连忙道:“难道他们两人没死?” “朕也有这个怀疑,可他们若是没死,又去了na里,为何一直不见出现?” “这个……”允祥一时回答不出,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确实没死,但被人抓了去,不过臣弟想不到抓他们的理由,不知皇上是否有头绪?” “朕也想不出,不过朕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若能找到他们,或许就会知道害死弘历的真正凶手是谁!” 胤禛准备追封为太子的事,一传出去,立刻引来巨大的争议,百官认为自大清立国以来,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就连顺治爷时备受宠爱的董鄂妃儿子去世,也不过是追封荣亲王而已。再说四阿哥既不是嫡长子,生母也不过是一个妃子,怎有资格被追封为太子,若真追封了,身为嫡长子的二阿哥脸面又该往na里放?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众大臣在朝上大力反对,要求胤禛改回之前的决定,也就是追封宝亲王。然胤禛心意已决,以四阿哥是为大清而死为由,坚决要追封他为皇太子。 一时间,胤禛与百官僵持不下,进行着拉锯战每日上朝都有官员上奏请胤禛收回成命,因为这事,弘历的谥号迟迟未定下来。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不仅没有让胤禛改变心意,反而令胤禛龙颜大怒,他将反对最凶的几个大臣拉到养心殿外,当众杖责。 他自问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当大臣想要挑战他的底线,甚至控制他时,他不介意用冷血手段来镇压。 这件事后,果然没什么人再提反对之意,礼部那边也很快将弘历的谥号给定了下来――宝硕皇太子。 当瓜尔佳氏将这件事告诉给凌若听时,她捧茶的手颤了一下,却不曾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正在下个不停的秋雨出神。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轻叹道:“若儿,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你真的还是一点都放不下吗?其实皇上真的已经为你与弘历做了许多,宽恕别人就等于宽恕自己,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凌若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姐姐答应过我不会提他,为何又出尔反尔?” “我只是不想你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关心你的人。”瓜尔佳氏拿下她手里的茶盏,改而将自己那杯放到她手中道:“就像这盏茶,明明有热的,你不捧,偏要捧着已经凉的那盏。” “宝亲王也好,宝硕皇太子也好,一切都是虚妄,对我来说,唯一真实的就是弘历,只要他可以活过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天了,然心中的痛楚却不曾减轻分毫,只要一闭眼,弘历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让她错以为弘历还活着,之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每一次睁眼,现实都会残忍地提醒她,不是噩梦,弘历是真的不在了。 瓜尔佳氏抚额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凌若眼也不眨地道:“既是不可能,那姐姐就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原谅他,就像弘历不会活过来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不住地叹气,凌若心中这个结实在太深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解不开。 同一时刻,那拉氏正在坤宁宫中听着英格说话,待得听完后,她皱眉道:“皇上态度当真如此坚决,连一丝还转的余地都没有?” 英格苦笑道:“若真有还转的余地,那些大臣就不会挨打了,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站都站不起来。” 那拉氏戴着护甲的手指在盏盖上划过,留下一道白印,“皇上对弘历的看重真是让本宫意外,亏得这一次弘历死了,否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英格接过话道:“娘娘说得正是,否则咱们联合了那么多大臣,就是劝也该劝得皇上回心转意了。经过这件事,那些大臣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所以微臣特意进宫问问娘娘的意见,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若真让皇上追封四阿哥为皇太子,二阿哥就会很尴尬。” 那拉氏轻叩着桌子沉吟道:“皇上这样做,分明是认为自己有愧于四阿哥,所以拼命补偿,亲王不够,便干脆追封他为太子。既然皇上态度这么坚决,就由着他去吧,左右四阿哥已经死了,没必要去与死人争夺,这些哀荣权当是给钮祜禄氏的最后一点安慰了。” 英格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二阿哥……” 那拉氏目光一横道:“无非就是尴尬一些而已,碍不了大事,再说若连这点小坎也迈不过去,他又怎么做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娘娘说的是。”英格虽然是那拉氏的弟弟,然对于那拉氏的话却从来不敢反驳半句。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弘时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英格面上隐有忧色,那拉氏道:“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弘时年轻气盛,性子又任性,会受不了委屈。你放心,过几日等弘时回京后,本宫会好好与他谈一谈,必不会让他闹出事来。” 如今舒穆禄氏的孩子已经没了,之前想的计划与打算皆随着这个孩子化为泡影,而弘时亦重新成为那拉氏唯一的选择,既是唯一,她自然不会让弘时有半点行差踏错的地方。 十月初八,天负责看守德胜门的官兵在蒙蒙天色中刚打开城门,便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城门前,看样子仿佛等了很久了,在他身后隐隐约约似还站了许多人,真倒霉,怎么一大早就有那么多人进城。 官兵嘀咕了几句,指一指那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不客气地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让本大爷搜身……”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当即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待得回过神来后,官兵气得直发抖,指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中年人道:“反了反了!居然敢当街殴打官差,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是吗?” 他尖锐的声音将其他官兵吸引了过来,不怀善意地盯着那个人,至于那个年轻人,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刻在城门上的“德胜门”三字。 “不要命的人是你们!”中年人冷哼一声,往后面挥一挥手,立时有一行人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牌子,因为天亮不明,直至走得很近后,那些官差才看清牌子上的字,分别写着“肃静”、“回避”、“钦差出巡”等字样。 钦差出巡……那些官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是之前福州的二阿哥回来了吧?看站在城门口那个年轻公子气度不凡,或许就是二阿哥。 一想到这个,官差的脸一个比一个白,尤其是最开始那个,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若这个年轻公子真是二阿哥,那他刚才岂不是呼喝二阿哥?这可真是要命了,随后那个中年人的举动亦证实了他的猜测,只见他走到年轻公子身前恭敬地道:“二阿哥,城门开了,可以进城了。” 弘时收回目光,轻声道:“时间过得还真快,这么一会儿便天亮了,既是开了,那咱们赶紧进城吧,好早些向皇阿玛覆命。” “是。”中年人答应一声,又道:“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寒冷,二阿哥还是回马车吧,以免受寒。” 因为弘时想早些回京,所以昨夜里没有宿在驿站,而是连夜赶路,到此处的时候,差不多是四更天。 弘时道:“在福州这段日子,什么样的苦没受过,与之相比,些许寒意又算不得什么。何况……”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辆特别长的马车,神色哀切地摇头道:“不说这个了,走吧。” 说罢,他当先入了城门,中年人不敢多言,示意后面的人赶紧跟上,之前弘时看过的那辆马车亦缓缓跟着,所有人都知道,这辆马车上面没有人,只有一副棺杦与一具尸体。 在经过那些跪地相迎的官差身边时,弘时忽地停下了脚步,盯着最开始那个官差道:“刚才是你说要搜本阿哥身的是吗?” 见弘时点名,那个官差叫苦不迭,连连道:“小人有眼无珠,不识二阿哥,小人罪该万死,求二阿哥恕罪。” “放心吧,本阿哥没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是想略施薄惩,以抵你刚才对本阿哥的无礼之罪。” 一听不要自己的命,那个官差忙不迭地磕头谢恩,看着他这个样子,弘时唇角微微勾起,对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的中年人道:“留个人在这里掴他一百个巴掌,不许少了一个。” “是。”中年人答应一声,唤过一个精干的手下交待了弘时的话。很快,清脆的巴掌声便传到了弘时耳中,后者只是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便将全副心思放在熟悉的街道上。 回来了,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京城了,最要紧的是,只有他一人回来,弘历已经躺在棺杦中,永远不能再与他争夺什么。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说皇阿玛打算追封弘历为宝亲王,虽说有些不太满yi,但无所谓了,没必要去和一个死人争,再说他很快便会凌驾于亲王这个爵位上,成为独一无二的太子爷。 入城之后,弘历没有回他自己的阿哥府,而是直接进宫,至于弘历的棺杦则停在宫门外,等他见过胤禛后再运入宫中。 此时,胤禛已经下了朝,刚喝了口茶便看到苏培盛急匆匆走进来,激动地道:“启禀皇上,二阿哥在外求见!” “弘时?他回来了?”苏培盛的话令胤禛意外不已,按着之前得到的消息,弘时应该在明日才会入城,怎的今日就到了,回过神后,他道:“快让二阿哥进来。”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折转出了养心殿,不一会儿,便带着弘时走了进来。一时到殿中,弘时便跪下大声道:“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弘时不是胤禛最在意的儿子,但看到他归来,胤禛还是颇为激动,道:“快起来!” 弘时听到了胤禛的话,却是依旧伏地不起,泣声道:“儿臣没脸起来,儿臣此来,是请皇阿玛治罪儿臣!” 胤禛看着他,眸光变得沉重无比,“弘历……他在na里?” “儿臣将四弟的棺杦暂时停放在宫外,待禀过皇阿玛后,再将四弟接入宫中。”不等胤禛说话,他伤心地道:“皇阿玛将四弟交给儿臣,儿臣本该好好保护四弟,可结果四弟死了,儿臣却活着,儿臣真的真的很该死,求皇阿玛杀了儿臣,让儿臣将性命还给四弟!” 胤禛努力将眼中的热意bi退,涩声道:“当时你自己也受了重伤,历经辛苦才能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如何能对你。再说,就算杀了你,弘历也不会活过来。”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棺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胤禛的话,弘时垂泪道:“可儿臣始终欠四弟一条命。” “欠弘历性命的,是那些杀害他的人,与你无关。”明知道胤禛不是在说自己,但当那些透着彻骨寒意的话落在耳中时,弘时仍然忍不住为之一颤,低头道:“儿臣一醒来,便让人去找四弟,可是连江县空无一人,什么都找不到。后来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说是奉皇阿玛之命来找四弟,且持有皇阿玛的金牌令箭。” 说到这里,弘时声音一瞅,抬头小心地瞅着胤禛,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是朕派他们去寻找弘历下落的。” 弘时复低下头,沉声道:“后来,他们在与连江县相邻的县城宅子中发现一具尸体,手上套着皇阿玛赐给四弟的玉扳指,那枚扳指四弟从不离身,所以……”后面的话因为哽咽太甚无法继续说下去,停了一会儿待情绪平复一些后方才继续道:“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应该就是四弟,他们带着玉扳指先来向皇阿玛覆命,四弟的尸体就由儿臣带着一道回京,每次看到四弟的棺柩,儿臣就恨不得死的那人是自己,儿臣实在是没脸见皇阿玛!” 见弘时一味自责,胤禛怜惜地道:“朕说了与你无关,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到伤害你们兄弟的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弘时脸色一白,抠着细密的金砖缝沉声道:“皇阿玛若找到那些人,请让儿臣亲手杀了他们,为四弟报仇。” 因为弘时一直低着头,所以胤禛并未发现他脸色异常,点点头起身道:“起来吧,随朕一起去接弘历。” “是。”弘时应了一声,站起身陪着胤禛一起来到午门外,摆放着弘历棺柩的马车正静静停在宫门外。 当那副楠木棺杦出现在胤禛面前时,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手颤抖着抚上冰凉的棺木,心中是说不出的内疚与悔恨,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他最钟爱的儿子,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只能永远与棺木为伍的尸体。 胤禛抚着棺木,哽咽着道:“弘历……是皇阿玛害了你,是皇阿玛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弘时不顾地上的坚硬与冰凉,立时又跪了下来,哀声道:“对不起四弟的是儿臣,不关皇阿玛的事,若当时儿臣拉着弘历一起滚下山,又或许儿臣能拦着他们,四弟或许就不会死!” 胤禛摇头道:“世上哪来那么多或许如果,这是弘历的命,也是朕的错,朕愧对弘历!”见弘时要说话,他抬手道:“你不必安慰朕,让你们兄弟去福州,弄得一死一伤,是朕此生做过最错的决定,可惜后悔已经没用了。” 弘时惶恐地道:“皇阿玛千万不要这么说,儿臣从未怪过皇阿玛,相信弘历也是。”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凝望着弘历的棺木,流露出无尽的难过与不舍,弘晖、弘晟、弘瞻,一个个离他而去,如今又轮到他寄予厚望的弘历…… 弘时跪了许久,膝盖跪得又疼又麻,可是胤禛只顾着那副棺木,一直没叫他起来,令他又气又恨,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小声道:“皇阿玛,不如先让四弟的棺柩入宫吧,落叶归根,这应该也是四弟最后的心愿。” 弘时的话令胤禛自深痛中回过神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苏培盛,立刻找人将四阿哥的棺柩抬去毓庆宫。” 胤禛的话,令弘时有些发怔,毓庆宫?那不是先帝在时,太子所住的东宫吗?自从太子被废后,毓庆宫就空置了下来,只留一些宫人在那里打扫,为何皇阿玛要将弘历的棺柩抬到那里去,这宫里又不是没地方安置。 这个困扰在弘时心中的疑问,在看见摆在毓庆宫中的牌位时,终于得以解开。 “宝硕皇太子弘历。”弘时缓缓念出那几个在他看来无比碍眼的字,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说皇阿玛只是追封弘历为宝亲王,为何一转眼就变成了皇太子? 弘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色,使之看起来不那么难看,侧头轻声问着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之前不是说皇阿玛追封四弟为宝亲王吗?怎么这牌位上写的是皇太子?” 苏培盛瞅了胤禛一眼,小声道:“二阿哥刚刚才回京,所以还不知道,皇上已经改了旨意,决定追封四阿哥为皇太子,公告天下。” 皇太子?还公告天下?弘历他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皇阿玛却去追封弘历为太子,皇阿玛看着不老,人却是已经糊涂了。这样一来,自己将来就算被立为太子,天下人也会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太子,他是因为原来的太子死了,所以才被立为太子。这样一来,他永远都会低弘历一头,并且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弘时紧紧攥着袖中的双手,努力将压下心中的怨恨,他也去了福州,他也受了伤,皇阿玛却问都不问一句,更不要说关心的话,实在是太过偏心了。 呵,皇阿玛说的没错,弘历就是他害死的,若不是他这么偏爱弘历,还想将皇位传给弘历的话,自己根本不会杀弘历,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这个时候,宫人捧了孝服进来,弘时虽然是兄长,但如今弘历被追封为皇太子,他与弘历便有了君臣之别,所以宫人将亦孝服给了他。 一想到自己要给弘历披麻戴孝,弘时就跟吃了一堆苍蝇一样恶心,可胤禛就在旁边,他不止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还得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换好孝服,与那些宫人一起跪在弘历灵前。 在双膝及地的那一刻,弘时发誓,只要他一登基,就立刻废去弘历的追封,甚至将他从皇陵中赶出去,绝不让他受皇家一点香火。 这个时候,凌若那边亦得到了消息,与瓜尔佳氏一道赶往毓庆宫,其间还因为走得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凌若连揉都没揉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本书在过年其间也会不间断更新,但因为过年要走亲访友,所以不能像平时一样更新五章,这一点还请大家见谅,谢谢亲们。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不会松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到了毓庆宫,看到摆在里面的棺柩,眼泪顿时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的弘历,她养了十六年的弘历,如今正躺在冰冷的棺木,与她天人永隔,一世不得再见! 泪落如雨,可再多的眼泪,也表达不出她心的哀痛,这一刻,这一时,她真想不顾一切随弘历而去。.83kxs. 可是她不能,她要活着,活着找出害死弘历的人,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凌若拖着脚步的脚步,来到棺木前,想要推开棺木,却发现棺盖被钉死了,任她怎么推都移动不了分毫。 跪在底下的弘时见状忙道:“娘娘,因为弘历是被人烧死的,死相恐怖,为免惊到皇阿玛与娘娘,所以从福州运出来时,我便让人封住了棺盖。” 凌若看也不看他,只是道:“我想见弘历最后一面!” 弘时面露为难之色,“可是福州那边的人跟我说,棺盖封了再打开很不吉利的,还是……” 下一刻,凌若的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森寒,“本宫说想见弘历最后一面,你没听清楚吗?” 弘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胤禛,后者叹了口气道:“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吉利可言,启棺吧,朕也想见弘历最后一面。” 有了胤禛的吩咐,自然不会有人再多嘴。很快,几枚长长的钉子便被起了出来,棺盖亦被移开半边,露出里面一具焦黑炭臭,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来。 “弘历!”压抑了近月的悲痛在这一刻悉数爆发了出来,俯身自棺柩抱起那具炭臭恐怖的尸体,将之牢牢抱在怀痛哭不已,这是她的儿子,不管变成什么样,这都是她的儿子啊! 整个毓庆宫都响彻着凌若悲伤绝望的痛哭声,对于天底下的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令他们感到痛苦的了。 若可以,她愿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弘历的重生;可是不行,死了便是死了,任她做什么都不能让弘历活过来。 能拥有弘历这个儿子,是上天赐给她最大的福气;但生在皇家却是弘历最大的不幸,若有来生,她希望弘历可以投胎去普通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胤禛一直无声地站在旁边,直至凌若哭不出声时,方才哽咽地安慰道:“若儿,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难过了,相信弘历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听朕的话,放手好不好?”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弘历的尸体不住摇头,她不想放手,一辈子都不想放手啊! 见凌若不肯听自己的话,胤禛强行抓开她的手,苏培盛在一旁赶紧接着尸体将其安放到棺木。 手的空虚感令凌若心慌害怕,拼命挣扎着道:“松手,放开我,放开我啊!”见胤禛一直不肯放,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一口咬在胤禛手背上,用力地咬着。 她这个举动将所有人都吓坏了,那可是皇上啊,熹妃这样伤害皇上龙体,不想要命了吗? 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令胤禛皱眉,但抓着凌若的手始终不肯放开,他不松开,凌若的牙齿亦不松开,双目犹如鬼魅一般,毫无感情地盯着胤禛,而鲜血,顺着她的牙,自胤禛手腕上缓缓滴落。 “娘娘,快松口!快松口!”苏培盛最先反应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让人将凌若拉开,却被胤禛制止,同样被制止的还有已经起身,正准备过来的弘时。 低头,带着无尽悲伤看着那双冰冷如魅的双眼,“就算你将朕的肉一块块咬去,朕也不会松手,若儿,弘历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该走的终归要走,勉强不得!” 许久,凌若终于慢慢松开牙齿,而胤禛的手腕上已经多了几个正在冒血的牙印,苏培盛看得眼皮直跳,赶紧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你可知你一句‘该走的终归要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养心殿大吵后,凌若第一次主动与胤禛说话,却是满满的伤心。 胤禛哑声道:“朕知道,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这个时候,那拉氏亦到了,双目通红的向胤禛行礼,“臣妾一听说四阿哥的棺木运回来了,便立即赶过来了,还请皇上节哀。”说到这里,她看到胤禛受伤的手腕,惊呼道:“皇上怎么受伤了,出什么事了?太医呢,为何不见太医?” 苏培盛赶紧道:“奴才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应该很快便会到!” 虽然苏培盛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但那拉氏注意到凌若唇边的一丝血迹,顿时沉下脸道:“熹妃,可是你弄伤了皇上?” 见凌若默认了自己的话,那拉氏声音比之刚才又严厉了几分,“本宫知道因为四阿哥的死,你很难过,甚至大闹养心殿,责怪皇上派弘历去福州,但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论伤心难过,皇上不会比你少,你怎会为此责怪皇上,还伤了皇上龙体,你可知单凭这条罪,本宫就可以夺你妃位。” 凌若没有说话,反倒是胤禛有些不悦道:“皇后言之过重了,熹妃毕竟失了儿子,一时悲痛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也是情有可原,你该谅解才是。” 见胤禛如此坦护凌若,那拉氏眸底掠过一丝隐晦的冷光,口却惶恐地道:“皇上说的正是,臣妾也是因为担心皇上龙体,才会苛责熹妃。其实四阿哥的事,臣妾等人心里都很难过,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就算再伤心也不会令逝者重生,反而会因一味沉溺于伤心,而难以自拔。” 那拉氏的话令胤禛面色稍霁,出言道:“总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既是胤禛开了口,自然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的反对,纷纷垂首答应,唯独凌若不言不动,只是怔怔看着已经合起的棺木。 在太医赶到为胤禛包扎了伤口后,那拉氏道:“前朝政事繁忙,皇上还是先去忙吧,这里有臣妾在就行了。”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 追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好。胤禛正要离开,一直不曾作声的凌若忽然欠身道:“臣妾有事要说,请皇上暂且留步。” 胤禛依言停下脚步,温声道:“熹妃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瓜尔佳氏心中一跳,猜到了凌若想说什么,连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妹妹,现在并不适宜提这事,还是晚些再说。” 凌若没有理会她的劝说,径直道:“刚才皇后娘娘说逝者已矣,生者就算再伤心也不能令逝者重生,臣妾很是认同;但若是因为不曾查清楚真相,致使死者走得不明不白,那么不论对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一种伤害。” 胤禛眼皮微跳,道:“熹妃觉得什么不清楚?” 在那拉氏与弘时的注视下,凌若缓缓吐出四个字,“弘历的死!” 谁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均是一脸诧异,当中又以那拉氏与弘时惊意最盛,前者犹豫了一下道:“已经查实是那些发疯的连江县百姓害死了四阿哥,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 凌若神色淡然地道:“这一点臣妾也知道,但总觉得事情还有些不清不楚,所以臣妾想再问一遍二阿哥关于当时的情况,不知二阿哥是否方便?” 那拉氏自然不愿就此事多提,以免弘时露出马脚,可是凌若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直接反对,只得迂回道:“弘时才刚回来,这些事还是等过几日再说吧。”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可是臣妾现在就想听,二阿哥虽然赶路辛苦,但应该不至于连说件事也困难。” 不等那拉氏再说,胤禛已经道:“弘时,朕之前是看林学礼奏报知道的,你既是回来了,就亲口说一遍给朕听。” “是。”弘时偷偷瞥了那拉氏一眼后,忍着心下的不安将事先编排好的说词讲了出来,与林学礼奏报上的说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凌若一直认真听着,待他说完后道:“林学礼不过是一个文官,可说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他能逃得掉,你们两个学过武的阿哥却逃不掉?” “当时兆惠他们是想护着弘历……不,太子爷先走的。”弘时改了称呼后继续道:“但太子不想留下我与林大人,所以拉着我们一起后,可是后来的情况越来越不利,无奈之下,只能让林大人先走,我与太子爷留下抵挡。” 凌若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说他们有很多人是不是?” “是。”弘时话音刚落,凌若便追问道:“既是有那么多人,为何看到林学礼逃走,却不派出一部份人去追,由着他逃走?” 弘时没想到凌若如此细心,连这么一点小事也看出了问题,强自镇定道:“那些村民一个个看起来跟疯子一样,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们,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娘娘提的这一点。” “他们既然知道在抓了你们之后,派人看守,应该不至于如此无脑,是否有什么事是二阿哥你没注意到的?还有,二阿哥你被抓了之后,真的认不出关押你与弘历的地方吗?” 弘时额角微微见汗,低着头道:“他们将我与太子爷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实在认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否则我必会告诉林大人,让他派人去救太子爷,要是当时去了,太子爷或许就不会死。” 凌若盯着他的头顶道:“你们是一起逃出来的,为何最后你逃脱了,弘历却被人烧成了焦尸?” “我在逃跑中被人不慎砍中后背滚下山,想不到就因为这样捡回一条性命,太子爷他……”弘时还没说完,凌若便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滚下山可以逃得性命,为何弘历不像你一样滚下山?为何?” “我……我……”正当弘时紧张思索着该如何圆话时,那拉氏cha话道:“滚下山,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弘时活着,只能说他命好,避过这一劫。” 凌若想也不想便大声道:“那为什么弘历没有命好地滚下山,没有避过这一劫?” 见凌若越问越不像话,那拉氏不悦道:“各人命数不同,本宫如何回答的了你。弘时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熹妃你,可熹妃却像审犯人一样,不停地审问着弘时,是否熹妃觉得弘历死了,弘时也应该死,他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回来。” 凌若别过头道:“臣妾没有这样说过。” “你是没有说过,可言语间却尽是这个意思。”那拉氏沉下脸道:“你失去了弘历固然难过,可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弘历固然是你视若性命的儿子,弘时何尝不是本宫的性命,本宫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想他受一点伤害。”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道:“娘娘息怒,臣妾相信熹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拉氏没有理会她,而是一脸难过的对胤禛道:“皇上,因为弘历一事,弘时已经很内疚自责了,可熹妃却还要百般针对弘时,甚至觉得他不应该活着,实在令臣妾无法接受。” “就像谨嫔说的,熹妃并非此意,只是一时口快,所以才有这个误会罢了,皇后不要放在心中。”安慰了那拉氏一句后,胤禛道:“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晚些再过来。” 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胤禛脚步一顿道:“你随朕同去,朕有话要与你说。” 凌若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臣妾想留在这里陪弘历,而且臣妾不觉得还有什么话要与皇上说。” 听着凌若毫不客气的顶撞,瓜尔佳氏暗自捏了一把汗,唯恐胤禛怪罪下来,幸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胤禛只是附在凌若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后,便离开了毓庆宫;至于凌若在犹豫了一会儿后,竟然也跟了出去。 到了养心殿,意外看到允祥正等在殿外,看到胤禛过来,上前见礼后道:“臣弟得知二阿哥回来并且带回了太子爷的棺枢,便想着来祭奠一番。”说罢,他看到了跟随胤禛一道过来的凌若,轻声道:“太子爷的事还请小嫂子节哀。” 第一千两百七十六章 坦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胤禛圣旨已下,礼部晓喻全国,是以所有人都已改了称呼,唤弘历为太子爷。 凌若微一点头后,转头看着胤禛道:“皇上说有关于弘历被害的消息告诉臣妾,究竟是什么?” “进殿再说。”待要进殿,看允祥还站在原地,神色有所犹豫,道:“老十三,你也一道进来吧,有些话你说比朕说更有用。苏培盛,你在外头候着。” 听着胤禛有些无奈的声音,允祥点点头,跟随进了养心殿,至于苏培盛,则依着胤禛的吩咐候在养心殿外。 进殿之后,胤禛道:“你认为弘历的死有所可疑?” “是,臣妾觉得不论是奏报还有二阿哥的话,都有好几处地方不详细,甚至不合情理,所以臣妾有理由怀疑弘历的死并非意外。” 胤禛没有就她的话说什么,而是道:“所以你才会在毓庆宫对弘时咄咄相bi?” 凌若迎着胤禛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若皇上觉得臣妾做的不对,尽可处置臣妾,但这件事臣妾一定要查个清楚,弄明白弘历的真正死因。” “怀疑弘历死因的人并非你一个。”胤禛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令凌若诧异不已,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允祥见状解释道:“不瞒小嫂子,其实早在多日前,皇上就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与四阿哥在福州遇到的事了,而且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听到这句话,凌若眸中闪现激动之色,盯着胤禛道:“当真吗?” “朕有何理由要骗你!”这般说着,胤禛从御案暗格中抽出密折递给凌若,“朕原想等查清楚后再告诉你,没想到你也疑心此事,还在毓庆宫如此问弘时。朕知清楚你的xing子,一旦有所怀疑,必会追根究底,若不与你说清楚,不知后面会闹出什么事来,不过此事万不能外传,否则一旦让加害弘历的人有所准备,想再查出线索来就难了。” “臣妾知道。”在应了一声后凌若迫不及待地翻开折子看了起来,里面果然记录了许多关于弘历遇害的事,最令凌若意外的,莫过于埋葬了百多人的尸坑,而奏折中也提到了怀疑,既然那些尸体没有被当成粮食吃掉,那么连江县百姓疯狂吃人肉的说法便不成立,再加上找到的断桥碎片上有人为痕迹,更是疑上加疑。 看完手上的几封折子后,凌若沉思良久道:“据此看来,连江县之事,应该是有人刻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弘历的性命。” “不止弘历,弘时也是他们目标之一,只不过他幸运一些,从那些人手里逃了出来。”说到此处,胤禛语气一沉道:“朕知道你疑心弘时,但他当时也是险死还生,受了许多伤,且为了这件事,他一直心存内疚,不断自责。若圈套是他设下,那他大可以让弘历一人去连江县,而非自己以身犯险。” 凌若凉声道:“或许这根本是他施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摆脱嫌疑。” 胤禛知道凌若此刻一心记着弘历被人害死的事,听不进劝,逐不与她多加争执,只是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要追查下去,直至查清楚在连江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允祥在一旁劝道:“是啊,小嫂子,为了太子爷的事,皇上将密探全派去了福州,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还请小嫂子再耐心等候一阵。” 凌若目光在允祥脸上一转,复又落在胤禛身上,徐徐道:“皇上可是希望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要再针对二阿哥?” “是。”这是胤禛给予凌若的回答,而凌若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也给了胤禛一个回答,“臣妾可以答应皇上,但做为交换,皇上一定要查出究竟是何人害死弘历。” 胤禛郑重地道:“这不止是你的心愿,也是朕的心愿!” 见凌若点头,允祥不失时机地道:“恕臣弟多嘴,小嫂子,其实皇上对于太子爷的死,真的很懊悔很难过。再说,若非有人故意破坏了去连江县的桥,凭着皇上派去暗中保护太子爷的人,太子爷根本不会有危险。臣弟知道太子爷是小嫂子的心头肉,但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心头肉,只看皇上追封太子爷一事,便可看出皇上有多重视太子爷。” 允祥的话触动了凌若的心事,神色戚戚地道:“追封又如何,弘历始终不能活过来。” “是,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令太子爷活过来,但至少皇上已经竭尽所能了。臣弟甚至可以放肆的说一句,若此刻有所选择,皇上甚至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太子爷的重生。”敢这样的说的,也就一个允祥了,换了其他大臣,不管多得胤禛倚重都不敢说了这样放肆的话来。 在无言的沉默中,胤禛执起凌若的手,认真而凝重地道:“不是甚至,是一定会,因为朕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 胤禛简短但却满怀真挚的话,犹如一道清泉一般,缓缓流入凌若被仇恨禁锢的心灵,令那道禁锢有所松动,亦令凌若重新审视胤禛,审视这个一直被她不断推开的人。良久,她道:“若皇上不曾让弘历去福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臣妾……” 不等凌若说下去,胤禛已经抬手道:“朕知道你现在无法原谅朕,朕也不会强迫你,一切等抓到害弘历的凶手后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只听苏培盛道:“皇上,福州有密报送来。” 胤禛精神一振,连忙道:“呈进来!” 随着胤禛的话,苏培盛手捧密匣走了进来,在将密匣放到御案上后,他知趣地退了下去,虽然对密匣里面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处在他这个位置,可不能由着兴趣控制自己,否则随时会没了性命。 在苏培盛退下后,胤禛自密匣中取出折子细阅了起来,在看完后,他长出一口气,将折子递给了凌若,带着震惊之色道:“朕虽想到那些人不会是连江县百姓,却没想到,他们为了谋害朕的两个儿子,竟然丧心病狂地将连江县的百姓全部都杀了,除却饥荒时饿死的,还有整整一千零八十九口,竟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第一千两百七十七章 线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凌若与允祥分别看完折子后,均明白了胤禛话中的意思,胤禛派去的密探,细堪了坟场,终于在另一个地方同样发现掩埋了许多人的大坑,经过清点发现有一千零八十九具尸体,因为尸体已经腐烂,无法辩知身份,但根据他们各自的服饰可以看出应为普通百姓。如果是饥荒死去的人,不会一下子埋那么多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幸存下来,但又失踪不见的连江县百姓。 有人杀了他们,将他们埋在这里,然后又故意装扮成他们的样子,引弘历两兄弟来此,袭击二人。 不过密折中出指出,线索到这里就全断了,不论他们如何仔细认真,都难以再查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允祥沉吟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着很精密的布置,能够布置出这个局,而又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的,绝对不简单。不过臣弟现在倒是更好奇,此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设局的。” “心狠手辣……”凌若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后,忽地道:“臣妾听皇上说过福州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大的饥荒,皆因两批运粮船在附近海域沉没是吗?” 在胤禛点头后,她走了几步道:“既然布局者心狠手辣的可以随时杀上一千几百人,那么要他弄沉运粮船造成福州大面积的饥荒应该也不是什么下不了手的事。” 允祥与胤禛对视了一眼,脸上均带着浓浓的惊意,他们两个心里最清楚,当初胤禛之所以会派弘历他们去福州,就是因为怀疑运粮船沉没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才将他们两个当作诱饵,引幕后者露出真面目,只是后面发生的事令胤禛引为终生之憾。想不到,凌若的想法竟然与他们不谋而合。 在压下惊意后,允祥道:“小嫂子觉得有人从福州饥荒就开始布局?” “不错,这个想法虽有些匪夷所思,但两批运粮船接连沉没,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事。”说到此处,她看着胤禛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怀疑此事,由着弘历去福州。” “其实……”允祥犹豫着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想到后面的话可能令凌若对胤禛误会更甚,而这显然不是他所愿看到的。 正当凌若奇怪他为何吞吐着不说下去时,胤禛忽地道:“老十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必再为朕藏着掖着。” 见他这样说,允祥方继续道:“其实皇上当时已经怀疑了,但许多大臣一力举荐太子爷,再加上皇上想引出造成这场**的真凶,所以才假装中计,让太子爷与二阿哥出任钦差。”不等凌若说话,他连忙又道:“不过臣弟可以保证,皇上当时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却一千军士之外,又从丰台大营抽调了四千军士再加上密探,在暗中保护太子爷。若非对方狡猾的弄断了桥,太子爷根本不会有危险。 凌若根本没有听到允祥后面在说什么,脑海中只是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原本有所消退的恨意因为这句话再次炽盛了起来,而她整个人亦不断轻颤着,“你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让弘历去福州,将他当成诱饵?” “是。”胤禛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朕原本可以让允祥瞒着你,让你永远都被蒙在鼓中,可是朕不想,朕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从这一刻起,不论好的坏的,朕都会如实告诉你。” 凌若怔怔地望着他,于突然落下的眼泪中痛声道:“我一直以为你并非存心送弘历去死,如今看来,却是我太天真的,从一开始,你就是存心的,存心要害死弘历!”说到后面,她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声音,尖锐的像钢针一样,狠狠戳着胤禛与允祥的耳朵。 “那个人将整个福州府,将成千上万的福州百姓当成棋子,朕怎可置之不理;若不抓到他,定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朕……”不等胤禛把话说完,比刚才更尖锐的声音已经自凌若口中发生,“所以你就可以牺牲弘历,希望我唯一的儿子吗?” 她的话令胤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朕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可以让弘历他们兄弟平安归来,可原来不是,朕高估了自己的同时也低估了对方,使得他们二人一死一伤,若儿……” “够了,我不想再听!”凌若用力捂住耳朵,在飞溅的泪不中大声泣道:“我不想听,不想再听啊!” 随着这句话,凌若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养心殿,允祥想要去追,却被胤禛唤住,“由着她去吧,这个时候,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允祥迟疑了一下道:“其实那件事没必要让小嫂子知道。” “朕知道,可就像朕刚才说的那样,朕不想再瞒着她任何事。” 允祥忧心忡忡地道:“可这样会令皇上与小嫂子的误会越来越深,甚至无法化解。” “想要解开这个误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到害死弘历的凶手!”在咬牙说出这句话后,胤禛道:“如今福州那边的线索几乎是断了,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允祥沉吟半晌道:“既然福州那边的线索断了,皇上不如试试从另一个角度追查下去。”不等胤禛询问,他便解释道:“当初太子爷之所以会任钦差,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众位大臣的举荐。若福州真是一场**,目的是要引太子爷去福州的话,那么众位大臣的举荐一定是受人指使所为。” 允祥一番话犹如抽丝剥茧一般,将伪装的外壳剥去,只留下真正关键的东西,“臣弟相信,只要细查他们,一定会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从而查到皇上想要知道的东西。”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御案上拿来一大摞卷宗递给允祥,“这些是所有上奏举荐过弘历的大臣卷宗,朕已经全部看过,并未发现当中有什么联系。” 第一千两百七十八章 联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接过卷宗仔细翻看了起来,正如胤禛所说,这么多大臣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同窗、同科自然有,但也只是少数几个,无法将大多数人联系起来。[小说 .80TXT若真是这样就怪了,无缘无故,这些人怎么会上同样的折子,难道真是巧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允祥否决了,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的事,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不过这一回,他还没有瞧出破绽来罢了。 正自不解之时,目光落在正好翻到的两个卷宗上面,轻声念着写在卷宗上的名字,“夏长青……图巴赫……”思忖片刻,他道:“这两个名字,臣弟记得好像在哪里也一起看到过。” 胤禛拧眉道:“他们两人一个进士,一个是恩萌,不可能是同科同年,你在哪里看到过?” 允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翻着卷宗,越往后翻,眸中的凝思之色就越发凝重,不会错的,这两个名字他绝对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还有卷宗上的其他人,不说全部,但至少七八成有印象。可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令得这么多位大臣的名字出现在一起呢?真是奇怪! 这个问题允祥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胤禛在旁边问了一句,“老十三,你说的那件事,是在朕继位后还是继位前?” “应该是在皇上继位之前。”对于这一点允祥倒是很肯定,他记xing不差,几年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让他想这么久的,应该是多年前发生的事,印象有些模糊了。 “继位之前……”胤禛重复着这句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许久,他开口一件件说出发生在康熙朝时的大事,并且是他与允祥有所参与的,从黄河水患筹银开始,一路往下,在说到废太子允礽与郑春华偷情幽会事发乃至后来被废一事时,允祥眼眸骤然一亮,连忙道:“皇上,臣弟想起来了。” 胤禛奇怪地道:“与允礽有关?朕怎么一些印象也没有。” “不,不是与二哥有关,而是与八哥有关。”允祥急急说道:“皇上可还记得二哥第一次被废之事,皇阿哥让大臣举荐继任太子一事?”见胤禛点头,他又道:“当时有许多大臣保举了八哥,那些大臣的名字臣弟当时也听了个大概,与这些卷宗上的名字有许多重合。” “你是说这些都是老八的人?”胤禛一边问着一边劈手夺过允祥手里的卷宗一一翻阅,在心里有了怀疑后,看那些大臣名字,果然发现与当年保举允禩为太子的人有所相似。 允祥咳嗽着道:“事隔太久,臣弟不敢太过肯定,但**不离十。” 胤禛恨恨地将卷宗掷在案上,怒声道:“好一个允禩,他之前妄图篡位,朕念着皇阿玛临终的话,还有多年的兄弟情份,已经宽待于他,他居然还贼心不死,设计害死朕的儿子!” “皇上息怒,虽然这些大臣可能与八哥有所联系,但究竟福州的事是否八哥做的,还有待查证。” 面对允祥的劝说,胤禛冷笑道:“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若让朕查到真是允禩做的,就算皇阿玛复生,也无法阻止朕要他的命!” 杀心,从未如此之重过! 兄弟之情固然要念,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若对方是一只豺狼,而你却迂腐的一味与豺狼讲兄弟之情,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豺狼吃的尸骨不剩。 当日,胤禛下密旨给远在福州的密探,命他们立即回京,一方面调查那些举荐过弘历的大臣,另一方面则严密监视廉亲王府,记清楚所有出入的人,不许漏了一个。 至于阿桂与兆惠尸体失踪一事,也派了另外的人去查,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要放弃。 另一方面,弘时在毓庆宫守了半天后,随那拉氏去了坤宁宫,刚跨进坤宁宫,人还没坐下,弘时便不满地道:“皇额娘,为什么您要由着皇阿玛追封弘历为什么宝硕太子?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哪里有这资格。而且这么一来,儿臣以后还要怎么服众?” 那拉氏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道:“你当本宫没阻止吗?本宫让你舅父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力量,让众位大臣出面,极力反对你皇阿玛追封弘历,结果不但没有能阻止这件事,还被你皇阿玛罚在养心殿前当众梃杖,你舅父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住他们。” “那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弘时不死心的问着。 那拉氏接过小宁子奉来的茶冷笑道:“那你倒是说给本宫听听,还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要本宫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说这事吗?” 见那拉氏有所动气,弘时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臣一想到弘历死了还要摆儿臣一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拉氏拨着茶汤上的沫子徐声道:“咽不下也得咽,谁叫皇上喜欢他。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人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活人呢!” “话虽如此,可儿臣实在不甘心一次次输给弘历,现在还要儿臣给他披麻戴孝,真不知皇阿玛是否……”他刚想说胤禛是否老糊涂了,两道冰冷的目光就刺在脸上,正是那拉氏,“虽然这是在坤宁宫,但有些话说习惯了就会变成自然,本宫不希望你因一句失言而酿成大祸,失去本已触手可及的一切,明白吗?” 弘时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太过随意,连忙欠身道:“是,儿臣明白。” 那拉氏点一点头道:“总之追封太子一事,就这样过去了,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甘,都不要再提及,否则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除此之外,在弘历下葬之前,你都尽量多的待在毓庆宫,如此才会让你皇阿玛觉得你顾念手足之情,记住了吗?” “多谢皇额娘提醒,儿臣记住了!”在弘时说完后,那拉氏将茶盏一搁道:“对了,有一件事本宫一直想问你,为何连江县一事,你要让廉亲王的人去做,且事先也不通知你舅父的人,难不成在你心里,廉亲五比你舅父还值得信任吗?”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心有不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那拉氏的语气不善,弘时连忙道:“皇额娘误会了,那是儿臣的亲舅父,哪里会不信任,只是……” 见弘时不往下说,那拉氏凉声道:“只是什么,本宫听着。(思路客.siluke.us)” 弘时瞥了站在一旁的小宁子一眼,见那拉氏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只得继续人作罢,不过心里仍是颇为不喜,认为那拉氏太过宠溺这个太监。 “回皇额娘的话,将弘历引到连江县,然后再装成连江县百姓伏击弘历这个点子,乃是八叔托人告诉儿臣的,而且当时八叔已经铺好了路,做全了准备,若临时再换人,不止费神,还可能错过了这个机会。所以儿臣才决定由八叔的人来完成这件事。至于事先未通知舅父的人,这一点确实是儿臣疏忽,儿臣愿受皇额娘责罚。” 那拉氏原就奇怪,以弘时的脑子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完善的计划来,如今这个疑团总算是解开了,敢情一切皆是允禩的主意。 “本宫并不是要怪你什么,只是这样大的事,于情于理,你都该知会你舅父派去的人一声;你可知找不到你后,他们有多紧张,唯恐你出事。”那拉氏自然不是真的不怪弘时,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一味责怪,反而会伤了她与弘时的情份,让弘时更加偏向允禩,“不过,你也莫要忘了本宫与你说过的话,在这个世上,唯有本宫不会害你,其他的人,就算看起来对你多好,你都要有所防备,包括你八叔在内。” 尽管那拉氏的话已经说得很婉转,落在弘时耳中仍觉得有些刺,“皇额娘,儿臣知道您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好,但八叔真没有任何私心,当初皇额娘越过八叔,直接派人弄沉运粮船一事,八叔知道后也是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劝儿臣不要误会皇额娘。” 看到弘时对允禩深信不疑的样子,那拉氏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允禩给弘时灌了什么迷汤,竟惹得弘时这样信任,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更不晓得,连江县一事,已经让允禩牢牢抓住了他的把柄,足以要挟他一辈子。 若非舒穆禄氏的孩子没有了,她真想换掉这个蠢货,省得老让他给自己添堵 不过气归气,终是不能当着弘时的面表露出来,只能道:“皇额娘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失了防人之心。” “儿臣明白,皇额娘尽管放心。”看着弘时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那拉氏无奈地摇摇头,转而道:“对了,福州那边的事,你都处理干净了,确实没留下尾巴?” “是,八叔那些人做事很小心,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这两个字引起了那拉氏的注意,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在儿臣杀弘历的时候,外面突然升起一只穿云烟花,应该是用来求救的,儿臣派人搜查了附近,始终没有找到放烟花的人,这一点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当时所有该死的人都被清理干净了,不应该会有人放烟花。除非是有人从山路绕进连江县的时间比儿臣预期的早了一些,发现连江县情况不对,所以急着放烟花求救。儿臣问过舅父的人,说是没放过,儿臣怀疑,可能是皇阿玛派去暗中跟着儿臣与弘历的人放的。儿臣怕他们从弘历尸体上发现什么,所以让人一把火将那宅子都烧了,什么都没留下。”弘时尚不知道被杀的那些军士还有连江县千余名百姓的尸体已经被胤禛派去的密探发现了,否则他就不会说的如此轻松了。 听着弘时的话,那拉氏道:“中途可曾有什么人灭火?” 弘时肯定地道:“没有,儿臣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烧着的宅子,一直到火势大到将整间宅子都吞灭了,根本不可能扑灭后方才离开。” “那就好,否则若是让弘历逃得性命出去,咱们会很麻烦的。”那拉氏刚说完,弘时便笑了起来,“皇额娘多虑了,弘历都烧成焦尸了,怎么可能逃得性命。” 那拉氏点头之余又道:“不知为何,本宫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弘时劝了几句,无奈那拉氏始终有所担忧,之后还是小宁子说了一句,“主子若真放心不下,不如再让人去福州查查看,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小宁子这话说得甚是有理。”那拉氏目光一转,对弘时道:“你再派人去一趟福州,仔细清查一遍,万不要留下不该的东西。” 见那拉氏态度坚决,弘时只得道:“是,儿臣知道了。若皇额娘没有别的吩咐,儿臣这就去安排了。” “嗯,安排好之后,早些回来,毓庆宫那边……”不等那拉氏把话说完,弘时便道:“儿臣知道,这几天要尽可能守在毓庆宫。”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你明白就好,皇额娘知道你委屈,不过只要熬过这几天,以后就再不会有人挡你的路,整个大清天下都将属于你。” “大清天下”这四个字令弘时精神一振,他做了这么多事,还拼着受一身伤,为的,无非就是这万里江山,终于是快要如愿了。 在弘时离开后,那拉氏沉眸道:“这个蠢货,掉到别人圈套里了还茫然不知,真是无可救药。” 小宁子躬身道:“二阿哥涉世不深,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廉亲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主子也无需惧他。就像之前英格大人说的,廉亲王固然有控制二阿哥的心思,但能否趁心如意还是未知之数。眼下最重要的是推二阿哥坐上储君之位,成为皇上心中的不二人选。” 正说话间,杜鹃在外头道:“主子,英格大人在外求见,说有要面见主子。” 那拉氏长眉一挑,道;“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英格走了进来,行事走路向来四平八稳的他,这一次步履间竟带着一丝匆忙之意,到了殿中间,他拍袖向那拉氏见礼,“微臣英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第一千两百八十章 事态严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示意英格起来后,那拉氏抬一抬下巴道:“杜鹃,去给英格大人沏一盏雨前龙井来。[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不等杜鹃答应,英格便道:“不必麻烦了,微臣此来是有几句要紧话要与娘娘说,说完便走。”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心中一动,在挥手示意杜鹃退下后道:“可是本宫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 英格深吸一口气后道:“是,微臣按着娘娘的吩咐让人追查当时穿云烟花的人,虽然没有找到那人,却让微臣发现了另一件事。”在那拉氏侧耳倾听中,他郑重地道:“微臣发现另外还有人在追查四阿哥被杀一事,而且那些人很可能是皇上派去的密探,而且查到了许多连微臣也不知道的事。” 饶是那拉氏的城府,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禁骇然变色,连忙道:“他们都查了些什么?还有,你如何晓得是皇上所派的密探?” “皇上手下那些密探虽然身份隐秘,行踪诡异,但这么多年下来,微臣手底下的暗卫终归是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这次就是因为认出了其中一人,才知道原来皇上的密探一直没离开过福州,并且一直在暗中调查,据微臣猜测,应该是皇上怀疑四阿哥的死因,所以派密探前来调查。” 那拉氏神色紧张地道:“那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虽然弘时一再保证说没有问题,但那丝不安始终索绕在心底,如今再听得英格这么说,更是紧张。万一真让胤禛查到弘历被害的真相,弘时与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英格犹豫了一下方才咬牙道:“他们在坟场发现跟随二阿哥与四阿哥一道去连江县的军士尸体,还有……连江县被杀的千余名百姓。” “什么?!”那拉氏大惊失色,这拨尸体被发现,就意味着弘时的计策被识破,胤禛已经知道攻击弘历并将之杀害的,并非所谓发疯的百姓,而是有人刻意冒充。 在勉强定了定神后,她道:“廉亲王底下的人做事为何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密探找到尸体?” “娘娘有所不知,那些密探神出鬼没,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在跟踪他们的过程中,微臣那些暗卫也险些被发现。”英格停顿了一下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微臣很是担心,暗卫在检查了那些死去的军士后,发现里面少了两具尸体,分别是兆惠与阿桂,尸体是不会走的,所以微臣怀疑,他们没有死。” 那拉氏目光一颤,旋即道:“这两人是弘历的死忠份子,若他们活着,事情会很麻烦。奇怪,虽然本宫不怠见廉亲王,但亦承认他心思缜密,否则也没能耐与皇上斗几十年;这一回乃是关乎性命的要紧事,他怎会做得如此马虎,被人逃走了都不知,还有弘时,他难道也没发现?” 英格思索片刻道:“或许是他们利用装死而避祸?待人都离开后,再从埋人的坑里爬出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怕咱们已经找到了放穿云烟花的人。” 那拉氏轻敲着手指道:“你是说兆惠他们?” 英格轻声道:“不错,他们当时应该是想找人救四阿哥,不过以烟花为令的那些人,应该还在山路上没有赶到,再加上二阿哥这次行事小心,杀了四阿哥后又派人守着宅子,一直到宅子烧尽方才离开,才没让他们找到可趁之机,只是不知道他们当时藏身在何处,竟然没有被搜到。”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很可能还活着对吗?”在说出这句话后,那拉氏手指一顿,肃然道:“立刻让人画出兆惠与阿桂的画像,着暗卫记熟后,盯住京城九门,一旦发现他们两个出现,立刻格杀勿论,绝不能让他们入城见到皇上。” 英格晓得事态严重,连忙起身道:“微臣明白,不过微臣担心他们会否已经入城,藏在各自的家宅中。” 那拉氏眼眸微眯,蕴了一丝森寒冷意道:“那就派人盯着他们的家宅,只要看到他们,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必须立即将他们格杀,明白吗?” “是,微臣这就下去安排。”正准备离开,英格心中忽地浮起一个念头,停下脚步道:“娘娘,恕微臣直言,按皇上现在这个查法,就算咱们可以截杀兆惠二人,只怕最后四阿哥真正的死因也会被皇上查出来。” 英格这句话令那拉氏鼻翼微张,瞳孔一阵收缩,“你的意思是本宫与整个那拉一族,都会倾覆在弘时这件事上?”不等英格回答,她自己就断然道:“不行,本宫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弘时离皇位如此之近,绝不可以前功尽弃。英格,为了保住那拉家族百年基业,你一定阻止这件事发生!” 英格的回答令那拉氏无比意外,“不,娘娘误会微臣的意思了,让皇上查到事情真相,对咱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的话让那拉氏不解,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英格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娘娘您忘了布下连江县这个局的人是谁了吗?” “你……”那拉氏迟疑着道:“你是说将所有事都推到廉亲王身上?” “不能说推在他身上,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所为,没人冤枉他。咱们要做的,只是要他在被查出来时,不要将咱们与二阿哥供出来。” 那拉氏犹豫了一下后摇头道:“只怕他未必肯一人背下所有的罪。” “微臣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英格重新在椅中坐下后道:“娘娘您想,廉亲王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 那拉氏想也不想便道:“廉亲王夺嫡失败,反而让皇上登上帝位,这心里头最恨的自然是皇上。” “娘娘说得正是,所以只要是让皇上不好过的事,廉亲王都会去做。一旦这件事被查出来,就算拖着咱们下水,他同样必死无疑,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而皇上却可以除去害死四阿哥的二阿哥,在五阿哥与六阿哥当中挑一个继承他的皇位。”见那拉氏不说话,他续道:“可若是不将二阿哥抖露出来,那皇上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二阿哥,传给一个害死了亲兄弟的人,娘娘觉得哪种情况是廉亲王乐意见到的?” 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皇权路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眉头却未曾舒展几分,思忖半晌道:“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不过不管选哪一种,对他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而在一般情况下,人总是喜欢拖着别人跟自己一起下水。除非……咱们能许给足够让廉亲王动心的条件。活命自然够让他心动了,只是咱们许不起。” 英格笑笑道:“这一点咱们自然许不起,但咱们可以许他身后之事。譬如在二阿哥登基之后,追封他为皇叔父,并且保住他后人的性命,让他们以后享尽荣华富贵。” 那拉氏于沉吟中仔细思索着英格的话,发现确有可行之处,就不知允禩是否会买这个帐,想了一会儿,她道:“本宫一直怪弘时过于任何廉亲王,连杀害弘历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由廉亲王的人去负责,眼下看来,他这个决定反而救了自己,世事真是难料至极。”这般感慨过后,她唤过小宁子道:“二阿哥一进宫,就让他立刻来见本宫,不可耽搁。”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守着几个宫门。”在小宁子退下后,那拉氏又道:“本宫不方便出宫,更不方便召廉亲王入宫相叙,所以这件事交由你去办,一定要设法说服廉亲王,让他别将弘时供出来。不过进出廉亲王府时,你小心一些,不要让人发现了,否则传到皇上耳中,不免麻烦。” “是,微臣会小心的。”随着英格的退下,坤宁宫重归于宁静,然隐藏在宁静背后的,却是一场胤禛登基以来最大的腥风血雨。 以死人开始,亦将以死人结束! 皇权路上,白骨皑皑,踏过白骨从而登上顶峰的人,必难逃孤家寡人的结局。纵观大清入关后的两位皇帝,顺治帝痛失至爱,出家为僧;康熙帝立过数位皇后,却无一位得已善终,执政六十余载,晚年因诸子夺嫡,心力交瘁而死;那么胤禛呢,这位雍正皇帝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且说弘时在离开皇宫后,不曾回自己的宅邸,而是直接去了古玩斋,经由那里的小轿进到廉亲王府。 到了书房,弘时意外看到除了允禩之外,允禟与允?都在,三人看到弘时均是一脸笑意。 待得一一施礼后,弘时道:“九叔和十叔怎么都在八叔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允?第一个道:“当然是有事,不过是好事。”这般说着,他用力拍着弘时的肩膀笑道:“二阿哥,这次福州之行,可属你收获最大。” 他这话令弘时心头微跳,看着允禩小心地问道:“八叔,九叔十叔他们都知道了?” 允禩点头道:“不必担心,九叔十叔都是与你一个阵线的,连江县那件事也亏得他们全力支持,才能调得出这么多人手出来。今日他们一听说你回来,便立刻来我这里,商量下一步行事。” 弘时放下心来,朝允?两人拱手道:“多谢八叔九叔襄助之恩,弘时一定铭感于心。” “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既然八哥信任你,我们两个自然会不遣余力的支持。”允禟微笑着道:“虽说此事波折不小,结果总算让人满意,四阿哥一死,将来的太子之位就非二阿哥莫属了。” “九叔说笑了。”口里虽然说的客气,但眉眼间却露出自得之意,显然弘时自己也觉得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 允?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道:“原本弘历死了也就罢了,左右是一个庶子罢了,偏皇上非得做出那么多事来,还追封什么宝硕太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允禩不悦地道:“老十,那可是皇上,你怎可这样说话。” 允?晃晃脑袋道:“我也是为二阿哥不值,明明他才是嫡长子,凭甚要让那个庶子踩在头上,皇上就算怎么宠幸嬖妾,也该有个度。” “好了,你越说越过份了,还不赶紧住口。”允禩身上永远带着一股儒雅之气,就算训斥人,也是温言轻语,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 允禟接过话道:“对了,二阿哥,你见到皇上的时候,他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是对你有什么怀疑?” “没有,皇阿玛对我很是信任,就是熹妃在毓庆宫对我发难,看起来是对弘历的死因有所怀疑,而皇阿玛又一向宠信她,我怕……” 不等他说完,允?便不以为意地道:“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后妃罢了,我就不信凭她一个小女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允禟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道:“你别太小瞧了女子,连圣人都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熹妃能够从小小一个格格爬到今日的位置,可不是你我所能小覷的,前阵子皇上还打算封她为皇贵妃呢,不晓得为什么又临时知会礼部取消了册封仪式。” 允?还待反驳,允禩已经道:“老九说得在理,在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定要小心谨慎。”说罢,他转向弘时道:“为了避免皇上怀疑,这段时间你还是尽量少过来,真有什么事,就写成书信交给古玩斋的人,让他们拿来给我。” “我知道,这次也是因为刚回京城,有许多话要与八叔说,才会特意过来。”说到此处,他记起那拉氏的吩咐,道:“皇额娘得知有人放穿云烟花的事,怕弘历的事会被查出来,所以让我设法查到放烟花的人。” 不等允禩说话,允禟已经皱眉道:“可是连江县那边咱们当时已经搜遍了,确实是没找到人,如今再去找,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弘时为难地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是皇额娘她……” 允禩抬手道:“八叔明白你的意思,皇后娘娘也是怕会出事,八叔待会儿就让人再回福州查一遍,以免留下破绽。” 他这话,令弘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那就有劳八叔了。” 允禩赦然一笑道:“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只要你以后别忘了八叔待你的好就行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 遇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绝对不会,不止八叔,九叔十叔的恩情,我都会牢牢记在心中,将来一定好生报答三位叔叔。(思路客.siluke.us)”弘时的话令允禟几个都露出了笑容,允?更是道:“有你这句话,十叔我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 允禟亦道:“不错,二阿哥你这么有情有义,我们几个帮得也心甘情愿,不论从哪一方面看,你都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只可惜皇上被后宫奸妃蒙蔽了眼睛,对二阿哥诸多挑剔不满。” “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两个也别在提了,总之二阿哥是定然要做大事的,我们这几个尽自己所能,全力扶持二阿哥就是了。” “不错,八哥说得正是。”允禟说着,端自己桌上的茶道:“今日咱们就已茶代酒,祝二阿哥早日得偿所愿!” “好!”允?大声答应一声,与允禩一道端起茶盏,弘时神色激动地道:“几位叔叔的恩情,弘时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弘时会牢记在生,永远不忘!” 弘时在廉亲王府逗留了许久方才与来时一样乘着小轿离开,不过这一次却是有些奇怪,在经过一处巷子时,平日里颇为热闹,常有小贩在此摆摊,今日却冷清异常,一个人都没有。 跟在轿子旁边的阿大小声道:“二阿哥,似乎有些不对劲,您当心着些。” 阿大是允禩底下那些暗卫的头子,之前就是他带人跟着弘时去福州,安排好了所有事,回京之后便被允禩派去了古玩斋,负责弘时来回廉亲王府时的安全。 阿大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就突然冒出几个黑色的人影来,这一幕正好落在掀开轿帘一角的弘时眼中,后背顿时升起一丝凉意,那几个人影出现的太突然,若是放在深更半夜,他并会以为是鬼魅。 阿大警惕地挡在轿子前,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黑衣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欺身上前,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轿中之人。 黑衣人正是胤禛手下的密探,他们奉胤禛之命,严密监视出入廉亲王府的人,弘时所乘的小轿自然没能逃过他们的监视,不过为免打草惊蛇,一直等进了巷子后才出现。 为怕他们伤害弘时,也怕弘时身份曝光,阿大当机立断,对四个轿夫道:“你们两个随我挡住那些人,另外两个护着少爷离开这里,快!”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欺到了近前,当先一人抬手就要掀帘子,眼见轿帘就要被掀开,当前那个轿夫一拍轿杆,一柄长刀立刻从轿杆中弹了出来,轿夫执刀于手上,连劈数刀bi退了那只手,另三个轿夫也纷纷抽出武器来,按着阿大的吩咐分别行事。 因为弘时出入廉亲王府一事是秘密,所以不止阿大改口,负责安排他离开的两个轿夫也一把撕下轿帘蒙在弘时头上,遮住他样貌后方才从巷子另一端离开。 密探想要去截弘时,无奈被阿大他们三人缠住,分身无瑕,他们原先见只是乘小轿,所以只派出三个人来,没想到随轿的人还有轿夫都是高手,三对五,难免有些吃力。 在两个轿夫护着弘时不见踪影后,阿大等三人想边打边退,密探失了弘时的踪影,哪里肯轻易放他们离去,发了狠心要将他们留下,也好跟胤禛有所交待。 能成为密探者,无一是简单之辈,缠斗许久,除了阿大稍占上风之外,那两个轿夫都开始支撑不住,节节败退,眼见他们二人早晚会被抓住,阿大咬一咬牙,竭尽全力将对面的密探bi退几步后,飞退到那两个轿夫身后,正当密探以为他要逃的时候,刀光一闪,两道血柱喷天而起,紧接着两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两双眼睛都大睁着。 阿大一刀得手,立刻往后飞退,躲避着密探的追捕,而这个时候,另两个轿夫已经护着惊魂甫定的弘时回到古玩斋,假装无事的从前门离开,为掩人耳目,还买了一串翡翠佛珠。 弘时刚一进宫门,便被告之立刻去坤宁宫,恰好他也想与那拉氏说之前遇袭的事,匆匆便过来了。刚一踏进坤宁宫就感觉气氛压抑得很,所有宫人都低头站在正殿外,鸦雀无声,犹如一群泥雕木雕的假人一般。 进了正殿,那拉氏坐在上首,一手支颐不知在想什么,弘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垂首唤了声“皇额娘”。 那拉氏自沉思中惊醒过来,抚一抚额道:“弘时来了。” 弘时小心地问道:“是,皇额娘在想什么,为何看起来如此疲惫?” 那拉睨了默不作声的小宁子一眼道:“去把殿门关上。” 看着小宁子在自己身忙经过,弘时道:“不知皇额娘急着唤儿臣来,有何要事?”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刚才你舅父来见过本宫,从你舅父口中,本宫得知了一些事。福州一事,只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弘时倏然一惊,忙问道:“皇额娘何出此言?” “你皇阿玛对弘历的死一直心存怀疑,派出密探暗中调查,那些密探无孔不入,让他们发现你们埋葬军士与连江县百姓的地方,如今这些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你皇阿玛耳中。” 那拉氏的每一个字都像箭一样戳在弘历耳中,令他耳膜一阵生疼的同时,亦心慌不已,更明白那拉氏为何要关了殿门才说此事,“皇额娘,您说皇阿玛已经知道是我杀死了弘历?” “那倒不至于,本宫看之前毓庆宫时,皇上待你的态度并不像作假,应该没有疑心到你,但弘历被杀一事别有内情,应该是肯定知道了。” 那拉氏的话虽令弘时稍安了一些,但仍有心惊肉跳之感,紧张地道:“那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皇额娘您倒是赶紧告诉儿臣。” “你皇阿玛手下那些密探,你也有所耳闻,个个都不简单,既然已经查到这个程度,那你皇阿玛一定会接着查下去,一直到查清楚真相为止,所以福州那件事被揭发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 自身利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是这么一番话,弘时顿时六神无主,颤声道:“那……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皇额娘,儿臣……儿臣该怎么办,您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皇阿玛继续查下去,否则咱们都会死的。” “本宫自然知道,可你皇阿玛的xing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另外还有一件事,在埋葬军士的那个坑里没有发现兆惠与阿桂的尸体,你舅父怀疑他们很可能还活着,放穿云烟花的人也是他们。” “这两条该死的狗!”弘时恨恨地骂了一声,慌张地唤道:“皇额娘,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儿臣不想死!” 那拉氏没有急着将英格说的办法讲出来,而是道:“兆惠和阿桂那边有你舅父的人盯着京城九门还有他们两家的宅院,只有他们一出现就必死无疑,这个你不用太担心,主要还是福州那件事。”顿一顿,她沉声道:“弘时,皇额娘问你,你究竟想不想活命?” 弘时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道:“儿臣自然想活,求皇额娘为儿臣指点迷津!” “本宫倒真有一个办法,就不知你肯不肯去做。”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便迫不及待地道:“只要可以避过此劫,儿臣愿意做任何事。” 看到弘时这个样子,那拉氏不再卖关子,把英格计划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临了对失魂落魄的弘时道:“虽然你舅父说会说服廉亲王,但毕竟事关生死,他没有必然的把握,本宫想着,你与廉亲王情同父子,若由你去求他,把握会更大一些。” 弘时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喃喃道:“皇额娘要儿臣送八叔去死?”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还有,不论供不供出来,你八叔都必死无疑,所以实在说不上是你送他去死。” 话虽如此,但弘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了一般,刚刚他还春风得意,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一转眼,却被泼了这么大一盆冷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好半晌,弘时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拉氏轻叹一口气,站起来抚着弘时的背道:“皇额娘知道你敬重你八叔,再加上你八叔对你有恩,你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而且,你想想你八叔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无非就是看你成为储君,乃至未来的皇帝,只要你可以达成这个愿望,你八叔就算死也含笑九泉了。” “可是……”弘时还想要说什么,那拉氏已是道:“弘时,若有别的选择,皇额娘与你舅父都不想这么做,实在是别无他选。你要明白,一旦廉亲王将你供出来,你、皇额娘以及整个那拉家族都会毁于一旦,而你做所的一切也将没有任何意义。” 那拉氏的话似是刺激到了弘时,他自言自语地喃语道:“不!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对不可以前功尽弃,更不可以死,我要活着,成为大清天子!” 那拉氏不动声色地将他这番话听入耳中,继续道:“人生必是有舍才有得,现在就是你决择的时候,相信你不会让皇额娘失望。” 痛苦、无奈、难过,在弘时眼中一一闪过,最终变成了决绝,虽然允禩待他很好,但在自身利益面前,一切都变得轻如鸿毛,唯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明白了,儿臣会设法劝说八叔,但说实话,儿臣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拉氏微微一笑,肯定地道:“保下他两个儿子,许他死后追封皇叔父的名份哀荣,本宫相信他会答应。不过你也不必太急,等你舅父与他谈过后再说,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做一个你皇阿玛眼中的好兄长,好儿子,在弘历下葬前,好好守在毓庆宫不要离开;只要戏做足了,就算将来真出现对你不利的局面,也可有句话好说。” 弘时正要答应,记起一事来,连忙道:“皇额娘,儿臣刚才去找八叔,谈让他派人去福州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一事,在回来途中,遇到几个行踪诡异的黑衣人,想要对儿臣不利,不晓得是什么来头。” 那拉氏想不到这一会儿功夫,弘时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连忙道:“那你可有受伤?” “皇额娘放心,儿臣没事,儿臣只是奇怪,那些人怎么会知道儿臣去了廉亲王府,从而在半道上埋伏,儿臣每次去都是换了轿子从古玩店后门离开,他们没理由会知道的;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对儿臣不利,儿臣在京中并没有什么仇家。” 这两点,弘时在路上也想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头绪。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道:“就算真有仇家,以你阿哥的身份,也不会有人胆大到敢刺杀你,这件事真是奇怪,那后来怎么样了?” “亏得八叔安排缜密,除了阿大之外,抬轿的那几个轿夫也武功高强,三人缠着那几个黑衣人,另外两个则护着儿臣离开。” “那他们有没有看到你的样子?”那拉氏紧张地问着,以现在这个情况,弘时是绝对不能与允禩扯上关系的。 弘时知道那拉氏在担心什么,连忙道:“儿臣离开的时候用轿帘裹着头,那些黑衣人没看到儿臣的模样。” 那拉氏抚着胸口缓缓松出一口气,“那就好,看样子你下次再去廉亲王府,真的得加倍小心了。”待弘时应声后,她挥挥手道:“好了,快去毓庆宫吧。” “儿臣这就过去。”弘时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胤禛疑心自己,只要能打消胤禛的疑心,莫说让他给弘历披麻戴孝,就算要他给弘历磕上一百个响头都愿意。 到了毓庆宫,弘时看到凌若也在,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之前那一番疾言厉色的追问可还历历在目,如今皇阿玛与皇额娘都不在,她若再发起疯来,自己可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羡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战战兢兢地在灵前跪下,心里一直提防着凌若发难,幸好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凌若甚至没往他方向看一眼,只是默默地看着棺柩,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 “娘娘,您已经站了很久了,不如去歇一会儿用点东西吧,太子爷还要几日再下葬,一直这样子身子可吃不消。”瓜尔佳氏一直待在毓庆宫没有离开过,她不知道胤禛与凌若说了些什么,只知凌若回来后,眸中的神采与原先更加微弱,甚至给人一种随时会熄灭的感觉,而且问她什么都不说。 就在瓜尔佳氏以为这一次凌若也不会回答时,她忽地道:“姐姐,陪我一道吃点东西可好?” 在吃惊过后,瓜尔佳氏连忙道:“自然是好,臣妾陪您去东暖阁。”说罢,她让从祥赶紧去御房拿些点心过来。 在经过弘时身边时,凌若脚步微微一顿,正当弘时再次忐忑,以为她要发难时,凌若又离开了,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在进了东暖阁后,瓜尔佳氏扶着凌若坐下道:“先等一会儿,从祥很快就回来了。”见凌若不作声,她拉过凌若的手在一旁坐下道:“若儿,我晓得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 凌若抢过她的话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是吗?”见瓜尔佳氏点头,她仰头看着梁上的彩画轻声道:“一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皇上早就怀疑福州的事是别人布下的局,但他还是将一无所知的弘历扔到这个局中。” 瓜尔佳氏吃惊地道:“竟有这种事?” “是怡亲王告诉我的,皇上也亲口承认了。”凌若怆然一笑道:“皇上原想将弘历当成诱饵引出布局的人,结果人没有引出,弘历却死了,我之前说是他推弘历上死路,真是一点都没错!” 瓜尔佳氏沉默半晌,道:“我不知该怎样劝你,但一直抓着仇恨不放,只能让自己痛苦,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你很清楚,不需要我再教你,只看你自己是否能够堪透。” “我堪不透!”凌若苦笑道:“我不能接受身为阿玛,却将儿子当成诱饵这样的事,哪怕他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也不能够!” 瓜尔佳氏低头看着掌中可以看到青筋的素手,沉声道:“若儿,你忘了一件事,这是皇家,身为皇家子嗣,不用与普通百姓一样为了柴米油盐奔波;但同样,他们所要担负的责任也比普通百姓更重更大。皇上将太子爷当成诱饵固然不对,但换一个角度想,他也是为了太子爷好。” 凌若一怔,茫然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瓜尔佳氏没有立刻解答她的疑惑,而是反问道:“我问你,皇上是否一直有意将皇位传给弘历?” “是。”虽然凌若心中有结,但对于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置疑,帝心虽说难测,但这一次追封弘历为宝硕太子的事,却将胤禛这方面心思剖析的明明白白。 “你想想,若由着一个翻手之间可以将整个福州搅的天翻地覆的人隐藏在暗处会有多么可怕,皇上在时,或许还可以压得住,但若皇上驾崩,换了弘历继位呢?你确信他能压得住朝局?压得住那个人?” 这句话问得凌若哑口无言,弘历聪慧不假,但不论在阅历手段还是威望上都远输于胤禛,除非他可以与胤禛一样,做四十五年的皇阿哥,办尽各种各样的差事,但对于四十五岁才登基的胤禛来说,显然不太可能在位那么多年。 “皇上将弘历当成诱饵确实不对,但他也是想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为弘历铺平往后的道路,让他可以顺利继位;说到底,皇上还是为了弘历好,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如何能全怪到皇上身上呢。”说到这里,瓜尔佳氏语音一顿,道:“其实这件事皇上完全可以瞒着你,但他选择了告诉你,足见皇上对你的重视。相反是若儿你,这一次对皇上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在凌若默然不语的时候,从祥端了几碟糕点还有两碗莲子羹进来,瓜尔佳氏试了一口道:“嗯,味道很新鲜,应该是刚煮出来的,从祥你去的时候,御膳房正好煮了莲子羹吗?” 从祥瞅了凌若一眼小声道:“其实就算奴婢不去,御膳房煮好莲子羹之后也会送来,因为皇上派喜公公吩咐了御膳房,每隔一个时辰就送膳点给熹妃娘娘,哪怕娘娘不用,也得按时送。” 从祥的话让凌若将目光移到莲子羹上,目光中带着难言的复杂。 “皇上有心了。”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端起另一碗莲子羹塞到凌若手中,“快吃了,若是凉了就没味道了。” “我……”凌若刚说了一个字,瓜尔佳氏便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怪皇上,但也不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吃一些吧,你还要抓到害弘历的凶手呢!” 不知是瓜尔佳氏之前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凌若想着要抓害死弘历的凶手,她没有再拒绝,舀着莲子羹慢慢吃着。 在吃完后,瓜尔佳氏忽地道:“若儿,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凌若搁下碗,惊讶地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都说皇家无真情,我却在皇上身上看到了真情真意。先帝在时,虽然君心仁厚,却也未曾做到皇上这样。以前皇上待你好,尚可说你是母凭子贵,但现在弘历不在了,皇上却待你比以前更好,更包容,哪怕你数度触犯天颜,也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不错,失了弘历你确实是很痛苦,但你还有皇上,不像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子嗣,更没有皇恩,只有一具渐渐老去的身体。” “姐姐你不要这样说,你……”凌若刚说到一半,瓜尔佳氏便抬起手,哽咽地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后宫,都是一篇写满了辛酸悲苦的文章,能在后宫中得到幸福的女子,万中无一。既入了这道墙,就不该将与寻常女子相比,在这里,你拥有的一切随时都会失去,荣华、子嗣,可能一觉睡醒就全都没有了。这是咱们的命,你不认也得认。”瓜尔佳氏忍着眼中将要落下的眼泪,继续道:“失去弘历让你很痛苦,可你还有皇上,有皇上的真心,只要你肯抛下仇恨,就会发现,皇上为你真的做了许多,这是皇后、刘氏等人永远也盼不来的。若儿,世间难得有情郎,更难得有情的皇帝,若是这样一味恨下去,相信我有朝一日,你定会后悔。”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放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瓜尔佳氏的话,凌若久久未语,但眸中的恨意却在不断松动,脑海里更是不断浮现胤禛痛苦无奈的眼神。 瓜尔佳氏拭去眼角的泪道:“人不能永远活过去,得往前看才行。而且你真正该恨的,应该是那个害死弘历的人,他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之人!”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东暖阁陷入无声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幽幽的声音响起,“姐姐说的没错,是我过于执着了。” 凌若的话令瓜尔佳氏心中一松,露出许久没有过的笑意,“你能想通就好,我真怕你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姐姐这样费心劝我,我若再不明白,就真是一个蠢人了。”凌若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努力学着去放下,但是害死弘历那个人我一定要抓到,我一定不可以让弘历死的不明不白!” 瓜尔佳氏点头之余又担心地问道:“那皇上呢,你还恨他吗?” “皇上……”凌若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就像我会努力学着去放下弘历的死一样,也会努力学着放下对皇上的恨,但这并非朝夕可成,还请姐姐给我一段时间。” “我知道,只要你肯去试,我已经很高兴了。”瓜尔佳氏话音刚落,手便被凌若给握住了,“姐姐,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苦?” 瓜尔佳氏知道她是在意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摇头道:“既然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么何必去想苦不苦的问题,再说我不是还有你吗,若儿,我不像你还有皇上,我只有你了,你明白吗,所以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否则……”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红了眼道:“我不知自己还能用什么理由熬下去。” “姐姐!”凌若抱住瓜尔佳氏哽咽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让姐姐再担心。之前,是我太任性,自己钻了牛角尖。” 待各自平复了情绪后,瓜尔佳氏道:“若儿,你之前在灵堂上那样迫问二阿哥,可是觉得他有可疑?” 在放下仇恨后,凌若的思绪比原先清晰了许多,轻言道:“这个我不敢肯定,但二阿哥不喜欢弘历是肯定的,哪怕他后来装得多好,我都不相信他是真心待弘历好。所以,若他与弘历一道被抓了,他一定不会顾弘历死活,甚至为了自己,还会推弘历去死。” 瓜尔佳氏蹙眉道:“你怀疑他们在逃走的时候,二阿哥故意害得弘历被发现,好让他自己脱身?” 凌若点头道:“而且姐姐别忘了,推举弘历去户部的人正是二阿哥,虽说现在还说不准他的举荐与之后发生的福州饥荒是否有联系,但他无缘无故的示好,总让我觉得不简单。” “你说的也有道理,一直以来,二阿哥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我依然能看出他对皇位的野心,只要有野心,那么弘历就会成为他的挡路石,搬走了这块挡路石,在他面前就没有了任何阻碍。”瓜尔佳氏思索片刻道:“不过你这样追问下去也没有用,因为二阿哥就算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也绝对不会承认,反倒是你会被皇后抓住把柄,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你一状。” “我也知道,所以刚才在灵堂上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过……” 瓜尔佳氏突然接口道:“不过明着不行,就暗着来是吗?” 她这话让凌若为之一笑,虽然还透着凄凉之意,但终归是笑了,“知我者莫如姐姐也。” 瓜尔佳氏拍一拍手道:“与你处了那么多年,哪还会不知道,你既是怀疑就尽管去查,我亦会全力助你,若真查到弘时有害弘历之心,就算有皇后护着,也非得刮下他一层皮不可!” 正当凌若疑心弘时与弘历的死有关时,密探也将之前在廉亲王府外拦截失败的事告诉了胤禛,他们的失手令胤禛愠怒,盯着跪在底下的密探头子道:“朕吩咐过一定要查清楚每一个出入廉亲王府的人,你们究竟有没有听在耳中,居然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皇上息怒,奴才派了三个人拦截那乘小轿,原本是应该足够的,只是没想到那四个轿夫居然个个身手不凡,拦住了奴才派去的人。奴才本想抓住两个轿夫拷问,没想到另一人狠决毒辣,直接将他们二人的头斩了下来,让奴才无法生擒。” 胤禛冷哼道:“应该?什么时候你办事也变得这样马虎随便了?” 密探头子知道此次事情是自己失责,不敢再分辩,低了头道:“奴才该死!” “待会儿自己下去领十鞭子,那三个各领二十鞭。”处置过后,胤禛又道:“知道那轿子是从哪里抬出的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但那乘轿子看着不起眼,却一直抬进廉亲王府,没有在府外下轿,再加上那两个轿夫用轿帘包着轿中人的脸,奴才断定,轿子里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密探头子话音刚落,胤禛就冷笑道:“若是简单,就不用在轿中藏开口,还让四个武功高强的人扮成轿夫。继续给朕盯着廉亲王府,若这一次再让人逃去,你自己提头来见。”说罢,待要示意密探头子退下,忽又想起一事来,“你让人廉亲王附近打听,看看能否打听到往常那乘轿子抬出后去了哪里。” “奴才遵命!”密探头子依言退下,这些专擅于刺探消息的人动作很迅速,太阳没落山便已经回来覆命,虽然那乘轿子不起眼,但出入的毕竟是廉亲王府,且又不是一次两次,少不得会有人注意到,细细询问之下得知轿子是从一家古玩斋中抬出的。 “古玩斋?”在胤禛重复这三个字时,密探头子忍着背上火辣辣的鞭伤又道:“那家古玩斋在京中颇有些名气,二阿哥也常有出入。” “弘时?”胤禛眉眼间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会与弘时扯上关系,呃,慢着,弘时以前与允禩很是亲近,自己多次训斥后才总算收敛了一点,难不成他又故态复萌,借口去古玩斋,实在是换了轿子去廉亲王府?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推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是这样,那关于轿中人身份的推测,便合情合理了,且还扯到了另一件事上,就是允禩在福州的所为。 如果弘时与允禩一直有联系且刚一回京就去廉亲王府,足证他们之间关系密切,那么允禩在福州的所作所为,他应该都一清二楚,可是弘时什么都没跟自己提过。 想到这里,胤禛将四喜唤进来道:“你去打听一下,二阿哥现在在哪里,可曾出宫过。” “嗻!”见胤禛语气不善,四喜不敢多问,隔了一会儿他进来回话道:“启禀皇上,二阿哥如今在毓庆宫,听侍卫说,二阿哥之前确曾出过宫。” 在问了弘时出宫的时辰后,胤禛发现与密探发现轿子的时间大致吻合,难道,真是弘时? 随着这个念头在心底盘旋不去,胤禛对弘时疑心渐长,假设弘时知道允禩的计划,那么他的受伤就是假的。 细细想来,弘历一死,得益最大的便是弘时,毕竟弘昼出身不高,资质也不如弘历那么出众,而弘瞻年纪又小,最合适继位的人便只有弘时一个。 难道真是弘时与允禩联手害死弘历? 先帝二十几个儿子,一个个为了皇位,各施手段,手足相残,胤禛自己也身在其中,手上或多或少沾染了兄弟的鲜血,一个个或死或废,就连允祥也被圈禁多年,待出来时,身子已经被熬坏了。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最恨兄弟相残的事,更不许自己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若弘时真这么做了,就算是他的嫡亲儿子,也绝不饶恕! 这般想着,胤禛起身下了御案,一路往外走去,四喜不敢多问,只紧紧跟在其身后。 胤禛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毓庆宫,到了那边,发现除了弘时之外,弘昼也来了,跪在地上低泣不已,裕嫔与瓜尔佳氏一道陪着凌若,她们看到胤禛进来连忙拉着凌若屈身行礼。 “都起来吧。”当目光落在凌若脸上时,胸口隐隐作痛,这一次弘历的死,使得凌若对他误会极深,也不知是否有化解的那一天。 不过,不管要多久,他都会等下去,这是他欠凌若的,必须要还。 待众人起身后,胤禛上前轻抚着装有弘历尸体的棺柩,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忽地道:“弘时,你随朕出来。” “是。”弘时不安的应着,脑海里浮起那拉氏之前与他说的话,唯恐会发生他最担心的事。 在胤禛与弘时先后离开后,凌若与瓜尔佳氏悄悄说了一句什么,也跟着走了出去,水秀他们想跟着,被瓜尔佳氏唤住道:“留着吧,你家主子很快便回来。” 水秀瞅了一眼凌若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娘娘可知我家主子去哪里?” “等在这里便是,不要多问。”说完这句瓜尔佳氏便不再多言,任由水秀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在入了东暖阁后,胤禛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弘时是否有出了宫,弘时攥着手努力压住心底的紧张道:“是,儿臣……” 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就声音严厉地道:“出宫去做什么?” “儿臣……儿臣……”弘时浑身肌肉皆繃得紧紧的,该死的,皇额娘之前还说皇阿玛没有疑心到自己,怎么一转眼又这样跑来质问自己,难道皇阿玛知道了自己去廉亲王府的事,可是自己行事极为小心,怎会被皇阿玛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地记起自己路上遇到的那伙黑衣人,行踪诡异,身手高明,难道……他们就是皇阿玛底下那些从不曾露面的密探? 弘时的犹豫令胤禛疑心更甚,盯着他道:“怎么,朕的问题令你很难回答吗?还是说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没有!”弘时赶紧否认,开玩笑,要是承认自己去见了八叔,那他就得跟着弘历一道下葬,不过弘历是以太子身份入葬皇陵,他则不知会被扔在什么地方了事。 “既是没有,那就回答朕的话,究竟去了哪里?”胤禛的语气比之刚才更加严厉,落在弘时耳中犹如滚地雷一样,令他心惊肉跳。 当时黑衣人出现的时候,轿夫用帘子蒙住了头,没有让黑衣人看到,所以皇阿玛对自己应该只是怀疑,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 要不然,现在等着自己的就不是质问,而是直接问罪了,所以他绝不能自己承认这件事。想到这里,他咬紧了牙关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去了一家古玩斋。” 胤禛不动声色地问道:“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 弘时从怀里掏出一串翡翠佛珠,双手奉在头顶,神色恳切地道:“这串佛珠早在去福州之前,儿臣就在古玩斋看到了,原想买来孝敬皇阿玛,无奈当时身上银两不够,未能买成,但这件事儿臣一直记着,所以刚才特意去古玩斋买来孝敬皇阿玛。” 弘时无比庆幸自己之前为了掩人耳目,随便在古玩斋买了一串翡翠佛珠,否则现在还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搪塞。 胤禛随手接过佛珠,凉声道:“不过是一串佛珠罢了,何必要急着去买,有时间应该守在毓庆宫才是。” 弘时连忙低头道:“皇阿玛说得正是,但是儿臣看到皇阿玛因为太子爷的事愁眉不展,便想着早些将佛珠买来。” 虽然弘时拿出了佛珠,话也说的没有什么错漏,但胤禛依旧疑心未消,“那你除了古玩斋之外,还去过哪里?” 弘时一脸茫然地道:“儿臣只去了古玩斋一个地方,买了佛珠后就立刻进宫了,不知皇阿玛为什么这么问。” “朕只是随便问问。”随口敷衍了一句后,胤禛道:“好了,你回灵前去守着吧,至于这串翡翠佛珠……朕就收下了。” 弘时捏着一手冷汗离去,而在他走后,一个令胤禛意外的人出现在视线中,訝然道:“若儿,你怎么来了?” 凌若欠身道:“请皇上恕臣妾无礼,臣妾刚才在外头听到了皇上与二阿哥的话。”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下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眉头微微一皱,旋即释然道:“无妨,听到便听到了,朕不过召他来随便问问,又不是什么大事。”这般说着,突然觉得此刻的凌若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不止主动来见自己,还肯与自己说话,难不成…… 想到这里,他看着凌若,小心地问道:“若儿,你可是原谅朕了?” 看着胤禛小心翼翼的样子,凌若鼻尖忽地一酸,下一刻,视线被水光所模糊。以前胤禛是皇阿哥时,除了先帝之外,便不曾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过这种神色;后来他做了皇帝,这世间再没有人身份比他更尊贵,更是不需要对任何人小心,可现在他却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小心的神色。回想起来,自己之前真是有些过份,不止将弘历的死全怪在胤禛身上,还说出那么许多伤人的话来。 见凌若不说话,胤禛只道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涩然一笑道:“你若是累了就在这里歇一会儿,朕出去陪着弘历。” 胤禛待在离开,袖子忽地被人拉住,却是凌若,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事?” “对不起!”在胤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凌若垂泪道:“之前是臣妾太过任性,才会将弘历的死全推在皇上身上。云姐姐说的没错,弘历离去,皇上才是最伤心的那个,皇上不止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一个继位者。而皇上之所以会将弘历当成诱饵,也是想除去摇江山根本的人,好为弘历铺平将来的路。” 她的话令胤禛激动不已,用力握住凌若的手颤声道:“若儿,朕终于等到你的原谅了,终于等到了,你可知朕多怕你一辈子都不肯原谅。”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眼中居然落下泪来,带着体温落在凌若手背上,这滴泪让凌若颤了一下,“既然臣妾本就不该怪皇上,是臣妾自己被悲伤与仇恨蒙蔽了双眼,未能看清。” “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虽然弘历不在了,但朕答应你,只要朕活着一日,就会宠你一日,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从朕身上得到超过你的宠爱,哪怕你白发苍苍也不会改变。这句话,朕可以以爱新觉罗家族的名义起誓!” 迎着他坚定如磐石的目光,凌若点头道:“臣妾相信你!” “若儿!”胤禛珍而重之地将凌若拥入怀中,这一刻,弘历离去的阴影终于自他们身上淡去,相信在不久之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待情绪平复一些后,凌若道:“臣妾想知道皇上刚才问二阿哥那些话是何意思,是否二阿哥真与弘历的死有关。” “朕也不确定。”胤禛睇视着手里的翡翠佛串将事情细途了一遍,临了道:“虽然弘时确实有买翡翠佛串,话也说得合情合理,但他出宫的时间与密探发现轿子的时间太过吻合,在没有确认轿中人身份之前,他还是有所嫌疑。” 凌若沉吟了一下,抬头道:“不管真相是什么,臣妾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任何害死弘历的人活着!” 胤禛抚着她的脸,温声道:“朕知道,没有人可以害朕与你的孩子!” 夜色中,毓庆宫的灯火彻夜通明,弘时、弘昼还有一众宫人跪在地上哀哀地哭着,至于孰真孰假便只有各自心里清楚了。 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凌若转头对熬得双眼通红的瓜尔佳氏道:“姐姐,你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在便行了。” 瓜尔佳氏拍一拍她的手道:“我没事,统共就只有这么几夜功夫,现在不陪着,以后想陪都没机会了。”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我将自小带大的玉佩给了弘历,希望可以保佑他,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意外。” 说到玉佩,倒是提醒了凌若,迟疑地道:“姐姐,之前开棺的时候我在弘历身上并没有看到玉佩。” “这就奇怪了,玉佩是我亲自挂在弘历脖子上的,而且叮嘱他一定要随身带着,弘历应该不会随意摘下。” “会不会……会不会……”凌若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浑身颤抖,死死抓着瓜尔佳氏的手道:“姐姐,你说躺在棺柩中的并不是弘历?弘历他……他没有死?” 瓜尔佳氏叹了口气,怜声道:“若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凌若连忙反驳道:“为什么,他身上没有玉佩,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你也别忘了,他戴着皇上赏的玉扳指,如果他不是弘历,为何会戴着玉扳指?如果他不是弘历,那弘历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有出现?”见凌若因为她的话而神色黯然,瓜尔佳氏握一握凌若的手道:“你解释不了对不对?至于玉佩,很可能是之前在打斗中不小心掉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说不定……”凌若还待要说,瓜尔佳氏已经道:“若儿,我不希望你抱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然后再经历一次现在的失望与痛苦。” 相视许久,凌若低下头道:“我明白,是我抱了太多不该有的期望,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抓着疑点不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瓜尔佳氏点头道:“多念几遍往生咒吧,希望弘历来生可以投一户好人家,不会再像这辈子一样福缘浅薄。” “嗯。”凌若应了一声,与瓜尔佳氏一道闭目默默念了起来,殊不知从刚才起,弘时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之间的对话,当听得弘历有可能没死时,他整张脸色都变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在弘历下葬这日,凌若抚着棺柩哭得肝肠寸断,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弘历死亡的事实,但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抚育了十六年的弘历,仍是痛不欲生。若非这世间仍有她留恋不舍的人,真想……就这么与弘历一道离去。 所有哀荣尽皆体现在“宝硕太子”这四个字上,由八旗子弟一路将棺柩抬出紫禁城运往皇陵,在这段路程上,棺柩是不能落地的,只能不断换人。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疑心未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毓庆宫在弘历的灵位与棺柩抬出后,亦重新封了起来,只有等下一位太子被册封的时候,才会重新启用。 一得了自由,弘时便迫不及待地赶到坤宁宫,这几天因为天气干燥,那拉氏脸上过敏,又痛又痒,擦了药也不管用,小宁子拿了以前保存下来的金盏干花泡水,不断擦着那拉氏脸颊,为其消肿去痛。 看到弘时进来,那拉氏温言道:“你守了三天的灵,不眠不休的,想必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不必专程跑来给本宫请安了。” 弘时神色凝重地道:“儿臣有几句要紧的话与皇额娘说。” 那拉氏眸光一动,示意宫人下去,只留下一个正替她敷脸的小宁子,“又有什么事了?” “其实有两件事儿臣早就想与皇额娘说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弘时压低了声音道:“皇额娘,皇阿玛很可能已经怀疑到儿臣。”这般说着,他将两日前胤禛问自己的那些话,还有心中的怀疑都说了一遍。 一听之下,那拉氏大为皱眉,若被胤禛怀疑,那事情就麻烦了,“那还有一件事呢?” “儿臣怀疑……”弘时死咬了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儿臣怀疑弘历没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若说刚才那拉氏只是皱眉的话,那这次真是大惊失色了,连小宁子也掉了手里的面巾。 “之前熹妃与谨嫔在毓庆宫中说起弘历随身带着谨嫔送给他的玉佩,但在尸体身上却并未发现,谨嫔怀疑可能是之前打斗时掉的,但儿臣当时一直在弘历旁边,很清楚弘历身上并没有掉下过任何东西。” 那拉氏脸色难看地道:“可你之前不是很肯定说那具焦尸就是弘历吗?且人也是你亲手杀的。” 弘时低着头道:“虽然儿臣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焦尸身上没有玉佩那是千真万确的事。”说到此处,他难掩慌意地道:“皇额娘,你说万一要是弘历没死,那……那该怎么办?” 那拉氏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了一圈,思忖道:“你舅父说过,兆惠与阿桂两人的尸体没找到,如果弘历没死,一定是被他们救走了。所以,只要抓住这两个人就等于抓住了弘历。” 弘时点头如捣蒜,“可要是他们将弘历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该怎么办?” 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那拉氏冷笑道:“藏起来?能藏一辈子吗?换了你是弘历,若没有死,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自然是回来找害他的人报仇!”虽然屋中烧着炭盆,弘时还是感觉手脚冰凉,“不过儿臣那一刀就算没要他的命,也一定让他受了重伤,所以才至今没出现,但只要他伤一好,就肯定会回来的!” 那拉氏抚着又开始刺痛的脸颊眯眸道:“不错,他一定会回来,所以只要我们守住京城九门,就一定能守株待兔,抓到这三条漏网之鱼!我会让你舅父加强人手,盯着每天进出九门的人,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弘时此刻已经没了主意,听着那拉氏的话不断点头,神经质地道:“是,一定要抓住他们,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见到皇阿玛!” “外头的事本宫会安排妥当,但是宫里头便只能看你自己了,你皇阿玛既然已经起疑,就一定会让人盯着你一举一动,你自己加倍小心,还有,万万不要在你皇阿玛面前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 弘时点头之余,紧张地问道:“既然这样,那儿臣是否不能再去廉亲王府了?这样一来,皇额娘之前让儿臣去劝八叔的事,岂非……” “这个让本宫想想再说,总之没有本宫的话,你绝对不要去廉亲王府,甚至连靠近也不可以,听清楚了吗?” “儿臣一定牢记皇额娘的吩咐。”弘时忙不迭地答应,这种时候,他可没胆子不听那拉氏的话。 在吩咐了弘时后,那拉氏自言自语地道:“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尽早解决。” 随后几日,奉了胤禛之命的密探也好,各大家族私养的暗卫也好,都在京城中秘密行动着,而他们的行动多是围绕着廉亲王府进行,看似与平常一样的廉亲王府,实在已被好几拨人盯住,任何一个出入之人,皆被仔细调查,连送菜的农汉也不例外。 这一情况允禩并非毫无所觉,之前阿大已经将弘时遇袭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在这种势态不明的情况下,他没有轻举妄动,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与平日里一样,该怎样还怎样。 每隔几日,允禩都会独自一人去京郊骑马,虽说如今天气渐冷,这个习惯却一直保持着没有变过。 这日,他骑了马从廉亲王府一路骑到京郊,近乎痴恋地看着远处延绵不绝的青山。这大好江山原本都该是属于他的,却被那位好四哥生生夺走,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龙椅。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做稳;不将大清江山搅得天翻地覆,他就不叫允禩! 不对,他本就不叫允禩,他叫胤禩,是被迫改了名字,终有一日,他要自己恢复自己的正名! 正当允禩暗自发誓时,耳中传来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区枣红色的马奔跑而来,一直奔到自己面前方才停住,马背上并没有人,只放了一封书信,四周并无他人,很明显书信是给自己的。 允禩打开书信一看,里面只写了一行令人奇怪的字:请前来一叙。 正自不解时,远处传来一声哨响,刚才还安静待着的枣红马忽地抬起前蹄长嘶一声,紧接着调头往来时的方向奔去,允禩犹豫了一下,亦策马跟了上去,足足奔了一柱香功夫后,枣红马才放缓了速度,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处在一处山腰。 在枣红马彻底停下时,一个中年人从只剩下些许黄叶耷拉在枝头的树后闪了出来,朝允禩抱一抱拳道:“给廉亲王请安,我家主子正在上面等着,待廉亲王移步。”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皇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禩勒住马绳道:“你家主子是何人,为何要引本王来此,有何用意?” “王爷见了我家主子后,自然就一切明白,不过王爷可以放心,我家主子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中年人口风极紧,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允禩望着他道:“既是这样,前面带路。” 中年人点点头,翻身骑上了枣红马,在山路上慢跑,从山腰一直到快到山顶的地方方才停下,朝允禩拱手道:“王爷,我家主子就在前面。” 允禩下马绕过一片密密的竹子,终于看到绕了这么一套圈请自己前来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是英格。 看到允禩过来,英格起身道:“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待得回过神来,允禩奇怪地道:“英格,你……为何会在这里,为又为何要如此麻烦的请我来此?” “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有意故弄玄虚,实在是为了避人耳目。”英格从木桌上取过一支从西洋来的千里镜双手递给允禩道:“王爷请往下看。” 允禩接过千里镜依着英格的话往下看去,千里镜的效果令他清楚看到山脚以及那一片郊野的情况,只见两个黑衣人骑了马正在郊野上转着,似在寻找着什么。 允禩搁下千里镜,拧眉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在请允禩就着木凳坐下后,英格道:“那是奉皇上之命跟踪王爷的密探,这段时间不管王爷去到哪里,他们跟踪在后,可说是寸步不离。唯有王爷在骑马的时候,因为此处没什么遮掩,他们怕被发现,才会跟得远了一些,也让下官有了单独与王爷见面的机会。” “果然是皇上的人。”在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允禩盯着英格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甩开他们与我相见?” 英格不答反问道:“王爷难道不好奇皇上为什么要让他们跟着您吗?”见允禩不说话,他又道:“其实不止是王爷,整个廉亲王府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之前二阿哥遭人袭击,就是他们所为,亏得王爷安排妥当,才没有让他们知道轿中人是二阿哥,不过就算是这样,皇上也已经对二阿哥起了疑心。” 允禩越听越不对,赶紧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待得听英格说完后,允禩身子不住颤抖,想不到……想不到胤禛底下那些密探居然如此可怕,发现了被埋起来的军士还有连江县百姓,更想不到居然还有活口留下。 沉默半晌,他道:“就算这样,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所为,皇上为何会疑心到我身上?” “这一点下官也百思不得其解,想必还有什么事是下官不知道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王爷的处境很危险,而且随时会牵连到二阿哥,令你我做所的一切,前功尽弃。” 允禩敏锐的察觉到英格话中有话,把玩着手里的千里镜道:“你专程将我引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么简单,有什么话就直说,无谓拐弯抹角。” 英格取过一只空茶盏放到允禩面前,然后提起铜制茶壶注满茶水,“下官知道王爷待二阿哥一向极好,如今皇上已经疑心到王爷身上,事发是早晚的事,王爷到时候肯定难以脱身,但二阿哥却不一定,只要王爷守住话,二阿哥就可以安然脱身。” 听到这里,允禩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眸光一冷道:“你希望我到时候不要将二阿哥供出来?” 英格点头道:“不错,其实王爷为什么会帮二阿哥,下官与皇后娘娘均心知肚明,乃是因为先帝在世时,在诸王夺嫡中王爷输给了皇上,心中不甘,所以想要扶植一位听你话的阿哥继承皇位,这样一来,你虽不能为帝,却可恢复昔日风光,而非像现在这样被夺了差事闲赋在家。皇后娘娘一直颇为同情王爷,所以虽知王爷有所私心,却依然许二阿哥与王爷往来。” “这样说来,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正当英格准备说话时,允禩却紧接着说出尖刻的话来,“不过皇后娘娘也一直对我怀有戒心,不希望二阿哥太过信任我。” “王爷误会了……”不等英格再解释,允禩已经抬手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要我一人扛下谋害四阿哥的事,但我更好想知道,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若是没有好处,那我没有理由帮你们。” “王爷真是快人快语。”虚虚一笑后,英格神色一正道:“只要王爷肯答应不将二阿哥供出来,皇后娘娘向您保证会保住您两个儿子的性命,另外在二阿哥登基后,亦会追封您为皇叔父。” 在他的注视下,允禩勾了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只是这样?” 听得这话,英格大是皱眉,“王爷应该很清楚你犯的是什么罪,能保住您两个儿子,已是很不容易了,难不成你还希望能逃得一死?恕下官说句实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知道。”允禩早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条件:第一,保住我两个儿子的性命;第二,我要进奉先殿!” “奉先殿?”随着这三个字,英格脸皮不住地抽搐起来,能够入奉先殿受皇家供奉的,只有历朝历代的帝后,允禩自然不可能是皇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要二阿哥追封你为皇父?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祖制不允许,大臣也不会答应。” 允禩冷笑道:“英格,你现在要我扛的是杀害太子爷的罪名,你觉得区区一个皇叔父便足够交换了吗?至于能不能成功,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告诉你,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生前不能为帝,死后说什么也要尝一把帝王的滋味,他当初扶持弘时,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英格目光闪烁不定,以允禩谋害太子的罪名,一定会被废为庶人处死,追封他为皇叔父已经是很困难的事,还要追封皇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弘时不顾群臣反意,执意下这道圣旨,必会遭天下人唾弃,遗臭万年!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 答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到时候允禩已经死了,就算不追封,他也不会知道,更不能闹什么,可笑连皇后娘娘都忌惮三分的廉亲王这一次如此糊涂,连人死如灯灭的道理都不知道,还死命的为自己争取着什么。 正当英格准备佯装答应的时候,允禩冷言道:“你别以为我死了就奈何不了你们,二阿哥在福州时曾与我有书信往来,我会让豢养的暗卫带着这些书信躲起来,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如果二阿哥登基后,没有兑现诺言,那么他们就会将这些书信公储于众,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二阿哥为了一己私利,不止杀害兄弟,还曾将福州府变成地狱。你猜,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遭万民唾骂,还是被人推翻坐下的龙椅?英格,试问这样的结果,你担待得起吗?” 英格没想到他不止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还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方僵硬地道:“这件事非我所能决定,需得请示过皇后娘娘。” “好。”允禩干脆地答应道:“我就等你三日,还是在这里,不过三日后,我要弘时亲自来答覆我!” 英格咬一咬牙道:“好,就三日!” 事已说完,允禩当即转身离开,留下英格一人在原地苦思该如何将他的要求告诉那拉氏! 虽然英格一再斟酌了言词,但听到允禩的要求,那拉氏还是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岂有此理,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敢威胁本宫!” 英格连忙起身道:“娘娘息怒,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气伤了身子。” 那拉氏脸上的过敏一直没有好过,金盏花水敷脸虽能消去痒痛,但也只是一时,只要半天不敷就立刻痛痒难耐,为着这个,她已经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本宫倒是想不动气,可弘时那么多把柄落在他手上,你让本宫如何能够平心静气!”那拉氏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后道:“你倒是说说,可有什么法子?” 英格小心地觑了她一眼道:“回娘娘的话,依微臣愚见,不如先答应了他,始终眼下这关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后面追封皇父一事,咱们可以慢慢在想办法。” 他话音刚落便引来那拉氏一顿指责,“办法办法,说得轻巧,若到时想不出,便得冒着天下的耻笑追封他为皇父,到时进了奉先殿祭拜,弘时是该先祭皇上还是先祭这个皇父?你听说过哪个皇上有两位皇父的?” 英格被骂得大气也不敢喘,一直待那拉氏指责完了方才小声道:“可眼下这个形势由不得咱们不答应,一旦他将二阿哥扯出来,就什么都完了。” 那拉氏冷喝道:“还用你告诉本宫?!” 虽说生气得很,那拉氏心里却很明白,英格说的没错,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没第二个选择,就算再怎么憋屈都唯有答应。也不晓得是否生气的原因,脸上的痛痒一下子变得剧烈,令她忍不住道:“小宁子,去绞水给本宫。” 因为那拉氏脸上过敏一事,殿中一直备着用金盏花泡着的水,小宁子赶紧过去绞了半湿的面巾递给那拉氏,让她敷在半边脸上。 在一阵难捺的沉默后,那拉氏取下面巾攥在手里道:“后日让弘时去见允禩,至于追封一事,就说本宫答应了,只要弘时登上皇位,就一定会追封他为皇父。” 虽然妥协令她很不甘心,但此时此刻,若不妥协,她与整个那拉家族都会跟着弘时完蛋,这个她绝对不愿见到的。 正当那拉氏与允禩做着交易的时候,胤禛派出去的密探也源源不断地将搜查着情报,将之呈给胤禛,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允禩,甚至于允禩底下一批暗卫的行踪也被密探查到。 除了允禩,弘时以及之前举荐弘历去福州的一众大臣全部处在监视之下,胤禛这一次是下了狠心,不论涉及多少人,不论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都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水,给弘历,也给凌若与自己一个交待。 相比之下,后宫似乎更宁静一些,不过也只是表相而已,按着胤禛的吩咐,礼部定了吉日为舒穆禄氏定册封礼,但封号迟迟未定下,内务府也不敢问,谁都晓得皇上因为太子爷早逝一事难过不已,哪个又敢去触这个霉头。可封号一日不定下来,金册便一日不能铸,没有金册与封号,那册封礼真成了一个笑话。随着吉日的临近,水意轩上下均急的不得了,尤其是舒穆禄氏,每日三四次地催促宫人去打听,但每一回都是以失望告终。 在又一次失望后,舒穆禄氏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将宫人端来的鹿茸炖虫草狠狠掼在地上,吓得宫人连忙跪下请罪。 如柳无声地叹了口气,惊慌不安的宫人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我会收拾。” 听得如柳吩咐,宫人如逢大赦,赶紧退了出来,待屋中没有旁人时,如柳劝道:“主子如今尚在月子中,不宜动气,其实封号一事,早晚会定下来的,不必急在一时。” “一时?”舒穆禄氏冷笑道:“如今离册封礼只剩下不到十天的功夫了,封号却迟迟未下,按这形势,只怕到了册封礼那日也定不下来。其实择个封号能费多少功夫,是皇上自己没这个心思。” “太子爷新丧,皇上没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如柳话音未落,舒穆禄氏便尖锐地接上来道:“都已经下葬多日了,再难过也该过去了,若真放不下,何不与太子爷一道躺进棺材里去。” 如柳大惊失色,赶紧捂住舒穆禄氏的嘴巴道:“主子,这话说不得,让人听见了,可是杀头大罪。” 舒穆禄氏扯下她的手冷哼一声,不过到底没说下去,显然她心中也是忌惮的。其实她也就在只会在如柳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若再多一个人,哪怕是她平日使惯的宫人,也绝对不会说。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封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静了一会儿后,她攥着锦被恨恨地道:“皇上……根本没有心思封我为嫔,不过是为了堵我的嘴而已。” 如柳蹲下身道:“奴婢知道,不过因为什么原因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九日后,主子就是宫里头正正经经的主子了,与谦嫔平起平坐。” 舒穆禄氏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仍是冷凝得很,“可你别忘了,刘氏有孩子,我没有,而且这一辈子都没有!”说到后面,脸庞已是扭曲了起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钮祜禄氏不止害得她家破人亡,还害死她的孩子,让她永远失去做额娘的权利。此生此事,若不报此仇,她舒穆禄佳慧就枉为人! 如柳微微一笑道:“谦嫔固然有孩子不假,但有一样东西是她没有的,只要这样东西在,主子便可牢牢将皇上拴在身边,纵是熹妃也休想夺走。”声音一顿,继而道:“药,奴婢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只要您出了月子,便可随时取用。再说了,您没有孩子,熹妃一样没有,且以她这个年纪,就算想生也生不出来了。” 舒穆禄氏眯眼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没有孩子,对我始终有些不利。” “只是现在没有罢了。”如柳的话舒穆禄氏不解,“这是何意?” “主子您忘了皇后娘娘膝下的二阿哥是怎么来的吗?”如柳的话提醒了舒穆禄氏,对啊,就算自己生不出孩子,将来贵人、常在之类的人有孕,自己也大可以将他们的孩子夺过来养在膝下。 见舒穆禄氏嘴角微微翘起,如柳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轻笑道:“所以奴婢觉得主子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皇上的身,还有将皇上的心也从熹妃那里夺回来。其实孩子再重要,又哪及得上皇上重要。” “你说的不错,是我想的太多了。”舒穆禄氏松开已经被抓得一团皱的锦被道:“让人再端一盅鹿茸炖虫草来,都说小产最伤身,若休养不好,很容易老,趁着如今还在月子里,一定要好生将养回来。” 如柳应了一声,命宫人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去,然后重新炖了端来。 看着宫人离去,舒穆禄氏刚刚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可是封号一事迫在眉睫,该如何是好?” “这个……”如柳想了一下道:“要不然找苏公公帮忙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他收了主子那么多好处,如今主子有麻烦,怎么着也该出点力,否则这东西收得也太容易了些。” 舒穆禄氏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待会儿就去找他,一定要让他劝皇上早些拟了封号,我可不想在册封礼上出丑。” “是,奴婢这就去办。”如柳知道舒穆禄氏着急这件事,所以应声之后,便准备去找苏培盛。 “慢着。”舒穆禄氏忽然叫住如柳,咬着银牙将指上最后一个镶宝戒指交给她道:“把这个给苏培盛,另外告诉他,只要他肯帮我,往后一定少不了他的限处。” 如柳点点头,快步来到苏培盛住的地方,恰好苏培盛不用当值,正在屋中赏画,看到是如柳,连忙示意她进来再说。 如柳也不多说客套的话,径直将来意说了,苏培盛一听这定当即皱了脸道:“其实就算你不说,咱家也想过要助贵人一臂之力,只是……” 见他说话吞吐,如柳连忙将舒穆禄氏交给自己的那只镶宝戒指塞到苏培盛手中,“苏公公,我家主子如今手头紧,只有这个,但主子要奴婢告诉您,往后一定会记着您的恩德,不会少了您一分好处。” 苏培盛摇摇头道:“这个咱家自然知道,不过你是不知道,咱家现在在皇上面前说不了几句话,所以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办。” “这是为什么?难道皇上现在不信任公公您了?”如柳紧张地问着,若苏培盛失了胤禛的宠信,那对她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这倒不是。”苏培盛摆手道:“不过皇上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下了早朝后不是召怡亲王议事,就是独自待在养心殿里。” 如柳一脸奇怪地道:“苏公公不是一向贴身侍候皇上的吗?怎会不知皇上在忙些什么?” “以前是,不过现在……”苏培盛苦笑道:“皇上却是不许咱家跟四喜在殿内待着,尤其是怡亲王来的时候,都是闭了殿门让咱家在外头候着,有事时才会唤咱家进去。四喜那头还好些,他每日要跟着皇上上早朝,咱家就惨了,一天里头面见圣上的功夫与以前相比,简直是少得可怜。” 听着他的话,如柳更加奇怪,好奇地道:“到底是皇上有什么事要连公公也避着?” 苏培盛一脸神秘地道:“这个咱家可不知道,不过一回咱家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似乎与太子爷有关。” “太子爷不是已经下葬了吗,还能有什么事?”面对如柳的问题,苏培盛摇头道:“这个咱家可不知道,与你说这些,也是想你知道咱家的处境,以免贵人误会咱家不肯帮忙。” 舒穆禄氏如今还未行册封礼,封号也没定下,是以宫里的人仍按着以前的位份称呼。 “这个奴婢与主子都明白,只盼有机会的时候,公公能为主子美言几句,公公也知道再过九日就要行册封礼了,可封号不定,内务府那边也没法打造金印。”这般说着,如柳起身道:“奴婢还要回去向主子覆命,就不叨扰公公了。” “那这戒指……”苏培盛刚提了几个字,如柳就知情识趣地道:“戒指是主子送给公公的,多谢公公一直以来的关照,公公千万不要客气。” 一听这话,苏培盛顿时笑容满面,连声说着客气,不过这戒指却是再也没有还回去的意思了。 不过总算苏培盛对这件事还上心,过了几日瞅着机会将此事提了一下,胤禛也是一时忙忘了,在听得苏培盛的提醒后,当即择了一个“瑞”字为号。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不敢断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说此时离册封礼已经没几日了,但赶制金册还是来得及的,舒穆禄氏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瑞者,祥瑞也,凭她如何配这个字。”这是瓜尔佳氏在听得此事后所说的话。 如今天气寒凉,各宫各院都已经烧起了炭,上等银炭在铜盆中烧得通红,不时发出“哔剥”的声音。 凌若剥了一颗松子递给瓜尔佳氏,然后又剥着另外一颗,看到她这个不疾不徐的样子,瓜尔佳氏忍不住道:“当日她来告诉你弘历的死讯,分明没怀好意,如今她就要封嫔了,难道你一些也不在意?” “在意又如何,一样要封。”凌若低头道:“也怪我自己当日太鲁莽,一气之下忘了她有孕在身,不小心将她推倒在地,弄得小产。” “那是她咎由自取!”瓜尔佳氏没好气地道:“虽然我知道皇上是为了你才会册她为嫔的,但看着她得意,这心里总是堵得很。” “我何尝不是。”凌若轻叹一口气,手指在松子仁上轻轻一搓,看着黄褐色的松衣从指尖落下,“也许她真的是气数未尽吧,咱们做了那么多都未能除去她,反而让她再一次复起。” “罢了罢了,不说她了,越说越上火。”这般说着,瓜尔佳氏转了话道:“对了,弘历的事追查的有眉目了吗?真是廉亲王做的?” 说到这个,凌若眸光一冷,“十有**,只等证据确凿之后,就可以将他定罪,如今唯一的疑点就只剩下弘时,不晓得他在弘历这件事上知道多少,还是说,他根本就与廉亲王合谋,害死弘历!”说话间,手里的松子仁已经被她生生捏碎。 “先帝在世时,廉亲王与皇上争夺皇位,皇上继位后,还贼心不死,想伤害皇上,皇上念在兄弟情份上已是饶他一命,没想到他不思感恩,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可怜了弘历,也可怜了福州千千万万的百姓。”感慨过后,瓜尔佳氏道:“至于二阿哥,若他真与廉亲王合谋,皇上会如何处置?” “皇上答应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弘历的人,只要证实与二阿哥有关,就算不死,也必革其黄带子,废了庶人!” 瓜尔佳氏点头道:“二阿哥一倒,皇后也就差不多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凌若沉声道:“自从我知道皇后将弘晖的死怪我头上,从而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后,就一直想要除去皇后,只是斗了二十几年,从潜邸到后宫,一直都是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我曾以为余生都要与这个宿敌斗下去,想不到如今出现了这样的契机。但若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只求弘历可以活着。” “若儿,你……”瓜尔佳氏正要劝,凌若已是抬手道:“姐姐放心,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瓜尔佳氏欣慰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珍惜现在,莫要让自己将来再后悔。” 这个时候,杨海走进来在水秀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水秀点点头,屈膝道:“主子,周太医已经到承乾宫了,您是否现在过去?” 凌若还未说话,瓜尔佳氏已经急急问道:“周太医?若儿,你哪里不舒服?” 看到瓜尔佳氏紧张的样子,凌若失笑道:“我没事,姐姐不用担心,只是这个月的月信迟迟未至,所以才召周太医来看看。” 瓜尔佳氏放心之余,又抿嘴轻笑道:“月信未至,这可是好事,说不定若儿你又有了。” 凌若被她说得脸颊微红,啐道:“姐姐怎也变得这么没正经,都多大的人了,哪可能还有身孕,想必是这段时间因为弘历的事忧思过度,所以误了信期。” “什么叫没正经,你如今又不是七老八十,才三十余岁而已,我以前见过一个四十岁的还怀孕并且生下一对龙凤胎呢!”说到这里,瓜尔佳氏敛了笑意,正色道:“不过我倒真希望你可以再怀一个,弥补失去弘历的痛苦。” 凌若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轻声道:“我何尝不想,可是……这终归只是奢望罢了。” 到了承乾宫,果见周明华等在里面,待得行过礼后,他依例取出丝帕覆在凌若手腕上为其诊脉。 待周明华松开手后,凌若有些紧张地问道:“周太医,本宫的月信为何会迟迟未至?”虽然凌若嘴上说没可能,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望,盼着自己可以再怀一个。 周明华有些迟疑地道:“恕微臣医术浅薄,此刻尚无法断定娘娘月信未至的原因。” 凌若蹙了眉道:“这是为何,若是有什么话,周太医尽可直说,不必避讳。” “娘娘误会了。”周明华犹豫了一下,道:“娘娘的脉有尺脉之像,但又不全像,真正的尺脉应该是滑而有力,按之不绝,可娘娘的尺脉却是时断时续,令微臣一直无法断定。” 虽然周明华说了一大堆,凌若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更不知他说的尺脉是什么,水秀在一旁道:“周太医,我家主子可不是大夫,还请您说的简单易懂一些。” 周明华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微臣糊涂了,其实尺脉,就是妊娠之脉。” 当“妊娠”二字落在耳中时,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方颤声道:“你……你说本宫有喜了?” 她原以为只是奢望,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月信未至,竟然真是因为她怀孕了。上天……上天这是想弥补她吗? 迎着那双渐渐透出惊喜之意的眼眸,周明华道:“就像微臣之前说的,娘娘有尺脉之像却又不完全吻合,所以微臣不敢断定娘娘月信未至是妊娠之故还是气血阻滞之故。” 凌若眸中的神采因为他这句话淡了下来,终归……是自己痴想了吗?想想也是,自己又不是二十几岁的人,怎可能说有就有了,她十五岁那年选秀被荣贵妃许给胤禛,到现在整整过了二十三年,年纪亦从十五变成了三十七,早已过了适宜生育的年纪。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宏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凌若脸上的黯然,水秀出声道:“周太医,你可是太医,怎会连这种事都诊不出事。(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周明华有些惭愧地道:“微臣无能,请娘娘与水秀姑娘恕罪。” 不等水秀说话,凌若已是打起精神道:“不碍事,哪个太医也不敢说自己包诊百病,只是本宫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也好?” 周明华沉吟了一下道:“尺脉之像,随着妊娠的日子变长,会越来越明显,所以微臣建议过段日再为娘娘诊脉,到时候应该就可以确定了。若到时候诊出来并非妊娠的话,再用药不迟。” 凌若明白周明华的意思,若是现在用了通经活血的药,万一真有妊娠,胎儿就会不保,当下心怀感激地道:“多谢周太医。” 周明华连忙起身道:“娘娘客气了,微臣希望下次为娘娘诊脉的时候,可以再次诊到尺脉,微臣告辞。” 正当周明华背了医箱准备离去的时候,凌若忽然唤住他道:“周太医,在这件事未明之前,本宫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周明华拱一拱手道:“娘娘放心,微臣并非多嘴之人。” 在送了周明华出去后,看到凌若抚着腹部出神,水秀抿了一丝笑道:“说不定这次真让谨嫔娘娘给说中了,主子要为皇上再添一位小阿哥。” 水月接过话道:“说不定像谦嫔一样,一胎双生,那咱们宫里可就热闹了。” 凌若故意板起脸道:“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贫嘴,可是想挨打吗?” 一听这话,水月连忙讨饶道:“奴婢们哪敢,只是希望主子能够开心一些,若再有了龙胎,主子就不会一直想着太子爷了,昨儿个主子睡着后,一直在叫着太子爷的名字。” 水秀怕水月再说下去会勾起凌若的失子之痛,连忙道:“水月,别说了。” 在水月撇嘴的时候,凌若已是道:“无事,水月也是关心本宫,才会说这些的。本宫原先存了一丝幻想,希望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是他,可是谨嫔说的有理,若弘历还活着,怎会一直不来见本宫。弘历走了,再也不会回到本宫的身边,想见他,只有等本宫死后了。” “太子爷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主子那么快见他。”水秀这厢刚说守我,那厢水月便接过去道:“对,太子爷一向孝顺,定然希望主子可以长命百岁。” 看着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凌若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笑一笑道:“本宫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事了,本宫如今已经想明白,不会再寻短见。” 水秀两人听得她这么说,均是松了一口气,“主子能这样想就好了。” 凌若扶着桌沿起身,双手合什,眸光恳切地道:“若上天可以再赐本宫一个孩子,不论男女,从今往后,本宫都愿意茹素一生!” 她刚说完,水秀两人就接上来道:“只要主子可以得偿所愿,奴婢二人也愿茹素一生,求上天保佑!” 宏愿已发下,最终能否成真,就要看天意如何了。终归,人只能谋事,成事与否,得看上天的意愿。 这一日,弘时在英格的安排下,与上次那样,在近山顶的地方等着允禩的到来。弘时不断用千里镜眺望山脚,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他有些不安地道:“舅父,八叔他会不会不来了?” 英格安慰道:“廉亲王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了来,就一定会来,再耐心等一会儿。” 见弘时心不在焉地点头,英格又道:“二阿哥可是担心廉亲王会反悔?” “正是,都过去三日了,谁晓得八叔会不会改变主意,若他到时候不肯一力扛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弘时求助地看着英格,后者轻轻叹了口气道:“若廉亲王改了主意要将二阿哥你拱出来,那除了现在将他杀了之外,就没有办法了,但这一次,皇上还是会疑心到你我。所以,待会儿廉亲王来了之外,不论用什么办法,二阿哥都要说服他。” 弘时咬一咬牙道:“我知道,我会尽力而为,但舅父你也要有所准备才行,让皇阿玛疑心总比要命来得好。” 英格明白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若到时情况不对,就想办法杀了允禩,点头道:“这一点二阿哥放心,我已经在附近安cha了暗卫,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让廉亲王有去无回,不过这始终是下策。”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允禩人影,与之前一样,一路来到山顶,看到他出现,弘时目光一闪,长揖一礼道:“弘时见过八叔。” 允禩睨了英格一眼道:“我要单独与二阿哥说话,你与你的人退开十丈。” 英格没有多说什么,依着他的话退开,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允禩执起枫木桌上的茶壶注满茶盏后递给忐忑的弘时,“上次与你舅父在这里,他给我倒了杯茶,不过我一口都没喝。” 弘时端起茶盏道:“那现在八叔希望我喝这盏茶吗?” 允禩露出惯常的温雅笑意道:“都给你倒了,自然是希望你喝,但是若有酒就更好了。” 允禩越是这样,弘时就越摸不准他的心意,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对方不动,那就只有他先动了。 想到这里,弘时将茶盏一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声道:“八叔,你若是想骂我就骂吧,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该死!” 允禩抿了口茶,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为什么这样说?” 弘时痛哭流涕地道:“八叔一心一意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如今四叔有难,我却独善其身,还求八叔扛下所有罪名,我真的不是人!八叔,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今日来,就是特意来向你请罪的。” 允禩微微一笑,端着茶起身道:“八叔既然帮你了,就一定会帮到底。这件事不论供不供你出来,八叔都一样会死,既是这样,又何必拖你下水呢,你说是不是?” 〖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百密一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一脸感激地道:“八叔待弘时的好,只要弘时活着一日就会记着一日,绝不会忘记。(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对于他的言词,允禩始终是笑,然眸中却透着一抹冰凉,他何尝不知弘时的言不由衷,又何尝不知弘时的自私。只是,为了要向最恨的那个人复仇,明知弘时不是什么好人,也要保住他。也是,连自己兄弟都杀的人,又会好到哪里去。 想不到,英明一世的胤禛,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报应,报应他夺自走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低头,看着依然跪地不起的弘时,他淡然道:“你放心,要是皇上查到我身上,我一定不会将你供出来。不过,弘时……” 不等允禩把话说完,弘时已经急切地道:“八叔放心,舅父已经将八叔的要求告诉我了。只要我能脱身,一定与皇额娘一起联手保下两位堂弟,待我登基后,也一定会追封八叔为皇父,奉八叔牌位入奉先殿,皇家烟火永不绝断。” “很好!”允禩点头扶起他,“只要你能做到这两件事,八叔就算死也死得其所了,但你将来若要反悔,就别怪八叔不仁了。” 弘时听出他话中的森寒,连忙道:“八叔尽可放心,若是八叔还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如果我爱新觉罗?弘时不守诺言就让受万箭穿心之刑!” 允禩是何等人物,怎会听信一个区区誓言,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姑且听之,左右在这三天中,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弘时敢毁诺言,他必要其后悔一辈子。 在各自迥异的心思中,允禩拍拍弘时的肩膀道:“往后八叔不能在你身边帮你出谋画策,你自己万事小心,幸好现在弘历已经死了,若无意外,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弘历到底死没死,弘时至今不敢肯定,不过当着允禩的面自不会说这个,不住点头道:“八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这个时候,英格过来道:“二阿哥,王爷,咱们该走了,那些密探两度失去王爷的踪迹,已经怀疑的上山搜寻了,不可再耽搁下去。” 弘时取过千里镜一看,果然发现两个人影正往山顶走来,他连忙道:“八叔,那……” “行了。”允禩摆摆手道:“过了今日,你我不会再见了,二阿哥,在离别前,我想亲耳听你叫我一声皇父。” 英格第一个反对,“这如何使得!” “你们既已答应会追封我为皇父,那现在先唤一声又有何使不得?”这句话问得英格无言,好一会儿方道:“王爷亦说了是以后,如今还未追封,如何能唤得。” 允禩不带一丝火气地道:“追封不过是一个仪式,最重要的是二阿哥心中怎么想,若是连这一声皇父都叫不出口,可见二阿哥根本没什么诚意。”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时一直在拿千里镜看底下的情况,唯恐那些密探突然窜上来。此刻听得允禩态度坚决不肯让步,他连忙劝英格道:“八叔待我恩重如山,又一向视我如亲子一般照顾,如今叫一声皇父也是应该的。” 见英格不说话,他朝允禩深揖一礼,唤道:“儿臣见过皇父,皇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允禩闭目听着弘时的话,他知道弘时只是敷衍,但依然很受用,皇父,若胤禛知道他的亲生儿子开口唤他皇父,以后还要追封他为真正的皇父,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想必好看得很,没有什么比让胤禛难受更让他开心的了,只可惜,这么好看的表情他看不到了。 见允禩一直不说话,弘时捺着心中的急切道:“八叔,人就快到了,咱们赶紧走吧,否则会被发现的。” 允禩依旧闭着眼睛道:“你走吧。” 一听这话,弘时连忙与英格一道从另一条山路离开,且将所有东西都带走,以免留下痕迹;至于允禩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回味着那声皇父的滋味。 密探上来后,只看到允禩一人站在那里,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四下都没第二个人的痕迹,未再追查,只是紧紧盯着允禩。 另一方面,关于允禩的情况亦在不断汇集到养心殿,胤禛这次是发了狠心去查,全然没有姑息之念。 允祥也在,他在看过一份奏报后,奇怪地道:“皇上,那家古玩斋的东家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为何还要继续追查?” “朕怀疑查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古玩斋的真正东家,你想想,京城那么多家卖古玩的店铺,这家冒出来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却跃然而上;而且做古玩需要丰厚的银子做支柱,而这个人以前不过是一个绸缎商人,开了几家店铺,他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做古玩?所以朕怀疑,在他之不后还有另一人在暗中cao控,说不定就是老八。” “难道二阿哥真参与了福州的事?”允祥轻咳一声,抿茶润了润嗓子道:“太子爷可是他的亲弟弟,如何下得了手。” “若知道顾念兄弟之弟,就不会有这么多阋墙之斗了。”胤禛往后仰了仰身子,有些疲惫地道:“朕与你还不是同样过来的,实在算不得稀奇。” 允祥摇头道:“可皇上一直对二阿哥耳提面命,让他要兄弟和睦,不可伤了兄弟间的情份,这么多年来,二阿哥多少该听了一些进去。” 胤禛闭目摇摇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苏培盛在外叩门道:“皇上,有密折呈请皇上过目。” 胤禛闻言立睁开双眼,沉声道:“拿进来。” 苏培盛捧着一个密匣子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到御案上然后知趣地退了下去。 当胤禛看完匣子里的密折后,倏然一拍御案道:“这么多天的功夫终于白费,这一次,朕看老八还怎么脱身。” 听着胤禛的话,允祥立时反应过来,道:“皇上,可是查到确凿的证据了?” “你自己看!”胤禛将密折递给允祥,后者刚扫了几眼便明白胤禛为何会这样肯定,允禩确实做得很缜密,但百密一疏,终归是留下了破绽。 〖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引蛇出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福州因两批运粮船倾覆发生饥荒,闹得最后更是人吃人,满地皆可见白骨。(思路客.siluke.us)当人为了饱腹而去吃任何不该吃的东西时,身体必然会有所反应,最明显的就是皮肤溃烂,浑身高热,有少人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报应他们吃人肉。 不过福州的瘟病并不严重,只有少数人得,在弘历他们到福州后就差不多控制住了,不过这并不包括连江县在内。 连江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而那里得病的人也最多,允禩派去的暗卫虽然杀了那一千多人,但有几个暗卫却受了瘟病的传染,潜伏在体内,如今开始暴发出来,密探跟踪的那些暗卫,当中两个就开始出现身体溃烂的症状,并且找大夫看诊。密探问过大夫关于他们的诊状,确定与福州那些得病的灾民一样,均是皮肤溃烂,浑身高热。 在合起折子后,允祥微皱了眉头道:“恕臣弟直言,只凭这一点,虽可证明那些暗卫去过福州,却不能证明事实是他们做的。而且暗卫一向身份隐蔽,扯不上直接的联系,八哥到时候大可以不认帐。” “朕知道。”胤禛的回答令允祥意外不已,“皇上既是知道,为何还……” “还说老八脱不了身是吗?”胤禛冷然一笑道:“老十三,你还记得上元节灯会那起子事吗,你忘了朕是怎么将老八他们引出来的。” 允祥目光一亮,道:“皇上是说引蛇出洞?” “朕可以引他们一次,就可以引他们两次。不是一直找不到兆惠跟阿桂的尸体吗?你说此时要是传出他们两个没死,且被人救了的消息,你说老八会怎么样?” 允祥不假思索地道:“一定会派人去暗杀他们两人,以绝后患。” “不错,而允禩是那种习惯将所有事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人,派了暗卫离京后,一定会有书信往来,只要能够截住他们的书信,再加上暗卫染怪病一事,允禩就是再抵赖也无用了。” 允祥思索过后,亦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当即拱手道:“皇上英明!” 一切,按着胤禛的吩咐下去准备,京中迅速多了一个流言,说是一直随四阿哥一道去福州的兆惠与阿桂二人,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并且知道是何人害死了四阿哥,待得养好伤之后就会回京。 这个流言令许多人揣揣不安,弘时就是其中之一,他最先想到的是与允禩商量此事,无奈廉亲王府如今被密探盯得牢牢的,他根本进不去,至于像上次那样,密探已经跟丢过两次,肯定起疑,再做同样的事,根本就是自找死路,所以他就算再不安,也只能待在自己府里,最多便是去找英格商量。 至于允禩这边,自然也听闻了,他对这个传言的真假抱有很大的怀疑,但他赌不起。虽然答应了弘时一旦事发,会扛下所有事,但没有一个人是不惜命的,允禩也不例外,只要刀还没架在脖子上,他就会想办法活下去。 死后追封皇父固然是好,但又怎及活着享受皇父的尊荣来得更痛快! 所以在一番斟酌后,允禩泊了手下的暗卫去福州,沿路追查兆惠与阿桂的事,只要发现他们二人,就立刻格杀! 暗卫行踪虽然极其隐秘,但在密探无孔不入的监视下,再加上早就发现了其中一队暗卫,所以这些人刚一动身,后头便跟了一长串尾巴。 而另一方面,密探也是有所安排,关于兆惠与阿桂的消息一直若隐若现,令暗卫们感觉近在眼前,却犹如雾里看花,始终抓不到。不久之后,暗卫收到了一则消息,说是兆惠他们并没有在福州,而是已经去了江宁,想要从那里绕路进京。 收到这个密探放出来的假消息后,暗卫放出信鸽将消息告之允禩,并请示他究竟是去福州还是改道去江宁。 一切都在胤禛的预料之中,暗卫是死忠之人,而这种人也注定了他们会一味听从主子的话,而非自己做决定,一旦遇到需要选择的事,肯定会请示主子。允禩不传回消息便罢,一旦传回,那就是铁证如山了。 信鸽在飞出去没多久后,就被人给截了,由一位事先安排好的书法高手按着纸上的笔迹临摹,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然后将临摹出来的纸条绑回信鸽腿上,真的那张则留做证据。 自从信鸽飞出后,一众密探就严密监视空中的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暗卫放出信鸽的第二日,信鸽飞了回来,不过与之前一样,在暗卫发现之前就被先一步截住了,看过后,马不停蹄地送进紫禁城,交由胤禛过目。 当那张允禩亲笔书写的纸条,摆在胤禛案上时,一道圣旨随之而下:即刻抓拿廉亲王允禩! 那一夜,一向安宁的廉亲王府被搅得天翻地覆,廉亲王允禩被抓进宗人府大牢,抓他的人既不是刑部也不是顺天府,而是一群黑衣人,但是这些人手中有如帝亲临的金牌令箭。 就在允禩被抓的同时,他派出去的那些暗卫也被押了回来,关入刑部大牢。 京城的官员一觉醒来,得知这件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平了许久的京城要变天了。皇上与廉亲王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如今廉亲王赋闲在家,与皇上已经没了任何利益冲突,谁都没想到胤禛会突然动手,且还摆出如此狠厉的态度。有一些脑子灵活的官员,在得知抓允禩的是一帮手执金牌令箭的黑衣人后,便猜到了可能是一直以为从不露在阳光下,且只听命于胤禛一人的密探。 他们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要让胤禛出动密探抓捕允禩这么严重。 而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有些人开始担心,这些担心的人,均是之前得允禩好处,从而上奏举荐弘历去福州的人。 允禩让他们举荐四阿哥去福州,在福州局势大致平定的时候,四阿哥突然死了,紧接着没过多久允禩又被密探抓了,要说这两者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任谁都不相信。 而他们这些曾经举荐过的人,会不会也被牵连在内? 〖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 同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想到这个,那些大臣就坐立不安,这其中也包括隆科多,他是受命先帝辅佐胤禛的大臣,也是胤禛的舅舅,位极人臣,又一向深得胤禛信任,可这一次,他对此事毫不知情,直至允禩被抓的消息传开后方才知道。(思路客.siluke.us) 在一阵强烈的不安中,隆科多命下人去宗人府那边守人,一有消息立刻来告之他,至于他自己则换了衣裳去上早朝。 在养心殿外碰到同去上朝的大臣,不少人脸色均有些怪怪的,显然是因为昨夜发生的事,甚至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待得进殿上朝之后,有大臣壮着胆子问起允禩的事,谓其犯了何罪,要押入宗人府大牢。 对此,胤禛什么都没说,他越不说,那些大臣心中的忐忑就越深,下朝回去的时候,一个个心不在焉,隆科多也不例外。 不过那些大臣并不知道,还以为隆科多会知道一些什么,纷纷过来向他打听,在得知他也一无所知后,不禁面面相觑,不晓得胤禛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晌午过后,宗人府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当隆科多从下人口中知道胤禛抓允禩入宗人府的理由后,不禁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中,一脸失魂落魄。 “廉亲王允禩涉嫌谋害宝硕太子以及造成福州饥荒,妄图动摇大清国本,立刻着由宗人府宗正联同三司共同会审!” 这是胤禛刚刚下的旨意,事情竟然真向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生了,谁都晓得宝硕太子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若真证实是廉亲王害的,那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廉亲王。 可与此同时,他们这些人也成了帮凶,如果皇上认为他们与廉亲王一伙,有份害死宝硕太子,那他们……不止顶戴难保,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隆科多再也坐不住,命人备轿前往紫禁城,他一定要在胤禛追究之前撇清与允禩的关系,这样才能够保一家老小平安。 在关乎自身利益时,人总是怎么的,弘时如是,隆科多亦如是。 可是隆科多并未能如愿见到胤禛,刚到宫门口便被打了回去,侍卫答说皇上有旨意,非奉旨者,任何人不得入宫。 就在隆科多回府时,第二道旨意亦下来了,将与允禩关系密切的允禟、允?一并押入大牢,等候审讯。 事还没完,在夜色降临时,又有第三道圣旨下来,这一次倒不是抓人进大牢的,但是命多位大臣入宫觐见,隆科多也在内,当他看到其他一道入宫面圣的大臣时,心顿时沉了下来。 因为奉旨前来的大臣,全是当日有份保举太子爷去福州的,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正当隆科多心情沉重时,其中一个大臣凑上来小声道:“隆大人,你可知皇上这时候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我比你们来得还晚,怎会知道。”隆科多话音刚落,另一个大臣听得他们的话亦凑过来道:“隆大人,皇上连你也瞒着吗?”见到隆科多点头,他惶惶道:“会不会是为了太子爷之前那事?皇上他……” 不等他说下去,隆科多已是抬手道:“现在多猜无益,等见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总之记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是了。” “只怕咱们不说,皇上心里也已经有数了,否则怎会将咱们都给召来。”最先说话的那个大臣忧心忡忡的说着,“隆大人,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好,万一皇上认定咱们跟太子爷的死有关,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有这个担心的岂止他一人,数十个大臣都眼巴巴地看着隆科多,把他看得心烦不已,语气不善地道:“慌什么,现在皇上说了吗?什么都还没有就一个个先瞎想起来,到时候见了皇上还不得什么都说了。” “可不是瞎想,隆大人您想想从昨儿个夜里到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先是廉亲王被抓,紧接着九爷十爷也跟着入了大牢,现在又轮到咱们,你说能不担心吗?”最先说话的那个大臣愁眉苦脸的说着。 隆科多何尝不知,只是说得越多心越乱,只得道:“行了,大家都镇定一些,总之千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正说着话,四喜从殿内走了出来,一看到他出现众人连忙各自站好,不再交头接耳。 四喜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众位大人请安,皇上请众位大人进去。” 众人点点头,挨个的进了养心殿,这个地方,他们每日会来,但夜间看来却与白日时有很大的不同,灯火通明的养心殿似乎比白日里更加森严凝重,令众人心头更加忐忑不安。 进了养心殿后,众人意外发现允祥也在,身形削瘦的他正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卷不知记载了什么的卷宗,正在慢慢翻看着。 众人在瞥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朝端坐在龙椅上的胤禛跪下行礼,“臣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目光在低垂了头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声道:“起来吧。” “谢皇上!”各人先后站起,垂手站在一边等着胤禛发话,在沉默了一会儿,胤禛搁下手里的卷宗道:“朕之前的两道圣旨,想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隆科多心里一沉,面上却赔着笑道:“回皇上的话,臣等皆已听说了,臣等万万想不到廉亲王竟会如此大胆。” 胤禛露出一丝令隆科多意外的微笑,语气轻缓地道:“舅舅事先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 隆科多一听之下,连忙跪下道:“臣等与廉亲王素无往来,又怎会知道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请皇上明鉴。” 他这一跪,后面那些大臣膝盖下意识地屈了一下,有想跪下去的冲动。 允祥目光自卷宗上抬起,轻声道:“隆大人不必如此在意,皇上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隆科多听到了允祥的话,却不作声,只是一味跪着,直至胤禛道:“正如怡亲王所言,朕不过是随口问问,舅舅莫要多心,快起来吧。” 〖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隆科多站起身后,原先与他说过话的大臣大着胆道:“皇上,恕臣等愚昧,太子爷不是被福州连江县的百姓所杀吗,为何又突然与廉亲王有关,还涉及福州饥荒一事?”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他们虽受允禩指使举荐弘历出任福州钦差,但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曾有人问过允禩,但后者并不肯说,只让他们依言行事便可。(思路客.siluke.us) 胤禛目光一转道:“允祥,你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允祥在椅中欠了欠身后,道:“不瞒诸位大人,其实自从太子爷薨了之后,皇上一直有所疑心,所以派了密探暗中调查,一直到前几日终于有了眉目,发现廉亲王底下一般人患了与福州受灾百姓一样的病,皮肤溃烂,高烧不退,在询问过大夫后,得知这是一种可传染的怪病,以前在京城从未见过。至于福州百姓之所以会得,是因为他们饿到人吃人,使身体生出了反应,所以可以断定这几个人必定去过福州。虽然皇上不愿相信廉亲王会与太子爷被害一事有关,但既有了怀疑必然要追查下去,随后皇上发现了正加明确的证据,指证廉亲王与此事有关,甚至福州灾荒一事,很可能也不是天灾,而是廉亲王酿的**。”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因为那两批运粮船沉没在海域中,饥荒席卷了整个福州,饿死的百姓成千上万,幸存的百姓为了活命开始人吃人,那时福州简直与人间地狱一般,令人不忍直视。原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可现在怡亲王却告诉他们,这并非天灾,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证据暂时只指向廉亲王一人,但敦郡王二人与廉亲王关系密切,甚至可说是唯他之命是从,所以皇上怀疑他们与廉亲王同谋,暂时将他们也给关了起来,等宗正与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后再说。” 隆科多压下内心的震惊后道:“臣等一直以为廉亲王待人温和,乐善好施,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做这种事,若真查清是他所为,皇上万万不要姑息了他。”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其他大臣附和之余,亦忙着与允禩撇清关系。 胤禛抬手止了底下的声音后道:“处置一事等查清之后再说。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朕已经告诉了你们,那现在是否该轮到你们告诉朕一些事情。”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隆科多心头一颤,强自镇定地道:“不知皇上有何话要问臣等?” 胤禛眸光一冷,道:“当日,福州饥荒,朝廷要遣钦差去福州,舅舅与诸位大臣都一力保举才入户部没多久的弘历,朕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那么巧的举荐了弘历?户部能任钦差的并不止弘历一人。” 隆科多第一个答话,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太子爷虽才入户部没多久,但老臣看得出太子爷是一个极其聪明睿智之人,且身份尊贵,有他去福州,必能安抚福州受灾百姓,让他们明白朝廷对他们的重视。另外老臣当时也说过,钦差这件事对太子爷是一个极好的历练,可以令他今后处事更加成熟稳重。”说到此处,他声音一低,带着些许哽咽道:“老臣当时觉得这样完全是为了太子爷好,觉得有皇上的庇护,太子爷此行必然有惊无险,想不到竟然还是出了事,更是害了太子爷的性命,老臣每每想起此事,都于心不安!”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对其他大臣道:“那你们呢,你们又为何举荐弘历?” 见胤禛发问,众大臣纷纷开口,均是与隆科多相差无几的说辞,极力证明自己皆是为朝廷考虑,并无任何私心在其中。 当所有人都一一说完后,胤禛冷笑道:“好一番为国为民,真是冠冕堂皇,若非朕知晓内中缘由,真要被你们瞒天过海了。” 正当众大臣惶惶不安之时,胤禛走下来,自允祥手里拿过卷宗掷到众人面前,凉声道:“这是先帝在世时,曾经保举过允禩为皇太子的名册,朕特意从大内库房中翻出来,一个个都看看,看看你们的名字是否在上面。” 随着胤禛这句话,许多强装镇定的大臣开始打起了哆嗦,最不愿见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亦被扯了出来。 他们,不仅仅只是官场上的同僚,还是以前的八爷党,虽然后来党派不在,但事实上只是由明转暗而已,从不曾真正消失过,否则允禩也不能一下子使动这么多人上奏保荐弘历。 众人之中,唯有隆科多还算镇定,不用看卷宗他也知道,这上面绝对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因为自己一直都是四爷党,不曾太过靠近允禩。 不等他庆幸,胤禛已经点名道:“舅舅,你是唯一一个名字没在卷宗上,也没有保举过允禩的人。但朕查到在举荐弘历之前,允禩曾经找过你对吗?” 隆科多的脸色因他这句话而变得惨白无比,之前那丝镇定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犹如风中落叶一样抖个不停,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不说,并不等于胤禛会罢休,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说,你们是否受允禩指使,故意上奏保举弘历出任钦差,害他去福州送死?” 一听这话,众大臣连忙跪了下来,口口声声喊着冤枉,一旦被认定为允禩同谋,不说顶戴,就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皇上容禀,臣等之所以举荐太子爷,确实……确实是出自廉亲王的授意,但臣等的确不知他要加害太子爷,否则就算借臣等一个胆子,也绝不敢答应他此事。” “怎么,终于肯承认了吗?朕还以为你们打算一直将朕蒙在鼓中呢!”灯光下,胤禛的神色看着有些狰狞,令众人不敢迎视。 〖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 入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等绝无此心,求皇上明鉴!”他求饶同时,另一个大臣亦连忙道:“启禀皇上,臣等当时皆以为廉亲王是出于历练太子爷之意,绝对不知道他有此狼子野心,臣等皆是受了他蒙蔽。(思路客.siluke.us)” 他话得到了其他人认同,跪地上不住地点头,不过任他们怎么辩解,胤禛脸色都一如既往难看,扫视一圈后,他盯着唯一一个还站着隆科多道:“隆科多,那你呢,也是受了允禩蒙骗吗?” 听得胤禛改了称呼,隆科多双腿一软,跪地上颤声道:“回皇上话,臣与众位大臣一样,皆不知廉亲王真正用意,乃是受他蒙蔽,做出……” “够了!”胤禛一声暴喝打断隆科多话,之后是走到哆嗦不止隆科多面前,逐字逐句道:“他们听信允禩话,受他指使,朕看来还情有可原,但你是朕舅舅,朕一向对你尊敬倚重,从不曾薄待了几分,可你却与允禩串通,一起来蒙骗朕,来算计朕儿子,隆科多,你真是有种,有种!” 听着胤禛气极声音,隆科多害怕无比,连连磕头道:“皇上恕罪!臣该死,臣实是一时糊涂,并非存心,还请皇上念臣一片忠心份上,饶过臣这次过错!” “一片忠心?”胤禛冷笑不止,“亏你有脸说出这四个字,朕都替你臊得慌。”恨到极处,话语不自觉地刻薄了起来,他此生恨人背叛,尤其是被身边人背叛,而隆科多无疑犯了这个忌讳。 盯着磕头不止隆科多,胤禛勉强抑了心中怒气道:“允禩许了你什么样好处,让你这样听他话?” 隆科多不敢答声,依旧磕头不止,不过他这个样子并不能令胤禛消气,反而令他越发气恨,指着他咬牙道:“不说是吧?好!好!朕真是有一个好舅舅。” 说罢,他又指着一干大臣道:“那你们呢,允禩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大臣们哪里敢回答,纷纷磕头,请胤禛恕罪。 胤禛只要一想到弘历死与这些人有关,心中那口气就怎么也消不去,寒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读过书,不少还是科举出身,当知‘仁悌忠孝礼义廉’这七个字,但你们扪心自问,这七个字中有哪个做到了?是忠还是孝?是礼还是义?依朕说,你们一个字都没做到,反倒是学会了那一套欺君罔上本事!” 大臣们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而胤禛依然余怒未消,负手殿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踩众大臣心头一样,让他们本就不堪负重心又沉了一分。 正当一个个担惊受怕时候,胤禛忽然大声喊道:“来人!” 随着胤禛话,养心殿门打开,一群不知何时候外头侍卫走了进来,等候胤禛吩咐。 胤禛闭目,待得再睁开时,眸中冷光四射,“将这些人全都押下去,关入刑部大牢等候审讯!” 他这句话莫说是让那些大臣大惊失色,就连允祥也是脸色骤变,他知道事关弘历生死,就算这些大臣是受了允禩摆布,并非存心要害弘历,四哥也不会善罢干休,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将这些大臣全部押入牢中,要知道这些大臣当中,可不乏身居高位者,关入大牢会产生极大影响不好,就是朝廷事务运转也会有影响。 见侍卫就要动手,允祥忙道:“皇上,诸位大臣虽有错,但他们也是受人摆布,并非存心,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你不必再说,一切等审讯后再议。”胤禛这一次态度异常坚决,就连允祥话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一听说要押入刑部大牢,众大臣都慌了,连隆科多也不例外,嘴里不停地说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可惜,不论他们怎么喊怎么求饶,都改变不了胤禛心意,十几名大臣,全部被侍卫押了下去。这么多朝臣一同下狱,明日京城中少不得又会有许多言语。 待所有人都被押下去后,允祥道:“皇上,这些大臣虽有错,但只错轻信允禩之言,并非存心欺瞒皇上。” 下一刻,刻薄声音允祥耳边响起,“若他们这样还不叫存心,那朕真不知何谓存心了,尤其是隆科多,枉朕这么信任他,居然与允禩狼狈为奸,蒙骗朕不说,还使得弘历枉死,若不治他们罪,朕如何对得起弘历?!” “臣弟知道皇上因为太子爷事很难过,可他们顶多只算是被利用,并非存心要害太子爷;再说皇上一下子关了这么多位大臣,空了许多位置出来,难免会影响朝廷各项事务运作。” 胤禛盯着允祥,凉声道:“依你意思,离了这些人,事情就办不了了?” “臣弟并非此意,只是……”不等允祥把话说完,胤禛已是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好,空位置让其他官员替上,真要是处理不了,就交到朕这里来,朕来处理。这些人背着朕与允禩勾结,绝不能姑息了事。” 胤禛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允祥还是说什么,叹了口气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隆科多,他始终是皇上舅舅。” 胤禛冷酷地道:“他忠于朕,就是朕舅舅,他不忠于朕,就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里,允祥明白了胤禛意思,对于隆科多,胤禛不仅不会有一丝容情,反而会比待其他人严苛。 沉默了一会儿,允祥道:“明日三司会审允禩,皇上可会去听审?” 胤禛没有回答他话,只是扔下一句“到时再说。” 后宫虽不得干涉前朝,但并不防碍前朝消息传到后宫,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胤禛暗中调查弘历死因,并且查到廉亲王允禩与弘历死有关。此事,堪称胤禛登基以来第一大事,所以不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将目光盯明日三司会审上。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 三司会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谓三司,即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尚书,会审本该刑部,但应允禩身份特殊,故定宗人府,并会同宗人府宗正一道审理。[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三司与宗正坐堂后,允禩从大牢中提了出来,他如今虽已沦为阶下囚,但仍是一副温文尔雅,不骄不躁样子,与平时一般无二。 因允禩如今仍是王爷身份,是以一众会审官员并未让他下跪答话,刑部尚书王善一拍惊堂木道:“廉亲王,你可知自己犯所何罪?” 允禩轻弹了一下袍角道:“这也正是我奇怪之事,前夜有人突然闯入我府中将我抓至牢中,如今又三司会审,实不知我究竟犯了何罪,要动用这么大阵仗。” 见允禩那里装糊涂,王善与另几位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单刀直入道:“廉亲王,你擅自蓄养暗卫,此乃一罪;指使暗卫弄沉两批运粮船致使福州出现大面积饥荒,变成人间地狱,此乃二罪;杀害连江县千余民百姓,此乃三罪;谋害宝硕太子,此乃四罪。这四条罪,你可承认?” “根本就没有这些事,将福州闹得饥荒遍地对我有什么好处?害死宝硕太子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说这些罪,根本就是对我诬蔑。”胤禛动手那一刻,允禩就知道他必是掌握了自己犯事证据,但抓到是什么证据却无从知晓。这种敌情未明情况下,他自不会傻将自己秘密暴露出来。 见他一条罪都不肯认,坐上头四位大人均皱起了眉头,与左都御史说了几句后,做为主审王善道:“来人,将那几人带上来。” 他话落后不久,便有差役带了数名身着黑衣之人进来,一看到这些人,允禩虽然神色看着平静,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手下暗卫。 这些暗卫一个个均精神萎靡,面色潮红,一被放下后就软倒地,看着没什么力气。 王善命人将他们上衣脱去,露出大块大块溃烂皮肤,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却是宫中太医。 “廉亲王,这位是曾跟随过宝硕太子与二阿哥去过福州太医,经他诊治,断定这几人身上症状,与福州那些因吃了人肉而发病人症状一模一样,而这种病是可以传染。” 允禩摊手道:“那又如何,我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去不去福州与我有何干系。” 见允禩一味否认,王善等人均觉棘手不己,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问时候,有一个差役步走到大理寺卿耳边说了一番话,后者神色一紧张,召过王善等人将刚才听到话复述了一遍,众人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一下,且目光都望向了门口,大有想要起身想法。 允禩将他们这番模样看眼里,微拧了轩眉不知想什么。 这个时候,王善轻咳一声,重坐直了身子后道:“廉亲王,你说不认识他们是吗?那你如何解释与他们一伙人身上会出现你亲笔信。” 允禩目光一闪,冷声道:“什么亲笔信?我怎不知道。” 左都御史从摆面前一大摞卷宗中捻起一张纸念道:“尔等继续往福州行进,至于江宁那边我会另外派人前动,务必要截杀兆惠与阿桂,不能让他们踏入京城一步。” 从左都御史念第一个字起,允禩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一片,这句话正是他亲手所写,写完后绑信鸽上,传给自己派去暗卫处,为何会他们手里?之前那几个患了病暗卫出现,他虽惊讶却没有什么害怕,就算证明这些暗卫是他蓄养,也不过是小罪一桩,如今京城哪个大家族不曾蓄养暗卫,只是不曾摆到台面上罢了。 可是这张密条却足以要他命,而且密条被截,只怕他派去福州那些暗卫也已经被抓了。 “我等已经派人拿廉亲王以前所写奏折请京中所有对字迹有研究鸿儒比对,证实纸条上字与廉亲王字一模一样,不存任何临摹冒写可能。若廉亲王对此不认同话,可以当场书写一遍纸条上字,以做比对。”随着左都御史话音落下,立时有差役奉了纸笔到允禩面前。 允禩提起犹如千钧重竹笔,犹豫许久终是没写下去,而是将笔一扔道:“不必了,那纸条确实是我所写。”他固然可以将字写与平常不一样,但只要将他府中所有书信拿出来一比对就会穿帮。 王善精神一振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那四宗罪了?” “王大人这话却是错了,不错,我承认这张纸条是我写,但顶多也只是承认有蓄养暗卫,并且派他们杀两个人罢了,与福州饥荒、连江县千余人性命还有太子爷死有何关联。” 一脸冷峻左都御史哼了一声道:“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派人去追杀兆惠与阿桂?” 允禩目光一转,已是想到了一个不错说辞,“他们两个冰嬉比试中耍手段令我两个儿子失去了夺第一资格,我怀恨心,所以得知他们两个未死后便派人追杀他们,好为我两个儿子出气!” 不曾说过话大理寺卿嗤笑道:“廉亲王这话未必太过勉强,只是一个比试罢了,需要专门派人追杀这么严重吗?” “我两个儿子原本对这场冰嬉比试志必得,岂料被那两小子破坏,他们回府后吃不下睡不着,人一下子瘦了许多,这一切均是因那两小子而起,不杀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原本他们福州死了也就罢了,偏生后来又有消息说他们还活着,既然天没收他们,那就只有我自己动手了。” 大理寺卿摇头道:“廉亲王这番说辞未免太过勉强,根本不能令人相信。分明是你派人害死了宝硕太子与随行人,而之后你知道兆惠与阿桂没死时,想要斩草除根,故派底下暗卫追查灭口。” 第一千三百章 计中有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禩冷笑道:“你说我说辞勉强,那你说辞是连勉强二字都够不上,因为一切都是你凭空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百度搜索更新更快..)”说罢,他一指王善等人道:“你们说我杀了太子爷,就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便是栽赃陷害。” 若换了别人尚可刑讯bi供,但允禩身份摆那里,既不曾废黜,也不曾革黄带子,大刑是万万动不得。可事情很明显,若不动刑,允禩是绝对不会招,得不到供词,他们也无法向皇上覆命。 正当王善等人思索着该以什么话继续盘问时候,一道人影背对着冬日走进来道:“栽赃陷害,允禩,朕真是没想到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普天之下,除了胤禛,还有谁敢自称朕,王善等人连忙离座,拍袖朝大步走进来胤禛道:“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下跪见礼时候,允禩转过身看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胤禛道:“果然是皇上来了。” 刚才差役进来王善耳边说话,紧跟着王善他们都变了脸色一直望着外头,那个时候他就怀疑可能是胤禛来了,果然不假。 “既知是朕,你不是该向朕行礼吗?”这是胤禛对允禩所说话,其身后还跟着允祥。 迎着胤禛目光,允禩微微一笑,躬身道:“臣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盯着允禩嘴角那缕笑意,胤禛忽地也笑了起来,“老八,朕真很佩服你,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笑得出来。” “臣是清白,乃是有人存心诬陷臣,臣相信皇上与众位大臣一定会还臣一个清白,所以臣根本无需担心。” 听着允禩话,胤禛至堂上坐下,允祥坐他下首地方,至于王善等人则恭敬地站一旁。 “老八,你说你是清白,那朕倒有件事想问问你。”胤禛顿一顿,道:“若你不曾存过任何害弘历之心,为何要让隆科多他们全部上奏保举弘历去福州?这一点你不必再想着否认,因为他们已经全部承认了,想必这么多大臣不会那么巧联合起来冤枉你。” 允禩目光一沉,没想到连这件事也让胤禛查出来了,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回答时候,胤禛又道:“你可别告诉朕仅仅只是为了想让弘历去历练,当时福州根本就是一个死地,这种历练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允禩低头未语,显然这一次轮到他回答不出,好一会儿方道:“看皇上样子,是认定臣妾与太子爷死有关了。” “不是朕认定,而是一切根本是你所为。”这般说着,胤禛拿起案上一大摞卷宗朝允禩扬了扬道:“这里全是朕让人搜集证据,件件桩桩均指向你与福州和弘历事有关,还有刚才提过两件事,你可以抵赖,但你应明白,就算你不承认,朕也可以将你定罪,区别只于用什么法子定罪罢了。” “自行招供与强行bi供区别是吗?”允禩抬头道:“不过皇上这样bi自己亲兄弟认罪,就不怕天下人非议皇上吗?再说了,臣闹出这么多事来,对臣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你心里清楚。至于说亲兄弟……”胤禛冷冷一笑道:“老八,你若真将朕视做兄弟,就该与允祥一样辅佐朕守好大清江山,而不是处处给朕使绊子让朕难受。上元节一事,朕已经宽宏大量饶过你,只盼你可以痛改前非,岂料你不止没有悔改,还变本加厉,将福州一地百姓都当作棋子,为,就是要害朕儿子!老八,你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将朕当成过兄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若看臣不顺眼,想要臣命,一道圣旨即可,何况要给臣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让臣顶着谋逆罪名死去。”任胤禛怎么说,允禩只是不承认,并且一口咬定追杀兆惠与阿桂只是为了给自己两个儿子出气。 允祥一旁听着,忍不住摇头道:“八哥,事已至此,你再否认也是无用。” 允禩本不想理会他,但允祥后面话,却令他变了颜色,“你真以为兆惠与阿桂这么巧这个时候有了行踪吗?不是,一切都是皇上设下圈套,为就是引你入瓮。” “当时随太子爷与二阿哥一道去连江县人,除了二阿哥生还之外,其余人都死了,兆惠与阿桂也其中,可是皇上发现埋藏他们地方,发现少了兆惠与阿桂尸体。但这件事只有皇上与我知道,其他人都以为他们死了且被人当成食物吃掉了,所以当那个流言出现时候,一般人反应应该是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唯有杀人人才会知道他们没有被人吃掉,而且确实少了这两具尸体,也才会派人追杀他们。”允祥看着允禩脸色越来越难看,带着一丝怜悯道:“八哥,你可以辩解追杀兆惠他们是为了给两个儿子出气,却辩解不了为什么觉得他们还活着,觉得他们没有被当成食物吃掉。” 允祥话音落下后,堂上静得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允禩忽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手道:“好,真是好,想不到这个圈套里面还连着一个小圈套,连我都没有发现。” “朕既然给你设了圈套,自然想要有点效果,否则岂不是白费功夫?”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道:“朕早之前就查到了你暗卫,之所以一直隐忍到此刻,就是为了将你人赃并获。你极为信任那些暗卫,若知道了兆惠他们没死,一定会派暗卫去除掉这两人,当你派了暗卫出去后,朕就故意让人放消息,说江宁那里有人见过兆惠。一边是福州一边是江宁,暗卫一定会请示你该去哪里。” 允禩犹笑,一边笑一边道:“然后你就半路截了信鸽是吗?” “不错,所以朕这里不止有你给暗卫密条,还有暗卫请示你该去福州还是江宁密条,再加上你暗探患有福州才有病症,这一切都容不得你再抵赖。”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不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禩点头之余又道:“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胤禛目光一闪,对王善等人道:“你们先出去,朕有话要与他单独说。(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嗻!”王善等人赶紧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正当允祥也要出去时候,胤禛道:“老十三你坐着不必起来。” 待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胤禛寒声道:“朕知道弘时一回京就去见过你,你实话告诉朕,福州与弘历事,是否你与弘时合谋?” 允祥眼中掠过不解之色,弘时有没有去见过允禩一直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四哥也明白,为何现突然这么说。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四哥这是故意,目是想诳允禩说出实话。 允祥是不解,允禩则是震惊了,弘时来见过自己不假,但就算后来遇到袭击之人,也未暴露身份,胤禛怎会知晓。若是胤禛知道了弘时来见过自己,那自己之前答应弘时事,便成了空谈。 呃,慢着,若胤禛真查到了这件事,为何一直没有动弘时,又为何不去问弘时,而跑来问自己?难道……他是骗自己?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胤禛怀疑弘时,却没证据证明他与自己合谋,所以便想出这么个下三滥法子,呵,真是想不到,堂堂皇帝也会撒谎唬人。 这般想着,他忽地道:“那皇上希望臣与二阿哥合谋吗?” 胤禛语气冰冷地道:“现是朕问你,你好老老实实回答。” 允禩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笑容,“不错,我是与二阿哥合谋,一起害死四阿哥,以免他跟二阿哥争夺皇位。” 要是弘时这里,听到允禩这番话非得当场昏过去不可。 一直以来,盘绕胤禛心里疑团终于解开了,与此同时,一股戾气也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狰狞地道:“好!真是好!想不到朕儿子竟然有这份狠辣!” “虎父无犬子,皇上是龙,生出来儿子又怎么会简单呢?不瞒皇上,所有计策都是二阿哥想出来,臣只不过是按计划行事罢了,就连四阿哥也是二阿哥亲手杀了烧成焦尸。”他声音与笑容一样诡异,“皇上现已经知道了,还不赶紧去将二阿哥抓了问罪吗?他才是那个该死人,皇上应该立即杀了他,以为四阿哥报仇。” 允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若真允禩真与弘时合谋,怎么也不该这么轻易说出来,只看他之前百般抵赖就知道了,真是奇怪。 而且他不止供出弘时,还一直游说四哥杀了弘时为弘历报仇,这实不像允禩性格,难不成他……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皇上别听他一面之词,福州与太子爷事,设局庞大而精密,依臣弟对二阿哥了解,他不可能设出这样一个局。” “你错了,所有事都是他自己想出来,他远比你想加利害。”允禩反驳了一句后,继续对胤禛道:“为什么还不下旨,不将那个残杀兄弟,造成福州饥荒人抓来,难不成这样儿子你还要留着当宝贝吗?” 原本胤禛已经认定弘时与允禩勾结,但听到允禩后面话语,却令他想法动摇起来,不对,很不对劲。 见胤禛站那里不言声,允禩再度道:“怎么了?舍不得这个儿子吗?呵,也是,皇上你坐拥三宫六院,却只有可怜四个儿子,如今看中老四还死了,只剩下三个,要是再把弘时杀了,那就只剩下两个了,一个出身普通,资质不高,另一个还吃奶,根本担不起这个大清江山,也就弘时还适合一点,可惜他心术不正,为了皇位与我这个八叔合谋,害死了亲弟弟。皇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胤禛沉声问着,黑眸中寒光闪烁,不知想什么。 允禩勾唇,带起一抹隐晦残忍笑意道:“因为你为心不正,夺了本不该属于你东西,而今是上天降下报应。” 允祥一听这话便知他说是皇位,当即斥道:“胡言乱语,皇上何曾夺过什么东西,反倒是你自己心术不正,皇阿玛生前已经明确说过不会将皇位传给你,你却一直不肯死心,做出许多小人行径,若非皇上宽宏大量,凭你所做事,如何还能站这里。” 允祥话令允禩眼角微微一搐,冷笑道:“宽宏大量?说得可真是好听,可惜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他怕背上谋害兄弟骂名,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我一直活到现。”事到如今,他已不可能活命,再没什么好避忌了,干脆说个痛。 允祥待要再说,胤禛已是抬手阻止他出声,同时道:“允禩,你真觉得朕是这样才放过你吗?” “难道不是?”允禩反问,不过从眉眼间冷意可以看出,不论胤禛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相信。 盯着允禩,胤禛缓缓道:“朕从来就不怕背负骂名,否则也不会推行那么多政。不错,朕是很想杀你,但朕不像你那么冷血,总记得皇阿玛教诲,凡事不愿做太过。只是朕没想到,朕宽容相待,换来,却是你变本加厉。朕就算养一条狗,一日三顿喂他,他看到朕也会摇头摆尾,相比起来,你连狗也不如。” 允禩眸中浮起一丝戾气,旋即又消失无踪,轻笑道:“原来皇上一直用看狗眼光来看臣,不过皇上莫要忘了,虽然你我之间一为君一为臣,但体内所流血却是一样,这是谁也改变不了,若臣是狗,那皇上不是狗四哥吗?” “大胆,你怎敢如此抵毁皇上。”允祥话只是令允禩脸上笑意加浓重,“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敢,倒是你,一辈子都做皇上应声虫,不觉得难受吗?” 胤禛忽地道:“老八,朕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气输给朕,不过究竟是朕夺了皇位,还是皇阿玛临终传位,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朕从来不欠你什么。”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误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才消失戾气再次浮现然允禩眼中,而且比刚才盛,一字一句道:“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矫诏,皇阿哥是真将皇位传给了你,但那并不表示你就得理所当然。[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事实上,不论是人望还是能力,我都远胜于你这个冷面王,我只输给你一样东西,就是出身――辛者库jian婢所生,不得继承皇位。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从未曾忘过。”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不管是什么,输便是输,你既然决定争夺皇位,便该做好输准备。” 允禩有些激动地挥手道:“皇阿玛若觉得我额娘出身低jian,又为何要宠幸我额娘,为何要将我生下来?为何?!”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问题,或许康熙可以,但康熙已经死了,躺冰冷陵寝中,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我不甘心,输给你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咽不下这口气,出身已是改变不了事,但将来,我一定要改!” 胤禛盯着他,缓缓道:“你要改,所有就牺牲了福州所有百姓性命是吗?为人君者,当爱民如子,如你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就算真让你坐上龙椅,你也不会是一个好君主。” 允禩准冷哼一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皇位不是用白骨累起来,相比于王朝替时所死人,区区一个福州府又算得了什么。” 胤禛看了允禩半晌,吐出四个字来,“不可救药!” 允禩冷然一笑道:“不错,我是无可救药,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儿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弘历是弘时亲手杀死,你现一切都清楚了,还不赶紧抓了你好儿子,定他死罪?” “皇上……”允祥刚说了两个字,胤禛声音便响了起来,“允禩,你说都是真吗?” 允禩目光一闪,紧接着道:“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又何必骗你,我曾问王善他们,杀了弘历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又轮不到我登上皇帝宝座,他们回答不出,我现可以回答你,因为弘时,他答应过,只要他登上皇位,就会尊我为皇父,我死后,会将我牌位放入奉先殿,享受皇家一世烟火,与你并存。你说,这么好条件,我怎能不答应?!” 允祥当即道:“二阿哥不可能承诺这样话,你胡说!” 追封皇父这种事情倒不是没有过,譬如前朝时嘉靖帝就曾为自己父母争名份,从争考、争帝、争皇一直到争庙及路,争庙谒及乐舞,与群臣百官之间展开一场规模巨大、旷日持久争论,世称“大礼议”。但当时是嘉靖帝追封自己生父,而允禩只是一个叔父,再怎么追封也追封不到他身上,不要说牌位入奉先殿,享受皇家烟火这种事了。 允禩冷冷一笑道:“信与不信随你,总之我说句句属实。” 他话音刚落,堂上忽地响起拍手声,不是别人,正是胤禛,他拍了很长时间方才停住,同时感慨道:“允禩啊允禩,朕真是有些佩服你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想出陷阱来让朕跳。” 允禩刚刚还带着不屑笑意脸庞因他这句话倏然一僵,极不自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朕说什么,允禩,你真是够歹毒,一发现朕疑心弘时,就立刻挖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想要让朕亲手杀了弘时。”胤禛顿一顿,续道:“你说所有事都是弘时计划,可就像允祥说,任弘时能耐,断然想不出这么一个庞大精密计划。反倒是你,心思缜密之余,手段也果断狠辣,福州事像极了你行事做风。” 听到这里,允禩脸已经完全僵住了,好一会儿方目光闪烁地道:“那你可真是不了解你那个好儿子,我告诉你,他比你以为要心狠手辣许多,杀人不眨眼。” “是吗?”允禩四下躲避目光让胤禛加肯定了自己猜测,“即便朕真不了解弘时,但与你四十余年兄弟,想必了解够多了,以你xing子,若弘时真与你合谋,还答允追封你为皇父,你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将他供出来,相反,你会百般维护他,好使他避过朕怀疑,因为这样对你才有利。”说到此处,他摇摇头,痛声道:“允禩,朕知道你一向恨煞了朕,却不想你居然连这种毒计都想得出来,朕刚失去一个儿子,你又要骗朕再亲手害死另一个!” 允禩手不断握紧又松开,良久,他上前一步,与胤禛面对面,眸中带着无恨意,“不错,我是骗你,你害我失去了皇位,我就害你失去儿子,这很公平。既然这些事都让你看穿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知当初福州一事时,二阿哥为何会主动请缨?” 胤禛皱了眉等允禩说下去,后者道:“是我劝二阿哥,我曾偷偷去找过他,告诉他福州出事,身为嫡长子该设法平定这场饥荒,为皇上你分担一些,这个蠢货还真相信了我话,第二天便朝堂上主动请缨。” 胤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话来,一时愣那里,好一会儿方道:“这么说来,弘历与弘时都是你安排下才去福州?” “不错,二阿哥一直对我颇为信任,我一说他便相信了,那个蠢货真是比猪还蠢。相比之下四阿哥就要难应付多了,他对我一向有戒心,从不肯多说什么,所以若我去与他说这些,他肯定会怀疑。” 胤禛脸色阴沉地似要滴下水来,寒声道:“所以你便联合那些与你大臣,让他们上奏保举弘历去福州?” “不错,从一开始,弘时与弘历就都是我目标,他们两个都要死,可惜,弘时命大,让他逃了性命出去。否则今日,你死就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两个儿子!” 听着他话,胤禛久久未语,而打破寂静第一句话便是,“允禩,朕真不该让你活这么久!”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兄弟相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禩咧嘴,露出一个森冷笑容,“我若太早死了,皇上一个人岂非很寂寞。(思路客.siluke.us)” 胤禛亦笑了,不过他笑容比允禩加森冷可怖,“弘历死,弘时伤,允禩,朕这回都要问你讨回来。” 听到胤禛这句话,允禩心中一松,他知道自己计策成功了,胤禛已经相信弘时与福州事无关。 他很清楚胤禛xing子,多疑猜忌,若他一味否认弘时与此事无关,胤禛不止不会相信,还会越发怀疑。所以若想消除他疑心,必须得从反方向着手,故意说所有事情都是弘时所为,还不断地游说胤禛杀掉弘时,摆出一副恨不得弘时立刻死样子。他了解胤禛,胤禛同样了解他,所以他这样反常态度必然会引起胤禛怀疑。而事情也果然如他料想那样,从而一步步将胤禛引向错误方向。 弘时,我答应你事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可以做到答应我事,否则你后半生休想太平! 允禩思绪未落,耳边忽地传来胤禛声音,“来人!” 话音未落,之前退出去王善四人步走了进来,恭声道:“臣等。” “廉亲王允禩已承认福州与宝硕太子之事,均是他所为,连江县百姓亦是他杀,实乃罪大恶极,着即革去黄带子,褫夺亲王之位,余下诸罪,由尔等共审共议,定议后交由朕决定。” 胤禛冰冷如霜话语令众人心头俱是一寒,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便下旨革了允禩黄带子与亲王爵位,可见其是下了决心要除了允禩,时隔四年,兄弟相残局面终是再一次出现。而这,似乎是皇室中永远不能避免事。 就胤禛准备离开时候,允禩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四十余年岁月中,他还是第一次当着胤禛面如此大笑,这样异常笑声令胤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盯着他道:“你笑什么?” 随着他话,允禩停下了笑声,然脸上却多了讽刺意味,“你可以革我黄带子,可以废我爵位,甚至可以杀我,我反抗不了,但是就算我死,弘历也不会活过来。”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朕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还弘历一个公道,也让害弘历人付出应有代价。” “是吗?”允禩脸上讽意比刚才浓了几分,“不错,福州是我设下局,弘历也是我让人杀,但真正害死弘历人不是我而是你!要不是你夺了皇位,要不是你逼着我赋闲家,我又何需杀弘历来泄愤,所以,就算杀了我,弘历也不会瞑目,因为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允祥听他说不像话,喝斥道:“允禩,你莫要将自己做错事怪到皇上身上,是你自己心生邪念,害死太子爷,害死福州千千万万百姓,根本与皇上无关。” “你自是帮着他说话,不过我告诉你,没用,弘历会知道是他自己皇阿玛将他推向死路,推他去死。”他将目光转向胤禛,带着刻意恨意道:“他会来找你,福州千千万万冤魂也会来找你索命,还有我。胤禛,你休想再安宁太平做你皇帝。” 胤禛盯着他满是恨意双眸,摇头道:“允禩,朕真不该与你说那么多。” 直至胤禛离开,允禩都没有再说一个话,而之后审讯中,亦没有再狡辩,认了福州与弘历事,并签字画押。他之所以这么爽,自然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做错了,而是他深知没了黄带子与亲王身份自己,再没有与王善他们对峙资本,如果审讯不能进行下去,王善他们一定会动用大刑,让自己受皮肉之苦。 死,已是不可避免事,不过他要安排事也都安排好了,当胤禛死后,看到自己与他平起平坐,共享皇家烟火,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至于允禟允那边,虽然允禩没有供出他们任何事,但封宅搜屋之下,还是查到了一些证据,凭着这些,再加上密探暗中调查所得,足以将他们定罪。 另一方面,弘时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见到密探来抓自己,之后是传来允禩已经认罪消息,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不过这口气尚未喘完,便接到了宫里旨意,让他即刻入养心殿面圣,一时间刚平复下来心情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当弘时赶到养心殿时,天色已渐暗,苏培盛正要进去通禀,弘时拉住他道:“苏公公,你可知皇阿玛召我所为何事?”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苏培盛话音未落,手里便多了一样沉甸甸东西,偷眼看去,一道金光昏暗天光下闪过,他心中有数,小声道:“虽然奴才确实不知皇上为什么召二阿哥来,但奴才知道刚刚王大人他们来见过皇上,将三司会审结果给了皇上,所以奴才猜测应该是与此有关吧。” 一听果然是这事,弘时神色顿时不安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公公。” 待苏培盛通报过后,他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进了里面也不敢抬头,拍袖下跪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胤禛抬起头来,神色温和地道:“起来吧,如何,之前福州受伤可都好全了?” 胤禛话令弘时颇为意外,偷觑了一眼后小心地道:“多谢皇阿玛关心,除了一些伤痕留下之外,都已经好了。” “没事就好。”胤禛感慨道:“朕怎么也想不到,一趟福州之行,会闹出这么多事来,弘历死了,你也受了一身伤。” 弘时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儿臣知道太子爷死令皇阿玛很伤心,但这都已经是过去事了,皇阿玛应该看开一些,别伤了身子,儿臣虽不及太子爷许多,但儿臣一定会力为皇阿玛分忧。” 胤禛颔首道:“朕知道你孝顺,来,到朕身边来。”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放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胤禛一直语气温和,弘时稍稍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走到胤禛身边,待他站定后,胤禛将手里卷宗递给他道:“这是三司会审结果,你看看。[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一听此话,弘时心头立时狂跳起来,强忍着激动逐行逐行地看下去,看得全部看完后,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整份卷宗上都没有自己任何事,八叔果然如他答允那样,没有将自己供出来。 “皇阿玛,八叔……不是,是允禩,他真承认福州与太子爷事都是他所为?”如今允禩已经被革了黄带子削了爵位,已没资格再被弘时称一声八叔。 胤禛点点头,忽地道:“弘时,你老实回答朕,之前你主动请缨去福州,是否出于允禩授意?” 此言落弘时耳中,犹如惊雷一般,不明白胤禛何以会知道此事,连忙想要解释,“皇阿玛,儿臣……” “你不必说,朕心里有数。”胤禛摆摆手道:“你想要帮皇阿玛分忧,所以听信允禩话主动要求去福州,殊不知这一切均是允禩毒计,你与弘历去福州一事,都是他暗中ca控,为就是要你们两人性命。” 事情转变得太,令弘时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只听胤禛继续道:“幸好你福大命大,逃了性命出来,总算是不幸中大幸。” 弘时有些呆滞地道:“这些都是允禩与皇阿玛说吗?” 胤禛冷笑一声道:“他如何肯与朕说实话过,之前百般抵赖不说,还意图混淆朕思绪,让朕以为你与他合谋一道害死弘历。” “他……他真这样说?”弘时越听越糊涂,脑袋里一团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点头道:“当年争夺皇位,他输了朕,一直怀恨心,福州一事是他精心设下圈套,目就是要你们两兄弟性命,岂料被你逃了出来,如今又事情败露,便故意朕面前说那些话,想要让朕信心为真,然后气恨之下将你处决!” 弘时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一点却是清楚了,那就是皇阿玛对自己再无一丝疑心,八叔所说话,皇阿玛也认为是他故意诬諂。心头大定后,他装模作样地道:“想不到允禩如此卑鄙无耻,亏得儿臣以前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幸得皇阿玛劝阻,没有再与他来往,否则被他害了尚且不知;这次也亏得皇阿玛英明,没有中了他奸计。”顿一顿,他试探地道:“儿臣看四位大人给意见是削除宗籍,斩立决,不知皇阿玛圣意如何?” “斩立决?”胤禛冷笑一声,起身走下金砖铺就台阶道:“允禩害死了朕儿子,只判他一个斩立决,未免太过便宜了。死是一定,但朕要他死之前尝世间千百种痛苦,让他后悔自己所做一切。” 胤禛唇齿间森寒令弘时打了个寒战,若让胤禛知道自己有份其中,他一定会用同样手段对付自己,而不意自己是否是他儿子。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狠狠掐灭了,他永远不会让皇阿玛知道这件事,这个秘密将永远被掩埋尘埃中。 胤禛看到弘时眼中害怕,道:“怎么,你觉得朕太过残忍了吗?” 弘时连忙摇头道:“允禩犯下此等谋逆大罪,害死了太子爷与许多无辜百姓,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儿臣怎会觉得皇阿玛残忍。”这般说着,想起之前答应不过允禩会保住他两个儿子,逐道:“皇阿玛,不知您打算怎么处置允禩家人?” 弘时话令胤禛沉默了下来,以允禩所犯罪,不止他自己要死,就是家人也要一并问罪暂杀,但允禩福晋是湄儿,他如何下得了手,还有她两个儿子。虽然湄儿一直对他冷淡,甚至几次三番误会他,但他始终不能忘情,多年来,这个名字一直索绕他心里。 胤禛不说话,弘时也不敢多问,静静站一旁,直至苏培盛进来掌灯时,胤禛方道:“此事与允禩福晋无关,就让她继续住宅子里,至于允禩两个儿子,弘时,你倒是说说看,是否该定斩刑。” 胤禛这话正投弘时下怀,他忍着波澜起伏内心,故作犹豫地道:“儿臣经验尚浅,只怕难以做出一个合情合理决定。”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无妨,朕既是让你说了,你便管说,对与错都不要紧。” “是。”弘时低头思索片刻道:“允禩犯下罪,固然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但他家人毕竟是无辜,而且如今搜集到证据当中,也没有一项指称允禩两个儿子与此事有关,所以儿臣觉得,皇阿玛不如网开一面,法外容情,留他两个儿子一条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他两个儿子流放三千里。” 胤禛不答反问道:“但是留着他们总是祸患,若他们不甘心自己阿玛事,想办法暗中做乱,岂非麻烦?” 弘时想了一会儿道:“皇阿玛大可以流放旨意中再加一条,让他们此生都不得回京,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想做乱,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你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这样对朕而言,似有些得不偿失。” “恕儿臣直言,允禩虽然该死,但他与皇阿玛到底是同胞兄弟,皇阿玛杀了他,天下人口中难免有所非议,认为皇阿玛不念手足之情。若皇阿玛可以留下允禩两个儿子一条性命,那就足证皇阿玛宽大仁厚,堵住非议之口。” 弘时自觉这话说得颇为中肯,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可当他说完之后,却发现胤禛一直盯着自己,以为他听出了破绽,连忙道:“若皇阿玛觉得儿臣说得不对,只当儿臣没说便是。” “不是,你说得很对,朕虽不怕天下人非议,但能少一些自然好。”胤禛打量着弘时感叹道:“去了一趟福州,虽说险些丢了性命,但也让你长进不少,想事情也比以前周祥多了。” 弘时目光一松,躬身道:“多谢皇阿玛夸奖。”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亲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点头,拍着弘时肩膀道:“如今弘历不了,你又是嫡长子,肩上担子会比以前重许多。(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儿臣一定会努力为皇阿玛分担。”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道:“其实再过一年,五弟就可以入朝历练了,五弟打小就机灵,到时候一定可以帮上皇阿玛忙,就像太子爷那样。” “希望吧。”虽是这样说着,胤禛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信心,他自己儿子怎会不了解,弘昼虽也有几分小聪明,但与弘历相比还远远不及。 见胤禛面有失落,弘时跪下哽咽道:“一切都怪儿臣不好,儿臣没有护着太子爷一道逃出来,又或者当初滚下山得救人是太子爷便好了,皇阿玛也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胤禛意外之余颇有些感动,轻斥道:“胡说什么,你与弘历都是朕儿子,哪个出事都是朕不愿看到,起来,以后都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弘时趁机道:“那皇阿玛也要答应儿臣,不要再伤心了,大清江山还有千千万万子民百姓都要系皇阿玛一人身上,皇阿玛一定要保重龙体才行。” 胤禛摇摇头道:“再保重也没用,朕身子自己清楚,一年不如一年,终归是上了年纪,也不知还能撑多少年。”不等弘时说话,他又道:“朕说过,只要你们兄弟能平定福州之乱,朕便封你们一人一个亲王,虽然弘历不了,但朕说过话依然算数,待明日朕就晓喻礼部,让他们拟封号还有准备晋封仪式。” 弘时大喜过望,他一直记着胤禛当初话,但出了这么多事,他不敢再提,没想到胤禛主动说起。 不过,让他高兴事还后面,只听胤禛道:“礼部事你熟悉差不多了,自下个月起,便至户部当差吧,好生熟悉着。除此之外,自明日起,你每日下朝后来养心殿,随朕学习怎么批阅奏折。” 巨大喜悦简直要将弘历淹没,原本被弘历夺去一切终于要回到他手上,这种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强忍着喜意,一脸惶恐地道:“儿臣资质平庸,只怕会辜负了皇阿玛期望与教诲。” 胤禛温言道:“资质差一些不要顶,重要心,若心思不正,就算资质再高也没用。” 弘时本就是假意客气,听得胤禛这么说,哪还有不答应之理,连忙道:“多谢皇阿玛,儿臣一定会竭所能。” “行了,你先出去吧,朕还有事。”打发弘时离去后,胤禛亦离开了养心殿,一路往承乾宫行去,到了那边也没让宫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到了里头只见凌若正坐椅中出神,连屋中多了一个人也没发现,直至胤禛她旁边坐下方才回过神来,訝然道:“皇上何时来?” 胤禛笑笑道:“就刚才,倒是你,想什么如此出神?” 凌若自是想之前周明华话,不过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却不想对胤禛说,免得空欢喜一场,“没什么,倒是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三司会审那边有结果了?对了,臣妾之前去见皇上,苏培盛说皇上出宫了,是否去了宗人府?” 胤禛点头道:“不错,朕亲自去见了允禩,他已经承认是他造成了福州饥荒还有害死弘历。”说到这里,他拥紧了凌若轻声道:“若儿,朕很就能给弘历一个交待了。” 听到这个话,凌若自是高兴,不过旋即又问道:“一切都只是允禩一人所为吗?” “允禟与允两个人也参与其中中。”说完见凌若依然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朕已经问清楚了,这件事与弘时无关,你不要再疑心了。” 胤禛会说出这样话,必然是有了相应把握,只是不晓得这个把握从何而来。不过此时显然不适合再多问下去。 见她不说话,胤禛颇有些好奇地道:“不问朕打算怎么处置允禩一干人?” 凌若浅息一笑道:“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让允禩等人付出应有代价,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望着那丝浅淡笑容,胤禛抚着她挽起长发低语道:“若儿,你知不知道,朕之前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笑了。” 凌若拉下他手放胸口,一字一句道:“皇上待臣妾如此之好,臣妾又怎会不笑,只要臣妾这里还是暖,就一定会笑,只盼将来鸡皮鹤发时,皇上不要嫌臣妾笑得难看。” 胤禛失笑道:“说起来,朕可是比你大了许多,等你鸡皮鹤发时,朕说不定已经老得连路也走不动,又怎会嫌弃。” 虽然他们失了挚爱儿子,不过两颗心却因此靠得近,或许真应了那句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胤禛一脸正色地道:“若儿,虽然之前晋封皇贵妃事,因为佳慧小产而不得不取消,但朕答应你,这只是暂时,朕一定会晋你为皇贵妃。” 凌若感动地道:“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晋不晋皇贵妃对臣妾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对朕来说很重要。”其实按着胤禛本意而言,恨不能册凌若为皇后,但后位已有人,要想晋凌若,便得废了那拉氏,这些年来,那拉氏并无过错,没有理由废其后位,再说他们怎么说也是结发夫妻,还曾有过弘晖这个孩子,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愿坏了结发夫妻情份。 然胤禛并不晓得,其实他们之间情份,早已被那拉氏一手破坏殆,如今还存,不过是假象罢了。 翌日一早,弘时匆匆入宫,将昨日胤禛与他说话一一告诉那拉氏,后者听了之后,脸上露出难得欣喜笑容,“没了弘历,皇上对你果然令眼相看,这次总算没有白辛苦。” “皇额娘说是,不过儿臣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八叔皇阿玛面前说儿臣与他合谋,为何皇阿玛反而认定他胡说?”弘时回去后想了一夜,直想得头脑发胀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一见到那拉氏便问了出来。 :由儒意欣欣再版《清宫宛妃传》已经一月底上市,如今各大书店还有淘宝网上都可以买到了,一套三册,做得非常精美,另外有清如与福临现代版番外,大家要是喜欢话可以买来看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真非常感谢。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瑞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心思可比弘时深远缜密许多,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当中问题所,微笑道:“你皇阿玛本xing多疑,若允禩一味否认,不仅不能消其疑心,反而会令他加疑心,允禩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来了一招反其道而行,不止消了你阿玛疑心,反而对你多有内疚。(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那拉氏话像一阵清风一般,吹散弘时心头迷雾,拿过一直未动茶盏喝了一大口后道:“这么说来,这一次真是要好好谢谢八叔了。” “他帮你只是为了与你完成交易,哪里需要道谢,话说回来,这一次你虽然皇上面前美言,有很大可能保住他两个儿子性命,但第二个条件才是令人为难,追封皇父,他真是狮子大开口,将来你若真下了这么一道圣旨,非得被天下人唾沫淹死不可。” 弘时头疼地道:“这一点儿臣也知道,可不答应又不行,只能等将来再慢慢想办法了。” “到时再想来不及了,必须现就动手。”那拉氏目光一寒道:“他倚仗无非就是那些暗卫,只要咱们将这些人找出来,烧毁那些书信,他威胁你把柄自然就没有了。”见弘时一脸为难,她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本宫自会交与你舅父去做。” “多谢皇额娘。”弘时欠身时候,那拉氏又道:“既然眼下你皇阿玛有心抬举你,你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行,莫要让你皇阿玛失望,五阿哥虽说不比弘历,但到底也是阿哥,还有六阿哥额娘,这个女人能够本宫眼皮子底下生下孩子,足见其不简单,想来也不会是个安分守己人,所以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弘时颔首道:“儿臣明白,儿臣已经输给过弘历一次,绝对不会再输给任何人。”如此说着,他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皇额娘,可有兆惠他们消息?” “暂且没有,不过本宫已经与你舅父说了,只要这几人一天没出现就一天盯紧九门,不要有任何松懈。” 弘时有些失望地道:“也只能这样了,八叔那边事虽解决了,但这几人活着,总像有刺卡喉咙里一样,难以真正安心。” “这一点本宫也知道,不过此事急不得,只能等。”那拉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冷笑道:“鸟儿满天飞时候难以捕捉,但鸟儿想要归巢时候就一定捕捉到,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罢了,本宫就不信会抓不到,好……” 好什么,那拉氏没说下去,弘时却是明白,如果弘历没死话,好弘历也跟着一道出现,便可一网打,不留后患。 一切,皆暗中消无声息布署着,与此同时,宫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事,就是舒穆禄氏行册封礼,正式晋为嫔,从今往后,所有人见了她,都得尊称一声瑞嫔,当然憋屈莫过于与她同住一宫宁贵人,原本两人平起平坐也就罢了,可现舒穆禄氏跃到了她头上,以后见了她,除非绕道走,否则迎面见了便得屈膝行礼,喊一声娘娘吉祥,可是把她给郁闷坏了。 这日,安儿自浣衣局取了衣裳回来,迎面就看到武氏绷着一张脸出来,连忙退到一边行礼,待武氏走后,安儿方接过跟着一道走出来水秀道:“姑姑,宁贵人怎么这里,还繃着一张脸?” 水秀抿嘴笑道:“宁贵人不想继续住景仁宫,所以特意来央主子给她换个地方。” “住得好端端,为何突然又不愿了?”安儿话音刚落,额头便挨了水秀一指,“你这傻丫头,还不明白啊,宁贵人是不想整日对着瑞嫔。” 安儿恍然大悟地点头,点着下巴道:“看宁贵人刚才脸色,想必主子没有同意?” 水秀道:“主子倒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让宁贵人与瑞嫔好生相处,若真处不好再说。” 安儿鼓着腮帮子道:“瑞嫔,瑞嫔,不瞒姑姑说,我现听着这两个字就来气,凭她那样出身与行径,竟然也让她爬上六嫔之一,真是老天无眼。” 水秀连忙捂着她嘴道:“嘘!可不要乱说话,主子之前交待过,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许摆脸上,不许挂嘴上,你这丫头一转眼就忘了吗?” 安儿不以为然地道:“我又没当着她面说,只是私下抱怨一下罢了。” “你啊,这心眼可真大,要知道不管什么话只要一说出口就不安全了,还有啊,你刚才说什么老天无眼,但你别忘了,册瑞嫔人是皇上,你这样说,岂非说皇上无眼?”安儿被她说得一阵吐舌,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竟然还扯上了皇帝,赶紧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还请姑姑不要告诉主子。其实我也是担心主子,怕瑞嫔继续宫中兴风乱浪,会伤害到主子。” 水秀摇摇头,却也没有再责备下去,只是道:“这也是没办法事,总之咱们做奴婢凡事都安生小心一点,别给自己别给主子添麻烦。至于瑞嫔……”提到舒穆禄氏,水秀也是一阵无奈,“她虽册了嫔位,也以后也不会有孩子,料想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安儿有些不甘心地道:“希望如此。” “对了,你手上这些衣裳,要是刚从浣衣局拿来?”见安儿点头,水秀又道:“那还不赶紧给主子送去,主子刚才还问那件紫锦绣藤罗衣裳呢。” 一听这话,安儿赶紧拿了衣裳进去,凌若正喝茶,见安儿进来,放下手里茶盏道:“本宫刚才隐约听得你与水秀说话,说什么如此热闹?” 安儿有些不自地道:“回主子话,没什么,奴婢刚才宁贵人出去,所以随口问了姑姑几句。” 凌若盯着安儿道:“没事就好,本宫不希望身边人因为口舌而招惹一些不该是非。宫里一步踏错,都会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那双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安儿知道她这是暗自警告自己,连忙垂头道:“是,奴婢明白。[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凌若点点头道:“行了,将衣裳拿进去吧,另外把那件紫锦绣藤罗衣裳备着,本宫明日要穿。” 安儿刚下去,杨海便步走进来,面色怪异地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景仁宫瑞嫔外求见。” 凌若长眉一挑,訝然道:“她来做什么?” 水月正提着一把青玉茶壶为茶盏添水,闻言道:“主子,她会不会是来向您示威?” 凌若睨了她一眼,见水月低下头方才转而道:“让她进来。” 随着杨海下去,不多时,一个珠翠环绕妙龄女子走了进来,除了舒穆禄氏又有谁,那张略显平凡脸庞精心装扮之下比往常多了几分姿色。 舒穆禄氏甩进来后,甩帕行礼,曼声道:“臣妾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万福。” 凌若抬一抬手,亲切地道:“瑞嫔今日怎么这好,专程来给本宫请安?” 舒穆禄氏直起身后,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臣妾见今日天气比平常凉了许多,怕娘娘年老体衰会受寒,所以特来提醒娘娘多穿几件衣裳。” 不论是水月还是杨海听到她这句话,均是脸色一变,纵是一个傻瓜也听得出舒穆禄氏是讽刺自家主子,唯有凌若神色如常地道:“瑞嫔真是有心了,不过本宫虽然比不得瑞嫔这样正值妙龄,却也算不得年老体误,依本宫说,真正该当心身子该是瑞嫔才是。” 舒穆禄氏椅中坐下道:“恕臣妾不懂娘娘意思。” 凌若微微一笑道:“都说小产都伤身,虽说瑞嫔已经做足了月子,但与以前相比身子终归是虚了,不要说瑞嫔伤身太过,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加着不得凉。本宫看瑞嫔衣裳单薄,是否景仁宫没有足够冬衣,要不本宫让内务府紧赶着做几件冬衣给你送过去。” 见她暗损自己,舒穆禄氏目光一寒,虚笑道:“谢娘娘关心,其实内务府昨日刚送来许多衣裳,所以不必劳烦娘娘了。” “咦,昨日才将衣裳送去给瑞嫔吗?”凌若一脸惊讶地道:“本宫多日前就吩咐了他们赶制冬衣,莫要误了各宫主子衣裳,本宫这里是早早就送来了,本宫只道他们都做好了,想不到瑞嫔那里居然一直拖着,实不该。” 凌若一席话将舒穆禄氏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儿她忽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赤红,如柳一旁又是拍背又是抚胸,不断问她好些了没有,后舒穆禄氏吐出一口清痰如柳绢子上方才顺了气,抚着胸口道:“臣妾刚才路上就觉得有痰堵喉咙里,如今总算是咳出来了,人一下子感觉舒服多了。” 见凌若笑而未语,她又道:“其实臣妾今日来,除了提醒娘娘当心天寒之外,还是专程来谢谢娘娘。” 凌若颇为意外地道:“哦?瑞嫔居然有事要谢本宫,本宫可真要洗耳恭听了。” 舒穆禄氏一脸笑意地道:“若非娘娘,臣妾又怎能继续留宫中,还被皇上晋为六嫔之一,说起来,娘娘可真是臣妾大恩人,臣妾不知该怎么感激娘娘才好。” 见她故意说着反话,凌若也不戳穿,只道:“其实留瑞嫔宫中,还有晋瑞嫔位份都是皇上,瑞嫔要谢也应该去谢皇上才是,谢本宫做甚。” “话虽如此,但没有娘娘帮助,皇上也不会改变心意,所以娘娘依然是臣妾大恩人,这份恩情,改日臣妾一定会加倍奉还。”舒穆禄氏虽一直笑,然说出来字却一个比一个冷。 凌若抚着裙间绣花轻笑道:“既然瑞嫔执意要还,本宫自然没有拒绝道理,那本宫就看着瑞嫔怎么还本宫这份恩情,希望不会让本宫太过失望。” “一定!”两人对话听着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火气,但彼此心里都清楚,隐藏轻描淡写下是各自锋利爪子,只要一有机会,爪子就会狠狠从对方身上抓下一块肉,甚至将对方连皮带骨吃掉。 沉默了一会儿,舒穆禄氏开口道:“对了,臣妾刚才半路上看到宁贵人,她是不是来见过娘娘?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凌若没有与她细说,否则依着舒穆禄氏xing子,定会回去找武氏麻烦,又闲语几句后,她道:“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留瑞嫔多坐了,改日再找瑞嫔说话。” 舒穆禄氏知趣地起身道:“既然如此,臣妾就不叨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离开承乾宫后,如柳悄声道:“主子,奴婢觉得刚才您问到宁贵人时候,熹妃有意敷衍。” “本宫知道,本宫还知道武氏来找熹妃做什么。”入宫三载,终于有资格自称一声本宫,但做为交换却是已经成形孩子还有永久生育能力,“武氏一直不满本宫得宠,如今见本宫成了景仁宫主子,又自知越过本宫无望,自然是想搬出景仁宫,换一个地方。不过看样子,熹妃应该是没同意,否则武氏不会一副无精打采样。” 如柳还想着这事时,舒穆禄氏已是道:“对了,绿头牌事,你与白桂提了吗?” 如柳低一低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一早就去敬事房说过了,白公公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过了这么久,本宫也该开始一步步夺回属于本宫东西了。”说到这里,舒穆禄氏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个人,本不太意,但当她接触到那个人眼睛时,整个人顿时呆住了,愣那里一动不动。 如柳看她神色异常,担心地问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如柳连着唤了好几声,才将舒穆禄氏从恍惚中唤回神来,不过目光仍落不远处人影上,那是一个面生女子,并不是宫中之人,她也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但那女子眼睛却让她感觉似曾相识。不,不应该说似曾相识,应该说很熟悉,因为那双眼……与她一模一样,若非容貌不一样,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照镜子了。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没想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眉眼与自己如此相像女子,她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宫里? 想到这里,又见那女子要走得不见人影,她连忙道:“如柳,你赶紧跟着那个女子,看她去哪里,然后想办法打听一下她身份。(思路客.siluke.us)” 如柳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主子这是为何?” “你不要管那么多,总之按着本宫吩咐去做就是,本宫这里等着你,一有消息就赶紧回来告诉本宫。”舒穆禄氏催促下,如柳不敢再问,答应一声,远远跟着那个女子离去。 舒穆禄氏则站原地思索那女子身份,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眉眼间像一个人,自己开始时之所以能够得宠,就是因为这三分相像。可知道归知道,她一直都不曾见过这个人,皇后与熹妃无疑是知道,但她们都不肯说,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知道知道,没想到竟此处见了。 看她装扮,应该是哪个王公贵族福晋,不过看她眉头紧皱,神色哀戚,应该是有何困拢。 这般想着,却想不出一个头绪来,等了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看到如柳回来,连忙问道:“如何,打听出那人身份来了吗?” 如柳喘了口气道:“回主子话,打听出来了,那是以前廉亲王福晋,姓纳兰,闺名湄儿,奴婢还听说这位纳兰福晋以前是寄养宫中,一直到出嫁方才离开,虽无格格之名,却有格格之实。” “纳兰湄儿……”舒穆禄氏轻轻重复了一句道:“廉亲王出事,听说就问斩了,她此刻入宫,想必是为廉亲王求情,如柳,她去了哪里,坤宁宫还是承乾宫?”如今后宫之中,能够胤禛面前说上话,也就这两宫,所以舒穆禄氏会如此猜测。 如柳神色微微一变,小声道:“都不是,纳兰福晋去了养心殿,刚才那些事,奴婢就是跟苏公公打听出来。” 舒穆禄氏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了,胤禛因为自己眉眼与纳兰湄儿相似所以宠信自己,那么纳兰湄儿他心中必然有着不轻份量,她直接跑去求胤禛也是情理之中事。 不过,她真是有些好奇胤禛与纳兰湄儿究竟是什么样关系,若胤禛真钟情于她,她又为何会嫁给允禩?实是很奇怪。 见舒穆禄氏一直不说话,如柳忍不住道:“主子想什么?” “没什么,不过有些事,本宫想要弄清楚。”如柳还没明白她这句话意思时,舒穆禄氏已是道:“扶本宫去坤宁宫。” 熹妃与自己嫌隙太深,就算自己去问了,她也不会告诉自己。相反,皇后虽然是一只笑面虎,却是与自己站同一阵线,她倒是很有可能告诉自己这个纳兰湄儿底细。 就舒穆禄氏去往坤宁宫时候,纳兰湄儿已经站养心殿中。两人面对面,却一直不曾说话,似是不知从何说起,又何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纳兰湄儿退开一步,屈膝道:“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短短三个字,于胤禛而言却含了无数种复杂情绪里面,“朕没想到你会来见朕。” 纳兰湄儿低头道:“是,臣妇自己也没想到。” “你来见朕,是为了允禩事?”胤禛甚至都不用想,便猜到了纳兰湄儿来意,她嫁为人妇二十余年,只允禩出事时候来见过他一次,而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是。”随着这个字响起,纳兰湄儿忽地提裙跪下道:“臣妇恳请皇上开恩,饶恕允禩一命。” 她说每一个字都胤禛意料之中,然意料归意料,亲耳从纳兰湄儿口中到那些话,仍然令胤禛胸口隐隐作痛,“你知道允禩都做了些什么吗?” “臣妇曾去宗人府大牢见过允禩,知道他曾犯下难以饶恕大罪。”纳兰湄儿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旋即又紧张地道:“但他只是一时糊涂,臣妇去见他时候,他对自己所作所为后悔不已,请皇上看他知错份上,也请皇上看你我相识一场份上,饶过他一命。” “允禩会后悔?”胤禛失笑地摇头道:“湄儿,自你还襁褓中时候就已经认识了朕,你觉得朕会相信这话吗?允禩这个人,要么不做,做了就绝对不会后悔。” 纳兰湄儿死死咬着下唇,她知道骗不了胤禛,却没想到刚一出口便被他识破,一时跪地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低头看着跪地上娇弱身影,胤禛长叹一声道:“湄儿,你应该知道福州这场**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也应该知道朕儿子被谁所害,你要朕放过允禩,那谁又来放过朕儿子还有千千万万无辜百姓?” 被咬得青白唇色中,纳兰湄儿落泪道:“可是他们已经已经死了,就算皇上杀了允禩,他们也不会活过来,但皇上却会背上残弑兄弟恶名,而臣妇也会失去夫君,变得孤零零一人。皇上,求您念与臣妇相识一场份上,开恩饶过允禩吧,臣妾真不能没有他。” 面对她哀求,胤禛无言以对,良久,他亲手扶起纳兰湄儿道:“就是因为与你相识一场,朕才没有责罪于你,至于允禩,他犯罪太大,朕若恕了他,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如何向弘历交待?湄儿,从今往后,忘了允禩这个人,好好过你日子,至于你两个儿子,朕不会要他们命,你可以放心。” 纳兰湄儿不住摇头,扯着胤禛袖子泣声道:“臣妇与允禩二十年夫妻,岂能说忘就忘,其实允禩生死就皇上一念之间,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说罢,她又强行跪了下去,伏地上哀泣不已。 这一次,不论胤禛怎么说她都不肯起来,胤禛摇头道:“湄儿,没用,这一次允禩错太离谱,不论你怎么求朕,朕都不会恕他。” 他话令纳兰湄儿心生绝望,仰头垂泪道:“四哥,你当真一点情份也不念吗?”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不肯放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声四哥将胤禛思绪唤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湄儿还没有嫁给允禩,自己也还没有与允禩争夺皇位,虽然也有尔虞我诈,却不曾惨烈到骨肉相残。(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他一心想要娶湄儿为妻,可湄儿却喜欢上允禩,还嫁给了他,从那时起,一切就开始变了。 那厢,纳兰湄儿声音还继续,“四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小时候,不论我要什么你都会替我办到,所以我一直很尊敬你,将你当成亲哥哥一样,哪怕后来嫁给了允禩,这份尊敬也没有变过。而今,我只想求你放过允禩一命,难道连这也不可以吗?” 胤禛盯了她许久,忽地道:“湄儿,若今日朕与允禩异地而处,是朕被关大牢里不见天日,而且随时会问斩,湄儿,你会为了朕这样苦苦哀求允禩吗?” 纳兰湄儿沉默许久,道:“皇上是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又怎需要我相求。” 她话刚说完,胤禛便笑了起来,然笑声中却透着无悲凉与伤怀,笑声渐转消失时,他摇头道:“不会,湄儿,那个时候朕相信你绝不会因为与朕相识多年,就为朕苦求允禩,因为朕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后那句话,他说得无比苍凉,“朕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你为允禩来指责朕,那一时,你不肯听朕半句解释,只是一味地指责朕,还说朕刻薄寡恩,喜怒无常,还说皇阿玛不可能将皇位传给朕。” 纳兰湄儿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方吞吐地道:“我……我当时是因为担心允禩才会胡乱说话,其实回去后我便后悔了,四哥为人宽厚,对兄弟又好,怎会皇阿玛面前挑拨是非,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胡言乱语,还望四哥……” “不是,你不是胡言乱语。”胤禛打断她话道:“恰恰相反,当时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你心里话。湄儿,一直以来朕待你是何心意你都知道,可你一直都觉得朕处处不如允禩,他温文尔雅,朕就冷面冷颜;他待人亲切,朕就寡恩;他心系黎民百姓,朕就喜怒无常,所以终你选了允禩为夫婿。”他扯着嘴角想笑,可嘴角如有千钧重,怎么也扯不上去,从他嘴里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有刀狠心口一样,很痛很痛,可再痛他也要说下去,“你大婚那一夜,对朕而言,就像恶梦一般,朕守护了十几年珍宝就这样嫁给了别人,朕很难过,喝了很多酒,可是你呢,你正与允禩洞房花烛,根本没有想到过朕。你扪心自问,朕就算待别人再不好,但待你,却是没有一丝一毫轻慢,你要什么,朕都会想方设法给你找来,你要星星朕绝不敢摘月亮,只可惜,不管朕做什么,换来是你嫌弃与任意践踏。” 纳兰湄儿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嗫嗫道:“四哥,我已经知道错了。” 胤禛凉声道:“是吗?为何朕听着却像敷衍话,目只是想让朕放过允禩?”正当纳兰湄儿准备说话,胤禛道:“苏培盛,去将朕收顶柜上面锦盒拿来。” “嗻!”苏培盛悄无声息退下,不多时,捧了一只手掌大小锦盒上来,胤禛拿手中打开,却是一只已经断成数截红翡镯子。纳兰湄儿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当年还给胤禛那一只,没想到已经碎了,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这只镯子,是朕当年送给你大婚礼物,你说过,你喜欢红翡通透与艳丽,所以朕寻来一块好红翡,又找到好师傅掏成镯子送你,没想到终这只镯子碎朕手里。也许,这就是天意,就像你当天所说话,激起朕争夺皇位之心一样,一切皆是天意注定。” 纳兰湄儿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也就是说,当时胤禛真没有争夺皇位之心,是自己,自己当时不愤允禩受委屈,所以将胤禛好一顿责骂,结果却恰恰激起了争位之心,令允禩抱憾终身,自己……自己才是那个害了允禩罪魁祸首。 一时间纳兰湄儿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方道:“是,是我辜负了四哥爱意,可是这与允禩无关,你又何必迁怒于他?” “不错,你是负了朕,但朕并非为你而对付允禩。一直以来,朕虽然不喜欢允禩,但看你面上,总不曾苛待了允禩,就算之前他算计加害于朕,想要扶十四弟登基,朕也只是夺了他差事,一应爵位、俸禄都没有动过分毫。可是这一次他实做太过份了,不止害了朕儿子,还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若再饶过他,你要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纳兰湄儿慌乱地想着能够说服胤禛话来,“可是……可是他是皇上亲弟弟啊!” “从争夺皇位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将朕当作哥哥看待,既然如此,朕又何必再将他当弟弟看待。”这般说着,他闭目,带着深深疲惫道:“湄儿,你起来吧,不必再求朕,因为朕绝对不会放过允禩。” 胤禛话令纳兰湄儿生出一丝绝望,“四哥,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胤禛睁眼,幽黑眼眸中没有一丝动摇,“不是朕狠心,而是允禩其罪该死。所以,不论谁来救朕,朕都不会恕他。” “四哥……”纳兰湄儿还待再说,胤禛已经道:“苏培盛,送纳兰福晋回去。” 见胤禛心意已决,纳兰湄儿只得离去,他走后,胤禛盯着锦盒中碎镯子半晌,扬声道:“四喜。” 候外面四喜听得胤禛叫唤,连忙走进来躬身道:“奴才。” 胤禛随手将锦盒扔到他怀中道:“把这个东西拿去扔掉,朕以后都不想再看到。” 四喜看着锦盒中鲜红欲滴红翡,颇有些可惜,却不敢这个时候触胤禛霉头,拿了锦盒便匆匆下去。 :刚才家里网络一直连不上,急不得了,幸好现好了,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今天四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办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一边,舒穆禄氏已是到了坤宁宫,并将刚才看到事与那拉氏说了,临了,她小心问道:“娘娘,臣妾虽是第一次见纳兰福晋,但……” 那拉接过她话漫然道:“但觉得似曾相识是吗?” 舒穆禄氏点头道:“是,臣妾记得娘娘以前曾提过,臣妾很像一个人,是否就是这位纳兰福晋?” 那拉氏拨了拨浮茶汤上沫子道:“你既已是见到了,本宫也没必要瞒你,不错,正是这位纳兰福晋,不过说起来你与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冰嬉比试时候她就,只是你不曾注意到罢了。(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臣妾听闻这位纳兰福晋自小养宫中,与皇上还有几位阿哥都是打小就相识了,是真吗?”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会儿功夫便知道了。不错,她可说是皇上看着长大,而皇上也很喜欢她,曾想过纳她为侧福晋,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湄儿喜欢是允禩,并终嫁给了他,这件事让皇上很是伤心,本宫还记得湄儿大婚那晚,有下人告诉本宫说皇上喝得很醉。那一年,恰好也是熹妃进府时候。正是因为你与湄儿眉眼间相似,皇上才会对你另眼相看,也才会册你为答应,留宫中。” 舒穆禄氏轻吁一口气道:“臣妾明白了,看来皇上真很喜欢这位纳兰福晋,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忘情。” “这次湄儿入宫,想必是为了允禩事,唉,也难过她了,虽然父母早亡,但皇阿玛怜惜她,接入宫中抚养,后来又嫁给允禩,多年来一直养尊处优,没有受过什么磨难,而今一出就出了这么大事。” 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一事来,搁下茶盏道:“你之前还有一个容貌与湄儿几乎一模一样人,她本是官女子出身,被派去王府侍候王爷,就凭着这一张脸,从区区一个官女子,一步步做上侧福晋位置,熹妃第一个孩子就是被她间接所害。” 听着那拉氏话,舒穆禄氏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涌起阵阵惊意,“皇上居然如此宠信她。” 那拉氏红唇微勾,露出一抹讽刺笑容,“她不止害死了熹妃孩子,还让熹妃差点一辈子待别院中回不来,你说皇上宠信她到何等地步。莫看熹妃如今皇上跟前得宠,其实皇上心中份量重还是纳兰湄儿,只可惜她已为人妇,不管是何想法,一切都只得作罢。” 舒穆禄氏点点头,转而道:“那依娘娘看,皇上会因她求情而饶恕允禩吗?” “这个……”那拉氏皱了眉道:“只怕不会,皇上心中虽然意湄儿,但这回允禩所犯错太大,不杀他,皇上难以跟天下人交待。” 舒穆禄氏蹙眉道:“如此说来,允禩就是必死无疑了?” 看到那拉氏点头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想什么,那拉氏也不催促,取过一个金橘手中慢慢剥着,将要剥完时候,舒穆禄氏声音骤然响起,“若纳兰福晋入宫,熹妃便不可能再有如今盛宠是吗?” 那拉氏有些意外地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湄儿已为renqi,怎可能入宫。” 舒穆禄氏想也不想便道:“允禩一死,纳兰福晋便不是renqi了。” 那拉氏眉头微微一蹙,认真看了舒穆禄氏一眼后,发现她并不像开玩笑样子,想了一下道:“就算她不再是renqi,但终是自己弟媳,皇上虽喜欢,却极为自制,不会做出强夺renqi事情。”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那么爱重纳兰福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娘娘你说是吗?” 她这句话令那拉氏露出凝重之色,低头掰了一瓣金橘放进嘴里,随着外皮咬破,里面甘甜汁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待得将一瓣金桔吃完后,她方道:“瑞嫔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穆禄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虽然如今太子爷不了,但为着这事,皇上对熹妃也越发看重,臣妾敢说,早晚有一日皇上会重许她皇贵妃位份。但是有她一日,臣妾也好,娘娘也罢,都难以真正安心。” 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事。” 迎着那拉氏目光,舒穆禄氏一字一句道:“可若是纳兰福晋入宫,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 这一点那拉氏自然也知道,可是以她对胤禛了解,胤禛就算再喜欢,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强行迎娶弟媳,所以她从不曾往这方面去想过,可现…… 她有些怀疑地道:“你可是想到办法让皇上接纳兰湄儿入宫?” 舒穆禄氏自是想到了办法,而且还是一个万无一失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涉及到她大秘密,绝不能让那拉氏知道,是以面对她问话,舒穆禄氏只道:“回娘娘话,臣妾暂时还没想到,不过臣妾相信柳暗处总有花明。” “希望吧。”这般说着,那拉氏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舒穆禄氏,隐约间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说了几句闲话后,舒穆禄氏起身告退,刚一出坤宁宫,她便侧头道:“如柳,你去看看纳兰湄儿走了没有,要是没走话,让她来景仁宫见本宫。” 如柳一脸奇怪地道:“主子见她做什么?” 舒穆禄氏不欲多说,道:“莫要多问,只管按着本宫吩咐去做便是。” “是。”如柳忍着心中好奇离去,舒穆禄氏自己一人慢慢走回景仁宫,刚坐下没多久,便见如柳带着纳兰湄儿来了。 如柳屈一屈膝,脆声道:“主子,纳兰福晋来了。” 随着她这话,纳兰湄儿低头行礼,“臣妇见过瑞嫔娘娘,娘娘吉祥。” 舒穆禄氏堆着笑脸,亲自扶起纳兰湄儿道:“纳兰福晋请起。” “不知娘娘命臣妇前来,是有何事吩咐?”她本已经走到宫门了,却被一个面生宫女拦住了去路,说是瑞嫔要见她,纳兰湄儿倒是听说胤禛近刚封了一位嫔妃,不过并不认识,不知道她为何要突然请自己过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故意示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福晋请抬起头来。(百度搜索更新更快..)”随着舒穆禄氏话,纳兰湄儿慢慢抬起双眼,双目光接触到舒穆禄氏那双眼时,顿时愣那里,那双眼……与自己好像。 “娘娘,您……”纳兰湄儿刚说了几个字,舒穆禄氏便拉着她坐下道:“很吃惊是吗?刚才本宫看到纳兰福晋路过时候,也很吃惊,不过本宫吃惊是,原来本宫像那个人就是纳兰福晋你。” 纳兰湄儿听得有些糊涂,道:“娘娘您知道臣妇?”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本宫很早就知道了,知道本宫之所以能够得幸于皇上,皆靠这双眼。” 纳兰湄儿想不到她竟会知道这般多,一时怔忡那里,好一会儿搪塞道:“娘娘说笑了。” 舒穆禄氏拍拍她手道:“是不是说笑,你与本宫心里都清楚,你放心,本宫心里不止没有一丝介怀,反而很感激你。” “感激臣妇?这是为什么?”纳兰湄儿惊讶地目光中,舒穆禄氏道:“若非与你相似,本宫也不能留皇上身边,得到皇上宠眷。”说到这里,她故做不经意地道:“对了,纳兰福晋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一听这话,纳兰湄儿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将允禩事大致说了一遍,随后哀然道:“臣妇求了皇上很久,可惜皇上始终不肯答应,还说允禩非死不可。m4xs.” “怎会这样?”舒穆禄氏惊讶地掩口,旋即又随口胡诌道:“不瞒纳兰福晋,其实皇上心里一直很惦念福晋,经常梦中唤福晋名字,他这样重视你,怎会这样不近人情。” “臣妇也不知道,唯一知道是,皇上这次太度很坚决,誓要置允禩于死地。”她垂泪道:“臣妇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不知还能怎样,若允禩真死了,臣妇也不想活了。” 舒穆禄氏闻言连忙道:“事情还没有到坏地步,福晋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再说依着皇上对福晋情谊,不该如此绝情才是,或许是因为皇上现还气头上,待过几日皇上气消一些后,福晋再来相求,或许皇上就会网开一面了。” 纳兰湄儿本已绝望心思,因她话又生出一丝希望来,紧张地道:“真吗?” “本宫又怎会骗你。这样罢,等明日本宫见了皇上,替允禩多说几句好话,让皇上念手足之情上,法外开恩。” 纳兰湄儿激动地道:“多谢娘娘,娘娘您真是个好人,自从允禩出事之后,原本交情颇好人都视臣妇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反倒是娘娘明明与臣妇萍水相逢,却肯施以援手。” 舒穆禄氏笑道:“本宫这叫知恩图报,要不是你,本宫此刻还不知道哪里呢。而且啊,本宫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感觉就像多了一个姐姐一般。” 纳兰湄儿连连摇头道:“臣妇如何敢做娘娘姐姐。” 舒穆禄氏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敢不敢。”见纳兰湄儿不说话,她又道:“若是福晋不嫌弃话,本宫就称你一声姐姐。” “娘娘实太过客气了,这姐姐……”她想要推辞,可看到舒穆禄氏恳切坦然目光,心中一暖,改口道:“那臣妇就斗胆应了这声姐姐,不过臣妇还是称一声娘娘,否则让人听了,该说臣妇不知礼数,无意妄为。” 换了往日,她断不会如此谦卑,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亲王福晋了,就连那一声福晋,也是别人客气才称。 “既是姐姐坚持,那就随姐姐吧。”舒穆禄氏也知道她难处,没有勉强,“姐姐今日也累了,且先回府歇着吧,待皇上这边有些松动后,我再让人通知姐姐进宫向皇上求情。” 纳兰湄儿哪有不应允之理,“那一切就拜托娘娘了,若允禩这次可以逃得性命,全是娘娘之福,臣妇谢娘娘大恩!” 她激动地想要跪下,却被舒穆禄氏牢牢托住道:“姐姐忘了吗,你我如今已是姐妹了,姐妹之间,无需说这些客气放。” 纳兰湄儿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其千恩万谢走后,舒穆禄氏眼中关切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无冷意。 如柳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主子,您真打算帮纳兰福晋吗?奴婢只怕皇上不肯听主子劝。” 舒穆禄氏瞥了她一眼道:“她蠢你也跟着蠢吗?本宫无缘无故怎么帮她,本宫只是突然想到一条计策,虽不能立时要熹妃命,却足以令她大不如前,而关键就于纳兰湄儿身上。” 如柳想了一会儿道:“皇上喜欢纳兰福晋,这个奴婢知道,可就像皇后娘娘说,皇上哪怕再喜欢,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强纳纳兰福晋入后宫。” 舒穆禄氏冷冷一笑,说出一句令如柳意想不到话来,“本宫知道,可若是皇上与纳兰湄儿有了肌肤之亲呢,你说会结果还会一样吗?” 如柳意外过后,心里充满了不解,“若真是这样,自然不能与常理推断,可皇上与纳兰福晋怎会有肌肤之亲,皇上又非好色冲动之人,除非……”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太过荒谬骇人,令她迟迟不敢说出口,只是死死盯着舒穆禄氏。 对于如柳目光,舒穆禄氏丝毫不意,弹一弹指甲道:“如何,可是想到了?” 如柳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是,要让皇上与纳兰湄儿有肌肤之亲,除非有外力辅助,譬如药物,不知奴婢想可对?” 舒穆禄氏笑而未语,显然是默认了如柳话,而随着想法得到证实,如柳亦慌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主子您不能这么做,若让皇上发现您下药令他与纳兰福晋发生肌肤之亲,他一定不会放过您。” “本宫知道,但想让熹妃难受,想扳倒她,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柳,你知道本宫刚才面对着熹妃时候,恨不得撕烂她脸,为本宫孩子报仇血恨,但是本宫不能,她位份恩宠皆本宫之上,本宫不止不能报仇,还得卑躬屈膝地向她行礼。”说这些话时候,舒穆禄氏眼中闪烁着阴承狠之色,“但是本宫发过誓,不报此仇,本宫就誓不为人。”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布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柳急切地道:“奴婢知道主子恨熹妃,可这样做实太冒险,主子如今刚刚晋位,根基不稳,而皇后又一向是个笑面虎,主子真出了事,她不见得会帮,还请主子三思啊。[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舒穆禄氏摇头道:“本宫想很清楚,如柳,皇上待熹妃如何你也看眼中,除了纳兰湄儿之外,只怕没人可以制得了她,所以就算冒险,本宫也一定要试上一试。” 如柳见她心意已定,难以改,只能无奈地道:“就算这样,皇上见纳兰福晋时候,主子又不旁边,如何能下药。” “本宫自然不行,但有一人可以。”舒穆禄氏唇角微勾对面有不解如柳道:“你忘了苏培盛?” “苏公公?”如柳犹豫着道:“他倒是有机会,可苏公公虽然向着主子,却也是不损他自己利益情况下,如今主子让他做乃是随时可能杀头事,只怕他不肯。” “本宫知道,苏培盛对本宫远远说不上忠心耿耿,要他死心为本宫卖命,那是要想都不要想。” 如柳听着奇怪,道:“主子既是知道,那为何还说苏公公可以帮咱们?” 舒穆禄氏弹一弹涂着紫色丹蒄指甲道:“利用而已,何必这么老实将事实告诉他,待事成之后再说不迟。何况让皇上与纳兰湄儿发生肌肤之亲才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事,将苏培盛彻底绑咱们船上,对以后行事有莫大好处,所以本宫一定要借他之手促成此事。” 夜色,她们对话中慢慢落下。这夜,胤禛果然翻了舒穆禄氏牌子,命她侍寝,而这,也是舒穆禄氏失去孩子后第一次侍寝。 药,悄无声息下胤禛茶里,再一次燃起他本已熄灭qy,令他对舒穆禄氏身子欲罢不能,缠绵至深夜,并此后好几个晚上都翻她牌子。 皇帝盛宠让舒穆禄氏再一次尝到了云端滋味,且因为钮祜禄氏害她失去孩子与生育能力事,胤禛对她颇有内疚,所以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会力满足,一时间景仁宫各项用度几乎与承乾宫相同。 不过舒穆禄氏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后宫之中,胤禛看重始终是钮祜禄氏,只有钮祜禄氏死了,她才能做到真正盛宠。 这几日中,关于允禩处置终于下来,如凌若预料那般,胤禛处了他大清律例中重刑罚――剐刑。 允禟与允担惊受怕多日后,也未能幸免,被革去黄带子,褫夺一切爵位封号,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终生不得离开。允禟是被强行改名塞思黑。塞思黑满语中是狗意思,胤禛将他改名这个,乃是有意贬辱。 这样两道旨意众多大臣中掀起轩然大波,然事情还没有结束,曾听允禩之位上奏保举弘历前去福州十几位大臣,全部被革去官职,赶离京城,且永不得起用,也就是说,彻底断了这些人仕途。 这样处罚对于那些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就为金榜提名,报效朝廷大臣来说是残忍,但与隆科多相比,却又是幸运。 虽然犯是一样罪,但胤禛对隆科多处置却重了许多,废去隆科多所有官职后,胤禛并没有就这么放了他,而是将他继续关刑部大牢,并且以与允禩结党营私之罪,命刑部彻查其罪行,其家亦被抄了个干净。 抄家过程中发现大量银子以及名贵之物,刑部奉命清查,后一共查出隆科多四十一条大罪。 这四十一条大罪中究竟几条真几条假,没人理会,人家只清楚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隆科多完了,彻底完了。 果然,胤禛看过刑部呈上案卷后,龙颜大怒,下旨将隆科多永远禁锢,长子岳兴阿撤职,次子玉柱发配黑龙江,余下两个儿子也各受了处置。 一夕之间,之前还家大业大,受皇恩隆科多家族树倒猢孙散,不复昔日风光。而事情起因,只因隆科多一个错误决定,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整个家族。禁所中,隆科多每日都悔恨中度过,但再悔恨也改变不了事实,一切皆成定局。 就允禩将要受剐刑前一天,纳兰湄儿终于等来了宫里消息,瑞嫔让她即刻入宫。 纳兰湄儿担心允禩,来不及重梳洗便匆匆随宫人入宫,一见到舒穆禄氏,眼泪便落了下来,跪下道:“娘娘,明日允禩就要行刑了,求您一定要救救他,臣妇求您了。” “本宫知道,本宫正是为这事,才这么急着请姐姐入宫。”舒穆禄氏扶起她道:“来,姐姐坐下再说。” 纳兰湄儿巴望眼神中,舒穆禄氏道:“自从上次见了姐姐之后,本宫就一直想办法为允禩说话,但皇上一直不肯松口,之后下旨要对允禩行剐刑!本宫知道若允禩真死了,姐姐一定会痛不欲生,所以昨日与皇上说了许多,终于令皇上心意有所动摇。但本宫始终是外人,若说得太多,很容易适得其反,另外……” 她忽地停住了话语不说,直至纳兰湄儿一再追问,方勉强道:“姐姐可知宝硕太子是何人之子。” “臣妇知道,是熹妃娘娘,那又怎了?”纳兰湄儿奇怪目光中,舒穆禄氏道:“其实皇上并非真要置允禩于死地,是熹妃不肯罢休,本宫不止一次听到熹妃说要允禩为宝硕太子陪葬话,皇上向来宠信熹妃,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劝皇上,本宫不知废了多少口舌。” 一听这话,纳兰湄儿顿时忿忿地道:“就算允禩死了,宝硕太子也不会活过来,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为何就不能留一条活路给别人。” “姐姐说正是,可惜熹妃娘娘听不进去,缠着皇上非要皇从重处置,皇上被她缠得没法子,被迫对允禩施以剐刑,其实本宫看皇上心里是颇为不忍。”三言两语间,舒穆禄氏便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凌若身上,令纳兰湄儿对凌若暗恨不已。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步入圈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湄儿咬牙道:“熹妃实太过份了,人死不过头点地,她却要允禩死前受痛楚。(思路客.siluke.us)” “本宫就是不忍允禩受此痛苦,才想办法为他说好话,不过本宫说十句往往还抵不过熹妃一句,再加上有些话以本宫身分不便说太明,许多话始终要姐姐自己去说才好。” “臣妇知道,臣妇知道。”纳兰湄儿急急点头,神色迫切地道:“娘娘,那咱们是不是现就可以去见皇上了?” “姐姐你先冷静一些。你看你现慌里慌张样子,就算见了皇上也说不好话。”面对舒穆禄氏安抚,纳兰湄儿道:“臣妇知道,可臣妇一想到允禩就要……就要受刑,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舒穆禄氏好言道:“这不是还没有吗?待会儿姐姐好好求求皇上,说不定皇上就回心转意了,虽然有熹妃从中捣鬼,但始终姐姐才是皇上心中重视那个人。说句不该话,本宫有时候都怀疑皇上会不顾一切地将姐姐留身边。” 这句话令纳兰湄儿粉面一红,连忙摇手道:“娘娘千万不要胡说,皇上是不会这样。” “本宫知道,本宫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姐姐莫放心上。”说罢,她扶住纳兰湄儿肩头道:“姐姐现要做是放松一些,不要绷得那么紧。” 舒穆禄氏一再安抚下,纳兰湄儿勉强冷静了一些,不过心里还是很着急,坐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后道:“娘娘,臣妇现已经好多了,是否可以去养心殿了?” 舒穆禄氏无奈地道:“看姐姐这样子,就算本宫再说什么,姐姐也坐不住了,罢了,待会本宫让如柳陪姐姐过去。” “娘娘不一道过去吗?”面对纳兰湄儿疑问,舒穆禄氏道:“本宫也想陪姐姐一道去,但是皇上向来不喜欢本宫过问前朝事,本宫这些日子劝皇上那些话都是想过又想,唯恐让皇上觉得本宫ha手前朝。” 纳兰湄儿大为感动地道:“臣妇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娘娘,娘娘实是臣妇与允禩命中贵人。” “姐姐千万不要这么多。”握一握纳兰湄儿手,她又道:“这会儿皇上应该正批阅早朝时呈上来折子,所以待会儿姐姐见了皇上别急着提允禩事,一见面就提这事,很容易让皇上感到厌烦。” “那臣妇该怎么做?”纳兰湄儿此刻已经没有一点主意,巴巴地看着舒穆禄氏,让她指点自己。 舒穆禄氏想了一会儿道:“姐姐可以先请皇上喝口茶解解乏,然后再慢慢说,记着,千万不要急,欲速则不达,知道吗?” 纳兰湄儿对她话没有丝毫疑心,连连点头道:“臣妇知道,臣妇一定会牢记娘娘话。” “好了,如柳,你陪纳兰福晋过去。”说这句话时候,舒穆禄氏朝如柳使了一个隐晦眼色,后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陪着纳兰湄儿去了养心殿。 今日是苏培盛当值,当他看到如柳陪纳兰湄儿过来时候,愣了一下方迎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福晋请安。” 纳兰湄儿记着舒穆禄氏叮嘱,捺了心中急切道:“苏公公请起,不知皇上可里面?” “回福晋话,皇上里面。”苏培盛话音刚落,纳兰湄儿便道:“既然皇上,就请苏公公代我通传一声,说我有要事求见皇上。” “这个……”苏培盛正自犹豫时候,如柳道:“苏公公,奴婢知道您是慈悲心肠,就帮一帮纳兰福晋吧。” 如柳话苏培盛心里终归有些份量,点头道:“那好吧,奴才就去通传一声,但皇上见不见福晋,就不是奴才能做主了。” 说罢,苏培盛正要走,如柳上前拉着他袖子小声道:“公公,不用奴婢说您也猜得到纳兰福晋此来用意,其实主子与纳兰福晋上次偶尔见到之后,颇为投缘,想帮她一把,所以公公待会儿进去时候还请多说几句好话,让皇上见纳兰福晋一面。” 苏培盛颔首道:“既是瑞嫔娘娘吩咐,咱家自会力而为,不过说实话,纳兰福晋就算见了皇上,只怕也没什么用。” 如柳目光一闪道:“这个主子也知道,主子就是想一人事。” 她这句话说完后,苏培盛进了养心殿,朝正坐御案后批阅奏折胤禛躬身道:“启禀皇上,纳兰福晋外求见。” 胤禛手上动作一滞,似想抬头,但终是没有抬起,只道:“让她回去吧,朕是不会宽恕允禩。” 见胤禛果然不想见,苏培盛心思一转,小心地道:“回皇上话,纳兰福晋态度很是坚决,还说见不到皇上就长跪养心殿外不回去,奴才又不好强赶她走,不如皇上见她一面,与她把话说清楚,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胤禛犹豫了一下,搁下笔道:“也罢,朕就与她说清楚,以免她仍抱着不该有希望。” 一听这话,苏培盛连忙道:“皇上圣明,奴才这就请纳兰福晋进来。” 纳兰湄儿紧张地等外面,一看到苏培盛出来,连忙道:“苏公公,皇上是不是肯见我?” 苏培盛点头道:“是,皇上请福晋进去。” 纳兰湄儿心中一喜,正准备进去,如柳拉住她道:“福晋莫忘了我家主子说过话,千万不要太过心急,慢慢来。” 她话提醒了纳兰湄儿,连忙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对,慢慢来,慢慢来。”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跨过门槛,踩光滑细腻金砖上,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落入别人精心设下圈套中,沦为他人棋子。 入殿之后,她低头欠身道:“湄儿叩见四哥,四哥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知道自己嫁给允禩一事,一直是胤禛心中痛,为了避免勾起胤禛不,同时也想令胤禛想起昔日情谊,所以她知趣地没有自称臣妇。 果然,这一声“四哥”勾起胤禛许多回忆,怔忡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抬手道:“起来吧。”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下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纳兰湄儿说话,胤禛先一步道:“你来,可是想为允禩求情?” “是。(百度搜索更新更快..)”纳兰湄儿刚说了一个字,胤禛便道:“朕说过,朕不会宽恕允禩,你再求也无用。” 胤禛令纳兰湄儿有些奇怪,瑞嫔明明说胤禛态度有所软化,怎……是了,瑞嫔说过胤禛一直批阅早朝呈来折子,想来是批得有些烦燥,所以才会如此,只要他心情有所好转,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这般想着,纳兰湄儿心下稍安,抬头道:“湄儿知道,不过除了允禩之外,湄儿还有许多话想与四哥说。” 她突然这样说,胤禛颇为不解,上次自己拒绝了湄儿哀求,湄儿若是因此怨恨自己,自己一点都不奇怪,但要说有许多话与自己说,实令人费解。 不过湄儿这么说,他亦不会拒绝,当下道:“那好吧,朕听着,你说就是。” 纳兰湄儿一脸感慨地道:“湄儿记得以前冬天时,常与四哥围坐炭盆前喝茶嗑瓜子,四哥知道湄儿喜欢吃瓜子肉,所以便剥好了给湄儿,自己常常一颗也不吃。” 胤禛意外地道:“这么久事想不到你还记得。” “确实是很久了,但回想起来,却像昨日一样。”说到这里,纳兰湄儿涩声道:“当时湄儿与四哥都是无忧无虑,若一切可以回到当时,该有多好。” “都已经是过去事了,不要再提。”话虽如此,但胤禛看着纳兰湄儿目光却温和了许多,“朕虽不会恕允禩,但朕也不会让他事牵连到你身上,你管住原来宅子里,什么都不会少。” 可是允禩死了,我两个儿子也被流放外!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到嘴边时候忍住了,纳兰湄儿勉强一笑道:“四哥待湄儿好,湄儿会永远记着,只是不知现湄儿是否还有资格与四哥一道喝茶?” “自然是有。”这般说着,胤禛唤了苏培盛进来,命他去沏两盏茶来。 苏培盛退到殿外,正要去沏茶,看到如柳尚,不由得很是奇怪,“纳兰福晋都进去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如柳凑上去笑道:“公公有所不知,主子吩咐了奴婢,说要等纳兰福晋出来,万一她到时候心里不痛,也好宽慰几句。” “看来瑞嫔与纳兰福晋真是很投缘,除了皇上,咱家可从没看到瑞嫔对谁这么上心过。” “公公这话可是不对。”如柳抿着嘴道:“除了皇上之外,要说主子对谁上心,非公公莫属,昨日里主子还说要将皇上前几日送来那幅画送给公公呢,就看公公什么时候有空去拿。” 如柳这话让苏培盛一张脸笑开了花,“瑞嫔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这让奴才如何敢当啊。” “公公帮了主子那么多,主子待公公好也是应该。”如柳满面笑容说了一句,随后道:“对了,刚才皇上叫公公进去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提,苏培盛想起胤禛吩咐,一拍脑袋道:“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皇上吩咐了咱家沏茶,不与你说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咱家可吃罪不起。” 如柳正等着这么句,见苏培盛往茶房行去,连忙跟上道:“公公,我帮你啊。” 苏培盛正着急着,也没拒绝,到了茶房,帮苏培盛沏好茶,一手一个盖茶盏时候,如柳小指指甲不着痕迹地划过茶水,事先隐藏指甲中药粉悄无声息融入茶水中。 苏培盛没发现如柳小动作,急急忙忙端了茶水进去,纳兰湄儿接过茶亲手奉与胤禛,“四哥请喝茶。” 胤禛颔首接过,他抿茶时候,纳兰湄儿自己也喝着茶,同时紧张地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开口,今日不管怎样,她都要劝胤禛回心转意,免除允禩剐刑与死罪。 不知是否炭盆烧得太暖关系,两人不约而同地感觉身子热了起来,为了缓解身上热意,胤禛不断地喝茶,可是越喝越觉得热,连脸都烫了起来,且内心深处似有一种冲动蠢蠢欲动。 “四哥,能否把这炭盆给灭了,总觉得这里好热?”纳兰湄儿不说话尚说,一说话,胤禛冲动加明显,他赶紧压制住,取过纳兰湄儿没有喝完茶浇炭盆中,只听“嗤”一声,炭盆冒起阵阵清烟,炭火随之熄灭。 虽然炭火灭了,但胤禛与纳兰湄儿还是觉得很热,尤其是胤禛,浑身上下像有火烧一样,令他坐立不安,而且目光落纳兰湄儿身上时间越来越长,难以移开。 纳兰湄儿扯着领子道:“四哥,为什么还是很热?”她虽自我感觉像平常一样说话,但语调中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媚惑之意,这丝媚惑落胤禛耳中,令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想是地龙烧得太暖了一些,朕这就叫人去把地龙停了。”胤禛有些心不焉说着。 那厢,纳兰湄儿亦感觉到胤禛火热目光,身子酥软不已,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站起来道:“我……我想先去外面透透气。” 不等胤禛答应,她便匆匆往外走去,然刚走了几步路,便软软倒地上,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 看到她倒地,胤禛连忙过来扶起她道:“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纳兰湄儿不敢迎视他目光,想要推开他,可是双手与双脚一样使不上力,只能由他抱着自己,而神智慢慢变得模糊。 至于胤禛,他感觉比纳兰湄儿还要强烈许多,理智告诉他应该要松手,可那双手就像自己有思想一样,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扶得紧。 “四哥,你做什么,为什么不放开?”纳兰湄儿还有后一丝理智,知道他们不该有这样肌肤之亲,想要让胤禛放开自己,殊不知她说话时候,红唇一张一阖,反而令胤禛腹中那把火烧得越发炽烈,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要控制不住了,可是湄儿是他弟媳,他不可以做出有伤风化事,哪怕他心里对湄儿一直忘情,也绝对不能。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大错铸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不断告诉自己赶紧放开湄儿,可手怎么都不听使唤,理智也不断上升温度中渐渐融化,下腹就像有一团火烧一样,热得他浑身冒汗。.6zzw.[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 湄儿并不知道胤禛此刻挣扎,望着胤禛充满qy眼睛,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期待什么?她想不下去,也不知该怎么思考,只是重复着刚才话,“四哥,你开放我,我……” 后面话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双唇被一张炙热像烧一样唇牢牢封住,令她发不出半点声来。 胤禛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他控制不住,真控制不住对纳兰湄儿**,他想要拥有这个女人,拥有这个迟了二十多年女人! 纳兰湄儿手无力地推着胤禛,可是很她连推这个动作也做不出来,整个都像被融化了一样,没有一丝力气,主要是,那个吻,勾起了她心里渴望,她仰起头,让胤禛吻得深一些,再深一些,甚至想这样一直吻下去,至于自己身份,还有她来养心殿目,都会暂时仍脑后。 两人犹如天雷勾动地火,难舍难分,胤禛唇刚离开,纳兰湄儿便发出含糊声音,手臂勾住胤禛脖子,让他靠近自己,让双唇再次粘一起,当渴望得到满足时,那双媚意如丝眼眸方才再次闭起。 药xing,这一刻情发挥着,让两人都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原始**…… 缠绵许久,衣衫相互抚摸中变得凌乱不堪,彼此都y火焚身时候,胤禛勉强将纳兰湄儿抱到内殿,除去所有障碍,紧紧结合一起,那一刻,两人都发出满足shenyin,**终于得到了渲泄。 此时两人情沉溺**中,丝毫不知这次**会带来怎样后果,一阵疯狂缠绵交融后,两人筋疲力睡去,一直睡到天色渐黑时方才醒过来。 纳兰湄儿是第一个醒过来,眼还没睁,便感觉到疲累无比,浑身都酸痛不堪,随之而来,还有xiati……呃,为什么会这样? 感觉到xiati异常后,纳兰湄儿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当她看到赤身自己,还有旁边同样赤身犹沉睡中胤禛时,整个人都待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与胤禛怎么会…… 随着这个念头,之前画面一一脑海中殿现,她觉得很热想要出去透去,但是不小心跌倒了,是胤禛扶起了自己,自己一直让他松开,可他不肯,之后是吻了自己,再后来……再后来…… 记忆令纳兰湄儿羞于再想下去,不过已经足够了,她与胤禛有了夫妻之实。为什么,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反抗,由着允禩之外人碰,由着胤禛沾污自己清白,她该怎么办? 就纳兰湄儿思绪混乱时候,胤禛也醒了,当他看到自己与纳兰湄儿不堪一幕时,同样愣住了,待得想起之前发生事时,一张脸变得青白交错,不明白一向冷静自持自己,怎么会突然忍不住,这……这根本不像他xing子。 不过眼下这些是次要,要紧是安抚纳兰湄儿,看她攥着锦被浑身轻颤样子,定然受惊不小。 “湄儿……”他刚说了两个字,纳兰湄儿就激动地打断他道:“你不要说,我不想听!不想听!” 胤禛料到她会有这样反应,懊悔地道:“湄儿,你听朕说,朕……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朕不是有心,朕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事,湄儿,你相信朕,朕没有骗你!” 纳兰湄儿激动地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住地质问胤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湄儿,朕真……”这一次没等他说完,纳兰湄儿已经狠狠一巴掌打他脸上,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激动愤怒之余,根本没想过这一巴掌后果,只一心想要发泄心中羞愤。 对于纳兰湄儿犯上无礼,胤禛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心里除了懊悔还是懊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那么冲动事,虽然他一直很意湄儿,但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心里也清楚彼此身份,念头虽还,但心里已经有所放下了,怎会…… “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回答不出来!”纳兰湄儿一边落泪一边嘶声道:“枉我一直尊称你为四哥,你根本就是禽兽不如,居然趁机对我做出这种事来,你这种人怎配为天下之君,怎会做皇帝!” “湄儿,朕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当时……当时或许是一时冲动,才会犯下糊涂事,唉,到底要朕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此时此刻,纵是胤禛说天花乱坠,纳兰湄儿也不会相信分毫了。 纳兰湄儿抬起通红含泪双眼,憎恨地道:“我恨你,胤禛,我恨你!”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湄儿,朕知道不管朕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总之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朕会好好补偿你。”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纳兰湄儿尖声说着,忽然她又大声哭了起来,哭得伤心无比,胤禛坐一旁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着她哭。 过了许久,纳兰湄儿渐渐止住了哭声,正当胤禛以为她情绪平复一些时候,她忽地裹了锦被跌跌撞撞下床,走到窗边,拿起摆临窗小几上花瓶用力摔地上,随后拿起一块碎片就要往腕上划,然刚划出一个小口子便被人牢牢抓住了手,紧接着耳边就传来胤禛紧张声音,“你做什么?” “不用你管,放开!”纳兰湄儿努力想要甩开胤禛手,但她终归只是一个女子,论力气又怎么敌得过胤禛,手被牢牢禁锢着无法动弹。 胤禛内疚地道:“湄儿,一切都是朕错,都是朕不好,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朕答应你,朕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后悔不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补偿我?”纳兰湄儿冷言道:“你怎么补偿我?能把我清白还给我吗?能将之前事抹去吗?”见胤禛不说话,她尖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行,你什么都不行,所以对我来说,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一条路!”这般说着,她目光死死盯着瓷片。(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胤禛惶恐地道:“不是,湄儿,虽然朕不能抹去之前事,但朕真会好好照顾你,不管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朕只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求我?呵呵,堂堂大清皇帝也会求我吗?真是好笑!”纳兰湄儿虽然笑,却是泪流满面,“就算我活着,你要我以后拿什么脸来见人,要我用什么脸活下去?我是允禩福晋,可现……”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用力打着胤禛道,一边打一边痛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是否因为我二十多年前负了你,所以你今日要向我讨回?” 胤禛什么都没说,只是由着她打,一直到纳兰湄儿自己打没了力气方才停下,望着犹哭泣不止纳兰湄儿,胤禛痛心地道:“对不起,湄儿,朕知道朕再说什么都没用,可是朕真不想看到你死,就当朕求你,你放下手里瓷片可好?” 纳兰湄儿盯着他,抓着瓷片手缓缓松开,正当胤禛以为她听进了自己话时,纳兰湄儿忽地道:“没用,就算你可以阻止这一次,也阻止不了以后,左右允禩就死了,我活着也没意义,还不如死了干净。”这般说着,她抹了脸上泪冷笑道:“这次你可是高兴了,允禩死了,我也死了,你便可以安枕无忧了,你做丑事也不会有人知晓。” “朕从不曾想过要你死。”多年情份再加上心中内疚,令胤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但事情错他身上,是他对不起湄儿,是他错!若让湄儿就这么死了,他一辈子心里都会过意不去,弘历事已经让他引为终身之憾,一生都活内疚中,实不想再憾上加憾。 不知过了多久,他出声道:“湄儿,若允禩不死,你是不是也不会死?” 纳兰湄儿本不欲再理胤禛话,但这句话却让她抬起了头,怀疑地道:“你肯放过允禩?” 胤禛咬一咬牙,再咬一咬牙终是将盘旋了许久话说出口,“只要你答应朕以后都不寻死,朕就饶允禩一条性命,而且除此之外,朕会另外再想办法补偿你,不让你受委屈。” 他话令纳兰湄儿脸上浮现挣扎之色,她今日之所以会入宫,就是想求胤禛放过允禩,虽然后面发生事,是想都没想到,但胤禛肯主动开口恕允禩,勉强算是一件好事,“你是否真肯放允禩?” 胤禛连忙道:“朕既然开口了,就一定会做到,虽然允禩活罪不能免,但朕可以恕他死罪,只要你答应朕好好活着,不要寻短见。” 其实纳兰湄儿刚才摔破花瓶想要割腕自,也是因为受了羞辱,一时想不开,而今缓过神来后,就算把碎瓷片主动递到她手里,她也未必有胆量割下去。至于说以后寻死之话,也是一时意气。 胤禛紧张注视中,她缓缓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胤禛心中一松,点头道:“好了,那没事了,待会儿朕便下旨恕允禩死罪。至于你我之事,只要你我二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纳兰湄儿胡乱点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没用,现要紧就是守住这个秘密,否则让人知道了,她真是不用活了。 胡乱穿了衣裳后,纳兰湄儿走出了养心殿,候殿外苏培盛看到她出来,连忙欠身行礼,眼中透着好奇之意,他不明白纳兰湄儿究竟与胤禛里头说了些什么,为何会待了足足半日功夫,上次可是不足一个时辰便离开了。不过他也是知道分寸,晓得有些事轮不到自己过问。 纳兰湄儿一言不发离开,走到一半时候,斜刺里忽地走出一个人影来,借着两边灯光,她认得那个人影是如柳,只听她屈膝道:“奴婢给福晋请安。” 纳兰湄儿哑声道:“你怎么这里?” 早刚才如柳就看到纳兰湄儿眼睛红红,像是哭过一般,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嘴上依着想好说辞道:“我家主子很担心福晋事,特命奴婢这里等候,请福晋前往景仁宫一叙。” 纳兰湄儿此刻哪有心情见舒穆禄氏,推辞道:“我……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给瑞嫔娘娘请安。” 如柳哪里肯放,拉着她道:“主子让奴婢一定要请福晋过去,要是福晋不去,主子一定会怪奴婢没有办好差事,怪罪于奴婢,还请福晋可怜可怜奴婢,去一趟景仁宫,若是真有事,福晋您与主子说一声再走就是了。” 见如柳苦苦哀求,又被拉着不放,纳兰湄儿只得勉强答应,“那好吧,我去一趟就是了。” “多谢福晋垂怜。”如柳谢过恩后,带着纳兰湄儿一路来到景仁宫,舒穆禄氏果然等东暖阁中,桌上还摆着覆有银盖晚膳。 看到纳兰湄儿出现,舒穆禄氏笑着迎上来道:“姐姐可算是来了,要是再一些,菜肴可都凉了,来,姐姐坐下。” 随着她们坐下,候那里宫人将覆菜肴上银盖一一取走,一时间暖阁中充满了各色各样香气。 舒穆禄氏拿了筷箸夹了一片冬笋纳兰湄儿碗中,“来,姐姐尝尝这鲜上来冬笋,今晨还山上呢,是马加鞭运过来。” 纳兰湄儿此刻哪里吃得下东西,低声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臣妇实没胃口。” 舒穆禄氏一脸关切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皇上没答应饶恕允禩死罪?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本宫之前与皇上说时候,皇上口气已经松动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倾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皇上已经答应饶恕允禩死罪,是臣妇自己有事。(百度搜索更新更快..)”说罢,纳兰湄儿起身想要告辞,却被舒穆禄氏一把拉住道:“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你从一进来开始就闷闷不乐,还有眼睛也红红,可是哭过?” 纳兰湄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妇没事,娘娘别多想。臣妇真还有事,臣妇先走了。” 舒穆禄氏哪里肯让她走,当下道:“不对,姐姐肯定有事瞒着本宫,到底是什么事?可是养心殿发生了什么?姐姐,难道到了现,你还不相信本宫,不肯与本宫说实话?” 纳兰湄儿连忙摇头道:“不是,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舒穆禄氏追问着,见纳兰湄儿始终不肯说,她转头对侍候宫人道:“你们几个都下去,本宫有话要与纳兰福晋单独说。” 待包括如柳内所有宫人都下去后,舒穆禄氏再次道:“好了,姐姐,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管说吧,若有什么是本宫能帮上忙,本宫一定帮你。” 其实那么大事,纳兰湄儿一直憋心里也很难受,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而舒穆禄氏无疑是一个合适人选,她咬着下唇轻声道:“娘娘能否答应臣妇不将臣妇接下来话说出去?” 对于她要说事,舒穆禄氏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是掩饰滴水不漏,“自然可以。” 纳兰湄儿声音有些发颤地道:“刚才,臣妇按着娘娘吩咐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还与皇上说起了以前事,原本一切都好好,可后来不知是否地龙烧太旺了一些,臣妾觉得人很不舒服,想要离去,皇上假意来扶臣妇,结果……” 舒穆禄氏等了半天都没见她说下去,忍不住追问道:“结果什么,姐姐你倒是说啊!” 这种事,纳兰湄儿怎好意思说出口,挣扎半天终还是感觉羞于大声说出,逐附舒穆禄氏耳边轻如蚊呐说了一句。 “什么?”舒穆禄氏故意装做惊得从椅子中站起来,盯着纳兰湄儿道:“姐姐,你说都是真?” “这种事臣妇怎会拿来说笑。”想到自己所受羞辱,纳兰湄儿悲从中来,忍不住泣道:“臣妇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臣妇当时有反抗过,可是皇上不肯放,强迫臣妇与他……与他……行苟且之事。” 其实纳兰湄儿当时也喝了带有媚药水,所以当胤禛亲吻她之时,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极力迎合,但是当时神智已经出现紊乱,所以其醒来后,对于跌倒后事记忆并不全,再加上她认定胤禛趁人之危,轻薄侮辱自己,便理所当然觉得是胤禛强迫她。 舒穆禄氏屋中来回踱步,满脸不敢置信地道:“皇上一定重视礼节规矩,怎会……怎会做出这种事,实令人匪夷所思。” “臣妇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可是……千真万确!”纳兰湄儿委屈地哭着,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落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舒穆禄氏忙安慰道:“既然事已发生了,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了,对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除了恕允禩死罪之外,皇上说还会补偿臣妇,但是这种事又如何补偿,臣妇真恨不得死了好。”纳兰湄儿话音刚落,舒穆禄氏便道:“姐姐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纳兰湄儿一脸哀蹙地道:“可如今这样,娘娘觉得臣妇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唉,真是什么事都凑到一会儿,姐姐先莫哭了,让本宫想想办法。”这般说着,她蹙了眉头暖阁中不断走着,走了十数圈方才停下脚步道:“恕本宫说句实话,就算允禩可以免除一死,也免不了圈禁,不可能再与以前一样,往后姐姐就算想见他一面也难,不要说朝夕相处。” 纳兰湄儿神色黯然地道:“这一点臣妇何尝不知,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不管怎样,能活着总是一件好事。” “换句话说,从今往后,姐姐就要守活寡了,其实姐姐还年轻,这样孤老一生,实太过可怜了。” “这也是没办法事。”纳兰湄儿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他待我很好,从不曾让我受半点委屈,为他守节也是应该事。” 舒穆禄氏一言道破她话中错处,“姐姐莫忘了,你现已经守不了节了。” “我知道,所以我现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我现脑子很乱。”说到后面,她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舒穆禄氏连忙按着她肩膀道:“姐姐放松一些,本宫并不是责怪你,而是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现实?”纳兰湄儿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么说意思。 “不错,现实。”舒穆禄氏重复了一句后,道:“不管姐姐愿意承认与否,你与皇上都有了夫妻之实,虽然不会有第四人知道,但姐姐自己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瞒骗不了。据本宫所知,皇上绝对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他会做出这种事,可见对姐姐一直心存爱意,虽历练二十余年而未曾改变。” 纳兰湄儿怒言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他犯下恶事!”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徐声道:“本宫知道,但从而也说明皇上是一个长情之人,对姐姐是一心一意,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男子本宫敢说绝对不多,不要说还是一国之君。” 纳兰湄儿越听越不对,仰头道:“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想说,姐姐该好好为自己考虑,难道姐姐真想以后都这样守着活寡吗?虽然衣食无忧,但你不再是亲王福晋,往后也不可以随意出宅子,对着你只有四面墙还有下人。”见纳兰湄儿神色有所改变,她又道:“不错,皇上这次是做了错事,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上爱重姐姐,才会因爱犯错,姐姐心中除了恨意之外,难道就再无其他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诱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湄儿被她说得心乱,别过脸道:“我……我不明白你这么说意思,我是允禩福晋,以前是,现是,将来同样是。(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姐姐,你听本宫说。”舒穆禄氏扶着她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本宫知道姐姐与允禩一向夫唱妇随,他待姐姐也很好,这些年来除了先帝所赐秀女之外,再没有纳过一位,但正因为如此,允禩才希望姐姐以后都过得好。” 纳兰湄儿避无可避,道:“可……可这与如今事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姐姐,此处没有外人,你与本宫说句实话,你是否真想以后几十年都一个人孤老吗?”不等纳兰湄儿回答,她又补充道:“而且,姐姐要做好心理准备,皇上虽然很爱重姐姐,但熹妃恨允禩害死了她儿子,如今允禩不死,她很可能将气撒到姐姐身上,皇上耳边说姐姐坏事,一次两次皇上可能不以为意,但说多了,便有可能听入耳中,到时候停了姐姐府中用度银两,试问姐姐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纳兰湄儿原本打定了主意要为允禩守节,可舒穆禄氏话令她内心起了动摇,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养尊处优日子,这么多年来没为柴米油盐ca过半点心,也没有担心过没银子,允禩时候,银子由着她花销,看中了什么便买,从没想过银子够不够这个问题,若以后没有了银子,甚至要为一日三餐操心,她……真不敢想像要怎么过下去。 看到纳兰湄儿脸上挣扎,舒穆禄氏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心,加紧道:“如今姐姐尚可说句不知道,以后可就不行了,将来路至关重要,姐姐可一定要想清楚,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选择。” “臣妇……臣妇还有选择吗?”纳兰湄儿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穆禄氏嘴角含着一丝隐晦笑意,怡然道:“自然是有,就看姐姐肯不肯选了。” 纳兰湄儿此刻就像一个破水之人,四处寻找着浮木求生,而舒穆禄氏话无疑就是一块浮木,她紧紧抓住道:“是什么,娘娘告诉臣妇!” 见纳兰湄儿上钩,舒穆禄氏嘴角笑意深了几分,道:“姐姐现与皇上有了夫妻之实,而皇上又一直对姐姐念念不忘,既然如此,姐姐何不就此与皇上成就夫妻之好。” “什么?!”纳兰湄儿万万想不到舒穆禄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呼之余连连摇头,嘴上是道:“不行,臣妇不能做出对不起允禩事,绝对不能。” “姐姐啊,做人不能这么迂腐,不错,允禩是对姐姐好,但就像本宫之前说,他也希望姐姐过得好,不愿看到姐姐挨苦受穷。”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纳兰湄儿手,“姐姐你看看自己手,十指纤纤,肤若凝脂,这一辈子都没有沾过阳春水,试问这样一双手,怎么能做洗衣煮饭苦累活,甚至寒冬腊月都要浸冷水中,若真勉强做了,那这双手就废了,与那些下人一样,变得粗糙不堪,甚至还会长冻疮。姐姐,扪心自问,你能受得了这些苦吗?” “我……我……”纳兰湄儿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良久方低声道:“我相信皇上不会这么狠心绝情,他答应过我,会让我以后衣食无忧。” “本宫知道,一年两年或许是这样,但五年十年呢?姐姐宫外,见不了皇上面,但熹妃却日日伴皇上面前,皇上耳边吹风,姐姐能保证皇上永远不会变吗?” 纳兰湄儿心中动摇正因为舒穆禄氏话而变得越来越利害,勉强言道:“熹妃……她真会这么做吗?” “姐姐莫要忘了,允禩害了她唯一儿子,她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本宫知道姐姐心xing善良,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这么善良,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熹妃凭甚能坐上今时今日位置,凭无非就是手段狠辣这四个字,不瞒姐姐,本宫孩子就是她所害,一想到那个可怜孩子,本宫一颗心就像刀割一样,痛不欲生!” 挣扎半晌,纳兰湄儿终于抵不过对将来恐惧,松口道:“可就算我肯,我与皇上身份依然摆那里,皇上怎会冒天下之大不讳而纳我入宫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事。” 见纳兰湄儿上钩,舒穆禄氏微笑道:“这世上,根本不存‘不可能’事,一切只于想与不想。”说罢她附纳兰湄儿耳边轻轻地说了一阵后,纳兰湄儿眼睛随着她话不断睁大,待她说完后是失声道:“你要我拿自己名誉清白做赌注?万一皇上答应,那我岂非什么都没了?” “姐姐放心,皇上一定会答应。”舒穆禄氏一脸笃定地拍拍纳兰湄儿手道:“只要姐姐肯依计行事,本宫保证,姐姐一定可以如愿以偿。” “真吗?”纳兰湄儿还是有些怀疑,这次赌博实是太大了,一旦输了,她就算不想死也得死了。 “本宫何时骗过姐姐。”舒穆禄氏语气中肯定令纳兰湄儿稍稍心安,紧蹙双眉亦松开了些许,同时一脸感激地道:“娘娘待我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姐姐说这么见外话做什么,来,先别想这些了,些用膳,待用过后,本宫让如柳送姐姐出宫。”这般说着,她拿起筷箸挟了好些个菜放到纳兰湄儿碗中,不断地让她多吃些。 因为心里有事,纳兰湄儿只吃了小半碗便饱了,舒穆禄氏晓得她心里有事,没有多留,让如柳执灯一路将她送至宫门口。 等如柳回来时候,桌上碗碟都已经收拾下去了,舒穆禄氏正接过小华子递来茉莉花茶漱口。 看到如柳进来,她将嘴里茶吐到漱盂中道:“她回去了?” 如柳恭敬地道:“是,奴婢看着她上了马车才折身回来。”顿一顿,她含着一缕笑意道:“看样子一切皆主子意料之中,纳兰福晋入宫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阿其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到后一刻,谁也不晓得会怎样。[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舒穆禄氏淡淡地道:“不过既然事情一直进行那么顺利,就表示连老天爷都帮本宫。呵呵,钮祜禄氏后宫中一枝独秀日子,也该结束了。” “不过,纳兰福晋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实让奴婢有些意外,奴婢还以来要费一番周折呢!” 对于如柳话,舒穆禄氏摇头道:“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没有看透纳兰湄儿本xing,这个女人自小到大没经过什么风浪,就像一朵养温房中花,稍稍一些苦难,这样人你怎会奢望她真会以死守节,只要可以保她以后安稳富贵,要她做什么都行,再加上木成成舟,只要本宫稍稍引导,她自然就会答应改嫁皇上之事。就算她真不同意,本宫也有办法办成此事。当然,这一切事都她已经与皇上发生关系前提下。” “主子神机妙算,实令奴婢佩服。不过,恕奴婢直言,您这样皇上茶里下药,只怕皇上会起疑心。” 舒穆禄氏神色郑重地道:“本宫知道,所以你现去养心殿外头守着,只要看到苏培盛,就让他立刻来见本宫,绝不能让他告诉皇上沏茶时你也。” 待如柳下去后,舒穆禄氏对垂首站身后小华子道:“小华子,本宫觉得这些日子头发似乎长出了不少,你替本宫看看,是否真比以前密了。” “嗻!”小华子依言上前,拨开舒穆禄氏边上头发看过后道:“回主子话,真比以前密了许多,连发丝也比以前柔顺了,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可彻底复原。” “那就好。”如此说了一阵后,如柳带着苏培盛进来,看到他,舒穆禄氏并没有急着提刚才事,而是取出一幅画道:“自本宫入宫以来,公公是照顾本宫人,本宫心中甚是感激,这是前几日皇上刚刚赏下来,公公看看可还喜欢。” “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苏培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画,不出意外,果是前朝名家真迹,虽不如唐伯虎那样出名,但这样一幅画拿到外面,少说也值上千两。 见苏培盛收下了画,舒穆禄氏试探道:“今日纳兰福晋养心殿待了这么久,不知公公可知她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为着允禩事,唉,也真是难为纳兰福晋了,不过皇上圣旨已下,她就算再怎么求也没用了。” “本宫倒不这么认为,若本宫没有猜错话,明日一早,皇上就会下旨恕允禩死罪。”舒穆禄氏这话一出口,苏培盛顿时惊得双眼圆睁,下一刻,头已是像拨浪鼓一般,不住地摇了起来,“不会,允禩犯了那么大罪,皇上怎么可能恕他,不要说出尔反尔了。” 舒穆禄氏也不多说,只道:“公公若是不信,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不过此之前,本宫有一件事要求公公。” 一听这话,苏培盛连忙站起来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您有什么事管吩咐就是,奴才一定为您办妥。”毕竟刚收了人家一幅名画,他又怎好意思不将话说得漂亮些。 舒穆禄氏微一颔首,道:“若是皇上问起今日之事,还请公公莫要将如柳也事说出去。” 苏培盛颇为意外地问道:“敢问娘娘这是为何?”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恕本宫卖个关子,明日再向公公解释。” 苏培盛觉得舒穆禄氏今日说话云里雾里,让人不甚明白,有心再问,但舒穆禄氏明摆着不肯多说了,只得作罢,等明日再做分晓。 翌日,就刽子手准备对允禩行剐刑之前,宫中突然传来圣旨,免除允禩死刑,改名阿其那后圈禁宗人府,一世不得恕。 阿其那与允禟塞思黑一样,是贬斥人词,满语中意思为猪。 当这个消息传到承乾宫中,凌若吃惊不小,以允禩犯罪,千刀万剐并不为过,而且胤禛也答应过,绝不会让弘历还有福州千千万万百姓枉死,为何突然改变心意?这绝不寻常。 见凌若为这件事一直不说话,杨海道:“主子,奴才听说昨日纳兰福晋又进宫见圣上了,还养心殿逗留许久,想必是因为她求情,所以皇上才放过允……不,是阿其那。” 水秀亦一旁道:“是啊,主子,皇上一直未曾忘记纳兰福晋,她求情,皇上……” “不会,纳兰福晋上次就来求情过,皇上并未应允。”虽然她不相信胤禛会因为纳兰湄儿而改变圣意,但她终不能解释胤禛今日那道圣旨究竟为何而下。 坐了一会儿,她道:“水秀,小厨房里燕窝炖好了没有?” “应该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水秀正要走,凌若叫住她道:“若是好了就浇上蜜装食盒中,本宫给皇上送去。” “是。”水秀依言下去,一切准备好了,命人备了肩舆去往养心殿。 远远看到她过来,苏培盛连忙迎上去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公公免礼。”凌若下了肩舆道:“本宫带了刚炖好燕窝来,请公公代本宫通传一声。” 苏培盛恭敬地道:“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请娘娘稍候。” 他进去后没多久便出来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凌若微一点头,取过水秀手中食盒独自走进去,到了殿中,屈膝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胤禛走下来亲自扶起凌若道:“外头天寒地冻你怎么过来了?” 凌若自食盒中拿出燕窝道:“这是用血燕刚炖出来燕窝,臣妾浇了些紫云英蜜上面,皇上尝尝看味道如何。” 胤禛接过尝了一口赞道:“味道很好。”说完,他将碗搁一旁,沉声道:“若儿,你今日来,是不是有话问朕?” 既然胤禛问了,凌若也不隐瞒,迎着他目光道:“是,臣妾想知道皇上为什么恕了允禩剐刑,仅只是圈禁与改名?皇上难道忘了他犯下罪行吗?忘了是他害死弘历与福州千千万万百姓吗?”虽然极力控制,但提到弘历时,凌若情绪还是激动了起来。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有所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朕从未忘记。”不等胤禛话音落下,凌若便再次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要饶允禩死罪,还是说皇上觉得允禩罪不该死?” “朕……”胤禛想要解释,但昨日的糊涂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凌若等了半晌,不见他说下去,道:“皇上为什么不说?” 胤禛躲避着她的目光,道:“朕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朕实在有苦衷,若儿,你能否不要再追问。” 他的态度令凌若越发奇怪,心思一转,试探着道:“皇上的苦衷是否与纳兰福晋有关?” 虽然胤禛知道凌若不可能晓得这件事,但听她提起纳兰湄儿四个字,心头仍然忍不住为之一沉,不自在地道:“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臣妾知道昨日纳兰福晋来求过皇上,而且除了纳兰福晋,臣妾不知道还有谁能令皇上回心转意,连弘历的死也不管不顾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比严厉起来,大有质问之意。也是,弘历的死一直是她心头之痛,虽经多方开解,原谅了胤禛,但并不代表她就彻底放下了这件事,允禩的命,从一开始她就要定了,而胤禛也是答应的,如今胤禛突然反悔,怪不得她生气。 “朕没有说过不管弘历的死,实在……”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个犯实在犯的太严重最些。 见他欲言又止,凌若讥讽地道:“实在是纳兰福晋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要远胜过臣妾与弘历是吗?可就算是这样,皇上也不应该忘了福州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 她本不愿相信胤禛会因为纳兰湄儿而突然改变主意,可自从她进了养心殿后,胤禛就一直吞吞吐吐,一会说有苦衷,一会又说让她不要追问,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 “朕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样的话,连胤禛自己都不能说服,更要说凌若。 凌若神色凄然地道:“既是这样,就请皇上给臣妾一个理由,为何要饶过允禩,臣妾不希望弘历就这么枉死。” 思忖半晌,终于让胤禛想出一个极为勉强的说法,“你说不错,阿其那确实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朕不应该原谅他,但他始终是朕的同胞兄弟,皇阿玛临终前对朕千叮咛万嘱咐,让朕一定不要手足相残,昨夜里,朕梦见了皇阿玛,他责朕杀害兄弟,不孝至极,朕不想死后无脸去见皇阿玛,所以才最终决定放阿其那一条生路。再说,让他这样活着,只要会比死更难受。” 对于他的说法,凌若满心怀疑,道:“手足相残的人不是皇上,而是阿其那,皇阿玛就算要怪,也应该怪阿其那才是。” “不错,最错的那个人是他,但说到底,朕也有责任,如今留他一条性命,朕也是不想做的太绝。若儿,他虽活着,却失去了一切,就让他活着忏悔他之前所犯下的罪孽。” “没有,他没有失去一切,他还有性命!”凌若如何肯答应,激动地道:“皇上这样恕过他,弘历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息?” 胤禛本就心烦意乱,再看到凌若这样咄咄bi人的样子,更是烦乱得很,声音亦不由得严厉了起来,“朕已经处置了阿其那,若你觉得不够,朕亦无法,总之此事就此作罢,谁都不许再提,你跪安吧!” 凌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仅仅一夜时间,胤禛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样,“可是……” 她刚说了两个字,胤禛便大声斥道:“没听到朕的话吗,朕说了不许再提!” “既然皇上心意已定,那臣妾亦无话可说。”扔下这句话后,凌若冷然离去,并不曾看到在她走后,胤禛懊悔的神色。 事情本不该这样,阿其那也本不应该活着,一切只因他做错了一件事,才会闹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弘历的死一直是凌若心中的痛,如今不能将杀害弘历的凶手绳之于法,她一定很伤心,唉…… 昨日的事,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对湄儿确实未能彻底忘情,但也不该这么冲动才是,简直与平时的自己判若两人。 胤禛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昨日的事他总觉得透着蹊跷,可问题究竟在哪里呢?他记得当时觉得很热,热意令得他下腹像有火在烧一样,纳兰湄儿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地勾动自己深藏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犯杀头之罪的在自己茶里下媚药,不过异乎寻常的冲动还是让他起了怀疑,命苏培盛去请齐太医过来。 听完胤禛的吩咐,苏培盛轻声道:“皇上您忘了,前几日齐太医已经告老还乡了,如今太医院暂由副院正何太医打理。” 何太医凭着刘氏的抬举,一步步往上,如今已经做到副院正之位。 他这话提醒了胤禛,抚额道:“你不说朕都忘了。” “皇上日理万机,难免记不得这些小事。”这般说着,苏培盛又道:“不如奴才去请何太医过来?” “也好。”随着胤禛的答应,苏培盛快步离去,不多时领了何太医前来,在行过礼后,何太医恭谨地道:“不知皇上觉得不舒服?” “朕自己也说不上来,你先替朕把脉,看朕的身子究竟是否有所不妥。”除了舒穆禄氏外,胤禛这辈子都没被人下过媚药,根本不知道中媚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连这一次也是潜意识觉得不对,所以才召何太医来诊脉。 “嗻!”何太医小心翼翼地为胤禛把脉,半晌,他收回手指道:“皇上脉像虚滑,表示体内虚火旺盛,但肝肾又有所不足,应该……应该……” 见何太医面露为难之色,胤禛放下挽起的袖子道:“何太医,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有了胤禛这句话,何太医心中一定,大着胆子道:“恕微臣直言,皇上之前是否曾经过男女之事?”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茶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想到他会诊出这个,不自在地道:“不错,不过这已经是昨日的事了。” 何太医收起垫诊道:“那就奇怪了,按理来说,昨日男女之事,皇上体内的虚火早就应该消了,怎会今日还这么明显,微臣之前还以为是刚刚的事,请问皇上最近可曾服过什么补肾cui情之物?譬如鹿血?” 他的话令胤禛想起原先何太医为自己诊脉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但那一次齐太医明明开了药消去自己体内的虚火,怎么这次又如此了? 这般想着,胤禛道:“朕向来不喜欢用鹿血这一类壮阳补肾的东西,又怎会以去服用。”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如今朝中出了这么多事,他又哪有心思想这些贪欢之事。 “这个就让微臣不明白了,皇上既不曾服用这些东西,体内虚火怎么会这么旺盛,若非微臣知道宫中禁止一切有cui情之效的东西,几乎要以为皇上服食过cui情药物了。” 何太医的话引起了胤禛的警觉,追问道:“你觉得朕像中了cui情之药?” 这种事何太医如何敢将话说的太死,模棱两可地道:“因为隔得时间有些太长,所以微臣不敢断言,但确实有些像。”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皇上如今肝肾两虚,而虚火又太旺,应该尽快开药调理,所以很容易瞒下隐患。” “行了,你下去开药吧。”在将何太医打发下去后,胤禛全副心思都放在他之前说的那句话里,“cui情之药”,在身体感觉异常之前,他只喝过一盏茶,难道是那茶盏有问题,被人下了cui情药?可惜那碗茶已经被自己喝尽了,而湄儿那杯又浇了炭火,否则若是留着,倒可以查查茶水的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疑问,宫里谁敢对自己用这药?难道是苏培盛?茶是他沏的,他要下药倒是极为方便。 想到这里,胤禛立刻将苏培盛唤了进来,待他进来后,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把苏培盛看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小心地赔着笑道:“皇上怎么一直盯着奴才看,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事?”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吗?”胤禛冷哼一声,发难道:“苏培盛,你可知罪?” 一听这话,苏培盛连忙吓得跪倒在地,惶恐地道:“奴才蠢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上示下。” 胤禛盯着苏培盛脸上的神色变化,看他不似作假,逐道:“朕问你,昨日纳兰福晋在时,朕让你沏茶,你在茶中放了什么?” 茶?苏培盛被问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何说到这个,不过他反应极快,只是愣了一会儿便赶紧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放了茶叶在其中。” 胤禛沉下眉眼再次道:“除此之外呢?” 苏培盛伏在地上摇头道:“没有,除此之外奴才再没放过其他,不过……”他刚想说瑞嫔身边的如柳当时也在,倏然想起之前瑞嫔的吩咐,让他千万不要将如柳供出来,所以话说到一半及时止住了。 “不过什么?”胤禛追问,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往前倾,幽暗的眸光更是死死落在苏培盛身上。 苏培盛脑子飞快地转着,胤禛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他意识到不好,还有瑞嫔之前的吩咐也很奇怪,她怎知道皇上会问这件事,从而事先吩咐自己? 不过这些可以留待以后再想,最要紧的是将眼前的情况应付出去,他很想将如柳说出来,但隐隐又觉得这样做了,对自己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令事情更糟糕。 “为什么不说话,是说不下去还是不敢说?”胤禛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温和没有一丝火气,但侍候了他数年的苏培盛怎会不知道这恰恰是胤禛发怒的先兆,连忙道:“奴才该死,之前在沏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其中一个茶盏,为怕皇上怪罪,所以奴才未将此事奏禀,请皇上恕罪。”他一边说着一边磕下头去,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 “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他?”胤禛声音里满是怀疑。 “没有了,除此之外,奴才就什么都没做过。”苏培盛下定了决心不将如柳的事说出去,不管胤禛怎么问都咬紧了牙关。 问了一阵后,胤禛失了耐心,冷声道:“苏培盛,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再不说实话,朕就将你交给慎刑司发落。” 这话将苏培盛吓得三魂不见了二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要将自己交到慎刑司那么严重,一旦进了里面,能活着出来的,真是万中无一。 他哭丧着脸道:“不知奴才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皇上要这样惩罚奴才?” “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何以还反过来问朕。”其实胤禛并不能确定茶里是否下了媚药,但若真下了,就必是苏培盛无疑,所以他现在故意唬苏培盛,逼着他将所有事都说出来。当然,如果苏培盛执意不肯说,他也不介意真的将其交给慎刑司刑讯bi供。 “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冤枉啊!”苏培盛又惊又怕,伏在地上不住喊冤,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何以皇上会这么生气。 “不说是吗?很好!”虽然苏培盛一直不承认,但胤禛心中的疑心岂是他几句冤枉就能打消的,唤人进来道:“将他押去慎刑司,该怎么做,让慎刑司自己看着办。” 这话交待的不清不楚,不过那些宫人也不敢多问,拖了不住喊冤的苏培盛出去。 至于凌若那厢,一言不发地回到承乾宫,见她脸色不对又不说话,杨海小声地问着与凌若一道去养心殿的水秀,无奈水秀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凌若说话,杨海试探着道:“主子,奴才让人重新炖了一盅燕窝,现在去端来可好?” 凌若摆摆手,不耐地道:“不必了,本宫没胃口。” 杨海小心地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是皇上不肯赐阿其那死罪?” 圣旨中已将允禩改名为阿其那,所以现在皆以此称呼允禩,他的真名将不再被人提及。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有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说起这个,凌若心便发堵,勉强顺了口气道:“不知纳兰湄儿与皇上说了什么,竟哄得皇上饶阿其那的性命,而且态度很是坚决,还说此事以后都不许再提。”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宫真是没想到,都那么多年过去了,纳兰湄儿在皇上心中还有如此重的份量,连弘历与千万百姓的死都可以抛诸一边。” 水秀陡然一惊,抢在杨海之前道:“皇上真这么说吗?” “皇上并不承认是纳兰湄儿之故,只说是念在兄弟情份上,还说昨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先帝骂他不孝。但当时皇上脸色很不对劲,本宫觉得这些话根本就是皇上自己编出来的,为的就是隐瞒他的真实想法。不能杀了阿其那,本宫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弘历。” “主子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或许皇上真是念在兄弟之情,与纳兰福晋无关,您别想太多了。” 杨海接过话道:“是啊,奴才们好不容易才看到主子脸上有些笑容,可不愿您又变得与以前一样,太子爷一向孝顺您,相信他不会因此而怪罪主子的。” 凌若摇摇头,神色落寞地道:“自从本宫与王爷相识起,纳兰湄儿这个名字就一直如影随行,挥之不去,原以为日子久了皇上会慢慢将这淡忘,但原来不是,皇上一直都念念不忘,为了她,甚至可以什么都不顾。” “主子,其实……”不等水秀把话说下去,凌若便道:“行了,你们几个不必安慰本宫,本宫心里清楚得很,都说帝心难测,真是一点也不没错,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宫同样很清楚。”她凝眸,说出令水秀等人惊诧的话来,“阿其那的命,本宫要定了。” 待得回过神来后,水秀紧张地道:“可是皇上已经下旨饶阿其那死罪,且又不许主子再提此事,主子如何能要他的命。” “要一个人死,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凌若眼中射出丝丝冷光,“皇上可以不在乎弘历的仇有没有得报,但本宫不可以,本宫一定要杀了阿其那,让弘历得到安息。” 杨海赶紧去关了殿门,神色惶惶地道:“主子,你莫不是想派人暗杀阿其那,但是他被圈禁着,里外都有人看守,如何能下得了手?” “弘历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是一样死了吗?”一提到弘历,凌若脸上就充满了戾气,“本宫相信一定会有办法。” 杨海待要再说,水秀扯了袖子朝他暗暗摇头,她比杨海更清楚主子的xing子,与皇上很像,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更不要说这一次关乎太子爷的死,想要主子善罢干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在一番无言后,在宫人来报,说是周太医在外求见,凌若知道定是为了之前的事,连忙命人将他请进来。 周明华进来后也不多说,直接为凌若诊脉,这次足足诊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收回手。 “如何,周太医,这一次脉像清楚了吗?究竟我家主子是不是有喜了?”水秀比凌若还紧张,一看到周明华收手,就忙不迭地问着。 周明华微微一笑,起身朝凌若长施一礼道:“微臣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凌若不敢置信地抚着平坦的腹部,这些日子她日想也想,盼着能再有一个孩子,弥补失去弘历的痛苦,想不到竟然真的让她给盼到了。她抬头,颤声道:“周太医,你真的诊清楚了吗?” “是,微臣诊得很清楚,娘娘月信迟迟未至,并非气血两虚之故,而是身怀六甲。若是娘娘不信,可以再请一位太医来诊治,相信会是一样的结果。” 随着周明华的话,巨大的喜悦如浪潮一样铺天盖地地向凌若袭来,将她整个人淹没其中,虽然不是第一次怀孕当额娘了,但这个孩子仍然令她欣喜无比,上天仍然眷顾她,并没有将她抛弃。 她会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一定不会再让他重蹈霁月与弘历的覆辙。 想到这里,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然这一次并非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高兴,孩子,她的宝贝,她的骨血,终于可以再次拥有…… 水秀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不已,虽然主子表面看着已经没事了,但他们心里明白,太子爷的死始终是主子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而今终于有所安慰了。 想到这里,他们几个一齐下跪朝凌若叩头,欢声道:“奴才们祝贺主子大喜,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待会儿每个人赏十两纹银。”凌若一边落泪一边道:“这么多天,本宫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水秀爬起来拿绢子拭了凌若的泪,哽咽道:“既是好事,那主子就不要哭了,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您一哭,肚子里的小阿哥也跟着哭呢。” 凌若被她说得破涕为笑,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一个多月而已,连个形都没有呢,又哪知道是男是女,更不要说哭了。” 水秀笑道:“奴婢相信主子腹中的一定是位小阿哥,指不定就是太子爷托生呢!” 她的话令凌若神色一滞,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道:“弘历……可能吗?不过怎样都好,本宫都会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他长大。” “娘娘,微臣等会儿为您去开安胎药来,但是有一件事,微臣要先提醒您。”在说这话的时候,周明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令凌若觉得他后面要说的话,一定非同小可。 “娘娘如今虽然确实怀了身孕,但娘娘的年纪其实已经不适合生育,也正因为如此,之前微臣诊脉的时候才会辩不出到底是妊娠还是气血虚弱所致,哪怕是现在,胎像也不是很稳当,所以在临盆之前,娘娘一定要千万当心,不可登高亦不可动气,一定要好生养胎。”这番话,周明华说重之又重。 凌若颔首道:“本宫知道,多谢周太医,往后本宫的胎也拜托周太医了。”以她如今这个年纪怀有身孕,本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想要平安生下,更是不易。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当周明华准备下去写安胎方子,凌若忽地叫住他道:“周太医,这件事本宫暂时不想让人知道,还请你代本宫保守秘密。” 周明华知道她心中在忌惮什么,颔首道:“微臣知道,不过此事是否连皇上也不能告之?” 凌若想了一下道:“暂且先都瞒着吧,等过了三个月再说。”三个月后,胎气就开始渐渐稳固,到时候,别人就算想害她的孩子也没那么容易了。至于不告诉胤禛,是因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胤禛的气。 一切,被无声无息的瞒了下来,而安胎药,经由小厨房煎熬之后,一日两次按时送到凌若手中,为她调养腹的胎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些风言风语开始出现出现在京城中,说皇上倾幕纳兰福晋,多年来未曾忘情,如今允禩被圈禁并改名阿其那,意味着他与以前再没了关系,而其福晋纳兰湄儿就成了一名活寡妇,皇上有意将她纳入后宫之中,以解多年的相思之苦,而且两人早已在暗中成就夫妻之好, 原本这些只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渐渐的开始传到那些官员的耳中,之后更是传到了后宫之中,令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这件事是真是假。 虽然允禩已经被改名为阿其那,但纳兰湄儿终究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嫡福晋,若胤禛将其纳入后宫,那就等于强抢弟媳,必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就像当年顺治爷看中弟弟博果尔未过门的妻子董鄂氏,从而将她纳入后宫为妃,并使得博果尔不甚羞辱自尽一样。 这件事,水秀他们也听闻了,不过为怕影响凌若安胎,在问过瓜尔佳氏后,决定牢牢瞒着这件事。除了承乾宫的人以及周明华之外,瓜尔佳氏是唯一一个知道凌若怀孕的人。 她晓得这件事若再这样传下去,凌若迟早会知道的,但还是盼着能尽量多瞒一段时间,至少熬过三个月。 另一边,苏培盛被关在慎刑司中吃了不少苦,不过总算一来他在宫中有点份量,二来胤禛没下死话,慎刑司总管没有下狠手,只是应付一下,不过就算这样也够苏培盛受得了,但最让他害怕的还是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知道胤禛何时会放自己出去。 四喜虽不齿他往日的作为,但到底是一起进宫又一起跟着李德全,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一步步爬到今日位置的,情份不是说没就没了,在知道他出事后,经常来慎刑司看望,苏培盛之前还求着四喜救他出去,后来见始终没有动静,认定根本没有救自己的打算,恰恰相反,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从而开始冷嘲热讽,再也没好脸色。 这日也不例外,进去没多久,四喜就被他给骂出来了,到了地牢外面,四喜塞了些碎银子到负责看守的小太监小向子手里,让他们多关照四喜一些。 小向子把银子塞回四喜手中道:“喜公公放心,奴才一定会尽量关照苏公公的,不让他太难受,至于这银子,喜公公还是拿回去吧,您等奴才们一向很好,奴才们又怎好收您的银子。” 推了几次,见小向子始终不肯收,四喜只得收起银子,拍着小向子的肩膀道:“那咱家就领你这份情了。” “其实喜公公对苏公公真是没话说了,每次来都让奴才们关照他,不明白苏公公为什么对您有这么大的意见。” 听着小太监的话,四喜感慨道:“有些事,说是说不清的,总之凡事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行了,咱家走了。” “公公慢走。”在送四喜离开后不久,小向子看到有一个小太监走进了慎刑司,看着面生得紧,以前没见过,“站住,你是何人,来慎刑司何事。” 小太监停下脚步细声道:“这位公公,我是苏公公的徒弟,特来探望他,还请公公通融一二。” 小向子走过去,绕着那个小太监走了一圈,疑声道:“你真是苏公公的徒弟?为何这些天一直没见过你?” “公公有所不知,我被派去办差,今日才回来,哪知一回宫就听说师傅出事,赶紧过来看看。”小太监一脸可怜地道:“我真的很担心师傅,还请公公垂怜,我不会耽误很久的,看一眼就走。”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悄悄将银子塞到小向子手中。 看他说的可怜再加上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小向子四下瞥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后,低声道:“那好吧,不过记着,见过后赶紧出来,别说太久。”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小太监一阵千恩万谢后,走进了阴暗的地牢,借着两边昏暗的灯光,在摸索着走过两边狭长的甬道后又走了一阵,方看到无精打采的苏培盛。 到了牢门前,小太监轻声唤道:“苏公公。” 苏培盛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辩认半晌,方才认出做小太监打扮的人是迎春,见是迎春,他神色立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地过来抓着栏栅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皇上要一直追问咱家关于沏茶的事,还把咱家给关了进来,先前瑞嫔又让咱家千万不要把你说出来,你老实告诉咱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柳安抚道:“公公别急,我这次来就是奉主子之命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公公的。” 苏培盛连连点头,盯着如柳等他把话说下去,但随着如柳声音的响起,他的眼中的惊意越来越盛,张大了嘴指着如柳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公,主子知道这件做很对不起您,但您知道熹妃一直以为都针对我家主子,害得她家破人亡,连已经成形的小阿哥也没了,若让她再这样为所欲为,一手遮天下去,主子尽早会被她害死的。” “可这些与咱家何关?!”苏培盛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变形的声音,随即气急败坏地道:“咱家自问一直对瑞嫔尽心竭力,不曾做过任何于她不利的事,她为什么要把咱家算计在内,还想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计策,给皇上与纳兰福晋下……下药,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这事被揭露出去,所有人都会死,咱家也不例为。你们要发疯不要紧,但不要将咱家扯上,咱家还不想这么早死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风言风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非别无他法,主子也不愿这么做。”如柳来之前早已料到苏培盛会有这个反应,是以只一味好言好劝,但苏培盛突然间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一时半会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斥责个不停。 等苏培盛骂得差不多后,如柳方道:“主子知道她对不起公公,是以特让我来此向公公道歉,另外谢公公没有将当日奴婢也在的事说出来,否则今时今日,奴婢早已经被关入慎刑司中严刑拷打。” 苏培盛瞪了眼尖声道:“你是没事了,但咱家有事,咱家本来好端端的在皇上身边侍候,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 如柳连忙道:“公公放心,您帮了主子那么大的忙,主子一定会想办法帮您脱困。” 苏培盛眼睛一亮,随即又泄气地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皇上分明是怀疑咱家在茶里下了媚药。” “公公说的正是,但说到底皇上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公公还大有机会脱身。” “当真?”对于此刻的苏培盛而言,还有什么能比离开这个鬼地方更重要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如柳信誓旦旦地道:“我怎会骗公公,还请公公再多忍耐几日。” “好,咱家暂且相信你,但你也得答应咱家,一定要将咱家救出去,否则咱家会怎样不说,但你与你家主子也一定讨不到好处。” 如柳听出苏培盛话中的威胁之意,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主子也破的局面。”顿一顿,她道:“我不能再此久待,得走了,相信下一次见面,不会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随后的几日,前朝后宫之中,关于胤禛与纳兰湄儿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一个个都在暗自揣测这件事的真假。 随着这件事越传越利害,终是传到了胤禛耳中,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传得人尽皆知,自己是一字未吐露过,而除了自己与湄儿之外,也没有第三者知道,难道是湄儿? 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他否认了,当时出了那事,湄儿伤心欲绝,甚至想过自杀,又怎会将这件事到处宣扬,而且这也不符合她的xing子。 他原本想将这件事压下去,虽然让凌若误会他念着与纳兰湄儿的旧情,但往后可以慢慢解释,总能将这一页揭过去,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不行了,若儿如果知道这件事,不知会怎样伤心,唉,真是越来越乱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养心殿后,他就一直没见过若儿,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可有听到那些传言? 想到这里,胤禛哪还坐得住,搁下一直未动过的朱笔起身出了养心殿往承乾宫行去,刚到宫门口,就听得里面水秀在斥责一个小太监。 “你是怎么做事的,我千叮咛万嘱咐,说了最近流传的关于皇上与纳兰福晋的事千万不要主子面前提及,你居然差点说漏了嘴,要知道主子现在受不起任何刺激。” 小太监低着头惶恐地道:“姑姑,我知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记着自己说过的话,若是嘴巴再不严实,你也不用在承乾宫侍候了。”在打发了他下去后,水秀转身待要进去,意外看到站在宫门外头的胤禛,虽然心中对胤禛意见颇大,但面上却不敢放肆,走过去欠身请安。 胤禛神色复杂地道:“最近那些流言,你们家主子尚且不知?” 水秀依言答道:“是,最近主子身子有些不适,所以谨嫔娘娘吩咐了奴婢们,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主子。” 她的回答令胤禛心里一松,点头道:“好,你们做的很好。” 看到胤禛从身前走过,水秀真的很想问一句,究竟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事轮不到她来问。 暖阁中,凌若刚刚服过安胎药,正在绣东西,看到胤禛进来,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不等她行礼,胤禛已是关切地问道:“朕听水秀说你身子有些不适,怎么了?” 凌若目光一闪,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坐久了起来有些头晕,想是血气不足,已经找周太医看过,也开了药,没有大碍。” “既是这样,那你就好好调养身子。”在说完这句话后,胤禛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暖阁亦因此变得沉寂下来。 良久,胤禛忽地道:“若儿,你是否还在怪朕?” 凌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别过脸淡淡地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如何敢怪皇上。” 胤禛怎会分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叹然道:“朕知道,这件事让你很难接受人,但弘历也是朕的儿子,朕对他的疼爱不会比你少半分,这次之所以恕阿其那的死罪,其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前养心殿那次,朕语气重了一些,是朕不对,你莫要再生气朕的气了好不好?” “好。”没等胤禛高兴,凌若又道:“但臣妾想知道皇上的苦衷是什么,可是纳兰福晋?” “朕都说了与她无关,你为何又扯到她身上?”胤禛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心绪,因她这句话而又起了波澜,声音亦变得不耐烦起来。 看到胤禛这个样子,凌若心凉地道:“既然皇上不想听,臣妾不提就是了,至于那个苦衷,想必皇上也不愿说了。” “若儿,除了此事之外,你我之间就不能说些别的吗?”胤禛心中苦闷不已,他不是不想说,而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告诉凌若说他一时犯晕与纳兰湄儿发生关系了吗?就算要说,也得先查清楚究竟是否有人在茶里下了媚药。 凌若沉默片刻,道:“臣妾很累,想先歇息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无奈地道:“罢了,那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在胤禛离开后,水秀小声道:“主子,您真的不肯原谅皇上吗?奴婢看得出,皇上还是很重视主子的。”若是连这件事都不能原谅,万一传言是真的,皇上与纳兰福晋发生了关系,只怕主子会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纸包不住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重视又有何用,及得上纳兰湄儿吗?”凌若并不知道水秀心中的真正想法,吃吃一笑道:“看到皇上这样长情,本宫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奴婢知道阿其那没死,主子心里难受,可主子也得想想腹中的龙胎,这样一直斗气,对小阿哥可不好。” 提到腹中的孩子,凌若神色为之一缓,低头抚着腹部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正在这个时候,杨海急急忙忙走了进去,打了个千后小声道:“主子,奴才见过荣大人了,他说圈禁阿其那的地方,守卫很森严,想派人进去只怕还需要一点时间部署。” 凌若点头寒声道:“时间长短不要紧,本宫等得起,要紧的是这件事一定要办成,不可失手,阿其那的性命,本宫一定要!” “奴才明白,奴才会将主子的话告诉荣大人。”杨海口中的荣大人,便是凌若的长兄荣禄,钮祜禄家在京城的势力虽然不如那拉家,但这些年积累下来,也有了一定的人脉,让荣禄有把握一试。 说完正经事,凌若起身道:“水秀,你扶本宫去外头走走,听闻结网林中的梅花开了,本宫想去看看。” 一听这话,水秀赶紧道:“外头天寒地冻有什么好看的,主子若是喜欢,奴婢待会去折几枝来放到花瓶中。.luanhen.” 如今皇上与纳兰福晋的事,在宫中到处可闻,若让主子出去,保不准就在哪里听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凌若摇头道:“折下来的梅花,哪能与整片梅林相比。”说罢就要往外走,杨海赶紧上前拦住,赔笑道:“主子您忘了,周太医说过您龙胎不稳,一定要安心静养,不可劳累,更不可随意走动,您若觉得折下来的梅花无趣,那奴才就叫上几个人,去挖几株梅树来种到院中,让主子不用出门便可看到梅花绽放之景,待到下雪之时,更能看到梅雪交映。” 水秀连连点头道:“是啊,主子,这么冷的天您就别出去了,之前您不是说有些累了吗,不如奴婢扶您去歇着?” 看到他们紧张的样子,凌若失笑道:“不错,周太医是说过本宫的龙胎不是很安稳,但也不至于连走路都会有问题。若你们真怕本宫走多了路会动胎气,干脆就坐着肩舆过去,这样便没事了。” “那……那也不好。”水秀紧张地拉住凌若,承乾宫里的人与话他们都可以控制,可一旦踏出这里,会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所以一定不可以让主子出去。 水秀反常的态度令凌若颇为奇怪,道:“为什么不好?” 水秀还在那里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杨海已经先她一步想到说辞,道:“主子您忘了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吗,地上积了许多冰,到现在都没化去,抬着肩舆很容易打滑。” 凌若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那依着你们的话,本宫今日就不出去了。” 正当杨海与水秀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凌若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你们这样一直劝本宫不要出去,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水秀两人心中一跳,没想到被凌若看出了破绽,连忙掩饰道:“主子说笑了,奴婢们哪会有事瞒着您,只是不想您去了动胎气而已。” “是吗?”虽说是在问他们二人,但凌若眼中尽是疑色,这二人是她平日里使惯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岂有看不出之理。见二人始终不肯说实话,她点头道:“好,不说是吗?那本宫现在就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要你们这样隐瞒本宫。” 水秀一听,顿时慌了,赶紧拦在凌若面前,“主子不要啊,千万不要出去!” 她这个举动与话语令凌若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冷声道:“凭你是拦不住本宫的,水秀,你想清楚,究竟是你告诉本宫,还是让别人告诉本宫。” 水秀被她问得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主子,求您不要再问了,总之奴婢与杨海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凌若盯着她冷声道:“若真是为本宫好,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奴婢不能说!”不论凌若怎么bi问,水秀与杨海都咬紧了牙关不肯吐露一个字,把凌若气得直摇头,越过他们就要往外走,而水秀与杨海则一边一个抱着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正自僵持不下的时候,瓜尔佳氏的声音忽地在几人耳畔响起,“若儿,你不要为难他们了,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诉你就是了。” “姐姐,连你也知道?”凌若惊讶地看着挑帘走进来的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苦笑道:“何止是我,宫里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只怕都知道了。” 她的话让凌若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凝眸道:“姐姐,到底是什么事?” 瓜尔佳氏拉着凌若坐下后,慎重地道:“在我说这件事之前,你要先答应过,为了腹中的孩子,你一定不可激动也不可伤心。” 凌若想也不想便道:“好,我答应姐姐,请姐姐快说。” 听着她们的话,水秀望着瓜尔佳氏,不无忧心地道:“娘娘,真要与主子说吗?” 瓜尔佳氏无奈地道:“你觉得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瞒得住吗,瞒得了一时终是瞒不了一世。” 这般说着,她目光落回到凌若脸上,握了手道:“自前些日子起,宫里就多了一个流言,是关于皇上与纳兰湄儿的。” “他们两个?怎么了?”在凌若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目光中,瓜尔佳氏缓缓言道:“流言说皇上一直倾慕纳兰湄儿未曾忘情,正是因为纳兰湄儿的求情,才免除阿其那一死,另外……”她担心地看着凌若,继续道:“还说皇上有意将这位原来的弟媳纳入宫后,以慰多年相思之苦,且他们……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好!”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哀莫大于心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愣愣地看着瓜尔佳氏,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双唇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张不开,也发不出声音。 早在话音未落之时,瓜尔佳氏便感觉到握在掌中的手渐渐冷了下去,到最后更是如冰块一样,冷意bi人。 看到凌若一直没反应,瓜尔佳氏赶忙道:“水秀,去给你家主子端盏羊奶来。” “是。”水秀赶紧爬起来去端羊奶,又放在炉上烫到温热的时候方才端进来,而在这段时间,凌若一直保持着与刚才一样的姿势,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瓜尔佳氏将温热的羊奶塞到凌若手中,又裹住她无力的双手柔声道:“来,先把羊奶喝了,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激动,不可以伤心。” 不论瓜尔佳氏怎么说,凌若都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温滑白腻的羊奶,过了许久,忽地羊奶泛起一丝涟漪,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东西落了进去,却又转瞬无踪。 离凌若最近的瓜尔佳氏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滴眼泪,她心疼地握着凌若的手道:“记着你腹中的孩子,千万不要动了胎气,还有,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或许一切都只是空穴来风。皇上向来是一个极理xin的人,就算他真喜欢纳兰湄儿,也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凌若努力张开嘴巴,艰难地道:“对着别人他或许冷静,但纳兰湄儿是他的死穴,只要一面对她,所有理xin冷静都会在化为乌有,姐姐不要忘了当初的佟佳梨落,只是一个替身就让他神魂颠倒。” 瓜尔佳氏反驳道:“但你也不要忘了舒穆禄佳慧,她的眉眼十足像纳兰湄儿,但当初选秀的时候,皇上却没有选中她,只是后面出了些事,才阴差阳错地让她留在了宫里。” 凌若没有接话,只是不住地摇头,神色间带着无尽的悲怆,“二十多年过去,我以为皇上可以放下纳兰湄儿,原来不是啊,他一直……一直都放不下。同样的,不论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终是不及纳兰湄儿许多。” “不会的,若皇上真放不下纳兰湄儿,早在刚登基的时候就可以将她抢到身边,何必要再等四年之久。你相信我,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不是,是真的。”凌若凄然一笑道:“刚才皇上来看我,说他恕了阿其那的性命是有苦衷的,我当时不明白苦衷是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若儿!”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心里甚是难受,又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只能哽咽地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不。”凌若深吸一口气,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我要是哭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哭,我不想孩子还没出生就流泪,姐姐放心吧,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既然皇上心中没有我,那我又何必为他伤心难过。” 听着她这话,瓜尔佳氏反而更害怕,都说哀莫大于心死,难道若儿真的对皇上死心了?所以什么事都不再管不再说,正待要说话,凌若已经先一步道:“姐姐,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见凌若不愿多说,瓜尔佳氏只得做罢,“那好吧,你好好歇着,改明儿我再来看你。水秀,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就赶紧来告诉本宫。” “是。”在送瓜尔佳氏离开后,水秀道:“主子,奴婢们扶您去床上歇着吧。” 凌若摇头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水秀与杨海虽然极不放心,但也晓得她心情不好,不敢多说,垂手退下下去。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强忍在眼底的酸意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化为晶莹的泪水模糊了眼睛,随时都会滴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凌若嘴里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但眼中的酸意却还在继续扩大,让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不行的,她说的,不可以让她的孩子没出生就饱受哭泣的滋味,为了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她一定要忍着。越这样想,心里就越难过,二十多年了,不论她多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纳兰湄儿的阴影,不止她,连她的孩子都一直被笼罩在这个阴影之下,以后……以后她该怎么办?是否,真的该从此死心,不对胤禛抱一丝幻想期望? 她很想从此死心,变成一个无心人,从此不伤不痛,不悲不喜,可胸口的位置却一直在抽痛,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不敢动不敢眨眼,因为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可以令眼泪从早已盈满的眼眶中落下来。就这样坐着,一直到眼泪被屋中的热气蒸得化为水汽,消失……又或许说是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另一方面,胤禛在回到养心殿后一直集中不了精神,翻开一本折子,却迟迟不知从何落笔,那一个个墨字虽然都认识却映入不了脑海。 胤禛烦燥地合起折子,将四喜唤进来道:“苏培盛那边可有招认了?” 一听这话,四喜连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苏培盛什么都没有招,只是一直喊着冤枉。”他偷偷看了胤禛一眼,续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说一句,苏培盛与奴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的xin子奴才很清楚,绝没有胆子做出背叛皇上的事情来。” 苏培盛出事的时候,他虽不在场,但他到底是胤禛身边的人,又经常去看苏培盛,知道胤禛怀疑苏培盛在茶中下了不该的东西,不过他并没有想到会是媚药。 “背叛朕?”胤禛冷眼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都知道了?” 四喜听到胤禛话中的不悦,但他实在不忍苏培盛落难,逐道:“是,奴才有去慎刑司看苏培盛,他告诉了奴才,不论是奴才还是苏培盛,一向都对皇上忠心耿耿,奴才保证他绝不敢伤害皇上龙体。再说,害了皇上,他又讨不到什么好处。”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做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保证?”胤禛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走到他面前道:“张四喜,你拿什么替他保证?” “奴才……奴才……”四喜咬一咬牙,跪下道:“奴才愿以项上人头为苏培盛做保,他一定不会背叛皇上。” “这种事,凭你一个奴才的脑袋还担保不起。行了,起来吧,这件事朕自有主张。”在四喜起身后,他想了一想又道:“你现在出宫一趟,替朕传纳兰福晋进宫,朕有些事要问问她。” 最近流传得甚是利害的那个流言,四喜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要传纳兰湄儿入宫,难道皇上真的对纳兰湄儿余情未了?若真是这样,那熹妃娘娘就可怜了,她与皇上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好不容易熬过失子之痛,又来一个纳兰福晋横一脚,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同情归同情,四喜终只是一个奴才,轮不到他管主子的事,低头退下后去了阿其那原来的宅子传召纳兰湄儿。 胤禛兑现了他的话,允许纳兰湄儿继续住在宅子里,并且一应用度俸银还是照常发放,没有任何苛扣之处。 当纳兰湄儿得知胤禛传召,喜忧参半,喜的是果然如料想的那般,胤禛又召见自己;忧的是,待会儿胤禛问起,不知能否让他相信传的满京城都是的流言并非自己散布出去的。 这样的忧心一直持续到她站在紫禁城外,放眼望去,红墙黄瓦,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在冬阳的笼罩下犹如人间仙境,令人不由得看痴了,连四喜的催促也没听到。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紫禁城,不说她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就是嫁给阿其那后,也经常出入紫禁城给当时还健在的康熙请安。但从来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紫禁城――整个大清至高无上的所在,阿其那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能够成为这座紫禁城的主人,可惜他失败了。而现在,自己却有可能再一次住在这座宏伟的皇城中,成为后宫中的其中一位主子,从此再不用为将来发愁,更不需担心会否落魄,她将享有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这样会对不起阿其那,但她也没办法,瑞嫔说的对,阿其那的一辈子已经完了,但她还没有,还有漫漫几十年要过,她一定要好好为自己考虑。想来,阿其那也希望自己后半辈子过的好。 最多……最多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自己求胤禛放了阿其那,让他不必再受圈禁之苦,也算报了阿其那这些年来待自己的好。至于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成为过去吧。 “纳兰福晋,皇上正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去吧。”在四喜的一再催促下,她终于回过神来,随四喜一道入了宫门往养心殿行去。 到了养心殿外,四喜脚步一顿道:“福晋,皇上就在里头,您进去吧。” 纳兰湄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害怕后,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宫门。她相信,在门的另一头,会有锦绣如画的人生在等着自己! 当视线中出现胤禛的身影时,她掩下心中的真实想法,低声道:“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看到她,胤禛心中百味呈杂,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像他不知以后该拿纳兰湄儿怎么样一般,抬一抬手道:“坐着说话吧。” “不必了。”在拒绝了胤禛的好意后,纳兰湄儿一脸寒意地道:“今日就算皇上不召见臣妇,臣妇也想找皇上问个清楚。” “什么事?”胤禛话音刚落,纳兰湄儿便激动地道:“皇上之前答应过臣妇,说发生在养心殿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为什么现在满京城上下都知道的,还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不是向来一言九鼎吗?为何如今要说话不算话,您是否想要bi死臣妇?” 胤禛传召纳兰湄儿前来,原就是为了传言一事,想知道她是否无意中与人提及过,没想到她却是先问出口了,令胤禛颇为意外。 见胤禛不说话,纳兰湄儿紧bi道:“为什么不说话,可是说不出?臣妇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胤禛连忙道:“湄儿,朕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那件事,若有一句不实之言,就让朕受天打雷劈之罚。” 面对他的发誓,纳兰湄儿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旋即又伤心地道:“其实是谁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臣妇已经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dn妇,再也没脸见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内疚地道:“你莫要这么说,这件事是朕不好,是朕害了你!” 纳兰湄儿故做激动地道:“不错,一切都是你不好,是你毁了我的清白,害了我的一生!” 胤禛叹气道:“朕说过,朕会补偿你。” “补偿?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清白与名节,你可知如今在那所宅子里,那些下人虽表面恭敬,但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言语污秽,不堪入耳。”这般说着,纳兰湄儿嘤嘤哭了起来,犹如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惜。 她这一哭,胤禛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湄儿,偏偏发生了那种事,至于茶里有没有媚药,到现在都没有眉目,分不清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受媚药控制,还是一时把持不住。 “对不起,湄儿,是朕对不起你,你告诉朕,要怎么补偿你,只要是朕可以做到的,一定答应。” 纳兰湄儿一抹眼泪,起身道:“不必了,我如今不止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清白与名节,再怎么补偿都没用,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说罢便欲离开,被胤禛一把拉住,紧张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四哥!”最后那两个字,她说的特别犹为用力。 “你的事怎会与朕无关。”胤禛不顾湄儿的挣扎,牢牢抓着她,将她按在椅子里,“不管怎样,朕都不许你死。”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认清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刚止住一会儿的眼泪,因为他这句话而又落了下来,且比刚才更大凶狠,“不许我死,不许我死,说起来轻巧,你可知自出了那件事后,活着的每一日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现在不敢出门,不敢与人说话,就怕一见了人,一张了口,听到的都是对我的鄙弃。四哥你口口声声说补偿,那你倒是说说可以如何补偿,是能堵住天天悠悠之口,还是说可以纳我为妃?”在之前诸多的铺垫之后,她终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话。 而这句话,显然不在胤禛意料之中,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时心中亦是起一阵惊涛骇浪。 虽然自己登基后,坐拥天下,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任取任夺,但纳湄儿为妃的念头,却从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但现在却是认真思索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想过纳湄儿为妃,甚至连当初湄儿来求自己放过阿其那的时候,他也可以冷静的拒绝? 这个问题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令他苦苦思索着答案,另一边纳兰湄儿亦紧张地注视着胤禛,等着他决定自己今后命运的答案。 她不爱胤禛,但胤禛现在是皇帝,只有他才可以不让自己以后去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所以此事,一定要成功。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手中的权势去夺取纳兰湄儿? 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了答案,因为他根本就已经放下了湄儿,不错,以前对湄儿是有刻骨铭心的感觉,哪怕她嫁了人,也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原以为这辈子只会有湄儿一人的心渐渐住进了另一个人,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湄儿的位置,这个人的名字叫钮祜禄凌若。 二十多年来,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她陪自己历经风雨,自己患时疫随时会死时,是她陪在身边不离不弃;自己为引阿其那露出破绽而假意受重伤昏迷时,是她不许任何一人哭,因为她不想哭声带来不吉利。 他与她之间既有惊心魂魄的经历,也有平平淡淡的真实。此时此刻,他最想牵起,并且牵一辈子的那双手,并不是眼前的湄儿,而是凌若。 弘历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就用此生此命去好好地爱凌若,永不改变! 他知道凌若一直很介意纳兰湄儿,这一次因为饶阿其那死罪的事,更是伤透了她的心,为免让他与凌若之间的结深到解不开的程度,他绝对不能纳湄儿为妃。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整个人变得松快起来,不过同时也让他想到另一件事,既然自己对湄儿早就放下了,为何当时会有那么冲动的**,这根本不合常理,难道茶里真的被人下了媚药?是苏培盛还是另有他人?原因又是什么? 问题不断涌了过来,而且一个个的都解不开,罢了,这件事慢慢再调查,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湄儿之事。 正当胤禛准备与湄儿说清楚的时候,意外发现湄儿神色竟然出奇的紧张,好像……很在意自己接下来的话。 这可真是奇怪了,刚才那句纳为妃是湄儿激动之下随口而说的,按理来说,她应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为何会表现的这么紧张? 难道湄儿真的想入宫为妃?不对,湄儿一直不曾喜欢过自己,总觉得自己行事待人太过冷硬,不及阿其那彬彬有礼,温文儒雅,这个念头早已深入湄儿的骨髓,怎可能轻易改变,但她此时脸上的紧张又不似假装。 呃,其实细想起来,从刚才开始,湄儿的话就很奇怪,一直说活着无趣,想要以死了却残生,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活得好好的,甚至身形都没有削瘦一分,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心存死念,不愿苟活的人;而之后,她更是一直有意无意地说着让自己补偿的话语。 另外,他与湄儿的事,他自己可以确定没有与任何人说过,那么就只剩下湄儿了,应该是她泄露出去的。 可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过她,会保她一世衣食无忧,她为何还要做那么多事,留在自己身边为妃又有什么好处,还是说阿其那失势之后,她想重新找一个可以依附的人?而自己这位皇帝,恰恰就是她看中的人? 还有,当苏培盛端茶进来的时候,湄儿接茶,而在接茶的时候湄儿是背对着自己的,换句话说,她绝对有机会在茶里下媚药。 难道这一切真是湄儿所为?而她之所以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目的就是想留在自己身边? 也不对,从下药引诱自己与她发生关系,到后面散布流言,企图借天下人之口逼迫自己背上强抢弟媳的骂名纳她入宫。 这当中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密的布署,以他对湄儿一惯的了解,不像是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很可能是别人教湄儿做的,但目的又是什么? 湄儿尚且不知胤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紧张已经引起了胤禛的怀疑,仍在那里心焦地等着胤禛的回答,时间越久她就越担心,难道四哥不想纳自己为妃? 这个念头还没转落,手已经被人执起,耳边更传来胤禛矛盾的声音,“湄儿,朕待你是何心意,你应该很清楚,若可以,朕自然愿意纳你为妃,可是你现在是阿其那的福晋,是朕的弟媳,朕如何能强娶弟媳。” 听得胤禛的心意,纳兰湄儿心中一喜,嘴上却怪责道:“既然四哥知道我是你的弟媳,为何又强迫我做出那等事,如今大错已铸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让我去死了干净。” “都说了不许说死字,总是不听。”胤禛轻斥了一句,声音听着颇为温柔,“这样罢,你且先回去,这件事容朕再想想。”见纳兰湄儿想要说话,他又补充道:“你相信朕,朕绝不会委屈了你。”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召见容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吧。”纳兰湄儿有些不情愿地答应着,原以为这次可以等到胤禛表态,却不想还在犹豫,不过瑞嫔说过,凡事不能逼得太紧,要懂得适可而止。 就在纳兰湄儿准备离去的时候,胤禛忽地唤住她道:“湄儿,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什么人?” 纳兰湄儿心中一跳,回过头神色不安地道:“四哥觉得我见了什么人?” 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似有深幽的火苗在跳跃,正当纳兰湄儿不安的时候,他摇头道:“没什么,朕不过随便问问,好了,你快些回去吧,等朕想好后再传召你。” 在纳兰湄儿离开后,胤禛抬起手,手指尖有一些晶亮的痕迹,这是他刚才握住纳兰湄儿双手时,从她手上粘来的,是汗,而且是冷汗,湄儿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媚药……幕后者……这当中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这般想着,胤禛扬声将四喜唤了进来,吩咐道:“你立刻出宫一趟,将徐太医给朕传来。” “嗻!”虽然对胤禛突然传召容远感觉很奇怪,但四喜并不是一个多嘴之人,只依言按着胤禛的吩咐去办事。 等容远奉召来到养心殿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在这段时间里,堆在御案上的折子一本都没有动过,胤禛一直在思索湄儿之事,直至容远随四喜进来方才回过神来。 在示意四喜退下后,胤禛对还跪在地上的容远道:“起来吧,靖雪最近如何,可还好?” “多谢皇上关心,靖雪一切安好。”容远抬起头道:“不过皇上专门传召草民前来,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问靖雪的事吧?” 胤禛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挽了袖子道:“朕要你为朕把脉。” “把脉?”容远愕然道:“宫中不是有许多太医吗,皇上为何……” “不错,宫中是有许多太医,但医术能及得上你的,一个都没有。”不论他对容远有何成见,这一点都是必须承认的。 见胤禛这般说,容远也不再多问,请胤禛在一旁坐下后,为其细细诊脉,在感觉到胤禛的脉像后,容远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好半晌方才松开手,“奇怪,皇上体内的虚火怎么会这么旺,且肝肾亦有许多不足。” 他的回答与之前何太医说的大致相同,胤禛颔首之余又道:“那依你之见,朕为何会有这些症状?” “这个草民一时还回答不了皇上,不过肝肾不足,常是因为肾阴虚从而影响肝阴不足所致,在这种情况下,皇上体内的精血便远较正常时虚少。”他犹豫了一下道:“请问皇上最近是否常有床第之事?还有皇上是否在当时没什么感觉,但之后便会是疲劳、肢麻乃至晕眩?”何太医当时虽也说到了床第之事,却不及容远那般详细。 待胤禛点头承认后,他又道:“恕草民直言,皇上如今已经出现肝肾阴虚之症,对于床第之事一定要节制,否则就算草民全力为皇上调理补身也无济于事,若由着继续下去,只怕龙体会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朕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胤禛顿一顿道:“其实早在数日前何太医便为朕诊出了肝肾不足之症,而朕也一直在服用滋阴补身之药,但这些天来,你说的那些症状,并没有多少改善,仍然偶尔会有肢麻,晕眩的症状。” “这样看来,皇上肝肾的不足已经很严重了,普通药物对皇上很难起做用。”容远想了一下道:“这样罢,草民等会儿为您再开一张方子,您按方服用,应该会有效,但是在此期间,一定不能亲近女色,否则纵是华佗再生也难治。” 胤禛点点头道:“那除了肝肾不足之外,朕体内的虚火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应该与皇上的心情有关,只要皇上心情舒畅再加上一定的调理,应该很快就会降下来,并不……” 容远话未说完,胤禛便道:“会不会与媚药有关?” “媚药?”容远吃惊地看着胤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种在皇宫中属于禁物的东西来。 胤禛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朕接下来要与你说的话,至关重要,出了养心殿之后,与谁都不得说起,就算是靖雪或是熹妃问及,也不得吐露只言片字,明白吗?” 见胤禛说得如此郑重,容远知晓他后面要说的一定很严重,点头道:“皇上放心,草民从来不是多舌之人。” “前些日子,纳兰福晋进宫求朕饶恕阿其那的死罪,朕当时……”那件事令胤禛引以为耻,犹豫许久方才继续道:“朕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燥热,小腹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冲动之下竟与纳兰福晋发生了关系。” 他的话令容远为之大惊,原来如今传得满京城都是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敢问皇上,这件事熹妃知道了吗?” “承乾宫的人都瞒着她,尚且不知。”胤禛尚不知他走后所发生的事,以为凌若至今仍不知晓这件事,“朕自问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更不是一个好色之人,那样的冲动实在不像朕平素的xin子,所以朕怀疑,有人在朕当时所喝的那盏茶里下了媚药” “谁会那么大胆,给皇上下媚药,这种事一经查出,乃是死罪。”容远话音刚落,胤禛便接过话道:“谁将这件事传出来谁就是下药人。” 容远对他的话颇为赞同,想一想道:“敢问皇上,此事除了您与纳兰福晋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没有,只有朕与她。”胤禛的回答令容远一愣,当目光与之相触时,脑海中脑起一个异样的念头,“难道皇上怀疑纳兰福晋?” 胤禛叹了口气道:“朕本不愿怀疑她,但除了她,谁又能知道当时的事,还有那盏茶苏培盛沏好后,是她端给朕的,她有机会下药。” 容远点头之余又问道:“草民虽非女子,却也知道身为女子,最重视的便是名节,纳兰福晋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 〗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被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皱了眉头道:“今日朕传召过她,本是想问她为何那件事会闹得人尽皆知,还有如何补偿于她,她当时问了朕一句话,说是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是能纳她为妃。(百度搜索更新更快..)朕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她却表现的很紧张,连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皇上觉得纳兰福晋这么做是为了入宫为妃?若真是这样,那纳兰福晋的心思不可谓不深了。” 胤禛摇头道:“问题是朕对湄儿很了解,凭她绝对想不出这样一个周密的计策来,在她背后,一定要高人指点。” 容远低一低头道:“恕草民愚昧,就算此事真有可疑,皇上又为何要与草民说这些?” “朕与你说,一是相信你是个可靠之人,二是想你替朕解惑,朕当日究竟是不是了媚药?” “这个……”容远想了一下道:“因为离皇上媚药的时间太久,仅从脉像上,草民实在诊不出来。不过听皇上刚才所说,确像了媚药的症状,而这也能解释皇上体内过于旺盛的虚火。” “很好。”胤禛眸光一寒道:“多谢徐太医为朕解开心之惑,不过朕希望徐太医记住刚才答应过朕的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此事。” “草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在开好药方后,容远告辞离去,在他走后,养心殿重归于宁静,在这份宁静,一个计划渐渐在胤禛脑海成形――将计就计。 第二日,胤禛下旨将关了多日的苏培盛从慎刑司放了出来,至于原因,胤禛并没有提及,在外人看来,苏培盛关的莫名放的也莫名。 在回养心殿当差后,苏培盛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不敢有任何懈怠,而胤禛也没有再提及,但这并不表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苏培盛心里始终有一根刺横着。 这日午后,趁着胤禛在暖阁小睡,苏培盛悄悄来到景仁宫,看到他来,舒穆禄氏满是笑容地道:“公公来了,快请会。” 苏培盛冷着一张脸道:“不必了,奴才此来,是想问娘娘一句话,当日养心殿的事,娘娘为何要这样算计奴才?” 舒穆禄氏轻叹一口气道:“本宫就知道公公是为这事而来,本宫让如柳去地牢见苏公公的时候,已经将实情全数相告。本宫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公公,但本宫也是迫于无奈,还请公公见谅。” 苏培盛没好气地道:“奴才知道娘娘您恨熹妃,可这与奴才何干,若非这一次奴才福大命大,只怕已经死在慎刑司。” “这一点公公大可放心,就算皇上这次不放了你,本宫也一定会将你安然救出。”不等苏培盛说话,她又道:“公公待本宫恩重如山,本宫又怎会恩将仇报将公公推向死路,再说往后本宫还有许多要倚靠公公的地方。” “哎,这个就免了吧,以后奴才与娘娘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苏培盛被她狠狠算计了一回,在慎刑司吃了不少苦头,哪还会相信她。 正当苏培盛扔下这句话准备离开的时候,舒穆禄氏恬淡动听的声音自从后面传了过来,“苏公公已经上了本宫的船,真以为还能下船吗?” 她这话让苏培盛意识到不好,转过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穆禄氏抚着领襟精致的绣花轻笑道:“本宫没有什么意思,只希望以后公公还能如原来那样帮助本宫,当然,本宫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公公,只要是公公喜欢的东西,本宫都可以赏你。” 苏培盛遭了她那么大一个算计,哪还会相信她的话,冷然道:“只怕奴才没命享娘娘的东西。” “公公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只会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其实上次的事虽说是利用的公公,但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公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见苏培盛始终没什么好脸色,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道:“你帮本宫达成心愿,本宫就助你荣华富贵,取代张四喜成为大内总管,如何?” 她说的话令苏培盛砰然心动,大内总管一直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不过经过慎刑司一事,他对舒穆禄氏多了以前没有的忌惮,挣扎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必了,多谢娘娘抬举,不过奴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有妄想。” “这么说来,公公是打定主意要与本宫划清界限了?”舒穆禄氏似笑非笑地道:“就不知道皇上知道公公收了本宫多幅字画还有银子后,会怎么对公公,是再关进慎刑司呢,还是直接下旨杖毙?” 苏培盛骤然变色,指着舒穆禄氏颤声道:“你……你威胁我?” 舒穆禄氏起身走到他近前,轻描淡写地道:“本宫怎会做威胁人的事呢,本宫不过是说事实罢了,就像本宫之前说的,既然上了本宫这条船,就断无途下船的道理。” 苏培盛忍着心的慌意,大声道:“你……你不必吓我,将事情抖出来我固然会没命,但你也讨不到好处,皇上会知道是你让如柳在茶下的媚药,知道你居心不良。”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道:“公公说的不错,你我之间,合则两利,不合则两害,门就在那里,公公随时可以离去,本宫绝不阻拦,不过本宫劝公公还是想清楚的好,是否要与本宫弄得两败俱伤。本宫左右是孤身一个,无牵无挂,废黜也好死也罢,牵连不到别人身上,但本宫记得公公以前说过,在宫外的宅子里养了好些个娇妻美妾,公公当真都舍得吗?” 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苏培盛很想跨出去,可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任他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刚才舒穆禄氏的话他听得很清楚,一旦自己跨出了这扇门,与舒穆禄氏就是敌人了,舒穆禄氏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虽然他不认为舒穆禄氏会为了报复而搭上自己,但惹上这么一个人,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挣扎许久,苏培盛放弃了与舒穆禄氏为敌的念头,无奈地低头道:“奴才原听从娘娘吩咐。” 〖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梅林偶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令舒穆禄氏露出一抹微笑,拍一拍苏培盛的肩膀道:“公公果然是一个识实务之人,有公公帮本宫,本宫相信一定会事半功倍的。.6zzw.(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从这一刻起,苏培盛彻底成为了舒穆禄氏的人,受她摆布控制,不知在这个时候,苏培盛可有后悔当初没听舒穆禄氏的话,收了她的画,从而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切已经不可回头。 数日后,胤禛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圣旨很简单,就是迫令阿其那休妻,着纳兰湄儿回娘家,而纳兰湄儿的亲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是从宫里出嫁的,宫里就是她的娘家,回娘家,也就是进宫。为此,胤禛专门开了空置的翊坤宫给她居住。 但凡听过之前那个传言的人,都在暗自猜测,胤禛是否真打算背负强抢弟媳的骂名,将其纳为妃。 张廷玉这些忠于胤禛的大臣,听得这件事都是摇头不止,不明白胤禛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有人忧自然就有喜,而最欢喜的人莫过于纳兰湄儿,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如愿以偿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胤禛就会正式下旨封她为妃,不知会封为妃还是贵妃,亦或是皇贵妃? 与此同时,凌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该怎么还怎样,不过她这个样子却是让水秀等人越担心。 在水秀端着空碗出来后,安儿拉住她道:“姑姑,要不咱们劝劝主子吧,让她别一直憋在心里。” 水秀没好气地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劝,可现在主子不哭不闹的,你让我怎么劝?” 听到她们说话,杨海与三福都凑过来道:“这倒也是,不过最怕主子把难过憋在心里,这样很容易憋出病来的。” 安儿想了一会儿道:“主子之前不是说想赏梅吗?不如劝主子去结林走走,赏梅之余也好散心。” 这个主意得到了一致赞同,三福主动道:“我去与主子说吧,正好我也想了一些话劝主子。”几人自然不会反对,让三福赶紧进去。 进到里面,凌若正坐在椅出神,三福欠一欠身道:“主子,奴才刚才经过重华宫后的结林,现那里的梅花开得极好,正适合赏梅,主子可要去看看?”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本宫没兴趣,你们几个要是有兴趣,就自己去看吧。” 三福闻言道:“主子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赏梅吗?” 凌若摇摇头道:“之前是之前,物虽依旧,心却变了;现在……就算梅花开得再好,本宫也没兴趣了。” “正是因为心变了,才要多出去走走,主子这样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对身子与龙胎并无好处。” 不知是否三福的话恰好说了凌若的心事,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道:“那好吧,你扶本宫去结林。” “是。”三福赶紧拖着不便的腿脚上前扶住凌若慢慢往外走去,待走到结林时,果然如三福说的那样,梅花盛放,点点艳红绽于枝头,有暗香浮动。 看着满目梅花,凌若颇有些感慨地道:“还记得本宫选秀那一年,梅花也开得这般好,当时还下着雪,本宫就在这里遇到了先帝爷,而今已过去了二十多年,真是好快。” 三福意有所指地道:“结林的梅花永远是整个紫禁城最好最美的,主子往后可以多来看看,这样心情也会好些。” “这便是你非得拉着本宫来这里的目的吗?”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折了一枝梅花在手里,轻抚着娇嫩殷红的花瓣道:“本宫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主子您一向在乎皇上,如今皇上要接纳兰福晋入宫,您怎么会没事。”不等凌若说话,三福又道:“若真是没事,您就不会一直将有喜的事瞒着皇上了。” 凌若神色哀蹙地道:“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他愿意背负骂名就让他背着吧,本宫管不了也不想管。” “虽然皇上在纳兰福晋一事上,有失偏颇,但奴才看得出,皇上还是很重视主子的,相信就算纳兰福晋入宫,也不会……” “不会什么?”凌若打断他的话道:“以前你在皇后身边,应该很清楚皇上对纳兰湄儿有多重视,她的一言一行都紧紧牵动着皇上的喜怒哀乐,多年来,从未变过。以前本宫总是觉得时间可以改变任何事,却原来不是,有些事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三福,你若真希望本宫心情好些,就不要再提这事。” “奴才明白。”见凌若情绪低落,三福知趣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陪着凌若漫步在梅林。 然而,有些事越是想避就越是避不了,在走到梅林深处时,两人迎面走来,正是胤禛与纳兰湄儿,两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 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凌若有一种转身欲走的冲动,心底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她不想看到,一点都不想看到。 这些日子一直躲在承乾宫不肯踏出一步,既是因为生胤禛的气,也是因为她怕看到眼前这一幕,那会让她狂的。 哀莫大于心死,她以为在胤禛一再绝情之后,自己可以做到,但原来不是,哪怕胤禛一次又一次的背弃与她之间的誓言,她仍不能将之彻底忘却。 她想走,但是她不能,相反,她还要恪守着妃子该有的礼节向胤禛请安,涩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连忙抬手道:“起来。”在复杂的眸光他温言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凌若头也不抬地道:“臣妾在宫无事,就出来走走,臣妾这就告退。” “慢着!”胤禛想也不想就唤住了转身欲走的凌若,而他这个举动惹来身边的纳兰湄儿不满,不明白胤禛为何要叫住这个碍眼的人。 瑞嫔说过,她如今在宫一人独大,无法无天,连皇后也不放在眼,真不明白四哥为何会如此宠爱这个女人。她可不会忘记当初凌若还是一个小小庶福晋的时候,就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全然不将她这位八王府的嫡福晋放在眼,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谦恭和善之人。 〖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湄儿,你先回翊坤宫,朕有话要与熹妃说。(百度搜索更新更快..)”胤禛的话令纳兰湄儿越不高兴,“四哥……” “听话,朕很快便回来。”见胤禛这么说,纳兰湄儿只得将后面的话吞入腹,瞪了凌若一眼转身离去,在她走后,三福亦知趣地退了开去,留下凌若与胤禛独处。 “若儿……”胤禛刚靠近一步,凌若便立刻退了开去,面无表情地道:“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吩咐臣妾?”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不无心痛地道:“若儿,你一定要这么对朕吗?” 凌若低着头不说话,良久,胤禛长叹一声道:“朕知道恕阿其那死罪还有将湄儿接入宫的事,令你颇为生气,但这两件事,朕确有苦衷,等事情解决之后,朕一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好吗?” 凌若抬起头来,讽刺地道:“不知皇上所谓的解决是否指迎纳兰福晋为妃?”不等胤禛说话,她已是冷冷道:“若是这样的话,那皇上不必多费口舌了,臣妾不想听。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她的话令胤禛痛心不已,但眼下这个时候,有些话他又不能说,只得道:“朕现在不能与你说太多,但有一点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轻吸一口气,说出异常郑重的话语,“朕永不会纳湄儿为妃!” 凌若本不欲再听他说话,但那句“永不会纳湄儿为妃”的话,却令她愕然抬起头来,眼充满了疑惑,若不想纳其为妃,为何要逼着阿其那休妻,又为何要将她接到宫,还开了翊坤宫给她居住,这根本说不通。 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胤禛已经快步走近,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相信朕,朕绝不会负你!” 他离去,在留下无尽疑问的同时也令凌若心燃起了一簇微小的火苗,难道胤禛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当凌若扶着三福的手回去时,紫禁城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并且一下就是数日,在地上积起一丈多厚的雪。也就是在这场大雪,阿其那死了,暴毙而亡,经仵作验尸后,确认为毒而死,但当这件事经宗人府上报到胤禛耳时,他只说了一句知道便作罢,并没有让人追查下去的意思。 既然皇帝不追究,底下人自不会去费这个神,阿其那,阿其那,本就是一条狗的意思,既是一条狗,他的死活又怎么会有人去在意呢。 堂堂一位皇子,落得这个下场,不可谓不悲,但这条路是阿其那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当凌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吃惊,因为在前一日她才派杨海去问过荣禄,荣禄的人一直都没有混进去过,自然也不可能下毒杀害阿其那,可偏偏阿其那却毒暴毙了,真是奇怪。 不过,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弘历的大仇终于得报,只可惜,为他报仇的,并不是他的阿玛或额娘。 凌若并不知道,就在阿其那死的那一夜,胤禛取出弘历以前为他与凌若所画的画,对着画道:“弘历,皇阿玛终于替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从始至终,他都不想恕阿其那的死罪,只是当日在养心殿做了不该的事,内疚之下被迫答应,不过心时有挣扎,不希望害死弘历的人活着。后来在怀疑湄儿暗下媚药,又召容远入宫为其诊脉后,终于下了决心。想要一个人死,有许多种办法,并非一定要下旨行刑,只可惜阿其那死之前没有受什么折磨,让他死的过于便宜。 翊坤宫那边,纳兰湄儿在知道阿其那已死的消息后,伤心了好一阵,毕竟这二十多年,阿其那一直待她很好,不过也仅止于此,她最关心的始终是自己,就像当初,她明知道胤禛爱极自己,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被更多人称赞,且有八贤王美誉的阿其那。她最爱的,最在乎的,一直都是自己。 若阿其那泉下有知,晓得自己疼爱多年的妻子是这么一个凉薄自私的女子,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两日后,弘时的封号定了下来,乃是定字,意为他平定了福州之乱,他住的府邸也按着要求改制成了亲王府。 就在弘时封号定下的第二日,一行人出现在德胜门外,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不过在那张脸上却横着一道疤痕,破坏了原有的俊俏容貌。在他后面则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个粗黑一个削瘦。 “公子,您怎么样了,可要歇一歇?”见到少年捂着胸口咳了一声,那个削瘦少年连忙上前扶住他问着。 “不必了,我没事,咱们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快些进去吧,弘时如今迷惑皇阿玛,成为定亲王,我一定要赶紧进宫揭穿他的真面目。”提到弘时,他的眼充满了刻骨恨意。 “想要进宫,须得有令牌,公子您的令牌早已不在,如何能够进宫,万一引出二阿哥,只怕他会在皇上知道这件事前再次加害公子。” 少年冷然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先去见十三叔,让他带咱们几个进宫。” 这个面有疤痕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已为追封为宝硕太子的弘历,他不止没有死,还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两人自是兆惠与阿桂。 当时,弘时抓住了弘历,并且一刀捅进他的胸口,想要将他杀死。不错,那把那确实捅进了弘历的胸口,不过在此之前,却被弘历佩在胸口的玉佩挡了一下,使得那一刀并没有捅得太深。 正好那个时候,外面有异动传来,令怕有人追查来此,会令事情败露的弘时,顾不得确认弘历是否断气,匆匆离开,不过他临走前,吩咐人将宅子用火烧毁。 外面的异动是赶来救弘历的兆惠故意弄出来的,其实当初除了他这外,并没有任何人追来。 在弘时离开后,兆惠从窗口爬进去,现弘历还有一丝气,不顾身上的伤,将弘历给救了出来。随后他点燃了之前弘历交给他保管的烟花,为怕被人现,他特意换了个地方放。 〖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伏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果然在烟花放起后半个时辰,怡亲王派来暗保护弘历的人找到了他们,在听完兆惠叙述后,一致决定先用瞒天过海之计,让弘时以为弘历已经死了,等弘历伤好之后,再做计较。[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此计原本不见得可行,不过弘时临走前那场大火却是帮了他们的忙。 他们从埋着尸体的大坑寻来一具与弘历身形差不多的,然后将玉扳指带在他手上,烧得辩不出面目后将他放放到那间被烧毁的宅子里,以充做弘历的尸体,而他们则带着还剩一口气的弘历离开连江县,四处求医。 虽然使了瞒天过海之计,但瞒的只是弘时,允祥那边则是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通报,不过说来也是倒霉,那人途休息时,被一条竹叶青咬,当场毙命,未能送信给允祥。 一边以为已经送信过去,另一边却没能收到消息,以为弘历真的死了。 弘历他们一边治伤一边等着允祥派人来接,却是迟迟没有消息,反而等来了追封他为宝硕太子的消息。弘历猜测定是没有将信送到,所以皇阿玛与十三叔都以为那具焦尸真是自己。 为了不让弘时继续欺瞒皇阿玛与天下人,弘历决定起程回京,不过他的命虽然捡回来了,伤却一直不曾痊愈,所以从福州到京城,一路走走停停,比平时要慢许多。 就在弘历准备往不远处的城门走去时,迎面突然走来一群人,他们的目光一直盯在弘历身上,且手上一个个都握着用布缠住的长形物件,看着倒有些像刀鞘。 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允祥派来保护弘历的人从后面走上来,在弘历耳边小声道:“公子小心!”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加快了脚步向他们冲来,同时所缠的布撒去,露出里面的东西,果然是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家公子?”兆惠盯着那群人厉声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只需知道我们是要你们的人便可。”在说出这样一句阴森森的话后,那些人便再没有任何话,抽刀袭来,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弘历。 难道是弘时派来的人,但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死,从而派人在此伏击? 这个念头出现在弘历脑海,而另一边,允祥派来的人已经与他们交上了手,但那群人杀戳果决,武功高强,占据了上风。 见势不对,允祥的人大声道:“阿桂、兆惠你们两个保护公子离开这里,快!” 两人用力点头,一边一个扶着伤势未愈的弘历道:“公子,快走!” 看着已经不远的德胜门,弘历眼浮现出挣扎之色,只要熬过这次劫杀,他就可以见到十三叔,见到皇阿玛与额娘了,他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实在不想前功尽弃! 想了许久,他死死握住兆惠的手,咬牙道:“兆惠,阿桂,趁着他们现在被缠住,我们冲过去,只要进了城,咱们就没事了。” 冲过去?看着那群逼得自己这方节节败派的人,兆惠他们实在没有信心,但弘历说了,怎么也要试一试,而且弘历说的没错,只要他们进了城,然后以最快的度找到怡亲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怡亲王会保护他们。 两人咬一咬牙,护着弘历往德胜门的方向奔去,没奔几步,一把刀就将他们生生bi退,之后几次也是这样,那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为了阻止他们前进,居然不惜身上挨刀,而且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公子,看这情况,他们是绝不会让咱们过去的,咱们还是赶紧逃吧,再不逃就连唯一的生路也没有了。”兆惠没有夸大其词,因为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们的就死了两个,剩下也都是苦苦支撑。 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弘历并不怕死,但他还没有揭穿弘时的阴谋,还没有让弘时为他所犯的罪孽伏法,怎可以就这么死去,而且自己不走,阿桂与兆惠也不会走的,他们与自己患难与共,他又怎可以害了他们。 想到这里,弘历终是答应了他们的话,跟随他们逃入不远处的山林间,而保护弘历的那些人也知道这是弘历最后的生机,他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为他们争得时间,只要进了山林,利用那里的树木地形,逃生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这些伏击弘历的人正是英格所派的暗卫,他们一心想要杀了弘历三人覆命,却被这些人不要命的人死死缠住,追击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他们逃入山林。等他们杀了缠斗的人追过去时,弘历几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躲去了何处。 这些暗卫当机立断,派出一人前去报信,其余人等则守住下山的路,不让弘历有机会离开。 当弘时从英格口知道弘历果然没死的消息时,大惊失色,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生了,定一定神他连忙道:“舅父,那有没有抓到或是杀了弘历?” “没有,当时弘历身边有一群身手不错的人保护,我派去的暗卫被他们拖住,让弘历逃进了山,另外还有两个人与他一道,应该就是阿桂与兆惠。” 英格话音刚落,弘时便狠狠一拳捶在桌上,怒道:“该死,怎么做事的,竟然让最重要的人逃掉!” 他的话令英格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便隐了下去,道:“你不必太担心,我们的人已经守住了下山的路,他们休想离开,另外我已经将所有人手都调去搜山,迟早能将他们揪出来。” 弘时点点头道:“那就好,这件事拜托舅父了,只有弘历死了,我们才能彻底安心,记着,千万不要惊动了皇阿玛,否则我与舅父都要性命难保。”说罢,他又恨恨地道:“这个弘历真是命大,那一刀居然没捅死他。” “上次让他逃过了,这一次不会了。”为了弘时,为了那拉家族,弘历一定要死。 在随后的日子里,英格命那些暗卫彻夜搜山,一定要将弘历一伙找到,也亏得这是在城外,没太多人留意这里,否则还真不好行事,不过他们一直没找到弘历等人。 〖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寒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天的夜晚特别寒冷,尤其前些日子刚下过雪,更是呵气成霜,弘历三人躲在一处山洞,洞口被阿桂搬来的大石封住,又用树枝野草做掩护,避过那些四处搜山的暗卫,不过他们也因此一直被困在里面,不敢出去。(豆豆小说阅读网.doudouxs./) “四阿哥,那些人一定是二阿哥派来的,想要你的命。”阿桂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这是他们带的干粮,本是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现在却成了他们救命的粮食。 “这还用你说,除了二阿哥,谁又会派人来暗杀我们;倒是你,这是最后一张大饼了,你吃了让四阿哥吃什么?”兆惠没好气地瞪着阿桂,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晃晃脑袋,嘟囔道:“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就只过一张饼,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吃的。”这般说着他将没咬过的半张饼撕下来递到弘历手,“四阿哥,你也吃些垫垫肚子。” “我不饿。”弘历摇摇头,拿过羊皮袋想要喝水,却现里面的水早就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空袋。 “四阿哥,咱们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他们找不到咱们,咱们也自己饿死渴死了,得想办法逃出这座山才行。” “可现在外面都是人,一出去就有可能被现了,凭咱们可打不过那么多人,而且下山的路都有人守着,还能有什么办法。”阿桂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接受。 兆惠道:“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咱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走到如今这一步,怎能就此困死在此。” “想不到弘时会知道我没死,而且提前派人埋伏在城门口,不让我们进城。”弘历用力拍着身边坚硬的石头,恨意令他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变得殷红如血。 “会不会是送信给怡亲王的人被他现了,从而知道四阿哥你还活着,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怡亲王为何一直没派人来接我们,也没有将此事告诉皇上。”兆惠并不知送信人是被毒蛇咬死的,只是凭着现有的线索猜测着。 “怎样都好,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从这些人眼皮底下逃出去。”弘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经过那么多事,他已经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情绪,冥思片刻,他道:“阿桂,你刚才说下山的路都被守住了是不是?” 阿桂三下两下将手里的饼吃完后道:“嗯,咱们刚寻到这处山洞的时候,我曾去查探过,每一个路口都有人守着,且最起码有三人以上,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设陷阱。” 借着从石缝照射进来的月光,弘历冷冷一笑道:“换句话说,没路的地方就没人守着对吗?” 他的话令两人一愣,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兆惠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惊容道:“难道四阿哥你想不从山路走?可除了那几条路之外,别的地方要不根本无法走路,要不就是悬崖峭壁,难以通行。” 弘历冷冷道:“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其他法子下山吗?” 他的话令兆惠他们沉默了下来,良久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法子都太冒险,万一一个不好,就性命不保,四阿哥乃是千金之躯,不可冒此险。” “冒险也总好过坐以待毙!至于什么千金之躯……”弘历摇头苦笑道:“如今再说这话,简直就是笑话,我现在被弘时当成丧家之狗一样撵来撵去,连自己的家也回不得。” 见弘历下定了决心,兆惠与阿桂也不再说什么,三个合在一起,开始商量要怎样才可以下山,阿桂曾出去的探过路,按他的说法,东面那边山势,虽然也很陡峭,但比其他几面要好许多,若真要冒险下山,东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商议之后,三人趁夜色出了山洞,摸黑靠着天上的星斗指路往东面走,一路上小心地躲避着那些搜查他们的人。 好不容易来到东面,现这里也有人在搜寻,待人都走了之后,方才摸到山边,绳索是没有了,只能靠手脚攀爬下山。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攀去。 东面虽然相比平坦,但也只是相比而已,真爬起来,还是艰险无比,尤其是对伤势未曾痊愈的弘历而言,动作幅度一大,胸口的地方就隐隐作痛,而且喉咙痒的一直想要咳嗽。 若此时有人看到弘历他们几个,就会现攀爬在山涯的他们就像几只猴子一样,不过他们要比猴子笨拙许多,再加上天色漆黑,只有些许星月之光,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不过,总算一路有惊无险,一直爬到半山腰也没被人现,此处有一个小土丘,爬得手脚酸软的他们在此处稍稍休息,以恢复体力,不过他们都不敢说话,怕被人听见。 正当三人站起来准备再爬的时候,阿桂一脚踩空险些摔了下去,亏得弘历反应快,牢牢抓住他的手,没有让他摔成一滩肉泥,不过他脚下踩的那块石头却是沿着山涯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虽然阿桂没有摔下去,但石头摔下去的声音却是惊动了不远处的暗卫,朝着这个地方聚集过来。弘历他们紧张地连动都不都动,心里企盼着那些暗卫赶紧离开,然越是这样想,事情就越往相反的方向展,那些暗卫不止没有离去,其几个还攀爬了下来,离弘历几人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现的,到时候,他们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三人在黑暗互相看着,皆从对方眼看到了慌乱,危机迫在眉睫,却想不出化解之法。阿桂心更是懊恼不已,要不是他不小心,踩落了一块松动的石头,怎会引来这么多人来。四阿哥这次回来,是要向二阿哥报仇,怎可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鬼地方。 想到这里,他突然抓过兆惠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写到后面,兆惠的手已经在颤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捏一捏阿桂的手。 〖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挣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写完要说的话后,阿桂突然离开了他们站立的地方,往旁边游爬而去,爬行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引起了那些暗卫的注意,均朝阿桂的地方爬行而去。 早在阿桂有所动作的时候,兆惠就牢牢捂住了弘历的嘴巴,以免他发出声音,并且用身形遮掩着弘历。一直等到阿桂被那些暗卫抓住带往山顶,而暗卫搜查不得渐渐远去,山顶恢复无人的寂静后方才松开。 “你们到底做什么?”弘历气急败坏地瞪着兆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阿桂被人抓走。 兆惠冷眼看着他,道:“四阿哥,你想不想回紫禁城,想不想去戳穿二阿哥的假面具?” 弘历瞪了他道:“我当然是想,但那又怎么样?” “如果刚才阿桂不出去,我们三个都会被发现,不是死就是落到二阿哥的手里,到时候你怎么去揭穿二阿哥,怎么进宫?”兆惠一连串的问题令弘历无法回答,在喘了口气后,他又道:“阿桂刚才在我手心写字,他说由他去引开追兵,然后我们想办法赶紧逃走。此刻追兵已经走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早在阿桂出去的时候,弘历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他能从福州死里逃生,是因为阿桂与兆惠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如今阿桂为了掩护自己,被弘时的人抓去,他怎么能心安。 兆惠见弘历站在那里不动,看透了他的想法,叹然道:“我知道四阿哥担心阿桂,我何尝不是,但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无用,咱们要做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以免辜负了阿桂的一番苦心。” “我知道了。”在答了这么一句后,弘历咬牙靠着山边突出的岩石攀爬下山,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与兆惠均是又累又渴,找到一条小溪,不顾寒冷,痛饮一番,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再次往城门行去。 此时城门尚且紧闭,而他们在经过白天之事后也没有大刺刺的现身,而是躲在一旁等着城门开。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城门大开,待要进去,却发现在城门附近有几个行色可疑的人四处徘徊,应该与昨天那些人一样,都是弘时派来的人。他们若是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可不出去,就无法进城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暂时离开,而在此后的一连数日,弘历都发现有人守在城门口,令他们无法入城。 该死的,若是不能进城,他如何去找十三叔求救,又如何救阿桂,也不知道阿桂现在怎么样了。 在发现德胜门无法进入后,弘历不死心地又试了多处,均发现有人暗中埋伏,无一例外,想不到弘时做事如此谨慎,连一丝破绽也没留下。 且不说弘历为了入城一事伤透脑筋,阿桂自那夜被抓了之后,就被关到了英格家中的地牢里,严刑拷问,bi问弘历的下落。但是不管他们怎么bi问,阿桂一直都咬紧了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弘历的事一直是弘时心头的一根刺,只是弘历死了,他才可以真正安稳无忧地做这个定亲王,所以弘历的性命他誓在必得。 在与英格商议后,他亲自来到地牢中,在看到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阿桂后,转头喝斥着站在一旁的下人,“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扶起来。” 在下人扶着阿桂在一旁的椅中坐下时,阿桂亦认出了弘时,扯着肿胀的嘴角道:“弘时,果然是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对于他的谩骂,弘时不在意地道:“本阿哥好心来看你,你张口就骂,这是何道理?” 阿桂怒喝道:“你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在福州时你没有害死四阿哥,所以就派人在城门人拦截,不想让四阿哥见到皇上,以免你在福州所做的恶事暴露。” 弘时笑一笑道:“且不说这些,阿桂,其实你与弘历相识并不久,何以会这般卖命于他,甚至连自己性命也不要了?” “因为四阿哥不会像你这样两面三刀,你不用做无谓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四阿哥的,说不定现在四阿哥已经见到皇上了,正与皇上说你做过的恶事。” 他的话令弘时脸颊抽搐不止,好一会儿方止住道:“你若这样想就错了,我可以跟你保证,弘历绝对没有机会见到皇阿玛,不对,应该说他连京城的城门都迈不进来。” 阿桂脸色一变,骇然道:“你……你还派人守着城门?” 弘时微微一笑道:“不错,上次在福州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又怎可再犯第二次。只要一日没亲眼见到弘历的尸体,城门的暗卫就一日不会撤去,所以从某方面说,你交不交待弘历下落都是一样的。不过我知道阿桂你身手不凡,来日若上了沙场,绝对是一员猛将,对你存了几分惜才之心,想给你一条生路。阿桂,只要你能帮我抓到弘历,我就立刻放了你,不止如此,还会许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阿桂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家族。” 面对他这些拉拢的话语,阿桂本不欲理会,但当家族二字落入耳中时,再也无法忽视,死死盯着弘时道:“若我不答应,你待怎样?” 弘时笑意未改地道:“我会怎样,你难道想不出吗?弘历我志在必得,但是阿桂你可千万想清楚,是否真要为了弘历赔上一切。” “说你卑鄙,真是一点也没错!”阿桂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扑上去从弘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可惜旁边有人死死按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弘时懒得与他多废话,只道:“行了,多余的话也不要说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 阿桂坐在那里,脑子不住地动着,他知道以弘时卑鄙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自己死也就死了,可若牵连家中阿玛额娘,害得他们无辜受灾,于心何忍。可想要保住家人,就誓必要出卖弘历,这……这岂是大丈夫所为,一时间,他心中挣扎难休。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另一件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等了许久都不见阿桂说话,不由得催促道:“如何,想好了吗?机会只有一个,错过了想再回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见阿桂面露动摇之色,他又道:“阿桂,我可是真惜你一身好武功才会与你说这些的,你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时间在静默中消然逝去,许久,阿桂终于有了决定,他抬起头道:“是否我告诉了你四阿哥的下落,你就不伤害我的家人。” 弘时心中一喜,赶紧道:“这是自然,我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好!很好!”阿桂不住地点头说好,不过下一刻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不过很可惜,我并不知道四阿哥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会去na里,所以你这番心机注定要白费!” 弘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旋即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狠狠掐住阿桂的下巴咬牙道:“该死的,你居然敢耍我?” 阿桂忍着下颌的疼痛大声笑道:“耍你又如何,弘时,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说的吗?像你这种人,说一套做一套,别说我真的不知道四阿哥会去na里,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找死!”弘时气急败坏地拿过一旁的皮鞭,狠狠抽打在阿桂本就已经四处是伤的身上,阿桂咬牙忍着没有吭声,一直到弘时打累了方才停下,这番抽打后,阿桂已经连坐在椅子上的力气也没有了,从椅子上滑倒在地。 弘时把皮鞭往地上一扔,恼声对旁边的下人道:“给我好好看着他,在找到人之前别让他死了。” 从地牢里出来,弘时憋了一肚子气,坐上轿子走了一阵后,踢了一脚轿子道:“不回府了,去宫里。” 轿夫不敢怠慢,连忙按着他的吩咐抬轿来到宫门口,弘时下了轿,一路往坤宁宫行去,那拉氏正在里面逗弄一只白猫。 弘时行过礼后好奇地道:“皇额娘何时开始养起猫来,儿臣倒是记得以前的年氏很喜欢猫。” “每日闲着无事,便让小宁子去内务府要了一只猫来,权当解闷。”这般说着,那拉氏命一干宫人下去,道:“倒是你,这会儿进宫,可是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 一说到这个,弘时就一肚子火,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地道:“要是找到了儿臣就不用这么烦了,那个阿桂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受了那么多罚居然还死咬着不肯说出弘历的下落,连儿臣拿他家人做要胁也无用。” 那拉氏抚着猫儿身上柔软顺滑的白毛,轻描淡写地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出了事就知道怕了。” 弘时泄气地道:“这个儿臣也知道,但阿桂家族在朝中也有点势力,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阿桂那条路暂时走不通,就让人好好守着各处城门,只要一发现弘历的踪迹就立刻将他当场格杀,以免夜长梦多。” 弘时正自点头时,没有离开的小宁子小声道:“主子,奴才记得浙江总督李卫是熹妃的人,如果四阿哥进不了京,您说他会不会去浙江找李卫?” 这句话提醒了那拉氏,是啊,李卫身为一品大员,封疆大吏,有直接面圣之权,而且总督底下掌有一省之兵力,若让他带着弘历进京,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这样想着,抚着白猫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更将几根猫毛揪了下来,白猫吃痛受惊,“喵”的一声从那拉氏膝盖上窜了出去,正好窜到坐在下首的弘时身上,把弘时吓了一跳,赶紧将它赶了下来。 那拉氏明白了小宁子的话,弘时却不明白,他不悦地盯着小宁子道:“我在与皇额娘说话,你一个奴才cha什么嘴。” 小宁子张嘴想要解释,那拉氏已经道:“弘时,小宁子的话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救我?”弘时满脸惊讶地指着自己,“皇额娘为何这么说?” 见弘时还不明白,那拉氏微微摇头道:“你想想,李卫是熹妃的人,这一点弘历很知道,他若一直想不到办法进宫,就有可能去浙江,找李卫帮忙,甚至可能直接让李卫带他入京,到那个时候,你如今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有,你说该不该谢小宁子?” 听完那拉氏的话,弘时已是一头冷汗,连连点头道:“皇额娘说得正是。”说罢,他看着往日里很不顺眼的小宁子道:“亏得你这奴才细心,否则就要闯大祸了。” 小宁子并没有因弘时的话而沾沾自喜,垂首道:“二阿哥太客气了,奴才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如此说着,他又道:“不过既然猜到了四阿哥的下一步会怎么走,那咱们大可以提前把路堵死。” 弘时连连点头道:“不错,我这就派人去浙江等着他们,这一次看弘历还往na里跑。皇额娘……”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便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派人去浙江固然没错,但还有一件事你要去做。” 弘时不解地道:“请皇额娘明示。” 那拉氏看着手上的猫毛,一字一句道:“为免事情会发生预料之外的变化,你现在就去你皇阿玛那里,就说最近发现有人冒充已逝的宝硕太子,招摇撞骗。” 此话令弘时为之一惊,连忙道:“皇额娘,为何要与皇阿玛说这些,万一皇阿玛信以为真,真的以为弘历没死,那我们不是麻烦大了?” “既然已经下葬,就意味弘历已经死了,除非皇帝心腹之人,譬如怡亲王、李卫一类亲口所说,又或者弘历活生生站在面前,否则你皇阿玛断然不会相信。是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说。然后你一定要求你皇阿玛让你来处li这件事,这样一来,就算弘历逃脱了咱们的控制,见到李卫,你也能以奉旨的名义,将他斩杀,并且带走尸体,就算之后李卫闹到皇上跟前,人已经死了,尸体也没了,你说你皇阿玛会信你这个亲生儿子还是信他一个外人?”见弘时还有所犹豫,她又道:“你放心,往后你皇阿玛只会越来越倚重你,听信你的话。”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血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用力点头道:“儿臣明白,那儿臣这就去向皇阿玛求旨。” “去吧。”在那拉氏的注视下,弘时离开了坤宁宫,到养心殿的时候,胤禛正在小睡,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方进去。 进了内殿,只见苏培盛正在服侍胤禛更衣,他连忙走过去,接过苏培盛手里的衣裳为胤禛披了。 胤禛看着他道:“来了很久了?” 弘时低着头轻声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刚来不久。” 胤禛点点头道:“嗯,这时候来见朕可是有事?” “是,儿臣有一件事要启禀皇阿玛。”在替胤禛系好带子后,弘时退开一步道:“儿臣最近听闻有人冒充宝硕太子,在各处招摇撞骗。” 胤禛眉头一皱,盯了弘时道:“竟有这种事?” “儿臣初时也不敢相信,毕竟宝硕太子早已下葬,但不知怎的,宝硕太子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消息传了出去,一些精于骗道的人便拿着这个做文章,说死的人不是宝硕太子,而是他人,然后自己冒充宝硕太子,四处行骗!” 听着弘时的言语,胤禛眼皮剧lie地跳着,许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道:“弘时,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真的,弘历他……真的没死?” 弘时一惊,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时,胤禛已经摆手道:“是朕想多了,弘历若真的没死,又怎会迟迟不回京。弘历……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弘时连忙道:“儿臣知道皇阿玛相信宝硕太子,但人死不能复活,还请皇阿玛节哀。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那些冒充太子爷的人抓起来,以免他们破坏太子爷的与皇家的声誉。” “你说的对。”胤禛点点头,虽然刚刚才小睡过,但他的神色看起来依然很疲惫,“既然这件事是你发现的,就由你去办,朕不许有任何人借他的名义来行招摇撞骗之事。” “儿臣遵命,儿臣一定会办妥此事。”随着这声答应,弘时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有了这道圣旨,就算弘历是如假包换的太子爷,他也可以将其说成是招摇撞骗的假货。 而弘历那边,在一直寻不到进城的办法后,也想到了远在浙江的李卫,改道去了浙江,他们并不晓得弘时已经在浙江设好了圈套,等他们钻进去。 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弘历不仅没死,还来到了京城外,只是被弘时的人横加阻挠,无法入城。 自从那次在梅林之后,凌若一直都没有再见过胤禛,而她也不曾再踏出过宫门,每日只是看书眷抄佛经,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和,以免影响胎气。 偶尔,她会想起那日在结网林中胤禛所说的话,他说永不会纳纳兰湄儿为妃,还说绝不会辜负自己。既是这样,他为何要逼着阿其为休妻,又为什么要将纳兰湄儿接来宫中开了翊坤宫给她住。这每一件每一桩都暗示着他有心纳其为妃。 可是若说当时胤禛只是在敷衍自己,又不太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段时间里,亦不断有消息传进凌若的耳中,无非就是胤禛又赏了什么奇珍异宝给纳兰湄儿,不过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胤禛在翊坤宫过夜。 “主子,内务府的钱总管在外求见。”水月的话打断了凌若的沉思,抚一抚脸抬眸道:“让他进来吧。” 自从升任内务府总管后,春风得意,钱莫多整个人看着比以前年轻了许多,他进来后一拍袖子跪下道:“奴才钱莫多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万福金安。” “钱总管请起。”看着他谢恩起身,凌若问道:“不知钱总管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钱莫多讨好地道:“回熹妃娘娘的话,昨日刚进贡来一批上等的血燕,奴才按着各宫各院的用度,已经分配好了,不过按着惯例,还要请娘娘过目后定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拿在手里的册子递上。 凌若目光快速地扫着册子上所记的内容,血燕乃是燕窝中的上品,不是所有后宫都有资格享用,所以记在册子上的人并不多。 这批血燕总共十八斤,胤禛那里五斤,自己与皇后各占三斤,舒穆禄氏与刘氏那里各两斤,剩下还有三斤则是归了翊坤宫。 水月就站在凌若旁边,对于册子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口快地道:“咦,钱公公,为何册子上没有谨嫔娘娘的名字,还有,翊坤宫那位凭甚与皇后还有我家主子一样,独占三斤?” 她如此直截了当的话,令钱莫多不知该如何回答,搓着手半晌方道:“水月姑娘有所不知,我原写了谨嫔娘娘的名字,与谦嫔她们一样有两斤,但正好侍候纳兰福晋的宫人过来,看到奴才这样分不乐意,问奴才为何纳兰福晋才一斤,还说非得与娘娘一样不可,奴才无奈之下,只好……” “只好将谨嫔娘娘的那两斤给了她是吗?”水月冷颜道:“虽说这样纳兰福晋那里可以交差了,但不知公公又该怎么跟谨嫔娘娘交差?” “水月!”凌若轻斥一声,示意水月不要再说下去,随后将册子合上交给钱莫多道:“纳兰福晋出嫁前颇得先帝爷宠爱,如今她暂居宫中,不宜薄待,就依着你上面说的三斤血燕吧,不过谨嫔那里也不可如此薄待,从本宫的地方拨出两斤给谨嫔。” “如此一来,娘娘岂非只剩下一斤血燕,如何够用?”凌若的话令钱莫多愕然,他也知道自己这分的太过偏颇了,但纳兰福晋是如今宫里的红人,宫中四处都在传皇上会封她为妃,甚至是贵妃,他实在不敢得罪。他把册子拿来给凌若过目,一来这确是惯例,二来若是凌若觉得这样分法不好,觉得不该分纳兰福晋三斤之多,从而削减,那么将来纳兰福晋问起,他也有话推脱。 凌若笑一笑,不在意地道:“血燕不够,可以用官燕,又不是说非血燕不可。”这般说着,她命水月取来金印,沾上朱砂之后,在册子底下盖上刻有“熹妃金印”四个字的印鉴。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原物奉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盖了印鉴之后,钱莫多捧着册子退下,待到晚间时分,瓜尔佳氏却是来了,进来后,她便对身后捧着锦盒的从祥道:“把东西放下吧。” 凌若见状,轻笑道:“姐姐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是好东西,不过我却是来原物奉还的。”随着瓜尔佳氏将锦盒打开,凌若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锦盒中不是他物,正是一盏盏殷红如血的燕窝。 “姐姐这是做什么?”见凌若这么问,瓜尔佳氏轻笑道:“这两斤血燕,本就是你的,自然该归你。” “可是……”凌若还待要说,瓜尔佳氏已经打断她的话道:“我既带来了,就断然没有再拿回去的意思,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你也真是,自己正是用燕窝之际,还分我做什么。” 凌若知道瓜尔佳氏的性子,只得答应,在拉着瓜尔佳氏坐下后道:“姐姐如何知道这是从我份里拨出来的?” 瓜尔佳氏启唇一笑道:“血燕每年进贡的量都极少,多则二十斤少则十五斤,从来没超过二十斤,往日里我那里倒也能得两斤,可如今宫里多了一个纳兰湄儿,舒穆禄氏又晋了瑞嫔,na里还能如原来一般。我奇怪之下,便去内务府问了钱莫多,这个姓钱的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我便问他要了册子来看,册子上根本没有我的名字,那么这两斤血燕从何而来,不用多想也知道了。”说到此处,她拍一拍凌若的手道:“你也是,怎的任由那纳兰湄儿胡来,她要三斤就给三斤,那下回她要是想要三十斤呢,你是不是还要再去找十几斤给她?” 凌若被她说得忍不住笑起来,“三十斤?她na里吃得了这么多,姐姐可是想多了。” “我不过是举个例子,但你自己也要上心,现在皇上还没有封纳兰湄儿,她就已经开始步步紧bi了,下回要真封了妃,不知会怎样的得寸进尺。” 凌若眸光一黯,沉声道:“皇上若真要抬举她,我也没办法。” 说到这个,瓜尔佳氏亦失了笑颜,叹声道:“唉,那个纳兰湄儿空有一张美貌容颜却肤浅无知,不过……说起美貌二字,她已不再年轻,真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偏爱于她。” “皇上是一个长情之人,二十多年来,始终没能放下纳兰湄儿这个人。”凌若低头抚着腹部,如今已过两月,虽说还感觉不到腹部的隆起,但她却越来越真实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瓜尔佳氏摇头道:“如今为了纳兰湄儿,朝里朝外闹得沸沸扬扬,若皇上真纳了她,还不知会怎么样,只盼皇上可以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否则真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不说这些了。”凌若摆摆手,换过话题道:“姐姐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吧,我让人将血燕拿下去炖,姐姐用过再走。” “也好。”瓜尔佳氏没有与凌若客气,答应之后,关切地道:“如何,最近孩子可还好?” “周太医每日都有来请脉,孩子很好。”说到这里,凌若感慨地道:“这么多天来,除了这个孩子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既是知道,那就更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千万不要因为动心而伤了他,否则啊,你哭都来不及。” 凌若用力点头道:“我知道,就算遇到再不高兴的事,只要这个孩子在,我都会努力熬过去。” 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忽地咯咯笑了起来,而且笑个不停,把凌若看得好生奇怪,连着问了好几次她因何发笑,瓜尔佳氏方才道:“刚才啊,我突然想到,若是皇后还有舒穆禄氏她们知道你怀孕,不知会气成什么德行,不过那脸色肯定好看得紧。” 听得这么一个答案,凌若亦跟着笑了起来,是啊,皇后她们做梦都想不到,以自己这个年纪居然还能怀孕,待得笑过后,她道:“虽然此事早晚要让他们知道,但在三个月之前,还请姐姐一定要代守秘密,万不能让人知道了。” “放心,我又不是不识大局之人,不过一时想着好笑罢了。”瓜尔佳氏止了笑声道:“总之你好好安胎,别理会其他闲事,还有,让水秀他们盯紧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等凌若说话,水秀便抿着唇道:“谨嫔娘娘放心,现在所有入主子口的东西,奴婢们都盯着,至于沐浴用的水,也是从刚运进宫的水里直接挑来的。” “那就好。”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忽地想起一事,“对了,若儿,这孩子的事你还不打算告诉皇上吗?”见凌若摇头,她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原本凌若与皇上已是解开了心结,偏生突然冒出一个纳兰湄儿来,想想真是可气。 此时,从祥忽地道:“主子,熹妃娘娘,奴婢听闻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什么事,且说来听听。”得了瓜尔佳氏的话,从祥点一点头道:“奴婢听闻前段时间,皇上突然传召徐太医入宫,在养心殿逗留许久方才离开。” 瓜尔佳氏蹙眉道:“徐太医?皇上无端召他做什么?” 从祥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不过听养心殿侍候的小太监说,皇上当时召见的很匆忙,而且徐太医进了养心殿后,皇上将所有侍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连喜公公也不例外。” 虽然心中对胤禛有所怨,但听得此事,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道:“是不是皇上身子有恙,所以召徐太医入宫诊治?” 从祥低头想了一阵,眸光微亮地道:“奴婢想起来了,在徐太医之前,皇上还曾传召过副院正何太医。” “皇上一连传召何太医与徐太医二人,看来真的是有什么事了。不过咱们看不了皇上的脉案,这事也无从得知了。”随着这句话,屋中变得安静异常,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忽地对水秀道:“皇上最近可有传召过哪一位妃嫔侍寝?”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办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主子的话,并不曾。”水秀的回答令凌若眉头蹙得更紧,这么多天都没有传召妃嫔侍寝,反而是将容远特意召入宫中,难道胤禛的身子真出了问题? 那厢瓜尔佳氏也是同样的疑问,她思索片刻道:“若儿,周明华是徐太医徒弟,不如让他去问问,看皇上究竟怎么了。” 凌若沉沉点头,道:“也好,明日我就与他说。” 明明……不想再理会胤禛的事,可听到胤禛有事时,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为之牵动。胤禛……我究竟该恨你还是…… 翌日,凌若与周明华说了此事,周明华也依着吩咐去问了,可惜容远并不肯吐露分毫,无奈之下只得做罢,也使得凌若心中之疑难以解开。 另一边,虽然宫里宫外都在传胤禛要纳纳兰湄儿为妃的事,却迟迟没有动静,纳兰湄儿明着暗提过数次,胤禛都顾左右而言其她,令她颇为郁闷。 这日从养心殿无功而回,正自生闷气,舒穆禄氏走了进来,看到她脸色不豫,连忙走过来道:“姐姐怎么了,可是na里不舒服,有没有叫太医来看看?” 听着她关心的言语,纳兰湄儿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示意她坐下后道:“我身子没事,再说太医来了也没用,是心病。” 舒穆禄氏拉了她略有些凉的手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皇上。”纳兰湄儿没好气的说着,“我现在虽然住在宫里,但终归无名无份的,住着也不踏实。” “那姐姐就没问皇上?”舒穆禄氏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如今纳兰湄儿自己主动提起,她自然乐得接下去。 “哪能不问啊,问了好几次,皇上都让我耐心一些,莫要着急。”纳兰湄儿蹙着眉头道:“娘娘,你说皇上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纳我为妃。” “姐姐莫要胡想,若皇上无心的话,怎会情难自禁,又怎会逼着阿其那休了姐姐。”舒穆禄氏安慰了几句又道:“之所以现在都没动静,想来是皇上觉得时机未到,又或许还有许多阻碍未清吧。”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他想做的事,何人能够阻碍,说到底,问题还是在皇上身上。”在纳兰湄儿说话的时候,宫人端了刚炖好的燕窝上来,殷红如血的上等血燕浇上蜂蜜之后,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动。 在接过宫人递来的燕窝后,舒穆禄氏尝了一口慨然道:“同样是血燕,不知怎的,在姐姐这里吃起来就觉得特别可口。” 纳兰湄儿被她说的笑了起来,“娘娘若喜欢,尽管来我这里,内务府送来了三斤血燕,我才吃了一次,还有许多剩着呢。” 舒穆禄氏惊讶地睁大了眼下,“三斤?看来皇上对姐姐真是格外的好,我与谦嫔那里,都只有两斤了,唯有皇后与熹妃才是三斤呢。” “哪有这回事。”口中虽这样说着,纳兰湄儿脸上却露出难掩的得意之色,她自恃为胤禛心尖上的人,自然事事都不愿落于人后,殊不知她这个心态恰恰就是舒穆禄氏需要的。 见说得差不多了,舒穆禄氏故意叹了口气,道:“其实不瞒姐姐,为着姐姐的事,我也与皇上提过,希望皇上可以早日册封姐姐,这样姐姐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宫。” 一听这个,纳兰湄儿立时上了心,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样,皇上说怕朝臣会有所非议,所以想再等等。”她的话令纳兰湄儿心凉了半截,黯然道:“果然也是这样。” 舒穆禄氏目光一转,道:“不过我倒觉得朝臣非议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后宫,皇上是怕后宫不宁,才迟迟没有册封姐姐。” “后宫?”纳兰湄儿拧眉想了片刻道:“你是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向来宅心仁厚,且这两年来不怎么管后宫之事,又怎会为难姐姐,我说的是……”舒穆禄氏话音一顿,缓缓说出两个字来,“熹妃。” “她?”纳兰湄儿柳眉一皱道:“她既非皇后又非皇贵妃,凭甚干涉此事。” “姐姐莫要忘了,如今后宫是她掌权,而她又惯会在皇上面前讨好卖乖,是以这宫中她说一,没人敢说二,连皇后娘娘都让着她三分。” “这个熹妃,真是无法无天了!”纳兰湄儿被舒穆禄氏说的心中直来气,不过旋即又有些奇怪,“我看熹妃近日并不曾见过皇上,她又如何能挑弄是非呢?” “姐姐错了,正是因为熹妃不见皇上,皇上才会迟迟不立姐姐。”舒穆禄氏的话令纳兰湄儿好生不解,“娘娘这话究竟是何意?怎么我越听越糊涂。” “姐姐还不明白吗?熹妃一直都知道皇上待姐姐的心意,晓得姐姐若入了宫,她就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对姐姐之事百般阻挠,为此还冷对皇上,皇上念着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好太驳了她的面子,所以才将姐姐的事拖了下来。” 她这一番解释令纳兰湄儿恍然大悟,同时眼中也露出恼恨之色,“想不到熹妃竟是一个这么卑鄙的人,这样的人如何配掌管后宫。” “姐姐说的正是,无奈皇上被她蒙蔽了圣心,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由着她放纵妄为。”说到这里,舒穆禄氏重重叹了口气道:“依眼下这个形势来看,只要熹妃一日不松口,皇上都不会正式册封姐姐,以免后宫生出事端来。” 听到这话,纳兰湄儿顿时慌了神,紧紧抓着舒穆禄氏的手道:“那……那可如何是好?难道我真要这样一直无名无份的下去吗?不要,我不要这样!” 舒穆禄氏假意安慰道:“姐姐别急,咱们静下心来想想,总能想到办法的。” 纳兰湄儿此时已经没了主意,舒穆禄氏说什么便是什么,想了一会儿后,她道:“要不我们再去与皇上说说,让他认清熹妃的真面目?” “没用的,皇上被熹妃蒙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仅凭姐姐三言两语,又怎会认清熹妃的为人。”说到这里,舒穆禄氏眸光一转道:“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去试。”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商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说有办法,纳兰湄儿想也不想便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舒穆禄氏附在纳兰湄儿耳边轻轻说着,待她说完,纳兰湄儿眼中已出现了浓浓惊意,嫣红的双唇亦微微张着,好半晌方合起道:“这……这样怕是不好吧?” “姐姐你就是太心善了一些,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百般忍让,再这样下去,只怕你将来连一丝立足之地都没有。” 纳兰湄儿绞着手指,面有为难地道:“这我也知道,可你说的这个办法,实在有些过于……阴损,像是小人所为。” 舒穆禄氏脸色一沉,声音不悦地道:“既然姐姐觉得我的办法太过阴损,那我不说就是了,我还有事,不能再陪姐姐闲聊了。” 纳兰湄儿哪会让她离去,一把拉住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瑞嫔。” 舒穆禄氏被她强拉着坐下,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地道:“我一心为姐姐着想,可姐姐却说我阴损,还说我是小人,既然这样,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听着她是为这个生气,纳兰湄儿连忙赔不是道:“是我说错了话,是我不该,好妹妹你就别生我气了。最多……最多我按着你的话做就是了。” 见她这么说了,舒穆禄氏方才转嗔为喜,盯着纳兰湄儿道:“当真?” “既是答应了,自然是真的。”肯定之余,纳兰湄儿又道:“我何尝不知你是为我好,只是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做过,一时之间难免接受不了。” “我也知道难为了姐姐,可在这宫里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姐姐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善良了,尤其是对着熹妃的时候。”说到这里,舒穆禄氏嘴角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而且姐姐想想,若这件事进行的顺利,熹妃不止不能再阻碍姐姐封妃,甚至以后一辈子都阻碍不了姐姐。到时候,姐姐就成了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纳兰湄儿本就应允,被她这么一说,更是心动,颔首道:“你说的不错,眼下这个时候,我对别人慈悲,别人却不会对我慈悲。” 舒穆禄氏凝眸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恭喜姐姐终于想明白了。” 在听舒穆禄氏仔细说完整个计划后,纳兰湄儿有些不安地道:“旁的我倒是不担心,就怕到时候瞒不过太医。” 舒穆禄氏轻笑道:“太医这事,我会去想办法,姐姐尽管放心。总之只要姐姐按着我说的去做,就一定可以除去熹妃。” 在安抚了纳兰湄儿之后,舒穆禄氏离开了翊坤宫,却没有回她自己的景仁宫,而是去了刘氏所在的永寿宫。 看到她来,刘氏在命人奉茶之后,笑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 舒穆禄氏接过茶似笑非笑地道:“妹妹不乐意见到本宫吗?”今时今日,她终于有资格在刘氏面前自称一声本宫。 刘氏嗔笑道:“看姐姐说的,哪有这回事。姐姐肯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舒穆禄氏左右看了一眼道:“对了,怎么不见六阿哥,有阵子没见,可是想他得紧。” 刘氏抚着裙棠间的精致绣花道:“奶娘抱去睡了,姐姐若想见,待他醒了,本宫让奶娘抱过来。” 舒穆禄氏低头抿了一口茶后,道:“其实本宫今日来,是有件事要与妹妹商议,就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兴趣。” 刘氏就猜到舒穆禄氏有事而来,果不出所料,“本宫乐意听姐姐说。” 舒穆禄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刘氏将不相干的宫人遣下去,只剩下一个金姑的时候方才道:“在说事之前,本宫想先问妹妹一句,想不想除去熹妃。” 刘氏精神一振,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道:“自然是想,难道姐姐有办法?” “不错,本宫已经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就看妹妹是否肯配合。” 刘氏稍稍一想道:“姐姐请说,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一定全力配合。” “好!”舒穆禄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刘氏与她眼下虽是同盟,但并非真的彼此信任,均有着各自的心思,她刚才虽在纳兰湄儿面前说的肯定,但心中仍是颇为担忧,如今总算放下一半的心了,至于另一半,还要等事情说了之后再看。 “本宫知道何太医之所以可以这么快就成为副院正,全赖妹妹襄助,所以妹妹若要他做什么事,何太医想必不会拒绝。” 刘氏蹙眉道:“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将与纳兰湄儿说过的话,重新再说了一遍,刘氏与纳兰湄儿反应相差仿佛,均是吃惊不已,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沉思片刻道:“姐姐真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 “说实话,你我虽是嫔,与熹妃只差一级,但这一级却犹如天壞之别,难以跨越,更不要说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但纳兰湄儿不同,她在皇上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以她为饵,一定可以对付得了熹妃。” 刘氏微微点头,“姐姐说的不错,看姐姐的样子,应该已经说动了纳兰湄儿,让她同意这个计划。” 舒穆禄氏轻笑道:“她要是不同意,本宫也不必来找妹妹你,眼下就看妹妹的意思了。” 趁着她说话的功夫,刘氏已经仔细衡量过整件事,颔首道:“既然撒一个谎就可以让熹妃万劫不复,本宫又何乐而不为呢。姐姐放心,本宫晚些就与何太医说,让他全力配合。” 随着刘氏这句话,舒穆禄氏还剩下的一半的心也彻底安了下来,怡然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刘氏笑一笑道:“正事说完了,不如再说一点闲事?” 舒穆禄氏瞥了她一眼,道:“不知妹妹想说什么闲事?” 刘氏目光一转,笑意不减地道:“就说说那位纳兰湄儿吧,姐姐与她似乎十分要好,连这种事,她也肯答应。”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人生几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纳兰湄儿,舒穆禄氏眼中掠过不屑之意,“这么多年来,阿其那对她保护的真的很好,令她全然不懂人情世故,而且蠢钝如猪。” 刘氏掩嘴轻笑道:“若是纳兰湄儿听到姐姐这番话,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舒穆禄氏冷笑道:“等她听到的时候,她恐怕也活不长了。” “不管怎样,姐姐能使她为你所用便是本事。”说到此处,刘氏眼角轻扬,玩笑道:“09不知姐姐下次会否这样对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本宫可真要伤心了。”说罢,她举袖拭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 舒穆禄氏亲昵地拉起刘氏冰冷的手道:“妹妹说的是哪里话,你我感情岂是那纳兰氏能比的,再说以后本宫还有许多地方要倚仗妹妹的呢?” 刘氏一脸感动地道:“姐姐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 这番情景,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两人感情笃厚呢,殊不知二人之间根本就是尔虞我诈,虚与委蛇。 不过,不管刘氏与舒穆禄氏之间是怎么一回事,至少她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竭尽全力除去熹妃这个心腹大患,至于纳兰湄儿,熹妃失势之后,她自然就没了用处,一个没用处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虽然纳兰湄儿在皇上心中也有不轻的份量,但纳兰湄儿太蠢,对付起来可比钮祜禄氏简单多了。 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等着时机的到来…… 然,有一件事她们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等时机,这人正是胤禛。 此刻,他正在养心殿听着密探头子的奏禀,微微蹙眉道:“湄儿,她真与瑞嫔走得很近吗?” 自从将纳兰湄儿接入宫中之后,胤禛便暗中传命密探,让他们盯着湄儿的一举一动,他要弄清楚湄儿究竟为什么要入宫,为此甚至不惜在他茶里下媚药。 “回皇上的话,正是,两人经常互相往来,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但具体说些什么,因为奴才们无法靠得太近,无法得知。” 佳慧?湄儿何时与佳慧变得这么熟悉要好了?这样想着,他又问道:“除了瑞嫔之外呢,还有什么人?” 密探头子肯定地道:“只瑞嫔一人。” 胤禛点点头道:“继续盯着,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告之朕,下去吧。” 从一开始,他让湄儿入宫,就是为了弄清楚湄儿的目的,至于纳湄儿为妃之事,根本没在他脑海中出现过。他是喜欢湄儿,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他已经放下许多,再加上湄儿卑鄙地用药令他发生关系,临了还故做受辱的样子,b他将其接入宫中,更是抹杀了两人间的最后一点情谊。 再说,他自问不是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又怎会做出强抢弟媳这种事,等得一切水落石出之后,他就会寻个合适的地方安置纳兰湄儿。 在往后的人生这中,若儿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虽然弘历不在了,但他依然会与凌若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一生,难得一知心人,而他……很幸运地遇到了,这份幸运,他一定会牢牢抓在手中,绝不放开。 不过……许多事情并不是想便可以的,就像一句话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人生,终归是不如意之事更多…… 另一边,弘历与兆惠东躲,一路往浙江行去寄望李卫可以让他们摆脱眼下的困境,不知这一次,他们又能否如愿以偿。 一切皆是未知数,不到最后一刻无法知晓结果会是什么,或许喜,或许悲,又或者连是悲是喜都不知道。 十一月十七这日清晨,凌若起身用过早膳后,正在听水秀说这段时间宫里的用度开枝,杨海忽进来打个千儿道:“主子,纳兰福晋在外求见。” 凌若还未开口,水秀已经蹙了眉道:“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来想向主子示威啊?” “不可如此说话。”凌若瞥了她一眼道:“让人听见本宫身边的人说话这么没规矩,该说本宫不懂得教下人了。不管纳兰福晋如何,只要她来了承乾宫,就是承乾宫的客人,谁都不可轻慢,听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水秀也不过是私底下发发牢s,真要是当着别人,断不会这么说,毕竟她可是承乾宫的管事姑姑,一言一行皆无形中代表着自家主子,容不得有错失。 “好了,去请纳兰福晋进来,另外,水秀你去沏一盏大红袍来。”随着凌若的吩咐,杨海与水秀各自下去。 其实对于纳兰湄儿的突然到访,不止水秀奇怪,凌若也觉得意外,纳兰湄儿与她素不对盘,自从纳兰湄儿入宫后,就互不曾有过往来,不过她较水秀更沉得住气。许多时候,并不需要猜测他人的来意,因为来者会自己将来意表露出来。 杨海下去后不久,一袭水红色旗装,髻上着墨玉累金丝步摇的纳兰湄儿出现在视线中。 与凌若一样,上天待她格外优渥,虽三十多岁,望之却如二十余岁一般,看不到什么皱纹。不过多年的养尊处优,再加上生了两个儿子,身姿已不如少女时那般轻盈婀娜。 纳兰湄儿在殿中站定后,朝端坐上首的凌若行礼道:“妾身见过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说是行礼,但纳兰湄儿连膝盖也没弯一下,只是随意的甩了一下帕子,可见她心里根本不愿给凌若行礼。也是,她一直将自己视作皇妃乃至贵妃,又怎甘心向凌若行礼,不过是应付行事罢了。 凌若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道:“纳兰福晋免礼,坐吧。” “多谢娘娘。”纳兰湄儿走到一旁坐下,同时水秀奉上沏好的大红袍,她只闻了一口便道:“嗯,是母树上的大红袍,否则香气不会如此浓郁,看来娘娘这里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纳兰福晋客气了,你听闻香气便知这是母树上的大红袍,想来以前常喝。虽说阿其那害死了本宫的儿子,不过阿其那也并非处处都坏,至少他待纳兰福晋是一心一意的好,可惜这样的一心一意也不能令纳兰福晋全心全意相待,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是遗憾万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恳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湄儿脸色一变,反驳的话正在冲口而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忍住,喝茶缓了一口气后道:“娘娘怎知阿其那活着的时候,妾身不是全心全意相待?又怎知他在九泉下会有所遗憾?难不成娘娘会通灵吗?” 凌若笑笑,搁下喝了几口的花茶道:“好了,不说这个,本宫还未知纳兰福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纳兰湄儿咽下哽在喉咙里的气之后道:“妾身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着入宫这么些日子,一直未曾来给娘娘请安,甚是不安,所以趁着今日得空,特来给娘娘请安。” “原来如此,纳兰福晋真是有心了,其实本宫这里来不来都是一样的,倒是皇后娘娘那里万不能怠慢了。” 纳兰湄儿微一欠身道:“妾身知道,多谢娘娘提醒。” 凌若微一点头道:“既是来了就多坐会儿再走,说起来,本宫与纳兰福晋多年前就相识了,只可惜各居一府,一年也难得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如今可是好了,以后天天都能见到纳兰福晋。” “是啊,妾身记得初见娘娘的时候,娘娘还只是一个庶福晋,而今却已是众妃之首;相比之下,妾身却是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还不知道会飘到何处。”虽然纳兰湄儿极力掩饰,但眼底仍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嫉妒之意。 凌若看到了她的嫉妒,弯一弯唇道:“世事无常,指的不就是这样吗?至于说无依无靠也不至于,后宫就是你的家,你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 纳兰湄儿故意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无名无份的,妾身怎好久住,早晚是要搬出去的,除非……” 水秀在一旁听了半晌,见她越说越过份终是忍不住道:“除非什么?难不成纳兰福晋想在宫里变得有名有份不成?” 纳兰湄儿脸色一寒,不悦地道:“我与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是说熹妃娘娘教出来的下人都这样不分尊卑上下?” 凌若瞥了水秀一眼,冷喝道:“水秀,还不快向纳兰福晋赔罪?” 水秀心有不甘,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已经为主子惹来麻烦,只得屈膝道:“奴婢不知分寸,说了不该的话,请纳兰福晋恕罪。” 纳兰湄儿冷哼一声,道:“罢了,本福晋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你以后可要牢记自己的本份,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本福晋这样好说话的。” 水秀憋屈地应道:“是,奴婢知道,奴婢以后断不会再犯。” 在此事揭过后,凌若道:“虽然水秀不该话,不过她问的也还算在点子上,不知纳兰福晋以后有何打算?” 纳兰湄儿神色哀蹙地道:“妾身有打算又有何用,又由不得妾身控制,不过与娘娘说句心里话,妾身真有些怕去外面,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娘娘想必也听说了,妾身实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凌若心中一痛,道:“皇上对纳兰福晋的事向来上心,想必会替纳兰福晋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让纳兰福晋可以不受流言影响的度过后半辈子。” 纳兰湄儿摇摇头道:“流言无处不在,哪里是能避就能避的,再说那……”她吞吐着道:“那也不能算是流言。” 凌若脸色一变,不动声色地道:“未知纳兰福晋指什么?” 纳兰湄儿咬一咬牙,忽地顺着倚子滑跪在地上道:“其实妾身此来,是有件事要想求娘娘,还请娘娘开恩应允。” 她这个动作将凌若吓了一跳,连忙道:“纳兰福晋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何必要跪下,水秀,快扶纳兰福晋起来。” 水秀依言相扶,纳兰湄儿却是说什么也不起来,无奈之下,凌若只得道:“那好吧,究竟有什么事,纳兰福晋且说出来让本宫听听。” “事到如今,妾身也没什么好瞒娘娘的了,其实妾身与皇上其曾两情相好,互诉衷肠。”虽然脸色微红,但仍是道:“皇上也说过,待妾身入宫后,早晚会给妾身一个名份,可这些日子,皇上那边迟迟未有消息,每次妾身说起,皇上都说是早晚的事,让妾身再等等。可是妾身明白,并非皇上不愿给妾身一个名份,而是皇上顾忌娘娘,所以才一直拖着,只要娘娘肯同意,妾身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名无份,所以妾身厚颜恳求娘娘,高抬贵手,放妾身一条生路。” 凌若的脸色因她这一连串的话而变得难看无比,鼻翼微张,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水秀见势不对,赶紧弯腰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您忘了太医的吩咐,不能动气,您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 后面的话水秀没说下去,但凌若明白,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孩子,是啊,她好不容易熬过那么多事撑到现在,绝不能因为纳兰湄儿的三言而语而动气伤了孩子,若是这样,就正趁了宫里其他人的心意。 想到这里,凌若渐渐冷静下来,至于水秀的话,因为说得极轻,是以纳兰湄儿并未能听到。 “听纳兰福晋的意思,似是觉得皇上之所以不册纳兰福晋,皆是本宫阻挠之故,但事实上其实册不册妃的事,是皇上说的算的,本宫并无权干涉,再说本宫也没在皇上面前说过纳兰福晋的任何不是,纳兰福晋实在求错的人。” 纳兰湄儿泫然欲泣地道:“娘娘虽然没说,但亦没有赞同的意思,皇上又一向敬重娘娘,自然不愿在这件事上令娘娘不高兴。但妾身与皇上自小就相识,感情一向甚好,皇上也希望妾身嫁给他,只可惜妾身当时年少无知,以为阿其那更好,辜负了皇上一片情意,这些年来一直觉得对不起皇上,幸好上天给了妾身弥补的机会,还请娘娘成全。” 看着纳兰湄儿那张脸,凌若有一种一巴掌甩过去的冲动,她敢肯定这么多年来,纳兰湄儿根本没有任何对不起胤禛的念头,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因为阿其那已经死了,她怕自己后半辈子无依,所以想抓住胤禛这根浮木罢了。纳兰湄儿会有这种想法,她并不感觉奇怪,唯一令她不明白的是胤禛,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为何会那么冲动的与纳兰湄儿发生关系,难道他真爱纳兰湄儿到失去理智的冲动吗?过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改变。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想着,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日梅林偶遇时,胤禛与自己所说的话,让她一时矛盾无比,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胤禛,她又该相信哪一句话。 这些问题令凌若头疼欲裂,无奈之下只得将之放在一边,然后对尚跪在地上的纳兰湄儿道:“本宫若是不成全,是否就是本宫的不是?” “妾身不敢如此想,只是想请娘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成全了妾身与皇上,只要娘娘肯答应,妾身必将感念娘娘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她一边说着一边磕下头去,满脸皆是哀求之色。 “本宫不敢当纳兰福晋如此大礼,纳兰福晋请起。”听得凌若这话,纳兰湄儿脸上出现一抹喜色,“这么说来,娘娘肯成全妾身了?” 凌若神色冷淡地道:“本宫说过,册不册妃是皇上的事,只要皇上点头,册纳兰福晋为妃为贵妃,甚至为皇贵妃都可以;本宫无权也不会去干涉,但同样的,皇上册不册纳兰福晋的事,也不是本宫说了算的。” 纳兰湄儿急急道:“不是啊,只要娘娘与皇上说一声,皇上就一定不会再有顾虑。” “这一点纳兰福晋自己去与皇上说吧,本宫能够答应纳兰福晋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绝不过问你的事。”不等纳兰湄儿再说话,她再次道:“好了,本宫有些乏了,纳兰福晋请回吧,另外本宫这里往后也不需要来请安了。” “娘娘……”纳兰湄儿还待要说,水秀已经抬手道:“纳兰福晋请吧。” “娘娘,您真的不肯成全吗?”纳兰湄儿不死心地问着,然等待她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等待良久,终是无奈地站起身道:“是,妾身告退。” 在纳兰湄儿黯然离去后,水秀忿忿地道:“奴婢真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居然可以把那么不要脸的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实在是无耻至极!若不是记着主子的吩咐,奴婢真想顶她两句。” 凌若看着纳兰湄儿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她一心想要留在皇上身边,却又得不到名份,觉得是本宫阻碍了她的路,所以才对本宫百般哀求,想要本宫帮她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以使名份早些定下来,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都说烈女不侍二夫,她却将与皇上那个什么的事也给说了出来,简直……简直……”水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还是杨海接了一句,“**dang妇。” “对,简直就是**dang妇,奴婢真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看中这样一个女子,与主子相比,她就是提鞋也不配!”水秀越说越生气,看着倒是比凌若还要气愤。 凌若瞥了他们一眼道:“好了,她都已经走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总之你们记着本宫说的话,在她面前该守的礼仪还是要守,这个女子心眼可是小得很,要是被她抓了辫子就麻烦了。不止你们,其余人也给本宫交待下去,莫要越了自己该有的本份。” “是,奴婢知道。”两人应声之后,杨海又道:“不过主子,将来皇上若真要纳纳兰福晋为妃,咱们该如何?” “若皇上非要抬举他,本宫难道还能反对吗?”凌若苦笑一声道:“在宫里,身不由已乃是常有的事,若什么都记在心里,本宫na里还能活到今日,气都被气死了。再说水秀刚才不是也说过,本宫就算不记着自己也要记着腹中的孩子,弘历没有了,她就是本宫的命根,本宫不可以再失去他。” 杨海心疼地道:“奴才也知道,只是这事实在太委屈主子。” 凌若叹然道:“无所谓了,若真看不过眼,以后都待在承乾宫不要出去就行了,总是有办法过下去的。” 水秀与杨海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无奈又心疼,直叹自家主子命苦,先是太子爷没了,之后皇上又看上了那个纳兰湄儿,将她带到宫里,弄得后宫乌烟瘴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当他们几个在承乾宫中各自感叹之时,纳兰湄儿亦回到了翊坤宫,刚要坐下,她忽地捂着腹部痛呼起来,宫人连忙问道:“福晋,您怎么了?” “我……我肚子很疼。”话音刚落,嘴里便溢出一声难捺的痛呼,“啊!不好,越来越疼了。” 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慌了手脚道:“福晋您先坐一会儿,奴婢给您倒杯热茶来,想是刚才出去,冻着了,所以才会感觉肚子疼。” “也好。”纳兰湄儿点点头,好不容易等到宫人端了热茶进来,她却是疼得连握茶盏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不住发抖,好不容易就着宫人的手喝了几口进去,但紧接着就“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而且还呕个不停。 宫人见势不对,连忙派人去请太医,纳兰湄儿忍痛唤住准备离去的小太监虚弱地道:“何太医是副院正,医术最好,你看看他在不在,若在的话就将他请来。” 小太监赶紧点头道:“嗻,奴才这就去请。” 在等太医来的这段过程中,纳兰湄儿仍是痛呼不止,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到最后甚至痛得在地上打滚,宫人怕她在地上会着凉,病上加病,逐将她扶到床上。 不多时,何太医跟着小太监匆匆来了,在问明情况后,连忙来到床边为纳兰湄儿把脉,后者疼得连手都伸不直,只能由几个宫人牢牢按住,不让她乱动。 何太医在把了一会儿脉后,神色凝重地道:“福晋在突然腹痛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并不曾啊!”这般说着,宫人似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奴婢记得福晋刚才去了熹妃娘娘那里请安,在熹妃娘娘那喝了半盏茶。何太医,难道福晋突然腹痛,与此有关?” “若福晋真的只喝过半盏茶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有关了。”究竟是什么关系,何太医没有细说,只是命人赶紧将医箱拿来,然后他从中取出几味药,命人拿去赶紧磨成粉,然后拿温水喂服强行到纳兰湄儿口中。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灌下一柱香的时间后,纳兰湄儿的呼痛声轻了下来,且不再打滚不止,只是仰面躺在床上不住喘粗气。 见纳兰湄儿看着好些了,宫人松了一口气,这时方想起还没究竟出了什么事,连忙道:“何太医,我家福晋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是砒霜,福晋中了砒霜之毒。”何太医的话令宫人大惊失色,甚至连躺床上的纳兰湄儿亦费力地睁开眼,眸中充满了惊恐。 宫人很清楚砒霜是什么东西,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福晋怎么会无缘无故中了砒霜之毒,“何太医,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太医目光一闪,旋即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不是一直问你纳兰福晋在出事之前是否有服食过东西吗,你说只在熹妃娘娘那里服过半盏茶,砒霜之毒不会久伏于体内,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毒发,所以……应该是那盏茶出了问题。” “你……你是说熹妃娘娘她……她在茶里下毒?”宫人艰难地问出这句话,至于纳兰湄儿亦一眨不眨地盯着何太医,等着他的回答。 事关一位正三品后宫,何太医不敢太过轻率,只含糊地道:“若是福晋不曾再服用过其他东西,那应该是不会错了,幸好微臣正好随身带着解砒霜之毒的药,否则福晋性命危矣。” “她……”纳兰湄儿刚说了一个字,忽地又捂着肚子痛呼起来,之后更是与先前一样在床上不住打滚。 宫人急得满头是汗,焦灼地道:“何太医,我家福晋她怎么又这样了?你不是说已经解毒了吗?” 何太医顾不上回来,取出银针快速扎在纳兰湄儿身上的各处穴道,缓解了血脉流通的速度后方才道:“刚才那些药虽然解了福晋体内一部分的毒性,但还有许多残留在体内,这会儿功夫,毒性又开始流遍全身,除了刚才的药粉再让福晋服一遍之后,我再开一张方子,你们按着方子赶紧去煎药,如此才能将彻底解除福晋体内的砒霜之毒。” 宫人赶紧点头,将药粉给纳兰湄儿喂食之后,拿着开好的方子到小厨房,让人立刻煎服出来,交待完了所有事情后,她方抹了把汗回来禀道:“何太医一切都安排好了,药煎好后立刻会有人送来。” 待何太医点头后,她又小声问道:“何太医,是否只要解了毒,我家主子就不会再有事?” “幸好发现的及时,只要清除了体内的毒就没事,若是拖得久一些或是一时没诊断出来,情况就麻烦了。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熹妃娘娘的茶里会有砒霜?” 正当何太医眉头深锁之时,宫人已是尖锐地道:“还用问吧,熹妃娘娘一向不喜欢我家福晋,定是故意在茶中下砒霜,想害我家福晋,她真是太狠毒了。” 纳兰湄儿听到她的话,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来,“蓝儿……不许胡说!” 被称做蓝儿的宫人一脸愤然地道:“福晋,我哪有胡说,这根本就是事实,若非熹妃在茶水中下毒,您身上的毒又从何而来。她这么对您,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次您幸运的没事,保不住下次她又会在什么地方下毒,您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的。” 纳兰湄儿强撑起身子,脸色苍白地道:“都让你不要胡说了,你……你不听我的话是吗?” 蓝儿连忙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您生气。”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莫要说不该的话!”纳兰湄儿看起来极是虚弱,这么几句话便让她气喘吁吁,神色疲惫,在就着蓝儿的手躺回到床上后,她复杂地望着何太医道:“我中的真是砒霜之毒?” 何太医拱一拱手道:“不论是福晋的脉像,还是对药物的反应,都足以证明是砒霜之毒。” “砒霜……砒霜……”纳兰湄儿喃喃重复了几遍后,失神地望着帐顶,“她不肯成全我与皇上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还要如此对我,究竟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蓝儿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伏在床上道:“福晋,你心里也清楚的,根本就是熹妃下的毒手,她恨您得皇上圣眷,所以就心怀恶意,要您的性命。” 纳兰湄儿似没听到她的话,只是不住地自言自语,待到后来,有清泪自眼角滑落,伤心不已。 “福晋,您……”蓝儿待要再说,纳兰湄儿已是哽咽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心里很清楚,我不伤人,人却要伤我;蓝儿,你立刻去养心殿一趟,请皇上过来。” 蓝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应了一声赶紧离去,在她走后,纳兰湄儿一扫刚才虚弱的样子,甚至一下子坐床上坐了起来,神色紧张地道:“何太医,你确定真的能瞒过皇上吗?” 何太医信誓旦旦地道:“福晋放心,只要您装得痛苦一些,难受一些就不会有问题,但您也要记着,切勿太过,尤其是待过会儿服过药后。” 纳兰湄儿仍是有些不安地道:“这个我自是知道,但是皇上向来多疑,我怕……他会起疑。” “事已至此,福晋已没有退路了,只能按着事先安排好的路走下去。”何太医比纳兰湄儿显得要冷静许多,并没有什么太过慌张的神色,不过他心里也是一阵无奈,纳兰湄儿要对付熹妃,与他根本没关系,偏生谦嫔非要他帮着纳兰湄儿一道演戏,使得他被拖下水。 “这我也知道,只是总忍不住担心。”纳兰湄儿根本没有中毒,一切都是她与舒穆禄氏安排下的计策,目的就是要让熹妃背上一个下毒害人的罪名,只要这个罪名一落实,任熹妃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平安无事。 下毒这招虽说不怎么新鲜,但管用得紧,再说胤禛又一向紧张她,正所谓关心则乱,很多事情就不会看得那么仔细清楚。 纳兰湄儿在勉强止了心中的担忧后,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对了,何太医,你刚才给我吃的药不会对我身体有影响吧?”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福晋尽管放心,微臣刚才给您服用的药粉都是一些有益身体的,至于刚才那张方子,也都是一些清火解毒的药,不会对福晋身子有影响。”何太医的话令纳兰湄儿安下心来,“那就好,待会儿皇上问起,就一切拜托何太医了。” 何太医点头之余,不知想到了什么,折身走到桌前,从鎏金提壶中倒了一些茶水在手里,然后弹在纳兰湄儿额上,令之看起来就像痛出来的冷汗。 等他们做完这一些之后,胤禛也到了,他大步走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已先至,带着焦灼道:“出什么事了,为何好端端的会中毒。” “皇上。”随着这两个字,纳兰湄儿用力眨一眨眼,从中挤出两滴泪来,朝已经走到床前的胤禛道:“皇上,湄儿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您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的宫人说你中了毒?朕一听说你出事就急急赶来了。” 纳兰湄儿也不说话,只是伏在胤禛怀中哭个不停,胤禛见状转头对仍行着礼的何太医道:“何太医,你来说,纳兰福晋中的是什么毒?” “回皇上的话,微臣替纳兰福晋诊脉后,发现她中的是砒霜之毒,幸好这砒霜成份驳杂,发现的又及时,方能将纳兰福晋自鬼门关前拉回来。”何太医的话令胤禛眸光冷冽不已,“那你可知纳兰福晋为何会中毒?” “这个……”何太医故作为难地看了纳兰湄儿一眼,后者无力地抬起头道:“何太医妙手回春,湄儿已经没事了,请皇上不要再问下去。”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朕怎能不问,说,到底是谁害得你中毒?”不论胤禛怎么问,纳兰湄儿始终不肯说,只一味哀求胤禛不要再多问,最后实在被胤禛问得无法,方哀哀地道:“湄儿知道皇上在意紧张湄儿,可事已发生了,再多说也没意义,倒不如就此平息,以免后宫不宁。” 胤禛敏锐的从她这话里听出了问题,抓着纳兰湄儿双肩道:“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是谁向你下的毒?” 纳兰湄儿低头不语,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胤禛追问道:“湄儿,你到底朕,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害你?” “其实……”纳兰湄儿迟疑半晌,摇头道:“其实妾身也不肯定,但何太医说砒霜不能久存于体内,而在毒发之前妾身又只在熹妃娘娘那里饮过一盏茶,何太医说十有八九就是那盏茶。” 她的话令胤禛身子一僵,面上错愕万分,若儿……这件事竟与若儿有关……难道是若儿嫉妒湄儿入宫,又怕自己会正式册封她为妃,所以下毒加害? “你是说熹妃,她在茶中下砒霜?”胤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纳兰湄儿垂泪道:“妾身也不知道,只是除此之外,妾身真的不曾再服食过任何东西。” 胤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道:“你说你在熹妃那饮了茶,朕记得你入宫后就从没去过承乾宫,怎么今日会过去,是熹妃召你前去吗?” 纳兰湄儿心头微颤,借着抹泪的举动掩饰紧张之色,随后道:“不,是妾身主动去求见熹妃的。” 她这话令胤禛心中生疑,盯了她的脸道:“你去见她做什么?” 胤禛的话似挑动了纳兰湄儿心中的难过,令她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一边哭一边道:“在妾身入宫时,皇上曾说过会好生补偿于妾身,不让妾身受委屈,可入宫之后,皇上却迟迟没有给妾身一个名份,令妾身在宫中受尽白眼。” 胤禛一怔,旋即道:“朕不是说了待时机成熟时自会册封于你吗?” “皇上虽然如此说,但妾身心里明白,不是时机不成熟,而是皇上顾虑熹妃娘娘,知道熹妃娘娘不喜欢妾身,更不喜欢妾身入宫为妃,所以才迟迟不愿行册封之事,由着妾身受尽委屈。每次只要妾身出了翊坤宫,就会听到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还有那些宫人也是,因为妾身没有名份在身,就看不起妾身,连礼也不行一个。” “既是这样,你为何不与朕说?”胤禛话音刚落,纳兰湄儿便难过地道:“就算与皇上说了又有何用,皇上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妾身,更加比不得熹妃娘娘重要。” 胤禛目光一闪,拍着纳兰湄儿的手道:“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是与不是都好,妾身今日去承乾宫,是想求得熹妃娘娘的原谅,希望她不再对妾身存有偏见,如此一来,皇上也不必左右为难。为了表示诚心,妾身甚至跪下求熹妃娘娘,可是她说什么都不肯,只赏了一盏茶便让人将妾身赶了出来。之后,妾身就回了翊坤宫,然后突然觉得腹痛如绞,而且越来越利害。” 蓝儿在一旁插嘴道:“启禀皇上,福晋回来后,痛得脸色青白,好不吓人,奴婢记得当时还倒了杯茶给福晋,岂料福晋喝了几口就全吐出来,之后实在看得害怕,便紧赶着去太医院将何太医请来了。”说罢,她跪下愤然道:“皇上,您可一定要替福晋做主啊!” 胤禛没有理会蓝儿,而是盯着纳兰湄儿道:“这么说来,熹妃是在你恳求这后,才赐下的茶?” “是,娘娘当时还用了武夷山的大红袍来沏茶,还让妾身一定要将茶喝完,妾身当时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之后喝了半盏实在喝不下方才作罢,妾身怎么也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她哀哀的说不下去,泪水却是不住地垂落,打湿了衣衫。 茶,分明是在纳兰湄儿刚去的时候便赐下了,但到她嘴里却变成了是在恳求之后所赐的。看起来只是改了时间,但背后所蕴的意思却是大不相同,令人听起来,像是凌若不满纳兰湄儿的恳求,从而在茶中下毒加害。 而这……也是舒穆禄氏与纳兰湄儿说此计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照着说的。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另一半计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正自沉思之时,纳兰湄儿已是再次道:“虽然阿其那害死了太子爷,令熹妃娘娘失去唯一的儿子,可这一切妾身并不知情,更不从参与其中,若早一些知道,妾身一定会劝阿其那不要胡来的。” 胤禛颔首道:“朕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又怎会与阿其那一般狠毒,视人性命如草芥。” 纳兰湄儿神色刚有所好转,很快又变得黯然无比,“可熹妃娘娘不相信,她恨妾身,非要置妾身于死地不可。每每想到这个,臣妾心里都难受得紧。” 胤禛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方拍着纳兰湄儿的背道:“既是难过,就别想这些了,这件事……朕会去查清楚,若真是熹妃所为,朕绝不轻饶。” 纳兰湄儿闻言却是拉住了他的袖子道:“可这样一来,必然令后宫不宁,这并非妾身所愿见到的,还请皇上饶恕熹妃娘娘这一次吧。” 她的话令胤禛愕然无比,也令他心中的某个念头有所动摇,盯了纳兰湄儿的双眼道:“湄儿,你真的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吗?” “是。”纳兰湄儿没有丝毫犹豫地道:“太子爷的事,妾身虽不知情,却也要担上几分责任,这一次权当是妾身将亏欠还给了熹妃娘娘,从此互不相欠。也希望经过这次的事,熹妃娘娘可以放下仇恨,不要再耿耿于怀。” “你果真这样想?”面对胤禛的再一次询问,纳兰湄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妾身都这样说了,自是这样想的。” “很好。”胤禛握着纳兰湄儿的手慨然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善良,朕心里真得很欣慰,与你相比,熹妃真是该羞愧了。” 纳兰湄儿倚着他的胸口轻声道:“能有皇上这句话,妾身就很高兴了。” 胤禛陪了纳兰湄儿好一会儿方才离去,临走前又命何太医好生照料其身子,一定要将所有毒都清除干净。 在胤禛走后,又遣了阿蓝下去,存了很多疑问的何太医连忙问道:“福晋,你刚才为什么不让皇上重重治熹妃的罪,甚至还要反过来替她求情,这么一来,咱们所做的事,不是全白费了吗?” 纳兰湄儿微微一笑道:“何太医放心,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重治熹妃,且比如今更生气百倍。” 何太医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恕微臣不明白福晋的意思,皇上既饶恕熹妃了,又怎会比如今更生气百倍?” “瑞嫔之前告诉谦嫔的,只是整件计划的一部分,她曾与本福晋说过,若中毒一事皇上表现的很生气,那就顺水推舟,让皇上让治熹妃的罪;但若不是的话,那就先缓一缓,等着另一半计划施完,再要熹妃的命。”说到此处,纳兰湄儿叹了口气道:“刚才的情况何太医你也看到了,皇上对熹妃分明是有容情之处,就算查明毒是她下的,最多也只会废位份,不会要熹妃的命。” 何太医想想也是,逐道:“不知微臣能否知道那另一半计划是什么?” 纳兰湄儿正自犹豫间,外头传来一个意外的声音,“何太医真想知道吗?” 何太医听出这个声音,连忙拱手朝正走进来的女子道:“微臣见过瑞嫔娘娘,娘娘吉祥!” 来者正是舒穆禄氏,她走到何太医面前,似笑非笑地道:“看起来,何太医似对本宫与纳兰福晋的计划很感兴趣。” 何太医目光一转,婉转地道:“娘娘误会了,微臣只想后面若还有需要微臣的地方,早些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舒穆禄氏红唇一勾道:“何太医有心了,不过后面的事不需再劳烦何太医,至于事情是什么,时机到时,何太医自会明白。” 何太医也是个机灵人,晓得舒穆禄氏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逐拱手道:“是,微臣知道了,若娘娘与福晋没有吩咐了的话,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待何太医走后,舒穆禄氏坐到床边道:“姐姐,既是要用到另一半计划,那就是说皇上对熹妃下毒一事,并不相信了?” 纳兰湄儿回答道:“皇上究竟信不信我也说不好,但我看得出皇上对熹妃有容情之意,所以我就按着计划那样,劝皇上不要追究熹妃。” “看来熹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真是不轻。”舒穆禄氏眸光微眯,露出一丝瘆人的寒意,“所以说这普天之下,只有姐姐才能对付得了她。” 她的话令纳兰湄儿微露得意之色,随后道:“对了,你怎么会过来?” 舒穆禄氏笑一笑道:“今日是我们约定行事之日,我怎会不过来,其实我早已在外头,只是皇上在,我不便进来。” “妹妹,你我要行接下来的计划,就必得将东西放到熹妃宫中,但我今日去承乾宫,看那里宫人众多,且一个个看起来都对熹妃忠心得紧,只怕不好下手,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既是想出了这个法子,自然有可行之法。”舒穆禄氏倒了一杯茶给纳兰湄儿后道:“承乾宫的宫人固然众多,但又怎可能时刻顾着那么大的宫院,总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而这就是咱们下手的机会。” 纳兰湄儿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好,那就全靠妹妹了,只要除了熹妃,你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舒穆禄氏含笑道:“姐姐放心,咱们这次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虽然纳兰湄儿没有让胤禛追究凌若下毒之事,但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阖宫上下都在说熹妃下毒加害纳兰福晋一事,承乾宫的人听到后都是气愤不已,他们很清楚,自家主子虽然不喜纳兰湄儿,却绝对没有下毒加害她,这一切根本就是虚妄之言。 可是他们知道并没有什么用,宫里明着暗着都在说这事,有一次安儿去浣衣局取衣裳的时候,甚至听到有两个宫人在私底下说凌若残忍狠毒,把她气得不轻,站出来指着那两个宫人一阵大骂,可又能有什么用,根本就止不住。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中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传得人越来越多,这件事终是传到了凌若耳中,面对这毫无来由的污蔑既生气又奇怪,不明白纳兰湄儿为什么既要污蔑自己下毒,又不让胤禛查这件事,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当她将这个疑问与众人说时,三福提醒了一句,“主子,正所谓反常既为妖,纳兰福晋态度如此奇怪,当中必有蹊跷,虽一时半会儿查不出原因所在,但主子一定要小心。还有,奴才听说纳兰福晋与瑞嫔走得极近,瑞嫔为人阴险,也许这件事就是她出的主意,如今她们在暗,我们在明,很容易遭她们暗算。” 凌若神色凝重地点头道:“此事本宫自会提防。” 正说话间,有内务府的小太监奉钱莫多之命,送来一批苏州刚贡上来的料子,皆是上等锦缎,花色各异,凌若稍稍看了一眼后,便让水月领着他们将东西捧到库房中去。 水月依着带着他们到库房将东西放下,就在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太监忽然弯腰捂着肚子,痛呼道:“哎哟,肚子一下子好疼啊。” 水月见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姑姑的话,可能是刚才贪口腹之欲吃坏了东西,能否让我借地方便一下,我……我快忍不住了。”他一边说一边不断龇牙咧嘴,显然腹中疼的不得了。 每个宫的后头偏僻处,都有一处净房,以便宫人腹中难捺时使用,亦有净军按时前来打扫。 水月见他双腿不住打颤,心头一软道:“那好吧,你方便之后,就赶紧离开。”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小太监道了声谢后,就飞也一般地往后面走,看起来真是忍得很辛苦。 不过水月并不知道,那个小太监在离开她视线范围后,就一扫痛苦的神色,也不去净房了,看四处无人,偷偷往寝殿行去。他没有走前面,而是绕到寝殿后窗处,侧耳听了一阵,未听到有人说话后,方才推了推窗门,可惜窗门从里面锁住了,未能推开。 小太监见状没有离开,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沿着窗缝伸进去后,拨弄着里面的cha栓,没几下功夫便将cha栓挑到了一边,收回匕首后再一推,窗子立时应手而开。 小太监左右瞥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方顺着窗子爬入到寝殿后,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床底下,因为床幔的遮挡,寻常并不能看到那个东西,除非将床幔撩起来。 在做完这一切后,小太监顺着原路爬出去,擦掉窗台上的脚印,又将窗子恢复原样,然后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承乾宫。 出了承乾宫后,他没有立刻回内务府,而是脚步一拐去了景仁宫,在经宫人通禀后入得大殿,对正在拨弄着碳火的舒穆禄氏谄笑道:“奴才给瑞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舒穆禄氏搁下手里的铁钳子,道:“如何,都办妥了吗?” 小太监低着头道:“一切都按着娘娘的吩咐办好,请娘娘尽管放心。” “很好。”说完这两个字,舒穆禄氏朝如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来,“这是我家主子答应过给公公买酒喝的银子,请公公收下。” 小太监大喜过望地接过,在看过银票上的数额后连连揖手道:“多谢娘娘!” “这是你应得的,不过你也要记住,一定要将这件事烂在腹中,不许向别人透露一个人字,否则休怪本宫翻脸无情!”舒穆禄氏话中的寒意令后者打了个冷战,连连答应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与任何人说起。”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待小太监千恩万谢的离去后,如柳道:“主子,您真相信他能守得住秘密。” 舒穆禄氏有些无奈地道:“在这世上,只要是活着的人,就别指望他能一辈子守住秘密,不过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冒然死人,对本宫有害无利。” “主子说得正是。”如柳应了一声又道:“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那下半场戏是否也可以开始了?” 舒穆禄氏微微点头道:“待会儿你去见一趟纳兰湄儿,让她一切按着计划行事,只要这次成功,就定能除了熹妃这个心腹大患。” 如柳含着一丝冷冽的微笑道:“奴婢相信这一次,主子定可以如愿以偿。” 事情悄无声息地安排了下去,当夜,本已无事的纳兰湄儿突然在宫中发起疯颠来,将东西砸的满地都是,且还不让任何人近身,只要稍有靠近,就尖声大叫,形如疯妇。 蓝儿担心是她体内的砒霜余毒未清,所以赶紧去将何太医给请了来,之后又与几个小太监一起合力抓着纳兰湄儿,让她无法动弹,以便何太医诊脉,可这一次却是毫无收获,脉像一切正常。 翊坤宫的异样惊动不少人,刘氏便是其中之一,她刚进来便被眼前的狼籍吓了一跳,看这地上的东西,估摸着翊坤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简直是无从下脚。 刘氏唤了在那里尖叫不止的纳兰湄儿几声,见她始终没有反应,转头对蓝儿道:“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篮儿急得都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福晋用晚膳时还好好的,可一转眼就成这副样子,何太医也诊不出问题来。” 刘氏惊异地问道:“何太医,纳兰福晋的脉像一切正常吗?” “回谦嫔娘娘的话,一切正常,所以可以肯定纳兰福晋的异样并非病症或是中毒所致,依微臣看,倒有些像……” 见他迟疑不语,刘氏连忙问道:“像什么?” “像是中邪!”说这句话的人并非何太医,而是刚从外面走进来的舒穆禄氏。看到她出现,刘氏目光一动,在她与纳兰湄儿身上扫过,不知在想什么,口中却是道:“姐姐这是何意?” 舒穆禄氏在刘氏身边站定,看着大喊大叫的纳兰湄儿道:“既然不是病,那就只有中邪才能解释纳兰福晋此刻的异样。”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邪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盯着她道:“可是纳兰福晋一直都宫中,如何会中邪呢?” 舒穆禄氏目光一转,轻声道:“本宫不过刚来,又如何回答得了妹妹这个问题。” “也是,看本宫糊涂,还以为姐姐什么都知道呢。”面对刘氏意有所指话,舒穆禄氏淡淡一笑未再说什么。 蓝儿旁边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急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到她们不说了,连忙道:“二位娘娘,若我家主子真是中邪,该怎么办才好?是否要找人来驱邪?若是要话,奴婢这就去找。” “傻蓝儿,这可是宫里,你去哪里找驱邪人!”舒穆禄氏摇摇头,忧心满面地道:“不过由着纳兰福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赶紧想个法子才行。” “依本宫说,还是赶紧禀告皇上与皇后娘娘,让他们定夺。”刘氏话得到了舒穆禄氏赞同,“妹妹说正是,不过如果掌宫中之事人是熹妃,也得让人通知她一声才是。” 如此决定后,蓝儿等几人分别去养心殿、坤宁宫、承乾宫报信,当胤禛等人得知纳兰湄儿突然发疯,形同中邪时,均是意外不已,尤其是凌若,是满腹疑问,前几天刚传出纳兰湄儿中毒消息,如今又说中邪,接二连三出事,究竟搞什么? 疑惑归疑惑,翊坤宫既是派人来请了,她便没有不去道理,带着杨海与水秀二人一道往翊坤宫行去,门口时候,碰到了同样赶来此处胤禛。夜色中,两人神色均是有些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凌若先回过神来,朝胤禛欠身施礼,就这个时候,那拉氏也到了,她刚下肩舆就听得里面传来尖叫声,连忙随胤禛一道进去,凌若尾随其后。 刘氏与舒穆禄氏一看到他们出现,连忙各自行礼,随后惊慌地指着里面发疯尖叫纳兰湄儿道:“皇上,皇后,熹妃娘娘,你们看,自臣妾们来了之后,就一直看到纳兰福晋里面发疯,而且不管臣妾们怎么叫她,她都好像没听到一般,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一靠近她不是砸东西就是吵人,何太医已经看过了,说纳兰福晋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倒像是中邪。” 胤禛闻言朝里面披头散发,衣着凌乱纳兰湄儿道:“湄儿,是朕,朕来了。” 不等胤禛迈步,纳兰湄儿已是厉声道:“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你们一个个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那拉氏好言道:“纳兰福晋,你说什么呢,皇上怎么会害你呢,来,听本宫话,些走出来。” “不要!不要!”纳兰湄儿捧着脑袋痛苦地尖叫着,她四周是厚厚一层被砸烂碎瓷片,至于原本摆放着花盆等摆设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那拉氏试着走了一步,但立刻惹来纳兰湄儿激烈反应,不得不停下脚步,忧心地对胤禛道:“皇上,看纳兰福晋这样子,真是中邪了。” 胤禛没有说话,倒是凌若道:“可是无缘无故地怎么会中邪呢?” 那拉氏目光凌若脸上转了个圈,意有所指地道:“或许是有人不喜欢纳兰福晋活着,所以以邪术加害,之前不是说有人茶中下毒加害纳兰福晋吗?这件事熹妃应该很清楚。” 凌若眸光一厉,盯着那拉氏道:“娘娘这是何意?” “本宫只是说出自己知道事罢了,并没什么特别意思,熹妃也不必多心。”如此说了一句后,那拉氏转头道:“皇上,纳兰福晋因何中邪事可以稍后再查,现要紧是将她从邪术中解救出来,否则一直这样下去,臣妾怕她会做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事来。” 胤禛赞同道:“皇后言之有理,只是这邪术该如何解除?” “这个……”那拉氏一直也想不出什么好方子来,凌若一旁道:“依臣妾遇见,不如请道高僧来宫中为纳兰福晋化解邪气,这样纳兰福晋就不会有事了。” 舒穆禄氏道:“熹妃说话不错,只是如今宫门已闭,就算要请高僧也要等到明日才行,而这一夜功夫,不知纳兰福晋会闹成什么样子,实令人担心。” 就舒穆禄氏话音刚落之时,纳兰湄儿突然跪地上颤声道:“不要害我,求你!不要害我!” 胤禛闻言连忙道:“湄儿,谁要害你?” 纳兰湄儿没有理会胤禛,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不知说了多少,突然双目无神地踏着满地碎片自己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胤禛,不等胤禛露出喜色,她便越了过去,一路往外走去。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感觉诡异无比,那拉氏是道:“纳兰福晋她这是要去哪里?”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小声道:“娘娘,纳兰福晋她会不会是去施邪术害她人地方?她刚才一直说不要害她什么。” “瑞嫔说也有几分道理。”那拉氏微一点头道:“皇上,咱们现该怎么办,是否要跟着纳兰福晋?” 胤禛稍稍一想道:“都跟着吧,看她究竟会去哪里?” 说完这句话,他便迈步跟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纳兰湄儿,那拉氏等人亦连忙跟了上去。至于凌若,刚走了几步,忽觉下腹一沉,不由得停下脚步,手悄悄捂上腹部。 水秀是知道自家主子情况,她如今身怀六甲,不能劳累,逐道:“主子您若是累话,不如乘肩舆跟着吧。” “皇上与皇后都步行,本宫却乘肩舆,这成何样子。”见水秀还要说,凌若摆一摆手道:“行了,本宫没事,赶紧跟上吧。” 水秀不放心地道:“那主子您注意着些,若真觉得不舒服,就千万不要硬撑,大不了将怀孕一事告之皇上。” 凌若点点头,再次迈步跟着上去,纳兰湄儿出了翊坤宫后就一直不断地走着,犹如无主游魂一般,穿过一重又一重宫阙,也不知她究竟要去哪里。 期间,胤禛几次叫她名字,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茫然走着,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咬住不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走了多久,她脚步终于慢了下来,面对不远处巨大宫殿,一直无神目光开始透出一丝惊恐,随即众人目光中跪了下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声音,像是乞求。(百度搜索更新更快..)。 刘氏认出了前方宫殿,惊讶地道:“咦,这不是熹妃娘娘承乾宫吗?纳兰福晋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难道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场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均听出她言下之意,纳兰湄儿中邪情况下来到这里,还跪地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住这承乾宫人就是害她中邪之人。 早刘氏之前,凌若便发现纳兰湄儿来了自己宫殿,心底浮现出不祥预感,而纳兰湄儿下跪之时,这丝不祥是强盛到了极点,不要说刘氏之后话。 胤禛回头看了凌若一眼,幽暗眸光令人看不透他想些什么,随后他走到纳兰湄儿身边,蹲下身道:“湄儿,你为什么要跪这里,怎么了?” 纳兰湄儿看也没看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嘴里话,很含糊,胤禛凑她唇边一连听了数遍也没有听明白。 正不解之际,纳兰湄儿突然像之前那样尖声大叫起来,并且一边说一边不断磕着头,“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胤禛怕她磕伤了自己,连忙抱住她大声道:“湄儿,你醒一醒,有朕,没人可以动你一根寒毛!” 随着胤禛声音,纳兰湄儿停下了磕头动作,并且转过头来看着胤禛,那双无神眼眸渐渐凝起一丝神光,喃喃道:“皇上……” 她反应令胤禛欣喜,连忙道:“是,是朕,湄儿,你终于清醒了,起来,莫要地上跪着了。” 纳兰湄儿顺从地点点头,就着胤禛手站起身,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凌乱衣衫,又看看所处地方以及不远处那拉氏等人,茫然道:“妾身为什么会这里?这……这不是熹妃娘娘承乾宫吗?还有皇上与皇后娘娘又为何来此?” 这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舒穆禄氏走上去道:“纳兰福晋,刚才事你都忘了吗?” 纳兰湄儿一脸茫然地道:“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我翊坤宫用晚膳啊,今日冬笋汤很鲜美,我还让蓝儿多盛了一碗。” 舒穆禄氏神色怪异地道:“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事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纳兰湄儿皱眉苦思许久,摇头道:“我真想不起来了,瑞嫔娘娘,你是否知道什么,能否告诉我?” “这个……”舒穆禄氏犹豫着没有说话,那拉氏见状上前缓声道:“纳兰福晋,刚才翊坤宫中你犹如中邪一般,又摔东西又尖叫,还不许任何人靠近,你宫人蓝儿吓坏了,就将本宫与皇上他们都给请了过来,之后你不知怎就来到了这里,还跪地上磕头。” 纳兰湄儿惊声道:“竟然有这种事,妾身……妾身一点都不记得。” 刘氏闻言道:“看来纳兰福晋是真中邪了,自己做过事居然也会不知道。臣妾只要一想到这宫里有人会懂邪术,就感觉毛骨悚然,实是太可怕了。” 舒穆禄氏亦赶紧道:“是啊,皇上,这种人一定得查出来,否则臣妾们寝食难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与纳兰福晋一样遭了暗算。”说到后,她往凌若所站方向瞥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也是,纳兰湄儿中邪之后什么地方不去,偏偏来到承乾宫中,又对着这里不断磕头,凌若怎么也逃脱不了干系。 凌若脸色已是阴沉无比,不过舒穆禄氏并未明着指她,她若此时站出来,反倒会给人一种做贼心虚感觉。 胤禛尚犹豫之时,那拉氏亦道:“皇上,宫里出了这么大事,依臣妾之见,实应该查个明白,而且纳兰福晋所中邪,也不知是否真好了,臣妾担心她只是暂时好转,等到明夜又会复发。” 胤禛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后落那拉氏脸上,沉声道:“皇宫如此之大,主子加奴才有千人之多,依皇后所见,该从何查起才是?” “这个……”那拉氏想了一下道:“既然纳兰福晋跪承乾宫前面,那要不就从承乾宫查起如何?” “皇后是觉得熹妃有嫌疑?”不知为何,胤禛这句话传到那拉氏耳中时,令她心头一阵狂跳,有不安之感,连忙欠一欠身道:“熹妃一向待人宽厚,臣妾怎么会怀疑她呢,只是就像皇上说,皇宫如此之大,总要有一个地方先查,而承乾宫无疑是离得近,所以臣妾才有此一说。若皇上觉得臣妾所言不妥,还请皇上另行定夺。” 胤禛瞥了她一眼,对凌若道:“熹妃,你可同意皇后话先查你寝宫?” 凌若稳步上前,冷冷扫了依偎胤禛怀中纳兰湄儿一眼道:“启禀皇上,臣妾自问不曾做过任何害人之事,不会畏惧任何搜查。不过皇后娘娘一张口就说搜臣妾寝宫,对臣妾似乎有失偏颇,又或者皇后娘娘心中早已认定了臣妾就是施邪术人。” 那拉氏虚虚一笑道:“熹妃多心了,本宫与你情同姐妹,又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会不相信你。就像本宫之前回禀皇上,其他宫殿都离得较远,唯有这承乾宫就近眼前,不需要来回奔波。若熹妃真对本宫提议不满话,那就先查本宫坤宁宫,这样总可以了吗?” 未等凌若说话,舒穆禄氏附和道:“皇后娘娘乃是天下之母,怎可能以邪术伤人,搜查坤宁宫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若一定要先搜一处,那就先搜臣妾景仁宫吧,这样对熹妃娘娘也算有个交待。不过就皇后娘娘真怀疑熹妃娘娘也是情理之中事,谁叫纳兰福晋中了邪术后来了这里,还不断磕头,像是求什么人饶恕一样。”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巫盅娃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胤禛不出声,刘氏低头道:“再不然,搜臣妾永寿宫亦可。(百度搜索更新更快..)至于承乾宫……或许纳兰福晋会来这里只是一个意外,根本没有什么别含义。” 虽然她们一个个说先搜自己宫殿,但话里话外却一直咬着凌若不放。 凌若虽知她们不怀好意,但却一直抿唇不语,没有冲动地说先搜承乾宫之类事。她怀疑承乾宫已经被人动了手脚,若此刻进去搜话很可能会搜到对自己不利东西。 所以,现缺就是时间,只要先搜其他宫殿,她就可以设法通知留宫水月她们,将宫殿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但是否有什么不该东西里面。 舒穆禄氏是清楚这件事,她原是想用以退为进法子激凌若主动说出搜查承乾宫话,岂料凌若半点反应也没有,由着她与刘氏那里说。 不行,若真搜了其他宫殿,那么就给了凌若反应时间,让她有机会先自查一遍,这样一来她让人放凌若床底下东西很可能会被发现。一定,一定要先查承乾宫中。 带着这个念头,舒穆禄氏朝纳兰湄儿使了眼色,后者眨眨眼,对胤禛道:“皇上,若熹妃娘娘真问心无愧话,不管是先查是后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与其来回奔波,倒不如先查眼前,也好早些洗脱熹妃娘娘身上嫌疑。” 凌若张口欲言,然她出声之前,胤禛便已经颔首道:“你说也对,好,就先搜承乾宫。” 随着胤禛这句话,舒穆禄氏暗吁一口气,而凌若却是骤然白了脸色,双手亦微微发抖。 她旁边刘氏借着灯光看到她异样,微微一笑,扶了凌若另一边手道:“臣妾扶娘娘进去吧。”刚说完她便咦了一声道:“奇怪,娘娘手怎么这么冷,还一直发抖?” 她话并不轻,胤禛等人都听到了,目光亦都不约而同落凌若脸上,那一道道目光,令凌若不安至极,她强迫自己止住颤抖,面无表情地道:“本宫何曾发抖过,是谦嫔自己错觉了吧。至于手冷,本宫冬天一向都手脚冰冷,有何好奇怪。” 刘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臣妾还以为娘娘是因为听到要搜宫才变成这样,臣妾误解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凌若抽回手道:“谦嫔既然对本宫有这么大怀疑,倒不如由你去搜宫,也省得别人搜完说没发现后,谦嫔心有不甘,向皇上提议再搜一遍。” 刘氏脸色略微有些难过,勉强笑道:“娘娘真是误会臣妾了,臣妾一直都相信娘娘,怎会有这样想法。”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道:“好了,有什么话等进去再说。” 众女答应一声,随其进到承乾宫,留宫中水月等人看到这么多人一齐来到,均是诧异不已,待得他们入殿后,拉了走后杨海与水秀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是去翊坤宫吗?” 杨海摇头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这回事情麻烦大了。” 水秀一旁想了一下低声道:“水月,你现带几个人立刻将承乾宫几个主要地方查一下,看有没有不属于咱们宫里东西。我怀疑有人嫁祸主子用巫盅之术害纳兰福晋。” 水月连忙点头,宫中忌讳用巫盅之术害人,若主子真被人嫁祸,不止是麻烦,还会演变成一场大难。 正当水月准备悄悄退下时候,一直盯着他们这边舒穆禄氏便道:“咦,熹妃娘娘宫人这是要去哪里?” 水月听到这话,连忙上前道:“启禀瑞嫔娘娘,奴婢是想下去沏茶。”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本宫与皇上皇后娘娘来此并非为了饮茶,而是有事要查。”说罢,她朝胤禛道:“皇上,事不宜迟,还是赶紧派人搜查吧,赶紧查完也好去下一处。” 她话令水秀等人焦灼不已,难道真避不过这一劫,万一被查到什么不该东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纳兰湄儿道:“湄儿,你怎么说?” 纳兰湄儿低头道:“一切全听皇上吩咐。” 胤禛微一点头,朝苏培盛与四喜道:“都听到了吗,带上几个人,将承乾宫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看是否施邪术之物。” “嗻!”两人齐声答应,各带了几个太监分头搜索,苏培盛早就得了舒穆禄氏吩咐,也不去别处,直奔寝宫。 几个小太监将寝宫里外都翻了一遍,未曾有发现,苏培盛左右瞥了一眼,指了垂着幔子床榻道:“那里搜过了吗?” 小太监顺着他指方向看了一眼,垂手道:“回苏公公话,还未曾。” 苏培盛瞪眼道:“赶紧搜了,皇上说过,一处都不许漏了,否则出了岔子,你们几个可担待不起。” 得了苏培盛话,那几个小太监赶紧将床榻上下翻查,还将垂下幔子撩了起来,这一看之下,顿时发现床下有东西,连忙爬进去将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只浑身ha满了针布娃娃,布娃娃背后还贴着一张黄符,上面写着不知何人生辰八字,不必问,这定然就是他们要找东西,小太监激动地将递给苏培盛道:“苏公公您看。” 苏培盛接过看了一眼后,便急急来到大殿中,将手中所拿之物递给胤禛道:“皇上,奴才们熹妃娘娘寝殿床下发现这个。” 胤禛刚一接手里便脸色大变,待看到布娃娃身后所贴生辰八字后,脸色是难看至极。 纳兰湄儿就站他旁边,自然也看到了纸上生辰八字,脸色惨白地道:“这……这不是妾身八字吗?” 刘氏听到了纳兰湄儿话,愕然道:“难道……真是熹妃娘娘施邪术加害纳兰福晋?” 舒穆禄氏一旁道:“我听说用这种邪术,不止要将生辰八字贴布偶上,还要从别人那里取一些头发塞布偶中,以达到害人目。纳兰福晋,你可曾被人拿去了头发?”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错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我也不清楚。”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过前几日,有一个面生小太监替我梳头,揪得我头发好痛,后来想再找他,就再也找不到了,问了内务府,也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太监,没有记录。” “那可就奇怪了,所有宫人派去何处都要经过内务府登记,若真是你宫里,怎会没有记录,分明是有人冒充,目就是为了娶你头发施术。” 舒穆禄氏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凌若便道:“瑞嫔若是怀疑本宫直说就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舒穆禄氏微一欠身道:“臣妾岂敢,只是这巫盅娃娃是从娘娘床下搜出来,臣妾实不能不怀疑。” 那拉氏抚袖站起身来,盯着凌若肃声道:“熹妃,这件事真是你做?” 凌若跪言道:“臣妾没有做过,是有人诬陷臣妾,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明鉴!” 那拉氏眸光一闪道:“既不是你做,那为何巫盅娃娃会你床下,这里可是承乾宫,四处都是你宫人,别人如何能够栽赃诬陷?” “有人存心想要诬陷臣妾,就算臣妾防守得再严密,也不可能滴水不漏。.7k7k001.再说,若真是臣妾做,为何要将这个巫盅娃娃放床下这么明显,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不是隐蔽吗?”说罢,她对胤禛道:“皇上,臣妾与您多年夫妻,您应该知道臣妾为人如何,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曾做过任何加害纳兰福晋之事。” 舒穆禄氏ha言道:“娘娘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急着发誓呢,还是说娘娘根本就是心虚?” 凌若目光一转,冷冷盯着舒穆禄氏道:“本宫没有做过为什么要心虚,倒是瑞嫔,不断地指称本宫以巫术加害纳兰福晋,究竟是何意思?是否将这个布偶娃娃放本宫床下,陷害本宫就是你?” 舒穆禄氏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心中一慌,连忙跪下道:“皇上,臣妾不过是就是论事罢了,绝对没有做过任何陷害熹妃娘娘事。” 胤禛将复杂目光自凌若脸上移开,起身走到舒穆禄氏面前,弯腰扶起她道:“朕知道,你且起来。” 胤禛话语和举动令舒穆禄氏心中一安,依言起身,不过她毕竟心中有鬼,被凌若这么一喝不敢再多言,敛袖站一旁。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放过凌若了,恰恰相反,费心思设下这个圈套,为就是要让钮祜禄氏步上万劫不复之路,不亲眼看着钮祜禄氏死,怎对得起她做这么多事。 她如此想着时候,胤禛已经再次开口道:“熹妃,朕知道你不喜欢湄儿,也不想她留宫中,但有必要这么恨她吗?” 凌若抬头,眸中带着深切痛意,颤声道:“皇上这么说,是认定臣妾以巫术加害纳兰福晋了?” 她话令胤禛眸光一缩,异样从眼底浮了上来,但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朕也不希望是你,可从刚才起,你对搜宫一事就表现得很是抵触,如今你床下搜到这个布偶,你告诉朕,朕还要怎么相信你?” 他怀疑话语令凌若心中剧痛,胤禛曾不止一次说过会相信她,可事到临头,承诺却又一次地变成了空言。 她深吸一口气,倔强地道:“不论皇上信不信,臣妾都没有做过,臣妾是无辜!” 看到自家主子被人陷害,杨海等人也顾不得许多,纷纷奔进来跪下为凌若辩解,“皇上,奴才等人愿用性命担保,主子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加害纳兰福晋事,还请皇上明查。” 那拉氏走上前道:“熹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又说别人陷害你,那你倒是说给皇上与本宫听听,究竟哪个与你有这么大仇恨,要用如此恶毒手段陷害你?” 凌若抬眼,一一扫过站面前刘氏等人,后落舒穆禄氏与纳兰湄儿身上,冷冷道:“何人口口声声咬着臣妾不放,何人就是陷害臣妾人,只要皇上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到证据,好比瑞嫔,她不是一直急着想证实臣妾就是用邪术之人吗?” 舒穆禄氏眼皮一跳,哀声道:“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已经说过,刚才所言都是就是论事,并无半点他意,为何娘娘始终对臣妾有所误解。” 凌若还待要说,胤禛已经冷喝道:“好了,熹妃,朕不想再听你将罪责推别人身上,再说瑞嫔无缘无故地诬陷你做什么。” “皇上为何认定一切是臣妾所为?”别人怀疑,她可以不理会,但胤禛怀疑却令她心痛如绞,自从弘历离去后,胤禛就成了她唯一寄托,哪怕当中有误会,有疏离,胤禛身影却从不曾她心头磨灭。 胤禛闭目,再睁开时眸是已是一片冷酷,他举高了手里布偶道:“就凭这个贴了湄儿生辰巫盅娃娃!”随着这句话落下,他双手一用力,将布偶生生撕开,棉絮与长长头发从半空中飘落而下,犹如黑白交错雪,给人一种诡异阴冷感觉。 “熹妃,朕自问这二十来年,一直厚待于你,不曾亏待你分毫,可你如今所做一切,却是令朕失望无比。看来,朕……真是错信了你!”胤禛所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一样狠狠击凌若心中,令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我家主子真是冤枉,求您相信我家主子!”杨海等人听得心头剧颤,听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将自家主子问罪,而巫术害人这条罪,若是被定实了,冷宫囚禁是绝对逃不过,若是一个不好,可能连性命都难保。 “臣妾没有!”凌若好不容易说出这么一句来,换来却是胤禛咆哮,“事到如今,你还撒谎,简直就是死不悔改!” 此时,纳兰湄儿走过来,看着跪地上凌若垂泪道:“熹妃娘娘,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加害于我?之前我来求您,您我茶中下砒霜事,我已经求皇上不要追究了,可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那拉氏骇然道:“什么?宫中所传流言竟然是真?”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听候处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眼底掠过兴灾乐祸之色,“既是纳兰福晋亲口所说,应该不会有错了,想不到熹妃娘娘如此狠毒,砒霜没能害死纳兰福晋就改而用邪术,将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跑来承乾宫磕头。” 盯着眼前那张哭得梨花带雨脸,凌若站起身来,众人有所反应之前,她狠狠一掌甩纳兰湄儿脸上,“纳兰湄儿,你诬陷本宫!” 纳兰湄儿突然受此一掌,羞怒交加,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 “大胆!”而凌若这个举动也令胤禛勃然大怒,扬手往凌若脸上扇去,却离她脸只有一寸之距时生生止住,恨恨放下手道:“这些年,朕真是宠坏了你,令你明明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 “臣妾没有做错为何要悔改?”听着胤禛句句诛心话,凌若含泪道:“倒是皇上,只凭着一只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巫盅娃娃,还有他人挑拨话语,就相信一切是臣妾所为,这岂是明君所为?” “你!”胤禛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自这时,那拉氏走上来一掌打凌若脸上,怒道:“熹妃,就算你真是冤枉,也不该如此说皇上,只凭你这一句话,本宫就可以治你罪,简直就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此时,纳兰湄儿跪下大声泣道:“皇上,熹妃娘娘一而再再而三要妾身命,无非是不希望妾身留皇上身边,还有就是恨妾身以前夫君阿其那杀了太子爷。x.虽然此事与妾身并无关系,但妾身愿意以性命来消除娘娘心中恨意,让娘娘可以放下执着重做人。所以,请皇上杀了妾身吧!” 那拉氏连忙道:“纳兰福晋,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曾有错,为何要请皇上杀你。” 纳兰湄儿哀声道:“一切事非皆因妾身而起,只要妾身这个罪人死了,宫中便可以重归平静。” “真是个傻人。那拉氏心疼地拉起她道:“若人人都如你这样想,宫中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皇后说正是。”胤禛沉声道:“湄儿你是受害者,真正该受罚另有其人。”说罢,他盯了凌若咬牙道:“熹妃,朕再问你后一次,你可知错?” 胤禛偏听偏信令凌若伤透了心,咬紧了银牙一字一句道:“就算皇上再问臣妾十次百次,臣妾也是同样回答,臣妾无错!” “好!真是好!”她这个回答彻底触怒了胤禛,连说了几声好字后,怒道:“看来这一次朕真是寻不到任何饶恕你理由!来人……” “不要,皇上不要啊!”杨海等人大惊失色,不等胤禛把话说完,便大声道:“皇上您不能处置娘娘,她……”事到如今,只有腹中龙胎才能救娘娘,正当他们想要说出时候,凌若回身厉喝道:“住嘴!哪个都不许再说下去。” 说罢,她抬头,仔细地看着胤禛盛怒脸庞,“臣妾想知道,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臣妾?” 她满是痛意目光令胤禛心头一颤,险些控制不住脸上表情,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后道:“你真想知道?” 她点头,哀然道:“是,臣妾想知道,这二十多年陪伴,究竟能换来什么样处置?” “好,那朕就如你所愿!”正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急呼道:“皇上且慢。” 来者正是瓜尔佳氏,她身后还跟着安儿,正是安儿看情势不对,趁人不注意时溜了出去,将瓜尔佳氏请来。 瓜尔佳氏匆忙向胤禛行了个礼道:“皇上,臣妾相信熹妃绝对不会做这样恶毒事,还请您再详查。” 舒穆禄氏撇一撇嘴道:“宫中谁人不知谨嫔与熹妃交好,自然是帮着熹妃说话了,如今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好查。还是说谨嫔根本就是想找一个替罪羊来为熹妃顶罪!” 瓜尔佳氏怒道:“你大胆!本宫何曾说过这样话,再这样聒噪,休怪本宫不客气!” “你!”舒穆禄氏被她气不轻,瓜尔佳氏这番话根本就是喝斥位份低宫嫔,可自己与她同是嫔,平起平坐,她凭什么这样喝斥自己。 瓜尔佳氏对她没有多加理会,只是一味哀求道:“皇上,若您现就治了熹妃罪,那万一将来查出她是被冤枉,岂非错怪了好人?还请皇上念熹妃陪伴圣驾多年份上,再仔细详查这件事。若到时候查出来确实是熹妃所为,臣妾愿与熹妃一道受罚!” 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必再说了,熹妃犯了错不知悔改不说,还辱骂朕,朕若不罚她,如何服众?你让开!” 瓜尔佳氏垂泪摇头道:“不,臣妾说什么也不会让开,皇上,臣妾求您了,还请您再详查。” “姐姐,你不要求他了,他已经被纳兰湄儿迷了心,辩不清忠奸好坏,亦分不清青红皂白。”说这些话时候,凌若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胤禛脸,不过这一次,多不是痛心,而是恨意。恨他对自己不信,恨他对纳兰湄儿迷恋,若不是他放不下纳兰湄儿,做出不该事,又将纳兰湄儿接入宫中,怎会闹到现这样。 二十多年了,与他一起历经那么多事,熬过了佟佳梨落,熬过了夺嫡,熬过了年氏,熬过了弘历死,以为胤禛已经放下了那个空有美貌纳兰湄儿,却原来不是,一切一切,都与二十多年前一样,根本不曾改变过。 她这一生,终归是错信错爱了…… 真是可笑,知道自己一生错付时候,腹中偏偏还怀着那个负心人骨肉…… 胤禛看到了凌若眼里悲痛,隐藏薄唇中牙齿一再咬紧,良久,他冷声道:“钮祜禄氏身为宫妃,却心肠歹毒,下毒加害纳兰氏不成,又以邪术加害,实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自即日起褫夺钮祜禄氏熹妃之位,收回金册金印,并且禁足承乾宫,听候处置!” 推荐26lt3b天后之花颜劫》 链接:3a2f2ftadu2fbk2f394732f 简介:九天玄女,未来天后,她一生看似鲜花烹锦般荣耀,实际却是暗藏危机。三百年来,她始终被一个梦魇纠缠,那个将她一剑穿心男子究竟是谁?成亲当日,梦中男子一袭紫衣持剑而来,如惊天雷般照亮了她心。一瞬间,遗忘了千年记忆纷纷向她扑来。原来,她爱上不是凡人,不是神仙,而是与天界势不两立大魔头。一个是情深意重未婚夫,一个是念念难忘旧情人,她剑锋究竟该转向何处?繁华梦醒,谁能料到她人生竟是一场笑话……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昏庸无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言下之意,就是说凌若所犯的“罪”,并非废位、禁足便抵消了,后面还有处置,而在已经夺尽一切的情况下,除了赐死还会有什么样的处置。 “苏培盛,你留下来将金册金印收回。”扔下这句话,胤禛握了纳兰湄儿的手离去,那拉氏等人亦相继离去,只是瓜尔佳氏还留着。 待苏培盛取了代表凌若身份的金册金印离去后,水秀爬上来哭泣道:“主子,您为什么不让奴婢将你怀孕的事告诉皇上,说不定皇上会看在龙胎的份上网开一面。” 凌若痴痴一笑,抚着微微凸起的腹部道:“他已经被纳兰湄儿迷住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就算告诉他这个孩子,也没有用了。” “可这样至少能保住你的命啊!”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爬起来道:“不行,我要去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他不要再追究下去。” “不要!”凌若死死拉住瓜尔佳氏,冷声道:“谁都不许将这个孩子告诉他,若他真要我死,我就带着这个孩子去死,否则就算勉强生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死就是认贼作母。” “你别一直说死好不好,听得我心都揪起来了!”瓜尔佳氏抹着泪道:“温姐姐已经不在了,若连你也走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前,我一直都觉得皇上待你极好,可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这样狠厉无情。” 凌若冷笑道:“以前的一切都是假像,如今才是他的真面目,不过也好,总算认清了,没有一辈子糊涂下去。” 瓜尔佳氏难过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着凌若痛哭不已,“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姐姐不要伤心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命中注定的,幸好弘历已经死了,否则看到自己的皇阿玛这个昏庸无道,不知要怎么难过了。” 瓜尔佳氏慌乱地摇头道:“不会死的,若儿,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你相信我!” 凌若摇摇头道:“不必了,当初温姐姐临终前就与我说过,我命中注定有一劫,想来就是今日这劫了。” “不会的,就算真有大劫,也必有化解之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都一定要救你!” “不要!”凌若连忙阻止道:“如今皇上被纳兰湄儿迷住,什么事都听信于她,姐姐你根本劝不了皇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瓜尔佳氏也知道自己一向不得胤禛宠爱,且又无子无女,根本比不得纳兰湄儿,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凌若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凌若赦然一笑,哑声道:“其实换个角度想,可以离开这争斗不休的后宫未偿不是一件好事,争了二十多年,我真的有些累了。”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已是泪流满面,“纳兰湄儿那样害你,你就甘心让纳兰湄儿的奸计得逞吗?” “不然还能如何?”凌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着宫外人影交错,她知道,这是负责看守自己的侍卫,以免自己离开禁足之地,“姐姐,这已经不是我甘不甘心的事了,而是……必然之事。只是我若死了,姐姐你一人在宫里以后一定要千万当心,韬光养晦,不要与人去争,也不要想着替我报仇。” 瓜尔佳氏嘶声道:“不会死,你一定不会死,若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地摇头,胤禛今日的所作所为,已是彻底让她冷了心,就算勉强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只是可怜了腹中孩子,有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皇阿玛。 且说胤禛在陪着纳兰湄儿一起回到翊坤宫,好言安慰了一阵后便欲离去,纳兰湄儿见状连忙拉住他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胤禛拍着她的手道:“朕养心殿里还有许多折子未批,得先去批了,你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纳兰湄儿有些不高兴的道:“不能明日再批吗?” 胤禛笑着道:“今日事今日毕,若总是拖到明日,就会越积越多,到时候朕就真的没时间陪你了。” “可是妾身一人很怕,万一再出点事可怎么办,这两天又是中毒又是邪术的,真是将妾身给吓坏了。妾身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听得纳兰湄儿这么说,胤禛有些内疚地道:“朕知道你受了惊吓,不过如今熹妃已经被朕禁足在承乾宫,不会再伤害到你了,你大可放心安睡,若真有什么事,就让宫人来通知朕,朕马上赶来。” “那好吧。”纳兰湄儿目光微微一转,小声道:“不知皇上准备怎么处置熹妃?还是只是褫夺了位份与禁足便做罢了?” 胤禛面色一寒,蕴怒道:“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朕怎能轻饶了她,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待,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纳兰湄儿心中一喜,道:“有皇上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妾身真怕皇上会不忍心处置熹妃。” “朕岂是这样不辩是非的事。”这般说着,胤禛又道:“她如今已非熹妃,不可再用这个称呼。” “是,妾身记住了。”纳兰湄儿柔柔答应一声,在目送胤禛离去后,她低头想了一阵,道:“蓝儿,扶我去景仁宫。” 蓝儿惊讶地道:“福晋,你不歇着吗?” “我还好,而且一个人我也睡不着。”纳兰湄儿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催着蓝儿扶她去永寿宫。刚到门口,便有人迎上来,定晴一看却是如柳,只听她道:“我家主子猜到福晋会过来,所以特命奴婢在此等候,福晋请。” 纳兰湄儿点点头,随她一道走了进去,舒穆禄氏正坐在里面喝茶,看到纳兰湄儿起来,起身扶了她一道坐下道:“今日之事,真是辛苦姐姐了。” “只要可以除去钮祜禄氏,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纳兰湄儿微微一笑,旋即不安地道:“只是不知今日这场戏我演得可还好?” 舒穆禄氏嫣然一笑道:“看皇上一点都没有疑心自然是极好的,对了,刚才皇上不是陪姐姐一道回去了吗,他人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斩草除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说起这个,纳兰湄儿就心中有气,“皇上说还有许多折子要批,所以先回去了,我原想着皇上今夜能留下来呢。” 舒穆禄氏怎会不知她心中的想法,抿了口茶曼然道:“姐姐急什么,往后有的是机会,我此刻倒是更好奇,皇上接下来会怎么对付钮祜禄氏,还是说……就这么算了。” 纳兰湄儿连忙道:“我刚才探了一下皇上的口风,听皇上的意思,并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还说会给我一个交待!” 舒穆禄氏露出一抹畅快狠厉的笑容,“那就好,有皇上这句话,钮祜禄氏非死不可。姐姐,这次若能除了钮祜禄氏,可就全是你的功劳。” “哪里能这么说,也得你计划好才行,要是只靠我一人,并然想不出这么周全的计划来。” “不管怎样都好,总之去了这块拦路石,姐姐封妃之日指日可待,相信到时,皇上会连协理后宫的大权一并交给姐姐。”说着她起身屈膝道:“我这里先恭喜姐姐了!” 纳兰湄儿连忙扶起她,不过她脸上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假意推脱道:“娘娘无缘无故的说这个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如柳在一旁cha话道:“依奴婢说,这个八字不光有一撇还会有一捺呢,之前看到福晋中邪的时候,皇上不知道多紧张。swisen.” 她的话令纳兰湄儿笑意更深,“若真有那么一刻,那娘娘就是我命中的恩人。” 舒穆禄氏忍着心中的冷笑,亲切地道:“你我姐妹之间,无需说这些见外的话,总之姐姐好我便好。”顿一顿,她又道:“不过钮祜禄氏的事,姐姐也不要放松了,一定要让皇上尽快将她治罪,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最怕的就是皇上心软,饶了她的性命。” 纳兰湄儿迟疑地道:“其实钮祜禄氏都已经这样了,就算不死,也碍不到咱们了。” 舒穆禄氏眸中寒光一闪,凉声道:“姐姐错了,只要钮祜禄氏一日不死,咱们就一日不能彻底安心,万一她要是东山再起,咱们就完了。”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她怎么可能东山再起,娘娘是不是有些太过担心了?”对于纳兰湄儿的话,舒穆禄氏嗤之以鼻,“姐姐有没有听说过死灰复燃这四个字?”见纳兰湄儿不说话,她徐徐道:“既然死灰都可以复燃,她又为何不能东山再起?而且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听说以前在王府时,她曾被皇上赶出别院,皇上刚登基时,她流落在外,可两次不都平安无事的归来了吗,还一步步做到熹妃的位置。所以啊,姐姐,千万千万不要心软,否则将来受苦的可是自己,除非……你想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的话令纳兰湄儿打了个冷颤,连忙道:“我明白了,一定会尽量劝皇上赐死钮祜禄氏。” 舒穆禄氏笑容满面地道:“姐姐这样想就对了。” 另一边,胤禛回养心殿后,并没有如其所言的那般批阅奏折,而是坐在椅中沉思,对于搁在一旁成堆的折子不管不顾。 苏培盛心下奇怪,按理说,这事都已经解决了,还有什么好想的,还想的连折子也不批了。 正自这个时候,四喜进来恭声道:“皇上,谨嫔娘娘在外求见。” 胤禛晓得她这个时候来,必是为了凌若的事,挥手道:“让她回去吧,朕不想见她。” “可是谨嫔娘娘说见不到皇上就不回去了。”这般说着,四喜鼓起勇气道:“皇上,不如您就见谨嫔娘娘一面吧?” 胤禛眸光落在四喜脸上,冷硬如铁,“放肆!朕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来过问?还是说朕把你也给宠坏了,让你不分尊卑上下?” 四喜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奴才不敢,求皇上饶恕!” 他这个样子,令苏培盛暗自冷笑,张四喜啊张四喜,你平日里与钮祜禄氏要好也就罢了,现在这要命的时候,你却还想帮她,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胤禛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道:“立刻给朕滚下去,谨嫔那边她愿意怎样就怎样,总之朕没空见她!” 刚刚挨了一顿骂的四喜不敢多言,低着头退了出去,将胤禛的话转述给瓜尔佳氏之余,好心劝道:“娘娘,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您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就怕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瓜尔佳氏急切地走了几个来回,咬一咬牙道:“既然皇上不肯见,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一直到皇上肯见为止。” “千万不要啊!”四喜连忙劝阻,“娘娘您这样做不止帮不了熹妃娘娘,还会让皇上更生气,依奴才之见,您还是听皇上的话先回去,就算明日再来也好。至于皇上这里,奴才会帮您看着,若皇上真的下旨,奴才一定立刻通知您。” 瓜尔佳氏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多谢公公,难得公公在这个时候还肯仗义相助,实在令本宫感激不尽。” “娘娘莫说这样的话,熹妃娘娘待奴才一直很好,还想办法成全了奴才与莫儿,奴才怎能不报这份恩情。”这般说着,他低一低头道:“其实这件的事,有一个人能帮娘娘。” 瓜尔佳氏精神一振,连忙道:“是谁?” 四喜缓缓道:“普天之下,皇上最信任的人莫过于怡亲王,若由他出面,或许皇上会相信一二。” 他这话令瓜尔佳氏露出一丝喜色,连连道:“是啊,本宫怎么把怡亲王给忘了,他与若儿一向投缘,一定会肯为若儿说话的。唉,本宫真是糊涂透顶。” 四喜笑一笑道:“娘娘不是糊涂,而是关心则乱。” 瓜尔佳氏感激地道:“不管怎样,这次都多亏喜公公提醒,若熹妃可以平安度过此劫,公公就是大恩人。” “娘娘莫要说这些了,奴才也不过略尽绵力罢了,娘娘快回去歇着吧,这样明日才有精神。”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克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因为心中有了另一个可求之人,瓜尔佳氏没有多坐停留,答应一声后便带着宫人离去。明日……不管有多少希望,为了凌若,她都要尽力一试。 这个时候,夜已过三更,但各宫之中皆是灯火通明,显然都不曾入睡,也是,一夜之间出了那么大的事,哪个又能睡得着。 坤宁宫中,小宁子正在为那拉氏梳发,几缕银丝在长及腰际的墨发中闪烁,昭示着头发的主人已经有了不小的年纪。 那拉氏将玳瑁护甲摘下放在桌上,徐徐道:“小宁子,本宫想着今夜的事,怎么着都觉得有些怪。” 小宁子用象牙梳沾了一下圆钵中泛着菊花清香的头油道:“主子是指纳兰福晋中邪的事?”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不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让本宫很是怀疑。会不会这件事根本就是纳兰湄儿所设的圈套?目的就是要钮祜禄氏的命。” 小宁子咧嘴一笑,将头油顺着梳子均匀地梳在那拉氏发上,道:“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对主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钮祜禄氏碍了主子那么久的事,终于是走到末路了。这次钮祜禄氏就算勉强保住性命,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了,到时候宫中将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主子。” “此话却是未必,若真是纳兰湄儿设的圈套,那就表示她有取钮祜禄氏代之的心思,本宫想拿到旁落的大权,可是没那么容易。”这般说着,她又道:“不过今夜皇上的态度真是令本宫意外,那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依然对纳兰湄儿如此在意,只要与她扯上什么关系,皇上就会变得急燥紧张,看不清事情的真像。否则,本宫可以看出的问题,皇上同样可以看出。” 小宁子闻言道:“这么说来,纳兰福晋就是钮祜禄氏的克星了?” “可以这么说,二十多年了,钮祜禄氏终是没有逃出这个宿命。”那拉氏轻笑着道:“不过就算没有今日这一出,本宫也会利用纳兰湄儿来对付钮祜禄氏,不过现在这样,倒是省了本宫一番手脚。年氏死了,钮祜禄氏也只剩下半条命,从今往后,终于不再有人束缚本宫的手脚。” 小宁子却有忧心地道:“依奴才看,皇上早晚会册封纳兰福晋为封妃,到时候她恐怕会成为第二个熹妃。” 那拉氏冷笑道:“第二个熹妃?你太看得起她了,纳兰湄儿此人本宫很了解,有脑无谋,思想天真,根本成不了大器。” 小宁子奇怪地道:“若她真有脑无谋,怎会想出如此巧妙的计划除了钮祜禄氏?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那拉氏起身走了几步,眯眸道:“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她身后应该有人,至于下毒还有巫盅的计划应该都是那个人想出来的。” “按主子的说法,纳兰福晋不过是一颗棋子?”待那拉氏点头之后,小宁子又问道:“那主子可知道她身后的人是谁?” 那拉氏心中有数,却不曾直说,而是道:“小宁子,本宫问你,这宫里谁最恨钮祜禄氏,又是谁最想置她于死地?” 小宁子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后,眸光一亮,急急道:“回主子的话,应该是瑞嫔,她被熹妃害得家破人亡不说,还没了龙胎与生育能力。”这般说着,他会过意来,訝然道:“难道纳兰福晋身后的人就是瑞嫔?” 那拉氏淡淡地道:“她与纳兰湄儿不是走得很近吗,十有**就是她了,总算本宫没有白费之前救她复起的一番力气,替本宫除掉了钮祜禄氏。” 小宁子点头之余又道:“就怕她将来会想要更多,到时候主子就麻烦了。”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怕什么,本宫既可以捧起她,自然也可以踩扁她,若她识趣还可以多活一阵子,否则……”阴寒的声音在这里嘎然而止,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 翌日天蒙蒙亮宫门刚开,奉了瓜尔佳氏之命的从祥便取了腰牌离宫,在半路上遇到了正要去上早朝的允祥。当允祥得知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亦是心急如焚,在得知凌若暂时安好后方放下了心,道:“你且先回去,本王上完早朝后就会与皇上说这件事。” 从祥点头道:“那就拜托怡亲王了,我家主子说了,普天之下,能救熹妃娘娘的,就只有怡亲王一人。” 允祥斩钉截铁地道:“本王一定会救妃熹妃娘娘。” 带着这桩心事的允祥,在上完早朝后,留了下来,胤禛见状,道:“怎么了,老十三今日有话要与朕说吗?” 允祥思索了一下道:“是,臣弟听闻昨夜宫中出了一件大事,不知是真是假?” 胤禛眸中寒光一闪,“好快的消息,昨夜才发生的事,你现在就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允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么说来,事情是真的了?” 胤禛将拿在手里的折子往桌案上一扔,起身走到允祥面前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允祥拱手道:“若是假臣弟无话可说,若是真,还请皇上详查此事,臣弟相信熹妃娘娘绝不会用巫盅害人。” 胤禛冷冷道:“相信?难道朕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吗?”不等允祥说话,他又道:“还有,她已经不是熹妃,你的称呼该改改了。” 胤禛冷硬的态度令允祥愕然,不晓得他为何一下子变得这样冷酷无情,明明四哥很重视小嫂子的。 这般想着,他低头道:“是,臣弟失误,不过皇上也应该知道许多时候,不止耳听为虚,甚至连眼见也会虚。小嫂子陪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她是什么样的xing子,皇上应该很清楚,否则这些年来,皇上也不会如此信任小嫂子,所以臣弟相信她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哼,就是因为朕平时太信任她太惯着她,才让她越来越过份,下毒,巫盅,做的一件比一件过份,若到了此刻,朕还姑息她,朕如何向湄儿交待,如何向宫里的其他人交待。”胤禛话语间竟是丝毫没有容情的意思,非要将凌若治罪不可。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刚愎自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急得直咳嗽,勉强顺一顺气道:“皇上以前也曾怪过小嫂子几次,可事后不都证明小嫂子是无辜的吗,臣弟相信这一次也是,定是有人故意谄害小嫂子……” 他话音未落,胤禛便冷冷望过来,森然道:“你言下之意,就是说湄儿诬陷钮祜禄氏?” 允祥虽然就是这样想的,却不便直接说出口,婉转地道:“臣弟不是这个意思,但事关重大,还是查清楚更好一些!” 胤禛一挥手,冷然道:“不必了,朕心里很清楚,一切均是钮祜禄氏所为。” 允祥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禛,从何时起,一向睿智的四哥变得这样刚愎自用,明明有许多疑点,却丝毫听不进耳。 虽然胤禛不肯听劝,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他很清楚,瓜尔佳氏这么急着来找自己,必然是走投无路,自己或许就是唯一一丝希望。 这般想着,他跪下道:“皇上,臣弟恳求您再详查一遍,以免错怪无辜,将来后悔!” “住嘴!”胤禛怒喝道:“钮祜禄氏做了那么多错事,要后悔也该是她后悔,朕有何好后悔的。允祥,若你只是为了说这事,那可以回去了,朕不想再听。” “皇上……”允祥刚说了两个字,胤禛便森然道:“朕叫你住嘴没听到吗?若再多言,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允祥痛心疾首地看着胤禛,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道:“臣弟知道皇上待纳兰福晋的一片心意,但她的话并不一定就可信,甚至臣弟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满口谎言。皇上您当年对她倾心一片,百般维护她,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时在大臣中有美誉的阿其那,完全不顾皇上您的感受。如今阿其那死了,她却又转投皇上怀抱,这种人何曾有过廉耻,试问,她说的话又岂能相信?” 他的话令胤禛大怒,厉喝道:“住嘴,谁许你如此说湄儿的!” 允祥听说胤禛话中的怒气,但仍是坚持道:“皇上,臣弟说的句句是实话,无一句虚假,您可千万不要被纳兰湄儿给迷惑了心神,错怪好人!” “放肆!”胤禛猛然一挥袖子,怒道:“允祥,朕念在你是朕的兄弟,一直待你异常宽厚,但你也不该忘了君臣之道,别忘了,你是臣,朕是君!” “正因为皇上是君,是一直照顾厚待臣弟的四哥,臣弟在冒死谏言,四哥,臣弟可以用性命担保,小嫂子绝对不会用巫术害人,求您一定要彻查此事,莫让奸侫小人得逞!”说罢,允祥用力磕头,希望胤禛可以醒悟,可惜他注定要失望,胤禛不仅没有丝毫醒悔之色,反而更加生气,指着允祥道:“照你这么说,若朕处置了钮祜禄氏,朕就是听信谗言的昏君了是吗?” “臣弟不敢!”他的回答换来胤禛的冷喝,“哼,你嘴上说不敢,心中却早已视朕为昏君。”不等允祥再说,胤禛已是不耐烦地道:“行了,立刻给朕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你。还有,以后后宫之事,不许再cha手,就像刚才说的,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皇上!”见胤禛态度如此坚决,允祥又急又气,待要再说,胤禛已然沉下脸道:“没听到朕的话吗,朕叫你下去?还是说,你烦腻了这怡亲王的头衔,想要歇息一下?” 允祥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声道:“皇上是想废了臣弟的亲王之位?” 胤禛冷酷地道:“朕只是提醒你,若你真的腻烦了,那朕可以成全你。” “好!好!”允祥没想到胤禛会绝情至此,不仅不念夫妻情份,连与自己的兄弟之情也全然不顾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看来皇上真让纳兰湄儿迷住了心智,再不是以前的皇上了,臣弟无话可说。” 胤禛冷声道:“既是无话还不下去!” 允祥捂嘴一阵急咳,直咳得脸颊通红,气息不均,看到他这个样子,胤禛下意识地要去替他抚背,却在刚有所动作时,生生止住,双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其眸底亦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待得咳嗽止住后,允祥拱手道:“皇上也看到了,臣弟身子一向不好,如今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只因皇上信任臣弟,又委臣弟以重任,臣弟不愿让皇上失望才勉强失撑。如今皇上既已不再相信臣弟,臣弟也无谓再勉强下去,还请皇上允臣弟辞去所有事务,回家休养。” 胤禛眸光骤然一厉,死死盯着允祥平静的脸颊森然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觉得累了,还请皇上应允。”今日胤禛可以为了纳兰湄儿不信凌若,来日,胤禛也可以为了纳兰湄儿不信自己,眼前的皇上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四哥了,而他也没必要再为一个辩不清是非曲直的君王卖命。 胤禛咬牙道:“老十三,你有种,居然敢威胁朕,不过你若以为朕会受你的威胁就大错特错了,你想休养是吗?好,朕趁你的心!”说罢,他转过身背对着允祥,一字一句道:“自明日起,你不必再上朝,所有事务朕都会交予他人去做,至于你的亲王之位,朕稍后再与你算!现在,立刻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胤禛狠绝的言语,允祥失望至极,那么多年,他与胤禛一直手足至亲,相扶想持,想不到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这般想着,他拱一拱手低声道:“臣弟告退,以后臣弟不能再辅佐皇上,还请皇上好自为之!” 小嫂子,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只可惜四哥如今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言,希望你吉人天相,能够避过这一劫。 允祥并不知道,在他离去后,胤禛转过身久久望着他的背影,眸光异常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怡亲王允祥因为替凌若求情而得罪皇上,从而被勒令赋闲在家的消息传到后宫时,有人难过有人欢喜,最难过的莫过于瓜尔佳氏,她跌坐在椅中脑海中一片空白,连怡亲王都无计可施,那还有谁能救得了凌若,难道凌若这次真的难逃一劫?不,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若儿死,如果胤禛真下旨要若儿的命,就算拼着若儿怪她,她也要将其身怀龙胎一事告诉胤禛,让他网开一面。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询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弥漫在咸福宫上空的愁云惨雾相比,翊坤宫上下却是喜气洋洋,纳兰湄儿与舒穆禄氏围坐在暖炉前说话。 舒穆禄氏从七彩琉璃碗中取出一只金橘慢慢剥着,口中道:“这一次连怡亲王都倒了,看来真是没人能救得了钮祜禄氏。” 纳兰湄儿眉眼间皆是喜色,道:“钮祜禄氏得意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倒了。”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说只有姐姐才对付得了钮祜禄氏,姐姐一出事,皇上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谁劝都听不进去。有时候想想,我可真羡慕姐姐,能够得到皇上如此倾心相待。” 纳兰湄儿满脸得意,嘴上却故做谦虚地笑道:“瑞嫔说笑了,皇上也不过是念着以前的一点情份罢了,说起来,到现在皇上还没册封我为妃的意思呢,要我说还是瑞嫔的计策利害,让钮祜禄氏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舒穆禄氏看出纳兰湄儿心底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点破,左右纳兰湄儿在她眼中已是一个死人了,就让这个死人在临死前多得意一阵子,“皇上那么眷爱姐姐,册封是早晚的事,说不定皇上现在正在头疼是册姐姐为贵妃还是皇贵妃呢。不过,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皇上赶紧下旨,定了钮祜禄氏的死罪,这样我们才可以彻底心安。” 纳兰湄儿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皇上今日还没有过来,我也未找到机会说。其实昨夜里皇上在褫夺钮祜禄氏位份的时候就可以一并下旨赐死了,不知为何要先将她禁足。” 舒穆禄氏沉吟道:“我原先倒是怕皇上念着往日的情份,不肯对钮祜禄氏下杀手,不过今日连怡亲王都被责备的丢了差事,相信应该不会,就看皇上什么时候下旨了,姐姐你只要一找到机会,就好好游说皇上,以免日久生变。待得解决了钮祜禄氏,想必姐姐的册封旨意也可以下了。” 一想到册封,纳兰湄儿的心中就一阵激动,连连点头道:“好,就依娘娘说的办。”随后两人又说了几句旁的话,舒穆禄氏方才辞别离去,在回到景仁宫后觉着有些累,随意用了几口后便躺下睡了,一下睡到天色将暗方才醒来。 如柳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道:“主子今日可是好睡呢,奴婢进来了好几次主子都没醒,以前可没见主子这样好睡过。” 舒穆禄氏勾一勾嘴角,笑道:“想来是因为除了心腹大患,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所以睡得特别香。” 如柳闻言道:“熹妃一死,老爷还有小阿哥的仇就算得报了,也不枉主子这些天来的忍辱含辛。” “是啊,钮祜禄氏一死,阿玛与孩子的在天之灵就可以安息了。此计能成,真是多亏了纳兰湄儿这个蠢人,偏她到现在还以为本宫一心帮她,对本宫感激不尽,真是愚蠢至极。” 如柳含笑道:“纳兰福晋要是不蠢,主子也不能这么快报仇。” 舒穆禄氏笑而不语,待得如柳为她整好衣束后走到窗前,推开小半边窗子喃喃道:“想不到都这么晚了。对了,如柳,皇上今夜可有翻牌子?” 如柳摇头道:“回主子的话,敬事房那边还没有消息。” 舒穆禄氏皱一皱眉道:“这可真是奇怪了,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召妃嫔侍寝了,连本宫也不曾,按说下在皇上体内的药应该不曾失效才对啊。” 如柳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无瑕顾及后宫?” “就算真是这样,药效始终是在,皇上又怎么可能抵住药效呢?”正自奇怪之时,有宫人进来垂首道:“启禀主子,敬事房传过来话,说皇上已经翻了主子的牌子,待会儿就来接主子去养心殿。” 这话让舒穆禄氏又惊又喜,刚还在想胤禛为什么这么久不翻她的牌子,一转眼好消息就来了,如柳在一旁抿着嘴笑道:“主子这下子可是该放心,不担心皇上忘了主子了吧?” 舒穆禄氏脸颊微微一红,嗔道:“好你个丫头,居然敢笑话本宫,真是胆大至极!” “奴婢哪里敢,奴婢只是替主子高兴。”这般说着,如柳命人立刻去打水来替舒穆禄氏沐浴更衣,待到一切收拾停当时,敬事房的太监也来了,不过却是没有用毯子裹了舒穆禄氏抬出去,而是道:“奉皇上之命,瑞嫔自己前去养心殿即可,无需奴才们抬去。” 这道旨意令舒穆禄氏颇为意外,却也没有多想,命如柳备了肩舆前去养心殿。到了寝殿,胤禛正在里面看书,看到舒穆禄氏进来,招一招手道:“来,到朕身边来。” “是。”舒穆禄氏答应一声,依言来到胤禛身边,探头看了一眼道:“皇上在看什么书,看得如此认真?” 胤禛搁下书温言道:“不过是一本山海志异罢了,里面讲一些妖魔鬼怪之事,看着还挺新鲜的。” “哦,是讲妖魔鬼怪的吗?那确是新鲜,平常难得看到,不知皇上看完后能否让臣妾一阅?” “自是可以。”这般说着,胤禛站起身温言道:“最近前朝后宫皆事务烦多,朕难顾周全,使得这段时间冷落了你,你不会怪朕吧?” 舒穆禄氏受宠若惊地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只内疚不能为皇上分忧,又怎会怪皇上。” “那就好。”胤禛欣慰地点点头,旋即道:“朕今日召你来,也是想问问你对于钮祜禄氏一事有何看法,依你之见,朕是该将她赐死还是囚禁入冷宫?” “这个……”舒穆禄氏没想到胤禛会问她这个事,不由得心头一阵狂跳,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依她的意思,自然恨不得将钮祜禄氏大卸八块,但这话如何能直接说出口。 胤禛目光一闪,盯了舒穆禄氏道:“怎么了?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吗?” 舒穆禄氏连忙摇头道:“不是,只是臣妾不过是一介嫔妃,这么重大的事,如何轮得到臣妾说话,皇上要问也该问皇后娘娘才是,毕竟她才是中宫之主。”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知道,不过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有什么话尽管说,朕不怪罪你就是了。”胤禛态度异常执着。 舒穆禄氏心思飞快地转着,她若直接说将钮祜禄氏赐死,不知胤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好或许不好,而她并不是纳兰湄儿,在胤禛心中没有那么重的份量,稍一不甚,对她而言都可能是很严重的后果,但要她为钮祜禄氏求情,让胤禛饶钮祜禄氏一死,又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想了许久,终于让她想出一个说法,当下神色悲切地道:“只怕臣妾给不了皇上一个中肯的意见。” 胤禛訝然道:“这又是为何?” 舒穆禄氏凄然道:“难道皇上忘了臣妾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又忘了臣妾是因为什么而无法生育,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吗?虽然熹妃不是有心的,但臣妾不可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若皇上非要问臣妾的意见,臣妾只能说――从严处置!” 胤禛定定地看着她,黝黑的眼眸深处有似有火苗在跳跃,良久,他眸光一隐道:“你说的不错,倒是朕忘了这件事。唉,说起这事,朕也是有欠思虑,原想着熹妃跟了朕这么多年,有什么错朕能恕的就恕了,没想到她变本加厉,做出来的事一件不如一件,实在令朕失望。若朕当初就废了她,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 舒穆禄氏劝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皇上就别自责了,如今最重要的是纳兰福晋的事,臣妾有去看过她,她还是很伤心呢!” “朕知道在这宫里头就属你与湄儿最要好,你没事时就多劝劝她,让她莫要太伤心了,又是中毒又是中邪的,这身子得好好将养才行。” 舒穆禄氏偷觑了胤禛一眼道:“臣妾自会劝的,不过依臣妾看,纳兰福晋主要是心里不痛快,若不能除了心里的那根刺,只怕臣妾劝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胤禛沉沉点头,长眸中冷光闪烁,“朕明白,朕一定会尽早给湄儿一个交待。” 他的话令舒穆禄氏心中一松,欠身道:“那臣妾就先代纳兰福晋谢过皇上了。”顿一顿,她依着胤禛的身子软声道:“皇上,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早些歇下吧?” 胤禛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抚着舒穆禄氏的背道:“不急,朕还想再与佳慧你说会儿话。” 舒穆禄氏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往日里,只要自己稍稍靠近一些,便能挑起胤禛的qy,今日怎么如此若无其事,难道自己的药不起效了? 一想到这个,舒穆禄氏就忐忑不安,她能拥有今日的一切,全靠那些药勾住胤禛的**,让他无法离开自己,若失了这份**,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行,她绝不住做视这种发生,她一定要将胤禛牢牢抓在手中,让自己登上更高的权位。 “佳慧?佳慧?”胤禛连着唤了舒穆禄氏好几声,见她回过神来奇怪地道:“你在想什么呢,朕叫你都没听见?” 舒穆禄氏连忙道:“没什么,臣妾刚才想起这一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皇上说了这么许久,想必也口渴了,不如让臣妾倒一杯茶给皇上?” 胤禛点一点头道:“也好。” 舒穆禄氏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后,手指轻弹,将暗藏在食指与中指中的药粉全部弹到了茶水中,而非像以前那样只弹一半。她倒要看看,这些药究竟对胤禛起不起效。 这些药与她当日纳兰湄儿在时,下在胤禛茶里的媚药不同,虽然药xing相似,却没有那么烈,服用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只会感觉有yu火从小腹渐渐升起,但后续的药效却会一直困拢着服药者,令他难以摆脱第一个结合的女子。 胤禛并没有查觉她在茶里下了药,正好口也有些渴了,接过喝了半盏,在喝过茶后不到半个时辰,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就开始在小腹升腾,胤禛忍耐半晌终是抵不过药效,与舒穆禄氏颠鸾倒凤,共渡巫山。 当胤禛从**中醒来时,舒穆禄氏已经被送了回去,他抚着有些疼的额头掀开帘子,候在外头的苏培盛连忙扶住他轻声道:“皇上,您醒了?” 胤禛眯了眼道:“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小心地道:“就快上早朝了,奴才扶您起来洗漱吧。” 胤禛点点头,由着他扶自己下了床榻,趿鞋走到摆在架子上的铜盆前,看着映在水中的面容,胤禛有些发怔,昨夜……他哪舒穆禄氏来并非为了侍寝,为何到最后自己竟然还是那么做了,而且整个人感觉有些不受控制。 这种感觉好生奇怪,不过以前他与佳慧相处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不受控制的**,最严重的那次,他就像化身为野兽,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释放着体内深沉的**。 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贪花好色之人,可一遇到舒穆禄氏,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想召幸舒穆禄氏,都因为身子之故一直都强行忍着,容远说过,若再放纵**,他的身子会越来越差,而且药石无效,所以不管有多辛苦,他都忍住不亲近女子,可昨日的**却是无中生有,冒的令人奇怪。 慢着,他怎么觉得这个情况有些像当日纳兰湄儿来见他时,他喝了下有媚药的茶的感觉,区别只在于感觉没那么强烈罢了,难道…… 对了,在舒穆禄氏来了之后,她也曾倒了一杯给自己,细细回想起来,不止是昨夜,以往每日侍寝,她都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劝自己喝茶,不喝茶的日子屈指可数。 随着思绪的延伸,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自心底深处慢慢冒了出来,若真是这样,那之前不解的事就全部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里,他忙道::“苏培盛,昨夜朕喝了一半的茶在哪里?” 苏培盛不想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半晌方道:“回皇上的话,刚才瑞嫔娘娘离开的时候,看到那茶搁在桌上就随口让奴才倒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通风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话令胤禛更加肯定茶水有问题,否则何必离开时还专门让人将茶倒掉?!以前他虽也曾怀疑过,但并不曾像今日这么肯定,舒穆禄氏! 苏培盛目光转了一圈,小声道:“皇上,是不是那茶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胤禛搁下心中的恼恨,不动声色地接过苏培盛递来的面巾拭了脸道:“之前徐太医给朕开过一张补身的方子,朕觉得甚好,待会儿你出宫再去请徐太医进宫一趟,让他给朕把把脉,看是不是要重新开方子。” “嗻!”苏培盛应声之余又小心地道:“其实宫中那么多位太医,何太医、许太医他们医术都甚好,皇上何不召他们看看。” “他们医术虽好,但远不及徐太医。”胤禛将面巾扔到铜盆中,感慨地道:“若徐太医肯重回太医院就好了。” 苏培盛没有接话下去,在服侍胤禛上朝后,他去敬事房取了腰牌,不过在临出宫门的时候,却踌躇了起来,思忖半晌,脚步一转往景仁宫行去。到了那边,宫人说舒穆禄氏还在休息,未曾起身,苏培盛有些急切地道:“你们赶紧去通禀一声,就说咱家有急事求见。” “这个……”宫人正自犹豫间,如柳走出来,看到苏培盛连忙笑迎上来道:“苏公公,您怎么来了,快请里面坐。” 苏培盛随她走进来后道:“如柳姑娘,咱家还有急事要出宫,烦请你让瑞嫔来见咱家一面好吗,咱家有几句话要说。” 看到苏培盛急切的样子,如柳情知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颔首道:“那好吧,公公在此稍候,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当舒穆禄氏被如柳吵醒时,心有不悦,不过在听得她说了苏培盛的事后,同样意识到必然是有事发生,否则苏培盛不会急着来见自己,当下命如柳替她梳洗更衣,随后去前殿见了等在那里的苏培盛。 看到舒穆禄氏终于出来了,苏培盛连忙迎上来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苏公公免礼!”舒穆禄氏就着如柳的手在椅中坐下后道:“不如公公急着见本宫所为何事。” 苏培盛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宫人,舒穆禄氏会意地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嗻!”待那些宫人都下去后,舒穆禄氏再次道:“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培盛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在说之前,奴才要先问娘娘一件事,这件事至关紧要,还请娘娘不要隐瞒。” 尽管舒穆禄氏早有准备,但苏培盛的话还是令她奇怪不已,“本宫对公公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公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好!”随着这个字出口,苏培盛的眸光比刚才锐利了数分,“请问娘娘,今早让奴才倒掉的那盏茶里是否有所古怪?” 舒穆禄氏倏然一惊,脱口道:“你为何这么问?” 她这个反应已经给了苏培盛答案,不过仍是道:“娘娘还没有回答奴才的问题,究竟是或者不是?” 他的话令舒穆禄氏犹豫了起来,那件事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如柳之外再没什么人知道,真要告诉苏培盛吗?万一泄露出去,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娘娘曾说过,奴才与您乃是同坐一条船的人,难不成只是说说,实际上娘娘根本不相信奴才?” “自然不是。”舒穆禄氏连忙笑道:“本宫若不相信公公,又岂会与公公共商大事,本宫只是奇怪公公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实不相瞒,那茶确是有些古怪。” “那就对了。”苏培盛喃喃自语之后道:“娘娘可知今日皇上醒了之后,突然问起那盏茶?” “什么?”舒穆禄氏悚然起身,后背冒起一阵凉气,紧张地盯着苏培盛道:“那公公怎么说?” 苏培盛苦笑道:“奴才还能怎么说,就照实说娘娘让奴才把那盏茶给倒了,但奴才看得出,皇上听完后,脸色有些不对,之后还让奴才召徐太医入宫,说是前几日徐太医给他开了补身的方子颇为有用,所以想让他再看看。奴才曾说为何不让何太医他们看,但皇上言他们的医术不及徐太医良多,所以非要徐太医不可。奴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先赶来与娘娘说一声。” 舒穆禄氏怔忡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来,“想不到竟有这等事,若非公公告之,本宫还蒙在鼓里。” 苏培盛起身道:“奴才要说的都说了,此刻奴才该出宫去了,否则误了事可是要遭皇上怪罪的。” 舒穆禄氏点头道:“公公尽管去忙吧,今日之事,多谢公公了。” 待苏培盛离去后,舒穆禄氏会在椅中未说话,神色异常的凝重,如柳小声道:“主子,皇上是不是怀疑您下在茶里的药了?” 舒穆禄氏沉声道:“有这个可能,若真是这样,事情就糟了,还有徐太医,保不准皇上根本就是让他来查这件事,徐太医医术高超是众所周之的,说不定能查出皇上体内媚药的痕迹。” 一听这话,如柳顿时急了起来,顿足道:“那……那可怎么办?” “这一时半会儿间,本宫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舒穆禄氏起身在殿中走了几圈后道:“眼下之计,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柳,你赶紧将所有药都找地方藏好了,莫要让人发现,最近这段日子,这药是万万不能用了。”这般说着,她又蹙眉道:“不过说来也怪,用了这么久的药,为何今天皇上突然就怀疑起来了?” 这个问题盘桓在舒穆禄氏心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正如她刚才说的,如今这情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如柳问道:“主子,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养心殿那边盯着,万一有什么动向,咱们也好知道,从而早做打算。” 舒穆禄氏稍稍一想便道:“不必了,如今苏培盛就是咱们的眼线,不必多此一举,再说谁还能打探得比苏培盛更清楚,相信一有什么消息,他就会来告之本宫。毕竟本宫若是倒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上最恨人背叛,偏偏他又犯了这个忌,不说死罪,就连死后想留个全尸都难。”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假死之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如柳稍稍安心,不过之后的每一刻对她们主仆二人而言,都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另一边,在胤禛下了早朝后,苏培盛带了容远进来,恭声道:“皇上,徐太医来了。” 胤禛微一点头道:“行了,你与四喜都下去了。” 苏培盛连忙道:“奴才与四喜都出去了,皇上身边岂非没人侍候?” “不碍事,你们两个在门口候着就是。”见胤禛这么说了,苏培盛只得与四喜一道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后,胤禛走下来道:“上次你给朕开的那个方子甚是不错,朕感觉身子好了许多,也不会常觉得累,所以朕想你再替朕把把脉,但是否还要继续服药。” 容远答应一声,上前将手指搭在胤禛的腕上,刚一搭上眉头就皱了起来,喃喃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胤禛心中有数,却是未曾说破,只是道:“徐太医何事奇怪?”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恕草民直言,皇上最近是否没有听草民的话亲近过女色?否则皇上的身子应该会比现在更好才是。” 胤禛不答反问道:“除此之外呢,徐太医还能诊到什么?” “这个……”容远听出胤禛话中有话,一时却是有些猜不透,只是按着刚才诊到的脉像道:“按理来说,以草民之前开给皇上的药,只要皇上有按时服用,体内便该没有虚火才是,可经草民诊断,却发现皇上体内的虚火依然炽盛,甚至比之前还要厉害,这可实在是有些奇怪。” 胤禛微一点头道:“那依徐太医所见,朕有没有可能是又中了媚药?” 容远大惊,顾不得避讳,盯着胤禛道:“敢问皇上,为何会这么说?” 胤禛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不瞒徐太医,朕昨夜召了一位妃嫔,本是欲问她一些事,并无他想,岂料在喝完一盅茶后,朕体内开始欲念翻腾,难以自持,所以朕怀疑,有人在茶中下了媚药。” 也难怪他不想说,普天之下,最为森严最为庄重的莫过于紫禁城,可眼下一再出现禁绝媚药的踪影;若非容远是可信之人,这些话胤禛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容远也知道这个道理,是以没有追问那个妃嫔的身份,而是道:“若是媚药的话,那皇上体内的虚火还有不受控制的欲念倒是可以解释。不知皇上所喝的那盅茶还在不在,只需一点残渣,草民便可辩出里面是否有媚药。” 胤禛摇头道:“茶水已经倒掉了,不过有徐太医这句话,朕便心里有数了。” 容远拱手道:“草民待会再为皇上开一张方子,皇上只经了一次男女之事,对于身子虽有不利之处,却没大碍,只需按方调理便可。不过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太医旦说无妨。”胤禛神色温和的说着,此时的他真难以与昨日刚愎自用,听不进允祥劝言的人联系起来。 “是。”容远沉吟了一下道:“草民虽不知是哪位娘娘在茶中下了媚药,但想来与皇上最近身子虚弱有关,媚药偶用一次尚无大碍,然用多了却会掏空服用者体内的精气,尤其对男子而言,一旦久用到某个程度,就会失去延绵子嗣的能力。所以不管她用什么原因才对皇上用媚药,都是属于犯了大错,希望皇上可以好生劝导她,不要让她一错再错。” 胤禛微微一笑,然这缕笑容却阴冷无比,令人打从心底里发颤,在这缕阴冷的笑意中,他一字一句道:“放心,朕一定不会让她再错下去。”话音一顿,续道:“多谢徐太医提醒朕,不过刚才那些话,朕同样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容远心中一凛,连忙道:“草民明白,皇上若无别的吩咐,草民告退了。”他尚不知道凌若出事的消息,否则哪还能如此淡定。 见容远欲走,胤禛唤住道:“徐太医留步,朕还有一事要麻烦你。” 容远疑惑地停下脚步,拱手道:“皇上请吩咐。” 胤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来到他身边,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朕想问徐太医求一副假死之药!” “假死?”容远抬头,脸上满是愕然之色,脱口道:“不知皇上要此药何用?” 胤禛点头道:“不错,一副可以令人假死的药。不要多问你不该知道的事,总之接朕说的去办即可,朕知道你有这种药,昔日郑春华假死从辛者库逃出,老十三就是找你开的药。” 容远沉默了一会儿,在胤禛的注视中再次躬身道:“是,草民这就开药给皇上。” 胤禛微一点头,眯了眼眸道:“记着朕的话,所有在这养心殿的话都不可以传出来,否则就算你是朕的妹夫,也保不住性命。” 容远神色平静地道:“皇上既会找草民,就知道草民不是一个多嘴之人。” “嗯,朕的御案上有笔墨纸砚,你取下来之后,就在这里开方子,不可让第三人看到。” 对于胤禛的神秘,容远不解,不过胤禛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按着胤禛的吩咐做事。 当夜,苏培盛再次悄悄来到景仁宫,舒穆禄氏正等得焦急,一看到他来,连忙遣了不相干的人下去,随后问道:“如何,徐太医都诊出了些什么?” 苏培盛垂了眼角道:“奴才不知,徐太医刚一到,皇上就让奴才和四喜都下去了,留下皇上与徐太医单独说话。不过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奴才进去侍候的时候,发现皇上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对。” “是吗?”舒穆禄氏怀疑地道:“本宫听说徐太医医术出奇的高明,曾数次三番就人于生死之中,好比上次太子爷中毒,就是徐太医救回来的,他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诊出来?” “或许有,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否则真诊出了事,皇上怎会如此若无其事。”苏培盛的话令舒穆禄氏长吁了一口气,如柳亦在一旁道:“是啊,徐太医就算医术再高明,也不过是个**凡胎,哪能什么都诊得出,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主子您就放宽心吧。”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宜欢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舒穆禄氏吐完了憋了在心中许久的浊气后道:“希望如此,否则本宫的麻烦就大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徐太医明明没有开方子就走了,可一转眼,皇上却拿出一张方子让奴才去抓药。照此看来,应该是在密谈的时候就开好了,但不过是一张补身益气的方子,为何要动用御笔?”苏培盛还特意看过那张方子,也记了药名去问太医,均没有任何疑处。 如柳不以为意地道:“或许皇上就是觉得方便,所以让徐太医直接开好了方子,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舒穆禄氏冷声道:“不对,皇上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御案上的笔墨从来不许别人随意乱动,又怎会无缘无故地让徐太医用呢?那张方子一定有古怪。”说到这里,她望了苏培盛道:“苏公公,你可还记得那方子的内容?” 苏培盛想了一下道:“勉强记得一些,不过记不太全了。” “没关系,苏公公将记得的药名说出来即可。”这般说着,她转而对如柳道:“去将本宫收藏的医书拿过来,本宫要一一对照。” “黄芩、枸杞、田七……”苏培盛将自己记得的药名一一说了出来,每说一个舒穆禄氏便在医书中找到相应的药名仔细查阅用处,有些她虽知功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翻阅医书,查个究竟。 因为要翻医书之故,虽短短十几个药名,却也费了许多功夫,而结果就像苏培盛所说的,没有任何可疑,一切皆是补身益气的药。 见查不出究竟,舒穆禄氏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本宫多疑了?”这般说着,她目光一转,又道:“苏公公,皇上那边还请你盯紧一点,千万不要漏了任何线索,还有,你来本宫这里也要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行踪。” “奴才省得,奴才出来已经很久了,先行告辞。”这般说着,苏培盛起身告辞,在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忽地停下脚步,迟疑地转过头道:“不知奴才能否问娘娘一件事。”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公公帮本宫良多,有什么事情旦问无妨。” 苏培盛抬头,盯着舒穆禄氏的双眸道:“奴才想知道娘娘下在皇上茶里的究竟是什么药?” 舒穆禄氏料到他会问这个,当下一笑道:“其实公公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苏培盛身子一颤,神色凝重地道:“这么说来,真的是……真的是……可以令人动情之药?” 舒穆禄氏闻言不再隐瞒,径直道:“不错,本宫下在皇上茶里的药名为宜欢散,乃是用羊霍为主药制成的药物。” 虽然已经料到,但真听到时,苏培盛仍是浑身剧颤不止,良久方道:“娘娘,这可是禁药啊,如果被查到,会……会……” “会死的是吗?”舒穆禄氏冷冷一笑道:“那不要让人知道就是了,如今晓得这件事的,唯有本宫、如柳还有公公三人,本宫与如柳是绝对不会说的,除非公公想要去告密,不过这样,公公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苏培盛此刻真正是骑虎难下,揭发了舒穆禄氏,他自己也难逃罪责,可若不揭发,继续与她同流合污,一旦被人发现她在胤禛茶中下媚药,追究起来,自己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苏公公。”舒穆禄氏走到他身边,轻轻掸着他肩上的轻尘道:“本宫相信,只要你肯尽心帮本宫,宜欢散的事,皇上一定不会发现的。” “但是纸包不住火,一旦泄露出去,娘娘与奴才都要完蛋。”一说到这个,苏培盛心里就跟吃了黄莲一样苦,对自己当初贪图舒穆禄氏那两幅画的举动后悔无比,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本宫知道,本宫也是爱命之人,不会拿性命与荣华来开玩笑的,既然皇上现在已经起疑了,本宫暂时不用就是了,至于怎么打消皇上的疑虑,那就要看苏公公您了。” 苏培盛点点头,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景仁宫,在其走后,如柳不无忧心地道:“主子,苏培盛他真的不会将主子的事泄露出去吗?” “除非他不想要命了,否则绝对不敢说一个字。”舒穆禄氏说完,又道:“对了,本宫让你把药都藏起来,可曾办好?” 如柳连忙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拿到后院埋了起来,除了奴婢没人知道。” 舒穆禄氏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之后会怎样,她实在难以预料,不过既然养心殿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事情就应该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皇上最多只是有些疑心,等这丝疑心慢慢打消就没事了。 之后的两日,胤禛迟迟没有下旨处置此刻禁足在承乾宫的凌若,此事令纳兰湄儿一直耿耿于怀,为此她只要一寻到机会就不断地在胤禛耳边吹着风,想要胤禛快些赐死钮祜禄氏。 另一方面,弘历与兆惠一路风餐露宿,日夜赶路,终于进到浙江地界,商量着要怎么去见李卫。此时的二人,怎么也想不到李卫已经接到弘时关于有人冒允弘历,招摇撞骗的公文,更不知道弘时已在总督府外设下陷阱,只之中。 弘历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想要直接去总督府求见李卫,兆惠则要谨慎许多,觉得该再观察一阵,然后再决定是否现身。 正是兆惠的这份谨慎救了他们二人,在观察过程中,发现每日都有人徘徊在总督府附近,就像之前在京城九门外看到的人一样,看似走来走去,实则目光一直盯着总督府的门口。 兆惠躲在暗处道:“公子,看来二阿哥料到我们会来找李大人,所以早一步在此做下布置,若我们就这么闯过去,没等见到李大人就会被抓的。” “那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来到浙江,难道就这么无功而返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阻,令弘历既恨又怒,尤其阿桂还被弘时的人抓了,生死未卜。 此时的弘历尚且不知自己的额娘已经被胤禛下旨夺了位份,正在等候处置。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掩人耳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自然不是,不过咱们得想办法躲过这些人的眼睛。”这般想着,兆惠低头沉思,不消多时,一个计策浮上心头,他附在弘历耳边一阵轻语,弘历亦同意了他的作法。 他们找来煤灰将自己的脸涂黑,然后又寻来一辆破独轮木车与一块白布,然后弘历躺在车上盖以白布,兆惠则推了他来到总督府门前哭嚎个不停。 他这样子,引来了守门士兵的注意,走下来指了兆惠道:“哎,哪里来的野汉,居然敢在总督府门前哭嚎?” “回这位兵大爷的话,我二人是兄弟,一起从远处来此投奔亲戚的,哪知亲戚早两年就搬走了,我兄弟盘缠又用尽了,就商量着在此找事做,赚点回去的盘缠,若是有能力的话,干脆就在此安家算了。我二人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打杂的,岂料我弟弟做事时,不小心弄坏了一位客人的衣裳,这位客人就将我弟弟一阵好打,打得他吐血不止,当天夜里就去了,我去报官,但官大人说我不是本县的民众,不肯受理,要我回原籍所在的县去打,可小人哪里有钱回去,连安葬弟弟的银子都没有,而那打死人的恶霸却还吃香喝辣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小人万般无奈之下,听说总督大人公正严明,爱民如子,所以只能来求总督大人为我兄弟主持公道。”兆惠一边哭一边说着事先编好的故事,不得不说他脑子极为好使,说话的时候没有用自己原来的京城口音,而是用上了前阵子在福州时学得的福州口音,虽因为学得不像而有些不伦不尖,但总好过直接用京城的口音。 兆惠这一番唱作俱佳,倒是让士兵十分同情,想了一下道:“总督大人如今不在府中,这样罢,你且等着,我去问问府里的总管,看是否让你入府等候。” 兆惠连连作揖,感激地道:“多谢兵大爷!多谢兵大爷!” 士兵进去片刻后与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出来,道:“这位是总督府的成总管。” 一听这话兆惠连忙跪下道:“总管大人您行行好,让我们见总督一面吧,除了总督大人,小人不知还能去哪里告状,求您发发慈悲吧,不要让小人的弟弟含冤而死。” 若换了别的府衙,任兆惠怎么说都是没用的,但这是里总督府,李卫自任浙江总督后就一再叮嘱身边的人,定要善待百姓,若遇确有冤情的百姓必不可赶撵,相待要好生相待,是以这成总管在听完兆惠的话后,颔首道:“我家大人如今确实不在府里,不过你既有冤,我就让你入府等候大人归来吧。” 兆惠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不过在他准备抬着弘历的尸体进去的时候,却遭成总管阻止,“你要诉冤,自己进去便可,至于你弟弟的尸体还是不要抬进去了。”就算再怎么平易近人,这尸体丧事总还是要避忌一些的。 “不行!”兆惠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成总管的话,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躺在车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尸体,而是弘历,若将弘历扔在这里,万一出点事可如何是好。 见成总管一脸怪异,他连忙掩饰道:“不瞒总管大人,我与弟弟自出生后就从来没有分开过,他如何虽然死了,但我这个做哥哥怎忍心将他一人留在外头,还总管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与弟弟一道进去吧,再说总督大人来了之后查案也要检查尸体,与其一来二回的折腾,不如直接抬进去。” “这个……”成总管犹豫不决,兆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让一个死人进总督府总是不太好,想了许久,他道:“这样罢,你们随我从偏门的走,先在偏厅等着,待大人回来后再做定夺。” “多谢总管大人。”兆惠连连道谢,推车着随他一道从侧门进去,在将他们安置好后,成总管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待大人回来时,我自会告之你们。” 待成总管离去后,兆惠与扮作死人的弘历静静等候,这一等便是半日,眼见逐渐日落西山也不见李卫前来,不着得着急了起来,正自这时,成总管走了进来,兆惠连忙迎上去急切地道:“成总管,可是总督大人回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总督大人派人来报说他要留在郑将军府上用晚膳,要很晚才回来,而且明日再还巡查各处,所以你们还是先走吧,等过几日再来。” 成总管这番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得兆惠浑身冰凉,好半晌方道:“既是如此,那小人就继续等着,直到总督大人回来为止。” 成总管皱了眉道:“这如何使得,小兄弟,听我的话,先回去等着。” “不,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等总督大人回来!”兆惠异常坚决的态度令成总管心生不喜,语气亦比刚才冷硬了几分,“话我已经说完了,还请你离开,否则我唯有派士兵将你请出去了。” “如今该怎么办?”兆惠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问躺在木轮车上的弘历,看这成总管的样子是不肯让他们留下来继续等了,但若现在走了,未必还能有机会进到这总督府里,而且几日功夫,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弘历明白兆惠的顾忌,是以当听得兆惠这句问话时,他将白布一掀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可是将成总管给吓坏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指着弘历颤声道:“诈……诈尸?” 兆惠扶起他道:“总管大人无需害怕,不是诈尸,而是我兄弟本来就没死。” “没死?”成总管惊魂甫定地打量着弘历,又看他在地上有影子方才确信了兆惠的话,“既然你弟弟没死,那么你之前说的话也是假的了?” 见兆惠点头默认,成总管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退开两步,警惕地道:“你们两个以假话骗我带你们入总督府究竟有何企图,快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我现在立刻命士兵将你们抓起来。”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被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急忙解释道:“总管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二人并非有意欺骗,更不是奸恶之人,实在是无奈为之,若不这样做,就无法入府见总督大人。” 成总管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有所相信,依然警惕地道:“究竟是何事?” 兆惠看了弘历一眼,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是否要将实情相告,若然不说,只怕他们现在就会被人给赶出去,而且以后想再进来就难了,而外面一直有人守着,他们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被人发现的可能。 弘历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他在犹豫许久后,终是决定如实相告,“不瞒成总管,其实我二人并非来此投靠亲戚,而是专门来浙江找总督大人的。” 这个早在成总管意料之中,当下不假词色地道:“这我也猜到了,那你们倒是说说看,骗入总督府究竟所为何事?” 弘历咬牙说出令成总管大惊失色的话来,“其实我乃是当朝四阿哥,他乃是与我一起去福州的兆惠。” 成总管愣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惊声道:“四阿哥?宝硕太子爷?不是……不是已经薨了吗?” “其实我并没有死,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也不是我,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所能言明,还请成总管先去将总督大人请来,然后再慢慢说与你们听。” 成总管盯着弘历与兆惠,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神色激动地道:“想不到太子爷竟然还活着,若皇上与熹妃娘娘知道太子爷安然无恙,不知该有多高兴。只是小人还有一事不明,能否请太子爷垂赐?” 见成总管相信了自己,弘历欣喜不已,道:“成总管有什么话旦问无妨。” 成总管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太子爷没死,为何不直接进京去见皇上,而是要绕这么远的路来到浙江?这岂非舍近求远?” 若是可以进京,他又怎会经历艰险与兆惠来到浙江,弘历不知道多想立刻站在胤禛面前拆穿弘时的真面目,让他不能再继续装下去,可现在他根本连城门都摸不着,还害得阿桂被抓了去。 “因有奸人作祟,所以我一时之间还不能入宫,只能来此找总督大人,事不宜迟,请总管代为通知总督大人前来。” 成总管点头道:“那好,请太子爷和兆惠公子在此稍等,小人立刻就去将军府请总督大人过来。” 弘历欣喜地道:“那就有劳了。”待成总管出去后,兆惠激动地道:“四阿哥,终于一切快要真相大白了,到时候有李大人护卫着,您就可以平安进京了。” 弘历用力点头道:“希望赶得及救阿桂。否则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提到阿桂,兆惠亦是神色黯然,勉强安慰道:“阿桂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四阿哥不必太担心。” 话虽如此,但他们心中都明白,被抓得越久,阿桂活着的可能xing就越小,很可能现在就已经…… 正自这时,成总管忽地带着数十个士兵走了进来,所有士兵皆手握已经出鞘了的钢刀,刀锋的寒意在这冬夜中深重无比。 弘历一看不对,连忙道:“成总管,你这是做什么?” 成总管冷笑一声道:“做什么?你们这两个江湖骗子,哪里不好骗,居然骗到总督府来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我看你们今日往哪里跑。” 弘历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道:“骗子?我们什么时候成了骗子了?” 成总管命人将他们团团围起后道:“你们不必再装了,朝廷早已发下公文,说有几个骗子冒充已薨的宝硕太子在各地招摇撞骗,各地一旦发现这两个骗子,就立刻将之擒拿。” 弘历两人没想到朝廷居然还下了这么一道公文,连忙道:“我们不是骗子,我确实是四阿哥,我没有骗你。” “哼,哪个骗子会承认自己骗人的。”成总管冷言道:“我之前问你们为何不直接回京而要绕远路来浙江,你们推说什么奸人作祟,哼,依我看,根本就是你们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弘历待要再说,兆惠拉住他对那成总管道:“成总管,既然你不信我们,就先将我们抓起来,待总督大人回来后再做定夺好了。” 他知道李卫曾不止一次见过弘历,只要李卫回来,就一定会知道弘历是真正的四阿哥,并非什么骗子,根本无谓与成总管多讲。 “你们还想见总督大人,简直就是不知所谓。”成总管的话令两人察觉不好,果然他后面又道:“冒充宝硕太子一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给定亲王负责,你们两人也会即刻被押送去定亲王处。” “定亲王?”弘历从未听说过朝中有这么一位王爷,很是奇怪。 成总管冷言道:“定亲王就是二阿哥,他在福州赈灾有功,皇上已经封他为定亲王。” 听到这个,弘历恨得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两个字来,“弘时!” “大胆,居然敢直呼定亲王的名讳!”随着这声喝斥,成总管挥手道:“去,将这两个骗子给我抓起来,然后直接押送进京,交由定亲王处置!” “领命!”众士兵一声齐喝,向弘历两人bi来,虽然极力反抗,但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抓了进来,手脚被牢牢绑了起来,眼见着要被押出去,弘历急切地道:“就算你认定我们是骗子也至少让我们见总督大人一面,求你了,只见一面即可,若总督大人也认定我们是骗子,要杀要剐,我绝无一句怨言!” “你们不是骗子还能是什么。”成总管根本不相信他们话,示意士兵带他们下去,一路押解进京,交由弘时发落。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弘时在京城外没有截杀他,又一直没等到他出现,猜到他会来寻李卫,所以一边派人在总督府外埋伏,一边在皇阿玛面前进谗言,说什么有骗子冒充自己,这样一来,只要自己报出身份,接到公文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是骗子,除非事先曾见过自己,好比李卫,可惜这个时候李卫偏偏就不在。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下旨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说成总管是让士兵将自己押解进京,但弘历清楚,以弘时的手段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活着进京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半途中派人将自己解决,好彻底除去心腹大患。 这一次,他们能否还可以那么幸运的逃出弘时的魔掌,还是说就此死在他手里? 当夜,喝得微醺的李卫回到府中,在听成总管说起日间发生的事时,他蹙眉道:“那两个人都长什么模样?” 成总管大致描述了一翻后道:“对了,奴才记得那个冒充四阿哥的人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边一直到耳畔。” 原先李卫听着成总管的描述觉得颇有些像弘历,但在听得其脸上有伤时,却是摇头道:“不对,本官记得很清楚,太子爷脸上并无伤痕,连一道小疤也没有。” “大人不必多想了,那两人明摆着就是骗子,借假宝硕太子之名,想要从咱们总督府骗取钱财,幸好没让他们得逞。”这般说着,成总管又道:“大人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办公呢,奴才让人进来侍候大人洗漱更衣。” 李卫微微点头,在成总管离去后,他推窗望着悬在夜空中的弯月怅然叹了口气,他刚才真希望成总管说的两人并不是骗子,而是宝硕太子真的还活着,这样主子就不会再难过了。 弘历不知,李卫同样不知,宫中正在蕴酿着一场风暴,而风暴的中心就是凌若…… 宫中,因为胤禛迟迟没有就凌若所犯的罪进行处置,纳兰湄儿心急难安,几次在胤禛面前进言,想要让胤禛尽快处置凌若。 这一日,她借送点心之名来到养心殿,闲话几句后又扯到凌若施邪术的事上,捂着胸口道:“不知为何,自上次中邪之后妾身总是觉得胸口不太舒服,而且蓝儿他们说妾身时常说梦话,有时候还会梦游,醒来后又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哦?”胤禛关切地道:“那有没有宣太医看过?” 纳兰湄儿软声道:“看过了,都说瞧不出什么问题,妾身担心会不会是上次邪术未彻底解除,或许还有人在对妾身用邪术。”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呢,那个巫盅娃娃已经被搜出来了,钮祜禄氏也禁足在承乾宫里,哪个还会再害你。” 纳兰湄儿偷觑了他一眼道:“就怕有人贼心不死,被禁着足还一门心思想着害人呢。” 胤禛双眉一蹙道:“你是说钮祜禄氏?” 纳兰湄儿神色哀切地道:“妾身也不愿做此想,可皇上您想想,钮祜禄氏对妾身恨之入骨,连阿其那害死太子爷的事都算在妾身头上,她这一次没害成妾身如何肯善罢干休,指不定此刻又偷偷做了一个巫盅娃娃在害妾身呢!每每想起这个,妾身就心惊肉跳,寝食难安。而且妾身听闻,钮祜禄氏自被皇上夺了位份禁足于承乾宫后,日日咒骂皇上与妾身,言语恶毒至极,妾身只是听人转述一遍,便浑身冒冷汗。” “竟有这等事,钮祜禄氏当真可恶!”胤禛目光一闪,抚着纳兰湄儿的脸道:“湄儿,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呢!” 该立刻下旨赐死钮祜禄氏,以绝后患! 纳兰湄儿强忍着这个念头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该怎么做,一切还是要请皇上定夺。妾身只盼着往后能够睡个安稳觉,不必再时时担心有人要害妾身。”说到后面,已是泫然欲泣。 胤禛神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抬起纳兰湄儿的下巴怜声道:“朕明白了,其实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该定钮祜禄氏一个什么罪,今日就算你不说,朕也会下旨。” 纳兰湄儿心中一喜,连忙道:“不知皇上准备怎么处置钮祜禄氏?” 胤禛负手在殿中走了几步冷声道:“钮祜禄氏身为后妃,不思修德修xing,却是嫉妒成xing,先是下毒害你,之后又以巫术加害,实乃罪大恶极,而今更是百般咒骂,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这种人实在不该继续活在世上。”说到这里,他扬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赶紧站出来躬身道:“奴才在!” 在纳兰湄儿紧张至极的注视中,胤禛冷声道:“传朕旨意,钮祜禄氏以毒药邪术残害他人,罪无可恕,着――赐死!” 经纳兰湄儿心中狂喜的时候,苏培盛亦跪下大声道:“奴才遵旨!” 胤禛微一点头道:“看在钮祜禄氏跟随朕多年的情份上,朕送她最后一程,由朕亲自准备毒酒,备下后,你带上毒酒去承乾宫宣读朕的旨意,若钮祜禄氏不肯自尽,你自己看着办!” “嗻!”苏培盛躬身答应,等了这么久,皇上终于要下旨赐死钮祜禄氏了,她一死,瑞嫔的心头大患就算是除了。 那厢,纳兰湄儿亦含笑盈盈下拜,“皇上英明!” 宫中,永远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地方,苏培盛还没有去承乾宫传旨,胤禛要赐死钮祜禄氏的消息就如cha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拉氏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不已,然对瓜尔佳氏来说,却如晴天霹雳,让她慌乱不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皇上不是一直很在乎若儿的吗?连当初若儿犯了那么大的错,他都亲自出宫去将她接回来了,还从大清门而入,为何现在却又绝情狠心到这个地步,轻易就下旨将若儿赐死,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查清楚,他……他是不是疯了?还是说他被纳兰湄儿迷得失了本xing?! 不,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若儿死,就算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尽力去挽救! 想到这里,她勉强凝起一丝力气,努力撑着扶手站起来对从祥从意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从祥与从意相互看了一眼,小声道:“主子,您上去已经去过了,皇上根本不肯见您,而且这回连怡亲王也被连累的罢了职,可见皇上对上次的事很是在意,而且如今圣旨已下,只怕您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连累您。” 瓜尔佳氏侧目,冷然望着她们二人一字一句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本宫叫你们备肩舆!”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强闯养心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两人还待再劝,瓜尔佳氏已是厉声喝道:“下去!” 见瓜尔佳氏心意已决,从祥等人只得无奈地下去准备肩舆,并跟着她一起来到养心殿,刚到殿门口,守在外头的苏培盛便迎上来道:“奴才给谨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瓜尔佳氏勉强捺了心中的着急道:“请苏公公替本宫通禀一声,本宫有急事面见皇上。” 苏培盛嘴角微弯,道:“请谨嫔娘娘恕罪,皇上说了,谁都不见,所以娘娘还是请回吧。” 瓜尔佳氏听到了他的话,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道:“不行,本宫今日一定要见皇上。” 苏培盛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奴才明白娘娘来此的用意,但恕奴才说句实话,皇上心意已定,就算娘娘见到皇上,也无用,皇上是绝对不会饶恕钮祜禄氏的。” “不可能!皇上一向厚待熹……”瓜尔佳氏刚想说熹妃,想到凌若已经被夺了位份,连忙改口道:“皇上一向厚待钮祜禄氏,再说这件事都没查清楚,怎会这么快下旨赐死。” “奴才知道娘娘与钮祜禄氏交情甚好,但这千真万确是皇上的意思,若娘娘执意不信,那奴才也没办法。” 见苏培盛一直挡在面前不肯让开,瓜尔佳氏又急又怒,语气重了几分道:“本宫无需你这个奴才多嘴,总之你给本宫进去通报就是了。” 见她斥自己,苏培盛沉下脸道:“奴才已经说过了,皇上不见任何人,娘娘还是请回吧。” 瓜尔佳氏盯着他冷冷点头道:“好,既然你不肯通报,那本宫自己进去见皇上。”说罢,她绕开苏培盛就要往里面走,瓜尔佳氏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今日一定要见到胤禛。 苏培盛没想到她这么固执,赶紧快步挡在瓜尔佳氏跟前道:“娘娘留步,不可擅闯养心殿!” 瓜尔佳氏怒然闯袖,寒声道:“本宫叫你滚开!” 苏培盛哪里肯让,连忙对站在旁边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拦着谨嫔娘娘,莫要让她走闯!” 正当那几个小太监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瓜尔佳氏冷声道:“你们哪个敢碰本宫,本宫就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目光一转,落在苏培盛脸上,以比刚才更冷的声音道:“不止他们,你也一样,若不想被治罪的话,就给要让开!不怕告诉你,本宫今日就算死也一定要见到皇上,苏培盛,凭你拦不住本宫的。” 瓜尔佳氏冷绝的话语令苏培盛打了个寒颤,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继续阻拦,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瓜尔佳氏已经绕过他推开了殿门。 胤禛正在殿中,看到瓜尔佳氏进来,眸光一冷道:“谁许你进来的?” 跟在瓜尔佳氏身后进来的苏培盛连忙奔上来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与谨嫔娘娘说过,皇上不见任何人,但谨嫔娘娘执意要进来,奴才实在拦不住娘娘,这才……这才……” “行了,你站到一边。”在喝退苏培盛后,胤禛盯着瓜尔佳氏,神色不善地道:“谨嫔,你执意要见朕所为何事?” 瓜尔佳氏闻言赶紧跪下,痛声道:“臣妾听闻皇上下旨赐死钮祜禄氏,特来请求皇上收回成命,饶钮祜禄氏一条性命!” “朕也猜到你是为此而来。”胤禛冷哼一声,起身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皇上?”瓜尔佳氏诧异地看着胤禛,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在其不解的目光中,胤禛走到其面前道:“钮祜禄氏罪该当诛,不论你怎么求,朕都不会饶恕她的!” 胤禛的话,令瓜尔佳氏大悲,伏首垂泪道:“皇上,这件事并未查清楚,您现在就杀了钮祜禄氏,万一将来证明她是清白的,岂非错杀好人?再说钮祜禄氏伴驾多年,您应该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可能会做出这么恶毒残忍的事,当中一定另有缘由,请您明查!” “够了!”胤禛厉声道:“湄儿是在她宫中中的毒,巫盅娃娃也是从她宫中搜出来的,若说连这都还有可疑,那何事是不可疑的?云悦,你倒是说给朕听听,究竟何事不可疑?” 瓜尔佳氏迅速思忖着胤禛的话,道:“皇上您仔细想想,纳晋湄儿说是喝了承乾宫的茶水中毒,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知道,或许她根本没中毒,只是故意这么说罢了。至于巫盅娃娃,虽说是在钮祜禄氏床下找到的,但承乾宫那么大,那些宫人怎可能团团围住,让人寻到空隙将巫盅娃娃放在钮祜禄氏床下并不奇怪。” 胤禛漠然道:“这么说来,就是湄儿在撒谎了?” 瓜尔佳氏知道胤禛如今宠信纳兰湄儿,不敢照实说,只是道:“在没有证据之前,臣妾不敢妄下断言,但此事确有可疑。“ 胤禛点头,正当瓜尔佳氏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打动时,一声暴喝如惊雷一般在瓜尔佳氏耳边炸响,“可疑?朕看你根本就是想为钮祜禄氏开脱,所以在这里花言巧语,颠倒是非!” “臣妾没有,臣妾说的句句属实……”不等她说完,胤禛已经再一次厉够道:“住嘴!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给朕退下,否则休怪朕不客气!” “皇上!”瓜尔佳氏不肯起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泪流不止地道:“臣妾求您了,就算您真要杀钮祜禄氏,至少也再缓几天,让臣妾可以去查明真象!” 胤禛拂袖道:“真像就是钮祜禄氏出于嫉妒,一再加害湄儿!” 瓜尔佳氏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哀声道:“皇上,这件事明明还有许多疑点,您为何这样武断?那个纳兰湄儿从不曾与您共患难,她说的话又岂能相信。” 胤禛冷哼一声道:“任你有何资格对湄儿说三道四,谨嫔,朕再主与你说一遍,速速离去!” 瓜尔佳氏想也不想便道:“不,皇上若不肯收回臣命,臣妾就长跪不起!” 胤禛目光微缩,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瓜尔佳氏摇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可以记着钮祜禄氏与皇上共患难的日子,放她一条性命!”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钩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可能!”胤禛冷冷吐出三个字,随后道:“你既是喜欢跪就慢慢跪着吧,不过别在这里碍朕的眼!苏培盛,把她拖出去!” 眼见苏培盛就要来拖自己,瓜尔佳氏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皇上,您忘了钮祜禄氏伴您二十多年,为您生儿育女的情义了吗?您今日若下旨赐死了她,这个世上就再没有钮祜禄凌若了!为了一个纳兰湄儿值得吗?” 胤禛攥紧了蜷在袖中的双手,冷冷道:“这些话你不该来问朕,而是应该去问钮祜禄氏,是她做了对不起朕的事!” “是吗?”瓜尔佳氏凄然一笑道:“为何臣妾看到的却是皇上为了一个纳兰湄儿残害无辜,忘恩负义!” 当瓜尔佳氏最后四个字钻入胤禛耳中时,眸光倏然森冷无比,“瓜尔佳云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唇骂朕。好!真是好!先是允祥,现在又是你,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吗?”不等瓜尔佳氏再说话,他猛然一挥袖子道:“苏培盛,朕叫你把她拖下去没听到吗?” “奴才遵命!”苏培盛赶紧答应一声,正要去拖瓜尔佳氏,后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拖,本宫自己会走!” 说罢,她撑着金砖缓缓站起来,在离去前,说了最后一句道:“皇上,今日杀了钮祜禄氏,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在瓜尔佳氏走后许久,胤禛胸口都在微微起伏,似在因她的话生气,一直站在一旁的四喜犹豫许久,终是鼓起勇气道:“皇上,其实谨嫔的话不如道理,不如赐死的旨意再缓缓?” 胤禛目光骤然扫过来,寒如冰霜,“连你也想跟朕做对?” 四喜慌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胤禛骤然打断他的话道:“没什么好觉得的,张四喜,你若还想做这个内务府总管,还想留在养心殿,就给朕闭上你的嘴!” “嗻!”四喜无奈地咽下嘴边的话语,躬身退到一边,唉,他也好,怡亲王与谨嫔也罢,都已经尽力了,但皇上此刻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算自己冒死谏言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看来熹妃娘娘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傍晚时分,胤禛命苏培盛取来一壶酒,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一包药粉,犹豫片刻后将这些药粉倒入壶中,随后道:“苏培盛,将这壶酒拿去给钮祜禄氏!” “奴才遵旨!”到了这个时候,苏培盛再无任何疑问,胤禛这次是真打算赐死钮祜禄氏,没有一丝犹豫,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胤禛那包药粉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太医院取来的毒药?可是他并没有见哪位太医来过养心殿啊? 疑惑归疑惑,不该问的事苏培盛可是半句也不敢多问,接过酒壶离开了养心殿,从此刻起,他的每一步对于凌若来说都是敲响的丧钟,当丧钟近至耳边时,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看到苏培盛出去,四喜忍不住再次劝道:“皇上,您……” 胤禛睨了他一眼道:“忘了朕之前与你说的话吗,闭牢你的嘴,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四喜无奈地摇摇头,事已至此,看来是无力回天了! 在走到半路时,苏培盛意外看到由如柳扶着的舒穆禄氏,苏培盛一怔,旋即走过去低一低头道:“奴才给瑞嫔娘娘请安!” “免礼!”舒穆禄氏目光落在苏培盛捧着的红漆描金托盘上,上面别无他物,唯一壶酒尔,待命跟在苏培盛后面的小太监退至远处后,她道:“这便是皇上赐给钮祜禄氏的毒酒吗?” 苏培盛不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只依言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舒穆禄氏眸底掠过一丝浓重如鲜血的笑意,抬手缓缓抚过酒壶,“可知下在酒中的是什么毒?” “这个奴才并不知晓。”苏培盛的回答令舒穆禄氏愕然,訝然道:“酒是你奉来的,怎会不知?” 苏培盛如实道:“皇上说念在与钮祜禄氏的一番情义,亲自准备毒酒,所以奴才只看到皇上将一包药粉倒入酒壶中,至于是什么毒,皇上未说,奴才也不敢多问。” 他的回答释了舒穆禄氏心中的疑团,不过目光却是迟迟未从酒壶中移开,口中道:“药粉……也就是说不是鸩酒了,难道是砒霜?”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苏培盛话音刚落,舒穆禄氏便笑了起来,“什么毒都不要紧,因为本宫已经为钮祜禄氏备好了毒药?” 苏培盛不解她这是何意,道:“娘娘您说什么?您备毒药?” “不错,虽然皇上下旨赐死钮祜禄氏,但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便宜她,本宫可没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付本宫的,就是她,害得本宫以后都生不出孩子来,本宫要她受尽痛苦而死!” 苏培盛连忙劝阻道:“可……可这毒药是皇上备的,不能换啊!再说左右都是一个死,是什么毒又有什么打紧的。” “谁说不打紧!”舒穆禄氏冷然盯着苏培盛,将后者盯得毛骨悚然,“钮祜禄氏害得本宫这么惨,本宫也一定要她死得其惨无比!”这一次不等苏培盛说话,她便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本宫没说要换酒,只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凉声道:“将这瓶东西倒在酒中即可!” 苏培盛不敢去接她手里的东西,颤声问道:“敢问娘娘,这是什么东西?” 舒穆禄氏瞥了如柳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道:“苏公公,这叫钩吻,服用之后不会马上死亡,会先感觉喉咙涩痛、呕吐、腹泻、心跳先快后慢、之后开始出现吸呼困难乃至虚脱,一般这个过程会持续十二个时辰,听何太医说,人一旦中了钩吻之毒,就会痛不欲生,恨不能立刻一刀毙命。” 苏培盛听得心惊胆战,小声道:“娘娘,这……这会不会不太好?” 舒穆禄氏冷哼道:“有什么不太好?要本宫说这样还太便宜了钮祜禄氏,应该让她像昔日四阿哥被毒蚊咬到时那样,浑身发痒,最后被活活痒死,可惜成嫔这只替罪羊已经被关在冷宫,若故计重施,很容易引人怀疑。”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忍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培盛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件事,不敢置信地道:“什么?太子爷……太子爷当初中毒也是……也是……” 舒穆禄氏微微一笑,颔首道:“不错,也是本宫所为,戴佳氏不过是本宫的一只替罪羊。” 苏培盛听得一头冷汗,半句话也不敢接,而这个时候,如柳已经趁着四下无人掀开酒壶盖,将那瓶钩吻倒了进去,苏培盛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娘这……这……”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道:“苏公公不必怕,左右皇上已经赐她死罪,又怎会管她是怎么死的呢!” “可万一……万一……”苏培盛还是慌的不得了,如柳扶稳了他的手道:“苏公公你就放心吧,结果是一样的,只是过程稍稍变了一些罢了,皇上哪会知道,而且他现在对钮祜禄氏厌恶至极,根本不会多过问一句。” 苏培盛想想也是,而且现在毒都已经下了,哪里还有更改的余地,除非换酒,但这么一来,罪过就更大了。 舒穆禄氏抬一抬头道:“好了,苏公公,赶紧去承乾宫传旨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苏培盛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带着小太监忐忑不安地往承乾宫行去,在承乾宫门口,他再次看到一人,不过对于这个人可没刚才面对舒穆禄氏时那么忌惮,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奴才给谨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瓜尔佳氏目光落在酒壶上时,重若千钧,想不到……想不到胤禛居然真的这么狠心,说赐死就赐死了,一点旧情也不念,看来若儿这么多年的真情真意,真是错付了,一个纳兰湄儿就让胤禛像着魔一样,什么都偏听偏信。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心中就一阵凉淡,都说帝王无情,这话放在胤禛身上既对也错,胤禛对所有人都冷心无情,偏偏对纳兰湄儿情深似海,二十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可他从未想过,这份情深似海造就了多少女子一生的悲凉,尤其是若儿,这二十多年来,她为胤禛付出的何止感情,甚至包括了性命,可这些,胤禛都不屑一顾,说赐死就赐死了。 正自难过这时,苏培盛阴阳怪气地道:“谨嫔娘娘在这里,该不会是想阻拦奴才进去宣旨吧?不怕与娘娘说句实在话,皇上圣旨已下,任娘娘是阻止不了这件事的。之前娘娘也试过了,应该心里有数,万一再触怒皇上,奴才担心娘娘也会落得与钮祜禄氏一样的下场,到时候可别说奴才没提醒您。” 听着苏培盛刺心的话,瓜尔佳氏心头火起,却不止不强行止住,道:“本宫知道,本宫此来也不是想阻止公公,因为拦了公公还会有其他人进去,本宫能拦得了几个。” “娘娘明白就好,娘娘若无他事,奴才就先进去了。”苏培盛正要走,瓜尔佳氏拦了他道:“公公且慢,本宫此来,是有一事相求公公。” 苏培盛冷笑一声,斜睨了眼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奴才哪有资格担得起娘娘这个“求”字。” 瓜尔佳氏知道他在忌恨自己之前对他的责骂,忍气道:“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会提不起本宫的相求呢。” “好了。”苏培盛抬头,倨傲地道:“娘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无需再拐弯抹角。” 瓜尔佳氏道:“苏公公知道本宫与钮祜禄氏相识多年,颇有些情份,如今钮祜禄氏即将被赐死,本宫想见她最后一面,还请公公行个方便,让本宫随公公一道进去,也好亲自送钮祜禄氏最后一程。”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无比痛苦。 妹妹,你我终于是要到分别的那一天了吗?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晚会有分别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分别…… 苏培盛得知她这个要求,摘一摘嘴道:“这个……娘娘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钮祜禄氏乃是罪人,自皇上将她禁足那一日起,就不许任何人见他,奴才只是一个奴才,怎敢坏了皇上的旨意。” 瓜尔佳氏连忙道:“本宫知道这件事令公公很为难,但是本宫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请求公公的,公公您就行行好,让本宫见她一面吧。” “娘娘与钮祜禄氏姐妹情深,奴才也很同情,可同情归同情,规矩归规矩,恕奴才无法助娘娘一臂之力。”换了往日,苏培盛多少会卖瓜尔佳氏一个面子,但现在钮祜禄氏就要死了,而瓜尔佳氏又得罪了皇上,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自然不会再将她放在眼中,甚至连好脸色都懒得给一个。 瓜尔佳氏也知道苏培盛是个什么心思,又急又难过,从祥与从意是打小就跟着瓜尔佳氏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下同样难过得紧,一齐朝有心为难的苏培盛跪下道:“苏公公,求您看到我家主子诚心诚意的份上,帮她一次吧,奴婢们在这里求您了。” 从祥两人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可苏培盛将头转到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直至她们两人头磕出了血,方才轻飘飘地道:“好了,再跪也没有用,再说该求的也不是你们两个。” 瓜尔佳氏是何等人,岂会听不出苏培盛言下之意,他分明是要自己下跪相求,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区区一个太监居然敢逼着自己下跪,实在可恨至极! 虽然心里恨到了极处,但瓜尔佳氏却是咬牙将这丝恨意忍了下来,不止如此,她甚至屈膝缓缓跪倒在地上,垂头道:“本宫恳求苏公公,让本宫见钮祜禄氏一面,若公公肯应允,本宫此生感激不尽!” 苏培盛暗自发笑,面上却惶恐地道:“哟,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杀奴才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这般说着,却并不相扶,甚至连退避都不曾,就这么大刺刺地受着瓜尔佳氏的下跪。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您快起来!”从祥两人一人一边扶了瓜尔佳氏起来,待她们站定后,苏培盛勉为其难地道:“看在娘娘姐妹如此情深的份上,奴才就冒险为娘娘开个方便之门吧。” 他这话令瓜尔佳氏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公公,公公大恩,本宫铭记在心。” 苏培盛凉声一笑,稳一稳托盘道:“娘娘这就随奴才进去吧,不过奴才还是得提醒娘娘一句,待会儿可千万莫行不该之事,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不用奴才说,娘娘心里也该有数。” “多谢公公提醒。”瓜尔佳氏点头,跟在苏培盛身后,踏进了花木凋谢,冷清幽肃的承乾宫。 虽然凌若被禁足,但不知是胤禛开一面还是一时忘了,并没有撤走承乾宫的奴才,依然任他们留在宫侍候凌若。 当这些宫人看到端着红漆托盘进来的苏培盛时,眼皆浮起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脚软的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苏培盛面无表情地走过这些人,一路来到后寝殿,刚一踏入,瓜尔佳氏便看到了凌若,她静静会在椅,那张清瘦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生气,一眼望去,犹如一尊泥塑木雕的塑像一般,瓜尔佳氏心痛如绞,恨不得能代替凌若受苦,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走向最坏的方向。 水秀等人也在里面,看到杨海手上的酒壶,皆是骇然不已,杨海嘴唇几次颤动,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培盛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凌若脸上,尖声道:“皇上有旨,钮祜禄氏接旨!” 凌若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掠过那壶酒,唇勾起一个凉冷的弧度,站起身来道:“钮祜禄氏接旨!” 见钮祜禄氏没有下跪,苏培盛也不多说,只依旨宣道:“皇上有旨,钮祜禄氏罪犯滔天,无可饶恕,今赐以毒酒,着其自尽!” 从苏培盛进来的那一刻,凌若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最终化为讽刺的笑容,“谢主隆恩!” “不可以!”在一阵静寂后,水秀慌张地奔过来道:“主子为皇上付出了这么多,皇上怎么可以说赐死就赐死!” 苏培盛瞥了她一眼道:“这可不是你水秀说了能算的,皇上的旨意千真万确,咱家可是一个字没多念也没少念。” 水秀待要再说,三福拖着不便的腿脚上前拱手道:“苏公公,皇上他真的下旨赐死我家主子吗?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苏培盛将拖盘放到一旁小几上后道:“自然是真的,咱家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可以问问谨嫔娘娘,她可是清楚得很。” “娘娘……”三福刚说了两个字,便看到两行清泪从瓜尔佳氏眼落了下来,他与杨海等人均是心剧颤,她这个样子,看来事情真是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可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绝情至此! 瓜尔佳氏缓步来到凌若面前,泪声道:“若儿,对不起,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可是皇上他就像着魔一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连怡亲王都因谏言而被皇上夺了差事,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凌若摇头道:“姐姐不必说,我心里都明白,这事儿怨不得姐姐,要怨就怨那胤禛,是他无情无义,昏庸无道!” 苏培盛听得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连忙厉声喝斥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骂皇上!” 凌若凄然一笑道:“再大的罪过也无非一死而已,既是注定要死,那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的话令苏培盛无言以对,是啊,对于将死之人来说,确没什么好不敢的。不过,她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很快就要去那阴曹地府,到时候瑞嫔便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在与苏培盛说了这么一句后,凌若目光再次落在瓜尔佳氏脸上,垂泪道:“姐姐,我现在只悔这二十多年错付的真情,错爱的人。胤禛,他不值得,一丝一毫都不值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瓜尔佳氏心疼地抱了凌若,不断地抚着她的背,此时此刻,这具身体还是温暖的,但再过一会儿就会变得像冰一样冷,而且永远……永远不会再温暖。 一想到这个,瓜尔佳氏便浑身发抖,不可以,她不可以让若儿死,绝对不可以,可是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瓜尔佳氏紧张地思索着,这两天她已经想尽了所有办法,可都没有用,到现在生机几乎都看不见了。 正当绝望之际,一道灵光忽地闪过,令她想起一件这两天被遗忘的事,只要将这件事告诉胤禛,他一定会开一面的,至少不会这么急着要凌若的性命。 唉,也怪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亏得现在想起来了,否则若儿真死了,她这一辈子都会后悔莫及。 想到这里,她连忙拉开凌若道:“若儿,我想要到一个办法救你,只要将你怀……” 不等她说完,凌若便打断道:“姐姐不必再说,我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胤禛,他已经被纳兰湄儿迷得失了心神,就算这一次勉强逃过一死,也会有下一次,早晚逃不过此劫,就连他……”凌若低头轻抚着小腹道:“他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瓜尔佳氏连忙道:“我会拼尽全力来保护他。” 凌若摇头道:“没有用的,姐姐护不住他的,早晚会被人害死。” 瓜尔佳氏激动地道:“我不管,总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这就去找皇上,将这件事告诉她,这壶毒酒你千万不要喝,听到了吗?” 凌若拉住欲离开的瓜尔佳氏,厉声道:“姐姐,你若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亦不会再见你!而且你可以阻止胤禛杀我,却不能阻止我自己杀自己。” 瓜尔佳氏被她说得大惊失色,慌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明明可以活,为何一定要寻死?!”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毒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世间,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强行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凌若的话里透着哀凉悲绝之意。 “就算皇上不值得,那我呢,你的家人呢,还有你腹的孩子呢?难道这些都不值得你留恋人世吗?”瓜尔佳氏的话令苏培盛大惊,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钮祜禄氏竟有了龙胎?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若知道钮祜禄氏有了龙胎,一定会开一面,暂免死罪,就像昔日对瑞嫔一样。不过,这对他以及他背后的主子瑞嫔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听钮祜禄氏的意思,好像并不想拿这个孩子来求活命,反而一心求死,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姐姐,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让你一人在宫受苦,可是我活着,只会连累你,连累家人,哪怕是这个孩子……也会被我连累至死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瓜尔佳氏摇头,泪流不止,“只要你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若儿,就当姐姐求你,活下去好不好,活下去!” 凌若深吸一口气,抬头强忍着眼的泪道:“姐姐,我很累,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支持下去。活着,对我而言,将是一种至深至痛的折磨。” “若儿……”说到此处,瓜尔佳氏不知还能劝什么,但她实在不愿眼睁睁看着凌若死。 苏培盛走上来道:“娘娘,您说要见钮祜禄氏最后一面,奴才已经答应了,而今,是该行刑的时候了。” “不要!苏公公不要!”瓜尔佳氏连忙拦住他,咬一咬银牙道:“苏公公,刚才你也听到了,钮祜禄氏已经有了龙胎,还请公公将此事告之皇上,让皇上暂缓行刑。”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哪怕凌若要恨她一辈子,她也要这么做,绝对不能眼看凌若死。 苏培盛犹豫不决,依他的本心,自是一千个不一万个不愿意,毕竟瑞嫔可是一心一意要钮祜禄氏,而他与瑞嫔又是一条船上的。但如果强行赐死钮祜禄氏,这件事传到胤禛耳,他会很麻烦的,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苏培盛尚在斟酌该如何处置此事时,三福突然惊声大叫起来,“主子不要!” 当瓜尔佳氏循声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凌若将毒酒倒在杯,然后一饮而下,三福等人根本赶不及阻止。 “若儿!若儿!”瓜尔佳氏急得连声音都变了,奔到凌若面前,骇声道:“你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快吐出来,快!” 凌若抹去嘴边的酒渍,摇头道:“没用的,已经喝下了又怎可能吐得出,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姐姐告诉皇上我怀孕也没用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瓜尔佳氏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勉强凝起一丝力气,痛声道:“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明明有活路也不走,非要去走一条死路,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 凌若抬手,轻轻抚着瓜尔佳氏满是泪痕的脸道:“姐姐,不是我非要走死路,而是摆在我面前只有这么一条路,除非我可以离开宫庭,离开胤禛;但这是不可能的,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宫闱。至于这个孩子,只能说他错投了胎,希望下一次可以投到寻常人家,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若姐姐有心,得空时就多念念往生咒,让他可以早日投胎。” 瓜尔佳氏悲痛难捺,连连摇头道:“你若死了,我在这宫里便再没有亲近之人,活着还有何意?倒不如……倒不如……” 见瓜尔佳氏目光落在那壶毒酒上,已经开始难受的凌若连忙握住她的手迭声道:“不要,姐姐不要!” 任凭凌若怎么说,瓜尔佳氏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那壶毒酒,直至许久之后,方才艰难地移开,喃喃道:“对,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活着为你报仇!”最后一句话,瓜尔佳氏说得极轻,唯凌若一人听见,她道:“姐姐不要!我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姐姐可以好好活着,平安到老!” 瓜尔佳氏吃吃一笑,在笑声,眉眼逐渐冷厉了起来,“你错了,从今往后,宫里再平安二字,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寻死,我会活着,好好的活下去,直至该死的人都死了为止!” “姐姐……”凌若正想劝瓜尔佳氏不要心存报仇之念,体内的痛楚骤然加剧,令她难以言语,同时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若儿!”瓜尔佳氏跪坐在地上,抱住力气尽失的凌若,不断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唤一边泪水不住落下,除了温如言死之时,再没有一次哭的像此刻这么伤心。 不止她,三福等亦是伏在地上痛哭不已,从王府一路追随到宫,想不到如今竟然主仆情断,从此阴阳相隔,再不得见。 剧痛充斥在四肢百骸,令她痛苦不堪,勉强提起一丝气道:“姐姐,不要伤心,一切皆是命数,我命该如此!” “不要说了,若儿,不要再说了!”瓜尔佳氏大哭不止,泪如雨下,若可以,她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若儿的性命,但是不行,不止是因为胤禛一定要若儿的性命,还因为若儿自己心存死念,不愿继续活在世上。 凌若知道,自己若再不说,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说了,所以,她一直提着那丝气不肯松开,“这一生……我虽然错付了真情,错爱了不该爱的人,但幸好……幸好有姐姐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令我这一生不会尽是错误。姐姐,若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好吗?” 瓜尔佳氏握紧她的手,连连点头道:“好,自然好!” 她能够感觉到凌若手上的温度正在逐渐流失,而很快,她身体的温度也会一并流失。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若儿这么残忍,不止夺走她的孩子,如今还要夺走她的性命,究竟她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繁花落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刻的凌若,除了剧痛之外,更开始出现恶心欲吐、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的症状,令她格外痛苦。 苏培盛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对于钮祜禄氏,他不会有任何同情,甚至盼着她赶紧死,好回去覆命,偏偏之前瑞嫔在酒里另外又下了钩吻之毒,说会持续十二个时辰,也不知这钮祜禄氏何时才死,若真像她所说的持续十二个时辰,他岂非要在承乾宫待上一天一夜?如今只能盼着皇上之前下的毒药可以直接要了钮祜禄氏的命,别耗得太久。 “主子!主子!”水秀等人哭着爬上前,伏在凌若身前痛哭不止。 “都不要哭了!”凌若无力地道:“往后我不能再顾着你们了,你们一定要自己当心,做事仔细一些,切莫疏忽大意,记住了吗?” 莫说水秀了,就是来凌若身边没多久的三福亦是难过万分,“奴才们都记住了,奴才们只是舍不得主子。” “缘聚缘散乃是常有的事,不必难过。”随着时间的推迟,凌若变得越来越虚弱,勉强道:“三福,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曾答应过会帮你报仇的,可现在……” 三福哽咽道:“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当初若非主子,奴才哪还有性命,能活着这么久,都是主子赐给奴才的福气。” 凌若点头道:“你不怪我就好,水秀他们还罢了,但三福,你以后一定要千万当心,皇后……皇后她心狠手辣,只怕不会放过你,若有可能,就设法离开后宫,这样,或许还能保你后半辈子平安。” 三福不住点头,强忍悲痛道:“知道,奴才都知道,主子您不要再说了,好生歇着,您……您一定会没事的。” 凌若紧紧捂着胸口,原本剧烈的心跳正在逐渐转慢,每慢一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就流失一分,及至再没有力气说话为止。 见凌若双眼阖起,瓜尔佳氏心大慌,大声道:“不要闭眼,若儿,听话,不要闭眼!” 她的声音令凌若眼睛微微睁开,这一刻,她的眸没有悲伤,只有解脱以及最后一丝不舍,抬手,想抚去瓜尔佳氏脸上的泪,却在途无力落下,同时极力睁着的双眼亦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阖了起来。 这一次,任何瓜尔佳氏怎么呼唤也无用,凌若再也不会睁眼…… 二十几年光阴,从卑微到荣耀,从格格到熹妃娘娘,又从熹妃娘娘到阶下囚,她这一生几起几落,如今终于走到了终点。以后,她不会再痛苦,不会再难过,一切都结束了…… 当繁花落尽,她与胤禛还剩下些什么? 原来,她与胤禛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之前繁花太盛,迷了她的眼,让她以为可以与胤禛白头到老,一世不疑。 可是,她悔悟的太晚了,所以她要用生命去结束,同样结束的,还有她腹那个刚刚成形的孩子…… 弘历,额娘终于可以来陪你了,以后额娘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一起过着没有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的日子。 “若儿!若儿!”瓜尔佳氏抱着凌若冰冷的身体痛哭不止,于她而言,这一日是此生最黑暗痛苦的日子。从今往后,宫闱之,再不会有人真心待她,再不会有人在意她是悲是喜,更不会有人不带任何目的的唤她一声姐姐。 悲也好,喜也罢,都只有她一人承受了,不对,以后的日子,于她瓜尔佳氏云悦来说,再不会有任何值得欢喜的事。 苏培盛上前,在探过凌若鼻息与脉博,确认她已经彻底死去后,带着随他同来的小太监回养心殿覆命。 瓜尔佳氏勉强止了伤心将凌若放在地上,双目通红地道:“若儿,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左右这后宫之,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真心相待的人了。但是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不管用什么办法,还是说以命换命,我都要杀了纳兰湄儿为你报仇!” 水秀泣声道:“娘娘,我家主子死得好冤啊,主子虽然不喜欢纳兰福晋,但绝对没有害过她,那个巫盅娃娃真不知为何会在主子床下。” 瓜尔佳氏森然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杀了纳兰湄儿为若儿报仇雪恨!” 三福朝凌若的尸体磕了个头,哽咽道:“纳兰湄儿固然该死,但皇上同样可恨,若非他不辩是非,不明对错,主子怎会落得一个枉死的下场!” 胤禛……想到这个名字,瓜尔佳氏就一阵寒心,若儿之所以一心就死,连腹的孩子也不顾,就是对胤禛失尽了信心,再不愿见这个负心人。 瓜尔佳氏正自想事之际,三福已经转身跪在她面前道:“娘娘,奴才有一事相求。” 瓜尔佳氏定一定神,转头道:“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三福磕了个头道:“奴才这条命是主子救的,如今主子含冤而死,奴才怎可置身事外,奴才想要与娘娘一起为主子报仇。”不等瓜尔佳氏答话,水秀等人纷纷应和三福的话,都想为凌若报仇,凌若的枉死令这些人心都充满了恨意。 “不必了。”瓜尔佳氏抹去眼角的泪痕道:“这件事本宫一人即可,你们好好待在这里,莫要做任何不该的事。相信若儿在天之灵,也不愿你们因为她而有危险。” 三福道:“那娘娘呢?主子难道就希望娘娘有危险吗?” 瓜尔佳氏摇头哀然道:“三福,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危险吗?错了,不论做与不做,我的命都不会太长久的。” “为什么?”三福一惊,旋即猜到了几分,悚然道:“娘娘可是指皇后娘娘?” “不错,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本宫昔日背叛过她,如非凌若一力护持,让她寻不到机会下手,她又怎会许本宫活到现在,相信很快她就会寻理由对本宫下手,以她的手段,本宫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所以本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后动手之前,解决纳兰湄儿!”说罢,她又咬牙道:“若不杀了这个jian人,我瓜尔佳云悦就是死也不瞑目!”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查清同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水秀等人神色黯然,“主子已经不在了,难道连谨嫔娘娘您也要……” “就像你主子说的,这是命注定的,逃不过此劫。”无奈的笑了一下,瓜尔佳氏又道:“但你们不一样,你们不过是宫人,只要你们不出错,皇后是不会对付你们的,既有机会活命,又何必白白送掉性命呢。再说要对付纳兰湄儿,本宫一人足矣。” 三福担忧地道:“娘娘可是想学以前年氏对付皇后那样?” 一旦皇后出手对付瓜尔佳氏,瓜尔佳氏自顾不瑕,再难对付纳兰湄儿,但现在皇上又对纳兰湄儿宠信有加,根本寻不到机会挑拨,这样一来,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行刺,所以三福才有此问。 瓜尔佳氏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三福的话,令众人心头难过不已,垂泪难止。此时,三福再次道:“皇后不会放过娘娘,更不会放过奴才,所以奴才愿代娘娘去行刺纳兰湄儿,为主子报此深仇大恨!” “不要!”瓜尔佳氏连忙阻止道:“你主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至死都希望你可以平安,所以千万不要去送死,更不要与我抢纳兰湄儿,若到时候我真杀不了她,你再动手也不迟。” 三福盯了她半晌,用力磕头道:“嗻,奴才遵娘娘之命!” “还有奴才!”杨海突然道:“若娘娘与福公公都杀不了纳兰湄儿,就由奴才动手,誓必要除了这个害死主子的jian人!” “对,还有奴婢!”在杨海之后,水秀、水月、莫儿,一个个都说了同样的话,只要他们还有一人未死,就一定会去问纳兰湄儿要命,以报今日之仇! 看着这一个个不要性命的人,瓜尔佳氏热泪盈眶,虽然若儿此生付错了真情,但在她身边总算有许多有情有义之人,不算枉了此生。 凌若的死,令整个承乾宫陷入疯狂之地,不论性命,不论生死,只要纳兰湄儿的性命。 养心殿,正在想事的胤禛忽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像有匕首狠狠从胸膛处扎进去一般,而且还不止一刀,痛得他攥紧了手,过了许久这股剧痛在渐渐消去,之后便像没事一般,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心痛起来? 正自疑惑间,外头传来叩门之声,胤禛掩下思绪,扬声道:“进来。” 随着殿门的打开,苏培盛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钮祜禄氏已经奉旨喝下毒酒,死在承乾宫。” 不知为何,苏培盛这话令胤禛想起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过了一会儿方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嗻!”待苏培盛退下后,胤禛厉喝道:“出来!” 一团影子在阴暗处浮现,正是直接听命于胤禛的密探头领,他朝胤禛跪下哑声道:“奴才听命!” 胤禛眸光微眯,冷声道:“你现在立刻加派人手盯住翊坤宫、景仁宫、永寿宫以及太医院,朕要知道除了瑞嫔、纳兰湄儿及何太医之外,还有何人参与了这件事,谦嫔是否也在其,尔等查探仔细,不得有所遗漏,一经查清,立刻报与朕知晓,不得延误!” “嗻!”密探头领领命退下,在其走后,胤禛起身走到长窗边,在推开窗后,意外发现吹进来的冷风夹杂着小小的雪花,这雪……好像康熙四十三年的雪,就是在那一年,他遇到了凌若,这个他生命最重要的女人! 以前,他总认为自己最爱的是纳兰湄儿,但不知从何时起,凌若开始在他心里占据越来越重的份量,到如今更是比纳兰湄儿还重。也是,他与凌若一起经历过生死福祸,期间他对凌若数度误会,但最终凌若都选择了原谅他,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哪怕霁月没有了,弘历没有了,这个女人也依旧陪在他身边,没有离开。 所以,他在心里誓,对凌若,他定要兑现那“一世不疑”的谎言,绝不再怀疑凌若。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会一怒之下夺了凌若的金册金印,完全是将计就计,目的就是要查出在纳兰湄儿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如今只查到一个舒穆禄氏与何太医。如今下旨赐死,就是为了让这些害凌若的人放松警惕,自行露出马脚,如此便可一打尽,半个不留,省得再有心怀歹意之人留在宫为非作歹。 其实自从纳兰湄儿说在承乾宫饮了茶水感觉不适,随后发现毒时,他就不信。昔日在王府时,李氏就曾用这种手段指责凌若在茶下红花,害得她小产,事后却查明,李氏根本不曾有孕。那次,他疑了凌若,这次又怎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那件事,也令他开始怀疑何太医,假如湄儿没毒,他却指称其了砒霜之毒,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同谋。 自此事之后,除了舒穆禄氏之后,他又多了一个怀疑的人,这也使他怀疑,这宫究竟有多少人与纳兰湄儿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所以,在一番斟酌后,他决定暂不打草惊蛇,而是命人暗观察其动向。没多久,突然又冒出邪一事,纳兰湄儿在一翻发疯后,跑到承乾宫跪拜,很明显,她是要将邪的事嫁祸到凌若身上。 果然,与纳兰湄儿走得极近,而且同样在自己茶下过媚药的舒穆禄氏开始明里暗里的让他搜查承乾宫,刘氏也有类似的话,使得他怀疑的名单里又加了刘氏。 之后,他假装被她们说动,决定先搜查承乾宫,没多久,苏培盛便在凌若的床底下搜到一个巫盅娃娃,而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愤怒生气,并且夺了凌若的熹妃之印与金册,将她禁足在承乾宫。 因为不能确定刘氏是否为同谋,所以迟迟不曾动手,而之后,纳兰湄儿又三番四次暗示自己下旨赐死凌若。既是决定做戏,那就做全套的,顺着纳兰湄儿一直以来的意思,将凌若赐死,不过他自然不会真的在酒下毒,而是事先宣召容远入宫,问他要了一副假死之药,放在酒,只要凌若喝了这酒,便会形同死人,唯有等药效过去后,生机才会慢慢恢复。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收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凌若假死这段时间,就是他收之时,待除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后,凌若往后便可以安稳无忧,不必再担心有人加害。至于位份,既然金册金印都已经收回了,自然没有再原样送回的道理,他会兑现之前说过的话,册封凌若为皇贵妃,授以皇贵妃的金宝与金册。 此时的胤禛尚不知道在送酒去承乾宫的路上,舒穆禄氏在酒壶下了钩吻,从而使得这壶假毒酒变成了真毒酒,而凌若亦死在毒酒之下。 当凌若已被赐死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舒穆禄氏,她在景仁宫放肆的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阿玛,额娘,孩子,你们听到了吗,钮祜禄氏死了,她死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这样不知笑了多久,直至脸皮僵硬方才停下来,如柳在一旁笑容满面地道:“恭喜主子,主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舒穆禄氏抚着脸,阴声道:“不错,本宫忍了她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任钮祜禄氏再如此诡计多端,最终也死在本宫的手里。说起来,本宫真应该谢谢纳兰湄儿,若非她,本宫也不能这么快报仇。” “咱们自然要好好谢谢纳兰福晋。”如柳一语双关的说着,既然钮祜禄氏已经死了,纳兰湄儿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不过本宫还是有些可惜。”在如柳不解的目光,舒穆禄氏缓缓道:“原本依着钩吻的毒,非得要折磨她十二个时辰不可,可现在才两三个时辰,钮祜禄氏就已经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 “皇上已经在酒下了毒,两种毒性整合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如单一的毒性一样,不过奴婢相信在这两个时辰,钮祜禄氏一定受尽了折磨,勉强也算是令主子出了一口气。再说,最重要的是钮祜禄氏死了,其余的都只是次要的。” “你说的不错。”舒穆禄氏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阴狠而又欢悦的笑容,只要一想到钮祜禄氏死了,她就开心的直想笑,再没有这个更值得她开心的事了。 今时今日,憋了那么多天的气终于可以出了…… 坤宁宫,那拉氏从小宁子口确认了凌若被赐死的消息后,那张已经不再年轻妍丽的脸亦泛出重重喜色,颔首道:“好!死得好!” 自从弘晖死后,她就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个间接害死了弘晖的凶手死,可是每一次都让她有惊无险的逃过,之后胤禛更是处处护着她,让自己无从下手,甚至连掌管后宫之权都被她夺走了。到如今,憋在胸多年的一口气终于可以出了。 小宁子諂笑道:“钮祜禄氏一死,这宫就再没有人可以与主子抗衡,更无人可以夺去主子手的权利。” 那拉氏扶着他的在椅坐下,冷笑道:“这个只怕未必,纳兰氏、舒穆禄氏、刘氏,一个个都盯着协理六宫的权利呢。” “恕奴才直言,主子实在太看得起她们了,凭她们哪里能与主子抗衡,充其量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成不了大气候,更不可能如以前的钮祜禄氏一般。”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恻目,“你可别忘了,皇上就是因为纳兰湄儿才赐死钮祜禄氏,纳兰湄儿又怎可能比不上钮祜禄氏呢。” 小宁子怎会看不出那拉氏心里的真正想法,含了一缕笑容道:“回主子的话,皇上固然宠爱纳兰福晋,但纳兰福晋为人天真愚蠢,心思更是不够缜密,根本成不了大气。若奴才没猜错的话,这一次,应该是有人暗给她出谋划策,这才让她扳倒了钮祜禄氏,单凭她一人,根本没这能力。纳兰福晋自入宫之后,与瑞嫔走得极近,而瑞嫔之前又曾在主子面前提过几句,所以奴才斗胆猜测,为纳兰福晋出谋划策的人应该就是瑞嫔。”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嗯,说的倒有几分道理,那刘氏与舒穆禄氏呢,你倒是说说,她们又缺在哪里。” “瑞嫔野心勃勃,可惜她出身太低,又不能生育孩子,一个嫔位已是到了顶头,难以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她不可能与主子相争,至少眼下看来是这样。至于谦嫔……”小宁子犹豫了一下道:“三人之,她是最可能威胁到主子的,毕竟她家世不算太差,而且膝下又有六阿哥。所以奴才觉得,若要提防,主子最该提防的人就是谦嫔。” “谦嫔……”那拉氏喃喃重复了一句,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宁子停了一会儿,忽地浮起一抹笑容,“不过等到二阿哥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就算是谦嫔也不足不虑了,这个后宫,只属于主子一人。” 小宁子的令那拉氏颇为认同,“不错,皇上对本宫情份一向寡淡,就算有所改变,也可想而知,真正可以决定一切的是弘时,希望皇上可以早日册封他为太子,这样本宫也了了一桩心事。” “主子放心,如今四阿哥已死,六阿哥又年幼,二阿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皇上早晚会册封他为太子的。” “本宫旁的不担心,就怕弘历……”上次在城外截到弘历等人的消息,弘时已经告诉她了,只要一日没除掉弘历,她就一日不能安心,不过她尚且不知弘历此刻已经被人押解着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小宁子见状,连忙安慰道:“主子放心,您已经让英格大人布下天罗地,杀了四阿哥只是早晚的事。今日宫里出了这么一桩大喜事,主子应该高兴才是。” 那拉氏想了片刻,重新挂上一丝笑容:“不错,本宫确定应该高兴,小宁子,去拿酒来,本宫要好好喝一杯,你陪着本宫一道喝。” “奴才遵命!”小宁子依言去端了酒,进来时衣发间沾着晶莹的雪花,那拉氏訝然道:“在下雪吗?” “是啊。”小宁子放下酒壶道:“之前天气瞧着还不错,没想到一下子就下起雪来,而且还下得很大呢!”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寒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那拉氏扬一扬眉,走到紧闭的朱门前,正要开门,小宁子连忙阻止道:“外面风雪很大,主子当心着凉。” “不碍事。”随着这声话落,宫门应手而开,冷风卷着漫天雪花吹在那拉氏身上,令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风雪更是吹得炭盆的炭火明暗不定,小宁子看着不好,连忙将门关起,那拉氏也不阻止,走到酒壶前,倒了一杯酒,然后再次走到门边,对小宁子道:“将门打开!” “可是……”小宁子刚说了两个字,那拉氏便一眼瞪过来,冷声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小宁子心底一颤,不敢再说,依言将门打开,那拉氏迈过门槛,于漫天风雪,将手的酒水倒在地上,看着地上刚积起的一层薄雪因为酒水而迅融化,嘴角扬一抹痛快的弧度。 钮祜禄氏,这场雪就是给你的最后送葬,以后,本宫再也不用看着你那张恶心的嘴脸了。至于你的儿子,本宫一定会尽早送他去见你的,不让你们母子阴阳相隔。就权当,是本宫尽了与你相识二十多年的情谊吧。 瞧瞧,你对本宫无情,本宫对你却是有义呢! 雪,纷纷扬扬,覆尽这一座座看似华美实则肮脏的宫殿,覆尽这一颗颗诡异的人心。 只要这后宫还有女人,争斗便永不会停止,唯一的解脱便是死。凌若已经得到了解脱,但有一个人还远远没有。 正当纳兰湄儿为凌若的死而感觉异常高兴时,宫人来报说瓜尔佳氏求见,纳兰湄儿抬眼道:“奇怪,她来做什么?” 蓝儿在一旁笑道:“往日里谨嫔总与钮祜禄氏走得近,而且狐假虎威,不把别人放在眼,连对福晋也是爱理不理,从不曾主动来过这翊坤宫,如今钮祜禄氏一死,她却紧赶着来见福晋,依奴婢说,她肯定是来向福晋示好的,想找福晋做她的靠山。” 纳兰湄儿冷笑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得了纳兰湄儿的宫人依言退下,不多时,领着瓜尔佳氏进来,往日里纳兰湄儿见了她还会行个礼,眼下自恃得胤禛宠爱,连钮祜禄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又怎会再将瓜尔佳氏放在眼,连身也没起,只淡淡地道:“谨嫔来了,快请坐。” 瓜尔佳氏眸掠过一丝森寒的杀意,旋即已是一脸笑意地道:“福晋之前了邪,如今身子可都好全了?之前一直有俗事缠身,寻不得机会来探望福晋,今日才算抽出空来,还望福晋莫怪。” “多谢谨嫔关心,我没事。”见瓜尔佳氏果然露出示好之意,纳兰湄儿带着得意之色道:“其实谨嫔贵人事忙,实不必专门跑这一趟,再说外头又正下着雪,万一摔了,你让我如何过意的去。” 瓜尔佳氏笑笑道:“多谢福晋关心,外头风雪虽大,但所幸地上还没怎么积起,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有事。”不等纳兰湄儿说话,她又道:“对了,我这次来,特意带了一枝野山参给福晋补身,还望福晋笑纳。”说着,她自从祥手接过锦盒,从祥却是紧紧抱着锦盒不肯松开,同时不住地摇头,眼含着深切且令人不解的悲哀。 瓜尔佳氏没有理会她,执意取过锦盒,见纳兰湄儿似是注意到从祥的异常,逐笑道:“瞧瞧这傻丫头,不过是一枝野山参罢了,竟是不肯了,实在是小气得很,待回去后,定要好好罚她。” “从祥对谨嫔忠心耿耿,又一心为谨嫔着想,谨嫔应该赏她才是,怎可处罚。至于这野山参,谨嫔还是拿回去吧,我也不缺这一枝两枝的。”纳兰湄儿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之意。也是,自她入宫后,胤禛对她百般优待,要什么给什么,野山参、血燕、灵芝这类滋补的东西更是宫头一份的丰厚。 瓜尔佳氏讪讪地笑道:“我知道福晋这里应有尽有,不过这枝野山参,怎么着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福晋能够笑纳。” 纳兰湄儿瞥了她一眼道:“今日是钮祜禄氏被皇上赐死的日子,谨嫔与钮祜禄氏一向要好,谨嫔不是应该难过得吗?怎么好像跟没事人一般?” 瓜尔佳氏双手一紧,旋即慢慢松开,故意叹了口气道:“唉,不瞒福晋,我与钮祜禄氏的要好其实只是表面的,以前倒是还好,但自她被封为熹妃后,就嚣张跋扈得紧,表面上称我一声姐姐,实际根本不将我放在眼,甚至对我呼来喝去,犹如奴仆一般。” 纳兰湄儿惊讶地道:“哦?竟这等事?” “可不是吗?我一直不想再受她摆布,可是她在宫一手遮天,几乎可说是顺者昌逆者亡,我无子女傍身,又怎敢与她做对,只能忍辱偷生。”瓜尔佳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被察觉的颤抖,“幸而上天有眼,钮祜禄氏所做的恶事终于被揭发了出来,让她得到应有报应。我刚才听到她被赐死的消息后,不知有多高兴。” 此时距苏培盛送毒酒去承乾宫的时间尚短,瓜尔佳氏去承乾宫见凌若最后一面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否则纳兰湄儿一定会听出问题来。 “想不到当竟然还有这番曲折,如此说来,倒是委屈谨嫔了。”纳兰湄儿本就是个耳根极软的人,见瓜尔佳氏说得言语真挚,不由得信了几分。 “委不委屈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左右钮祜禄氏已经死了,不必再去提她,倒是这野山参,虽然没有上千的年份,但几百年却是有了,是个不错的宝贝,福晋您可一定要好好看看。” 这般说着,瓜尔佳氏捧着锦盒上前,随着脚步的上前,眸光渐渐深沉起来,杀意亦从眼底深处显露了出来,犹如一头正在苏醒的猛兽。 从祥嘴唇发颤,几次想要说话都生生忍了下来,她身边的从意也是一般模样,双手紧紧绞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纳兰湄儿不疑有它,打开瓜尔佳氏递过来的锦盒,然一打开她便愣住了,因为锦盒是空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旋即眼角余光看到瓜尔佳氏右手一道寒光闪过,同时耳边传来蓝儿的惊叫声,“福晋小心!”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行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寒光bi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吓傻了的纳兰湄儿被蓝儿用力推倒在地上,使得瓜尔佳氏扑了个空,紧紧握在手里的匕首刺在与之一起翻倒的椅子上,这一下她用尽的全身的力气,匕首刺入足足三寸,若是刺在人身上,可是而知。 在瓜尔佳氏努力往外拔匕首的时候,跌坐在地上的纳兰湄儿终于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救命!快救命!” “有人要刺杀主子,快保护主子!”在这样叫了一句后,蓝儿随手拿起一边的花cha,用力往瓜尔佳氏掷去。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避开,然刺在椅的匕首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而殿外那些太监正在奔进来,若让他们抓到自己,想杀纳兰湄儿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放弃了匕首,快步来到纳兰湄儿身前,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厉喝道:“jian人,你害得若儿惨死,今日,我一定要杀你为若儿报仇!” “放……放……”纳兰湄儿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用力扳着瓜尔佳氏的手,但那双手就像铁钳一样,任凭她怎么扳都扳不开。 看到纳兰湄儿翻起了白眼,蓝儿连忙过来扳瓜尔佳氏的手,嘴里道:“快放开我家主子!” 瓜尔佳氏没有理会她,只是不断收紧双手,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杀了纳兰湄儿,为若儿报仇! 蓝儿扳得手指都疼了也没能扳开掐在纳兰湄儿脖子上的手,急的不得了,见那几个太监奔进来后就愣在一旁,连忙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福晋。” 被她这么一喝,那几个太监方才如梦初醒,连忙扳开瓜尔佳氏的手,这么多人一起合力,终是将瓜尔佳氏的手从纳兰湄儿的脖子上给扳了下来,而这时纳兰湄儿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蓝儿连忙扶住纳兰湄儿道:“福晋?福晋,您怎么样了?” 过了很长时间,纳兰湄儿才缓过气来,捂着被掐疼的脖子不住咳嗽,同时心后怕不已,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感觉好可怕! 见纳兰湄儿没死,瓜尔佳氏疯狂地尖叫起来,“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jian人,杀了她!”那几个太监赶紧再加一把力按住她,以免她再去杀纳兰湄儿。 纳兰湄儿喘了半天气后,体内终于有了一丝力气,扶着蓝儿的手站起来惊恐地盯着瓜尔佳氏,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瓜尔佳氏仰头大笑了起来,仿佛纳兰湄儿说的是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良久,她骤然止了笑声道:“你害死了若儿,如今还来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纳兰湄儿,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 听到瓜尔佳氏当着面说自己蠢,纳兰湄儿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咬着牙道:“钮祜禄氏施邪术害我,皇上赐她死罪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何说是我害得她,倒是你,瓜尔佳氏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刺我,是所有人都看到,你休想脱罪!” “她害你?纳兰湄儿,真亏你还有脸说,若儿根本没有害你,是你这个jian人嫁祸于她,要她的性命!”瓜尔佳氏的声音充满了愤恨,为何,为何没能杀死纳兰湄儿,为何她可以这样福大命大,而凌若却不可以?她恨,她好恨! 见她一直在骂自己,纳兰湄儿气得浑身发抖,唤过蓝儿道:“给我狠狠掌这张不干净的嘴巴!” 蓝儿犹豫着不敢上前,怎么说瓜尔佳氏也是正儿八经的主位娘娘,就是皇后也不好随意掌她的嘴,更不要说自家主子还是一个没有名份的福晋。 见蓝儿没有动手,纳兰湄儿喝道:“我叫你掌嘴没听到吗?给我打!” “是。”见纳兰湄儿一再催促,蓝儿不敢再迟疑,上前用力掴着瓜尔佳氏巴掌,虽然脸上很痛,但瓜尔佳氏还是不住地骂着,把纳兰湄儿气得不轻,许久,她唤住蓝儿道:“你现在立刻去养心殿,将这里的事告与皇上知晓,让皇上定夺瓜尔佳氏之罪。” 待蓝儿离去后,她盯着瓜尔佳氏冷笑道:“你尽管嘴硬吧,等皇上一来,你就再没机会说话了。”瓜尔佳氏对她百般辱骂,令她起了杀心,再说瓜尔佳氏一心想为钮祜禄氏报仇,留着她,自己就是睡也睡不安枕。 瓜尔佳氏知道她心的打算,将所有怨恨皆化为阴狠的言语,“纳兰湄儿,我瓜尔佳去悦在此立誓,就算今日我死了,也一定回来索你的命!” 她话音落下时,门正好被刮得正烈的风雪吹开了,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自外头吹了进来,索绕在纳兰湄儿身周,令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怕后面宫人关好了门,她也总觉得身边一直有冷风在吹。 看到纳兰湄儿眼所露出来的惧意,瓜尔佳氏冷笑道:“怕了吗?我告诉你,以后的每一夜我都会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 纳兰湄儿终于忍受不了心底不断扩大的恐怖,失控的尖声叫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你死了,我一定会让皇上请高僧做法,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仰头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嘶声道:“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恶人却可以长命百岁?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寂静无声,唯有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在一阵漫长的等待过后,门再一次被打开,不过这回不是被风吹开的,而是有人走进来,风雪,一角明黄色无比显眼。 “皇上!”胤禛刚一显出身影,纳兰湄儿便迎上去哀哀的哭道:“妾身差一点就见不到皇上了。” 面对她靠过来的身子,胤禛目光一闪,扶住她双肩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听蓝儿说谨嫔行刺你?”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抓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纳兰湄儿抹着眼角的泪,委屈万分地道:“妾身其实也不清楚,之前谨嫔来见妾身,还说要送一株野山参给妾身补身,妾身未曾多想,便欣然接受,哪知谨嫔根本就是借着送野山参的名义行刺妾身,亏得蓝儿机灵,否则妾身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之后,谨嫔不仅没有丝毫悔意,还百般辱骂妾身,说要为钮祜禄氏报仇,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胤禛瞥了哭得伤心不已的纳兰湄儿一眼,淡然道:“放心,若真是谨嫔的错,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纳兰湄儿点头退到一边,胤禛则走至谨嫔面前道:“云悦,湄儿所说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杀她?” “不错,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看着胤禛冷肃的脸庞,瓜尔佳氏心中充满了恨意,若非他不辩是非,若儿怎么会死,每每想到若儿带着无尽的恨意死去,她就心痛的不得了,亦恨及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见瓜尔佳氏承认,纳兰湄儿上前道:“皇上,您都听到了,她真的想要妾身的命呢,您赶紧将她治罪。” 胤禛点点头道:“不错,朕是要将有些人治罪!”在话音停顿片刻后,他扬声道:“来人!” 待数名身强力壮的太监进来后,胤禛出人意料地指了纳兰湄儿道:“把她给朕抓起来。” 见那几个太监奉了命要来抓自己,纳兰湄儿一下慌了起来,连忙道:“皇上,您是不是指错了人,该抓的应是谨嫔才对。” 胤禛薄唇微勾,勾勒出一抹令纳兰湄儿心惊肉跳的笑意,“朕没有指错,朕要抓的人就是你――纳兰湄儿!”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莫说纳兰湄儿不明白,就是瓜尔佳氏亦一头雾水,胤禛不是一直对纳兰湄儿宠爱有加吗,怎么突然又将她抓了起来? 纳兰湄儿惊慌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妾身?”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难道还要朕一件件的给你说出来吗?”胤禛冷冷回了一句后,朝抓着瓜尔佳氏的人喝道:“还不赶紧松开?” 那两个太监赶紧松开后,至于瓜尔佳氏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胤禛,不明白他一下子之间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胤禛温和地抚着她被蓝儿掴得肿涨的脸道:“让你受委屈了。” “臣妾不碍事,倒是皇上……”不等瓜尔佳氏说下去,胤禛已是道:“朕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不必着急,慢慢看下去就知道了。” 那厢,纳兰湄儿眼皮直跳,强捺了心中的惧意,委屈地道:“皇上,妾身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再说……” “再说什么,是你没有诬陷熹妃下毒,还是没有诬陷熹妃用邪术加害于你?”胤禛轻描淡写的话落在纳兰湄儿耳中犹如惊雷炸响一般,令她难以置信,双耳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刚刚胤禛在说什么,说她诬陷钮祜禄氏?还称早已被废的钮祜禄氏为熹妃?他……他是不是疯魔了? 这般想着,她慌忙抬起头来,不住摇头道:“臣妾没有诬陷钮祜禄氏,一切都是她所为,是她嫉妒妾身从而想要加害妾身,就像谨嫔一样,她们个个都想要妾身的性命。再说,这一切皇上不早就查清楚了吗?为何现在……现在又说是妾身诬陷她?” 胤禛咧嘴,露出森冷的白牙,“纳兰湄儿,你以为朕真的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吗?你错了,朕不过是假意相信,然后引出与你同谋之人罢了!” 胤禛的话一下子抽干了纳兰湄儿浑身的力气,令她软倒在地,胤禛说什么?他说是假意相信自己?这怎么可能,明明钮祜禄氏都被赐死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厢,瓜尔佳氏亦是大惊,旋即激动地抓着胤禛的袖子道:“你说什么,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胤禛颔首道:“不错,朕从未怀疑过若儿,从一开始便知道是他们诬陷若儿,只是朕知道凭纳兰氏一人,断然不可能想出这样精密的计策来,在她背后肯定还有人,所以朕决定将计就计,将所有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而今,终于是到了收网之时。” 瓜尔佳氏脸上因为他的话出现一抹喜色,但旋即又化为了深重的悲意,“既是这样,你为何要下旨赐死若儿,为什么?” “云悦,你不要激动,听朕说。”胤禛握着她的手,待她情绪平复一些后方道:“朕是刚死了熹妃,但酒中乃是假死之药,若儿服用之后虽看起来像死了一样,但过一段时间便会恢复,什么事都没有。” 瓜尔佳氏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紧紧反握着胤禛的手紧张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若儿真的只是服了假死之药,并没有真的死?” 看到她对凌若毫不掩饰的紧张与在意,胤禛颇有些感动地道:“自然是真的,朕怎么会真要若儿的性命,待这些事处理了之后,朕就与你一起去承乾宫。” 瓜尔佳氏不住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嘴里喃喃地道:太好了!太好了!” 这个时候,在胤禛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苏培盛脸上一片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他用力抓紧自己的手,但颤抖仍在不断加剧,直至蔓延了全身。 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皇上在酒里下的居然是假死之药,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想要钮祜禄氏死。可……可半途中瑞嫔又在酒里下了钩吻,使得假毒酒变成了真毒酒,钮祜禄氏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一想到这里,苏培盛双脚直发软,若非身后靠着柱子,早已跌在地上。 皇上早晚会知道钮祜禄氏是真的死了,到时候一定会龙颜大怒的,而他……也必将难逃一死! 该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且不提苏培盛在那里思索活命之策,纳兰湄儿失魂落魄地听着胤禛与瓜尔佳氏的对话,当听到钮祜禄氏是假死时,满脸皆是震惊之色,喃喃道:“钮祜禄氏没死?她没死?”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欺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听到她的话,冷笑着回过身道:“你自是盼着熹妃死,只可惜,最后要死的人是你与你的那些同谋。” 纳兰湄儿抬头看着胤禛,不知为何,本该熟悉的容颜在这一刻变得陌生无比,她甚至认不出眼前这个冷厉的男子是谁。 胤禛明明对自己用情至深,纵别离二十多年亦不曾改变,为此甚至不惜背上骂名,强行让阿其那休妻,并将自己接到宫中,择日便要封妃,怎会像现在这样,张口闭口就要自己死。 这人……这人根本不是胤禛,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胤禛。 不行,她不要死,她还没有封妃,还没有享尽天家富贵荣华,怎可以就这样死了,她要活着! 想到这里,纳兰湄儿连忙道:“我没有……我没有害人,一切都是真的,是……” “够了!”胤禛冷冷打断她的话道:“纳兰湄儿,你的谎话还想编到何时?是否非要朕将所有证据都摆在你面前,才肯承认你所做的一切?” “皇上,您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害人!”纳兰湄儿死咬着这句话不肯松口,盼胤禛会念在与她的情份上,相信她所说的话。 可惜,纳兰湄儿忘了一件事,胤禛既然设下这么一个圈套,引她入局,又怎会再相信她说的话,莫说是话了,只怕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对于她的嘴硬,胤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目光一转,道:“苏培盛!四喜!” 一听胤禛召唤,苏培盛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走过去,低着头与四喜一起道:“奴才在。” 苏培盛的异样引起了胤禛的注意,皱眉道:“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苏培盛紧张地思索着话语,赔笑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哪是慌张,是震惊呢,奴才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在不动声色间布下一个如此大局,还让熹妃娘娘假死,奴才这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在梦中呢。”说罢,他双膝跪下,谄笑着磕头赞道:“皇上实在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瞥了他一眼道:“好了,传朕旨意,将舒穆禄氏跟何正给朕带来,记着,这里的事先不要与他们说起。” “嗻!”苏培盛死死忍着心中的骇意,故做平静地退出了正殿,与四喜一人一边去传舒穆禄氏与何正。 一路上,苏培盛忐忑不安,不住地思索着保命的对策,但思来想去都没有万全之策,唯一一条路,就是…… 待到景仁宫的时候,舒穆禄氏正坐在屋中悠闲地赏着窗外的漫天雪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苏培盛压下心中的紧张,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瑞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待得起身后,他赔笑道:“娘娘怎么这么有雅兴,开着窗子赏雪,也不怕冻了身子。” “难得雪色茫茫,素雅幽静,就算是为此冻了身子也是值得。”这般回了一句,舒穆禄氏坐直了身子悠然道:“对了,公公今日来,所为何事?可是想告诉本宫钮祜禄氏已经伏法的消息?若是这样的话,那公公可是来晚了,本宫已经知晓了。” 苏培盛虚虚一笑,道:“如此看来,倒是奴才来报得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不碍事,倒是公公你此刻过来,皇上不会发现吗?”听得舒穆禄氏这么问,苏培盛上前一步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此刻正是奉了皇上之命,请娘娘前去翊坤宫,皇上说有要事相商。” 舒穆禄氏柳眉一蹙,奇怪地道:“要事?是什么要事?” 苏培盛目光一转,故作不知地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看皇上的心情似乎颇为不错,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事。” 他虽帮着舒穆禄氏做了不少事,但开始时是出于利益,后来是被迫,对舒穆禄氏并无多少忠心,现在事关自己死活,自然不会再那么好心的提醒舒穆禄氏。 如柳低头想了一会儿,猜测道:“翊坤宫是纳兰福晋的住处,皇上请主子前去,会不会是商量册封纳兰福晋为妃的事?” 舒穆禄氏赞同道:“你说的倒是颇有可能,想不到皇上如今心急,钮祜禄氏才刚死,便迫不及待的要册封纳兰湄儿,这下子,她可是要得意了。” 如柳抿一抿嘴,不屑地道:“且先让她得意一时,日后自有她好受的。” 舒穆禄氏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道:“好了,如柳,扶本宫起来吧,赶紧去翊坤宫,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听着舒穆禄氏主仆完全不着调的猜测,苏培盛什么也没说,只是随舒穆禄氏一道前往翊坤宫,在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欠一欠身道:“奴才突然想起,皇上还交待了一件事没办,就不陪娘娘进去了。” 舒穆禄氏不疑有它,颔首道:“既是如此,公公自去办你的事,本宫自己进去就是了。” 看着舒穆禄氏进去,苏培盛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这个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皇宫,大清天下这么大,相信总有他容身活命的地方。 至于舒穆禄氏的死活,他管不了也不想管,若不是舒穆禄氏一早设局将他拉上贼船,他哪用这么狼狈的逃跑。 舒穆禄氏刚一进殿便感觉不对,因为除了胤禛与纳兰湄儿之外,瓜尔佳氏竟然也在,这还不算,她脚步还没站稳,四喜便带着何太医进来了,看何太医一脸莫名的样子,显然并不知道来此的用意。 奇怪,若像如柳猜测的那样,是商量册纳兰氏为妃的事情,何必要她们两人在此,而且纳兰氏还跌坐在地上,脸色也差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半点喜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诸多的疑问,她定一定神,上前行礼,在她之后,何太医亦行礼,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瑞嫔,你知罪吗?” 他的话语令舒穆禄氏心头一跳,连忙道:“恕臣妾愚昧,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死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讽刺的笑道:“你若算愚昧,那朕这后宫之中,就没有一个聪明人,瑞嫔,你真是有本事,将朕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将朕耍得团团转,实在是本事。”说到后面,他竟是拍起手来。 舒穆禄氏听着不对,赶紧跪下道:“臣妾确实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说,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胤禛冷哼一声,不理再会她,而是对何正道:“朕问你,纳兰氏上次究竟有没有中砒霜之毒?” 何太医未料他会问起这个,大惊失色,待要低头掩饰,耳边已经响起胤禛的冷喝道:“不许低头,看着朕!” 何太医迫于无奈,只能战战兢兢地迎向胤禛的目光,刚一接触到那双森冷无情的眼睛,便如雷火灼身一般,怔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的话,纳兰福晋……确实……确实……” 正当何太医想要说出“确实身中剧毒”这几个字时,胤禛忽地道:“何正,朕若是你,就会想清楚再说。” 这几个字令何太医心惊难安,飞快地瞥了舒穆禄氏一眼,后者朝他微微摇头,他咬牙飞快地道:“回皇上的话,纳兰福晋确实中了毒!” “很好!”胤禛森然一笑,吩咐四喜道:“立刻让御药房按着何太医当时开给纳兰氏解毒的方子煎一服药,然后再拿三钱砒霜来。x.” 没有人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也没有人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默默等在一边,看着四喜领着御药房的人将胤禛吩咐的东西拿上来。 在命四喜将这些东西摆在何正面前后,胤禛道:“何正,你将这三钱砒霜吃了,然后再吃你自己开的解毒药,朕倒想看看你这药是否真能解砒霜之毒。” 何正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是给自己用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同时道:“皇上……您这是……” “朕知道砒霜是剧毒之物,一经服用之后,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可纳兰氏体内的砒霜之毒,却被你的药给解了,可见你的药甚有奇效,朕很想亲眼见识一下此奇药,就烦请何太医亲自示范一下了。” 何太医听得一头冷汗,想了半天方道:“回皇上的话,当初纳兰福晋服用的砒霜成份不纯,所以微臣才能将她的性命救回,可御药房的砒霜成份极纯,微臣……微臣的药,只怕解不了这个毒。” “是吗?”胤禛冷然一笑道:“朕查过熹妃身边的宫人,在纳兰氏中毒的前几日均没有出宫的记录,所以砒霜应该不是从宫外所得,那么除了御药房之外,敢问何太医,宫中还有哪个地方能拿到砒霜?” 胤禛这句话将何正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但胤禛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道:“好了,何太医就别在磨蹭了,赶紧将砒霜吃了,再服用袪毒的药,让朕看看何太医是否与徐太医一般,可解天下至毒之物。” 何太医捧起那放在油纸包上的砒霜,手不住颤抖,几次想要送进嘴里,都没能狠下心,他很清楚,凭自己当时随意所开的方子,根本不可能解砒霜的毒,自己一旦吃下去,必死无疑。 见何正迟迟未服砒霜,胤禛目光扫过站在殿中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帮何太医一把,让他赶紧把砒霜吃了。” “嗻!”那几个小太监答应一声,往何正走去,看到他们靠近,何正吓得魂飞魄散,扔掉手里的砒霜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愿说实话!” 胤禛早已料到会这样,冷笑一声,拂袖在椅中坐下后道:“那就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若有一句虚言,朕立刻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到了这个时候,一心想要保住自己小命的何正哪里还敢说假话,不理会舒穆禄氏急切的眼色,一股脑儿地道:“启禀皇上,是瑞嫔与纳兰福晋吩咐微臣谎称纳兰福晋中了剧毒,好让皇上相信,熹妃娘娘在给纳兰福晋服用的茶中下了砒霜。其实纳兰福晋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见何正将自己给供了出来,舒穆禄氏连忙道:“你……你含血喷人,本宫何时让你这么做过。” “瑞嫔不必着急,事情才刚开始,后面还有许多呢,若现在就急了,待会儿,可该怎么办呢?”胤禛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虐与玩味。 舒穆禄氏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委屈地道:“皇上,何太医如此污蔑臣妾,臣妾如今能忍耐得住。” 至于跌坐在地上的纳兰湄儿,浑身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胤禛不理会她们,继续盯着何太医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微臣只知道这些。”舒穆禄氏之所以可以差得动他,皆因刘氏之故,但何太医并没有将刘氏供出来,一来是因为胤禛没有将刘氏唤来,令他感觉到胤禛并未对刘氏起疑;二来,若胤禛要治他的罪,刘氏便是唯一能救他的人,若是拖下了水,那就没人能救得了他。 胤禛点点头,将目光转向纳兰湄儿道:“既然中毒是装的,那中邪自然也是装的,还特意跑到承乾宫,好让朕第一个疑心熹妃。”虽然凌若已经被他废了位份,但胤禛还是习惯性地称其为熹妃。 “妾身……妾身……”纳兰湄儿求救似的看着舒穆禄氏,后者却是对她的目光避之不及,唯恐扯上半点关系,但舒穆禄氏不知道,从她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避不了了。 “无话可说了是吗?”胤禛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湄儿,这条死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朕!” 纳兰湄儿一听到这个杀字,便整个人都慌了,不顾一切地道:“不要,皇上不要杀妾身,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并非存心,求皇上念在与妾身自小相识的情份上,不要杀妾身。”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百般抵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并未因她的话露出任何不忍之色,“你若真念着情份,就不会一门心思挑拨朕杀熹妃,熹妃刚失了弘历已经够痛苦了,你却还一直想要她的命,更不要说你为了达到入宫的目的,在朕的茶里下媚药,诱使朕与你发生关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包括纳兰湄儿在内,不明所以地道:“媚药?什么媚药?”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蒜。”胤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冷酷地道:“当日,你来求朕饶过阿其那死罪,在接过苏培盛端来的茶时,借着背对着朕的机会,故意在茶中下了媚药,若非媚药,朕怎会糊涂的与你有关系,让你借此大做文章,不止b朕恕了阿其那的死罪,还住到宫中来,希望朕册你为妃。呵,纳兰湄儿,你可真够恬不知耻的,你是阿其那的嫡福晋,他还没死的时候,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他,做朕的妃子!其实这件事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要熹妃的死,你想要她的命,那朕就要你的命!” “不是,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在茶中下媚药,妾身什么都没有做过。”在纳兰湄儿慌乱否认的时候,舒穆禄氏神色不安地绞着双手,该死的,怎么让胤禛发现媚药了,这样一来,胤禛会不会发现自己对他下药的事,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非……岂非…… 那厢,纳兰湄儿还在苦苦哀求,不断说自己对茶中下媚药的事一无所知,见胤禛始终不信,害怕到了极点的纳兰湄儿道:“妾身承认中毒还有中邪一事都是假的,是妾身想要陷害熹妃娘娘,但妾身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在茶中下过媚药,求皇上相信妾身。” 她的话令胤禛起了疑心,谋害凌若的事都承认了,没理由不认下药的事,难道这药当真不是纳兰氏下的?若不是她,那便只有剩下一人――苏培盛。 这般想着,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发现不见苏培盛人影,拧眉对舒穆禄氏道:“朕让苏培盛去传你,他人呢?” 舒穆禄氏连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刚才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公公说皇上另外还交待了他事情去办,所以让臣妾自己进来。” 胤禛很清楚,除了传唤舒穆禄氏之外,他再没有让苏培盛去办过其他事,他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想到这里,胤禛连忙道:“四喜,传朕命令,立刻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去,若发现苏培盛,立刻抓来见朕!” “奴才遵旨!”四喜意识到事态紧急,答应一声后匆匆带人离去,分别往宫门传旨。 在其走后,胤禛厌恶地瞥了纳兰湄儿一眼,松开手起身转向忐忑不安的舒穆禄氏道:“瑞嫔,你没话与朕说吗?” 舒穆禄氏心中剧跳,勉强笑道:“臣妾……臣妾……” 胤禛轩一轩眉道:“怎么了,不知道怎么说?无妨,朕倒是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舒穆禄氏的城府非纳兰湄儿能及,虽心中已是不安到了极点,表面仍是镇定地道:“皇上请说,臣妾洗耳恭听。” 胤禛微一点头道:“朕与纳兰氏自小相识,对她很是了解,凭她的心思,断然想不出先下毒后中邪这样栽赃嫁祸的计策,所以朕一直很怀疑,究竟是谁在她背后主使这一切。思来想去,朕觉得瑞嫔你最有可能。” “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会这么做这样的事,您若是这样想,可真是冤枉死臣妾了。”听着她否认的话,胤禛淡淡一笑道:“可刚才何正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你与纳兰氏一起指使他假称中毒的。”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熹妃娘娘一直待臣妾甚好,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害她?”她话音刚落,瓜尔佳氏便冷声接过话道:“是吗?为何本宫记得你的孩子是被熹妃不小心撞掉的,为着这事,你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感激熹妃?真是鬼话连篇。” 舒穆禄氏一脸委屈地对胤禛道:“不错,熹妃确实害得臣妾失去了孩子,但她并不是有意的,臣妾并非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又怎会记恨熹妃娘娘呢!” 瓜尔佳氏还待要说,胤禛已经抬手道:“这件事暂且不提,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本已经冰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更是降到了冰点,“朕记得每次召你侍寝的时候,你总会劝朕先喝杯茶,若朕没猜错的话,茶里应该同样下了媚药,而且长期如此,令朕对你有异于常人的之念,是不是?” 胤禛的话再一次令众人大惊,谁都料想不到,除了纳兰湄儿之外,竟然还有人对胤禛用媚药,且听这意思还不是一次两次。 媚药之类情之物,因为会影响身体,所以宫中向来不许使用,一经查实,必严惩不怠,想不到今日一下子便抖露出两件来,实在让人惊讶万分。 舒穆禄氏此刻已经难以保持平静之色,跪在地上微微发颤,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可是胤禛怎么会察觉的,明明每次她都将宜欢散的份量控制的很好。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不行,她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一旦认了,这罪名便坐实了,再无法洗脱。 想到这里,她连忙跪下道:“皇上误会臣妾了,就是借臣妾一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在皇上茶中下药!”之前,苏培盛的通风报信令她有所警觉,已将所有宜欢散都让如柳收了起来,就算胤禛此刻派人去搜宫,想必也搜不到什么。只要胤禛找不到宜欢散,她下药的罪名就不能落实。 “不承认是吗?”胤禛冷声问了一句,正要说其他的,四喜打开宫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被左右手臂都被人抓着强拖进来的苏培盛,在其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四喜上前道:“启禀皇上,奴才奉命赶到神武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培盛拿着从敬事房骗取的腰牌准备出宫。”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真相浮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扫了浑身发抖的苏培盛一眼道:“把他身上的包袱解开。.83kxs.” “嗻。”四喜答应一声,走到苏培盛身前,将他紧紧护着的包袱夺了下来,解开后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金银之外,还有两副字画,其中一幅正是当日四喜看到过的《山路松声图》。 当胤禛看到这幅画时,神色骤然一紧,旋即又打开另一幅字,同样是他赐舒穆禄氏的,胤禛当即将这两幅字画扔到舒穆禄氏面前道:“朕记得这幅画朕赏赐给了你,为何会在苏培盛手上?” 舒穆禄氏吱唔半晌,涩涩道:“是……是臣妾送给苏公公的。” “这幅画是唐寅真迹,他的画就算宫中也没收藏多少,价值千金,这幅字也非凡品,你居然送给一个奴才?瑞嫔可是比朕大方多了。”听着胤禛讽刺的话,舒穆禄氏不敢接话,只低头跪着,直到此刻,她都还不知道胤禛赐凌若假死药的事。 胤禛冷哼一声,走到苏培盛跟前道:“瑞嫔送你这样名贵的字画,都让你做了些什么?还有,为什么要突然出宫,都给朕从实招来。” 苏培盛瘫软在地上,苍白的双唇不住颤抖却没发不出声音来。从被带进来那刻开始,苏培盛便绝望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最后一丝生机也没了,一旦所有事被查出,以皇上的n子,定会要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说是吗?”胤禛冷冷睨了他一眼,对四喜道:“把他带下去,先把一双腿打断了,若是还不招,就再把双手打断了。” 四喜与苏培盛自打入宫后就一起跟了李德全,如今见他有难,心有不忍,跪下道:“皇上,苏培盛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已经冷喝道:“若敢求情,就与苏培盛一样,先打断双腿再打断双手。” 见胤禛把话说到这份上,四喜知道自己就算求情,也帮不了苏培盛,只得无奈地收回了在嘴边的话,领命将苏培盛带了下去,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苏培盛的哀嚎声,凄厉无比,一声接一声,压在舒穆禄氏与纳兰湄儿的心头,令她们两人喘不过气来,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尤其是舒穆禄氏,胤禛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万一苏培盛挨不过全盘招供,不知道胤禛会怎么待自己,会不会要自己的命?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四喜便带人将双腿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苏培盛拖了进来,没等四喜说话,苏培盛便颤抖着没有血色嘴唇道:“皇上恕罪,奴才……奴才愿意说实话。“见胤禛不说话,他知道是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连忙忍着痛道:”启禀皇上,那些字画金银……都是瑞嫔赏给奴才的,好让……好让奴才为她办事!” 舒穆禄氏连忙斥道:“胡说!本宫何时让你办过事,你休要血口喷人!” “朕让你说话了吗?” 胤禛冰冷的声音令舒穆禄氏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随后苏培盛将舒穆禄氏如何收买自己,如何让自己帮着她在胤禛面前说好话的事都说了出来,之后更是道:“其实纳兰福晋第二次来求皇上的时候,是瑞嫔身边的如柳陪着她一起前来的,奴才去沏茶的时候,如柳亦跟着一道去了,而且……而且她还趁着奴才不注意偷偷在茶里下了媚药。” 除了舒穆禄氏与她身边的如柳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死死盯着苏培盛,胤禛飞快地扫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纳兰湄儿,阴声道:“你说茶里的媚药是如柳下的?” “是。”苏培盛没有去理会舒穆禄氏如要噬人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将舒穆禄氏得罪死了,但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再说,若非舒穆禄氏为人阴险,暗施诡计,他怎会被拖下水,不能脱身。 苏培盛忍着双腿传来的阵阵痛意,道:“奴才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是皇上将奴才关到慎刑司后,瑞嫔派如柳来看自己,奴才这才晓得原来如柳用媚药来设计皇上与纳兰福晋,奴才当时很后悔,若非奴才粗心,又怎会给她可趁之机,但大错已经铸成,再后悔也无用。皇上将奴才从慎刑司放出来后,奴才感念皇上恩德,数次想要将这件事如实相告,可最后皆因害怕未曾出口。”说到这里,他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爬到胤禛脚前,攥着他的袍角垂泪道:“皇上,奴才知错了,求您看在奴才只是一时糊涂,被瑞嫔欺骗的份上,饶了奴才一条性命吧。奴才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再动任何贪心。” 不论怎么说,苏培盛都没有提及钩吻,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这件事说出去,自己必死无疑。所以,纵然明知早晚会被发现,仍抱着拖一刻是一刻的心思,隐瞒不说。 胤禛垂目盯着苏培盛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纳兰湄儿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满面惊慌的舒穆禄氏道:“你……你在我与皇上的茶里下媚药?这么说来,我会与皇上发生关系,都是拜你所赐?” 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她倒是想否认,可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她否认的余地,看这情形,就算她说干了口水,胤禛都不会再相信分毫。 舒穆禄氏的态度让纳兰湄儿确认了心中的疑问,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奔过来一把揪住舒穆禄氏的头发,嘶声道:“你这个n人,你骗我!你骗我!说什么同情我,说什么在皇上面前替阿其那求情,这一切皆是你的谎言,你根本就是想骗我入宫,好让我听任你摆布,你好恶毒!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到了这么一刻,纳兰湄儿终于明白了舒穆禄氏的险恶,从始至终她都不是真心要帮自己,而是一步步诱使自己钻入她的圈套中,不论第一次见面,还是自己与胤禛发生关系后,她劝自己入宫,都是精心设下的圈套。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死到临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设计你,不是因为与你有仇,而是因为你可以为她所用。”回答纳兰湄儿的人,不是舒穆禄氏而是瓜尔佳氏,她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自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她便已经想好了要利用你来对付凌若,铲除这个她最恨却无法对付的人。” 纳兰湄儿喃喃听着瓜尔佳氏的话,随后她更用力地抓着舒穆禄氏的头发,神色颠狂地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你恨钮祜禄氏是你的事,为何要拖我下水,将我害得这么惨,还骗我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钮祜禄氏,我……我……要杀了你!” 舒穆禄氏被她抓的头皮生疼,甚至能够感觉到头发被一根根地从头皮拔起,痛不堪言,趁着纳兰湄儿大嚷大叫的时候,她拼着被拔下一大把头发,用力将纳兰湄儿推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喝骂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活该被利用!” 纳兰湄儿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总算她还有点头脑,没有再与舒穆禄氏对骂下去,而是跪在胤禛面前痛哭流涕地道:“皇上,您都听到了,一切都是舒穆禄氏这个n人所为,妾身是被她害的,妾身冤枉啊!这个女人如此恶毒,您千万不要放过她!” “放心,朕绝对不会放过她。”纳兰湄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胤禛再次道:“但朕同样也不会放过你。” 纳兰湄儿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凉,好半晌才颤声道:“可臣妾是冤枉的啊……” 胤禛漠然道:“媚药的事或许是朕冤枉了你,但害熹妃的事却是一丝冤枉也没有,所以,湄儿,朕实在寻不到恕你的理由。” “妾身也是人利用,并非存心要害熹妃娘娘。四哥,求您看在往昔的情份上,放妾身一条活命,妾身愿意回原先的宅子去,永世不再踏入紫禁城一步,更不会与人提在宫里的事,求皇上开恩!”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胤禛弯腰,在纳兰湄儿无限期许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不是存心,都已经害了,所以朕绝对不可能恕你!”说罢,他踢开抖如糠筛的纳兰湄儿走到头发蓬乱的舒穆禄氏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足足拍了十来下方才停下,随后道:“佳慧,你真是让朕意外得很,朕原以为你只是顺势利用湄儿,没想到连她入宫都是你一手促成的,实在能耐得很。你刚才说湄儿那么蠢,活该被利用,那么朕呢,朕在你眼里,是不是也一样蠢?” 舒穆禄氏连连摇头,慌声道:“臣妾没有,皇上英明神武,怎会与蠢字扯上关系。” 胤禛微微一笑,声音竟是出奇的温和,“是吗?可湄儿的事,朕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更不要说由着你在朕茶中下了这么久的药都没发现。所以,英明神武这四个字,在你面前,朕实在有些担当不起。” 胤禛的声音虽温和,但却像一根藏在棉花里的针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狠狠扎进肉中,舒穆禄氏颤声道:“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但臣妾也是因为太过倾慕皇上,不愿失去皇上,所以才出此下策,求皇上……” “求朕恕罪吗?”胤禛的声音竟然比刚才还要温和几分,甚至蹲下身轻柔地抚着舒穆禄氏的脸,“朕真是后悔,若当初没有一时心软,封你为答应,让你留在宫中,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可惜,这世间从没有后悔药,所以朕只能设法去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变得森冷阴寒,比外面正刮着的风雪还要冷,不等舒穆禄氏说话,他收回手起身冷声道:“瑞嫔舒穆禄氏私用禁药,陷害熹妃,即刻褫夺其嫔位,收回金册,废为庶人,与纳兰湄儿、何正、苏培盛一道囚禁翊坤宫,听候处置!”之所以没有立刻处置他们,不是因为心有不忍,而是胤禛尚没想到,该用什么死罪来处置这群结党营私,胆大包天的人。 “皇上饶命啊!”苏培盛第一个哭求起来,胤禛刚才的手段已经让他肝胆俱裂,不晓得后面等着自己的还会是什么刑法。 在他之后,纳兰湄儿绝望地道:“四哥,你……你难道真的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旧情?”胤禛勾起薄唇,带着讽刺的笑容道:“朕与你的情谊,早被你一手毁尽了,如今朕与你之间,只剩下你害熹妃的那笔帐。放心,朕一定会好好与你算的,绝不会少算一分。” 说罢,他再也不看惊恐欲死的纳兰湄儿,拂袖转身离去,四喜连忙跑去开门,在冷风灌进来的那一刻,舒穆禄氏忽地道:“臣妾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皇上猜到一切是臣妾等人的设计,为何还要赐死钮祜禄氏?” 胤禛冷笑道:“你错了,朕从未赐死过熹妃,朕赐给她的那壶酒里根本没有毒药,只有假死之药,到了明日,她就会安然无恙的醒来。” 舒穆禄氏眼皮狠狠一跳,旋即大声笑了起来,令胤禛万分不解,死到临头,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唯有苏培盛明白她到底在笑什么,在心底不住乞求,希望舒穆禄氏千万不要将实话说出来。 “你笑什么?”胤禛在忍了半晌后,终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 舒穆禄氏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迎着胤禛的目光道:“好一壶假死酒,竟将所有人都骗了,不过皇上似乎忘了,送酒过去的那个人是谁。” 她的话令胤禛心中浮起不祥之感,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捏着她的下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那壶酒你是不是动过手脚?” 从胤禛刚才的态度中,舒穆禄氏知道自己这次难逃死劫,所以此刻她对胤禛充满了怨恨,“皇上应该问问何太医,钩吻是什么毒?” “钩吻?”胤禛重复了一遍,转头盯着何正,厉声道:“快说,这是什么毒?”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活活踩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何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钩吻是断肠草的一种,一旦服用,中毒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后死去!” 何太医的答话令胤禛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强烈,捏着舒穆禄氏下颌的手再次加重了几分力,厉声道:“断肠草?” 舒穆禄氏忍着下巴的剧痛,带着深切地恨意道:“不错,断肠草,在苏培盛送酒去承乾宫的路上,我截住他,在酒里下了钩吻之毒。所以,那壶酒不是假死酒,而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毒酒!” “你说什么,毒酒?!”胤禛神色大变,捏着舒穆禄氏下巴的手不自觉松了开来,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毒酒,若儿不会死的,不会,等到明日她一定会醒来!” 舒穆禄氏捂着下巴紫红的指印,冷声道:“中了钩吻之毒的人,一定会死,根本不会再醒。我原本只是想让她死得痛苦一点,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让我亲手杀了她,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她话音未落,胤禛已经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红着双眼低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胤禛手掐得很紧,让舒穆禄氏呼吸困难,脸色涨红,但仍是努力发出声音,“她害得……我失去的孩子,失去了阿玛,不要她的性命,我……如何对得起他们!” 胤禛咬牙切齿地道:“n人,你阿玛贪赃枉法,本就该死,与凌若何关,你的孩子,朕也补偿你了,你还有何不甘!” 舒穆禄氏死命扳开胤禛的手,让自己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同时恨声道:“是!不论什么事,你都处处护着钮祜禄氏,视她如宝,而我不过是说她几句不是,便被你喝骂,还说我比不起钮祜禄氏。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维护她?!” “你不配提她!”随着这句话,恨到极处的胤禛手臂一用力,将舒穆禄氏从地上提起来狠狠掷向一旁的朱红圆柱,只听“呯”的一声重响,然后就看到舒穆禄氏的身子像一块破布一样,从柱子上滑落,嘴里吐出一口血来,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但这样,无不能让濒临于发狂连缘的胤禛解恨,上前一脚踩在舒穆禄氏的肚子上,森然道:“舒穆禄佳慧,朕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舒穆禄氏张嘴再次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她竟然笑了起来,满嘴是血地道:“你可以杀我,但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 “朕不杀你才该后悔,n人!”正当胤禛想要用力的时候,舒穆禄氏道:“你忘了我一直下在你茶中的媚药吗,那个东西叫宜欢散,它不止可以令人动情沉溺于之中,还有另一项奇效,就是让男人牢牢记住服药后第一个与他结合的女子,难以忘记,而且以后必得要与其交好,方能泄去体内的邪火,你之所以会如此沉溺于我的身体,便是这个原因。上次你召我侍寝时,我在你茶里下了双份的量,药效会比以前更利害,相信这几日的强行克制已经令你难以忍受,只是凭着超卓的自制力才可以一直撑到现在,但明天呢?后天呢?你可以一直克制下去吗?胤禛,你可以控制住体内的火吗?” 那拉氏刚踏进翊坤宫便听到这么一番话,她是听说胤禛来了翊坤宫,还将舒穆禄氏等人也给召了过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些。 在片刻的震惊过后,脸上染上了难捺的怒意,走进去顾不得向胤禛行礼,厉声道:“舒穆禄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皇上使用禁药,赶紧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本宫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关胤禛安危,那拉氏顾不得以她的身份是否该说这些,只想让舒穆禄氏赶紧将出解药,解了胤禛体内的邪之药。 舒穆禄氏嘴角一直在流血,但她却笑道:“皇上体内的宜欢散只有一个解药,那就是我!若想让皇上被欲念活活折磨死的话,你就杀了我。” “你!”那拉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勉强挤出两个字来,“n人!” “n人?呵,不错,我是n人,那皇后娘娘你呢,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比我更n的n人罢了!”舒穆禄氏话音刚落,倏然感觉到踩在腹上的那只脚比之前重了几分,踩得她内脏都感觉移了位,令她不得不止住冷笑声,痛苦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胤禛。 胤禛俯下身,盯着她那张痛苦的脸庞,一字一句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b朕不杀你吗?你错了,就算朕真的会被火折磨至死,朕也要先杀了你这个n人,看你流尽肮脏的血!”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脚下再次用力,竟然想要将舒穆禄氏生生踩死,眼见舒穆禄氏双目暴睁,痛苦不堪,那拉氏连忙道:“皇上且慢,舒穆禄氏固然该死,但皇上体内的宜欢散唯她能解,要不先将她囚禁起来,然后再做处置。” “不必了!”胤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拉氏的提议,“朕说过,就算朕真会死,也要先杀了她,否则誓不为人。再何况,这样肮脏的人,朕断然不会再碰!” “可是……”那拉氏还待再劝,胤禛已经冷酷地道:“朕意已决,皇后莫要再说了!” 那拉氏无奈地咽下了嘴边的话,只是低头看着嘴里不断冒出一股股鲜血的舒穆禄氏。此刻她的小腹已经被胤禛踩进去了一半,嘴巴大张着,似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只有“咕咕”的声音,眼里透着无尽的惊恐,想必她绝对没想到,胤禛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要她的命,有胆小的已经别过头不敢再看。 随着胤禛的不断用力,舒穆禄氏的小腹已经被踩成一个在平常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凹度,盆骨透过皮肉传出咯吱的声音。 至于舒穆禄氏,嘴一直大张着,带着沫子的血水一直从嘴里流出来,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而她的双目,此刻暴睁得像是随时会从眼眶中弹出来一样,令人感到恐怖无比。 “噗!”随着这个声音,胤禛的脚终于踩到了底,连盆骨也被踩断了,舒穆禄氏身上的裙子早已沾满了被踩出来的污秽与血水。 盆骨被踩断后,舒穆禄氏并没有立刻死去,仍在那里不住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渐渐挺直了身子。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真死假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缓缓收回刚刚要了一条人命的脚,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她拖出去鞭尸,鞭足三日后挫骨扬灰,朕要这个世上彻底没有舒穆禄佳慧这个人!” 在四喜战战兢兢答应的声音,胤禛已经急急越过他往外走去,于漫天风雪之中直奔承乾宫,与他一起离去的还有瓜尔佳氏。 那拉氏虽然不太明白当中的事情,但在犹豫了一下后,亦扶着小宁子的手跟了上去,至于其他人,四喜依着胤禛之前的吩咐,囚禁在翊坤宫,等候发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亦往承乾宫奔去。 当胤禛一路疾奔来到承乾宫时,看到的是直直躺在床上,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的凌若,以及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宫人。 “不会的,若儿不会死的,她一定不会死!”胤禛喃喃地说着,这些话与其是在说给别人听,倒不如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借此控制着心底不断扩大的恐惧。 杨海第一个看到胤禛,往日里对这位紫禁之主毕恭毕敬的他,这次却是满脸恨意地道:“你已经赐死了我家主子,还来做什么?” 胤禛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勾勾看着躺在床上的凌若,迈着沉重到几乎抬不起的脚步走去,短短几步路,他却像走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却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许久,手指轻轻抚过凌若安抚如睡的容颜,然指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死水般的冰凉。 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 胤禛忍着心中的恐惧,唤过四喜道:“立刻去请徐太医入宫,一定要快!” 四喜知道事关紧急,哪里敢怠慢,匆匆答应一声便再次奔了出去。 在他走后,胤禛在床边坐下,一遍遍抚着凌若没有生气的脸颊喃语道:“若儿,不用怕,朕在这里,徐太医很快就来了,他医术那么高,就算你真中了钩吻之毒,他也一定可以将你救回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那拉氏走过来,含泪安慰道:“皇上放心,熹妃为人善良,上天一定会保佑她平安醒来的。”趁着刚才过来的功夫,她匆匆问了四喜几句,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胤禛正自点头时,瓜尔佳氏道:“希望徐太医真可以救若儿,否则皇上你这一辈子都会后悔莫及。” 胤禛深吸一口气,神色痛苦地道:“朕知道,朕现在已经后悔了,如果朕能早一些发现苏培盛与舒穆禄氏这个n人勾结,不让他送假死酒,n人就没机会在酒中下药,一切皆是朕的错,是朕害得若儿受苦,是朕的错。” “你不止是害得若儿受苦,还害了另一个人。”瓜尔佳氏的话令胤禛回过头来,满脸内疚地道:“朕知道对不起你与若儿……” “你错了,我说了另一个人并不是止我自己,而是若儿腹中的孩子!”她的话令胤禛再次大惊,箭步来到瓜尔佳氏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你说若儿有了朕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朕不知道?” “是若儿对你失望,所以一直不肯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劝过她,可是她执意如此,后来我强闯养心殿去为若儿求情的时候,因为太过急切,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说到这里,瓜尔佳氏后悔万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直至刚才来见若儿最后一面方才想起,我本想再去见你,但若儿当时已经万念俱灰,只想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人间,所以趁着我不注意,先一步将毒酒喝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她为何……瓜尔佳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胤禛心上,痛彻心扉。怎么会这样,不止酒中多了钩吻之毒,若儿还有了身孕,可这一切自己都不曾知情,还一直自以为是的以来事情皆在掌控之中。 如果这一次若儿与孩子无安无事便罢,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一阵长久的沉寂后,四喜终于带着容远到了,容远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是以进来后,连礼也未行便直奔床榻,一把抓起凌若的手仔细诊脉。 他开的药虽然可以令人呈现一种假死之态,没有呼吸与脉像,但毕竟是假死,不可能真的与死人一样。每隔一段时间,脉像都会重新跳动一段时间,呼吸也会出现,不过时间极短,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了。 每次呼吸与脉像出现的时间会在一柱香之内,但这一次,容远的手指一直把着凌若的脉,却一直没有感觉到任何跳动。 该死的,难道若儿真遭了钩吻的毒,命丧黄泉了吗? 不会的,钩吻虽是剧毒,但从毒发到死亡应该有十二个时辰,如今不过两三个时辰,凌若怎么可能死了,应该是假死才对。 想到这里,容远拿出银针,刺在凌若周身十余处大穴之中,这是强行解除假死状态的办法,可是等了许久,凌若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腕间亦是一片沉寂,没有丝毫跳动。 这个情况也意味着,凌若不是假死,而是真的…… 可为什么钩吻的毒会发作的那么快,难道是因为与假死要混合,所以起了反应?若真是这样的话,只怕就算是他也回天无力了。 “徐太医,熹妃怎么样了?”胤禛紧张地盯着容远,此刻,容远已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容远没有回答胤禛,只是一眨不眨地搭着凌若的脉,希望可以等到奇迹,但时间越久,奇迹发生的可能n就越小。 瓜尔佳氏亦忍不住催促道:“徐太医,到底怎么样了,你……你医术那么高,可一定要救救若儿,她不可以有事的。”说到这里,她竟是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不要让若儿死,救救她!只要她可以活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娘娘你不要这样。”容远连忙扶起她,无比凝重地道:“草民会尽全力救熹妃娘娘!” 随着这句话,他命人取来文房四宝,然后写了一张方子让水秀拿下去煎煮。交待完这些后,他再次取出银针,刺在凌若头上的各处穴道中。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若连这也不行,就真的没办法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折寿十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水秀端着药进来的时候,胤禛接过亲手喂给凌若,可是不论他喂的怎么小心,汤药都会从嘴角流出来,因为凌若此刻根本不会有任何吞咽的动作。 “若儿,听话,把药喝下去!”胤禛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将汤药喂到凌若嘴里,可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白白浪费而已。 看到这个样子,容远黯然落泪,他已经尽力了,可结果却是不如人意,若儿,他始终是救不回若儿的性命! 胤禛抬头正要问容远该怎么办,倏然看到他落泪,神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厉声道:“你哭什么,熹妃还活着,她还没死,你赶紧想办法救她,否则朕就要你的性命!” 容远强忍悲痛道:“草民已经施针试图救回娘娘,但药石无效,娘娘她……”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不会!若儿不会死,是你自己医术太差!四喜,立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带来这里,他们一定有办法可以救熹妃!” “嗻!”四喜无奈地离去,当众太医来到承乾宫为凌若把过脉后,一个个皆神色惊异慌的跪在地上,任凭胤禛怎么责骂都不敢出声。 “朕叫你们救活熹妃没听到吗?为什么都跪在那里不开药?”见一众太医依然跪着不出声,胤禛怒道:“一个个都不说话是吗?既然如此,那你们一辈子都不用说话了,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太医一听这话,连忙磕头求饶,许太医战战兢兢地道:“皇上,不是微臣们不想救熹妃娘娘,而是娘娘脉息全无,药石无灵,微臣们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救啊。依微臣所见,娘娘她已经……已经……” 胤禛盯着他们,阴声道:“已经什么?” “娘娘已经薨了!”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容远,旋即跪下道:“还请皇上节哀。” 虽然众人心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但真从容远口听到时,仍然是大悲不止,瓜尔佳氏更是捂嘴痛哭起来,如果当时她能够及时阻止若儿喝下毒酒,又或许她把毒酒倒了,若儿现在就不会死,还会好好的活着,亦会明白胤禛的真正心意。 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若儿死了,连徐太医都救不了! 胤禛怔怔地看着容远,许久,他用力挥手,大吼道:“不会的,若儿不会死的,她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朕,她怎么会死!” 那拉氏抹着眼泪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难过,可徐太医都这么说了,想必是不会错了,还请您节哀!” 胤禛狠狠瞪了那拉氏一眼,道:“朕说过,若儿没死,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耳聋了!徐容远,朕命你救她,朕命你把她给救醒!” 容远忍着心的痛苦哀声道:“请皇上恕罪,草民只是一个大夫,只能救未死之人,而熹妃娘娘已经生机断绝,草民无能为力!” 胤禛神色冷酷地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要你救熹妃!” “皇上就算杀了草民,草民也无能为力,皇上节哀!”容远话音刚落,胤禛便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满面狰狞地道:“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救不了熹妃,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容远什么也没说,倒是那拉氏连忙劝阻道:“皇上息怒,徐太医他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天意难违,还望皇上不要怪罪于他们。” “什么天意不天意,朕只知道这些庸医无能,身为医者却救不了人,这样的庸医一个个都该死!”此时的胤禛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言。 一直低头哭泣的瓜尔佳氏听到他这句话,猛然站起身来,带着难消的怒意斥道:“如果徐太医他们该死,那皇上你更该死!” 那拉氏勃然大怒,喝道:“大胆谨嫔,竟敢如此跟皇上说话,还不立刻给本宫退下!” 瓜尔佳氏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盯着胤禛道:“若不是你自以为是,使什么将计就计的计策,又不事先告诉若儿一声,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你宠幸舒穆禄氏,之后又起复了她,她怎有机会兴风作浪,害死若儿与她腹的孩子?!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胤禛,你才是害死若儿的真正凶手!” “放肆!”听着她颠狂的话语,那拉氏越发恼怒,厉喝道:“谨嫔,本宫知道你因为熹妃的死,伤心难过,但你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怎可对皇上大呼小叫,还指责皇上是凶手,实在是尊卑不分。”说罢,她对小宁子道:“立刻将谨嫔带回咸福宫关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她踏出一步!” 小宁子刚踏出两步,耳边便传来胤禛的冷喝声,“退下!” 在小宁子依言退下后,胤禛走到满面泪痕的瓜尔佳氏面前,凝视良久,眼忽地落下泪来,哽咽道:“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害死了若儿与孩子,是朕对不起他们母子,朕该死!” 他的话令瓜尔佳氏再次痛哭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再说这件事虽是因胤禛而起,但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是天意弄人! 虽然瓜尔佳氏没有再指责,但胤禛却仍是不断重复着自己该死的话,那拉氏虽然忧心不已,却不敢在这时候冒然上前相劝。 胤禛踉跄着走到床榻边,俯身将凌若抱在怀,悔恨地落泪道:“若儿,是朕不好,若朕不做这些事,早早与你把话说清楚,你就不会死了,朕对不起你!”说到这里,他抱起凌若冰冷的身体走到外面,于漫天风雪跪地哀声道:“苍天在上,朕爱新觉罗?胤禛,情愿折寿十年,换取钮祜禄凌若的重生,求上苍开恩应允!” 风呼呼的刮着,鹅毛大的雪不断从天上飘下,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而胤禛情愿折寿来换取的奇迹也没有发生,怀的身体依然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跟着一道出来的那拉氏看到胤禛情愿折自己的阳寿来为钮祜禄氏续命,心恼恨至极,想那钮祜禄氏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胤禛如此倾心以待。亏得钮祜禄氏这次是真的死了,否则她真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追封为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以那拉氏的城府,虽然心恨极,面上却分毫未露,仍是维持着刚才的难过之色,蹲下身咽声劝道:“熹妃若在天有灵,看到皇上如此深重意重,就算真有什么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了,断然不会再怪皇上。臣妾求皇上快起来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万一龙体有个损伤,您让臣妾们如何是好,让大清千千万万的子民如何是好?”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凌若痛哭不止,四十多年来,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么后悔过,自作聪明,真是自作聪明;如今这一切,皆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大雪依旧在不断地下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并不能影响上苍,一切仍如原来一般,日落而黑,日升而亮。 可是对于间接害死了凌若与她腹孩子的胤禛而言,从这一日起,他的人生将再没有光明可言,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 胤禛在承乾宫一直守到第二日,希望假药效的时效过后,凌若可以醒来,可惜终归只是奢望,没有任何奇迹,若非要说有,那就是虽过了一日,凌若的身子却未曾出现任何僵硬之态,始终柔软如生前,可也仅止于此了,没有任何死而复生的迹像。 在那拉氏的一再劝说下,悲痛不已的胤禛终于接受了凌若已死的现实,命内务府准备葬礼,当钱莫多询问胤禛该以何礼下葬原本已经被废为庶人的钮祜禄氏时,胤禛抚过凌若冰冷的脸颊,逐字逐句道:“以皇后礼下葬!” 此言一出,莫说钱莫多,就是那拉氏也被吓了一跳,妃嫔死后或许会被追封,甚至以超过本身位份的规格下葬,但顶多也就是皇贵妃,从未有一位妃嫔以皇后礼下葬。这已不是合不合规矩的事情了,而是匪夷所思,但更让那拉氏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钱莫多听了胤禛的话亦是吓了一大跳,皇后还在,就以皇后礼追封一个妃嫔,这说出去,实在有些不妥。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道:“皇上,熹妃娘娘只是正三品嫔妃,以后皇后礼下葬是否有些……” “有些不妥是吗?”胤禛冷然接过钱莫多的话,旋即道:“既然如此,朕就追封熹妃为皇后,这样一切便名正言顺了。” 追封为皇后?钱莫多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一直以来除了生前立为后的,只有生下子嗣,并且其子登基为帝,才可以追封为皇后,钮祜禄氏生前都已经废为庶人了,又没有子嗣,如何能追封为后,更不要说皇后还好端端的,在他这如何使得。 那厢,那拉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胤禛是不是疯了,居然要追封钮祜禄氏那个jian人为后,她凭什么?凭什么?而且这旨意一下,她必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说她这个皇后有名无实,明明还活着,皇帝却又另行追封皇后。 心强烈的嫉妒令那拉氏几乎要发疯,但她还是要忍,因为不忍的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莫多愣了半天后,回过神来道:“熹妃娘娘她……她怎么能追封皇后呢?” “朕说不可就不可,还是说必须要得到你钱总管的同意才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禛的语气已是极为不善,吓得钱莫多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见钱莫多不说话,胤禛目光一转,落在那拉氏脸上,“皇后是否也觉得朕这样做不妥?” 那拉氏连忙控制了脸上的表情,赔笑道:“臣妾知道皇上重视熹妃妹妹,如今熹妃妹妹惨遭不幸,皇上哀思之下追封她为后,也是人之常情,臣妾怎会觉得不妥呢。” “皇后这样想就好。”扔下这么一句话,胤禛冷声道:“钱莫多,还不按着朕的吩咐下去做事!” “奴才遵命!”钱莫多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很不妥,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他说话的余地,答应一声,依言退去。 在其退下后不久,那拉氏斟酌着道:“皇上要追封熹妃,臣妾也颇为赞同,但熹妃毕竟只是一个正三品嫔妃,冒然追封,臣妾只怕朝大臣会有怨言,到时候上奏弹劾此事,只怕会很麻烦。” 胤禛想也不想便道:“他们愿意弹劾就弹劾,朕意已决,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再说,弘历本就是朕属意的储群人选,只是不幸遭难,未能继承朕的帝位,如今朕追封他额娘有何不妥?” “臣妾自是能理解皇上一片重情重意之心,但朝臣百官去不晓得,只怕会对皇上多有误解,甚至迁怒于熹妃妹妹身上,若真是这样,那岂非得不偿失。所以依臣妾之见,倒不如追封熹妃妹妹为皇贵妃,不过那丧礼,还是依皇后的依制来办,如此便可两全齐美了。”那拉氏咬着牙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已是最大让步的话,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但这样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颜面,不至于沦为他人的笑柄。 “不必如此麻烦,就依着朕刚才的话,追封为后,朕到时候会正式下旨,并为熹妃择选谥号。”胤禛的拒绝令那拉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之后更道:“你先退下,朕想一个人陪陪熹妃。” 那拉氏无奈地欠身道:“是,臣妾遵旨。” 在那拉氏退下后,胤禛抚着凌若的脸颊,哽咽道:“若儿,朕知道就算追封你为皇后也补偿不了朕对你的亏欠,可这……是朕仅有能给你的东西了。朕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若来生你我还能相遇,我必用尽所有补偿你与孩子。若儿,朕的若儿……”他俯身轻轻伏在凌若身边,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不舍。从今往后,再没有一个叫钮祜禄凌若的女子无怨无悔的陪在他身边,他只能孤零零一人的走下去,直至死去的那一刻。 “朕向上天祈求折寿十年,换你的重生,好让朕补偿你,可惜上天不肯给朕这个机会,他要朕一辈子都活在后悔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泪水不断从眼角滚落,滴在凌若的衣领上,领口的梅花被泪水染湿,在显得越发嫣红之余,也透着一股凄凉之意。 可惜,再多的后悔,再多的泪水都无用了,一切都无法回头……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孝圣宪皇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胤禛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整个紫禁城已经被一片白色所覆盖,不止是雪,还有白色的灵幡孝服。钱莫多动作极快,这会儿功夫,宫人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孝服,顶上的红缨也皆用白纸盖了,不露出一点红色。不止是宫人,所有宫妃也都责令所有颜色艳丽的衣裳与首饰皆不得穿戴,只能着素衣带银、骨、白玉之类的发饰。这个命令,使得刘氏等人满心抱怨,在她们看来,钮祜禄氏死就死了,还追封什么皇后,穿什么孝服,简直是不知所谓。 可是想归想,又有哪一个敢去胤禛面前说,除非不想要小命了。而被做此要求的,不仅仅是宫妃,还包括那拉氏这个皇后在内,那拉氏心的憋屈可想而知。 在走了一阵后,胤禛忽地停下脚步,侧头道:“纳兰氏等人还被囚禁在翊坤宫吗?” 四喜连忙小心地答道:“是,一直都囚禁着,没有皇上的命令,哪个也不敢放他们出来。”说到这里,他小心地瞅了胤禛一眼,道:“未知皇上要如何处置他们?” 胤禛遥望着漫天的风雪,许久方开口道:“依你说呢?” 四喜吓了一跳,连连推辞道:“皇上说笑了,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奴才说话,一切皆凭皇上圣断。” “你比苏培盛聪明,不像他那样没有自知之明,而且贪得无厌!”听着胤禛的话,四喜犹豫了一下儿,忽地在积雪跪下,“皇上,苏培盛这次是犯了大错,但皇上已经打断了他的双腿,又不许太医救治,已经惩罚过了,还请皇上看在苏培盛以前侍候皇上还算尽心的份上,留他一条活命。” “不可能!”胤禛一丝犹豫也没有便拒绝了他的话,“钩吻之毒虽是出自舒穆禄氏之手,但若无苏培盛的允许,她怎么可能下毒,所以苏培盛与舒穆禄氏一样该死!”不等四喜再哀求,他已经道:“朕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所以之前朕就算你明知犯了错,也佯装不知,不予追究。但苏培盛,虽与你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却不是同路人。” 扔下这句话,胤禛再次往前走去,不过他去的地方却不是养心殿,而是翊坤宫,他要在那里了断一切。 被囚禁不过短短一日,但对纳兰湄儿来说,却比一年还要漫长,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被人禁锢过,而且随时会能性命之忧,她每一时每一刻都处在担惊受怕之,唯恐突然会有一道圣旨下来,要将自己一辈子圈禁,甚至是要自己的性命,她不想变成囚犯,更不想变成一个死人,尤其是不想像昨日的舒穆禄氏那样,被胤禛活活踩死,她想像以前一样活活。 在被囚禁之后,翊坤宫所有宫人都被调走了,没有人侍候她更衣洗滞,炭盆的炭火熄灭后,也没有人再加炭,让原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暖烘烘的翊坤宫,变得像冰窖一样,冻得人瑟瑟发抖,至于饭菜也是随便两个馒头,简直就像给畜生吃的。她本不想吃,但腹不断传来的饥饿感,却逼着她将馒头吃了个精光。 宫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纳兰湄儿,她连忙抬头看去,在比昨日还要大的风雪,她看到了胤禛。 一看到胤禛,她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伏在胤禛脚下哀哀痛哭,“四哥,湄儿之所以会犯下如此大错,都是被舒穆禄氏这个jian人陷害迷惑,湄儿也身受其害,湄儿知错了,求你放湄儿一条生路,求求你!” “放你一条生路?”胤禛冷笑着蹲下身,看着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一字一句道:“朕放你一条生路,那谁又放熹妃一条生路?湄儿,你告诉四哥,谁来放熹妃一条生路?” 纳兰湄儿无言以答,只是不断地磕头求饶,努力辩称自己无辜,然她不知道,她越求,只能让胤禛越反感,到最后胤禛更是摇头道:“从一开始,朕就不该喜欢你,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这个错误是朕一手造成的,就由朕亲手去解决!” 胤禛话的冷意令纳兰湄儿浑身瘫软,涕泪横流地哀求道:“不要,皇上不要,妾身知错了,求你再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 胤禛淡淡地道:“有些事,不是一句知错就可以宽恕的。湄儿,阿其那一个人在下面很寂寞,你下去陪她吧。放心,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朕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在纳兰湄儿绝望的目光,他对四喜道:“将纳兰氏拖下去乱棍打死,死后与舒穆禄氏一样挫骨扬灰。” “不要!”听到胤禛的话,纳兰湄儿凄厉地大叫求饶,可惜胤禛根本不为所动,在扑天盖地的绝望,纳兰湄儿不顾一切地大叫道:“胤禛,你为何要这么残忍,不止要我死,还要我死后连尸体也没有。” “因为大清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这是胤禛与纳兰湄儿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此之后,纳兰湄儿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不过很快,惨叫声便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更是一丝声音也无。 在四喜进来后,胤禛指一指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何正与苏培盛,“这两人助纣为虐,谋害熹妃,罪犯欺君,着行缢首之刑,死后鞭尸三日,以儆效尤!另外,凡舒穆禄氏与纳兰氏的近身宫人,一律杖毙,余下宫人全部发配至辛者库。” “遵旨!”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四喜整个人都在颤抖,苏培盛终于还是难逃一死。 而何正与苏培盛,在听了胤禛的话后,皆因恐惧而瘫软在地上,提不起一丝力气。 在处置完了这几个人后,胤禛走出翊坤宫,一步步往养心殿行去。一切都结束了,该死的都已经死了,不,还有一个人没有死,他还没死…… 孝、圣、慈、宣、康、惠、敦、和、诚、徽、仁、穆、敬、天、光、圣、宪皇后! 胤禛将所有美好的字都给予了凌若,给予了牵动了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女子,不顾朝臣的反对,追封她为皇后,让她身着皇后衣饰下葬,并命八旗子弟抬棺,五品以上命妇哭随,胤禛亲自动笔,用尽所有深情厚意,为凌若撰写了一遍,追悼这位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子,用洋洋数千字,写尽她的贤惠、美德。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危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此之外,胤禛与当年康熙驾崩时一样,封朱笔二十七天,在此期间皆用蓝笔批奏章。 这一场丧事极尽隆重,更有僧人日夜诵经,为其超度。 凌若身后所享的待遇尊荣,在大清立国以来,唯一人可以比拟,那便是顺治帝时的孝献皇后董鄂氏。但董鄂氏死前是正一品皇贵妃,而是凌若只是正三品熹妃;若非胤禛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腕皇帝,绝对难以压制不断上奏弹劾的群臣。 三日后,凌若的梓棺被运往皇陵,而这个时候,天依然普降大雪,不曾停歇分毫,令得京城的道路举步维艰。 胤禛站在午门的雁翅楼上,望着抬了凌若梓棺的八旗子弟远去,眸充满了悲哀之色,“今日一别,朕就再也看不到若儿了。” “皇上与孝圣宪皇后的缘份已尽,不能强求。”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瓜尔佳氏,她与胤禛一样,在午门送别凌若。 胤禛有些意外地看了瓜尔佳氏一眼,“朕以为,朕害死了若儿,你以后都不会与朕说话了。” 瓜尔佳氏轻叹一声道:“臣妾原先是恨皇上,但这些天看到皇上为孝圣宪皇后所做的一切,知道皇上是真心爱孝圣宪皇后,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恨的呢,若非要恨,就恨天意弄人。” “你恨朕是应该的,要不是朕自以为是,怎会让若儿枉死,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若儿了。”说到这里,胤禛眼圈微微一红,深吸了口气道:“就算朕为若儿做的再多,也弥补不了朕犯下的错。” 沉默了片刻,瓜尔佳氏睇视着胤禛极其难看的脸色道:“臣妾听说,徐太医一直留在宫为皇上治病,可是因为那宜欢散?那药对皇上影响很大吗?” 宜欢散三个字,令胤禛身子微微一颤,眸掠过一丝深重的戾气,“那个jian人对朕用如此恶毒的媚药,若非她已经被挫骨扬灰,朕定要将她鞭尸!” 这几日,宜欢散不断在体内作怪,虽有容远为他医治,但并没有彻底解除之法,除了服药稍微减轻yu火之外,便只能靠意志力强行忍耐。胤禛白天要处理朝政还有凌若丧礼的事,晚上则要忍受yu火焚身的痛楚。容远曾向他提议与其他嫔妃结合,虽没有大用,但至少可以配合着药物减轻yu火,然后再设法一点点控制。 但一来此时尚是凌若丧期,胤禛不愿做这种事;二来,胤禛不愿受药物控制,所以拒绝了容远的提议,只以意志力强行对搞体内的qy,而这无疑是极其辛苦的。 许久,瓜尔佳氏轻轻道:“孝圣宪皇后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皇上平安度过此劫的。” 胤禛摇头,望着风雪远去的梓棺道:“若儿能够不怪朕,朕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保佑朕……实在不必,这一切是朕罪有应得。”顿一顿,他再次道:“待若儿的丧礼过去后,朕会下旨封你为谨妃,咸福宫的用度一切比照贵妃依制。” 瓜尔佳氏一怔,旋即道:“皇上知道臣妾从来不在乎这些。” “朕知道,可是朕现在能给予的就只有这些了。”说罢,他收回目光欲走下雁翅楼,却在迈步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软,整个人无力地往前栽去,四喜想要拉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禛一路滚下去,直至到底。 “皇上!皇上!”四喜赶紧奔下去,急得连声音都变了,瓜尔佳氏亦急忙扶着从祥的手走下去。 待四喜扶起胤禛的时候,只见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额头还磕破了,正在流着殷红的鲜血,情况看起来极其不好,四喜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声道:“娘娘,这……这怎么办?” 瓜尔佳氏没想到会突然出这种意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随后对四喜还有守在附近看到了胤禛滚下来的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赶紧背皇上回养心殿,本宫去太医院找徐太医,他应该还在。” 四喜答应一声,与那几个小太监一起合力背起胤禛,踩着没足的积雪疾步往养心殿行去,一路上不断换人,以最快的度来到养心殿。在等了一会儿后,瓜尔佳氏亦带着容远到了,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靖雪。这段时间为着凌若还有替胤禛解宜欢散之毒的事,容远整个人亦是憔悴不堪,靖雪担心他,再加上凌若的事,便也入了宫,她当时正好也在,一听到胤禛出事便急急赶了过来。 看到容远出现,浑身是血的四喜赶紧避到一旁道:“徐太医,您快替皇上看看,皇上刚才从雁翅楼上滚下来,流了好多血。” 容远点点头,上前为胤禛把脉,手指刚一搭上,眉头便皱了进来,瓜尔佳氏见状紧张地道:“徐太医,皇上的情况如何?” 容远沉吟片刻道:“皇上这些日子身受宜欢散的毒害,一直未能好生休息,再加上孝圣宪皇后离去,使得皇上悲痛过度,身子极其虚弱。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会失足从雁翅楼上滚了下来,大量失血。” 瓜尔佳氏之前虽有所察觉,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忧声道:“伤上加伤,那岂非很麻烦?” 容远沉声道:“确是很棘手,甚至可说有性命之忧,草民并无把握可以助皇上避过这一劫,只能尽力而为!” 靖雪慌声道:“容远,你一定要救救皇上,他是大清的国君,如果皇上有事,整个大清都会乱的。” 容远握一握靖雪冰凉的手道:“我知道,我会尽力的,但你应该明白,很多事并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嗯。”靖雪含泪点头,退到一边不再妨碍容远救治。 瓜尔佳氏在定了定神后,命从祥赶紧去坤宁宫通知那拉氏,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瞒着她,而且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人也无法担负不了。 且先不提胤禛能否救治的回来,一众八旗子弟抬着梓棺出了午门后,一路往京郊的皇陵行去,岂料刚出城门,风雪就突然大了起来,尤如暴风雪一般,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说看清眼前的路了,只能在风雪摸索前行。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不翼而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风雪令抬着梓棺的那些八旗子弟摇摇晃晃,步履不稳,之后,突然一阵大风挟杂着漫天雪花刮来,正好打在最前面那两个抬梓棺的人脸上,令那两人双眼一阵剧痛,无法视物,如此一来,沉重的梓棺难以保持平稳,轰然一声摔在地上,又翻转了好几下方才停住。说来也怪,本已经钉住的棺盖竟然在翻滚过程掉落,令躺在里面的凌若翻了出来,躺在雪地上。被暴风雪吹的狼狈不堪的八旗子弟只知梓棺落地,却不知道凌若从梓棺翻了出来,更不曾发现此时凌若的胸口开始出现细微的起伏。 他们没注意,却不代表别人也没注意,在离八旗子弟不远的地方,一行人同样在艰难地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其一人背着风雪说道:“主子,好像东西从棺木滚了出来,应该是盛在里面的尸体。” 被称为主子的男子点点头道:“走,过去看看。” “是。”虽然风雪如此之大,但面对命令,那人却没有丝毫犹豫之色,与另外几人一起护着其往前走去,直至来到棺梓旁边。 男子在风雪打量了那具“尸体”一眼,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现这具尸体的容颜竟然有些似曾相识,沉吟片刻,终是让他想了起来,她竟然死了…… 男子摇摇头,待要离去,意外发现她的眼皮动了一下,原以为是自己眼花,岂料仔细看时,却发现她真的在动,换句话说,这个女人并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死为何要放在梓棺下葬? “主子,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雪才行,不然这样刮下去,我们会被埋起来的。”刚才说话的那人,见男子一直蹲在尸体边上不动,又见风雪越来越大,连忙上前相劝。 男子点点头,起身离去,然在走出几步后又停下了下,并且道:“巴图,把这个人背上带走。” 巴图一怔,连忙道:“主子,那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背上她做什么?而且我刚才远远看到抬棺的仪驾,只怕这人生前身份不低,贸然盗走她的尸体,只怕会有麻烦。” “我让你背上便背上,哪里来这么多话,趁着现在风雪还大,他们没看到咱们,赶紧离开!”在男子的喝斥下,巴图只能背了尸体顶着风雪艰难离开。 这场暴风雪足足刮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停下,就在这半个时辰,雪一下子积起一尺多厚,将人的膝盖整个埋在里面。 “呸!呸呸!”一个八旗子弟吐掉嘴里冰冷的雪水后道:“这什么鬼天气,竟然一下子刮起了暴风雪,我在京城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另一个拍掉身上的雪站起身道:“可不是吗?刚才我真担心要是一直刮下去,会把我们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前面一个看似领头的人道:“好了,屯多、乌尔你们两个别那么多话了,既然雪已经停了,咱们就赶紧去皇陵吧,别误了孝圣宪皇后入皇陵的时辰。” 一说到这个,屯多连忙道:“多罗大人,刚才因为暴风雪,我等没有抬稳梓棺,梓棺落地的时候,我看到好像棺盖打开了,会不会孝圣宪皇后她……” 这一幕,多罗当时也看到了,不过他心也奇怪得紧,明明棺盖都钉起来了,怎会在撞地的时候再次打开呢,实在是奇怪得紧。 “行了,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把梓棺重新抬好。”随着多罗的话,众人连连头,合力将梓棺翻过来,令他们心惊的是,里面果然没有了孝圣宪皇后的尸体,棺用来陪葬的金银珠宝弄的到处都是。一眼望去,这茫茫大雪之,并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 多罗还算镇定,道:“想必刚才暴风雪的时候,大雪将孝圣宪皇后的遗体给掩埋了起来,赶紧把雪拨开找找。找的时候小心些,千万不可弄伤了孝圣宪皇后。” 屯多等人赶紧答应,分头寻找,然随着雪地被一片片的拨开翻起,他们的心却是不断往下沉,待到找遍方圆三里范围后,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因为他们一直都未能找到孝圣宪皇后的遗体。 多罗咬一咬牙,命他们将搜寻范围,扩大到方圆五里,但结果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 乌尔用力踢着满地的积雪,恼声道:“该死的,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难不成cha翅膀飞了?” 多罗瞪了他一眼道:“别胡说,应该是刚才暴风雪太大,所以被吹走了,但应该不会太远,再仔细找找。” 话虽如此,但多罗心里却是极其忐忑,刚才暴风雪虽大,但还不至于能将人吹走,他们将方圆五里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孝圣宪皇后的遗体,就算再扩大范围去找,希望也很渺茫了,但遗体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屯多他们再一次扩大的搜寻的范围,一直到方圆十里之地,但同样空手而反,孝圣宪皇后的遗体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任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 屯多紧张地道:“多罗大人,我们已经全都找遍了,始终没有孝圣宪皇后的影子,这……这可该怎么办,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咱们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而且皇上对孝圣宪皇后如此重视,定会迁怒咱们各自的家族,到时候很可能满门抄斩的!” 多罗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何人去?” 乌尔在一旁恨恨地道:“都其实这事与咱们都没关系,就怪这贼老天,要不是无缘无故刮了一场暴风雪,事情怎么会成这样子。” “这话你与皇上说去,看皇上到时候是怪老天还是怪你。”多罗的话令乌尔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道:“那到底该怎么办?” 不止他,所有八旗子弟都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盼他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可这一时半会儿间,多罗哪里想得到办法,他不死心地让人又找了一遍附近的雪地,结果还是一样。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醒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屯多仔细想了一下后,不确定地道:“多罗大人,刚才暴风雪刚起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有几个人影,会不会是他们带走了孝圣宪皇后的遗体?” “别人无缘无故的偷盗遗体做什么?胡言乱语。”话音刚落,多罗自己却犹豫了起来,因为孝圣宪皇后身上有许多贵重的首饰,头上的金冠更是价值连城,看见的人很可能见财起意,偷盗尸体。 想到这里,多罗连忙道:“ 屯多,你有没有看清那几个人的长相?” 屯多摇头道:“当时风雪那么大,人都快被吹走了,哪里还能看得清。”说罢,他又急急道:“多罗大人,咱们已经耽误许久了,再不动身就真的来不及了,到时候皇陵那边的人问起来,咱们……咱们要怎么回答才好?” “动身动身,孝圣宪皇后遗体都没有,动什么身?难不成还抬一副空梓棺去啊。”乌尔随口的言语,却令多罗脑海闪现一道灵光,在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他神色郑重地对所有人道:“我问你们,你们想生还是想死?” 众人听得多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虽有些莫名,但都选择了相同的答案,那就是生。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除非活不下去,否则没有人一个人想要死。 多罗用力点一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想生,那咱们就共同撒一个谎言。”说罢,他命人将棺盖抬起,覆在梓棺上,然后拍着厚重的梓棺道:“这个谎言就是孝圣宪皇后此刻就在棺!” 屯多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您是想要让咱们一起瞒着皇上,不将孝圣宪皇后遗体失踪的事说出去?” “不错,若照实话,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到时候不止咱们要人头落地,家人也会受牵连,所以想要活命,这是唯一的办法。左右抬到皇陵后,并不会有人打开梓棺看里面有没有尸体,而且梓棺那么重,份量也察觉不出来。” “可……可到底是欺君之罪啊,一旦会查出来……”不等屯多把话说完,多罗就打断道:“只要咱们所有人都闭紧嘴巴,不要说出去,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今日发生的事。” “不错,多罗大人说的话,这是咱们如今唯一的生路。”在乌尔第一个表态后,余者也纷纷赞同多罗的说法,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既然别人都答应了,屯多也只能压下心的担忧。 在商定之后,他们重新将梓棺钉起,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抬着梓棺去皇陵,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人知道,此刻葬入皇陵的梓棺已经变成了一副空棺。 此刻,带走凌若的男子一行人,已经远离了刚才的地方,在一间无人居住的破屋落脚。 巴图在安顿好背上的“尸体”后,不解地道:“主子,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具尸体背来,虽说她身上的首饰看着值些钱,但咱们又不缺这些。”不止他,其他几个人也都疑惑得很。 男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仔细看看,她真的死了吗?” 他的话令巴图等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细看,并将手指探到其鼻下,果然发现她睫毛微微颤动,鼻下更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巴图缩回手,惊声道:“她……她竟然没死,可为什么要在棺材里?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男子摇摇头道:“这个要等她醒了才知道。行了,你们几个先生火,然后看看能不能烧点热水,看这天,今天是没办法走了。” 巴图点点头,与其他人一起出去,只留下男子与昏睡不醒的凌若在破屋,男子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张清瘦但依然绝美的容颜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直至一声shenyin声将他从沉思惊醒,俯身道:“你醒了?” 睫毛不住颤动,随即眼皮慢慢睁了开来,口更传来细微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 如果胤禛在这里,一定会激动的难以自制,钩吻之毒在与假死之药混合后,因药xing冲突,使它不再有至死的毒性,但这毕竟是至毒之药,哪怕药xing相混之后,仍带着强烈的毒性,正是这种毒性使得凌若假死的时间变长,足足假死了四五天后方才醒转过来。 “总之不是在棺材里就是了。”男子随口说了一句后道:“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凌若没有理会他后面的话,只是想着最开始那句话“不是在棺材里”,对了,她不是喝下毒酒死了吗,怎么还会醒来,而且听这话,也不像是在阴曹地府,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与自己说话的人又是谁? 这般想着,她努力睁大了眼,待适应了屋的光线后,她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斯俊秀,气宇不凡,只是为何她看着会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但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宫之人,“你是什么人,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男子微微一笑,道:“熹妃娘娘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他的话令凌若更加吃惊,訝然道:“你认识我?” “熹妃娘娘这等人间绝色,只要见过一面便永远不会忘记。”男子的话凌若越发觉得奇怪,在捧着微微发疼的脑袋,苦思冥想一阵后,终于让她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訝然道:“是你,你是当初来京城向皇上请求和亲的那名使者?” 男子的笑容犹如秋阳一般温暖和熙,“娘娘总算想起我来了,不错,正是我。” 凌若眸光微眯道:“不知我现在该称你为使者还是葛尔丹?” 男子笑容一滞,厉色在其眼浮现,“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葛尔丹?” 凌若淡淡地道:“我并不知道,不过是拿话一试罢了,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想,当初冒充使者来请求和亲的那个人,果然就是准葛尔的汗王。” 葛尔丹眸精光闪烁,好一会儿方才渐渐隐去,又恢复成平常斯温和的样子,拍着手道:“想不到熹妃娘娘不仅容色绝美,聪明才智更是远胜于常人,实在令小王佩服。”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葛尔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敢当!”在葛尔丹说话的时候,凌若已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他一副大清子民的打扮,便知他是乔装来此,逐道:“不知准葛尔的汗王千里迢迢来到紫禁城,所为何事?还有,涵烟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葛尔丹眼角一扬道:“我怎么说也是救了娘娘一命,没有让娘娘活活困死在棺材,娘娘不谢也就罢了,反而还一副咄咄bi人的样子?另外,有一件事娘娘只怕是弄错了,这里并不是紫禁城,而是京郊的一间废屋。”至于涵烟的事,他只字不提。 “京郊?”葛尔丹的话令凌若发愣,下一刻,她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想要去开门,哪知刚走了一步,便因无力而摔倒在地上,葛尔丹看出她的心思,扶起她走到门边,打开门道:“你自己看看,这里究竟是不是紫禁城。 在不断吹进来的风雪,凌若看到一片雪色,还有伫立在雪的几间平房,唯独看不到紫禁城的宫殿楼宇,红墙绿瓦,这里……这里真的不是紫禁城,她出宫了…… 葛尔丹关上门后道:“如何,现在相信了吗?” 凌若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片刻后,她道:“我既在棺材里,为什么又会被你所救?” 葛尔丹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随后道:“若非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相信你此刻仍在棺材,说不定会被活活闷死。不过也是奇怪,你既没死,又为何会在棺材里。另外,我虽不是你们大清的人,但看你这身装扮,应该不是一个三品后妃所能穿的。” 凌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裳,竟是皇后服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死而复活不说,还穿着这么一身衣裳?究竟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巴图他们也回来了,看到凌若醒来,惊讶之又带着几分好奇,在生起了火后道:“主子,咱们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日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葛尔丹想了一下道:“就明日吧,明日回去。” 一听到他这话,巴图等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欣然道:“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家了。” 巴图目光在凌若脸上转了个圈后道:“主子,那她怎么办?” 不等葛尔丹说话,凌若已是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有地方去。” 葛尔丹摇头道:“不,你必须随我们一起回准葛尔。” 凌若一怔,连忙道:“为什么?”她根本就不想去那完全陌生的准葛尔,而且这个葛尔丹看似满身书卷气,俊秀斯,但能够将整个准葛尔牢牢握在手,又岂会真是一个斯书生。 葛尔丹轻笑道:“不为什么,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你的性命就是我的,我要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岂不得你说不。再说,你不是想知道涵烟的情况吗,去了那里就一清二楚了。”虽然他一直在笑,语气却是异常的肯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凌若戒备地盯着他道:“你这是想要强迫我?” 葛尔丹笑意不减地道:“娘娘想要这样想也无所谓,总之你必须要跟我回准葛尔。再说,在这里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随我离去,你还能去哪里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总之我不会去准葛尔的。”虽然葛尔丹没有说出他的真正用意,但却给凌若一种不好的预感,令她一口拒绝。 “我说了,由不得你说不。”在说完这句话后,葛尔丹没有再与凌若多说,走到火边坐下取暖。 巴图拨着柴火小声道:“主子,既然她不愿就将她扔在这里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带她回去,再说咱们路途遥远,带着她也颇为不便。” “你没听到我刚才叫她什么吗?”葛尔丹的话令巴图一愣,叫什么?这与他说的事有关系吗? 倒是巴图旁边的人先反应过来,道:“主子,我听到你叫她娘娘,难道她是这大清皇帝的妃子?” 葛尔丹微微点头道:“不错,她不止是大清皇帝的妃子,还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咱们早晚会与大清再有一战,既然这么好的筹码自动送上门来,为什么不用?只要用的得当,便可以让大清皇帝投鼠忌器,不能肆无忌惮地与我们交战。”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凌若也听到这段话,冷笑道:“你若是这么想,只怕最终会枉费心机。” 葛尔丹回过头道:“哦?我倒是很想听听为什么会枉费心机。” “我与大清皇帝早已恩断义绝,我会死,也是他赐的毒酒,试问他怎么会因为我而投鼠忌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凌若的心一直在抽痛,胤禛的绝情绝义,实在令她伤心欲绝。 “原来如此。”葛尔丹点头,道:“可是你并没有死,且身上还穿着大清国皇后才能穿的服饰,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两件事,凌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如何能够解释得了,只能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在巴图等人犹豫的时候,葛尔丹已是道:“做不做得了筹码,要等交战时方才知道,在此之前,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话令凌若绝望,虽然葛尔丹的声音一直很温和,但凌若知道,隐藏在这份温和下的是不容质疑的绝对,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离开的。 此时,瓦罐的雪水已经烧开了,葛尔丹倒了一碗给凌若,又给了她一块干粮道:“吃完就睡吧,明天一早便要赶路。”见凌若不接,他眸光一冷,道:“如果明天你走不动,我就拿跟绳子绑在你腰上,然后拖走,一直拖到你死为止,你自己想清楚。” 凌若盯了他半晌,忽地道:“你既是要让我当你的筹码,又怎会轻易让我死呢。” 她的话令葛尔丹笑了起来,俊秀的容颜看起来是那么无害,“熹妃娘娘真是聪敏慧黠,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谎言。不错,我确实不会让你死,但你若不配合的话,会受什么样的折磨,那我可就不保证了。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好好合作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逃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与胤禛一样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比胤禛更加铁腕冷血的人,只要是对准葛尔有利的事,不管多鄙卑,他都会照用不误。 这样的男人,实在很可怕! 见凌若一直不说话,葛尔丹道:“怎么,还没想好吗?” 凌若正要说话,小腹突然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就像蝴蝶掠过翅膀那样,微小却真实得很。 当手抚上腹部时,她猛然记起这里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与她一起经历了生与死的孩子。他没死,他还坚强地待在自己腹。 想到这里,泪光浮现在凌若眼,旋即眸光渐渐变得坚强起来,既然这个孩子没有离弃她,那么她也不可以再背弃这个孩子,从现在起,她会拼尽所有保护这个孩子,让他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但是在此之前,她一定要逃离葛尔丹的控制,否则这个孩子必然也会沦为他用来对付大清的筹码。 想到这里,她接过葛尔丹已经准备收回的水与干粮,默默的吃了起来。葛尔丹并不知道她心的念头,只道她是怕了自己那些话,所以才肯配合。 在之后的几天,凌若一直表现的极是配合,葛尔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没有任何反抗之意,跟随他们一路往位于西面的准葛尔行去。至于她身上那套皇后朝服,因为太过显眼,早就换掉了,着了一身发间女子寻常所穿的衣裳。 巴图几个原本对凌若看得极紧,但看她这么听话,慢慢地开始放松警惕,而这正是凌若需要的。不过逃走这个念头虽然无数次出现在脑海,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不是因为她不想逃,而是她摸不准葛尔丹的心思,这个男子心思之深,比胤禛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平常总是斯斯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无法看出他是否同样对自己放松了警惕。 而在这几天间,凌若也弄清楚了葛尔丹来京城的用意,自上次战败后,他表面上臣服于大清,实际上依然野心不死,在暗筹谋,训练兵马,想要等到时机成熟时,再与大清一战。而他此次带着几个亲信乔装来此,就是为了亲眼看看如今大清的国力如何,在经历福州那场骇人听闻的饥荒后,是否有所衰退。若真衰退明显,那就是他们进攻的好时机,可惜查探过后,发现虽然江南一地积存的粮草全部随着沉船葬身大海,但对京城并没有什么影响,胤禛不仅及时控制了局势,还从各地调来粮草,保证各处所用。 所以,这一次本该说是无功而返,偏偏却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了凌若,并趁着暴风雪将她带了回来。 葛尔丹先前曾进过宫,认得凌若,知晓她是宫最当宠的妃子,深得胤禛宠爱,虽不知因何原因明明未死却在棺椁,但看她当时一身皇后朝服,便知胤禛依然很重视这个女子。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葛尔丹才在发现凌若未死的时候,让巴图他们冒着风雪将她带回来,并强迫她随自己回准葛尔。否则以他的xing子,才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求救人。 因为摸不准葛尔丹的心思,所以凌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快要离开大清范围的时候,凌若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成与不成她都要试一试,否则一旦离开大清范围,她就算逃离了葛尔丹的魔掌,也很难重新回到大清。 “孩子,这一次,额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等咱们母子平安后,额娘便带你去杭州,额娘以前曾去过那里,山灵水秀,是一个极好的地方,以后咱们母子便在那里过日子好吗?”凌若一个人在客栈房,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说着,“虽然没有阿玛,但额娘会倾尽所有待你好。” 从胤禛赐下毒酒的那一刻起,她与胤禛就已经恩断义绝,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回紫禁城。再说,退一步讲,就算她回去,被纳兰湄儿迷得神魂颠倒的胤禛也会再一次赐下毒酒,要了自己的性命。 凌若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胤禛设的下计,更不晓得舒穆禄氏与纳兰湄儿都已经被胤禛所杀,仍以为胤禛听信谗言,要自己的性命。 此刻,宫她唯一挂心的只有瓜尔佳氏与陪伴她多年的宫人,只盼她们可以平安无事,莫要被她牵连。 至于家人……她虽然很想见上一面,告诉他们自己未死的消息,但万一消息泄露出去,引来胤禛的追杀便不妙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宜入城,等过个几年,风声淡了,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在纷烦复杂的思绪,天色暗了下来,早在两日前雪便停住了,只剩下冷风还在刮着,不时吹起积在路边的雪。 见时辰差不多了,凌若出去外门,守在他外头的巴图一听到开门声,立时警觉地盯着她道:“你要去哪里?” 凌若连忙回答道:“不知刚才是否吃多了东西,我现在觉得胃又涨又疼,难受得紧,这里虽说偏远了些,但应该会有大夫,所以我想找小二来问问,看能不能寻个大夫瞧瞧。既然你在,能否帮我找个小二问问。” “这样啊……”巴图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先忍一忍,等其他人来了,我让他们帮你下楼去与伙计说。” “可是我确实很难受。”凌若捂着上腹,一脸痛苦的说着,见巴图不说话,她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会趁机逃走,但我早已放弃了这个想法,再说这里这么偏远,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巴图想想也是,逐道:“那好吧,你且回房待着,我找小二去问问,记着,千万不要离开,否则可别怪我等不客气。”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进屋,同时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离开的,多谢!” 巴图在问过小二,知道这里确有大夫后,想一想干脆使了点银子让小二跑一趟,去将那大夫请来。岂料等他回到楼上后,却发现门敞开着,连忙进去一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惊声道:“糟糕,计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被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总算他反应还算快,在发现自己计后,连忙去敲了葛尔丹的门,刚一开门便急急道:“主子,不好了,她不见了。” 葛尔丹神色一惊,巴图是他派去专门看守凌若的,他会跑来这么说,必然是凌若不见了,待问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也不说话,只匆匆下楼,在前门后门绕了一圈后又走了进来。 此时巴图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看到葛尔丹独自而回,连忙道:“主子,我这就带人出去找,一定会把那个女子抓回来的。” “不必了。”葛尔丹的话令巴图不解,奇怪地道:“为什么?” 葛尔丹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缕笑容,然后进了凌若之前所住的那间客房,也不奔别处,直接来到床榻前,然后一掀垂落的床幔,对躲在里面的人道:“出来吧。” 在巴图惊奇的目光,本该已经逃走的凌若竟然从床下爬了出来,待站直了身子后,她一脸不甘地盯着葛尔丹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藏在这里?” 葛尔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徐徐抿了一口后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几日只是假装听话吗?你根本就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所以,我除了让巴图看着你之外,每到一处,都会让人守住所有出口,看清楚每一个出去的人。而刚才我已经问过了,都说没有看你出去,所以我断定你一定还在客栈内。再说,想从这二楼去到一楼,便只有一部楼梯,若你跟着巴图下去,他不可能没发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根本还在二楼,只是假装逃走,好混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以为你已经逃出了客栈,四处追捕。这样一来,你便有时间从容离开。当然,床底下只是我的猜测,若你不在,我便让人一间间的搜过去,相信你肯定会在其一间,绝对不可能离开二楼的范围。” 见自己的计划被他猜得七七八八,凌若脸色连变,许久方才挤出一句道:“你好缜密的心思,我真是小看了你。” “不敢担娘娘这么夸奖。”葛尔丹笑着搁下茶盏起身走到凌若面前道:“我只是比娘娘想像的稍微聪明那么些许罢了。不过娘娘今日的举动可是有些过火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是不会随你回准葛尔的。”凌若话音刚落,一只比女人还要优美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我早说过,由不得你,你若听话,我便礼待于你,否则可不像现在那么舒服了。” “你想怎样?”凌若警惕地看着这个看着斯,实则危险无比的男子。 葛尔丹收回手道:“我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看娘娘你想不想试试了。”顿一顿,他道:“今日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若有下一次,便没有这么客气了。”说罢,他对巴图道:“以后寸步不离盯紧了,若再粗心大意,往后就不必再跑着我了。” 巴图连忙道:“是,主子放心,之前是不小心着了她的当,以后绝对不会了。” 听到他们这番话,凌若知道,自己想再逃跑是不可能的事了,无奈地道:“葛尔丹,我已经跟你说过,你拿我是胁迫不了雍正的,你为何不愿相信。” 葛尔丹笑笑,温言道:“若到时候真没有用,我再放你离开不是也一样吗?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凌若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同时胸口感觉到阵阵恶心,忍不住捂嘴干呕起来,她这个样子让葛尔丹皱了皱眉头,这几天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呕吐了,难不成真是哪里不舒服?若真是这样的话,倒真是要让大夫给她看看,否则半路出点什么事,就白费了这番功夫。 想到这里,他道:“巴图,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来了就让他立刻来这里。” 凌若一听这话,连忙叫住准备出去的巴图道:“不用了,我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罢了,不必看大夫这么严重。” 葛尔丹留意到凌若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下奇怪之余,道:“既是不舒服,那就一定要看大夫了,再说都已经去请了,诊个脉又能费什么事。巴图,还不快去。” 凌若神色发急,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道:“我都说不用了,何必多此一举,你们都出去,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她越是不愿意让大夫诊治,葛尔丹就越觉得当有问题,示意巴图出去后,轻笑道:“娘娘这样抗拒看大夫,难不成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凌若将脸别过一旁,不自在地道:“我这几日都被你们监视着,能有什么事相瞒。” 葛尔丹瞥了她一眼,和颜道:“既然无事,那就让大夫好好诊治一番,就当求个安心。” 凌若看出葛尔丹分明是对自己起了疑心,所以才执意要请大夫,这可是怎么办才好,若让大夫诊出她怀有身孕,葛尔丹就更加不会放过她的,连这孩子也难厄运。 凌若虽然心急的不得了,但葛尔丹就在面前,不敢将急色露出来,只是心不断思量着解决之法。 还没等凌若想出一个可计之策来,巴图便带着大夫到了,大夫放下随身药箱后对迟迟不肯伸手的凌若道:“这位夫人,请您伸出手来,好让我为您把脉。” 不论大夫怎么说,凌若都不肯将手伸出去,葛尔丹目光一闪,走过来揽住凌若的肩膀,温声道:“夫人不必担心,只是诊脉罢了,不会痛的。” 葛尔丹动作看似轻柔,实则极为用力,令凌若无法挣脱,只能怒目而视,厉声道:“谁是你夫人,你这个无耻之徒,还不赶紧放开我!” 葛尔丹仍是一脸温柔地道:“夫人,别使小xing子,好生让大夫把脉,之前的事都是为夫不好,你就莫要生气了。”如此说着,他强迫凌若坐下,随即抓过一只手放在桌上,道:“大夫,可以诊脉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昏迷不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凌若刚说了一个字,葛尔丹便俯在她耳边道:“就算你这次不肯,下次我依然会让人替你诊脉,直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为止。[调教女王 ]” 这几日的相处,已经令凌若清楚葛尔丹的为人,只要他想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哪怕被人指称卑鄙无耻也一样。就像当初来大清求亲那样,一边迎接涵烟婚驾,一边自食其言,集结军队攻打大清。 想到这里,凌若无奈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大夫替她诊脉,事到如今,一切已经由不得她了。 片刻后,大夫收回手,满脸喜色地道:“恭喜这位公子,夫人并无大碍,恰恰相反,夫人是有喜了,如今已有三个多月了。” 葛尔丹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凌若一直不肯让大夫诊脉,她定是怕这个孩子也沦为自己的筹码,所以百般阻挠。 葛尔丹在定了神后,道:“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不知我夫人腹的胎儿一切可还安好?” 大夫笑道:“公子放心,夫人与孩子都甚好,若公子不放心的话,我给夫人开一服安胎药,按时服用便可。” “那就多谢大夫了,巴图,你随大人去开方抓药,我在这里好好陪夫人。”在打发了巴图他们出去后,葛尔丹似笑非笑地道:“夫人,你可真是给了为夫一个大大的惊喜啊,为夫实在是太高兴了。” 凌若用力挣开他的手,退开数步道:“如今已经没有外人在,你没必要再假装了。” 葛尔丹不在意地笑道:“既然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那我还是称你为娘娘吧,想不到啊,这一趟来京,不止带了一位娘娘回去,还带了一个皇子,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葛尔丹,你无非是想拿我与孩子威胁雍正罢了,且不说有用无用,只你这行径便称不上正人君子所为。”对于凌若一语道破自己的用意,葛尔丹也不生气,依旧笑道:“我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再说战场上,从来就是兵不厌诈,使什么手段不要紧,要紧的是能否得胜。大清入国近百年,也该是时候换换了。”不等凌若再说话,他已然抬手道:“好了,我不打拢娘娘清静了,娘娘好生休息吧。另外……”他话音一顿,语带双关地道:“我奉劝娘娘一句,千万别做什么不该的事,否则……娘娘应该知道,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到后面,一向温和的语气已是变得森冷无比,令人唇齿生寒。 在葛尔丹离开后,凌若无力地坐在屋,想不到最终还是让葛尔丹得悉了一切。孩子……她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躲过死劫,如今却又要沦为别人的棋子,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这个孩子? 还是说……像之前那样,舍弃这个孩子?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凌若赶出了脑海,她已经舍弃过这个孩子一次了,绝对不能再舍弃第二次。 如今离临盆还有七个月的时间,而且葛尔丹也不会立刻攻打大清,还有时间让她想办法,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可以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 且不提凌若被葛尔丹胁迫前往准葛尔,此时的紫禁城已是乱成了一团,虽然有容远极力救治,但胤禛迟迟未醒,一直处于昏迷之。那拉氏知道这件事后心忧如焚,整日守在养心殿,希望胤禛可以早些醒来。 这段时间,胤禛的事虽然一直瞒着,但数日不上早朝且连面都不露,那些大臣已经开始起疑心了,好几次在宫门外求见,都被那拉氏拿话挡了回去,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若再不醒,百官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朝局一定会出现**。 而这个时候,偏偏弘时不在京,那拉氏又气又恼,只能让人赶紧去将他找回来,万一胤禛真的支撑不下去,龙归大海,弘时身为二阿哥,又是嫡长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但如果胤禛驾崩的时候,弘时不在宫,那弘昼与弘瞻两人便有了可趁之机,这种事是她绝对不愿见到的。 在那拉氏照料胤禛之际,小宁子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悄声走了进来,那拉氏见状忙问道:“如何,找到二阿哥了吗?” “回主子的话,找到了。”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精神一振,追问道:“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虽然殿没有外人,而胤禛又在昏迷之,但一向小心谨慎的小宁子还是凑到那拉氏耳边道:“启禀主子,浙江总督李大人府上的总管发现有两人冒充太子爷与兆惠,将他们押了送往京城,二阿哥知道这件事后,便立刻赶了过去,说要亲自解决此事。” 那拉氏倏然一惊,走开几步小声道:“李卫府上的人,李卫他不是见过弘历吗,为何……” “奴才听说当时李大人有事出府去了,是李府总管招待的两人,也是他让人押了送往京城的,李大人当时并不在。”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安下心来,颔首道:“若真是他们两人,倒是除了心腹大患。” 小宁子觑了躺在床榻上的胤禛一眼,道:“主子放心吧,二阿哥此刻正在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应该来得及。”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那拉氏双手合什祈求道:“不过本宫最希望的,还是皇上平安无事,希望上苍垂怜,让皇上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有主子为皇上祈福,皇上一定会没事的。”这般说了一句,小宁子又道:“主子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奴才刚才去御膳房拿了些点心来,主子不妨吃几块垫垫饥。” 那拉氏摇头道:“不必了,皇上弄成这样,本宫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可主子这样不吃东西,凤体如何受得了,只怕皇上还没醒,主子就先倒了。”小宁子在一阵好劝后,终于让那拉氏勉强吃了两块点心。 这个时候,容远走了进来,那拉氏连忙道:“徐太医,为何皇上昏迷了这么久还没有醒来?”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问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草民之前说过,孝圣宪皇后的离去令皇上哀思过度,再加上要对搞体内宜欢散这种*散之物,使得皇上龙体虚弱,之后又从雁翅楼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流了许多血,使得龙体更加虚弱不堪。草民虽薄有医术,却也不知道皇上何时会醒,一切只能看皇上自己的意志了。” “照徐太医这么说,若皇上意志不坚的话,岂非有可能一直昏迷下去?”随徐太医一道进来的一个小太监脱口说着,话音未落,两道冷凛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同时耳边传来那拉氏的厉喝道:“混帐奴才,谁许你说这种混话的,还不给本宫掌嘴?” 小太监不敢辩解,赶紧跪下自己掌嘴,一直打得双颊通红,嘴角破裂,那拉氏这才命下他滚下去。在其离开后,那拉氏一脸紧张地道:“徐太医,本宫知道众位太医中,以你医术最高,你可一定要救救皇上,这大清国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皇上。” 容远垂头道:“草民会尽力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草民之前说的,看皇上的意志了,若是意志坚定的话,醒来只是早晚的事。” 正自这时,四喜进来打个千儿道:“启禀皇后娘娘,谨嫔在殿外求见。” 不等那拉氏说话,小宁子已是道:“谨嫔害得皇上滚下雁翅楼,之前娘娘不处罚她,只命她自己思过,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想不到她这几日不好好待在咸福宫中,反而三番四次来此求见,真是不知好歹。” 那拉氏目光一闪,冷声道:“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来此做甚。”说罢,她对尚候在那里的四喜道:“让谨嫔进来。” “嗻。”在他退到养心殿外后,等在那里的瓜尔佳氏连忙道:“喜公公,皇后娘娘可肯让本宫进去?” 四喜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有些话本轮不到奴才说,但您与孝圣宪皇后一向要好,而孝圣宪皇后于奴才又有恩,所以奴才在这里与您说句实话。皇后虽然允了娘娘您进去,但很不高兴,只怕会对娘娘不利。” 四喜的好意令瓜尔佳氏心生感激,颔首道:“多谢公公好意,但本宫还是想进去看看皇上,自那日之后,就一直不曾见到过皇上,也不知皇上究竟怎样了。至于皇后娘娘……就算本宫今日不进去逃过一劫,但只要她有心要对本宫不利,本宫又能逃到哪里去。” 瓜尔佳氏的话令四喜叹了口气,推开厚重的殿门让她走了进来。 进殿之后,瓜尔佳氏朝站在床榻前的那拉氏欠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免礼。”那拉氏冷冷瞥了她一眼后道:“谨嫔这几日多番求见,本宫想着皇上尚在病中,不宜多被打搅,所以没让谨嫔进来,谨嫔不会怪本宫吧?” “娘娘也是一心为皇上着想,臣妾又怎会怪娘娘。”这般说着,瓜尔佳氏担忧地道:“不知皇上龙体如何了,可曾有好一些?” 说到这个,那拉氏神色一黯道:“还是与原来一样,没什么起色。” 瓜尔佳氏连忙望向站在一旁的容远,道:“徐太医,难道连你也没办法吗?” 容远低头道:“草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但能否醒来,还得看皇上自己。” 正当瓜尔佳氏为此忧心之时,那拉氏忽地道:“谨嫔,那ri你请本宫过来的时候,本宫因担心皇上而忘了问你,此刻你在,正好可以问上一问。当时你与皇上是一道在雁翅楼的,为何会眼看着皇上出事?” 见那拉氏果然如四喜说的那样发难,瓜尔佳氏不卑不亢地道:“启禀娘娘,当时事发突然,臣妾根本来不及拉住皇上,之后臣妾也一直自责不已。” “自责几句便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正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才害得皇上如今病重在床,不知何时才会醒来。”说到后面,那拉氏的语气渐渐严厉了起来,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而且本宫看谨嫔并没有什么自责之意,否则也不会不遵本宫之言在咸福宫反省。” 瓜尔佳氏低着头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四喜看着心有不忍,鼓起勇气道:“启禀皇后娘娘,当时事情确实发生太过突然,奴才与谨嫔娘娘均来不及扶住皇上,所以才酿下大祸,并非谨嫔娘娘大意所致,还望娘娘明查。”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道:“本宫尚未问罪于你,你倒是自己先承认起来。这次的事不仅谨嫔有罪,你这个大内总管也同样有罪。” 四喜闻言,慌得连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才……” 那拉氏不假辞色地打断他的话道:“本宫知道皇上是突然失足滚下雁翅楼的,但你们应该清楚皇上这几日劳心劳力,再加上宜欢散的毒害,身子虚弱不堪,在那么高的城楼上该要多加留心才是,可你们一个个都疏忽大意,从而酿成这次的大祸。若这次皇上平安无事便罢,否则,本宫一定重责不怠!” 她这一番话压得四喜不敢抬头,瓜尔佳氏则垂目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自知闯下弥天大祸,就算娘娘不责,臣妾也会自来请罪。臣妾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皇上可以平安醒来,否则臣妾纵死也难恕其罪。” 那拉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不过也没有开口让瓜尔佳氏与四喜起来,由着他们在冰冷的金砖上跪着。 此时,容远与前几日一样,为胤禛施针,往日里,胤禛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可这一次,银针还未施完,胤禛便全身剧颤了起来,神色痛苦不堪。 那拉氏见状大惊,连忙道:“徐太医,这……这是怎么了,皇上他怎么突然这样?” “草民也不知道。”早在胤禛刚开始颤抖的时候,容远就取下了所有银针,但胤禛还是颤抖不止,怎么都止不住。 眼见胤禛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那拉氏担心不已地道:“怎么办,徐太医你倒是想个办法?”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落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一言不发地扣在胤禛腕上,手指刚一接触到胤禛的脉像,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胤禛的脉像竟然急转直下,变得时快时慢,混乱不堪,情形很是不好,还没等他说话,胤禛突然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把所有人都给吓得不轻。 一向冷静的那拉氏此刻已是手足无措,颤声道:“徐太医,皇上……皇上他……” 容远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皇上现在的情形很不好,草民要再为皇上进行一次针炙,期间必须绝对安静,不可有任何人打扰,所以还请娘娘与其他人暂时出去一下。” “好!”那拉氏连忙答应他的话,包括她自己在内,所有人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养心殿,留下容远专心为胤禛医治。 刚出去,就看到刘氏迎面走来,在行过礼后,刘氏一脸关切地道:“娘娘,不知皇上今日怎样了,可曾有好转?”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语带哽咽地道:“刚才徐太医施针的时候皇上情况突然恶化,还吐血了,此刻徐太医正在里面为皇上施针,还不知道会怎样。” 刘氏闻言,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迭声道:“怎么会突然恶化的,眼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那拉氏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道:“如今只能等着,看徐太医能不能将皇上救回来。外头冰天雪地的,谦嫔随本宫一起去暖阁中等候吧。” 刘氏自无不应之理,随那拉氏一道去往暖阁,从始至终,那拉氏都没有看过瓜尔佳氏一眼,尤如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四喜见状,轻叹一声道:“娘娘,您若是不弃的话就去奴才当值的耳房中坐一会儿吧,否则这样站着,很容易受寒的,一有消息奴才就立刻去通知您。” “多谢喜公公好意。”瓜尔佳氏拒绝了他的好意,道:“不过本宫想去佛堂为皇上祈福,希望菩萨可以保佑皇上。” 在宫中,佛堂有许多,离养心殿最近的,只需走一柱香就到了,在推门进去后,瓜尔佳氏却意外看到佟佳氏跪在莆团上。 佟佳氏看到她,连忙起身道:“臣妾见过谨嫔娘娘,娘娘万安。” 瓜尔佳氏望着庄严慈悲的佛像道:“彤贵人怎么在这里?” 佟佳氏低头道:“臣妾知道皇上自不慎从雁翅楼滚下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所以臣妾这几日都会来此请求菩萨保佑皇上龙体安康,早日醒来。”说罢,她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娘娘可是从养心殿来?不知皇上怎样了,可有好些?” 瓜尔佳氏黯然摇头,在莆团上跪下道:“皇上的情况很不好,如今徐太医正在养心殿施救,本宫帮不上忙,只能来此为皇上祈福,希望菩萨降下慈悲,让皇上度过此劫。” 她的话令佟佳心中悲恸,在另一个莆团上跪下,双手合什道:“皇上自登基后,一直勤政爱民,劳心劳力,如今皇上有难,相信菩萨一定会保佑皇上的。” “希望如此吧。”说完这句后,瓜尔佳氏闭上眼睛,专心为胤禛祈福,佟佳氏亦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养心殿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时间越久,那拉氏就越不安,难道胤禛这一次真的难逃此劫,若胤禛真在这个时候驾崩,而弘时又没有及时赶回来,保不准会有人动不该的心思。 这般想着,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刘氏,与裕嫔相比,这个女人心思要多了多,只看她可以将弘瞻平安生下,并一直养活到今日就知道了。自从胤禛出事后,她便日日前来,有时候一日要来个两三次,究竟是关心胤禛伤势,还是关心那个随时会空出来的皇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皇位是属于弘时的,就算弘时此刻不在,别人也休想夺去,更不要说刘氏膝下的六阿哥,只是一个ru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足两岁,连话都说不好。 正自这时,她吩咐了守在外面随时等候消息的小宁子忽地走了进来,那拉氏见状,连忙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如何,皇上怎样了?” 刘氏亦跟着起身,抹泪道:“是啊,快说,皇上可是无事了?” 小宁子低头道:“回主子与谦嫔娘娘的话,徐太医仍在殿中医治,所以尚不知皇上情况如何。” 他这话令那拉氏心中一凉,旋即有些不悦地道:“既是如此,你进来做什么,忘了本宫是怎么吩咐你的吗?” 小宁子闻言,连忙道:“奴才怎会忘了主子的吩咐,实是因有事禀告才会贸然进来。”见那拉氏不说话,他轻声道:“主子,二阿哥回来了。” 那拉氏神色一惊,旋即浮起些微的喜色,道:“弘时回来了吗,他此刻在哪里?” 小宁子依言道:“二阿哥在养心殿外头等着呢,奴才怕主子担心,所以紧赶着先来禀告主子。” 刘氏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旋即温言道:“二阿哥真有孝心,这么冷的天还等在养心殿外。” 那拉氏连连点头道:“这孩子总算是及时赶回来了,否则皇上重病,他却在外头,这算个什么事。”这般说着,她又道:“小宁子,扶本宫出去,本宫正好有几句话要与二阿哥说。”走了几步后,她又回过头来对刘氏道:“谦嫔且先坐着,本宫待会儿再来。” “是。”刘氏谦卑地答应着,不过在那拉氏出去后,脸上的谦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甘,“想不到二阿哥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就如那拉氏猜测的那样,从胤禛病重难治的那一刻起,她就动起了心思,养心殿上那个位置,可是独一无二的皇位,如果弘瞻能坐上,那她就是皇太后,再加上弘瞻尚小,不足以亲政,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将整个大清都握在手中。 不过她也晓得弘瞻在活着的三阿哥中排行最小,而且二阿哥又是皇后的嫡子,定然也是紧盯着这个皇位,一心想要成为新君,那拉氏一族家大业大,真要对抗起来,以她刘氏一族如今的能力,实在难以对抗。可偏偏这个时候,二阿哥却是出去了,不在京城中,如果胤禛驾崩时他仍然不在那弘瞻就有机会。至于弘昼,虽然比弘瞻年长,但其额娘裕嫔懦弱无能,什么都不敢争,根本不足为慎。 可偏偏,这个时候弘时却是回来了,令她如意算盘落空。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兄弟见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在一旁道:“主子,奴婢早说过,皇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召二阿哥回京争夺帝位,您想让六阿哥登基,实在太难。” 刘氏眸光微眯,冷冷道:“本宫知道,但再难也是一条路,只要能走得通,本宫与弘瞻今后就坐拥天下,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金姑犹豫了一下道:“恕奴婢直言,就算皇上驾崩时二阿哥没回京,皇后娘娘也一定不会让六阿哥登基的,而且那拉氏一族在朝中势力极大,想要与他们相抗,实在不易。” 刘氏被她说的心烦意乱,恨恨地一拍紫檀木桌道:“本宫何尝不知,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阿哥登基,她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太后吗?若真是这样,本宫与弘瞻只怕将再无容身之地。” “主子与皇后相比,最欠缺的就是时间,只要时间足够,刘氏一族就算不能与那拉氏一族相提并论,至少也有可抗之力,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金姑顿一顿,道:“所以,如今主子只能乞求皇上这一次能够平安度过,这样主子就有时间慢慢筹谋,为六阿哥将来争夺皇位做准备。” “也只能如此了。”在刘氏满心不甘的时候,那拉氏已然见到了弘时,不等弘时行礼,她已是迎上去,激动地道:“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弘时闻言道:“都是儿臣不好,让皇额娘担心了,儿臣一接到皇额娘的口喻,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刚回来就听说皇阿玛病情恶化的消息。”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那拉氏目光一闪,语带双关地问道:“如何,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皇额娘的话,因为儿臣急着回来,所以未曾见到那两个冒充太子爷的人,不过儿臣已经派人去押解,皇额娘尽管放心。” 那拉氏点点头道:“那就好,这两个胆敢冒充太子爷,实在胆大至极,万不能轻饶了他们,更不可让他们逃脱。其实你大可以让人将他们就地正法,也免得押来押去这么麻烦。左右这件事,你皇阿玛已经交给你全权负责,可以先斩后奏。”言下之意,就是要弘时派人立刻杀了弘历与兆惠,以免节外生枝。 弘时自然明白那拉氏的意思,不过他另有打算,此时也不便多说,只道:“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皇额娘尽管放心。” 那拉氏微一颔首,也不再回暖阁,只将目光放在养心殿朱红色的宫门上,约摸等了半个时辰后,养心殿的门终于开了,一脸疲惫的容远走了出来。 那拉氏见状,也不等小宁子搀扶,疾步上前道:“徐太医,怎么样了?皇上他怎么样了?” 容远接下来的话令那拉氏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幸不辱命,皇上已经转危为安,而且经过刚才的吐血后,皇上体内不再淤结,开始好转,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近几日就会醒来,到时候再好好调养一阵就不会有大碍了。” 听得胤禛情况好转,那拉氏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地道:“徐太医,果真如此吗?你没有骗本宫?” 容远拱手道:“草民怎敢欺骗娘娘,此事千真万确,若娘娘不信,可以让其他太医前来诊脉。” “那就好!那就好!”那拉氏含泪点头,唤过弘时道:“快随本宫一起去看看你皇阿玛,这么多天总算是听到好消息了。” “是,儿臣扶皇额娘进去。”弘时虽表面亦是一脸欣喜,心中却是恼恨万分,该死了,枉费他日夜赶路,马不停蹄的回来,皇阿玛居然又没事了,他还是只能做一个二阿哥,早知如此,他就不那么急着赶路了。 容远的话没有错,就在第三日的下午,昏迷多时的胤禛终于醒转了过来,之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转,身子有所好转,但宜欢散的毒性还有凌若离去的打击终是伤了他的身体,令他身子大不如前。 在病体初愈后,胤禛便颁下一连串圣旨,皆是加封凌若家人的,凌柱更被授予一等公,一时间,钮祜禄氏一族显赫无比,但这个显赫的代价却是极其沉重,富察氏日夜垂泪,哀思她命苦的女儿。 除此之外,胤禛晋封瓜尔佳氏为谨妃,令本想趁此机会治瓜尔佳氏罪的那拉氏算盘落空,只能另谋它想。 接连失去爱子与爱妻,令胤禛心灰意冷,极少涉及足后宫,只将全副心思放在治理大清还有培养弘时上。偶尔闲瑕想起他们母子时,便会取出弘历为他与凌若所画的那幅画,也唯有在看画的时候,那张冷峻的容颜才会露出笑意。 除了大清江山之外,这幅画成了他所有的寄托…… 这日,弘时在养心殿学习了政务回到府中后,他从宫中带出来的心腹王忠端着茶上来轻声道:“王爷,冒充太子爷的那两个人已经被押送到别院中关起来了。” “很好!”弘时也不接茶盏,冷笑道:“总算是押回来了,立刻下去备马,本王要去别院。” “嗻!”王忠依言下去,不一会儿已经备好了马,弘时带着他与另几个心腹,跨上马一路往位于京郊的别院奔去。 被抓到这两个人自然是弘历与兆惠,两人在被押解回来的路上,曾几次想过逃跑,但始终未能成功,反而遭来一顿毒打,将两人打的遍体鳞伤。 到了别院,弘时将马绳一扔,带着人快步来到地牢中,当他看到被关在地牢里的弘历时,冷笑自那张薄唇中溢了出来,“四弟,我们兄弟又见面了。” 弘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他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弘时,咬牙切齿地道:“弘时,你这个卑鄙小人,想不到我会没死吧。” 弘时就着王忠端上来的椅子坐下后,好整以瑕地道:“不错,我确实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会没死,而且还找来一具尸体假扮你,从而瞒天过海。可那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弘历,这辈子,注定了你要死在我的手里。”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突然生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呸!”弘历抓着铁栏栅喷然道:“我告诉你,我不会死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到皇阿玛面前,将你的真面目揭开,让皇阿玛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卑鄙小人,到时候,等死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兆惠亦在一旁道:“不错,二阿哥你残害自己兄弟,就算瞒得了一时,也休想瞒一世,到时候你不仅得不到皇位,还会赔上自己一条性命。到时候,我与四阿哥就看着你怎么死!” 弘时脸色一变,他最害怕的就是让胤禛知道自己暗害弘历的事,也最忌惮别人提起,当下冷哼道:“痴心妄想,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吗?哼,跑去浙江找李卫,结果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落在我的手里。弘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心!”说到这里,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刑具打量着道:“知道我为何不让他们在半路上杀了你吗?因为我要亲手将你折磨至死!” 面对他的话,弘历竟然大笑起来,他这样怪异的举止令弘时皱眉,冷喝道:“你笑什么?” 弘历好一会儿方止住笑声道:“我笑你太愚蠢,弘时,你以为凭你真的能杀得了我吗?皇祖父在世时,曾说过,我乃是有大福之人,这个大福指什么,相信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既然我才是真命天子,凭你一个奸侫小人,如何能杀得了我。” 弘时脸皮抽搐了一下,冷笑道:“大言不惭,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居然还在说什么真命天子,简直可笑。难不成,我一刀砍下去,你还能活着不成?” 弘历与兆惠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你若不信尽管试试。若非有天命护身,我怎能几次三番逃过你的追杀。弘时,不论你怎么做,都只是枉费心机,注定会一无所有。” 弘时怒极反笑道:“真是牙尖嘴利,之前不过是我大意,才让你逃得性命,但这一次不会了。我的好弟弟,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然后再送你去见你额娘。” 他的话令弘历一惊,连忙道:“额娘?我额娘怎么了?” 看到弘历着急的样子,弘时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冷笑道:“你很想知道吗?” 弘历抓着铁栅用力摇晃,大声道:“快说,我额娘到底怎么了?!” 兆惠见状,连忙安慰道:“四阿哥别担心,这个小人阴险卑鄙,肯定是满口胡言的骗你呢,熹妃娘娘好端端在宫里,哪里会有什么事。” “这你可就错了,熹妃早已不在宫中,甚至不在这个世上!”弘时这句话,令刚刚因为兆惠的劝慰而稍稍平静了一些的弘历再次激动起来,死死盯着弘时,咬牙道:“我额娘到底怎么了?” 弘时哈哈一笑,得意地起身走到铁栏栅前道:“这还不明白吗?你额娘死了,去见了阎王爷!” “死了?额娘死了?”弘历怔忡地站在那里,喃喃重复着弘时刚才的话。看到他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样子,兆惠连忙道:“四阿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熹妃娘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一定是他拿谎话骗你!” 弘时冷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熹妃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是皇阿玛亲自下旨赐死的熹妃。”他故意不说前因后果,也不提胤禛追封凌若为孝圣宪皇后的事,只说赐死一事,就是想好好折磨弘历,让他受尽痛苦,然后再死。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皇阿玛怎么可能赐死额娘,你胡说!你胡说!”弘历极力否认着,神色激动不已。 弘历越激动越生气,弘时就越高兴,“你额娘得罪了皇阿玛,皇阿玛赐死你额娘,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你再否认也不会改变。弘历啊弘历,我真为你感到悲哀,居然连自己额娘死了都不知道,你说你这个儿子是不是不孝得很?” 兆惠见弘历此刻已经失了冷静,赶紧劝道:“四阿哥,你冷静一些,别中了这个小人的奸计,我相信熹妃娘娘一定还好好的在宫里,等着你回去。还有,你忘了我与你说过些什么吗,千万别忘记啊!” 不管他说什么,弘历都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死死盯着弘时,“说,我额娘究竟犯了什么罪,皇阿玛非得要赐死她不可?” “这些事等你死了,自己去问你的死鬼额娘吧!”他话音未落,弘历突然再次大笑了起来,“弘时,你就尽管编谎言吧,我额娘受尽皇阿玛宠爱,怎可能被皇阿玛赐死,倒是皇额娘一向不得皇阿玛喜欢,要赐死也该先赐死她才是。” 他的话令弘时勃然大怒,厉声斥道:“大胆,居然敢咒我皇额娘,弘历,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他又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什么自己真命天子,我杀不了你吗?好,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天命护佑。”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他转头对王忠道:“去把他放出来,我要与我的好四弟慢慢玩。” “这……”王忠犹豫半晌,小声道:“二阿哥,这样做会不会冒险了一些,万一他趁机逃走,岂非横生枝节。” 弘时指了守在四周的暗卫,满不在意地道:“有这么多人在,你觉得他逃得了吗?”说罢,他再次冷笑道:“弘历,你这么牙尖嘴利,我就先拔光你的牙如何?” 在弘时的坚持下,王忠只得将弘历放出铁牢,不过为了避免他逃脱,拿绳索将他两只手给绑了起来,然后押着到弘时面前。 此时,弘时已从满地的刑具中拿起一把铁钳子,残忍地笑道:“老四,我等着你所谓的天命保佑呢,可千万别让我这个二哥失望。” “二哥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话音未落,弘历眸中冷光一闪,一头撞在弘时胸口,将他撞翻在地,然后如饿狼一般扑到弘时身上,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是与饿狼无异,竟然张大嘴巴,一口咬在弘时脖子时,虽然没有真的咬下,但两边的尖牙已经陷入皮肉中,有鲜血顺着脖颈留下。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都只在电光火石间,连那些暗卫也反应不及,等回过神来时,弘时已经被制住了。 弘时刚张嘴喊了句“救命”,耳边就传来兆惠冰冷的声音,“你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话,否则脖子被人咬断就来不及了!” 随着兆惠的话,弘时感觉到咬在脖子上的牙又往皮肉里咬进了几分,使得脖子传来钻心的痛楚,至于那些暗卫,因为弘时被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举刀对着弘历。 “四阿哥,你别伤害二阿哥,有话好好说。这样,你只要说出来,不管是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王忠紧张地盯着这一幕,刚才二阿哥让他放四阿哥出来的时候,他就担心会这样,所以特意将四阿哥的手给绑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事了。 兆惠看穿了王忠的打算,冷笑道:“你不必白费心机诱使,四阿哥是不会说话的,你若真想救你家主子,就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保证你家主子一定会被咬断脖子,流血而亡。” 见自己的打算被他识破,王忠脸上一白,转头看着弘时,放不放人由不得他做主。看到王忠望过来,弘时面色狰狞地道:“不许放,一个都不许放,居然敢伤我,我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二阿哥,真的不放吗?”随着兆惠这句话,咬在脖子上的牙骤然用力,更多的鲜血从脖子上流下来,浸染了领口的银狐毛。 这一刻,弘时再也不怀疑弘历真的会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惊慌地叫道:“停下!停下!不要再咬了,我放就是。”在感觉到脖子上的牙松了一些后,他连忙道:“王忠,快将兆惠放出来,快!” 王忠连忙答应一声,将兆惠从铁牢中放出来,而兆惠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从那些暗卫手中夺过一把钢刀,架在弘时脖子上,然后道:“四阿哥,你可以松口了。” 随着兆惠这句话,弘历慢慢松开了口,不过那双满是戾气的眼依然死死盯着弘时,令弘时心惊胆战。 “呸!”弘历吐出嘴里的血水,对兆惠道:“若非记着你说过的计划,我真想就这么一口咬下去,把这个三番四次害咱们的小人给咬死。” “放心,总有机会的。”兆惠话音未落,捂着脖子上伤口的弘时已是问道:“计划?什么计划?” “你真以为刚才四阿哥说的那些话,都是随口言之吗?”兆惠冷笑一声道:“你错了,四阿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与他事先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要激你将四阿哥放出去慢慢折磨,这样才有机会反制你。” 弘时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可恶,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敢,论卑鄙哪里及得上二阿哥你。”说到这里,兆惠一紧手里的刀厉声道:“立刻让人把阿桂带来!” 自从阿桂被抓了之后,他与弘历就一直想将阿桂救出来,只是苦无机会,后来他们被弘时的人抓了带到这里,兆惠心生一计,与弘历商量后,决定用言语激怒弘时,弘时一直嫉恨弘历比他得到皇上的器重喜爱,只要稍加挑拨,这份嫉恨就会被无限扩大,从而冲昏头脑,令他们有可趁之机。 但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那就是就算弘时真如所料的将弘历从铁牢里放出去,也一定会加以防范,而他们又手无寸铁,如何能够反制弘时? 之后还是弘历想出了解决之法,就算没有兵器,还有一口牙齿,只要咬在合适的地方同样可以要人性命。两人在仔细合计后,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休想!”弘时刚说了两个字,脖子上便传来一阵凉意,耳边更传来兆惠阴柔的声音,“二阿哥不再考虑一下吗?阿桂的命可不及二阿哥那么矜贵?” 低头看着脖子上雪亮锋利的钢刀,弘时色厉内茬地道:“就算我将阿桂放出来,你们几个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你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将我给放了,我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弘历一脸讽刺地道:“弘时,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由你耍着玩,我们要是放了你,你立刻就会要我们的性命!”在弘时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中,他再次道:“立刻让你的人把阿桂放了,否则我就让你陪我们一道去地府,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皇位,可就要归别人所有了。” “可恶!”弘时在心底暗骂一声,既不想死又不愿放了阿桂,眼珠子一转,道:“阿桂早就被我杀死了,我要如何放他?” 弘历眼睛一红,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杀了阿桂?!” “四阿哥别急。”兆惠劝阻了弘历之后,眸光在弘时身上打了个转冷笑道:“二阿哥,你刚才不是还说就算将阿桂放了,我们几个也不可能离开吗?言下之意,就是说阿桂还活着。” 弘时神色不自在地道:“我……我不过是随口胡说骗你们罢了。” “现在才是随口胡说吧。”兆惠贴着弘时的耳朵,凉笑道:“若阿桂死了,那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不如现在就杀了你吧?省得待会儿再麻烦。” 在说话的时候,刀锋已经划破了弘时的皮肤,一众暗卫虽然着急,但苦于兆惠盯得极紧,刀锋一直不曾离开过弘时的脖子,他们实在寻不到机会将弘时救出来。而且,万一轻举妄动伤了弘时,他们哪个也担不起这责任。 “不要,不要杀我!”虽然弘时心中百般不情愿,但为了小命着想,只是无奈地道:“王忠,你立刻去我府中将阿桂带来,不得有误。” 在王忠离去后,他道:“好了,我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去将阿桂带来了,你们可以放开我了吧,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就是了。” 弘历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可是我们的保命符,怎么能现在就放呢,等阿桂来了,我们安然离开后,再放不迟。”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纠缠不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态度令和卓越发不解,听这意思,她倒像是被强迫来的,难道是葛尔丹强抢来的?不应该啊,她很了解葛尔丹,绝不是那种急色之人,要说是格林她倒还相信几分。 在这个念头下,和卓问道:“你与汗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后听说,因你饮食不惯,汗王将厨房里所有的米面都给你留了起来,不许他人动用。” 这件事凌若倒是第一次听说,怔了一下后道:“这件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我可以告诉王后,来此是汗王强迫为之,并非我本意。”凌若不愿再提起以前的事,再说她与和卓不过刚刚见面,又哪里能说得太深。 和卓亦看出她这个心思,道:“行了,本后知道了,你出去吧,不管你是为何来到这里,本后都是刚才那句话,只要你不越了自己的本份,本后就会好好待你。” 在其走开后,和卓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直至阿和玛在她耳边说话方才回过神来,“主子,这个叫凌若的女子好生狂妄,虽然嘴里说的客气,但奴婢看她心里根本没把主子当回事。” 和卓眸光微眯,望着早已停止了摆动的帘子道:“何止是本后,恐怕连汗王都不被她放在眼中,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待见了汗王,本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另一边,萍儿在扶着凌若出来后,不安地道:“夫人,您刚才那样对王后说话,只怕会惹王后会不高兴。” “我说的都是应说之话,至于她是否高兴,与我又有何关系。”凌若的话令萍儿好生不解,自从跟了这个主子后,就觉得许多事都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等萍儿再说,凌若已是道:“好了,赶紧回去吧,我觉得头有些疼。” “是。”萍儿答应一声,扶着凌若往回走,偏偏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竟然遇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称葛尔丹为王兄的男子。 格林本是在帐中待得闷了,所以出来走走,谁知竟那么巧的让他遇到了之前见过的美人儿,心下大喜,连忙上前道:“美人儿,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这么快就又遇到了。” 格林的轻浮让凌若极是不喜,低头想避开他,但他一直拦着不肯让,嘴里更道:“美人儿,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呢。” 见始终躲避不过,凌若抬头冷言道:“你这样拦着我的去路,若让汗王看见,只怕会令他不喜,为了你自己好,还请让开。” 她的话令格林想起今天早上的事,笑容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道:“我何时拦着你过,不过是好奇一下名字罢了,难道连这也不可以吗?”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格林大人若真这么好奇的话,大可以去问汗王,相信汗王会很乐意告诉你。”说罢,趁着格林愣神的功夫,想要带着萍儿从另一边离开,可惜这个意图被格林发现,及时拦住,道:“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还是说美人儿吝啬到连名字也不肯相告。” 格林的纠缠不休,令凌若打从心底里感觉厌恶,又苦无摆脱之法,无奈之下,她道:“凌若,我的名字,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凌若……凌若……”格林喃喃重复了数遍后,嬉皮笑脸地道:“果然是个好名字,用来配美人儿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样说着,他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地道:“你我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去我帐中饮杯水酒如何?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见他不守诺言,凌若沉下脸道:“你刚才说过,只要我说了名字便会让开,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对于她的指责,格林微微一笑道:“这怎么能说出尔反尔呢,应该说是好客才是,你们说是不是?”对于他的话,身后那些侍从自然不会反对,一个个连声答应。 正自僵持之际,靳娘突然急急走过来,对凌若行了一礼道:“夫人,原来您在这里,汗王正到处找您呢。” 格林本打算再纠缠凌若一阵,然靳娘的话却令他收起了所有心思,万一葛尔丹找到这里来,看到这一幕,定然又会训斥自己,弄不好…… 格林越想越发怵,目光闪烁地道:“既然王兄在找你,那你还是快去吧,你我改日再叙。” 说罢,他急急离去,连靳娘朝他行礼都顾不得,在他走远后,萍儿小声道:“靳娘,汗王找夫人什么事?” 靳娘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汗王根本没有找夫人,是我随口胡诌的呢。若非如此,格林大人又怎么会离开。” 听得这话,萍儿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是借汗王之名,将他吓走啊,你可真大胆。” 靳娘抚着胸口道:“我看到他一直纠缠着夫人不肯放,一时情急之下,就想出这么一法子来,其实刚才我自己也捏着把汗,万一格林大人不上当,那就麻烦了。”说到这里,靳娘小声道:“夫人,往后你见着这位格林大人,可得绕远一些,千万别与他多话,否则会很麻烦的。” “已经很麻烦了。”萍儿没好气地道:“就这一上午的功夫,他便已经纠缠夫人两回了。” “唉,总之尽量避开吧,格林大人与汗王虽然是两兄弟,但xing子却是完全不一样。”说话间,她们已经回到了毡帐,在扶着凌若坐下后,靳娘犹豫了一下道:“之前夫人不是问过关于大清来的那位公主之事吗?其实她已经死了……” 一提到涵烟,凌若刚有些好转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不等靳娘说完便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是你们汗王不讲信用,假意和亲不说,还害死了静悦公主。” 她的话令靳娘惊讶不已,道:“夫人您这都是听谁说的,汗王他何时害死过静悦公主?不错,汗王是假意和亲,然后出兵攻打大清,但绝对没有害死过静悦公主,这一点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涵烟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恨声道:“这件事是他亲口承认,岂会有假。” “汗王亲口承认?”靳娘愣了一下,旋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静悦公主是自尽的,与汗王没有半点关系。” 凌若一直认定涵烟是被葛尔丹所害,如今却骤然听得自尽二字,不由得满心奇怪,“公主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尽?” 靳娘长叹一声道:“唉,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初汗王并非真心与大清结盟,所以那位公主刚到没多久,汗王便带着大军去攻击大清,留下他的亲弟弟格林大人看守准葛尔。格林大人一向喜好美色,尤其偏爱中原女子,觉得她们身形纤柔,比咱们准葛尔的女子更加美丽动人,每次带人去抢劫附近大清的村子时,都会偷偷带一两个女子回来,或为侍妾或为婢女,供他享乐。他自见过公主后就一直难以忘记。所以在汗王出征后,便常常借机纠缠公主,为着这件事,王后说过格林大人许多次,但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使得王后也拿他无法。而当时,公主与汗王,根本还没有圆房,依旧是处子之身。公主为了躲避他,常去王后帐中,说起来公主也是可怜,从大清来到咱们这里,没个认识人,而绿妃等人又恼她一来身份就比她们高,对她百般挤兑,除了陪嫁的那些人之外,也就王后垂怜她,会与她说些话。可就算是这样,最后也没避过格林大人的纠缠与污辱。有一次,格林大人喝醉了酒,半夜三更跑到公主帐中,污辱了公主,公主清白被毁,羞怒之下以利剪自尽,王后得知此事后大怒,但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命人将公主下葬,然后将格林大人看管起来,以免他再惹出什么事来。之后,汗王战败归来,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将格林大人绑起来用马鞭抽了个半死,后来格林大人倒真是收敛了一阵,不过最近又开始故态复萌。”说到这里,靳娘连连摇头,显然对格林的做为很是失望。 靳娘的话令凌若大为惊讶,万万想不到当中竟有如此曲折,亦想不到涵烟竟是被辱清白后自尽而死,她一直以为是葛尔丹丧心病狂,害死了涵烟。但在惊讶过后,怀疑亦随之而来,“靳娘,你不过是一个厨娘下人,怎会知道这些事,且还如此清楚。” 听得凌若怀疑的语气,靳娘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不瞒夫人,公主来咱们这里的时候,我被王后派去负责侍候公主饮食起居的,所以对她的事情还算知道。” 萍儿在一旁道:“照你这么说,那位公主的死与汗王根本没有关系了?” “自然是没有,若非格林大人是汗王唯一的弟弟,只怕那次他就已经被汗王给打死了。”说到,靳娘瞥了一眼凌若道:“奴婢知道夫人是大清的人,觉得我们这都是荒夷之人,不通教化,但汗王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自从汗王继位后,咱们准葛尔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强盛,而且附近的部落也都与我们结盟。”说到这里,靳娘脸上满是骄傲之色,“这样的汗王又怎会去欺负一个弱女子,反而是公主死后,汗王有好几天都阴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说罢,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说的,千万别对汗王有所误解。” 萍儿在一旁连连点头,道:“是啊,夫人,奴婢也觉得汗王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您就别生汗王的气了。” 凌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靳娘帮着说话也就罢了,你多什么嘴。” 萍儿吐吐舌头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凌若挥挥手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且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葛尔丹……”待帐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凌若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第一次生出好奇之心,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于大清,他不信守诺言;对于自己,他卑鄙无耻;可在靳娘口中,却是一个有情义有担当的好汗王。 还有,既然涵烟不是他杀的,为何在涵烟墓前,他却一句也不解释,由着自己误会他残暴不仁。 凌若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倒是天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走出帐外,再一次看到山脉间的落日,心中生出一丝迷茫来,究竟她要在这里看多久的落日才能离开,还是说,这一辈子都无法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巴图的声音,“夫人,大夫来了,还请您入帐好让大夫为您诊治。” 凌若回过神来,点一点头进到帐中,随巴图而来的大夫年约六旬,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乃是汉人的打扮,萍儿好奇地打量了大夫一眼道:“咦,你是汉人吗?” “是,老夫是汉人。”在大夫回答了萍儿的疑惑后,巴图道:“董大夫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汗王特意让他过来给夫人请脉。” 在示意凌若伸出手后,董大夫将手指搭在其右手腕间,刚一搭上,脸上便出现訝色,抬头看向巴图,后者知道他定是诊出了喜脉,当下道:“夫人身怀六甲,烦请董大夫看看,胎像可还安好。” 董大夫微微点头,集中精神于脉像上,没过多久,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道:“敢问夫人,在怀胎之后,可曾中过毒?” 在萍儿与巴图惊讶的目光中,凌若颔首道:“不错,我曾因某些原因饮下过毒酒,但具体是什么毒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活着。”从这一句话中,凌若已经判断出这位董大夫医术比他们路上找的大夫要高,因为那大夫根本没发现她原先曾中过毒。 “果然如此。”董大夫收回手道:“夫人曾经身中剧毒,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未曾毒发身亡,但夫人所中之毒经由血液流到了胎儿体内,虽然一时之间从脉像上看胎气安稳无碍,但只要一过了五月,胎儿的情况就会急转直下,很难保住。”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难以保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一番话令凌若脸色大变,双手骤然握紧,颤声道:“董大夫,你说……你说这个孩子会保不住?” “是。”董大夫这个字对于凌若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愣在那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莫说她了,就是巴图听到这话也急了,“董大夫,你诊仔细了吗?之前我们请大夫看的时候,可是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听这话,董大夫顿时沉了下来,“那些庸医看了几天医书就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大夫,害了人都不知道。”说罢,他问巴图要来之前所开的方子,看过后冷笑道:“若只是这些药,必定小产无疑。” 萍儿听得这话,不高兴地道:“你别在那里危言耸听,我家夫人的胎像不知道多安稳,哪里会小产。” 凌若此时已经回过神来,连忙喝道:“萍儿,不许胡说!”从董大夫诊出她曾经身中剧毒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老人的医术绝对不会差,之前所请的大夫与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老夫看病,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会危言耸听,信不信由你们。”说完这话,他竟是提了医箱要走,凌若连忙叫住他道:“董大夫,婢女不知轻重胡乱说话,还请您莫要见怪。既然董大夫可以诊出我曾身中剧毒,不知是否有办法保住我腹中胎儿?” 凌若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腹中孩子的性命,这个孩子自来她腹中后就饱受折磨,差一点就死了,如今好不容易熬过来,她实在很想将他生下来。霁月、弘历已经不在了,若再失去这个孩子,她亦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董大夫停下脚步犹豫片刻道:“夫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是药三分毒,想要保住已经被剧毒所侵的胎儿,就必须用重药,但这样一来,胎儿体内就会充满各种各样的药与毒,就算勉强生下来,只怕也不会长命,很可能在周岁里就夭折了。所以老夫劝夫人一句,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东西,该舍便舍了,否则只会令自己更痛苦。” 董大夫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狠狠扎进凌若的心里,令她心痛难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原以为这次死而复生,而且孩子也没事,是上天垂怜于她,可原来一切都是假像,上天从来不曾怜悯过她,让她死而复生,让孩子继续留在她腹中,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再一次狠狠折磨她。 为何上天要对她这么残忍,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落在手背上,灼热而悲伤…… 这么多天来,巴图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之前就算她被主子软禁着,甚至带到这乡域他乡的准葛尔来,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董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你若狠得下心,老夫立刻可以开方帮你去掉腹中的孽缘。” 凌若难过的哭不出话来,但却不住地摇头,她狠不下心,真的狠不下这个心,除了这个孩子,她就一无所有了啊! 董大夫还待再劝,巴图却拉了他来到外头,“董大夫,这个孩子不能打掉,汗王不会允许的。” “老夫知道汗王舍不得,但就算勉强生下来,也绝对活不过周岁,甚至一生下来就死了,这又是何必呢。就像老夫刚才劝夫人的那样,长痛不如短痛;何况汗王都有两位王子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又何必执着于这一个呢!” 见董大夫误会那是汗王的孩子,巴图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且汗王交待过,这件事不可与任何人说,想了半天,他憋出一句道:“这话董大夫还是亲自去跟汗王说吧。” “也好。”董大夫不疑有他,点头随巴图一起来到王帐,当葛尔丹听闻董大夫的话后,亦是神色大变,斟酌片刻后道:“董大夫,你的医术本王是信得过的,难道真没有办法吗?”。 “是,夫人体内大量的毒素都聚焦到了胎儿体内,使得胎儿没出生就满身是毒,虽然可以用药控制,但终归不是什么好办法,甚至会使胎儿毒上加毒,这样的人,汗王又怎么能企望健康长命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胎儿还不大,打掉胎儿。” 董大夫话音刚落,葛尔丹便用力一捶桌子,不容置疑地道:“不行!” “可是……”不等董大夫再说下去,葛尔丹已经道:“董大夫,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让他可以安然生下来。” 董大夫只道他是舍不得孩子,苦口婆心地道:“汗王,就算生下来,孩子依然会死,活不久长。” 葛尔丹抬手道:“本王知道,总之你按着本王的话去做就是了。” 见葛尔丹心意已定,董大夫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退出了王帐,而在他走后,巴图忧声道:“主子,这样做会不会太勉强了,属下刚才看到夫人很伤心的样子,若孩子生下来又没了,只怕夫人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葛尔丹瞥了她一眼,冷然道:“叫了几天夫人,你就真把她当成夫人了吗?别忘了,她只是本王用来制约雍正的棋子,她伤心与否和本王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是本王重要的筹码,岂可就此没有,就算要死,也要等本王赢了大清后再死!”在整个准葛尔的利益面前,就算再卑鄙再冷血,他都要去做。 巴图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压下心中的恻隐之意,低头道:“是,属下明白。” 葛尔丹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在摊在桌上的文书上,但不知怎么一回事,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好一会儿,他烦燥地将文书一合道:“走,陪本王去外面走走。”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到处都点了灯与火把,不时有负责守夜的士兵经过,无声地向葛尔丹行礼。 葛尔丹本只是随意走走,不想却神使鬼差地走到凌若所在的毡帐外,此时萍儿正好出来,看到葛尔丹在,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自从听了靳娘那一番话后,她对葛尔丹的仰慕比以前更甚,“奴婢见过汗王。”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交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没有留意到萍儿的异样,道:“起来吧,你家夫人呢?” “夫人在里面歇着,说是有些饿了,让奴婢去煮碗粥来。”萍儿看似寻常的话,却令葛尔丹觉察出一丝不对了。巴图明明说凌若很难过,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没事了,还有心情吃东西,这根本不合常理。 葛尔丹越想越觉得不对,连忙掀帘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到凌若拿着一把剪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葛尔丹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来到凌若身前,将她手中的剪子夺去,但他这个动作也惊醒了凌若,厉声道:“把剪子还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夺,以葛尔丹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被她夺去,用力将剪子扔到一边,然后牢牢抓着凌若的双臂道:“你做什么,想死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凌若用力想要挣开他,但双臂上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控制着她,令她无法挣脱。 “从本王救你的第一天起,本王就说过,你的命属于本王,既然连命都是本王的了,还有什么事是本王不能管的。” “我的命从来都只属于我自己!”凌若嘶声大叫着,但不管她怎么做,都摆脱不了葛尔丹的束缚,绝望之下,她竟是屈膝跪了下来,泣声道:“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死了好不好,我很痛苦,我不想再活着,不想再一次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面对凌若的哭求,葛尔丹一向冷硬的心里竟然感觉到一丝抽痛,这是这丝抽痛,令他放缓了声音,道:“你的孩子会活着生下来,董大夫说他有办法。” 凌若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眸哀声道:“是,他是可以让我的孩子生下来,但他没有办法让孩子活下去。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带着孩子一起去死!你不让我死,无非是想拿我要胁雍正,但我告诉你,那根本就是痴心枉想。知道我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吗,就是他亲手所赐,试问这样一个狠心绝情的男人,怎么可能为我而置社稷安然于不顾!” 看着她痛苦绝望的表情,葛尔丹强行扶起凌若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总之不许死!” 他的话令凌若哭得更大声,在这里,竟然连死也成了一种奢望,究竟……究竟老天爷要将她折磨成什么样子才肯放过她?! 看到凌若哭得声嘶力竭,葛尔丹心中不知名的抽痛正在不住蔓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凌若哭,在其哭得没力气时,方才缓缓道:“钮祜禄凌若,不论你怎样哀求本王,本王都不会让你死的,这是你的宿命,你摆脱不了。但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在你生下孩子后,本王倾整个准葛尔所有,延续这孩子的性命,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只要有一丝希望,本王就帮你保住他的性命,如此可好?” 凌若绝望地摇头,泣不成声地道:“董大夫说过,这个孩子根本活不过一岁,就算你倾尽整个准葛尔所有,又有何用。” “董大夫也只是猜测罢了,并不能真正料到将来的事,可以说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一切皆是未知之数。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就有希望,相反,他若死了,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活着……活着真的还有意外吗?葛尔丹的话又能相信吗?他是真的会帮自己尽力保住孩子的性命,还是仅仅只是敷衍,只为了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好让他拿去威胁胤禛? 凌若的心很乱,头更是疼的不得了,根本想不了事,她努力敲着头,想让自己清楚一点,却是越来越疼,到最后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在昏迷中,凌若看到了小小的霁月,看到了弯弓射箭的弘历,看到了带着淡淡笑容的温如言,亦看到了搂着纳兰湄儿的胤禛,他拿着一壶毒酒,不断bi自己喝下去,一直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哪怕她告诉胤禛腹中怀着他的骨肉,冷酷的神色也没有一丝变化,依然不断地bi她喝毒酒! “不要!”凌若猛然睁开眼,恍然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恶梦,在她正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一个微凉的声音落入耳中,“你醒了?” 就算不去看,凌若也知道是谁,道:“你还没走?” 葛尔丹微微一笑,合起手上的书册道:“夫人昏迷不醒,本王怎么好意思走呢,刚才可是做恶梦了,本王看你一直不太安宁。” “嗯。”凌若抹去额上的汗,神色复杂地望着葛尔丹道:“你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葛尔丹猜到了她的意思,却故作不知地道:“本王说了许多,不知夫人问的是哪句?” 凌若盯着他,双眼一眨不眨地道:“你说会倾整个准葛尔所有,帮我延续孩子的性命。” 葛尔丹起身走到床边,迎着她的目光道:“本王一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不论何等灵丹妙药,只要是这世间可寻之物,就一定替你寻来。就当是本王利用你的一点补偿。如何,可是决定与本王做这个交换了?” 凌若不想失去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想,之前董大夫的话令她绝望,可现在葛尔丹的话却令她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她究竟该如何选择才好? 时间,缓缓滑过,犹如流水无声…… 孩子,你愿拿与额娘赌这一把吗? 她在心底无声地问着,就在这个时候,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很轻微,但也很真实,就像是在回应凌若一样。 这一刻,凌若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手道:“好,我与你做这个交换!” 葛尔丹薄唇微勾,一掌击在她伸出的手上,“一言为定!” 她今时今日,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啊,只是这一条路真的可以走通吗,若到时候,葛尔丹真的拿她与孩子去要胁胤禛,又该如何…… 一切,终归还是个謎,不到那一刻的到来,永远不知道謎底是什么。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鞭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件事定下后,葛尔丹道:“好了,你且歇着,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在葛尔丹即将走出毡帐的时候,凌若忽地道:“之前在涵烟墓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涵烟不是你杀的。 她的话令葛尔丹停下脚步,带着一丝惊讶回头道:“你知道了?” 凌若点头道:“是,靳娘都告诉我了,涵烟是受了格林侮辱后自尽而亡,与你并无关系。” 她的话令葛尔丹沉默了下来,许久方道:“若她不曾嫁到准葛尔来,就不会被人侮辱,也不会死,所以说她是我害死的,并不为过。”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从来不是真心想娶她,这个女子只是我用来迷惑雍正的工具,但我也没想要她的命,可最终还是害死了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天意注定她要死。” 凌若听得出,对于涵烟,葛尔丹始终有一丝愧疚,所以昨日在涵烟墓前,他才会那么自然地将坟头的杂草拔去;所以在自己指责他的时候没有一句解释的话,无言地承担着本不该承担的罪过。 对于这一切,凌若不是没有动容,但她更在意另一件事,“杀人者该杀偿命,可是你没有杀格林,只是教训他一顿便罢了,只因为他的你的亲弟弟对不对?” 葛尔丹盯着她,沉沉道:“不错,本王答应过阿爹,会一辈子照顾格林,所以就算格林做错了任何事,本王也会护他周全。” 凌若厉声道:“哪怕他放火杀人,草菅人命,你也护着他?” 葛尔丹走到床边,凝声道:“你放心,格林本xing并不坏,只是贪好美色,经常管束不住自己,但是本王会看着他,不会让他胡来。” 凌若嗤笑道:“你若真看得住他,涵烟就不会死!葛尔丹,我与你虽为敌,但我亦承认你是一个好汗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准葛尔的将来着想,可是在格林这件事上,你却失了偏颇,不是一个英主所该做的。” 葛尔丹沉寂良久,道:“本王答应过阿爹的事一定要做到。涵烟的事已经过去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以后都不要再提。至于格林,他若再纠缠你,你就来告诉本王,本王自会教训他。” 凌若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萍儿端了羊奶进来,朝葛尔丹行了一礼后,走到床榻边讨好地道:“夫人,您晚上没吃过什么东西,喝盏羊奶吧。” 不等凌若接过,葛尔丹已是盯着萍儿冷声道:“你可知罪?!” 萍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听到葛尔丹的话,顿时惶恐不已,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请汗王恕罪。” 葛尔丹喝骂道:“自本王将你买来的那一天起,本王就告诉过你,一定要看好夫人,不可让她有任何危险,你却将本王的话当成耳边风,没有好好看着夫人,差点出事。” 萍儿被他喝斥的直掉眼泪,委屈地道:“启禀汗王,不关奴婢的事,是夫人说腹中饥饿,所以奴婢才会出去,奴婢并不知道夫人当时想要寻短见。” 葛尔丹冷哼一声道:“还敢狡辩,就算夫人真的要吃东西,你也可让别人去拿东西,怎可将夫人独自一人留在帐中。幸好夫人这次没出事,否则你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虽然心中依旧不甘,但萍儿知趣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磕头道:“奴婢知罪了,求汗王饶恕。” 凌若亦为萍儿求情道:“汗王,之前确实是我故意将萍儿遣出去的,不关她的事,还请莫要再怪罪萍儿了。” “不行,若这一次不惩治于她,保不准她下次又会粗心大意,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葛尔丹的话令萍儿大惊失色,连连磕头求饶,“汗王饶命,奴婢发誓,以后都不会离开夫人身边,求汗王饶命!” “放心,本王不会要你的性命。”这般说着,葛尔丹将巴图唤进来,指着萍儿道:“把她带下去抽二十鞭!” “本王说过,只是惩戒一番而已,要不了她的命。”说罢,不由分说的让巴图将萍儿带了出去,凌若阻止不了,愤然道:“萍儿都已经说了以后不会开一面?” “她身为下人,就应该记清楚主子的吩咐,有功就赏有错就罚,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在这般说了一句后,葛尔丹又道:“当初格林犯错,本王虽没杀他,但一样打得他半死。” “可是……”凌若还待要说,葛尔丹已是抬手道:“好了,你若真心疼萍儿,以后就不要再做傻事。” 凌若急急道:“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我只希望你能饶恕萍儿这一次。” 葛尔丹什么都没说,但凌若知道,他是不肯,这个男人与胤禛一样固执,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必须要做,没人劝得动。 虽与萍儿感情不深,又是葛尔丹派来监视自己的,但处了这么久,终是有些感情,想到萍儿无辜受罚,还挨二十鞭这么多,凌若心中便内疚不已。 且说萍儿被带出去后,便被抓了起来带到专门刑鞭刑的地方,在将她双手绑起来后,巴图便拿着马鞭用力抽在她背上,刚挨了一下,萍儿便忍不住剧痛大叫起来,她以前虽说生活清贫,但也不曾受过什么大苦,更不要说是鞭刑了。 每一鞭子抽下,都像要她命一般,痛的不得了,好不容易挨到二十鞭,萍儿整个人都感觉要痛死过去一般,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像有火在烧一样,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双手刚一解开,整个人就软倒在地,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巴图暗自摇头,其实他已经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否则这二十鞭就能把她给活活抽死。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上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想叫人带她下去上药,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不甚高兴的声音,“巴图,大晚上的你在做什么,鬼哭狼嚎,吵的人不得安生。” 巴图认出这个声音,连忙回身拱手道:“巴图见过格林大人。” 格林住的毡帐离这里不远,再加上萍儿又叫的极是凄厉大声,生生将他给吵醒了,烦燥之下便过来看看。 格林不耐烦地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在这里行刑?“ “回格林大人的话,受刑的是夫人身边的侍女萍儿,她没有看住夫人,令夫人差点丧命,汗王一怒之下便命我打她二十鞭。不想吵到了格林大人,实在该死!” 一听这话,格林整个人顿时清醒无比,连忙问道:“什么,夫人差点丧命,那现在有没有事?” 夜色中,巴图皱了皱眉头,道:“幸好汗王及时发现,夫人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格林轻吁一口气,将目光放在伏在地上的萍儿身上,对于这个侍女,他虽不曾太过注意,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印象,长的还算清秀,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她主子姿容太过出色,哪怕不复青春妍丽,也可夺尽他人目光,尤如一颗最完美的明珠。试问,在明珠的光辉下,区区一颗晶石又怎能与之争光呢? 只可惜,那颗明珠现在是王兄的禁脔,不许他人觊觎,上次只是多说了几句,便惹来王兄一顿责骂,实在心有余悸。 不过这个侍女就不同了,并没有人说不许自己碰她,虽说不及她主子那样国色天香,但勉强也算看得过去,权当解解闷了,那些个从大清抢来的女子,他早就已经玩腻了。 想到这里,格林清一清嗓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巴图一怔,旋即道:“如何敢劳烦格林大人,我等……” “都说让你们下去了,哪里来这么多话,还是说我已经使不动你们了。”见格林这般说话,巴图只能无奈地退下。 在其走后,格林命身后的侍从将萍儿扶到他帐中,萍儿虽然浑身剧痛,却不曾昏死过去,在经过格林身边时,虚弱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格林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替你上药了。” 格林并没有说慌,在将萍儿带至毡帐中后,命一个仆妇进来替她上药,待她掩好衣衫后方才进来道:“如何,可有好些了?” 萍儿后背剧痛,不能平躺,而她又不愿趴着,干脆便坐在床上,看到格林进来,有些紧张地抓着领口道:“多谢格林大人,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下地,格林便牢牢按住她的手道:“才刚上完药,急什么,多坐一会儿再走。” 他这个动作令萍儿受惊,慌忙收回了手,紧紧绞着手指,看到她这个样子,格林心知肚明,却是不在意地笑道:“你很怕我吗?要不然怎么我一碰你就缩手。” 萍儿违心地道:“没有,格林大人救了奴婢,奴婢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怕呢!奴婢只是不习惯跟不熟的人太过亲密罢了。” 格林阅女无数,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口不对心,不过他现在也不急,逐道:“唉,说到救,我要是早些知道这事,早些过来的话,你就不必生生受那二十鞭了。刚才巴图说的不清楚,究竟你家夫人出了什么事,王兄要这样罚你。” 一说到这个,萍儿就满心委屈,撇着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令格林大为吃惊,“你说你家夫人怀孕了?” “是,在奴婢刚侍候夫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如今已快四个月。”萍儿的回答令格林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比以前那个公主还要美的美人儿,结果她不止是王兄的禁脔还是个大肚婆,能看不能动,真是想想都不甘。 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归王兄所有,难道就因为他是准葛尔的汗王吗?他不甘心!不甘心!但不论他怎么不甘心,汗王之位都已经定了,没办法改变。 除了怀孕一事之外,另外几句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你说夫人曾说过,汗王要拿她与孩子去威胁雍正?” 萍儿点点头道:“是,虽然奴婢不明白,但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奇怪,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居然可以威胁到雍正,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格林苦思良久,直至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方才醒悟过来,难道这个女人是大清皇帝的女人,那孩子更是大清皇帝的子嗣,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疑惑倒是可以解释,但另一个疑惑又随之而来。既然是皇帝的女人,理应住在紫禁城中,怎么会让王兄遇到,并且还带到了准葛尔? 萍儿等了许久都没见格林说话,慑慑地道:“格林大人,已经很晚了,奴婢还是先回去吧。” 格林回过神来,轻浮的目光在萍儿身上打了个转儿道:“不急,再坐一会儿吧,萍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肤色很白,犹如上等白玉一般。” “格林大人说笑了,奴婢只是卑jian之身,哪里能与白玉相比。”萍儿话音刚落,格林便道:“哎,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从不觉得你卑jian过。”这般说着,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系着红绳的白玉坠子道:“这个坠子与你肤色相映相衬,送你可好?” 那个白玉坠子形如圆月,上面雕着复杂的花饰,再加上玉体温润,就算是萍儿也看出价值不菲,唯一的缺点就是底下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连连摇头道:“如此名贵的东西,奴婢受之不起。” “我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说着,他不由分说的将玉坠戴在萍儿脖子上,并且阻止她摘下来,“本大人送出去的东西,可绝对没有收回来的理,好生戴着。” 萍儿看着胸前的玉坠子,越看越喜欢,她这辈子还从没拥有过如此名贵的东西,又见格林说得坚决,便道:“那奴婢就多谢格林大人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离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萍儿收下坠子,格林眼的笑意比之刚才更深了一分,轻轻握一握萍儿的手,并将一瓶药放到她手,“这药你拿回去,每天早晚两次,莫要忘了,还有在伤口完全愈合前不可碰水。” “多谢格林大人。”虽然萍儿仍抽回了手,但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慌张,一直到走出毡帐,见格林都没有如想像那样纠缠她,不由得有些意外。别人都说汗王这个弟弟贪花好色,连大清来的公主都敢污辱,可这一回,他看到自己无故受罚,不止没有对自己怎样,还给自己上药并送了如此名贵的玉坠子,他这个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这般想着,一路来到凌若所在的毡帐外,靳娘正在外头四处张望,看到她过来,连忙迎上来道:“你去哪里了,刚才夫人让我去行刑的地方找你,却已经找不到你了。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很利害,快进来,我帮你擦药,夫人很担心你。” 提到凌若,萍儿心升起一股难捺的怒气,明明一切都是她的错,到头来受罚的却是自己,汗王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萍儿?萍儿?”见萍儿不说话,靳娘又叫了几声,“你在想什么呢?” 萍儿回过神来,压下心的恨怒,漠然道:“我没事,伤口也已经上过药了,没有大碍。” “上过药了,谁帮你上的?”靳娘奇怪地问着,但是不管她怎么问,萍儿都不肯吐露分毫,无奈之下只得道:“就算不用上药,你也进去见见夫人,她担心的一直睡不着觉呢!” 在靳娘的拉扯下,萍儿进到毡帐,凌若正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得有人进来,连忙睁开眼,一见是萍儿,不由得面露喜色,连忙招手道:“快过来让我看看,伤得可严重。” 萍儿忍着心的不甘与怨恨,欠一欠身道:“多谢夫人关心,奴婢皮糙肉厚,二十鞭子要不了奴婢的命。” 听得萍儿这样说,凌若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真是委屈你了,可惜汗王不肯听劝,非要你受这顿皮肉之苦。” 萍儿闻言跪下道:“奴婢既是被买来侍候夫人,就不敢说什么委屈,只求夫人以后不要再做什么惹汗王不高兴的事,省得奴婢再受皮肉之苦。” 凌若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快起来吧。”待萍儿依言起身后又道:“我让靳娘拿了伤药了,你赶紧把衣裳褪了擦药。” 当得知已经上过药后,凌若亦是惊讶万分,萍儿来此不过一两日,只认识自己与靳娘,会是谁帮她上药? 面对凌若的疑问,萍儿犹豫了一下道:“是格林大人,他看到奴婢受了鞭刑,心怜惜,所以让他手下的仆妇为奴婢上药。” “格林?”萍儿的回答令凌若惊讶不已,旋即不放心地道:“除了上药之外,他可还曾对你做过什么?” “没有,就只有上药而已,后来奴婢就回来了。”至于玉坠子一事,萍儿自是隐下不说。 萍儿的话令凌若颇为奇怪,虽然她与格林不过才见了两三面,但亦能看出他绝非什么好人,这次居然会这么好心地替萍儿上药,实在令人生疑,可萍儿说的很是肯定,除了上药之外再无其他。 凌若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道:“既是如此,你且去歇着吧,不过格林那人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切莫与他走的太近。” “奴婢知道。”这般说着,萍儿去未离开,而是取了一张毯子铺在地上,然后忍痛俯卧在毯子上。 凌若见状,忙道:“萍儿,你与靳娘下去歇着就是,不必在这里侍候,再说地上寒凉,这样睡着极容易生病。” “汗王吩咐过,奴婢一定要看牢夫人,不可再像上次那样粗心大意,奴婢又怎可离开毡帐。”这般说了一句后,萍儿又道:“现在离天亮还两个时辰,夫人赶紧歇着吧,有什么事尽管唤奴婢。” 凌若知道她是怕受葛尔丹的责罚,所以不敢与靳娘一道下去,无奈之下,只得让靳娘再去找一张厚毯子来给她盖着,免得真的受凉。 在靳娘熄灭帐的烛火退出去后,萍儿默默抚着颈间的玉坠子,葛尔丹与格林两人在脑海交替闪现,眼睛始终不曾闭起。 另一边,葛尔丹在回到毡帐后,没什么睡意,干脆便看起了之前没有看完的书,在看到最后几行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却是和卓,她将一盏清茶放到葛尔丹桌上,轻声道:“汗王辛劳一天了,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王后不是也没睡吗?”葛尔丹接过散发着袅袅清香的茶抿了一口,他虽然不是原人,却在第一次喝茶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种东西,所以每次去原都会买许多茶叶回来。和卓知道他这个喜好,所以不论相见,总会沏一盏茶给自己,几乎都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和卓温言道:“臣妾原是睡着了,但睡到一半又醒了,躺在床上难受便出来走走,哪知看到汗王帐亮着灯,便过来看看。” 葛尔丹握一握她有些凉冷的手道:“本王记得你的睡眠一向不好,可有让董大夫瞧瞧?” “不过是小事罢了,不必劳烦董大夫。”说罢,她话题一转道:“王上这么晚了在看什么?” 说到这个,葛尔丹神色变得有些阴沉,一敲桌子道:“这是卫拉特部的人送来的书,说是以后咱们抢得的东西,都要有他们一半,以示结盟的诚意。另外,今后若攻占了大清,他们要分半壁江山。” 和卓一惊,旋即愠怒地道:“卫拉特部竟然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实在是大胆至及!他们也不想想,当初部落有难的时候,是谁帮了他们,如今刚有些壮大,便露出野心与獠牙来。”顿一顿,她又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做,是否同意他们的要求?” “本王还没有想好,既然王后来了,本王想听听王后的意见。”葛尔丹一边说着,一边拉和卓在身边坐下。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最信任的女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和卓斟酌一番后,忧心忡忡地道:“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也不好妄言。但是有一点臣妾很清楚,那就是卫拉特部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当一个要求被满足时,他们就会提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要求。到时候,只怕我们部落会寻不到一个容身之地,所以若让臣妾来说,汗王不应该答应他们的条件。” 葛尔丹长叹一声道:“本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若是不答应,单凭咱们部落和几个小部落的兵力是不足以与大清对抗的,想要拥有战胜大清的兵力,卫拉特部落必不可少,实在令本王左右为难啊!” 和卓想了想道:“绿妃是卫拉特部落汗王的柯孜姆,能否让绿妃出面去与卫拉特部说说,或许可以两全其美也说不定。”柯孜姆在准葛尔的话中是女儿的意思。 “不可能。”葛尔丹想也想便摇头道:“当时,卫拉特部为了感谢本王对他们的援手,所以将绿湖嫁予本王为妃,可在卫拉特部壮大到能与我部落相比拟后,汗王森巴就开始不满足自己的柯孜姆只是一个妃子,几次在本王面前暗示希望本王立绿湖为后,本王都假意装作不知,搪塞过去。” 葛尔丹的话令帐中沉默无比,许久,和卓先一步打破了沉寂,道:“其实做不做王后,臣妾并不在意,若可以帮到汗王,臣妾愿将后位拱手相送。” 葛尔丹紧一紧握在掌中的手,温然道:“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绿湖为人过于骄纵,xing子又不好,并非王后的适合人选,再说,本王属意的王后一直都只有你一人,无人可以取代;所以,以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虽然不是示爱之语,但葛尔丹的话依然令和卓感动不已,唏嘘道:“王上如此厚待臣妾,臣妾不知该如何相报。” “你我夫妻,何以用得上说相报二字,再说这些年也亏得你帮本王打理后宫之事,本王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切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这般说着,目光落在那张文书上,“既然绿妃不宜出现,不知卫拉特部所提出的要求,汗王打算如何处理?” 葛尔丹用力咬着薄唇,直将唇咬得发白方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唯今之计,只能暂且答应他们。为了咱们部落的将来,大清――本王势在必得!” “可答应他们,岂非与虎谋皮?到时候……”不等和卓把话说完,葛尔丹已然狠声道:“不会有那个时候,他们既想吞并我准葛尔部,那我又何必与他们客气,待到攻克中原的时候,看究竟是谁吞并了谁!” 为了族人的利益,他可以不择手段,连女人与孩子都拿来利用,又怎会容忍卫拉特部的觊觎。从这一刻起,卫拉特部再不是他的盟友。 说到此处,葛尔丹道:“两个月前从大清抢来的物资已经所剩不多了,本王准备过几天再去一次。” 一听这话,和卓顿时有些发急,“汗王还是要亲自去吗?” 待见葛尔丹点头,她连忙道:“此事过于危险,汗王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有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 葛尔丹安抚道:“本王不会有事,再说本王不去,格林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本王可不想上次的事重演。” 听得这话,和卓沉默了下来,之前有一次因部落中有事,葛尔丹不曾去,让格林与巴图同去,结果格林居然抢了好些个良家妇女回来,巴图根本劝不住他,后来还弄出人命来,把葛尔丹气得不轻。 可偏偏每次只要一说到去大清抢夺物资,格林就非去不可,若不让他去就大发雷霆,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要不是葛尔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格林,以格林的作为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 这个格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得先王没有将王位传给他,否则非得败在他手里不可。 一想到格林,和卓就连连摇头,不过这也让她想起另一件事来,屈膝道:“有一件事要请汗王恕罪,臣妾日间已经召见过凌若。” 葛尔丹不在意地道:“无妨,你是王后,想见谁都可以。” 就像阿尔玛说的,葛尔丹虽然不甚宠爱和卓,与她共寝的日子也极少,但最信任的始终是这个明秀端庄的女子,没有之一。 “绿湖来见过臣妾,说汗王将为数不多的米面封存了起来,只供凌若一人所用,以前公主来到咱们这里时,也不曾见汗王如此厚待过。”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地道:“汗王很喜欢她吗?” 葛尔丹微微一笑,合起困扰他多时的文书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见被点破了心思,和卓不曾露出什么紧张之意,而是落落大方地道:“是,臣妾确实有所好奇,因为臣妾从未见汗王对一个女子重视到此等程度。而且臣妾观其言行,举止有度,眉目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傲气与雍容,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子。” 葛尔丹一边听一边颔首,之后更是抚掌道:“果然不愧是本王的王后,观人于微。”说罢,他话锋一转道:“若王后知道了此女的真实身份,想必会与本王一样对她重视有加。因为……她是雍正的女人!” 当和卓从葛尔丹口中知道了凌若的确切身份,嘴巴微张,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知道凌若来历不会简单,却万万没料到会不简单到这个程度,且腹中还怀着雍正皇帝的骨肉。拿她来做人质这个做法,虽说卑鄙了一些,但确实很有用。 待得镇定下来后,她低头道:“臣妾明白了,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有一点意外,至于绿妃等人那边,臣妾也会去说,让她们安份一些,莫要闹出事来。” “嗯,待咱们再去抢一些物资来,米面便不会那么紧张了。”这般说着,葛尔丹看到帐外透进来一丝亮光,逐微笑道:“王后可有兴致陪本王去看日出?” 和卓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容,将手放在葛尔丹伸出的手掌中,“从臣妾嫁给汗王的那一刻起,汗王去哪里,臣妾便跟去哪里,永远不变!”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朝阳升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片广阔大地上,朝阳的升起与落日一样美轮美奂,令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眼中只能容得下这份唯美。 并肩而立的葛尔丹与和卓并不知道,远处有一个人正看着他们,此人正是凌若。在萍儿回来后,凌若一直睡不着,又想起还不曾见过准葛尔的日出,便早早起来看日出,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能够执手相握,同看彼此生命中的每一次日出与日落,听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至少,她就没有。 在她与胤禛相处的日子里,确实有过许多欢笑开心,但更多的却是猜忌与悲伤,每一次笑的背后都隐藏着许多泪水, 日出日落,胤禛陪她看过几回,但更多的是她独自一人站在净思居,站在承乾宫中,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感受着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而今,更是要永远独自一人感受这些了……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而她,每一样苦都经历过了,包括死,若非腹中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就算活着,也只是一个活死人。 老天爷,你若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就请保佑我腹中的孩子平安健康,所有苦难由我这个做额娘的一力承担。 从这一日起,董大夫便按着葛尔丹的吩咐,开出解毒安胎的方子给凌若,让她每日按时服用,并且注意每日有多少次胎动,若是胎动减少,便要立刻告诉他,以免药量过重,对胎儿造成影响。 另一方面,凌若有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绿湖等人不知凌若真实身份,皆以为这个孩子是葛尔丹的,对她简直是恨之入骨,但在此之后,王后特意将她们叫去,恩威并施的暗示她们,不可对凌若无礼,更不可动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若被查到,必定重责不怠。 这一番话虽说是暂时镇住了她们的心思,但那份嫉妒岂是说消就消的,反而越烧越炽,就算拿一大盆水来也浇不熄了。 “姐姐,你说这个女人是何来历,为什么不止汗王护着她,连王后也一力维护,若再这样下去,以后岂非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说话的是葛尔丹的另一位妃子,绮萝。她比绿湖晚一年,所以称其一声姐姐。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人在,论容色,与绿湖不相伯仲,只是稍稍年长些,她捻着手里的紫葡萄干,“哪里还需要等以后,现在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否则怎会要我们叫她夫人。” 绿湖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其实婉姐姐尚好,至少膝下还有一位柯孜姆,我与绮萝两人可是叫一个无依无靠,往后也不知会怎样。” 婉秀叹然道:“柯孜姆又怎样,不过是个女儿罢了,咱们这些人中,可没一个像王后那样有福气,可以一下子生出两个巴拉姆,真是羡煞旁人。不过说不定过几个月,汗王便会再多一个巴拉姆了。”巴拉姆即是儿子之意。 绮萝一脸忿恨地道:“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为汗王生儿育女。”说罢,她盯着绿湖道:“姐姐,咱们几个当中你最有主意,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该怎么做啊,总不能眼睁睁看那女人一步步踩到咱们头上来吧。” 绿湖取过一节炒得焦黄的花生在指尖把玩,冷然道:“自然是不能,但王后的意思,你们也都听明白了,不许咱们动任何心思呢。” 婉秀笑一笑道:“王后是这样说了,但只要不让王后知道,那便不算动心思,不是吗?” 绿湖脸上亦浮起同样的笑容,“姐姐说得正是。话说回来,姐姐可还记得那个大清来的公主是怎么死的。” 婉秀与绮萝闻言均是脸色一变,前者道:“自然记的,你这么问,难道是想故计重施,这个……会不会太冒险了,格林这家伙只怕未必会再一次如咱们所愿。” 绮萝在一旁点头道:“是啊,万一让汗王与王后察觉出问题来,咱们会很麻烦的。” 绿湖将花生往盘中一扔,拍拍手冷然道:“若怕麻烦,就干脆什么都不要做,由着那个女人踩到咱们头上来好了。” 绮萝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急了起来,待要说话,婉秀已经代为道:“绿湖,绮罗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同一个招数再用,会出问题。” 绿湖瞥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这个我何尝不知,但我既然说了自然是有把握。其实招数用几次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用。格林的为人咱们都清楚,贪花好色,已经深入他骨子里,所以不论他做什么,汗王都不会有半分疑心。” 被她这么一说,绮萝觉得也是,确实这些年来,格林做出的荒唐事不在少数,从未见汗王疑心过半分。 当初涵烟嫁过来的时候,虽然不是王后,但同样令她们很担心,唯恐这个姿容出色的女子会夺去葛尔丹对她们的宠爱。所以三人合谋之后,决定趁葛尔丹攻打大清之时,暗中施计引诱一直对涵烟垂涎三尺的格林趁醉闯入涵烟毡帐中,做出非份之事。 她们知道,中原女子一向重视名节,如果被人侮辱了清白,绝对没有脸再活下去。而事情的发展也一如她们预料的那般,涵烟在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了,至于格林,当时醉的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 那厢,在听了绿湖的话后,婉秀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这次怕是要棘手一些,凌若身边一直有一个叫萍儿的侍女跟着,从来不离左右,听说上次就因为她稍稍离开了一会儿,闹出事来,结果被重责二十鞭。想要支开她,只怕没那么容易。”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绿湖,不过很快便笑道:“不必担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弱点,只要咱们对症下药,便可手到擒来。” 绮萝连连点头,讨好地道:“以姐姐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想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计策来。对了,我听说汗王过几天要去大清那边掠夺物资,不如咱们就趁这个机会下手,省得夜长梦多。”说到这里,她又摇头道:“也不行,那个时候,格林一定会跟着一道去,咱们没机会下手。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掠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绿湖知道她想说什么,把玩着腕间的绞丝银镯道:“这件事不急,咱们得计划周全了再动手,左右等她生下孩子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来。” “绿湖,虽说格林这人生xing好色,但他对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我最近有留意过,并不曾见他纠缠过那个女人,只怕……”不等婉秀把话说完,绿湖便道:“这个姐姐大可放心,我听说那个女人刚来的时候,格林便对她几番纠缠,后来被汗王训斥了一顿才不敢放肆,但那份色心岂是说消失便能消失的,不过是迫于无奈隐藏起来罢了。只要稍加引诱,便会暴发出来。” 婉秀放下心来,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希望这一次也能成功。” 绿湖红唇微翘,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姐姐放心,一定会的。” 这一切,凌若并不知晓,更不知晓涵烟的死是一场别人精心设下的计划,而她自己亦正在掉入计划之中。 这日,董大夫与平常一样为她诊脉,又问了她这一日的胎动情况,然后重新开了方子,叮嘱道:“夫人如今身孕就快到五个月了,五月是一个很危险的阶段,度过了,便有很大机会保住;度不过,不用老夫说夫人心里也明白,所以一定要特别注意胎动,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派人来告诉老夫,万万不可延误。” “多谢董大夫。”面对凌若的道谢,董大夫却是叹气不止,“其实依着老夫的意思,这个孩子还是不要的好,以免将来伤心,可惜汗王执意要老夫保下这个孩子,实在让老夫不解,更不明白汗王这一次为何如此看不透。” 凌若眸光一黯,勉强笑道:“人在世俗中,虽能看透一些世事,但终归还是看不透的更多一些。”她抚着如今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带着一丝哀色道:“董大夫,这个孩子还请你多多费心了。” “夫人客气了,老夫是医者,自当尽力为之,但有一句话说得好:阎王要人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夫人当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我知道。”在命萍儿送了董大夫出去后,靳娘端了刚煎好的安胎药进来,让凌若赶紧趁热喝了。 董大夫开的方子不知都是一些什么药,又苦又涩,难以入口,凌若每次都是摒着气喝下去。 以往在宫中时,水秀知道她怕吃这些苦药,所以每次用药之前都会先备好蜜饯,以备用完药后去除嘴里的苦味,但如今水秀并不在身边,而此处也不是紫禁城。往昔一切,于她而言都是过眼云烟,再没有意义,倒不如好好安胎,保住腹中的孩子。 在漱过口后,见靳娘一直看着帐帘处,有些奇怪地道:“靳娘,你在看什么?” 靳娘回过头来道:“往日里,这个时候汗王早该过来看夫人,不晓得今日为何还未来,真是奇怪。”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凌若顿时摇头不已,“他不来便不来,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一句话她没当着靳娘的面说出来,要是依着她的本心,巴不得葛尔丹一直都不要过来。 靳娘待要再说,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原以为只是侍从,没想到竟是和卓,凌若待要起身,和卓已经和颜悦色地道:“你坐着吧,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多谢王后。”见凌若重新坐稳后,和卓温言道:“如何,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若有的话尽管告诉本后,千万莫要客气。” “王后有心了,一切皆很好,只是整日待在帐中,略有些无趣罢了。”凌若的话令和卓微微一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来外面天气寒冷,二来你怀着身孕不宜多动,汗王今早临走时还交待本后,说一定要让你安心养胎呢。” 凌若奇怪地道:“临走?汗王去了哪里?” 和卓接过靳娘递来的羊奶道:“部落里剩余的物资已经不多了,该是时候补充一些了。” 虽然和卓说得很隐晦,但凌若还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蹙眉道:“王后是说汗王带人去掠夺边关的百姓了?” 和卓微微点头,见凌若因她这个动作而更加蹙紧了眉头,心思微微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逐道:“如何,可是觉得汗王这么做不对?”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抢劫边关百姓,掠夺物资,对于你们而言,早已习已为常,觉得再正常不过,但我始终是大清的人,看到有人残害我们大清的百姓,抢夺大清的物资,若我违心说对,王后想必也不会相信。” 和卓颔首道:“本后明白,你我立场不同,看人看事的角度自然也不同。如今互市已关,想要得到必须的物资,除了抢劫之外,再无其他办法。而且,有你一点你说错了,我们虽然抢夺物资,却不曾残害你们大清的百姓;汗王手上更不曾染过无辜百姓的鲜血。”话音一顿,续道:“本后知晓你不会相信,但本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绝无虚假。若非如此,汗王也不会每次都冒着危险,亲自去掠夺物资。” 见凌若面露不解之色,和卓抚着腕间的镯子轻声道:“汗王怜惜那些平民百姓,别人却不会,若没汗王约束着,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之前有那么一回汗王没去,结果闹出好些事来。” 这一次,凌若犹豫了许久方才道:“汗王不是一直想打败大清入主中原吗,又怎会怜悯大清的百姓。” 和卓笑笑道:“看来你对汗王的误解很深;不错,汗王是一心想要入主中原,但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让部落里的子民过得好些罢了。战场上,我们与大清便是仇敌,生死各由天命,但在战场之外,那么百姓却是无辜的,他们被掠夺了物资已经很可怜了,又如何忍心再伤害他们性命。只可惜,部落里有许多人对汗王的做法不理解,他们认为大清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怎样对待大清的人都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必怀有任何内疚之心。”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受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在王后看来,汗王对那些被掠夺的百姓已经仁至义尽,但在我看来却不是。那些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为的就是吃饱菜穿暖衣,可结果呢,辛苦劳作来的东西,却被人夺走,虽然这条性命还在,可却是挨饿受冻,若换了是王后,请问您会感激抢走东西的人吗?” 和卓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互市已关,若不掠夺物资,我们除了牛羊之外,便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日子对于部落子民而言,实在艰辛。” “互市之所以关闭,是汗王一手造成,怨不得他人。”不等和卓开口,凌若续道:“我知道王后想说互市中那些奸商盘剥你们,而且官商勾结,黑白颠倒。但若当初汗王不是背信弃义攻打大清,而是与皇上说互市当中存在的各种弊端,让皇上整肃互市的话,便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便要永远受制于大清。”面对和卓的话,凌若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道:“说到底,还是野心使然。” “或许你说的没错,但若没有野心,千多年来,便不会有那么多王朝的更替。而大清之所以可以入主中原,成为庞大的帝国,同样是在野心的驱使下。” 凌若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所以凡事皆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一切只是立场不同。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战火一起,受害的永远是无辜百姓。” 说到这个,和卓的心情亦有些沉重,良久,她话锋一转道:“我听汗王说过,你出身官宦人家,想来应该会下棋,不知可有兴趣陪本后下一局?” 凌若惊讶地道:“王后会下棋吗?” 看到她惊奇的样子,和卓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很奇怪在这样的蛮荒之地,居然有人会下棋?” 被她一语道破了心思,凌若脸色微红地道:“王后说笑了,不过骤然听闻,确实有些奇怪。” “怨不得你会这么想,因为咱们部落里就没几个人会下棋的,汗王是其中一个,不过他平常忙得很,难有时间陪本后下棋,所以平日里本后都只能一人自娱自乐,实在无趣得紧。” 虽然与和卓才见了几次面,但凌若对这位王后的印象却是不差,听她这么说,便道:“既然王后娘娘有此雅兴,那我自无不奉陪之理。” 和卓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对阿尔玛道:“快去将本后帐中将棋盘与棋子拿来。” “是。”阿尔玛依言答应,不多时便拿了棋盘与棋子过来,摆在和卓与凌若中间。 和卓执黑,凌若执白,分别落子于棋盘间,随着棋盘上棋子的增多,凌若渐渐发现这位准葛尔王后的棋力着实不弱,与她斗了个不相伯仲;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渐渐分出了高下,虽然和卓每走一步都精心计算,但她与人对弈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在经验上略逊凌若一筹,被凌若略施小计bi在棋盘一角,之后更是频频出错,最终无力回天,只能弃子认输。 虽然输了,和卓却是异常的高兴,她很久没与人下的这样痛快了,之后又下了三局,两负一平。 和卓拭着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道:“你的棋艺真好,本后竭尽全力想要赢你,都不能如愿,最多只能将你bi平。” 凌若谦虚地道:“王后娘娘过奖了,我只是侥幸罢了,若多对弈几局,只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占据上风了。” “只可惜如今天色已晚,否则本后真想再与你对弈几局。”和卓平日里都一个对弈,难得有人陪她下棋,而且棋力又极好,自然兴趣颇浓。 凌若笑笑道:“今日不行,那就明日,左右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这里,而且下棋正好可以解闷,不会下么无聊。” 和卓心中一喜,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本后再来找你下棋。” 正说着话,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朝和卓施了一礼后,急切地道:“启禀王后娘娘,汗王他们回来了。” 和卓瞥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回来便回来,这么慌张做什么。” 侍女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娘娘,汗王他……他受伤了。” 一听到葛尔丹受伤,和卓神色顿时大变,连忙道:“汗王伤了哪里,可严重?” “听说是伤了手臂,董大夫已经在为汗王诊……”侍女话还没说完,和卓起身与凌若匆匆说了一句,然后快步离开了毡帐。 在和卓走后,靳娘小声道:“夫人,您不过去看看汗王?” 在命萍儿将棋子收拾好后,凌若方对一直等着她回答的靳娘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用,再说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只是伤了手臂,不会有性命之成。” 见她这么说,靳娘只能无奈地收声,不过她心里始终不理解为何夫人对汗王如此冷漠,听到他受伤竟连半点关心也没有。 “夫人,这些棋子该怎么办?”却是萍儿收拾好了棋子,问凌若该如何处置。 凌若道:“这是王后的东西,就送到王后帐中吧。” 萍儿答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收回去,因为她想起是不可以离开凌若身边的,如何可以送东西过去。 凌若看出她这个心思,道:“这里有靳娘看着,不会有事的,你速去速回就是了。” 靳娘亦在一旁道:“是啊,有我守着夫人呢,快去吧。” 萍儿勉强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咛了靳娘一番方后方才离去,在萍儿离去后,凌若微微摇头道:“看来上次的事,真是让萍儿成了惊弓之鸟。” 靳娘带着几分同情道:“也难怪她,挨了二十鞭,皮开肉绽的,谁也不想再挨第二次。” 凌若内疚地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不要怪我。” 靳娘安慰道:“不会的,奴婢看萍儿如今已经没事了,她也不会那么小心眼的,夫人不要担心了。” 凌若轻叹一声道:“希望如此吧。”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心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们议论的时候,萍儿已经将东西送到王后帐中,在途经王帐的时候,想起葛尔丹受伤的事,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几分,眸光亦一直望着王帐那边,不知汗王的伤严不严重? 最可恨的就是夫人,连问都不问一句,无情无义,真不知汗王为何要待她这么好,根本就不值得。相反,自己那么崇敬汗王,汗王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还无缘无故责了自己二十鞭,每每想起这个,都难过得想落泪。 正当萍儿怜影自哀时,一串手串出现在她眼前,手串上的珠子颜色各不相同,或粉或绿或黄,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晶莹剔透,并且在渐暗的天色下依然熠熠生辉。 见萍儿的目光为珠子所吸引,格林自得的笑道:“如何,喜欢吗?” 萍儿这才发现拿着珠子的人是格林,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低头屈一屈膝道:“见过格林大人。” “这个生疏做什么,快起来。”格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扶,待萍儿直起身子后,手依然扶着萍儿的手不曾放开,直至萍儿脸色微红地抽回手,道:“格林大人怎么不在汗王帐中,不是说汗王受伤了吗?” 格林不在意地道:“只是轻伤罢了,不碍事,再说一个个都挤在里头,王兄也不好休息。”说罢,他嘴唇一勾,带着几分轻浮之色道:“这些天没见我,可曾有想我?” 他这番话令萍儿脸颊更红了,不敢抬头,低声道:“上次的事,真是谢谢格林大人了。” “你我之间说那么客气的做什么,倒是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还痛不痛,有没有留下疤痕?药是否按时在擦?”虽然明知道格林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关心的言语还是令萍儿心中一荡,轻声道:“已经不痛了,只是有些痒,总忍不住想去抓,药一直在擦没有断过。” “那就好,伤口痒就表示快好了,可不要去抓,否则会留下疤痕的,到时候就不漂亮了。” “伤是在后背,就算真留了疤也没有人看到。”萍儿话音刚落,格林便道:“就算是这样,身上有疤总是不好,尤其是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美人。” “格林大人不要再戏耍奴婢了,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正当萍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格林把玩着手里的珠子道:“唉,亏得本大人特意从一个富商的密室里为你找来这串珠子,竟是看也不看一眼,实在令人伤心。” 他的话果然令萍儿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串美丽至极的手串道:“您说这珠子……珠子是送给奴婢的?” “这是自然,不然拿给你做什么。”这般说着,格林不由分说地拉过萍儿的手,将那串珠子带在她手上,“上次送你的那个白玉坠子虽然也不错,只可惜有点瑕疵,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这次随王兄去抢夺物资,恰好看到这串珠子,当时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人就是你,如今看来,果然极合适,瞧瞧,衬着这串珠子,皮肤可是更加白嫩了。” “格林大人您就别取笑奴婢了,奴婢粗手粗脚的,哪有您这么好。”话虽如此,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过腕间那串珠子。 格林抚着萍儿细嫩的手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没信心,你的姿色可是不输许多人。” “但不及夫人美貌是吗?”萍儿就是再笨也看得出格林对自己有意思,否则不会又是送坠子又是送手串的,不过她记得格林一开始纠缠的人可是凌若,对自己根本不在意。 “你也说了是夫人,她是王兄的人,就算再美貌也没用了,更不要说还是个有了年纪的大肚婆,哪有你这么青春可人啊!”格林轻佻地勾了一下萍儿的下巴,“自从上次你走后,我可是日思夜想,无奈你总跟在夫人身边,想与你说句话都没办法,幸好今日在这里遇到了,也幸好这串碧玺手串找到了它的主人。” 碧玺……萍儿有些吃惊地看着腕间那一颗颗美丽的珠子,她猜到这些珠子价值不菲,却也只以为是水晶,没想到是碧玺。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她曾见有人买过一个碧玺戒指,大小颜色均不及腕间的任何一颗珠子,但也足足花了十几两,照这么算来,这串珠子的价值岂非少说也有几百两? 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收格林这么名贵的东西,但要她送回去又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而且这串珠子配她真的很好看,看得她自己移不开目光。 格林哪会看不出她的想法,紧一紧掌中的纤手道:“好了,你就好好戴着,往后再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我再送你。” 在夜色中,萍儿偷偷打量着格林的相貌,他的五官不像汗王那么俊秀斯文,但也不难看,细看起来,还有些英挺,只是眼下有一圈青黑,想是因为沉溺女色之故。 不过除了这个缺点之外,别的便没有什么了,与准葛尔其他那些粗鲁无礼的人相比,已经好上许多了,而且他出手大方,对自己也好,哪怕明知他是有目的而来,依然忍不住为之心动。 自来到准葛尔之后,萍儿便明白,自己此生想再离开这里几乎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总要为自己往后考虑,总不成要一辈子为奴为婢。 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想要改变将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嫁人,她心里最属意的夫君人选莫过于葛尔丹,不仅人长的俊秀,又是准葛尔的汗王,虽说比不得大清的皇帝,可终归是一地之王,尊贵非凡。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葛尔丹眼里只有夫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之前还为了莫须有的罪,生生赏了自己二十鞭,让自己又恨又痛。 相比之下,格林便要好得多了,怜香惜玉,又懂得哄女人开心,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意思。再说了,格林身分也不差,是汗王的弟弟,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将来若是跟了他,不止可以摆脱奴仆的身份,还可以一跃成为人上人,坐享荣华。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碧玺手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萍儿对格林没有了之前的抗拒,不过却也没有过于奉迎,只是低低地道:“那奴婢就谢谢格林大人了。最全的电子书下载80txt” 见萍儿始终没有抽回手,格林便知道自己的计策起了作用,萍儿已经逐渐为自己所动,心下微喜,再次握紧了她柔滑的手道:“你若是无事的话,便陪我一道走走,说起来,你自来了准葛尔之后,我还没尽过地主之谊,陪你四处走走呢。” 萍儿心中一颤,道:“夫人还等着奴婢呢,还是等下次吧。” 萍儿的话令格林有些扫兴,不过倒也没强求,反正在他看来,萍儿这个小女子,早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何时享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那好吧,对了,你家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董大夫说夫人这两个月很是关键,若可以熬过去,孩子便可以平安生下,反之……”萍儿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是极为明白。 一想到凌若,格林整颗心都痒得很,不过上次酒醉误事,bi死了那个大清的公主,惹得葛尔丹雷霆大怒,差点活活把他抽死;所以就算心再痒,也不敢就这么闹出事来。 直至现在,格林都不知道,他当时之所以会闯进涵烟的毡帐做下荒唐事,并非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圈套。 “好吧,你先回去,改日得空我再找你。”格林这般说着,手指轻轻抚过萍儿细嫩光滑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温度还有男人独有的气息,令从未经过男女之事的萍儿心头一颤,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匆匆说了一句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是格林的轻笑声。 直到回到毡帐外,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烫,用力拍了一下脸,让自己镇定一些后方才挑帘走了进去。 凌若正在与靳娘说话,看到她进来,道:“都放回到王后那里了?” “是。”萍儿提心吊胆地站在那里,唯恐凌若问起她为何去了那么多功夫,所幸凌若并没有问,同时有侍从拿了晚膳进来。今日的晚膳格外丰富,除了惯有的几个小菜之外,还有一碗新鲜的清炒芦笋及青蒸鲈鱼。 这两个菜在中原是极为常见的,就算是寻常百姓也吃得起,但在准葛尔却是难得一见,至少凌若来了这么些日子还是头一回见。准葛尔的湖水中虽也有鱼,却肉质粗糙得很,难以与这鲜美的鲈鱼相提并论。 凌若还未说话,靳娘已是惊奇地道:“咦,今儿个怎么这么丰富?” 那个厨娘道:“你忘了,汗王今天刚带人去过边境那边,自是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不过这鲈鱼却是没几条,汗王吩咐了,都冰块镇着,都留给夫人,如果夫人实在不喜,再分给绿妃娘娘她们。” “汗王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吩咐这些?”靳娘的话令咸娘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当时董太医正在给汗王疗伤,可汗王却将我叫去,让人将一切新鲜时令的疏蔬菜还有鲈鱼交给我,让我一定要拿给夫人享用。”说到这里,她对凌若道:“汗王对夫人可真是好的没话说,受了伤都记得夫人。” 凌若没有说话,直至厨娘准备离开的时候,方问了一句,“汗王的伤严重吗?” “倒不是很严重,但汗王是被火枪所伤,董大夫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火枪弹头从汗王手臂上取出,董大夫说,汗王得好好休养一阵子手臂才能彻底康复。” 凌若知道火枪是什么东西,在大清,就有一枝专门的火器营,里面的士兵均配备了最精娘的火枪与大炮。不论什么人都火枪射中,都非死即伤,所以这支火器营虽然人数很少,却跻身于大清最厉害的军队之一。 只是葛尔丹这一次只是去掠夺物资,怎么会被火器所伤呢?对于凌若的这个问题,厨娘可就无法回答了。 在厨娘退下后,萍儿盛好米饭递给凌若道:“夫人,快用吧,否则菜要凉了。” 凌若点点头暂时搁下心里的疑问,就在准备接碗的时候,突然瞅到萍儿腕间的手串。她在宫中见惯珍宝,一眼便认出这是碧玺手串,价值近千两,萍儿不过是一个侍女,她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手串,难道…… 凌若不动声色地接过碗,假装不经意地道:“萍儿,你腕间的手串很是漂亮要,从何而来?” 被她这么一说,萍儿才想起来自己没将手串藏到衣袖中,就这么直接戴在腕上,连忙收回手胡乱道:“是……是奴婢认识的人送的,不值钱,不过是戴着玩罢了。” 凌若挑一挑柳眉,顺着她话道:“哦?能否告诉我是谁?” “他与奴婢一样都是个下人,夫人您不认识的。”萍儿话音刚落,凌若便搁了碗淡淡地道:“什么时候碧玺变得这么不值钱,连一个下人都送得起?萍儿,你老实告诉我,这手串是不是英格送的?” 萍儿心中一跳,急急否认道:“没……没有,英格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送奴婢东西,夫人您看错了,这哪是什么碧玺,不过是……戴着玩的珠子罢了,真的不值钱。” 凌若淡淡地道:“碧玺,色呈七彩,犹如彩虹,晶莹无瑕,你且看看自己手上戴的那串,是否完全吻合碧玺的这些特别。” 凌若这番话令萍儿无言以对,靳娘在一旁道:“萍儿,你快老实告诉主子,这到底是不是碧玺手串,又是不是格林大人送的。” 萍儿踌躇半晌,终是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刚刚遇见格林大人,他送给奴婢的,奴婢已经极为推辞了,但他一定要给,奴婢只好收下。” 靳娘惊奇地道:“格林大人为何对你这么好,先是送你玉坠子,如今又送你这么名贵的手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冷然吐出这一句之后,凌若语重心长地道:“萍儿,你应该很清楚,格林不是什么好人,他送你东西,必有所图,至于图什么,就算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有数。”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赤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凌若这么说,萍儿心中浮起一丝不喜,口中道:“奴婢倒是觉得夫人对格林大人有偏见,他不像是什么坏人,之前奴婢受了鞭刑,也是他让人给奴婢上的药,且并不曾对奴婢怎样。” 萍儿的话令凌若甚是意外,但仍是道:“但你别忘了格林曾经qb大清公主,致使大清公主受辱上吊自尽,之后又三番四次纠缠于我。”每每提到无辜枉死的涵烟,凌若就难受得紧。 凌若一番好心劝说,萍儿不止没有听入耳中,反而再次替他辩解,“不错,格林大人是好色,但并不代表他十恶不赦,再说当时他喝醉了酒,所以才会一时做错事,并非有心污辱公主。”萍儿与涵烟非亲非故,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自然不像凌若那样痛恨格林。 见萍儿一直替格林说话,靳娘忍不住道:“总之,格林大人真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妙,否则早晚要吃亏。” 此时,凌若已是沉下脸道:“萍儿,你若还认我这个夫人,就听我的话不要再与格林往来,至于他送你的东西……明儿个你便将东西全还给他。” 一听说要将东西还回来,萍儿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她这辈子从未收过这么名贵的礼,如今还没有捂热就被逼着要还回去,怎肯答应,可凌若是她的主子,不答应便等于违背主子的命令,万一她心里不痛快,将这件事告诉汗王,依着汗王对她的宠爱,自己必然会再受一顿鞭刑,那种痛,她只要一想起来就直打哆嗦,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这般想着,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怨恨再一次冒了出来,明明自己有机会摆脱奴婢的身份,可眼前这个女人却硬要将机会弄砸,让自己当一辈子侍候人的奴仆。 究竟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害得自己挨二十鞭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这么恶毒,不肯让自己好过。 萍儿越想越恨,而这份恨意亦让她的心思离凌若越来越远。 凌若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好意竟然让萍儿误解成这样,见萍儿一直没说话,只道她是在想该怎么去与格林说,逐言道:“这样罢,明日我与你一道过去,也好让那个格林以后都不要再纠缠于你。” 她的话令萍儿回过神来,连忙摇手道:“不必麻烦夫人了,奴婢自己过去便可。” 萍儿自然不是真的打算将东西还给格林,恰恰相反,凌若的话令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出人头地,摆脱如今卑jian的身份。至于那些话不过是拿来搪塞凌若的,省得她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凌若不知萍儿心思,只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新端起了碗筷吃了起来,鲈鱼虽然是荤腥,但厨房做得很是清淡,吃起来倒也不觉得反胃,一口气吃了半条,剩下那半条便让靳娘与萍儿分了。 在靳娘收拾碗筷下去后,凌若抚着腹部起身道:“萍儿,扶我去外面走走。” “是。”虽然心里对凌若怨到了极点,但表面上萍儿还是装得甚是乖巧,在拿披风给凌若覆上后,扶了她去外头。 在走了一会儿后,凌若突然道:“今天是初几了?” 萍儿愣了一下方道:“回夫人的话,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呢。” “腊月二十三……”凌若喃喃重复了一句后,呵着冰冷的手道:“再过七天就该过年了。” 以往在宫里时,每回除夕夜都会聚在一起用晚膳,然后看烟花,不知今年的紫禁城,是否也是如此?还有胤禛……他会否有那么一刻想起自己,想起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 罢了,不想这些了,紫禁城的一切与自己早已没有了关系,想多了只会让自己难过…… “夫人,再过去就是汗王所住的王帐了,您要过去了吗?”萍儿的话将凌若自沉思中惊醒过来,定睛过去,果然不远处就是王帐,待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之前厨娘的话,脚步不由得慢了起来,犹豫许久,她道:“既是来了,便去看看汗王伤势如何。” 巴图与往常一样守在帐外,看到凌若过来,惊讶无比,这么多日子以来,只有汗王去看她,从来没有见她来看过汗王。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客气地唤了一声夫人。 凌若点头道:“汗王歇下了吗?” 巴图连忙道:“王后刚走,汗王应该还没歇下,可要属下替您进去通禀一声?” 凌若尚在犹豫是否进去的时候,帐中已经传来葛尔丹的声音,“进来。” 待得进去后,包着手臂斜倚在床头的葛尔丹轻笑道:“今儿个吹得是什么风,你居然会来看本王,可真是稀奇得很。” 凌若睨了他一眼,在旁边坐下道:“我听人说你受了伤,可还要紧?” 葛尔丹不在意地道:“只是伤了手而已,董大夫已经处理好伤口了,只要休息一阵就无碍。对了,本王让人送去的鲈鱼吃了吗,味道可还好?” 凌若低一低头道:“多谢汗王关爱,很好吃,自来了准葛尔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吃到鲈鱼。” “你喜欢就好,还有几条在,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让厨娘做就是了。”这般说着,葛尔丹又道:“对了,本王还有一个礼物送你。” “礼物?”在凌若不解的目光中,葛尔丹费力的从一边拿过一个锦盒,递给凌若道:“打开来看看。” 锦盒很大却很轻,不像是什么金银珠宝的东西,而结果也证实了凌若的猜测,不是金银,而是一朵硕大的灵芝,色呈红褐色,极具光泽,乃是最上等的长白山赤芝,可说是价值万金。 凌若合起锦盒道:“这么大的赤芝可不是花钱便能买到的,你从哪里抢得?” 见凌若一语道破自己这赤芝是抢来的,葛尔丹也不生气,道:“今儿个劫了一个富商,灵芝是在他修建的密室中找到的,当时他正带着赤芝还有金银要逃跑,本王本不打算追他,但本王记得董大夫说过,灵芝这一类被称不死药、仙药,具有治疗百病以及延年益寿的功效。所以便让他把灵芝留下,哪知他手上竟还有一枝火枪,不小心被他打中了手臂,不过幸好灵芝抢到了,本王也不知好坏,让人用锦盒装起后便直接带回来了。呃,你刚才说这是赤芝,是好是坏?”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大清来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赤芝是灵芝中的极品,而这枝赤芝品相如此之好,应该是出自长白山的极品赤枝。”在解释了一番后,凌若道:“这样好的赤芝可遇不可求,既是汗王得来的东西,还是汗王自己留着吧,凌若不敢夺爱。” “本王有什么用,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葛尔丹的话令凌若意外,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将这朵赤芝送给自己。 葛尔丹看出她的疑问,道:“本王答应过你,会竭尽所有,保住你腹中的孩子的性命,本王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虽然这朵赤芝未必可以保他性命,但至少希望多一分。” 凌若万万想不到,葛尔丹特意抢来这朵赤芝,甚至挨了一枪,竟然是为了这个,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她不说话,葛尔丹还道她是担心孩子的性命,逐道:“本王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过,下次本王设法多找一些名贵的药材来,有这些药材再加上董大夫的医术,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良久,凌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汗王果然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如果当初汗王也可以如此信守承诺的话,或许一切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她的话令葛尔丹眸光一冷,凉声道:“你想说什么?” 凌若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摇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朵灵芝,我代孩子谢过汗王了,汗王好生歇着养伤,我先告退了。” 待凌若出去后,葛尔丹缓缓闭上眼睛,但很快又再次睁开,望着圆拱形的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一早,凌若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放眼望去,只见帐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许多人影,奇怪,这是出什么事了,往日里可没有这样。 正自奇怪时,靳娘端着洗漱的水进来,凌若撑起身子道:“靳娘,外面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嘈杂?” 靳娘将铜盆搁下后神秘兮兮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听说是大清派了使者来见汗王。” “大清?”凌若倏然一惊,难道胤禛知道自己在准葛尔,所以派使者来接自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否决了,且不说胤禛根本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就算知道了,以他绝情冷情的xing子,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如此大费周章。 但若不是为了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当凌若问靳娘的时候,靳娘不确定地道:“奴婢听说大清皇帝想要将当初和亲的那位公主接回去,唉,可是公主早就已经不在了,哪里还能接回去。” “原来如此。”凌若点头之时,一个想法悄悄浮现在心头,或许……或许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开准葛尔。 凌若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后道:“靳娘,现在那位使者已经来了吗?” 靳娘一边替凌若梳头一边不在意地道:“嗯,已经来了,此刻正在王帐中与汗王议事呢。” 待得梳洗过后,凌若起身道:“萍儿,你扶我去外头走走。” 萍儿一怔,望着刚摆上桌的饭菜道:“可是夫人您还没有用饭呢。” “我现在没胃口,待会儿再吃也是一样的。”见凌若坚持,萍儿也不好再说什么,扶了凌若往外走,不过她很快便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么大的地方,凌若哪里都不去,偏就直奔王帐而去,在离王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萍儿忍不住道:“夫人,汗王与使者在里面议事,咱们不能进去的。” 凌若来此就是为了见那个使者,又怎会因萍儿的劝阻而放弃,不过这些话却是不能与萍儿直说,再说她也没准备就这么进去,逐道:“我来准葛尔这么久,除了董大夫之外便再没有见过一个大清的人,如今听得有大清的使者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说话的时候,她留心打量着王帐附近,前后左右都守了许多人,自己就算过去,也根本进不去。 萍儿不知道凌若这些心思,听得她这么说,便道:“既是这样,那奴婢扶您回去吧,外面这么冷,站久了对您身子可不好,董大夫交待过要静养呢。” “没事的,这两日我觉得身子好了一些,既是来了,便多待一会儿,再说我也想见见这位大清来的使者。” 萍儿实在不知道这位使者有什么好见的,但凌若才是主子,凌若执意要等在那里,她也没办法,只能在心中将凌若好一顿腹诽。 如此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见王帐有动静,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蓝缂金长袍的男子出来,当萍儿看到那个男子的面容时,呼吸忍不住为之一滞,世间怎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五官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来,而且在他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令人一见之下便忍不住为之倾心。相较之下,随他一道出来的格林就变得粗鄙无比,令人望之生厌,就连原先看着颇为俊秀的准葛尔在其映衬下也黯然失色。 正当萍儿沉溺于此人出色的容颜与气度无法自拔时,凌若激动的身子微微发抖,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想不到胤禛竟然会派允礼来出使准葛尔。 允礼,先帝的第十七个儿子,生母为勤妃陈氏,在几个弟弟之中,除了允祥之外,胤禛便对他最为厚待,刚一登基便封其为果郡王。当然,这也与他在先帝晚年时没有争夺皇位有关。 这个时候,允礼也感觉到有人在注意自己,抬起灿若星子的眼眸望去,却在看到其中一张绝美清雅的面容时,轻咦了一声,同时两道剑眉亦紧紧蹙了起来。 这个女子……好像是孝圣宪皇后,但怎么可能,孝圣宪皇后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厢,手上裹着纱布的葛尔丹也注意到不远处的凌若,心中暗恼,她怎么出来了,若让果郡王认出她来,事情便麻烦了。想到这里,葛尔丹连忙道:“果郡王,本王已经将意思说的很明白,你可以回去告诉大清皇帝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允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葛尔丹神色变化很细微,但还是被允礼捕捉到了,心中疑虑大增,道:“皇上派我出使之前,曾百般叮咛,让我一定要将静悦固伦公主带回去,汗王现在这么说,我实在很难向皇上交待。[调教女王 ]” 葛尔丹想也不想便道:“静悦公主既然和亲来此,便是我准葛尔的人,出嫁的女儿哪有再回娘家的道理,大清一向号称礼仪之邦,可依本王看来,在这件事上却是蛮不讲理。” 允礼微微一笑道:“从一开始,和亲便只是汗王计划的一部分,汗王根本不是真心想娶静悦公主,如今战争已息,静悦公主对汗王说早已没有了任何用处,既是如此,汗王何不放静悦公主回去,好让皇上与公主父女团聚。另外,在这件事上,皇上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不仅可以重开互市,还让我带来一份厚礼,解决如今准葛尔物资奇缺的问题。这件事对汗王有百利而无一害,汗王难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虽然是在与葛尔丹说话,允礼却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凌若。 葛尔丹毫不客气地道:“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没有任何再考虑的必要,果郡王请回吧。” “既然是这样……”正当葛尔丹以为他准备离去时,允礼却突然越过他往凌若所在的方向走去,葛尔丹大惊,顾不得会否惹来允礼的怀疑,连忙伸手拦住他厉声道:“果郡王这是要去哪里?” 被他这么一拦,允礼不得不停下脚步,但同时也肯定了一点,在那个女子身上必定存在着一个莫大的秘密,否则葛尔丹不会那么紧张。 “我在京城时,总听人说准葛尔风光极美,今日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四处看看,难道连这也不可以吗?” 葛尔丹皮笑肉不笑地道:“果郡王要是想看这草原风光,我立刻就安排人带果郡王去风景最好的地方。” 允礼低头看了一眼葛尔丹始终拦在自己身前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汗王如此紧张,难道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看到的吗?” 葛尔丹冷然道:“果郡王莫要忘了这里是准葛尔,你身为大清郡王,自然有许多事不方便看更不方便知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巴图已经悄悄来到凌若身边,“夫人,您该回帐了。” 凌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相识之人,并且有机会摆脱葛尔丹的控制离开此处,如何肯就此做罢,待要说话,巴图已经再次道:“夫人,不管您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汗王不会让您离开这里的,那个使者也不可能将您从此处带走,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凌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凉声道:“我若是不走呢?” “若夫人不走,属下便唯有冒犯了。”巴图言下之意,就是不排除用武力来将凌若带走。 正自踌躇之时,凌若忽地看到允礼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心下了然,不再与巴图多说,随他离开了此处。 看到凌若离开,允礼轻轻一笑,抚额道:“是啊,汗王不说,我差点以为这是在京城了。也罢,既然有诸多不便,那就请汗王安排吧。” 葛尔丹原以为在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允礼会知趣地离开,没想到他竟还是要留下来,眼中的警惕之意比刚才更加明显,不过在看到巴图带了凌若离去后,又稍稍安心了一些,转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你们几个带果郡王好生参观一下咱们这里的景致。” 在侍从低头答应后,葛尔丹又道:“本王还有伤在身,就不多陪了,果郡王自便吧。” 允礼微微点头,在葛尔丹回帐后,便随那几个侍从去往赏景之地。途中,一直跟在允礼身后的索里轻声道:“王爷,咱们不是应该设法让葛尔丹将静悦公主交出来吗,为何又来赏这什么风景,这种蛮荒之地的景致有什么好看的?远不及咱们大清河山来得好。” 允礼微微一笑,趁着前面那几个准葛尔不注意时,轻声道:“刚才离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你看到了吗?” 索里回想了一下道:“王爷是说那个穿着咱们大清服饰的女子?她怎么了?” “她很像本王所认识的一个人,但是一时半会儿间,本王还无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不等索里发问,允礼已是再次道:“待会儿趁着那几个不注意时,你想办法离开,然后设法查出那个女子住在哪里。” 索里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明白地道:“王爷,这个女子很重要吗?” 允礼眼眸微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对本王不是很重要,但对皇上却是重中之重。” 索里惊讶地道:“皇上?她与皇上相识?” 允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索里,你跟在本王身边那么多年,难道连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也分不清了吗?” 索里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话,葛尔丹派来的那几个人看得极紧,目光始终在他们主仆几人身上徘徊,令他一直寻不到机会离开。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索里忍不住心下发急,悄声道:“王爷,这些人一直盯着我们,只怕属下一离开就会被他们发现,该如何是好?” 就算索里不说,允礼也注意到了,微一思索道:“既然不行那便算了,晚些再说吧。” 正自说话间,其中一人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果郡王,您已经领略过我准葛尔的景色,如今天色不早,您也该回去了,早些动身也好早些向大清皇帝覆命。” 允礼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的天色,道:“原来在准葛尔,刚到晌午便算时辰不早了,可真是受教了。” 那几人听出允礼说的是反话,也不多言,态度强硬地道:“我等送果郡王出准葛尔。” 允礼目光一闪,颔首道:“好,有劳了。” “王爷,您……”索里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允礼严厉的目光制止,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一直到出了准葛尔边界,那几个人离开后,索里方才吐出憋了半天的话,“王爷,您不是要查那个女子吗,为何又轻易离开,这样一来,岂非查不出那女子的身份?”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夜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谁说查不出来的?”在如此说了一句后,允礼眸光一横,喝道:“阿衡,阿成!” 一直跟在允礼身后不曾说过话的两人闻言上前拱手道:“属下在!” “你们两个是本王手下最擅于追踪隐匿的,本王命你们立刻跟着刚才离去的那几个人,一定要查到刚才所见那个女子的住处,查到后速速来告诉本王知晓,明白吗?” “属下遵命!”两人答应一声,依着允礼的话迅速往那几个准葛尔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待阿衡他们回来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星子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允礼负手站在夜色中,夜风不时吹起他幽蓝色的袍角,犹如随时会乘风而去一般。 阿衡阿成二人飞掠而来,在允礼面前跪下道:“王爷,属下二人已经找到那个女子的住处。” “很好!”允礼掸一掸袍角,凉声道:“阿衡,你带本王去。” 索里一惊,连忙道:“王爷,准葛尔而是番邦异族,那些人茹毛饮血,生xing残忍,您乃是千金之躯,怎可亲自冒险,还是让属下与阿衡一起去吧,需要做什么说什么,您交待下来就是了,属下一定办妥。” 允礼睨了他一眼道:“本王知道你的办事能力,但这件事必须要本王亲自去才行,你在这里好生守着,别让人发现了。” “王爷不可!”索里拦在允礼身前不肯让开,“离京之前,勤太妃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一定要保护好王爷,不可让王爷出一点意外,属下怎能眼睁睁看您去冒险,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允礼沉寂片刻,道:“索里,你跟随本王多年,应该很清楚本王的xing子,本王决定的事,何时更改过?让开!”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令索里浑身一颤,但还是咬牙道:“请王爷收回成命,莫要让太妃娘娘担心!” 允礼盯着低头的索里缓缓说出一个字:“好!” 索里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允礼继续道:“你们几个将索里绑起来,在本王回来之前不许给他松绑!” “遵王爷令!”不等索里有所反应,便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连手指头动一下都难,更不要说阻止允礼了。 索里没想到允礼会这么做,心急如焚地道:“王爷,您这样孤身去准葛尔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非得要去,至少也让属下跟随在侧,万一有危险,也好替王爷抵挡。” “放心,本王一定会平安回来。”扔下这句话后,允礼便与阿衡一道没入夜色中,留下担心不已的索里。 越深入准葛尔,来往的人与士兵就越多,允礼与阿衡一路躲避隐匿,直至来到凌若所在的帐外,阿衡低声道:“王爷,那就是那个女子所住的毡帐。” 允礼微一点头道:“你在这里看着,本王进去见她。” “是。”阿衡毫不犹豫地答应着,与索里不同,他是允礼一手培养出来的,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对与错,只有允礼的命令,就算允礼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趁着四处无人,允礼迅速挑开帘子走了进去,看到突然有人闯进来,正在侍候凌若喝药的萍儿吓了一跳,正待大叫,忽然发现是日间在王帐外见到的那个俊美无铸的男子,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待她回过神来时,脖子上已是多了一把锋利的薄刃,同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若敢叫,本王立刻便要了你的性命!” 萍儿根本没看清楚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薄刃,只是拼命点头,“我……我不会……不会叫的,求你不要杀我!” 允礼缓缓收回手中的薄刃,同时将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越看那张脸他就越觉得就是孝圣宪皇后,可明明皇后已经死了,而且也下葬了,怎么会活在准葛尔呢? 带着这个疑问,他走到同样盯着自己的凌若身前,试探地道:“你……可认识我?” 凌若微微一笑道:“果郡王乃是当今雍正爷的十七弟,我又怎会不认识,何况我们之前有过数面之缘。等了这么久都不见王爷,我还以为王爷不会来了。”她指的,自然是允礼之前的眨眼示意。 听到这里,允礼已是肯定无比,否则怎会说出“数面之缘”这样的话,想到这里,他一拱手道:“臣允礼见过孝圣宪皇后!” 见允礼称自己为皇后,凌若一怔,旋即嘲讽地笑道:“王爷是不是记错了,直到我‘死’之前,都不过是一个正三品后妃,何时成了皇后?” “娘娘有所不知,娘娘薨逝之后,皇上悲伤不已,之后更追封娘娘为孝圣宪皇后,葬入皇陵。只是不知娘娘为何死而复生,且又身处在这蛮荒之地?” 面对允礼的疑问,凌若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请王爷务必带我离开这里。” 就算凌若不说,知晓了她身份的允礼也势必会这么做,哪有堂堂大清皇后身在番邦异族的道理。再说,葛尔丹之前百般阻挠自己见凌若,明显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囚禁着凌若,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允礼压下心中的疑惑,道:“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带娘娘安然离开这里。”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凌若的腹部,发现她小腹隆起,明显是身怀六甲,且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否则孕相不会这么明显。 换句话说,这个孩子应该是皇上的,因为四五个月前,凌若还身在皇宫,不可能与葛尔丹扯上任何关系。 但要带着一个孕妇离开这四处都有眼睛监视着的准葛尔,实在不易,他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可,否则一旦被人发现行踪,除非他告诉胤禛,胤禛派出大军压境,逼迫葛尔丹交出凌若,否则休想再带人离开,但这样一来,刚安生几年的边境就会再起战乱,生灵涂炭,百姓受苦,实在乃下下之策。 在思索片刻后,终于让允礼想到一个计策,道:“请娘娘在此稍等,臣去去就来。”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离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果郡王小心。”在允礼出去后,萍儿终于回过神来,刚才她都听到了些什么,孝圣宪皇后?果郡王说夫人是孝圣宪皇后!怎么……怎么会这样? 萍儿合起大张的嘴巴,结结巴巴地道:“夫人,您……您真的是皇后娘娘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果郡王这么说,应该是不会错了。”在回答萍儿的同时,凌若心里犹如倒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当初看到自己身上那身衣裳时,她就觉得奇怪,以自己罪妃之身,怎会穿着皇后的朝服下葬,但怎么也没想到胤禛竟然会追封自己为皇后,明明就是胤禛误会自己加害纳兰湄儿,一怒之下赐死自己,为何又……唉,希望允礼会知道个中缘由,解开自己的疑惑。 皇后……夫人她真的是皇后,大清的皇后,而她,她竟然成了皇后的侍女,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眼下,那位俊美恍若天人的果郡王,说要接夫人回大清,这么一来,夫人应该会回到紫禁城,再次成为皇后娘娘,而她……若可以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的话,岂非就成了皇后娘娘的奴婢?虽然还是奴婢,但身价却一下子涨了百十倍,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她是皇后娘娘的人,少说也是五六品官了。 想到这里,萍儿打定主意,一定要跟在夫人身边,既可以鱼跃龙门,拥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还可以天天见到果郡王,一举两得! 至于格林……呵,区区一个番邦的王爷,如何可以与果郡王相提并论。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纷杂不同寻常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声说着话,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等凌若吩咐,萍儿主动出去打听,不一会儿她挑帘进来悄声道:“夫人,是粮仓与附近的毡帐突然起火,那些人赶着去救火呢!”顿一顿,她又道:“不过真是奇怪,最近也不干燥,怎么突然就起火了。” 凌若心思稍稍一转便已明白过来,轻笑道:“这把火,十有**是果郡王放的。” “果郡王?”没等萍儿继续问下去,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正是允礼,只听他道:“娘娘,守在附近的人,已经被我放的火引开,咱们赶紧走吧,否则让他们反应过来就麻烦了,臣来之前已经派了索里在边境接应。” 凌若点点头,还未有所动作,萍儿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道:“夫人,求您带奴婢一起走吧,否则让汗王发现您不见了,一定会把奴婢活活打死的。奴婢知道夫人心善,求夫人看在奴婢这段日子侍候您还算尽心的份上,救奴婢一命吧。” 听着萍儿的哀求,凌若轻叹一口气,对允礼道:“王爷,萍儿是葛尔丹买来侍候我的,若我不见了,以葛尔丹的狠辣,一定会杀了萍儿。我与萍儿主仆一场,实在不忍萍儿遭人毒手,您看能否将萍儿一起带走?” 凌若的话令允礼皱起了好看的双眉,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再说萍儿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带着纯粹是一个累赘。 萍儿看出允礼的犹豫,连忙伏在允礼脚下垂泪道:“王爷,奴婢原本也是大清的人,是被葛尔丹买到这里来的,求您发发善心,救救奴婢吧,奴婢今生来世都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允礼实在不愿带萍儿一道走,但凌若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勉强道:“那好吧!” 萍儿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在萍儿起身后,允礼扣指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声,不一会儿功夫,一个黑影便闪了进来,正是阿衡,他单膝跪地唤了一声“王爷”。 允礼一指萍儿道:“我们现在离开,你将她一并带走。” “是。”对于允礼突然要多带一个人走,阿衡虽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他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在一切吩咐妥当,准备离开的时候,允礼突然道:“娘娘,您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若不介意的话,不如由臣背着您走。” 凌若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伏在半蹲着的允礼背上,由他背着自己离开毡帐。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个时候性命忧关,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自是离开这里要紧。 因为附近的看守军士都被允礼引开,所以他们一路过来,并未被人发现,但很快便不对了,因为后面有人拿着火把追了上来。 却说葛尔丹在知道粮仓起火后,觉得甚是蹊跷,因为最近天气并不干燥,并不易起火,更不要说烧得还是一直有人看守的粮仓。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不顾手上的伤亲自来到粮仓查看,果然发现有故意纵火的痕迹。 在发现了这个疑点后,葛尔丹想起日间所发生的事,连忙奔到凌若所在的毡帐中,果然发现凌若与萍儿都不见了。不必问,一定是被允礼那伙人带走了,葛尔丹大怒之下,命人自四处搜查,一经发现,就立刻将他们捉回来。 这里毕竟是准葛尔的地盘,葛尔丹命令一出,不论男女老少,全员出动,搜寻凌若的下落,在这种情况下,允礼等人很快便被发现了。 见后面的火把离他们越来越近,被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萍儿紧张地道:“该……该怎么办,要是被抓……抓到的话,我们全部会……会死的!” 允礼没有理会她,只是背着凌若快步奔着,在又跑出一阵后,萍儿气喘吁吁地道:“我……我不行了,实在是跑不到了!” 萍儿感觉自己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莫说是跑了,连迈步都难,任凭阿衡怎么拉都不去,眼见追兵渐近,而且又听到马蹄声远奔而来,阿衡干脆学着允礼那样,将她负在背上,在追上允礼后,他低声道:“王爷,再这样下去,我们尽早会被追到的,不如让属下去引开他们。” “不必了!”虽然追兵渐近,允礼的声音却依然镇定得很,没有一丝慌意。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追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允礼这么说,阿衡咬一咬牙,发足狂奔,希望可以在追兵赶到之前与索里会合,他们骑来的马全部都在索里那边,唯有跨上马,他们才有可能摆脱追兵,闯出一条生路来。 凌若不时回头注意后面的追兵,待得看到骑兵出现后,神色忍不住为之一变,声音里亦带了一丝焦急,“王爷,骑兵已经追上来了,我们恐怕没有办法在他们追上之前赶到边境。” 允礼没有回头,只是道:“烦请娘娘在骑兵接近到五丈的时候告诉臣。” “好!”凌若没有多问原因,她相信允礼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自己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凌若紧紧注意着骑兵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十丈……九丈……八丈……七丈……六丈…… “五丈!”凌若话音刚落,允礼便倏然停下脚步,回身,然后抬手,在凌若的注视下,一道寒光从他腕间射出,没入马背上那人的咽喉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而在射杀了那人后,允礼再次负着凌若飞奔离去。 凌若看得很清楚,从允礼腕间射出的是一只小小的铁箭,照此推测,在他袖中,应该是藏了一套袖箭,只要扣动机关,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就会骤然爆发,令短箭在一瞬间拥有穿喉之威。不过也真亏得允礼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瞄得这么准。 允礼的袖箭虽然令后面为之一乱,但很快便有另一人跨上马,重新追来,而且骑兵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他们的情况比刚才更加危险。 在仔细看了一眼后,凌若俯在允礼耳边道:“后面共有三个骑兵,一个在左后方,两个在正后方。”在允礼微微点头之时,她意有所指地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允礼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再一次射出袖箭时,所对准的目标不再是人,而是马! 三枝短箭,无一例外地以极刁钻的角度射入马眼之中,而这样的射入角度,不会让马立刻死亡,却会令它们因为剧痛而狂xing大发,将背上的人甩下马背不说,还乱踢乱咬,令那些追兵为之大乱。 允礼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后面乱成一团,薄唇轻抿,道:“多谢娘娘提醒,这可比臣刚才直接射人要有用多了。” “王爷想的要比我周全许多。”凌若指的是允礼射马眼一事,要射杀一匹马并不难,但要在这种情况下,分别射中三匹马的眼睛,令它们发狂,就绝非易事。由此可以看出,允礼不止心思缜密,在射箭一术上亦有很深的造诣。 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不在言语,虽然那三匹马发狂能够引起一时的骚乱,但并不能阻碍太久,那些人很快又会追来。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料的那般,很快,另外几个骑兵再次策马奔来,而且经过之前的事后,他们对允礼起了极强的戒心,令允礼好几枝箭都射空了。 允礼此次出使准葛尔,为了以防万一,将两套袖箭戴在身上,总共有二十四枝短箭,虽然看着不少,但真用起来却是远远不够,一会儿功夫便只剩下的五枝了,而此时距离索里他们,还有上百丈。 在这个危极的情况下,凌若无奈地道:“王爷,若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我放下吧,葛尔丹他不会杀我的。” 跑了这么久又负着一个人,纵然是允礼也不禁微微气喘,“若是臣抛下娘娘,就算现在逃得性命,回到京城,皇上也一定会下旨杀了臣。” “不会的……”凌若话音未落,允礼便已更坚定的声音道:“一定会!所以这样的话请娘娘不要再说,今夜,臣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要将娘娘带回大清。” 带回大清……带回那个犹如牢笼一般的紫禁城吗? 想到这里,凌若有些恍惚,紫禁城是这世间最尊贵最宏伟的地方,却也是这世间最黑暗的囚笼,它将一个又一个人锁在四面红墙这中,与此同时,它也将一个又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从善良变得狠辣;从有情变得无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往日里,她纵然明知那是牢宠也甘之如饴,是因为那里有她深爱的人,可现在还有吗?她真的不知道! 一阵犹为急促的马蹄声,将凌若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头望去,竟然看到手臂还包扎着纱布的葛尔丹策马追来,借着火光,她看到葛尔丹脸色铁青,眼眸阴寒一片。 在目光掠过葛尔丹手臂上的伤时,凌若有一丝内疚,但也仅此而已,不论葛尔丹做什么,归根结底都是想利用她与腹中的孩子,这样的人实在令她难以产生好感。 葛尔丹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越过其他骑兵,单人匹马追了上来,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将凌若带回去。 允礼突然道:“后面追来的是不是葛尔丹?” 他其准无比的猜测令凌若一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是,他的速度很快,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丈。” 允礼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凝重,脚步一顿,然后迅速回身,朝着葛尔丹的方向一连射出三箭。 之前不管射人还是射马,允礼都是一对一,从没有对一个人射出三箭过,想来也是对葛尔丹有所忌惮,唯恐他可以避过。 但事实也证明允礼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三枝袖箭成品字形,一枝射葛尔丹,两枝射马,想要让葛尔丹措手不及。 面对那三道疾速飞来的寒光,葛尔丹面色一寒,抽出弯刀舞成一团刀影,不止护住了自己,也护住了胯下的马,令允礼的袖箭第一次落空。在挡下袖箭后,葛尔丹张嘴咬住刀身,然后拿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身上,令马在吃痛之下再次加快了速度。 而此时,允礼他们离索里已经不足二十丈了,彼此甚至已经能够看到了,看到允礼被人追,索里急得连忙道:“快帮我解开绳子,我要去救王爷!”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后面的人听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为难地道:“可是王爷吩咐了,没他的命令不能替索大人解开绳子。” 索里急得大喝道:“没看到王爷现在很危险吗,若是王爷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几个担当的起吗?快解开!” 诸人想想也是,咬牙拼着会挨允礼追责的危险替索里解开绳子,索里一得了自由,便立刻道:“你们几个将马备好,在此接应,我去帮王爷!” 话音未落,索里已是跨上了其中一匹马,一挟马腹,飞快地往允礼的方向奔去,这个时候,葛尔丹已经快要追上允礼了。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允礼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不杀他又怎能解葛尔丹心头之恨! 至于索里,葛尔丹看到了,但那又如何,在他身后有无数人正追来,凭允礼带来的几个人怎可能逃脱! 就在葛尔丹下定杀心的同时,允礼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为怕伤到凌若,葛尔丹连忙勒住马绳,停在不足五丈远的地方,他一脸讽刺地道:“果郡王,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此时,索里也到了,赶紧下巴护在允礼身前,一边盯着葛尔丹一边道:“王爷,您快走,属下断后!” 阿衡亦向允礼靠过来,至于他背上的萍儿,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为什么不跑了,都不想要活命了吗?这要是被葛尔丹抓回去,他们会没命的! “想走?做梦!”冷冷吐出这四个字后,葛尔丹单手执刀对着波澜不惊的允礼,带着渗人的戾气道:“今日,本王定将你宰杀在此!若想留个全尸的话,就立刻将人放下,然后束手就擒!” 听着这句话,允礼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轻淡的笑容,“想要我的命,只怕汗王还不够资格。” 葛尔丹瞳孔微缩,弯刀在火光下散发着森森寒意,“看来你真是不想活命了,好,本王成全你!驾!” 不杀此人,他葛尔丹誓不为人! 在葛尔丹策马飞奔过来时,允礼亦与刚才一样抬起了手,下一刻,一道寒光飞射而出。 他的举动令凌若奇怪不已,刚才那三枝袖箭已经证明以葛尔丹的武功,完全可以挡下袖箭,起不到任何用处,他为何还要这么做无用之功?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凌若便看到另一道寒光闪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前面那只袖箭,然后撞在一起。 这样的撞击令第一枝袖箭速度大增,犹如流星一般朝葛尔丹的面门射去,隐隐可闻破风之声。 葛尔丹没想到袖箭还能这样射,一时大惊,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用弯刀去格,不想这枝短箭不止速度奇快,连蕴含在箭中的力量也比之前几枝大了许多。他的刀虽然震偏了短箭,却没能将它震落,使得短箭擦着他的脸颊飞去,在射穿葛尔丹左耳朵后,力尽掉落在地。 “啊!”葛尔丹骤然受此剧痛,顿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捂着血淋淋的左耳痛呼! 跟着葛尔丹而来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的汗王受伤,连忙停下察看,趁着这个功夫,允礼连忙奔回边境,带着凌若跨上停在那里的马,飞奔离去,阿衡等人亦立即跟了上去,没入茫茫夜色中。 葛尔丹看到他们逃走,不顾耳上的伤,气急败坏地道:“追!快给本王追,一定要将他们抓回来。” “可前面就是大清的地方了……”巴图话还没说完,衣襟便被一只手给扯了起来,葛尔丹原本颇为俊秀的面容,此刻因为怒意与剧痛扭曲如恶鬼,“大清的地方又如何,你没去过吗?给本王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他们给本王抓回来!” 看到葛尔丹这个样子,巴图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带人上马去追,至于葛尔丹因为受了伤,不得不先回去疗伤。 允礼一路策马疾奔,在近一夜的狂奔后,终于甩开了身后的追兵,而此处,天色亦渐渐开始放亮。 允礼松了一口气,然在低头时却发现凌若脸色异常的发白,连忙关切地道:“娘娘,您可还好?” 凌若虚弱地道:“从刚才开始,小腹就坠涨不已,很是难受。” “想必是一夜奔波动了胎气之故。”这般说着,允礼放缓了马速,跟在他后面的索里追上来提醒道:“王爷,虽然咱们暂时甩开了追兵,但此处离准葛尔不远,他们随时会追上来,咱们还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本王知道,但娘娘已经动了胎气,再颠簸下去只怕会伤及腹中胎儿。”允礼对于凌若的称呼,令索里惊讶不已,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凌若的真实身份,更不晓得她就是那位无子追封为后,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孝圣宪皇后。 在索里惊讶的时候,允礼已经有了决定,“本王记得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白马镇,咱们先到那里落脚,也好请大夫诊治。” “是。”索里答应一声,与众人一道随允礼进入这个位处边关的小镇中,以允礼的身份,本可直接去往驿站,但若是葛尔丹追上来,必定会想到这一点,到时候被困在驿站中,他们想再离开就难了,所以允礼在镇上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索里很快请了大夫来,在为凌若诊过脉后,言其奔波太甚动了胎气,必得好好静养一阵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允礼本想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但这么一来,便不能再骑马赶路,如何离开成了一个难题。 在送大夫出去后,索里回到屋中,对坐在椅中闭目沉思的允礼道:“王爷,不如属下出去雇辆马车让娘娘乘坐,这样咱们就可以尽早离开这里吧。”他不知凌若身份,便跟着允礼一样称呼其为娘娘。 “不行!”允礼骤然睁开双目,冷冷盯着索里道:“没听到大夫的话吗,以娘娘现在的身子与胎气,不可受任何颠簸劳累,否则胎儿难保!另外,娘娘的身孕少说也有四个月了,一旦小产,必定会对娘娘造成极在的伤害,甚至会危及性命。”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停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索里急切地道:“属下明白,可王爷也应该知道,咱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危险就越大。虽说这里已经是大清的疆土,但您在葛尔丹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又伤了他的耳朵,以葛尔丹的xing子,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本王知道。”索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允礼已经再次道:“但绝对不能拿娘娘与胎儿冒险。” 见允礼始终不同意现在就走,索里无奈地道:“那该如何是好?只凭咱们这些人,一旦葛尔丹的人追来,只怕难以抵挡。” “本王知道。”允礼负手起身道:“这段时间,你们尽量低调一些,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来此做买卖的商人,莫要泄露了身份,尽量拖延到娘娘的胎像安稳再动身。” 索里答应一声,待要退下,允礼叫住他道:“慢着,本王还有几件事交待你去办。”索里收住脚步,听着允礼的吩咐,待得一一记在心中后,方才拱手退下。 在索里走后,允礼捏一捏挺直的鼻梁,在将一夜未眠的倦意压下后来到凌若所住的客房前,抬手轻叩房门。 萍儿正坐在屋中打磕睡,听得有人叩门,揉着惺忪的眼起身应门,嘴里有些不耐烦地道:“谁啊?” 待看清是允礼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欠身道:“奴婢不知是王爷,有所冒犯,请王爷恕罪。” “不碍事。”允礼不在意地道:“你家主子可在里面?” 萍儿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回王爷的话,主子刚才服过药睡下了。”见允礼不说话,她带着一丝讨好之意道:“要不要奴婢去唤醒主子?”见允礼唤凌若主子,萍儿也顺势改口,不再如原来那样称其为夫人。 允礼摇头道:“不必,让她歇着吧,本王晚些再来。” 见允礼要离开,萍儿连忙道:“主子这一觉只怕会睡上很长时间,还是等主子醒了之后,奴婢去告诉王爷吧,省得王爷空跑一趟。” “也好。”这般应了一声后,允礼便转身离去,而萍儿一直痴痴望着他的身影,直至他进了屋,方才恋恋不舍地关上房门。 再次坐回椅中,萍儿却没有了之前的睡意,脑海里想的全是允礼的绝世风姿,还有昨夜允礼bi退那些追兵以及最后与葛尔丹对峙的场景。 这位果郡王不止身份高贵,俊秀儒雅,而且文武双全,昨夜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还可以肯定自若,没有一丝慌张,并且最终bi退了葛尔丹,将他们平安带出准葛尔。 真想不到世间悕有这样完美无瑕的男子,若可以嫁予他为妻,哪怕只是一个侍妾,也是莫大的福气。不知……她是否有这样的福气…… 虽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奴婢,与允礼身份有别,但大清律法从来没有规定说婢与不可嫁予王爷。以前她还在家中时,常去天桥底下听说书,说书先生曾说过,当今皇上的生母原先只是一个官女子,与奴婢无异,最终不也一步步坐上太后的宝座吗,可见事在人为。 再说……萍儿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细腻的脸颊,这张脸虽然说不上绝美,但至少清秀可人,而且正值青春妍丽,只要自己多用点功夫,相信应该会有机会。 想到这里,萍儿忍不住对着镜子笑了起来,铜镜边缘的凹陷令她的笑容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凌若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笑,睁了睁眼皮轻声道:“萍儿,是你在笑吗?” 凌若的话将萍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床边,赔笑道:“主子,您醒了?” “嗯。”凌若抚一抚脸,振起几分精神道:“怎么了,为何一直在笑?” 萍儿哪里会说实话,胡乱道:“奴婢想着离开了准葛尔,回到大清,心里高兴,所以笑了几声,没想到惊扰了主子,实在该死。”她目光一转道:“主子要不再睡一会儿,奴婢保证不再出声。” “都已经醒了哪还睡得着,待到晚上再睡吧。”这般说着,凌若撑起身子靠在床头道:“去倒杯水来,有些口渴。” “是。”萍儿乖巧地答应着,出去问店小二要来热茶,又试过温度后才递给凌若,“主子小心些,别烫了,晚一些奴婢再给您煎安胎药去。” 待凌若喝过茶后,萍儿又道:“刚才您睡着的时候,果郡王来过,仿佛是有什么事,奴婢说等您醒了就去请他过来,要不奴婢现在过去一趟?” 凌若点点头道:“嗯,正好我也有许多话要与他说。” “那奴婢这就过去。”萍儿心中暗喜,对她而言,就算能与允礼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待得出房门后,萍儿仔细环顾了周身一眼,确认没什么不宜之处后,方才怀着欣喜的心情敲响了允礼的房门。 门倒是很快开了,但出来的并不是允礼而是索里,他瞅了萍儿一眼道:“你有何事?” 因为索里挡着门口,萍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得道:“我是来告诉王爷,主子醒了。” 不等索里说话,允礼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来,“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王待会儿就过去。” 萍儿无奈地应着,原还盼着能与允礼多说几句话,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形,心里不知将碍事的索里骂了几遍。 她回去后没一会儿功夫,允礼便来了,待得坐下后,他道:“娘娘歇了一会儿,可有感觉好些?” 凌若捋一捋耳边的碎发道:“还是那样子,不过坠涨感比原先轻了一些,多谢王爷关心。” 允礼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娘娘客气了,都是允礼的不是,明知娘娘有孕,还让娘娘一夜奔波,若因此伤了龙胎,允礼就算死上百十回,也难以赎罪。” 凌若笑一笑,随即正色道:“这次真是多谢果郡王了,若非有你冒死相救,我至今仍在准葛尔,被葛尔丹挟为人质,这份恩德,我钮祜禄凌若没齿难忘。”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在接过萍儿递来的茶后,谦虚地道:“这一切都是允礼该做的,娘娘实不必说谢。”顿一顿他又道:“允礼是娘娘的臣子,还请娘娘不要再称呼允礼为王爷,唤允礼名字就可,否则允礼真是不敢应声了。” 凌若想一想道:“既是这样,那我以后唤你十七爷就是了。”不等允礼拒绝,她再次道:“若十七爷觉得不好的话,那我便只有唤你为王爷了。” 允礼低头,抹出一丝清俊温雅的笑容,“既是这样,那臣听从娘娘之命便是了。” 这般说着,凌若问道:“对了,咱们是否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刚才大夫说过,娘娘不宜再劳累,所以臣准备等娘娘胎气安稳一些后再动身。”允礼话音刚落,凌若便蹙起双眉道:“此处离准葛尔并不是很远,只怕葛尔丹不会就此放过我们,若他的人追来找到我们,只怕……” “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事臣会处置妥当,一定不会让娘娘有危险,如今娘娘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然后回京与皇上相聚,相信皇上看到娘娘没死,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着允礼的话,凌若沉默了下来,许久方道:“不知十七爷可有将这里的事递折奏禀皇上?” 允礼低头道:“刚才一直在安排事情,所以还未写折子,臣待会儿便写了折子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宫中。” 凌若犹豫着道:“既是这样,我能否求十七爷一件事。” 允礼垂目道:“娘娘请说,只要允礼可以办到的,一定为娘娘办到。” “这件事十七爷一定可以办到。”在允礼的等待中,凌若一字一句道:“请十七爷先不要将找到我的事告诉皇上。” 允礼抬目,眸中有着浓浓的惊讶,“这是为何,皇上一直很担心娘娘,既是娘娘犹在生,为何要瞒着皇上?” “皇上……”凌若徐徐念出这两个字,心中百味呈杂,不知从何说起。 允礼心思敏锐,知道接下来要说的必须事关宫中隐秘,当下取出几片金叶子递给正听得入神的萍儿道:“娘娘身上的衣裳有些旧了,你去绸缎店里为娘娘置办一身新衣裳,记得挑最好的绸段。还有,你” 萍儿晓得允礼这是借故支开自己,不想让自己听到他们后面的话,心里不乐意地紧,道:“回十七爷的话,奴婢才刚来这个小镇,不知镇上的路,更不知绸缎店在哪里。” 允礼想也不想便道:“既是这样,就让索里陪着你一道去,他今儿个一早已经在镇里走了一圈,熟悉了几分。” 见允礼这么说了,萍儿只得依言退下,与索里去绸缎店,在她走后,允礼方温言道:“娘娘,恕臣直言,您对皇上是否有什么误会?” 一说到胤禛,凌若便感觉阵阵心冷,倚在床头黯然道:“他亲自下旨赐死我,还能有什么误会。我固然不愿留在准葛尔成为葛尔丹的人质,但同样不想再见他。” “皇上赐死娘娘?这……这怎么可能?”允礼眸中的惊意比刚才更盛几分,“据臣所知,娘娘是急病而亡,皇上为此伤心欲绝,不顾朝臣的反对下旨追封娘娘的为后,并且娘娘梓棺出殡那日,皇上还不小心从雁翅楼上滚了下来,若非徐太医悉心救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如今很可能已经龙归大海。那段时间,皇上根本不能理事,都是十三哥撑着病体在主持朝政。” 允礼的话对凌若触动极大,这一切事都是她不知道的,雁翅楼有多高,在宫中住了四年的她再清楚不过,胤禛言行一向沉稳,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地从雁翅楼上滚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地道:“那现在呢,现在皇上怎么样了?” 以为自己恨得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胤禛的事,但听到胤禛有事时,还是忍不住会问,心更是隐隐作痛。 允礼轻叹了口气,“总算皇上鸿福齐天,度过了危险,但经此一事,皇上身体大不如前了,上朝之时,常见皇上咳嗽。”允礼虽然是胤禛的弟兄,但毕竟不是宫中之人,对于宫里发生的事知之不清,不晓得胤禛身体之所以会变差,除了他所知道的原因之外,还因为有人胆大包天的对胤禛下媚药,使他虚火高炽,彻夜难眠,就算后面容远想尽办法调理,底子也已经亏下了,难以补回来。 在静寂了片刻后,允礼再次道:“皇上对娘娘真的是情深意重,所以娘娘说皇上下旨赐死娘娘,实在令臣难以置信。” 凌若原想说此事是她亲身经历,岂会有假,然话到嘴边,却想起与她被赐死一事隐隐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舒穆禄氏来,道:“十七爷可知道瑞嫔此人?” 允礼皱了皱好看的双眉,道:“皇上登基后,臣除了家宴之外,并不曾入宫,对于宫中情况了解不多,瑞嫔之名虽曾听说过,但不知详情。” 正当凌若有所失望时,允礼再次道:“不过臣倒是知道另一人的情况,不知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是何人?”在凌若的注视下,允礼道:“是关于阿其那妻子的,听说她不知因为什么事触怒了皇上,令皇上龙颜大怒,杖毙之余更将她挫骨扬灰,使她连一副尸骨也没能留下。” 纳兰湄儿被胤禛杖毙,还挫骨扬灰?这怎么可能,胤禛不是爱极了她吗,为了她,甚至不惜背上骂名,更为她赐死自己,怎么会这样对待纳兰湄儿?这实在不合情理。 她盯着允礼,带着一丝恍惚道:“十七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若非千真万确的事,臣怎敢与娘娘说起,纳兰湄儿确实死了,且死后皇上下令将其挫骨扬灰。”允礼说得极其肯定,没有一丝迟疑。 凌若收回目光,茫然盯着房顶,究竟……在她“死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发生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事。胤禛……胤禛又为什么要赐死湄儿,是因为自己吗?可他挚爱的那个人不是纳兰湄儿吗?何以……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周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在那里思索之时,允礼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中,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玉带的他,温雅如玉,哪怕是是这样静坐着不言不笑,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凌若想了许久,始终没有个头绪,或许只有亲自问胤禛才会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要见胤禛,始终有些恐惧,是恐惧胤禛当初对自己的绝情还是恐惧被赐死的阴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时半刻间,始终无法克服。 “十七爷!”听得凌若唤自己,允礼微一欠身道:“臣在,娘娘尽管吩咐便是。” 凌若斟酌了一番后道:“或许整件事并非我所知道的那样,但还是希望十七能够暂时保密,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我知道此事令十七爷很为难,但我真的很希望十七爷能帮这个忙。” 允礼在想了片刻后,突然笑道:“臣忘记了,原来这小镇是没有驿站的,而且我们为了躲避追兵,不能再走官道,所以在回京之前一直都没有有寻到驿站,无法将娘娘未死的消息告诉皇上。” 他的话令凌若一怔,旋即露出与允礼相同的笑容,这个十七爷真是聪明绝顶,自己不过是请他代为保守秘密而已,他却已经想好了所有退路,连到时候应该怎么跟胤禛交待也想好了,思虑如此周全,实在令人叹服。 回想起来,若是允礼当初卷入皇位之争当中,凭着他的聪明才智,绝对会与允禩一样,成为胤禛在皇权路上最可怕的敌手。但允礼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置身事外,不参与到任何一场争斗中,也不与哪一位阿哥靠拢,于争斗之外修其身养其xing。最终不止保全了自己,成为除了允祥之外,胤禛最信任的皇弟,也保全了他的生母勤太妃,让她可以搬到果郡王府安享荣华。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凌若含笑道:“十七爷肯帮我这个忙,我实在感激不尽。”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娘娘不必介怀,不过臣希望娘娘在回京之前可以想清楚所有事,因为一旦入了京城,臣便没有任何理由瞒着皇上了。” 凌若知道允礼的为难,当下道:“我明白,十七爷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必不会让十七爷过于为难。” “娘娘明白便好。”这般说着,允礼转过话题道:“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娘娘,不知娘娘为何会死而复生,并且流落到准葛尔,受那葛尔丹的胁持?” 凌若苦笑一声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葛尔丹带在身边了。她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吹倒了我所躺的梓棺,他当时正好在那里,见到我眼皮动了一下,知道我未死,便趁着抬棺那些人被风雪迷了眼的机会,将我悄悄带走。之后他便买了萍儿侍候我,并且一路带回了准葛尔,中途我曾想过逃走,可惜葛尔丹极为精明,始终未能如愿。” “葛尔丹出现在京城附近?”这个话引起了允礼的注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葛尔丹是准葛尔的汗王,他不可能扔下准葛尔的事务无缘无故跑到京城去,仔细想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要打探京城的局势,一旦发现可趁之机,便立刻出兵来袭。 幸好当时他发现凌若后,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立刻离开,否则再多待几日,让他听到皇帝病重的传言,只怕会立刻发动战争。到那时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允礼攥一攥手道:“葛尔丹挟持着娘娘是为了什么?” 凌若低头抚着隆起的腹部道:“以我与腹中孩子为要胁,让皇上不敢轻举妄动。” 允礼闻言,一掌击在扶手上,神色愠怒地道:“卑鄙!亏他还是堂堂汗王,居然想出用这么卑鄙的招数,实在可恶!” 凌若看着他,不知为何竟然笑了起来,令允礼好生奇怪,“娘娘,您笑什么,难道是臣说错话了吗?” 凌若忙止了笑声解释道:“不是,是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位温雅如美玉的果郡王也会有生气动怒的时候,实在让人意外,之前葛尔丹追得你这么紧,也没见你生气,或是说过一句半句的气话。” 允礼被她这么一说,颇有些不好意思,“臣言行无状,让娘娘见笑了,不过臣确实没想到葛尔丹会如此卑鄙,利用娘娘与龙胎来影响皇上。”说罢,他借着低头抿茶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尴尬。 凌若有些感慨地道:“是啊,幸好遇到十七爷,将我救出他的魔掌,否则在他的控制下,我就算想死也不行。如今再想在准葛尔的那段日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允礼正色道:“娘娘放心,这一路上,臣一定会护您周全,不让葛尔丹这个卑鄙小人再伤您半分。” 看着那张比许多女子还要美貌的脸,凌若竟是出奇地安心,微微点头道:“那就一切拜托十七爷了。” 允礼颔首之余又有些遗憾地道:“可惜这一次没能找到静悦公主,无法将她带回去,有负皇上所托。” 凌若微一蹙眉道:“皇上为何突然想到派十七爷你来接静悦公主,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准葛尔乃是蛮荒之地,民风彪悍,他们未必会遵守那些礼仪,让十七爷来,岂非太过危险了。” “这一点,皇上也料到了,但派其他使臣来,若是级别不够,只怕连葛尔丹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讨要静悦公主了,可若是级别高了,朝中一时半会儿又抽不出人来,所以他与臣说了许多,并且让臣自己选择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听着允礼的话,凌若道:“既然十七爷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答应了。” “是,臣是皇上的臣子,理当为皇上分忧,而且皇上说过,当初被迫将静悦公主远嫁和亲,使她连生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一直心怀内疚,经常念及。在惠贤贵妃与娘娘离去后,思念更甚,希望可以与静悦公主父女团聚。可惜臣无用,未能让葛尔丹交出静悦公主,后来也不曾发现公主的任何痕迹。”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起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允礼自责的模样,凌若摇头道:“你永远都不可能带走涵烟。” 允礼一惊,意识到凌若可能知道些什么,连忙道:“恕臣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每每想到涵烟,凌若做的最多事情便是叹息,叹息涵烟悲惨的命运,天下人皆羡生在帝王家,可以坐享荣华,殊不知对于生在帝王家的人来说,许多时候,刚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一世的悲剧,因为他们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 “涵烟……早在当初两军交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又如何能将她带回去,除非是尸骨。” 允礼皱紧了眉头,冷声道:“死了?静悦公主乃是大清的固伦公主,葛尔丹竟然敢杀她?” “这个事倒是不怪葛尔丹,是他那个弟弟不争气,觊觎涵烟的美色,趁着葛尔丹领军与大清交战之时,闯入涵烟帐中,将她奸污,涵烟受此大辱,自觉无觉再活在世上,便持利剪自尽!”说到最后,凌若已经双眼模糊,赶紧别过头将眼中的泪拭去。 听着凌若的话,允礼俊美的脸庞冷若寒冰,他以前曾见过涵烟数面,对其印象甚好,除了为胤禛分忧之外,也是因为怜惜涵烟,所以他才会冒险亲自出使准葛尔,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涵烟已经香消玉殒的消息,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良久方一字一句起誓道:“将来皇上若要征讨准葛尔,臣必第一个请缨,踏平准葛尔这个毒瘤,还我大清永世太平,报静悦公主受辱枉死之仇!” 凌若缓缓点头道:“十七爷能有这个心,涵烟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话虽如此,但想起涵烟,允礼心中还是颇为沉重,想不出自己出使准葛尔,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不过幸好得知了孝圣宪皇后尚活着的消息,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抬头,见凌若面有倦容,逐起身道:“娘娘累了,且先歇着吧,臣晚些再来看您。” 凌若颔首之余又道:“十七爷辛劳一夜,又负着我跑了那么久,赶紧去歇着吧,萍儿待会儿就回来了,我这里不会有事。” “臣告退。”在退出房间后,允礼将阿衡阿成两人唤过来,命他们守着凌若的房间,不可让任何有可疑之人出入。他自己则回到房中,却不曾歇息,而是摆弄着让索里买回来的东西,这个小镇实在太小了,他需要的好几样东西都没有,只能找其他东西代替。 之后,他又带着索里出门,去往驿站,至于去做什么,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人知晓。 另一边,因为被允礼他们逃脱一事,葛尔丹大发雷霆,起初连耳上的伤也不肯让董大夫看,还是和卓劝了许多才劝服他让董大夫为其包扎。 葛尔丹抚着耳上的纱布,脸色阴沉得吓人,从他继任为汗王到现在,还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那个果郡王不过区区两人而已,自己这么多人竟然都没拦住,让他在眼底子底下带着凌若离去不说,还伤了自己耳朵,要不是当时拿刀挡了一下,只怕自己现在都已经没命了。 想到允礼那两箭相撞的诡异箭技,他就心有余悸,怎么会有人将箭控制得如此精准,简直就像妖怪一样。 正自这个时候,巴图走了进来,葛尔丹连忙道:“如何,将他们抓回来了吗?” 巴图一脸羞愧地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未能追到他们,请汗王责罚!” 葛尔丹心情本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差到了极点,厉声喝道:“本王不是告诉你一定要抓到他们吗,既是没抓到人,你回来做什么,给本王去找,一定要将他们找到,把那个女人给本王带回来。” 凌若是他对付大清绝好的人质,绝对不能失去,一定要把她抓回来。 巴图大着胆子道:“启禀汗王,据属下推测,他们应该是经由白马镇一路往北,就算属下现在追去,只怕也难以追到了,反而会引来大清的警觉。” “本王叫你去追就去追,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在喝斥了一声后,葛尔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了一下断然道:“不会的,他们不可能离开白马镇,必定还在白马镇。” 和卓颇为奇怪地道:“汗王,您为何如此肯定?” 葛尔丹对和卓一向敬重,耐着xing子道:“王后别忘了,凌若怀有身孕,她的胎像原就不是极好,又一夜奔波,就算果郡王背负着她,可后面却是骑马离去的。试着一个怀着近五月身孕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一点事也没有吗?就算不小产,也必定会动胎气。她怀的是大清皇帝的孩子,这一点果郡王应该清楚,他绝不会拿这个孩子冒险,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寻一个地方安置下来,等胎气安稳一点后再离去。” 和卓想了一会儿道:“臣妾虽只远远见过果郡王一面,却也看出此人不简单,他应该知道留在白马镇很可能会被汗王找到,岂会明知故犯。” “话虽如此,但正如本王刚才说的,他没胆子拿那个孩子冒险,所以就算明知道有危险,本王也有十成十的把握肯定他留在那里。”这般说着,葛尔丹对尚跪在地上的巴图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白马镇,就算翻遍整个白马镇也一定要将他们给本王找出来。”说到这里,他摸着耳上的纱布,冷声道:“那个果郡王允礼令让本王受了这么大的耻辱,本王岂可不讨回来。” “且慢!”和卓叫住准备离去的巴图,道:“汗王,臣妾知道这件事臣妾不该多说,但这些年来一直得汗王信任,就算不该臣妾也要说一句。白马镇不比咱们之前劫掠的那些地方,那里有驿站有官兵,若真打斗起来,对我们很不利。还有大清那边,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果郡王不仅是使者,还是大清皇帝的弟弟,若伤了他,必会引来大清皇帝的不满,很可能就此开战。虽说我们不会怕他们,但上次战败,使得我们元气大伤,至今未复,若现在起战,对我们很不利。”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夺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和卓的话让葛尔丹心里一紧,但随后便道:“只要有那个女人在手,大清皇帝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一定不能走。” “可是……”不等和卓再说下去,葛尔丹已是道:“好了,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办,只要一查到他们在哪里,本王就亲自带人去将他们抓回来。记着,换上大清的衣裳,以免打草惊蛇。” 看到连和卓也劝不了葛尔丹,巴图哪里还敢再说话,唯唯答应,带人赶往白马镇,搜寻允礼与凌若的下落。 在巴图离去后,葛尔丹恨恨一拳砸在桌上,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事情并没有随着凌若离开准葛尔而有所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白马镇并不大,在巴图等人的打听搜寻下,终于让他寻到一点眉目。打听到白马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前日里来了几个外地来的商人,其中有两名是女子,而且其中一名女子似有病,每天都有大夫来客栈中为其诊治。 为了确定到底是不是允礼等人,巴图守在客栈附近,注意着每一个进出客栈的人,在守了两日后,果然让他发现其中一人就是当初与果郡王允礼一道来客栈的索里,由此可以肯定,住在客栈里的必定就是果郡王一伙人。 在确定了这个消息后,巴图命人守住客栈,自己则策马赶回准葛尔,向葛尔丹禀报了这件事。 葛尔丹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倏然起身道:“好!巴图,立刻召集部落里最勇猛善战的将士,随本王去将那些人抓回来!” “属下领命。”巴图下去后不多时便集合了队士兵,足有三十多人,一个个候在帐外,看到葛尔丹出来,均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汗王!” “都起来!”葛尔丹环视着这一个个随他出生入死的部属道:“大清的果郡王,视我们准葛尔为无物,公然抢走了本该属于咱们准葛尔的人,更以卑鄙手段打伤了本王,你们说,这个人该不该杀!” 三十多个人一齐扬起手里的弯刀,大声喊道:“该杀!” “好,咱们这就去将这些人抓回来。”说完这句话,葛尔丹用力扯下手上的纱布,露出刚刚开始结疤的伤口,然后接过疆绳翻身上马。在葛尔丹之后,余下众人也都纷纷跨上停在身后的马,整装待发。 正当葛尔丹准备策马离去时,和卓来到他马前,伸手拦住道:“汗王,能否听臣妾一言。” 葛尔丹皱着眉头道:“王后有什么话等本王回来再说。” “臣妾要说的话恰恰与汗王现在要去做的事有关,还能汗王先听臣妾说完。”在和卓的坚持下,葛尔丹道:“好吧,你说就是了。” 和卓突然跪下道:“臣妾恳请汗王不要去白马镇,不要去抓果郡王!” 葛尔丹面色难看地盯着和卓,好半晌方冷冷道:“若非你是本王最信任之人,本王几乎要以为你私通大清,背叛准葛尔。” “臣妾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准葛尔,更不会背叛汗王;臣妾之所以劝阻汗王皆是为了汗王好。”见葛尔丹不说话,她续道:“其实汗王根本就不想利用人质这种办法,来要胁大清皇帝,实在是为了准葛尔的所有子民,为了他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才不得不为之。” 葛尔丹勒着马绳,面无表情地道:“那与王后拦着本王,又有何关系?” “汗王既然根本不想,又何必非要将凌若抓回来,白马镇的官兵您可以不担心,那白马镇的驿站呢?果郡王一定会将这次的事通过驿站送到京城,不出一月,大清皇帝就会知道整件事,若到时候,他发现果郡王与凌若没有回去,一定会想到是汗王抓住了他们,一个是郡王,一个是他的女人,大清皇帝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很可能会大军压境,我们元气未复,若突然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我们。汗王,您是最重视部落的,难道您想看着部落出事,看着子民出事吗?” 葛尔丹冷冷看着和卓,就在和卓以为他被自己话所动时,耳边传来葛尔丹冷到极处的声音,“王后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不论本王现在去还是不去,雍正都会知道这件事,本王与雍正交过手,这个人的xing子冷酷绝决,呲牙必报。一旦做了,就一定会做绝,所以不论我们去不去将那两人抓回来,雍正都会出兵,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但若将果郡王与凌若统统抓在手中,那他们就会一起变成我们制约雍正的人质,他想要对付我们准葛尔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要给我时间,等到准葛尔元气恢复之时,就是我们铁蹄踏平大清之时。所以,这两个人,本王志在必得。” 和卓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劝才好,只得道:“就算如此,汗王也不该亲自冒险,让巴图带人去将他们抓回来就是了。” 和卓话音未落,葛尔丹已经喝道:“不行!果郡王令本王受此大辱,本王一定要亲自向他讨要回来。”耳朵不断传来的痛意,令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冷意。果郡王允礼,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汗王……”这一次不等和卓将话说完,葛尔丹已经抬手道:“好了,王后让开吧,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和卓无奈地起身,退到一边,在葛尔丹离去前,她忧声道:“请汗王一定要平安归来。” 葛尔丹没有说话,只是策马往白马镇奔去,在那里,他将彻底讨回曾经所受的耻辱,并且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驾!驾!”在葛尔丹动身后,巴图等人也策马紧随而去,无数马蹄声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久久回响。 客栈里,索里带着一丝喜色对正在擦拭着长剑的允礼道:“王爷,属下刚才问了大夫,他说娘娘的胎像已经趋于安稳,只要不是太过劳累就不会有问题,若无意外的话,咱们明日便可动身,马车以及干粮属下都已经备妥了。” 允礼停下手里的动作,淡然道:“那又如何?”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今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过于淡漠的反应令索里有些奇怪,道:“准葛尔的人到现在都没出现,应该是没找到我们,只要撑过今夜,咱们就可以离开白马镇,只要离准葛尔越远,咱们就越安全。” 允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屈指在犹如一泓秋水似的剑身上一弹,长剑微颤,发出“嗡”的一声轻响,“这把剑是皇阿玛在世时赏赐给本王的,剑名秋水,出自天下第一铸剑师之手,至今已经跟了本王十五年。” 允礼得康熙赏赐秋水剑之事,跟随允礼多年的索里是知道的,这把剑允礼一直珍逾性命,只是不明白他为何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不等索里发问,允礼已是道:“索里,你觉得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自然是安全了。”在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后,看着允礼那张过于冷肃的面容,索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道:“王爷,难道准葛尔那边已经发现了咱们的行踪?” 允礼点点头道:“此处离准葛尔极近,咱们又耽搁了这么多天,以葛尔丹的能力,不可能至今都没发现,若真是这样无用的话,葛尔丹也不会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若本王没有料错的话,今晚应该会有一场恶战。” 在允礼说完话后,索里整张脸都变了,若此处只是他一人也就罢了,可还有王爷与那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娘娘,万一他们出点事,就算他索里活着回京,也会立刻被处死的。最重要的是果郡王对他恩同再造,从跟在果郡王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护果郡王周全,不让他有任何危险。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没把握, 想到这里,索里连忙道:“王爷,既然如此,不如咱们现在立刻动身,这样便可避过危险。” 允礼摇摇头,起身推开窗子,让索里看下面,索里依言望去,只见底下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正想说话,忽地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始终不曾离去,并且经常四下张望,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又或者说…… 想到这里,索里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人的面容,发现他虽然穿着大清的服饰,但五官轮廓比一般大清人要深,看着像是蕃邦之人。 索里惊疑地道:“王爷,难道这人是葛尔丹的人?” “不止这一个,在这客栈附近还有好几个。”允礼的话无疑肯定是索里的猜想,“全部都是今天突然冒出来的,如今我们现在走,一定会被发现。” 索里眸光一寒,盯着底下那个人道:“既然哪些,那属下这就去将那些人全部杀了,这样就没人去准葛尔通风报信了。” “没用的,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必然是已经有人回去通风报信了,你杀的了这些人,但能杀得了那个已经加回去的人吗?而且咱们带着一个孕妇根本走不快,很快就会被人追上。” 允礼的话令索里哑口无言,好半晌方道:“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由着准葛尔那边来人,将咱们抓回去?要不属下这就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去最近的军队,让大军来救咱们。” “大军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没有皇上的命令,私动军队是死罪,而且本王身上也不曾带有皇上的金牌令箭,那些将领如何会听。” 索里此刻已经没了主意,无奈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允礼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冷漠如霜的笑容,“本王不是已经让你备妥了所有事吗?还如此紧张做什么,还是说你对本王没信心?” 索里连忙道:“属下并非此意,只是事关王爷安危,属下实在不能不担心。”顿一顿,他道:“不如王爷现在立刻带娘娘离开,属下留在这里与葛尔丹决一死战,就算杀不了葛尔丹,至少也可以拖延一阵,王爷趁着这个时间,带娘娘去驻扎在此的军队,就算调不动他们,至少也可以让他们护王爷与娘娘安全,不让葛尔丹有可趁之机。” 看着索里视死如归的样子,允礼拍拍索里的肩膀道:“不必如此,本王既然会留在这个白马镇,就留好了退路,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索里始终不放心,再次劝道:“话虽如此,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依属下说,还是趁着葛尔丹的人没来,王爷赶紧带着娘娘离开此地吧。” 允礼瞥了他一眼道:“索里,你何时见本王抛下身边的人逃走过?若是这样,你当初也不会跟在本王身边了。” 索里忙道:“可是这次不同往常,属下等人都明白王爷,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允礼收起桌上的秋水剑道:“就算走了,也不一定安全,万一在抵达附近的军营前被葛尔丹抓到,那咱们就连最后一丝机会也没有了。好了,此事本王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出去将本王吩咐你的事都仔细检查一遍,不要有任何疏漏。” 索里见自己劝不动允礼,只能无奈的退下,允礼在想了一会儿后,来到了凌若房中。 经过几日的休养,凌若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也开始有了血色,听到有人进来,睁开假寐的双眼,待看到是允礼时,唤了一声“十七爷”。 允礼进来后,见只有凌若一人,道:“萍儿呢,怎么不见她人?” “之前十七爷不是让萍儿去绸缎庄去置办了衣裳吗,今日做好了,她去取回来。”这般回答了一句后,凌若注意到允礼神色有些凝重,道:“十七爷是不是有事要与我说?之前我听大夫说,我的胎像已经安稳许多了,不日之内便可动身,可是现在就走?” “不,我们明日再走。臣此来……”允礼犹豫了一会儿方续道:“臣此来是想告诉娘娘,今夜可能会有些吵,还请娘娘不要太过担心,并且待在房中不要出去,以免受惊,待过了今夜臣就护送娘娘回京。”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再次对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允礼说得很隐涩,但凌若岂有不懂之理,道:“十七爷,是不是葛尔丹的人找到我们了?” 见凌若已经猜到,允礼只得点头道:“是,臣发现客栈外面有几个徘徊不去,应该是葛尔丹派来的人,若臣所料不错的话,今晚他就会派人来,到时候必将有一场恶战。不过娘娘放心,臣一定会护娘娘安全,不会让葛尔丹将娘娘掳走。” 凌若颔首道:“我知道。但葛尔丹这次必定是有备而来,我怕只凭十七爷所带的这些人,难以应付。而且上次王爷伤了葛尔丹,他这次一定不会放过王爷的。”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道:“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十七爷,要不是我动了胎气,我们早已离开了这里,也不会那么轻易被葛尔丹寻到了。” “娘娘万不要这么说,葛尔丹动不了臣的。”见允礼说得甚是肯定,凌若微微心安,“既是这样,那一切就拜托十七爷了。” 当夜幕落下时,生活在白马镇的百姓突然发现镇里多了许多骑着马的蕃邦人,一个个凶神恶煞,领头的那个耳上还包着纱布。 白马镇地处边陲,经常能看到蕃帮的人,有时还会遭到他们的劫掠,所以一看到他们出现,无一例外的都回到自己家中,将门窗紧紧关闭,以免惹祸。天还没黑,街上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按着巴图的指路,葛尔丹带人来到客栈外,店小二看到他们,吓得浑身一哆嗦,陪着笑结结巴巴地道:“诸位大爷,你们是要住店还是用饭?小的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去。” 跟在葛尔丹后面的一个人不耐烦地道:“汗王,咱们直接冲进去把那几个人给抓回来就是了,不必与他废话。” 他的话引起了后面一些人的附合,一个个眼中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显然是准备大开杀戒。 葛尔丹抬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道:“巴图,他们都还在里面没有离开是吗?” 趁着刚才那个时候,巴图已经将安置在客栈附近的人都唤过来问过来,此刻听葛尔丹问自己,连忙道:“回汗王的话,都在里面没有离开,他们就住在上楼右手边的天字六七八号房” “很好!”在说出这两个字后,葛尔丹盯着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店小二道:“除了上述三间房之外,所有人离开客栈,否则格杀勿论!” “是……是!”店小二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刚才可是听得分明,那些人叫这个人汗王,也就是准葛尔的王,这……这可是要命了,不是听说他们前几天劫了附近的城镇吗,为什么这么快又到他们这里来了,难道是劫的不够,所以要再劫他们?可为什么又要留着那三间房的客人,难道是想伤人命? 且不得店小二在那里胡思乱想,得了他话的人,不论是店里的掌柜,还是住店的客人,全部逃难似的离开,不敢多停留一刻,顷刻之间,原本还有着不少人的客栈就变得空无一人。至于天字六七八三间房,葛尔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这三间房的房门一直没打开过。 就在客栈的人往外疯涌的时候,天字六号房中,萍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几次想要开门看个究竟,始终都没敢开,在外面停止了嘈杂后,她紧张地对坐在椅中的凌若道:“主子,听声音那些人都走了,那汗王他是不是就要来抓咱们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十七爷会有办法的,放心吧。”凌若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安胎药,她已经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碗中黄褐色的药还是泛起一圈圈涟漪,泄露着她内心的紧张。 “十七爷是很利害,可奴婢刚才听着声音,外面似乎人很多的样子,只怕十七爷未必抵挡得住。”萍儿哪里放得下心来,相反,她此刻不知有多后悔,若是早些知道准葛尔的人追来,她便可设法逃走,不会在这里被围困着了,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婢女,就算逃了,想必葛尔丹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来抓自己。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真要是被抓了,不知道那些蛮人会怎么处置自己,会不会五马分尸,或是……或是充做军ji之类的,真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凌若将一碗安胎药喝下去后道:“咱们该对十七爷有信心才是,再说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是无用,还不如好生等着。”在示意萍儿在身边坐下后,她拍一拍萍儿冰凉的双手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着自己手背上那白皙纤秀的素手,萍儿恼恨地咬紧了银牙。哼,说得轻巧,她自是不用担心,左右葛尔丹就算抓了她也会好吃好喝地供起来,根本不会有危险。但自己呢,自己哪里有她这个好命,一旦被抓去,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呢,上次那么小的事还挨了二十鞭,到现在背上的疤还没有消去。 明明一样都是人,为何差距这么大,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凌若并不曾留意到萍儿的异样,再说她现在也没心思过多的理会萍儿,如今外头的形势才是最重要的,允礼让她待在屋中不要出去,而允礼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布置,她也丝毫不知情。 不过,在今日允礼来与她说了此事后,她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在萍儿担惊受怕之时,葛尔丹已是带着人下马走入客栈中,大声道:“果郡王,老朋友来了,怎么还躲在屋中,不出来一叙吗?” 他话音落下后不久,其中一间房的房门打开,穿着一袭天青色锦衣的允礼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栏杆前道:“朋友来了自然要相叙,可就怕来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看到允礼出来,葛尔丹冷笑道:“这一点,果郡王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若你识相的话,就立刻将带走的人交出来,然后束手就擒,这样本王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允礼负手肃然道:“本王是大清的王爷,带走的也是大清的人,为何要交给你?葛尔丹,本王也要劝你一句,这里是大清的领土,现在离去,还来得及,否则后悔莫及!”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弓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言不惭!”葛尔丹冷冷吐出这四个字,“看来果郡王是逼着本王来抓你了!巴图,带人上去把夫人给本王带过来,甚至其他人,但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属下领命!”巴图刚说完这几个字,突然之间,从左右两间房门中冲出许多手执弓箭的人来,未等葛尔丹他们看清,箭就如雨落一般向他们射来,转眼间就已经来到葛尔丹等人的面前,令他们手忙脚乱,连忙抽出刀来格挡,而令他们惊奇的是,这些人竟然不是一枝一枝的射,而是两枝乃是三枝这样一起射出来。 允礼负手站在栏杆前,箭一波接一波地从他身边射出,犹如徐徐张开的黑色双翼,带着死亡的气息与冷酷。 所有的弓与箭都是他趁着这几日功夫,去打铁店中赶制出来的,至于射箭的人,除了他的亲信之外,还有一部分从驿站中抽掉过来的官差,不过这些人武艺粗糙,对于弓箭之术,仅仅只限于会射而已,远远说不上精准,不过这对于允礼而言,已经足够了;他此刻需要的不是箭术,而是箭数! 足足射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不得不停下,因为箭没了,至于葛尔丹他们的脚下则铺了厚厚一层箭,而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有近十人受伤,但都是皮肉伤,根本不影响他们的行动,一次射出两三枝箭,看起来很吓人,但却令一张弓的力量分散,就算射中了人,也不可能射得太深。那些人将箭拔下来时,甚至还在哈哈大笑,充满了嘲讽之意。 见允礼他们手中只剩下长弓时,葛尔丹停下挥舞的弯刀,放声大笑道:“允礼,你还真让本王刮目相看,居然算准本王今夜会来,布来这个陷阱,只可惜,你只能聚起这些乌合之众,想对付本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要是所有人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本王倒是还忌惮三分。” “汗王说的没错,这些人确实是乌合之众,但对付汗王,他们还是足够了。”允礼轻描淡写的话却令葛尔丹勃然大怒,这分明就是对他的蔑视,不过葛尔丹到底也是心思深沉之辈,很快便将怒气压下去,冷笑道:“只会逞口舌之快是没用的,待本王将你抓回去后,看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牙尖嘴利!” “汗王觉得我是一个做无用之功的人吗?”允礼始终淡然的神色还有不急不徐的话语令葛尔丹有所警觉,在这种明显不利的情况下,还可以保持如此镇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傻子;二是形势并非看到的那般不利,甚至可以说,形势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中。 允礼自然不会是傻子,那么就剩下第二种可能,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正在狐疑之际,身后突然传来痛苦的shenyin声,葛尔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之前中箭的那此人,此刻一个个捂着受伤的地方痛苦不堪,巴图拉开其中一个的手,只见伤口变得乌黑肿胀,连流出来的血也变成了黑色,“汗王,箭上有毒!” 就算巴图不说,葛尔丹也看出来了,他抬着允礼气急败坏地道:“卑你居然在箭上抹毒,好生卑鄙!” 允礼低头一笑道:“两军交战,素来都是兵不厌诈,就像汗王想要抓着娘娘去要胁皇上一样,本王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又哪里能说是卑鄙。相信若是异地而处,汗王也会这么做。” 他从来都不奢望这些人可以射杀葛尔丹带来的精锐,始终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只靠数量是拉不平的,所以只能走偏锋,在箭头上抹毒,这样一来,哪怕只是一点皮肉伤,也可以要对方的性命。 正自僵持之际,外面突然传来马嘶之声,像是他们停在外面的马受惊了,随后还有斗智的马蹄声,葛尔丹觉着不对,道:“巴图,你去看看那些马怎么了。” 不等巴图离开,允礼已是居高临下地道:“不必看了,那些马都已经跑了。”渐行渐远的嘶鸣声证明了允礼的话,而他并没有说完,在葛尔丹铁青的脸色中,继续道:“你想来杀我,我何尝不想杀你,好为大清拔去一颗毒瘤,今夜,就让我们彻底见个胜负吧,唯有胜者,方可踏出这个门。”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从外头走进来的索里将客栈的门关了起来,一瞬间,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葛尔丹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哼,痴心做梦,就算他们中了毒不能动手,可本王这里仍有二十余人,你呢,不算这些乌合之众,你能有几个人?” “谁赢谁输,斗过方才知道。”允礼接过阿衡递来的秋水剑,缓缓将之抽出指向葛尔丹,而后者亦是如此。 此战,无可避免…… 听着外面刀剑交相还有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萍儿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她不想死,更不想今后的日子暗无天日,所以她怕,很怕很怕,只要惨叫声稍微离得近一点,她就会凑到门缝中,看葛尔丹是不是已经走上来了。 一直坐在椅中没有动过的凌若看到她这个样子,轻声道:“萍儿,坐下吧!” “我……”萍儿对凌若满肚子怨气,听到她的声音,憋在腹中的话差点冲口而出,在勉强按捺住后,她没好气地:“主子您是不担心,大不了再被带回准葛尔当人质,可奴婢不行,若是被抓回去,奴婢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您说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听得萍儿贪生怕死的言语,凌若微一摇头,不过她也明白这是人的本xing,不是每一个都可以不惧死亡的,逐安慰道:“放心吧,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让葛尔丹动你,放心吧。” 她的话令萍儿燃起一丝希望,“真的吗?主子您真的能保住奴婢?” 因为萍儿是因为她才被葛尔丹买下来,后来因为她生受了二十鞭,所以凌若对萍儿始终有一丝内疚,“除非葛尔丹想要我死,否则我一定会设法保下你。”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萍儿连连道谢,不过也仅止于此,之前的怨恨与不满,并没有因这些话而消失,只是暂时隐藏起来而已。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孰赢孰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不论是允礼还是葛尔丹这边,都不断有人受伤,鲜血洒落在地,令这间客栈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惊的血色。 秋水剑在允祥手里变得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与他对战的葛尔丹武功也确实了得,凭着一把弯刀与允祥斗得难分胜负。 葛尔丹虽然刚一来便损兵折将,但人数还是占优,不一会儿,形势便成了一边倒,除了索里与阿衡几人还在苦苦支撑之外,余下那些人已经受伤倒地,而他们一倒,索里等人所受的压力骤然倍增,不多时便被准葛尔那些人所制,一时间,只剩下允祥尚在与葛尔丹打斗。 似乎是因为索里他们几人被制,自觉逃生无望,允祥的剑法开始凌乱起来,露出一个又一个破绽,令葛尔丹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并且逐渐将这种上风变成压倒xing的优势。 “铛!”随着秋水剑的落地,最后一场战斗也结束了,葛尔丹弯刀指着允礼的胸口冷冷道:“结束了!” 允礼清俊无铸的容颜一瞬间失尽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最终还是输了。” 制住了允礼,葛尔丹心情大好,大笑道:“果郡王,你输了,本王早就说过,凭这些人想与本王斗,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不过……”说到这里,葛尔丹笑声骤然一停,冷声道:“巴图,去看看他手里是否藏着袖箭?” 巴图依言上前,允礼面上掠过一丝紧张之意,手刚一动,抵在胸口的刀便立刻往前递了两分,触到了他的衣裳,“果郡王,刀剑无眼,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乱动。” 允祥无奈地停下动作,任由巴图搜查他的双手,并将他藏在袖中的袖箭解了下来,而此时,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看着那两套袖箭,葛尔丹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没有故计重施的机会了,而本王也可以向果郡王你报一箭之恨了!”说罢,他突然扬声道:“夫人,你若再不出来,本王就要派人上去请了。” 在葛尔丹话音落下后不久,最后一间天字号房的房门缓缓打开,凌若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浑身发颤的萍儿。 看到凌若出来,葛尔丹露出一丝笑容,“夫人这几日辛苦了,本王这就带你回准葛尔,以后都不会有人来烦扰夫人。”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落在巴图身上,“还不快去将夫人扶下来。” “慢着!”凌若看了一眼受制于人的允礼后,对葛尔丹道:“你要的无非是我,我随你回去便是了,但你必须得放了十七爷。” “不可能!”葛尔丹断然拒绝道:“本王不止要带走你,也要带走他!”允礼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人,又伤了他,他怎可能放过允礼。 “你若不放十七爷,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说完这句,凌若拔下髻上的簪子抵在喉间漠然道:“二择其一,没有其它路可让你选。” 葛尔丹瞳孔微缩,冷声道:“你要是死了,腹中孩子可也就一起没命了,好不容易才保到现在,你舍得吗?” 他的话令凌若手一松,但很快便再次握紧,“董大夫说过,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未必能活,我当时就想与这个孩子一起去死,是你不让我死。那现在,你认为这根簪子我会不会刺下去?” 其实到了现在,凌若还有许多事未解,不愿就这么去死,但允礼她是必须要救的,允礼为她做了许多,她绝对不能让允礼出事。 “你威胁本王?!”葛尔丹神色不善地盯着凌若,他既不想让凌若出事,又不愿放了允礼,一时间倒真是有些难办。 凌若漠然道:“就当是威胁吧,那汗王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你不要bi本王!”在与凌若说话的时候,葛尔丹的目光却是落在凌若身后的萍儿身上,令萍儿颤抖得比刚才更加利害,她读懂了葛尔丹眼神里的意思,是要她…… 如果自己听了他的话,他应该不会对自己怎样,会让自己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侍候,可是主子这边就难以交待了。 萍儿只是挣扎了一会儿便有了决定,并没有什么好难交待的,真正说起来,葛尔丹才是买她的人,才是她的主子,她听葛尔丹的话并没有错。再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凌若对她又不好,她又何必为了凌若去犯险,只有蠢人才会这么做。 就在萍儿准备挪步的时候,一直被葛尔丹拿刀抵着胸口的允礼竟然迎着锋利无比的刀尖欺身而上,简直就像不要命一样。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凌若更是惊呼道:“不可!” 想像是中尖刀没入胸口,鲜血直流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葛尔丹是第一个感觉到不对的,因为刀在刺破衣裳后就受到了阻力,无法再刺进去,当葛尔丹准备收回护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允礼用力扣在他握刀那只手的手腕上,趁他松手之际,将刀夺过去,并反架在葛尔丹的脖子上。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形势便完全逆转了过来,刀落在允礼手上,被制的那个人变成了葛尔丹。 葛尔丹最先反应过来,低头盯着脖子上的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为什么,为什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巴图等人在回过神后,连忙喝道:“放开汗王!” 允礼没有理会巴图,只是盯着葛尔丹道:“汗王,让你的人全部把刀放下,否则要是伤了你就不好了。” “休想!”葛尔丹刚说出这两个字,便感觉脖子一寒,刀锋的森冷一直渗入到皮肤之中,但葛尔丹也是硬气之人,愣是不再说一个字,还是巴图他们看到葛尔丹脖子流,慌张地道:“你不要伤害汗王,我们将刀放下就是了。” 看到巴图他们将刀放下,葛尔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侧目盯着允礼道:“为什么刚才你会没事?”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离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微微一笑,道:“汗王以为本王真会打没把握的仗吗?我既然会在这里等你,就必然有办法赢你。刚才本王是故意让你制住,让你以为胜眷在握,掉以轻心,只有这样,本王才有机会反制你。想要对于你们,只需要一个办法,那就是制住你,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拿汗王的性命来冒险。至于你的刀没有伤到本王,是因为本王里面穿了一件皇上赏赐铁金丝软甲,除非是火枪,否则任何刀剑都没有割破刺穿它。” 听着允礼这番话,凌若长长舒了口气,她刚才真以为允礼失败了,幸好,幸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主子您小心。”看到凌若身子轻晃,萍儿连忙扶住她。如今是允礼占了上风,萍儿自然不会再帮葛尔丹做事,不过她心里也是一阵庆幸,如果刚才果郡王再晚一会动手,她就要铸下大错了。 “你好卑鄙!”葛尔丹咬牙切齿地骂着,千防万防,想不到还是着了当,实在是可恶! 对于葛尔丹的斥骂,允礼根本不为所动,成王败寇,失败的人根本没资格说任何话。索里受允礼之命,打开客栈的门,将东西收拾好,放到停在门口的马车上。 而随着客栈大门的打开,胜负已然分出,葛尔丹再一次输给了允礼,输给了他这个宿敌。 另一边,巴图盯着允礼手上的刀焦灼地道:“果郡王,你千万不要伤害汗王,否则我可以保证,不止你们会死在这里,整个白马镇的人也会跟着陪葬,一个不留。” 见他拿整个白马镇来威胁,允礼冷冷道:“只要我们安全离开这里,本王自然会放了他。 僵持了一会儿后,索里命萍儿扶着凌若下楼去到马车中,随后道:“王爷,全部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允礼微一点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走吧。”这般说着,架在葛尔丹脖子上的刀却始终没有搁下的意思,令巴图等人大惊,“都已经让你们走了,为何还不放了汗王?” “只怕本王这边刚放了,你们就会将本王抓回去,这个险,本王可冒不得。所以,唯有请汗王护送我们一程了。至于你们,若敢跟着来,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听得允礼这番话,葛尔丹的神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虽然允礼口里说会放他,但他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杀意,若他没猜错的话,一旦安全之后,允礼会立刻杀了自己,这样一来,没有了汗王的准葛尔就会大乱,哪怕后面选出了新汗王,也会有许多矛盾。而大清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出兵征讨,收服准葛尔。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准葛尔毁在自己的手里,他一定要设法逃脱,他不能死!随着这个念头在心底疯狂的滋生,葛尔丹眸中亦染上了一丝疯狂之意。 想要活命,就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车轱辘刚刚开始转动的时候,葛尔丹以极快的速度抬起双手握住刀锋,在满手的鲜血中,死死握着刀,不让刀被允礼所控。 巴图等人看到这一幕,不必葛尔丹吩咐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虽然手里没刀,但突然冲上去,带着伤骑在马上的阿衡等人看到这一幕,想要折回去与他们撕杀,允礼摇摇头,带着一丝遗憾,松开了握刀的手,而葛尔丹趁这个机会立刻滚下马车,摆脱允礼的控制。 “追,给本王把他们抓回来!”葛尔丹不顾手上的伤,面目狰狞地盯着加快速度的马车。两次,一边两次他都败在允礼手里,而且两次都负伤,这种挫败感,令他无法忍受。 诸人依言去追,可是没有了马的他们,如何追得上,反而越离越远,在马车即将离开视线范围时,一个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葛尔丹,你若敢屠镇,不论皇上是否会出兵征讨准葛尔,本王都保证,你屠大清多少人,本王就双倍屠你准葛尔多少人!” 听着这个声音,葛尔丹握紧满是鲜血的双手,用力一捶地面,面容扭曲地道:“爱新觉罗?允礼是吗?好!真是很好!” “汗王,属下扶您回去!”巴图手还没碰到葛尔丹,便被他用力甩开,“本王双腿没废,不用你扶!还有,本王说要回去了吗?”不等巴图问,葛尔丹已经一字一句道:“给本王杀!将白马镇所有人全部杀光!” 接连失利,已经令葛尔丹失去了理智,此刻的他犹如一头令人惧怕的野兽。 他的话令巴图失色,劝阻道:“汗王,这些百姓并不曾与果郡王相关,更不曾与我们为敌,如此屠杀他们是否有些太过份了?” 葛尔丹尚未说话,刚才在打斗中伤了腿的一人已是恶声道:“什么过份,巴图,你脑子不清楚了是吗?这些人都是大清的人,从他们一生下来开始,就是我们的敌人,屠杀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准葛尔部落中,许多人都对大清抱有强烈的敌视,而且嗜杀成xing,凡遇到大清之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因为在他们看来,满族与他们一样,都是番邦异族,可是满族却占据了富庶且物资丰饶的中原称王称帝,而他们却只能窝在准葛尔一地,除了牛羊马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直以来,葛尔丹强行约束,令他们不敢肆意妄为,而今葛尔丹亲自下令,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汗王,您一直以来都命令属下等人不得残杀无辜,常说为君为臣者皆不应杀戳太重,否则易被天道所不容,还有刚才果郡王说过,若我们今日屠镇,来日,他一定双倍相屠。”说到此处,巴图单膝及地道:“属下斗胆,请汗王三思!” 他不提尚好,一提此事,葛尔丹脸颊一阵抽搐,冷言道:“照你这么说,本王就该听他的话吗?” “属下并非此意,只是……”巴图刚说到一半,葛尔丹便用力挥手,将手中的鲜血溅的满地都是,“他若敢来屠我们准葛尔的子民,本王第一个杀了他。”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屠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客栈,鲜血不断从手掌滴下,一直滴了一路,令葛尔丹看起来就像从地狱来的恶鬼一样,待进到客栈后,葛尔丹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些人道:“这么多年来,本王一直都不愿残杀无辜,但今日允礼欺人太甚。巴图,你自己看看,允礼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若就此退去,我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如何向整个准葛尔的子民交待。” 允礼抹在箭上的是剧毒,经过刚才那一段时间,已是彻底毒发,绝了他们的生机。 巴图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硬着头皮道:“属下明白汗王的愤怒,但杀他们的是果郡王,与白马镇的百姓无关,还请汗王饶恕他们。” “不行!”刚才说话的那人第一个反对,满脸戾气地道:“巴图,你一直替那些jian民说话,是不是你早已与大清私通,背叛了汗王!” 巴图脸色一寒,恼怒地道:“我对汗王忠心耿耿,岂会背叛汗王,你休要在那里胡说!” “好了!”葛尔丹攥紧了双手,目光从巴图脸上扫过,厉声道:“传本王命令,杀尽白马镇所有人,一个不许留!” 望着葛尔丹狠厉的面容,巴图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一切,已成定局…… 这一夜,白马镇化为修罗地狱,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屠杀怠尽,无一人生还。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白马镇已经变成了一座空镇,再无一丝人声。 允礼,本王不会就此放过你的,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在葛尔丹屠镇的时候,允礼他们已经远离的白马镇,萍儿一直在张望后面,确定没有人追来后,拍着胸口道:“太好了,这次终于是安全了,亏得十七爷为了跟葛尔丹一决胜负,让索里把他们的马都赶跑了,让他们现在无马可骑,否则咱们现在就危险了。” 听得萍儿的话,凌若微微一笑,道:“你真以为十七爷是为了一决胜负,才将他们的马赶跑的吗?” “难道不是吗?”面对萍儿的反问,凌若瞥了坐在对面的允礼一眼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十七爷应该早就料到葛尔丹不会束手就擒,很可能会拼着受伤来挣脱胁持,所以一早便将他们的马赶跑了,让他们无法可追。” 萍儿眨着眼,犹如在听天书一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带着仰慕憧憬之意道:“主子的意思是说,十七爷什么都料到了?” “不错,十七爷早早便料好了两条路,一条是胁持葛尔丹,然后趁机杀了他;另一条便是被葛尔丹逃脱,但我们依然能够逃离白马镇。”凌若心里对允礼也是佩服之至,他不止料到葛尔丹所有举动,还在不动声色间定下了相应的对策,在那种情况下,将自己毫发无伤地带离白马镇。 “十七爷事事皆能料敌先机,实在让奴婢佩服之至!”在含羞带怯地看着允礼同时,萍儿亦再一次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动手,否则真是后悔莫及了。眼下,他们已经摆脱了葛尔丹,应该可以顺利回京,到时候,她就跟主子请求留在王府中侍候十七爷;相信这世间,再也寻不出一个比十七爷更好的男子了。 且不提萍儿在那里想什么,凌若见自己与萍儿说了半晌,允礼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始终都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不解地道:“十七爷,你在想什么?” 允礼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臣在想白马镇的那些百姓。” “无端端地想他们做什么?”在萍儿茫然不解的时候,凌若已是猜到了几分,道:“十七爷是否担心葛尔丹因为没抓到我们,会拿白马镇的百姓泄愤?” “不错,这次臣虽然用计逃脱,但葛尔丹盛怒之下,只怕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言语,虽然刚才臣已经说了狠话,但恐怕镇不住葛尔丹的杀戳之心。若白马镇的百姓真因为臣而惨死,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凌若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方道:“十七爷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说起来,真正该不安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一切祸端皆是因我而起,我才是那个罪人。” 允礼闻言,连忙道:“娘娘千万莫要这么说,是臣思虑不周,未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已是很为难了,若换了是我,只怕早已落在葛尔丹的手里。说起来,刚才十七爷可是连我也给瞒住了,以为你真的不敌葛尔丹,被他制住。” 萍儿趁机道:“是啊是啊,奴婢当时担心的不得了,就怕十七爷会有什么不测,幸好十七爷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允礼低一低头道:“瞒骗娘娘,实在是情非得已。如果事先将计划告诉娘娘,只怕会被葛尔丹瞧出破绽来,功亏一篑。臣知道,凭着臣手上那些人,还有良莠不齐的驿站官兵,就算用了使毒这样的手段,也不可能拉平彼此间的差距,想要反败为胜,只能是出奇不意。葛尔丹在制住臣之后,一定会放松警惕,而与娘娘说话,更是进一步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一来,臣便有了可趁之机,不过也多亏了身上这件金丝软甲,否则未必能这么顺利。” 见允礼只顾着与凌若说话,不理会自己,萍儿心中暗恼,却是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别过头道:“主子,汗王……葛尔丹真的会屠镇吗?” “我也不知道。”虽然和卓曾与她说过葛尔丹的为人,说其从不滥杀无辜,但这一次葛尔丹吃了这么大的亏,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实在难以预料。 允礼冷声道:“他若不做便罢,若是做了,我必如之前说的那样,双倍奉还!” 时间在车轮滚动中渐渐逝去,因为这一次有马车,不像之前骑马那样颠簸,所以他们有时间赶路,直至离边关数百里后方才放缓了脚步,而这个时候,白马镇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葛尔丹竟然真的屠镇,杀光了白马镇的所有百姓,无一生还!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饺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这件事也令允礼责不已,哪怕凌若多番开解,也无法使他释怀,终是有一个结横在心中,除非可以踏平准葛尔,否则永难解开。 在赶往京城的途中,允礼也知道了凌若胎儿所存在的问题,所以每到一地,允礼都会延请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为凌若诊安胎,虽然大多数号称神医的大夫医术不外如是,诊不出凌若腹中胎儿的问题,但他仍是坚持如此,不愿放弃。 此时已是年三十除夕夜,马上就要过年了,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尚开着的客栈安置好后,允礼便向店小二打听此处有何好大夫,在得知城东头那边有一位陆大夫药到病除后,便命索里赶紧去请来。 陆大夫的医术果然不凡,除了董大夫之外,他是第一个诊出凌若的胎儿有问题的,当允礼问他可有救治之法时,他的说法与董大夫相差不大,都说五月是最关键的时候,若能挨过,这个孩子有很大可能生下来,但能否活着就是未知之数。不过他并没有劝凌若放弃这个孩子,因为到了现在,小产太过危险,一个不甚,就会令母体大出血,到时候一尸两命。 在开方子的时候,陆大夫道:“你们若是不急着走的话,就在这里多停留一阵,让我为尊夫人多调理一阵,这样对胎儿更有利一些,不过最终能不能生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面对陆大夫的误会,允礼不便多说,只是含糊地应着,在送陆大夫离开后,允礼方道:“他们不知娘娘身份,所以胡言乱语,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无妨。”凌若摆摆手,起身看着窗外细细飘着的雪花道:“看来这次得在此处过年了。” 允礼走到她身边,感慨道:“原本皇上让臣出使准葛尔,是想将静悦公主带回去一道过年,岂料在出京的时候,额娘突然得了急病,皇上休谅就让臣在京中多待了几日,好不容易到了准葛尔,却又得知静悦公主已经不在了。” “世上有许多事,都由不得人来算计。”凌若淡淡地道:“若当时皇上不曾执意让涵烟和亲准葛尔,涵烟就不会死。” 虽然凌若的语气很平淡,但允礼还是感觉到一丝不悦,知她对于涵烟惨死这事,仍难以介怀,“皇上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若是早知道葛尔丹狼子野心,臣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这么做。” “我知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涵烟如是,弘历亦如是。”望着漫天细细的雪花,凌若的心就与这雪花一样冰凉,她这一辈子,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多到她几乎都要记不住了。 见她提到弘历,允礼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还在怪皇上吗?”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臣信!”见允礼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令凌若为之莞尔,她不再说话,只是与允礼一道静静看着飘落的雪花。 夜间,凌若在用饭时,索里突然端了一碗水饺上来,在行了个礼后道:“这是王爷特意命属下端给娘娘的,说今儿个是年三十,必得吃过饺子才算过年。” “十七爷有心了。”在命萍儿接过饺子后,她道:“索里,去将你家王爷请来一起吃饺子吧,人多一些才热闹。” 索里低着头道:“王爷说请娘娘先用,他还有事,晚些再吃。” “这时候有什么事?”这般说着,凌若忽地神色一凝,紧张地道:“难道葛尔丹的人又追来了吗?” 索里闻言连忙道:“葛尔丹并没有追来,娘娘不必担心。王爷他只是……” 见索里吞吞吐吐地,萍儿忍不住催促道:“十七爷到底在忙什么事,为何忙得连饺子也没时间吃?” 索里见瞒不过,只得道:“其实这碗饺子是王爷亲手做的,此刻王爷还在厨房里揉面,所以不能过来。” 听闻饺子是允礼亲手所做,凌若甚是惊讶,思忖片刻后,让萍儿扶着她去了厨房,果见允礼卷着袖子,正在里头揉面,在他手边还放着一些个包好的饺子。 允礼看到凌若进来,微微一怔,旋即便摇头道:“不必问了,定是索里告诉娘娘的。” 凌若笑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过王爷会亲自下厨,可真是让人吃惊。” 允礼停下手里的动作,感慨道:“小的时候,每到年三十,额娘都会亲手做一碗饺子给臣吃,说只有吃了饺子才算过年,后来臣长大了,就换成臣做饺子给额娘吃,可惜今年不能陪在额娘身边,要让她老人家独自一人过年了。” “十七爷也是迫不得已,相信勤太妃会体谅的。”凌若一边说着,一边取过一个已经擀好的饺子皮,将馅包好后捏在一起。 她这个动作令允礼有些意外,道:“娘娘也会包饺子吗?” “十七爷真当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吗?”轻笑过后,凌若脸上浮起一丝怀念之色,“以前在家中时,所有人都靠着阿玛一个人的俸银度日,兄长还要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银请下人,什么事都得自己来,包个饺子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看这面和馅,还能包许多饺子,这如何吃得完?” “吃不完便分给索里他们,总不会浪费了。”这般说着允礼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揉面,揉好的面则擀成饺子皮;至于凌若则不断取过饺子皮包成一个个饺子,萍儿见自己空着不合适,也帮着一道包饺子,在三人的通力合作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所有的面与馅都包完了。 在命萍儿去烧水的时候,允礼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对了,刚才臣让索里端上去的饺子,味道可还好?” 凌若一怔,随即轻笑道:“那饺子现在还放在房里呢,干脆等这里的饺子开了之后一道吃吧。” 允礼点头,在饺子煮好之后,让索里将所有人都唤进来,他亲自给每人盛了一碗饺子,道:“今儿个是年三十,本该是与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我们现在身在外地,无法与家人相聚,只能吃一碗饺子算做过年;待得回京之后,本王再好好犒赏!不过,在此之前,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保护好娘娘,明白吗?”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雍正五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以索里为首的诸人皆跪下道:“属下等人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娘娘与王爷,死而后已!” 看着跪在身前的诸人,允礼重重点头,说出一个字来,“好!” 待其他人都端着碗出去后,允礼又盛了一碗放在凌若面前,恭谨地道:“娘娘请用。” 凌若点头,正待要吃,见允礼还站在一旁,逐道:“十七爷也坐下一道吃吧。” “臣不饿,还是娘娘先用!”允礼话音未落,凌若已是不由分说地道:“让你坐着便坐着,否则我也不吃了。”见她这样说,允礼只得依言坐下,凌若见状,道:“萍儿,去给十七爷盛一碗饺子来。” 凌若在咬了一口饺子后,赞道:“这饺子皮很有韧xing,馅也很香,吃起来甚是美味。” 面对凌若的夸奖,允礼温然一笑道:“娘娘喜欢便好。” 正自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呯”的一声轻响,随后又是连着好几声,出去一看,却是有人家正在燃放烟花,漆黑的夜空中,不时有一朵朵的烟花绽放,随即凋谢,虽然只有一刹那,但那份绚烂到极处的美却令人久久难忘。 这里的烟花并不多,只一会儿功夫便放完了,看着重新沉寂下来的夜空,允礼有些感慨地道:“以往在京城时,这烟花每次都要放到半夜才歇。” 凌若袖着袖间的花纹道:“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城,哪能如京城一般繁华,不过与之相比,我倒更喜欢此处的平淡,若可以在这里安度一生,未必不是福气。” 允礼侧目看着凌若道:“是因为皇上吗?” 凌若微微摇头道:“说不上是因为谁,是我自己觉得累了,自入王府之后,就一直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争斗,几乎少有太平的日子正是在这样的争斗中,我失去了霁月,失去了弘历。” 不知为何,流露在凌若脸上的哀色令允礼心口有些发闷,移开目光道:“但娘娘还有皇上,皇上待娘娘一向都是极好的。” “或许吧。”凌若随口答了一句,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对了,我记得十七爷似乎至今没有成亲,算起来十七爷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迟迟不成亲,勤太妃没有催你吗?” 一听到这个,萍儿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身份尊贵,俊逸非凡的十七爷居然还没有成亲? 允礼微有些尴尬,道:“以前皇阿玛在世时,曾为臣指过一门亲事,无奈那家姑娘还未过门便得急病死了,之后皇阿玛身子不好,臣自己也没这个心思,便一直拖到现在,额娘倒是催过几次,雍正二年皇上选秀的时候,额娘当时便想请皇上为臣指一门亲事,臣没有答应。” 他的话令凌若更加不解,“为何?难道十七爷不想早日成家立室吗?” 允礼的神色比刚才更加尴尬,轻咳一声,俊脸微红地道:“既是相伴一生之人,便该情投意合,若是随意娶一人,夫妻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却相伴一生,臣觉得,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允礼的话令凌若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方叹道:“情投意合,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世间那么多对夫妻,真正因为情投意合而结为夫妻的又能有几对。多数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萍儿在一旁轻声道:“十七爷如此出色,相信凡是身为女子者,皆会为十七爷倾倒。” 面对萍儿的话,允礼赦然一笑道:“本王不求倾倒那么多,只求倾倒一个能够让本王心动的女子会足够了,就不知道本王是否有这个福气,能寻到一个情投意合之人。” 萍儿连忙道:“王爷福泽深厚,一定会寻到的。” “一切顺其自然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允礼的目光落在凌若身上,不过很快便移开。 如蝴蝶飞过,振翅无痕…… 翌日,是正月初一,亦是雍正五年的头一日,与往年一样,胤禛在在太和殿内赐宴,与王公百官共贺新年,称为太和殿筵席。 天刚亮时,文武百官便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进入宫门,在太和殿外,按品级尊卑,东西各站十八排,等候皇帝御驾亲临。 虽然站了许多人,但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直至胤禛御驾出现,钟鼓齐鸣之中,所有人拍袖跪地,齐声恭迎圣驾。 胤禛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在其身后还跟着弘时,待胤禛坐在宝座后,百官再次朝拜,行三跪九叩大礼,说着圣体安康,国运昌隆之类的话。 在接受百官朝贺后,胤禛命四喜传旨赐宴,在宴席中,胤禛只是少少动了几筷便不吃了,坐在底下的弘时见状上前关切地道:“皇阿玛,可是菜式不合您胃口,不如儿臣让御膳房重新坐几道菜送来?” 胤禛摆摆手道:“不必了,朕没胃口,不想吃。” 看着满桌子几乎原封未动的菜,弘时劝道:“皇阿玛,您这些天吃的一日比一日少,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您还是再吃两口吧。” 四喜也在一旁跟着劝,“是啊,皇上,您就再吃几口吧。” “朕没事,你们不必担心。”说罢,胤禛对弘时道:“朕觉着有些累,就由你代朕去向百官敬酒吧。” 胤禛的话令弘时心头一阵狂跳,在太和殿筵席中,皇帝会向百官敬酒,以犒赏他们以往那一年的辛劳,若是立了太子,皇帝有时会让太子代为敬酒,但还从来没有说让一位阿哥代为敬酒的事。眼下皇阿玛这么做,是不是已经准备要立自己为太子了?若真是这样,那就不枉他这段时间的辛劳。 弘时忍着心中的激动道:“儿臣遵命!” 当百官看到他来敬酒时,均有些惊讶,不过旋即复如常态,自从太子爷去了之后,皇上膝下便只有三位阿哥,而在这三位阿哥当中,最有资格继位的,莫过于定亲王弘时,而今皇上让他敬酒,看来是准备传位给他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圣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那些官员对于前来敬酒的弘时态度异常恭谨,不敢有一丝怠慢。也是,哪个敢得罪未来的太子爷乃是皇帝呢! 在这场筵席结束后,弘时来到坤宁宫,那拉氏正在吩咐内务府总管关于晚上家宴一事,凌若一死,后宫之中,再无人可与她相争,后宫大权自然毫无例外地落回到她手中。 那拉氏拨着弄着指间的翡翠戒指道:“皇上如今身子不好,记得呈给皇上的菜式一定要清淡易消化,知道吗?” 钱莫多低头答应道:“奴才记下了。” 那拉氏看到了弘时,逐朝钱莫多挥一挥手道:“行了,下去准备吧。” “奴才告退。”钱莫多依言退下,在经过弘时身边时,朝他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二阿哥吉祥。” 弘时微一点头,在钱莫我退出正殿后,他一拍袖子朝那拉氏行礼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恭祝皇额娘在新的一年里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乖,起来吧。”在示意弘时坐下后,那拉氏微笑道:“太和殿那边的筵席散了吗?” “是,百官皆已经回去了,儿臣想着晚上还有家宴,来来回回的麻烦,便不回去了,正好先来给皇额娘请个安。” “皇额娘知道你孝顺。”这般说了一句后,那拉氏又道:“趁着现在无事,与本宫说说刚才太和殿上的情况,是否很热闹,还有皇上,一切可都还好?”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那拉氏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心。 “皇阿玛还是与原先一样,没什么胃口,不过刚才在筵席上,皇阿玛让儿臣代他向百官敬酒。”弘时的话令那拉氏瞳孔微缩,旋即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来,“看来,皇上圣心已经差不多定了,属意你为未来的储君。” 虽然弘时也猜到了,但听得那拉氏这么说,仍然有些激动,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道:“这么说来,皇上很快便会立儿臣为太子了?” 那拉氏拨弄着腕间的玉镯道:“这个本宫也说不准,不过如今几位皇子之中,唯有你最合适,除了你之外,皇上还能立谁呢!不过……”瞥了弘时一眼,淡淡地道:“你也不可大意了,还是要与原来一样,多多关心你皇阿玛,还有朝上的事也不可松懈了。弘昼再过几个月便要开牙建府了,本宫看他最近似有些不安生。到时候他在朝中当差,你多注意着他一些,不要临到头再出什么乱子。” “弘昼?”弘时微一皱眉,旋即已是不屑地冷笑道:“以前在宫里头,有弘历护着他,现在弘历不在了,他若再不安生,可没人能护他,他额娘到现在还是个嫔位呢,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那拉氏端起茶盏,揭开茶盖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叶道:“不管怎样,他始终是皇子,有资格继承皇位,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不过……不可轻举妄动,皇上向来不喜欢你们兄弟之间为了皇位与权利相互争夺,在皇上面前,你一定要摆出身为兄长的宽仁来,切不可因小失大,否则追悔莫及。” 弘时连忙答应道:“儿臣明白。” 那拉氏在抿了一口茶后,道:“兰陵最近怎么样了,昨夜里的家宴,本宫没有看到她。” 见那拉氏提起兰陵,弘时有些不耐烦,捺着xing子道:“回皇额娘的话,兰陵还是与原先一样,整日将自己关屋中,极少出门。昨日儿臣劝了她许久,她都不肯来,无奈之外,儿臣只能向皇阿玛谎称她生病。” 听得弘时的话,那拉氏微微摇头道:“这个孩子,xing子还是这么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牛角尖里绕出来。若将来你为帝,她还是这样的话,本宫真不知道她要如何做这个皇后。” 弘时眸光一动,试探道:“皇额娘,儿臣觉得若真到那一刻,而兰陵又一直这个样子的话,应该另择贤者为后才是。” 他话音未落,那拉氏的眸光已经倏然冷厉起来,“怎么?你还没登基为帝,但已经想废了兰陵吗?” 弘时连忙低下头:“儿臣不敢,只是兰陵一直这样避世,实在不是个办法,如今府中的事,她从不过问,对于儿臣,也是爱理不理,儿臣实在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 那拉氏的目光稍有缓和,但仍紧紧盯着弘时,令他不敢抬头,“本宫会让英格多去劝劝她,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提,兰陵既然嫁给了你,便是你的人,只要她没做对不起你之事,你便不可辜负于她。” “是,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经过这一次试探,弘时明白,那拉氏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废兰陵的,将来他登基,不论兰陵是什么样子,都将会是他的皇后。 “对了,上次抓捕弘历时所受的伤都好了吗?”那拉氏的话令弘时脸颊一阵抽搐,好一会儿方道:“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已经没事了,儿臣只恨没能抓到弘历,让他在眼底子底下逃跑。” “早晚会抓到的。”这般说了一句后,那拉氏又道:“趁着现在时间还好,你去寿康宫给那些个太妃请个安,晚些直接去乾清宫就是了。” 在弘时准备离去时,那拉氏唤住他道:“对了,果郡王可有回朝?” “回皇额娘的话,十七叔自奉命去准葛尔接静悦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他与涵烟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提起她时,只以封号相呼。 那拉氏点点头道:“果郡王是奉了皇命出使准葛尔,这才无法回京过年,你待会儿让人备一份礼送到果郡王府中交给勤太妃。” 弘时自不会反对,依言应下,待他退出坤宁宫后,那拉氏在椅中坐了一会儿,忽地伸手道:“小宁子,扶本宫去外头走走。” “嗻!”小宁子小心翼翼地扶了那拉氏走到院中,这个天虽然没有下雪,却是极冷,尤其刚刚从温暖如春的地方走出来,虽极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必杀之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冷吗?”见那拉氏发问,小宁子连忙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一点都不冷,倒是主子您可千万要当心,莫要受了寒。” 那拉氏没有说话,遥遥望着一座连着一座的宫殿楼阙,良久,她抬手,朝着那些宫殿缓缓收紧,随后再松开,手掌中空无一物,那拉氏却是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是自弘晖离去后,本宫最痛快的日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回主子的话,是因为孝圣宪皇后……”小宁子刚说到一半,便感觉到头顶一阵刺痛,顿时想起自己犯了那拉氏的大忌,连忙跪下,并且用力掌掴自己,一边掴一边道:“奴才该死!” 那拉氏冷冷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道:“既是知道该死,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小宁子浑身一颤,停下手里的动作道:“奴才一介卑jian之躯死不足惜,但奴才若死了,主子身边就没一个贴心的人了。” 那拉氏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本宫倒还离不开你了?” “奴才不敢!”在惶恐不安的等待中,那拉氏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下次若再犯错,你就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多谢主子开恩!”小宁子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待他磕头起身后,那拉氏道:“继续说下去。” “是。”小宁子小心地答应着,这一次可是再没有唤错了,道:“主子之所以痛快,可是因为钮祜禄氏死了?” 那拉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不错,那么多年了,本宫恨的人终于几乎都死了,再没有人可以对本宫造成威胁。谨嫔虽然封妃,但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如何能与昔日的钮祜禄氏相提并论,至于余者,更是不足为虑。”这般说着,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道:“多少年了,多少年来本宫都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没有一丝束缚,仿佛这个天下都在本宫的掌控中。” 小宁子讨好地道:“待到二阿哥登基之日,这个仿佛二字便可以去掉了,整个大清江山,都将为主子所有。” 那拉氏睁开眼,漠然一笑道:“弘时未必会事事听本宫的话。” “这个江山是主子替二阿哥夺来的,若没有主子,二阿哥什么都不是,他怎敢不听主子的话。”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嘴角的笑意一深,道:“不过在这后宫之中,本宫所恨的还有一个人活着。”说到这里,她目光一转,落在小宁子身上,“小宁子,你一向善于揣测本宫的心思,那你现在倒是猜猜,本宫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宁子连忙应声,在仔细思忖了一番后,小声道:“奴才猜主子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谨妃。” 那拉氏既不说对,也不说错,只道:“弘历也还没有死,你为何会猜是谨妃?” 小宁子低头道:“主子刚才说了,是后宫之中,四阿哥虽然该死,但他并非后宫之人,所以奴才斗胆猜测,应该是与钮祜禄氏生前关系最密切的谨妃。” 那拉氏轻笑着道:“不错,温如言还有钮祜禄氏都已经死了,谨妃是她们的好姐妹,自然应该早一点去阴间陪她们,将来也好一道投胎转世,在来世继续做好姐妹。” 瓜尔佳氏原是她的人,后来却倒戈相向,与钮祜禄氏交好,并帮着钮祜禄氏几次三番对付自己。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刻不想除之而后快的,可是一来瓜尔佳氏为人小心,二来,她忙于对付钮祜禄氏,一直没腾出手来对付瓜尔佳氏,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此作罢了。她恨的人,必然要死才行! “恕奴才直言,自从钮祜禄氏死后,谨妃一直小心谨慎,而现在皇上因为钮祜禄氏之故,对于谨妃颇为在意,常去看她,想要对付她,只怕不易。” 那拉氏笑而不语,唯有眉间的冷酷昭示着她对瓜尔佳氏的必杀之心。 良久,她脚步一转,回身往正殿走去,途中道:“弘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小宁子连忙答道:“是,四阿哥他们三人自从上次逃脱后,就像失踪了一般,什么消息也没有,英格大人已经派了人监视他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线索。英格大人对奴才说,如果他们存心躲藏起来的话,实在很难找到。” 那拉氏凉声道:“就算躲藏,也不过是暂时的,绝对不会躲藏一辈子,让英格继续盯着,他们早晚会冒头。” 只要弘历一死,大局就彻底定了,再不会有任何波澜。 那厢,弘时在去往寿康宫的途中,意外遇到了弘昼,他正与几个太监在一起玩蹴鞠,看到弘昼,弘时不由得想起刚才那拉氏所说的话,心底一阵冷笑,弘昼若安份守已,将来他还能留其一条性命,若不自量力的与他做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怨不得他人。 正当弘时驻足停留时,其中一个太监踢得太用力了一些,蹴鞠不小心打到弘时腿上,那太监看到后,吓得脸色僚白,连忙小步跑上前,跪在地上道:“奴才不小心冒犯二阿哥,请二阿哥恕罪。” 弘时没有理会他,只是俯身捡起地上的蹴鞠,笑吟吟地对站在原地的弘昼道:“五弟好兴致啊,这会儿玩起蹴鞠来。” 此时的弘昼已经快十六岁了,看起来与弘时一般高,而身形看着比弘时还要壮一些,他走过去道:“闲着没事,就与几个奴才一道耍耍,倒是让二哥见笑了。”话音一顿,又道:“看二哥的样子,似乎认为我不该玩这些。” “怎么会呢,五弟多心了。”弘时随手将蹴鞠扔给弘昼道:“五弟现在没什么事要做,无事一身轻,玩耍是再正常的,不像二哥我,现在就是想抽个时间玩玩都不行。” 弘昼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我也没几日好玩了,再过几个月便该入朝当差了,听说前几日皇阿玛让二哥你管着户部,我想着干脆跟皇阿玛说说,让我也去户部得了,着到时候还请二哥多多指教,提点一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念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瞥了他一眼,忽地笑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许多事都要看天赋,若天赋不行,就算再用功,别人再提点也是无用的,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五弟你说是不是?” 弘昼脸色一僵,旋即便已恢复如常,对面有得色的弘时道:“二哥说得不错,论咱们几个兄弟当中,最有天赋,最得皇阿玛看重的莫过于四哥,可惜他英年早逝,否则如今管着户部的,应该是四哥才是。” 他的这番话,令弘时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好半晌方憋着心头的火道:“太子爷自然是出众的,可惜他已经逝了,再出众也无用了。好了,我还要赶着去寿康宫给诸位太妃请安贺岁,就不与五弟多闲聊了,五弟喜欢玩蹴鞠就好好玩,指不定还能玩出点名堂来。” 待弘时走后,弘昼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将蹴踘扔给身后的小太监,转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些个小太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也不敢多问,只紧紧跟在后面。 弘昼一路回到永和安,耿氏看到他进来,有些惊讶地道:“不过说去踢蹴鞠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弘昼深吸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道:“儿臣再也不玩蹴鞠了。” “这是为什么?”面对耿氏的询问,他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随即有些懊恼地道:“玩物丧志,这句话三哥与四哥都提醒过儿臣,儿臣不该忘了的。” 耿氏心疼地道:“你这些天日夜苦读,不过是偶尔玩耍一天,哪里说得上玩物丧志。” “一天也不能松懈。”这般说着,弘昼对跟着回来的小太监道:“去将书房的炭盆生起来,本阿哥过会儿就过去。” 待小太监下去后,耿氏犹豫了片刻道:“如今二阿哥深得皇上宠爱,他额娘又是当今皇后,大清的皇位早晚由他承继,你听额娘的话,不要再与二阿哥做对了好不好?” 耿氏的劝言竟然令弘昼激动不已,大声道:“继承皇位的应该是四哥才对,他根本不配!” “住嘴!”耿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不轻,连忙喝止,“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这样说话,若让别人听去,传到皇后与二阿哥耳中,可怎生得了。” 弘昼冷笑道:“儿臣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四哥还在,皇位根本就没他的份。” 看着弘昼如此,耿氏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肩膀道:“额娘知道你与太子爷要好,也知道二阿哥处处不如太子爷,可是你莫要忘了,太子爷已经不在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弘昼有些泄气,便仍是嘴硬道:“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二哥继位。” “轮不到二阿哥,难道轮到你吗?”耿氏摇摇头道:“有些事,纵然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要怨便只能怨上天对太子爷还有孝圣宪皇后太过残忍,让他们都这么早早的去了。” 弘昼一直以来对于皇位都不是很热衷,一来他知道额娘出身不高,远不能与四哥的额娘相比;二来,他最服的人就是四哥,认为四哥才是皇位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他第一次对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生出渴望,不为其他,只因为他认定弘时不配,不配成为皇阿玛的继承者。 见弘昼不说话,耿氏只道他听了自己的劝,放缓了声音道:“好了,别想这些了,若想去读书就去吧,额娘待会儿让宫人送些点心过去。” 弘昼依言起身,却是看着耿氏,极为认真地道:“儿臣与二哥一样,同是皇阿玛的儿子,所以儿臣相信,他能做到的,儿臣一样可以做到,儿臣绝不会输给他。” 虽然弘昼说的不是很明白,但在后宫多年的耿氏岂会不明白,这个傻儿子是起了与弘时相争之心,他……他甚至想要与弘时争夺皇位。 耿氏摇头道:“没有用的,你若真与二阿哥相争,只能落败,因为他身后有一个皇额娘,皇后家族在朝中势力极大,再加上二阿哥嫡长子的身份,凭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弘昼,你听额娘的话,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吗?额娘……额娘真的很怕你会出事,额娘只有你一个,若是你出了事,额娘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后面,耿氏眼圈已经红了,抓着弘昼的手哽咽道:“就当是额娘求你,不要再想与你无关的事,好好做你的阿哥,好不好?” 弘昼与弘历一样,都生xing孝顺,看到耿氏这个样子,连忙劝道:“额娘,你不要这样,儿臣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等到出事的时候就来不及。”耿氏死死抓着他的手,唯恐自己一松手,弘昼就做错了事,落得悲惨的下场,“你答应额娘,不许再想这些!” 弘昼终是不忍让耿氏担心,抚去她滑落眼角的泪水,无奈地道:“儿臣答应额娘就是了。” 耿氏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记着今日的话,绝对不许忘了。” 弘昼在进了书房后,看着桌上的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是用力握着拳头,他不甘心,真不甘心让弘时夺走本属于四哥的一切,他很想……很想替四哥抢回来,哪怕看起来是那么自不量力,也依然很想! 念头,一旦种下了,就不是轻易能拔除的,哪怕耿氏逼着弘昼答应也无用,最终还是会走上那条路,只在于早晚而已…… 养心殿内,胤禛在回来后,便一直在看画着他与凌若的画,当时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与凌若竟会这么快就天人相隔,更想不到竟会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她与未出世的孩子。 若时光可以倒流,他愿付出任何代价,只可惜,上天不肯给他这个机会,要他后半辈子都少在内疚与懊悔中。 手指缓缓抚过画中的面容,在不时传来的鞭炮声中,他喃喃道:“若儿,听到了吗,外面在放鞭炮呢,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家家团聚过年的日子,往年,你都会与朕一道过年,但今年乃至往后的每一年,朕都不能再与你一起过了。虽然朕身边有许多人,但朕想的只有你与弘历。朕每晚入睡前,都希望可以梦见你,可是这么多天来,连一次都没有,朕知道,你一定是在怪朕害死了你与孩子,所以哪怕是梦里也不愿再见朕。”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劝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良久,胤禛卷起画卷,让四喜好生收起,自己则取过放在案上的佛经翻看了起来,这些日子,唯有佛经才可以让他平静下来,不再为悲伤所困扰。 刚翻了两页,便听得外头有人叩门,不等胤禛吩咐,四喜便快步走了过去,片刻后,他对胤禛道:“皇上,谨妃娘娘在外求见。” 胤禛抬起头来,道:“让她进来。” “嗻!”四喜应了一声,将殿门打开让瓜尔佳氏走了进来,后者进来见过礼后,接过从祥手中的食盒道:“臣妾做了一些点心,特意拿过来给皇上尝尝。” 看到瓜尔佳氏,胤禛难得的笑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怎么你还亲自下厨?” “大清律哪条规定了说大年初一不许人下厨的?”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将点心拿出来摆在小几上,胤禛见状道:“都放着吧,朕刚在太和殿与群臣一道用过午膳,正饱着呢。” “皇上就算不吃也觉得饱着。”瓜尔佳氏摇摇头,端着了一碟银丝糕走到胤禛身边,轻声道:“臣妾知道皇上没胃口,但还请皇上用两口,以免饿坏了身子,大清江山还要靠皇上打理,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才行。” “你每次都有一大堆理由劝朕。”这样说着,胤禛却是捻了一块银丝糕放到嘴里,这段时间,他吃什么都没胃口,只有瓜尔佳氏劝他时,他才会吃上几口,并非瓜尔佳氏做的东西有多好吃,只因瓜尔佳氏是凌若生前最信任的人;如今凌若已经不在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对她的家人还有瓜尔佳氏好,就当是对凌若的一点补偿。 在吃了两块后,胤禛摇头道:“朕当真吃不下了,端下去吧。” 瓜尔佳氏将碟子交给四喜拿下去后,轻叹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皇上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吗?其实孝圣宪皇后在天有灵,未必会希望见到皇上这个样子,而且臣妾相信,孝圣宪皇后若知道事情的始末,一定不会再怪皇上。” 胤禛仰身靠着宽大的椅背,道:“就算她不怪朕,朕也无法原谅自己,若非朕自以为是,认为所有事情都可掌控,怎么会变成今日的局面,一切皆是朕的错,朕大错特错。” “皇上固然有错,可错已铸下,皇上就算再自责也无用了,该看开的还是要看开。”之前她也很恨胤禛,恨他不相信凌若,还要赐死凌若,可得悉真相,并看到胤禛为凌若所做的一切后,她开始同情起胤禛来,他真的很爱凌若,所以间接害死凌若后,才会那么痛苦。 见胤禛不说话,瓜尔佳氏再度劝道:“臣妾刚才问了外头的宫人,说皇上今日又是只动了几筷便不吃了,您这样总是饿着自己,身子早晚会垮的,到时候,太祖太宗皇帝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该交给何人去打理。二阿哥吗?您真觉得他现在可以管好这偌大的江山吗?当年皇阿玛在二十多位皇子中,挑中皇上继承皇位,就是相信皇上可以令大清变得更加繁荣昌盛,难道您想让皇阿玛失望吗?还是说,您连大清的基业都不在乎了?” 胤禛默然听着她说话,待得她全部说完后,方才摇头苦笑道:“在你这话中,朕仿佛变成了千古罪人,而且还是罪不可恕的那种!”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劝皇上一句。”瓜尔佳氏欠一欠身,带着一丝哽咽道:“皇上已经有负孝圣宪皇后,还请皇上不要再有负天下百姓。” 胤禛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原本合身的龙袍如今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露在袖外的双手更是只剩下皮与骨,几乎看不到肉,不止是因为那场病,还因为他最近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使得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 胤禛抬起双手,打量着瘦骨嶙峋的手道:“云悦,朕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吓人?” 瓜尔佳氏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涩道:“在臣妾心里,皇上永远是当年那位意气纷发的四阿哥,从未变过。臣妾如今别无所求,只求可以多伴皇上几年。”说到这里,她跪下道:“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看到瓜尔佳氏跪下去,站在下头的四喜也连忙跟着跪下,颤声道:“皇上,奴才恳求您听谨妃娘娘的劝,保重龙体。” “你们……”胤禛只说了两个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良久,他抹一抹脸道:“都起来吧。” “皇上……”不等瓜尔佳氏说下去,胤禛已是道:“你的心意朕知道,起来吧。就像你说的,朕已经负了一人,不可再负更多人。等到弘时可以支撑起这个重担时,朕再将担子交给他。” 瓜尔佳氏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在将眼底的泪水bi回去后欣然道:“皇上能够这样想就好了。” 不过胤禛后半句话却是令她心微微一沉,胤禛果然是打算将皇位交给弘时,也是,如今诸位皇子之中,唯有弘时最合适,弘昼虽然也不错,但他额娘出身不高,在朝中又无势力,实难以与弘时相争。至于弘瞻,刘氏倒是有些家底,可惜弘瞻太小,现在连路也不会走。 最终,还是让那拉氏成了最后的赢家吗? 这些念头在瓜尔佳氏心底里一闪而逝,并没有表露在脸上,她如今虽得胤禛信任,但这些话太过敏感,并不是随便能说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胤禛并不知道瓜尔佳氏心底这些念头,在命四喜端来糕点又吃了几块后,胤禛拭一拭手道:“不知道老十七能不能把涵烟带回来,若可以的话,朕也算对得起惠贤贵妃了。”说到这里,胤禛忽地苦笑道:“说起来,朕对不起的人可真是多,惠贤贵妃如此,凌若亦是如此。云悦,你有没有怪过朕?” 瓜尔佳氏笑一笑道:“这么多年来,若是没一丝怨怪,那必是搪塞皇上的话,不过如今臣妾对于许多事都看淡了,就如臣妾刚才说的那样,只盼可以多伴皇上几年,毕竟除了宫外的家人之外,臣妾只剩下皇上一个亲人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释戴佳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亲人……”胤禛喃喃重复了一句后,点头道:“从王府一直陪着朕到现在的,除了皇后之外,便只剩下你与裕嫔了,这么多年的相伴,对朕而言,你们也如亲人一般。” “十七爷智勇双全,一定可以将涵烟平安带回来,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在这般说了一句后,瓜尔佳氏忽地道:“不过刚才皇上说还说漏了一个人。” 胤禛颇为奇怪地望着她道:“是何人?” “皇上忘了戴佳氏吗?”瓜尔佳氏的话令胤禛面露不悦之色,道:“无端端提她做什么,没的坏了朕的心情。” “臣妾知道皇上恨她曾经毒害四阿哥,但有一件事皇上却是不知。”在胤禛疑惑的目光中,她娓娓道:“其实当初孝圣宪皇后并不认为那些毒蚊是戴佳氏所为。以臣妾与孝圣宪皇后对戴佳氏的了解,此人虽有些小心眼,但绝对想不到以毒物喂蚊虫,从而毒害他人这样恶毒的点子。正是因为如此,孝圣宪皇后当时才一力恳求,请皇上恕戴佳氏死罪。” 瓜尔佳氏的话令胤禛想起当初之事,当初他在盛怒之中,认定戴佳氏就是那个凶手,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他当时的决定也太过武断了一些,逐道:“那依你所说,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当时被怀疑的除了戴佳氏之外,还有舒穆禄氏,不过当时咱们都以为舒穆禄氏温驯胆小,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但现在看来,以她的心机,绝对能够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所以臣妾觉得,那件事十有**是舒穆禄氏所为,戴佳氏是被冤枉的,且孝圣宪皇后在生时,就已经怀疑舒穆禄氏了,只是苦无证据,才一直由着她逍遥法外。”见胤禛不说话,她端然行了虽一礼,诚声道:“除了臣妾、皇后还有裕嫔之外,戴佳氏也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虽然这件事已经无从追查,但请皇上念在戴佳氏伴驾多年的情份,还有臣妾所开一面,恕戴佳氏出冷宫。” 在她话音落后,养心殿变得静寂无比,只能听见远处的鞭炮之声,不知过了多久,瓜尔佳氏视线中终于出现一只削瘦的手。胤禛亲自扶瓜尔佳氏直起身后道:“不仅仅只是可疑,而是朕确实冤枉了戴佳氏对不对?” “皇上……”不等瓜尔佳氏把话说完,胤禛已是微微摇头道:“不要说什么朕英明睿智,不会有错之类的话,朕不爱听。朕虽为天子,但天子也是凡人,是凡人就一定会犯错,要不然凌若也不会死了。”提到凌若,心底又是一阵抽痛,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痛楚道:“当初舒穆禄氏对朕下药,令朕沉沦在qy中难以自拔,并且影响了朕的判断,令朕对她出奇的相信,再加上她处心积虑的要陷害戴佳氏,令朕认定一切是戴佳氏所为,将她治罪,幸好凌若当时阻止朕杀她,否则朕后悔的事又得再加上一桩。” 瓜尔佳氏接上去道:“也幸好皇上及时识破了舒穆禄氏的险恶用心,否则她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及时吗?朕却觉得一点都不及时!”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唤过四喜道:“即刻去冷宫传朕旨意,昔日弘历中毒一事,朕如今已经察明,与戴佳氏无关,释其出冷宫,并念其无辜受冤,晋其为成妃,以慰她在冷宫所受之苦。待礼部定好吉日后,便行册封礼。另外,截佳氏一族当中,凡被罢官之人全部官复原职,此事交由吏部去办。” “奴才遵命!”四喜待要退下,瓜尔佳氏忽地道:“皇上,臣妾想与喜公公一道去冷宫,不知可否?” 胤禛颔首道:“你想去便去罢。” 在谢过胤禛后,瓜尔佳氏随四喜一道来到冷宫,这里还是与以前一样冷寂破坏,处处都透着腐朽的气息,让人不愿多停留一刻。 在四喜说明来意后,看守宫门的小太监带着他们穿过长满杂草的宫院,来到一间屋中,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一个蓬首垢面的女子缩在床上,瓜尔佳氏辩认了许久,才确认她就是戴佳氏。 在看到瓜尔佳氏朝自己点头后,四喜上前一步,道:“奉皇上之命,戴佳氏……” “不要!不要!”四喜刚说了几个字,戴佳氏便挥舞着肮脏的双手尖声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四喜面前泣声道:“四阿哥中毒的事当真与我无关,求你让皇上不要杀我,求求你!”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蹲下身道:“成嫔,皇上让喜公公来,不是要杀你,恰恰相反,是要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戴佳氏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瓜尔佳氏,下一刻,她不住地摇头道:“不可能,从来没有人可以从冷宫出去,不可能!” 四喜在一旁道:“是真的,成嫔娘娘,皇上已经查明太子爷中毒的事与您无关,特命奴才来此传旨,释您出冷宫。除此之外,皇上还说为了慰您在冷宫所受的苦,要晋您为妃,这可是大喜呢!” 戴佳氏看看四喜又看看瓜尔佳氏,终于确定他们不是在撒谎,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皇上……皇上他终于明白我是冤枉的了,我可以出去,可以走出这冷宫了。” 瓜尔佳氏抚着她的背,道:“是,皇上已经知道一切都是舒穆禄氏在背后搞鬼,与成嫔你无关。” “太好了!太好了!”戴佳氏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抹去了很快又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四喜刚才说的话,道:“刚才你说太子爷,皇上已经册四阿哥为太子了吗?” 四喜正待说话,瓜尔佳氏已经先一步道:“好了,有什么话等出去以后再说吧,冷宫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戴佳氏点点头,就着瓜尔佳氏的搀扶站起来,当她走到外面时,刺目的天光令她一下子难以适应,自被关入冷宫后,满心绝望的她几乎就每日缩在房中,寸步不出,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踏出的那一日。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第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到景仁宫,原先侍候成嫔的宫人都已经被遣散了,瓜尔佳氏便让从祥先去内务府临时要几个过来侍候成嫔沐浴更衣,余下的慢慢再说。 钱莫多并没有在这事上为难瓜尔佳氏,很快便有宫人来了,烧水、净身、更衣,当瓜尔佳氏再一次见到成嫔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一丝脏污,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去过冷宫。然戴佳氏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从瓜尔佳氏口中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后,戴佳氏许久才回过神来,叹道:“想不到我在冷宫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舒穆禄氏,真是可恨至极,居然敢对皇上用药,皇上只是踩死她真是太过便宜了,应该让她受尽千刀之后再死!” “人都已经死了,这些事不提也罢,皇上说了,待得礼部择定吉日后,便会行册封礼,赐下金册金印,到时候,姐姐就是正正式式的正三品后妃了。” 瓜尔佳氏话音刚落,戴佳氏便跪了下去,神色激动地道:“幸好有谨妃娘娘仗义执言,我才能够重见天日,这份恩情犹如再生,我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明白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以后谨妃娘娘凡有任何差遣,我都必当依从。” 瓜尔佳氏连忙扶起她道:“成妃姐姐言重了,快快请起。”顿一顿,她又道:“我也是不忍见姐姐无辜受苦,这才在皇上面前进言,也亏得皇上英明,明白一切皆为舒穆禄氏所为,这才能令姐姐离开冷宫。” “是,不过最该谢的人始终还是谨妃娘娘。”往日里,她并不喜欢瓜尔佳氏,但此刻,却感激涕零,虽然舒穆禄氏早就已经死了,但毒蚊一事却不曾揭露出来,若不是有瓜尔佳氏进言,胤禛根本不会细想此事,更不会记起冷宫中还有一个自己在受苦。 不管瓜尔佳氏帮她是真的发善心,还是另有目的,她都感激瓜尔佳氏,若非瓜尔佳氏,她此生都只能在冷宫中终老。 “姐姐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眼下从潜?一直跟着皇上到现在的,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就只剩下没几个人了,自然要相互帮助才是,姐姐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得正是。”戴佳氏话音未落,瓜尔佳氏便道:“姐姐很快也会是正三品后妃了,可不好再这么称呼,若娘娘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妹妹就是了。” 戴佳氏想想也是,点头道:“也罢,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妹妹。”说罢,她整了整刚换上的衣棠道:“我既是出来了,便该去向皇上谢恩才是。” 瓜尔佳氏拉住她道:“姐姐不急,晚上便是家宴,到时候姐姐再向皇上谢恩才是,还有皇后娘娘那边,也该一道谢恩。” “皇后娘娘?”戴佳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我被关在冷宫时,她连过问都不过问一声,我为何还要向她谢恩。”从冷宫中出来,戴佳氏整个人比之前多了几许锋芒,看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糊里糊涂。 瓜尔佳氏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好言道:“不管怎样,她都是皇后娘娘,姐姐不好太驳了她的面子。” 戴佳氏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是,如今这宫里头,可再没有年氏与熹妃那样的人了,不对,该说是孝圣宪皇后才是。唉,孝圣宪皇后与太子爷去得真是可怜,连我都觉得难过。”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谓再提。”瓜尔佳氏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淡漠,在这般说了一句后,她忽地打开殿门走了出去,任由冷风吹过脸庞,只是遥遥的看着天边。 若儿,舒穆禄氏之所以可以那样害你,皆因皇后求旨复她之位,所以她也有份害你。所以,我不会让皇后成为赢家的,我要用尽所有能用的力量,来阻止她登上太后之位,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我! 要阻止二阿哥继位,五阿哥是最适当的人选,虽然裕嫔出身不高,娘家在朝中也无甚势力,但如今皇上听从劝告,保重龙体,我便还有时间,我会帮他,帮他营造出属于他,且足以与二阿哥相抗衡的势力。 戴佳氏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或许不自量力,或许异想天开,但在皇后杀掉我之前,我一定要尽力一试! 对于身在宫中的人来说,正月就是那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对于弘历来说,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艰难的一个新年。 自从上次从弘时手上逃脱后,他与兆惠阿桂两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逃离了京郊,然后沿路打听凌若之事。皇后大丧,公告天下,弘历亦确认了弘时之前说过的话,他的额娘真的死了,哪怕被追封为皇后,都改变不了已经逝去的事实。 弘历伤心痛苦之余,亦被一事所困扰,依告示所写,他额娘是因急病去世,但民间却有传言,说是皇阿玛下旨刚死了额娘。而且他记得很清楚,额娘之前身子康健,并没有什么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得急病了,而且究竟是什么病,告示里也没写,让他感觉大有可疑。 难道真是皇阿玛赐死额娘?但皇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对额娘一直都很好的,而且若遭赐死,必是犯了什么错,既是罪人,怎么也不应该追封为皇后,且还是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整件事实在是令人费解。 弘历恨不得冲到胤禛面前,亲自问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现在连京城都进不去,更不要说那戒备森严的紫禁城。 在弘历被此事所困扰的时候,他们三人的生活也受到了严重的困拢,这一段时间的奔波,已经用尽了他们身上所有能够变卖的东西,到了现在,已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昨夜里吃的是从别人地里偷来的地瓜,今儿个年初一,兆惠与阿桂早早就出去了,也不知能找到什么吃的。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三兄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走到破庙外,想看看兆惠他们回来了没有,想不到竟是真让他瞧见了他们两人,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待到近前,发现兆惠与阿桂脸上都有伤,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了?” 兆惠打着哈哈道:“没事,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瞧瞧,把脸都摔肿了,回头让人看到非得要笑死不可。”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弘历道:“四阿哥,你饿了吧,赶紧把这两个馒头吃了垫垫饥,等会儿我与阿桂再出去找找,看还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弘历接过馒头道:“那你们两个呢,都吃了吗?” 阿桂抢着道:“早吃过了,刚才那个馒头店的掌柜可大方了,一下子赏了我们六个馒头,我与兆惠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忍不住吃了,现在口干得很,待我们喝几口水,再问那掌柜去要馒头。” 在他们准备进庙的时候,弘历忽地叫住他们,随后走到他们跟前道:“那掌柜为什么要对你们这么好,一口气赏你们这么多馒头?” 兆惠不自在地笑道:“四阿哥你忘了,今儿个正月初一,如今个个都图都吉利,自然比平时大方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 弘历点点头道:“是啊,你也会说正月初一,那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哪家馒头店,正月初一了还在那里卖馒头?!” 这话问得兆惠两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正想着该拿什么话来敷衍的时候,弘历已经厉声问道:“说,这两个馒头到底是怎么来了,你们脸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若你们不说清楚,就算饿死,我也绝对不会吃这两个馒头。” “我们……我们……”阿桂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兆惠接过话,沉沉道:“我们今天去城里转了一圈,问那些还开着的酒楼茶馆讨要东西,可是不论怎么说,他们都不肯给,我与阿桂想着四阿哥还在等着我们拿东西回去充饥,无奈之下,我与阿桂只能商量着去厨房偷,没想到被人发现了,被人追着打,不过幸好抢了两个馒头回来,总算没白挨打。” “你们两个跑去偷东西?”面对弘历带着惊意的话,阿桂急急道:“四阿哥你别生气,我们知道不该这么做,但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会这么做,等过几天,店铺都开了,我与兆惠想办法找地方做工,这样便不会现现在这样了。” “是啊,四阿哥,这两个馒头虽说是偷来了,但我们也挨了顿打,算是扯平了,你赶紧吃了吧。”面对兆惠与阿桂的劝说,弘历都未曾入口,反而盯着那两个早已冰冷的馒头涩然道:“以往我在宫中享尽珍馐美味,如今却连吃两个馒头都要靠偷才行。” “四阿哥,你不要这样,东西是我们偷的,与你无关。”兆惠听出弘历话中的难过,劝道:“再说,只要我们设法回到京城,眼前所有的难题便都可迎刃而解。” 阿桂亦道:“四阿哥,别说这些了,赶紧把馒头吃了,我们再去找东西回来,最多我们答应你,这次绝对不偷。” 看着他们两人,弘历眼眶泛红,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无用,要你们两个这样照顾我。” 兆惠用力拍着弘历的肩膀道:“四阿哥,你说过我们三个是兄弟,既是兄弟,就不要再说照顾不照顾的话,一切皆是应该的。” “对,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事交给我与兆惠做就是了,你别管这些,总之我与兆惠不管是偷是抢,还是沿街乞讨,都绝对不会让四阿哥你挨饿的!” “对,我们三个是兄弟!”随着这句话,弘历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道:“既是兄弟,不管做什么事,咱们都该一起,从今日起,我与你们一道去找吃的,一道想办法活下去,偷也好,乞也罢,总之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到京城。” 他不能死,他还有许多事没做,弘时的真面目也没有揭开,他一定不能死! 弘历的话将兆惠与阿桂吓了一大跳,两人连连摇手道:“这如何可以,四阿哥是皇子凤孙,如何能做这种事,有我和阿桂两个便足够了。” “这里不是皇宫,而我也不是什么四阿哥,我只是弘历,四阿哥可以自恃身份,可以摆架子,但是弘历不行,哪怕是艰难的事,弘历都要去做。”弘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抛弃身为阿哥的骄傲,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 停顿片刻,弘历道:“兆惠,阿桂,你们两个认不认得在外任职,又相对可信的官员。” 兆惠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打算,仔细思索后道:“我有一个远房叔叔在郑州府任同知,虽然只是正五品,却也有奏事之权,咱们可以去找他,让将这件事上奏皇上。只是这里离郑州甚远,我们现在没马没车,想要过去,并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得去。”这句话弘历说的没有一丝犹豫。 阿桂在一旁道:“我阿桂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不论四阿哥去到哪里,我阿桂都会誓死跟随。” “我知道。”这般说着,弘历将手里的两个馒头分别掰开,塞到阿桂与兆惠手里,不等他们拒绝,弘历便道:“一起吃吧,吃了东西才有气力赶路,否则万一走到一半你们两个倒了,我可背不动你们。” 兆惠与阿桂被他说的笑了起来,没有再说拒绝的话,低头大口大口地啃起冷硬的馒头来。 雍正五年的正月初一,弘历他们三人所吃的便是这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而这段艰辛困苦的日子,也让弘历终身铭记。 在弘历想尽办法去郑州求见兆惠那个远房叔叔的同时,凌若那边,因为胎像时而不稳的关系,拖着一直未曾动身,每日都延请那位陆大夫诊治,足足休养了一个月,胎像才渐渐安稳。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郑州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得不说,陆大夫确实医术高超,以往在准葛尔的时候,那位董大夫曾说过,五月是关键的时候,若能熬过,孩子十有**能生下来,而在陆大夫的救治下,她腹中的胎儿已经长到六个月。 这一个月,是凌若少有的平静日子,不必成天想着如何保命,更不必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只是静静的度日便好。 若然可以,凌若真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永远不回到那个繁华到令人害怕的京城去,然终只是想想罢了,该回的还是要回。 为了确保凌若这一路上胎像的安胎,允礼去求了那位陆大夫很久,希望他可以随他们一道入京,陆大夫初时不肯,但在允礼的多番请求下,终是应允了。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后,起程一路往京城行去,这一路上凌若不时抚着腹中的孩子出神,允礼将之看在眼中,趁着马车休息之时,他走到凌若身边道:“娘娘是不是在想孩子以后会否安好?” “是啊,以前在准葛尔之时,董大夫曾说过,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很难成活,若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我……” 不等她说完,允礼便道:“不会的,等娘娘临盆时,我们早已身在京中,到时候有那么多太医,还有有罗尽天下珍奇药材的御药房,相信一定可以保娘娘与小阿哥平安。” “是吗?”。凌若轻声说着,目光却一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允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无比坚定地道:“是,臣相信上天不会对娘娘那么残忍,娘娘的孩子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凌若摇摇头,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收回目光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京城?”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差不多还需要一个月。”允礼话音刚落,萍儿便道:“十七爷,前面可有城镇,这段时间,咱们一直身处荒郊野外,连煎个药,睡个觉都不方便。奴婢倒是没有关系,就怕主子身怀六甲,会有所不便。” 允礼点点头道:“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前面应该就是郑州府了,到时候在郑州府歇息几日,然后再动身。” 郑州府是河南一直最繁华热闹之地,虽不比京城,却也比他们之前经过的许多城镇都热闹,到处都是人,两边不时可见酒楼茶馆,那些个店小二,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进去。 萍儿掀着帘子四处张望,正看得热闹,突然马车一震,骤然停住,令萍儿没防备之下,一下子扑到坐在对面的允礼怀中,顿时人顿时瞢住了,在回过神来后,心底却是一阵窃喜。 允礼扶起扑在他身上的萍儿,微微蹙眉道:“你还好吗?”。 萍儿含羞带怯地瞅了允礼一眼,低声道:“多谢十七爷关心,奴婢没事。” 这个时候,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允礼掀了帘子问负责赶马车的索里道:“出什么事了?” 索里回过头道:“启禀王爷,刚才有几个叫化子被人从酒楼里打出来,挡在咱们马车前,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 允礼点点头,“既是这样,就赶紧在城里寻一间客栈落脚吧。” “是。”索里驾着马车往前面的客栈赶去,而在马车后面,刚才被推出来的那几个乞丐正缩在路边,其中一个不愤地道:“这个掌柜真是没人性,咱们不过是问他们讨点剩饭乘菜罢了,不给就算了,还推我们,亏得刚才那辆马车停得快,否则非得受伤不可。” 另一人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阿桂,这一路过来,没人性的人,我们还见得少吗?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有钱的人每天有吃不完的珍馐美味,没钱的人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了。” 最后一个乞丐拨开挡在面前的头发摇头叹了一句,“世态炎凉。”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赶来郑州的弘历三人,他们今日刚刚入城,饿了一整天了,想去讨点东西吃,却被赶了出来,还差点撞上马车。 弘历怎么也想不到,他刚刚与他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额娘擦肩而过,若然知道,不知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阿桂摸摸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苦着脸道:“既是讨不到东西,我们还是赶紧打听一下去知府衙门的路吧,希望要顺利见到兆惠的叔叔,这样咱们就不会饿肚子了。” “说的也是。”兆惠咬牙撑起饿得发软的双腿,刚迈了一步,便被弘历拉住,“这里离知府衙门还不知道有多远,饿成这个样子怎么去,还是吃饱了再说吧。” “四阿哥你莫不是饿疯了吧,我们现在哪里有东西吃。”阿桂在旁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过很快他便挣大了眼睛,因为弘历竟然从怀里摸出半只烤鸭来,阿桂抹了抹流出嘴角的口水,吃惊地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弘历把鸭子藏回破旧的衣棠里,然后道:“刚才那个掌柜推搡我们时,有个店小二将一只对半剖开的烤子放在旁边的桌上去做别的事,我趁着那掌柜不注意,就将底下那半只鸭子给偷了出来,虽然不够,但也够我们填个半饱了。” 阿桂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来,“四阿哥,你……你偷东西?” 这一路上,他们历尽艰辛,风餐露宿,遇山林就摘野果,抓鱼吃;遇集市便寻地方去做散工,但很少有地方肯雇他们,所以到后来,他们委实没办法,就只能以乞讨度日,但一直未曾再偷过东西,没想到…… 兆惠怕阿桂的话让弘历难过,连忙喝止道:“阿桂,不许胡说!” “无妨,我确实是偷东西了。”弘历嘲讽地道:“这一路上,我一直不断告诉自己,哪怕是乞讨也好过偷东西,没想到最终还是做了小偷,额娘在天有灵,看到我这个样子,定要生我的气了。” 兆惠连忙安慰道:“不会的,孝圣宪皇后会明白四阿哥你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的,不会怪你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衙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看着手里的半只鸭子,低低道:“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活着回京去揭露弘时的真面目,去弄清楚我额娘为什么会死。所以,为了可以活着,任何事我都会去做。”过了一会儿,他对兆惠道:“将那间酒楼的名字记下,若将来我有幸可以回宫,必将今日所偷之物,百倍奉还。” “嗯。”兆惠正应声之时,对面那家酒楼传突然来喝骂声,“王二牛,不是明明让你端一只烤鸭来吗,为何现在只剩下半只了,另外那半只哪里去了?说,是不是你偷吃了?” 远远望去,那个店小二站在掌柜的面前不住弯腰,看样子应是在认错,但那掌柜的根本不听他说,仍是骂个不休,直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还说那半只烤鸭的钱要从他月钱里扣。 弘历苦笑一声道:“看来我最对不起的是人是那个店小二才对。” 他刚说完,兆惠便接下来道:“刚才我听到掌柜的叫他王二牛,只要有姓名在,将来咱们便可找到他加以赔偿。” 弘历点点头,寻了一个角落,将那半只烤鸭分食而吃,待得有了几分力气后,他们四处问人,寻往知府衙门。 在他们去往知府衙门的途中,凌若等人亦在郑州府数一数二的福云客栈中落脚,凌若在随店小二进到客房中,随意从窗子往下望的时候,忽地浑身一颤,目光紧紧盯着底下一个身影,连萍儿与她说话都没听到,萍儿奇怪之余,走到凌若身边道:“主子,你在看什么了?” 凌若回过神来,闭一闭眼道:“没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萍儿直觉有事,但凌若不说,她也不好追问,逐道:“嗯,都收拾好了,主子您去床上歇着吧,奴婢下去煎药。” “你下去吧,我再站一会儿。”在萍儿走后,凌若再次望向窗子底下,但刚才所见的那个乞丐已经瞧不见了,那个乞丐的背影好像……好像弘历,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弘历还未死,还好好的活着。 这般想着,凌若却是一阵苦笑,若弘历未死,早就入京见她这个额娘了,又怎会来到这远离京城的郑州,而且还沦为乞丐。 一切终归是自己太过思念弘历了,所以看到一个背影稍有些相似的,就以为是弘历,只是,若弘历,真的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竟连允礼进来都不知,过了许久方才注意到站在屋中的允礼,连忙道:“十七爷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 “见娘娘在想事,臣不便打搅,再说臣也只来了一会儿而已。”不论何时何地,允礼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沐春风,不会让人感觉到半点不适,“臣刚才见娘娘眉间似有哀色,可是有什么事令娘娘为难?” 凌若瞥了一眼来来往往的大街,凉声道:“没有,只是我刚才突然想起弘历,若当初那件事,我能坚持不让弘历去,或许他就不会死。” 听闻是这此事,允礼沉默片刻道:“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吧,多想无益,娘娘此刻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体。对了,之前陆大夫来见臣,说是想要在郑州府多待几日。” “为何?”在凌若疑惑的目光中,允礼道:“陆大夫说他虽然没办法化解娘娘胎里的毒,但这段时间却让他想到一个药方,或许可以解轻一些毒性,只是那些药很少见,难以在普通药店买齐,必得四处搜罗才行。” 听得这话,凌若神色激动地道:“陆大夫他真有办法?” 允礼道:“陆大夫也只是说或许,但他既然会这么说,应该是有几分把握,所以臣觉得可以试试。” “好,那就依陆大夫所说,在郑州府多停留几日,一直等到他找齐所有需要的药材为止。”凌若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腹中这个孩子,莫说是几分,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也会尽力去尝试。 “那好,臣这就去与陆大夫说,另外,臣也会让索里他们尽量协助陆大夫搜罗药材。”在允礼下去吩咐之时,弘历他们也终于找到了知府衙门。 兆惠走上去朝守门的衙役行了个礼道:“二位大哥,我是知州大人的远房侄子,特意从京城赶来看他,还请二位大哥代为通报一声。” “你是知州大人的亲戚?”两个衙差上下打量了兆惠一眼,忽地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方止住笑声,其中一个道:“哪里来的叫化子,在这里胡言乱语,若你是知州大人的亲戚,我便是怡亲王的亲戚了,快走快走,虽在这里捣乱。” 兆惠急切地道:“我没有捣乱,我真是布齐大人的远房侄子,你们若不信,可以将布齐叫出来当面指认。” “大胆,知州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叫化子能叫的,再说知州大人公务繁忙,哪里有空见你这个叫化子。识相的话速速退去,否则小心抓你入牢。” 见衙差始终不信,兆惠心急如焚,再次道:“二位大哥,求你们行行好,我们真有要事见知州大人!” 二个衙差见他始终不肯退去,不由得沉下脸喝道:“叫你走没听到吗,若再纠缠,休怪我们不客气!” 兆惠还待要说,弘历已经上前拉住他低声道:“不要与他们吵,否则吃亏的只能是我们,左右已经来了郑州,见知州大人只是早晚的事。” 兆惠本就是三人之中最冷静多谋的,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才会与他们相争,此听得弘历的话,顿时冷静了下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退去。 他们已经等了太多的日子,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今日,他们一定要见到布齐。 随着这个念头,兆惠用力挣开弘历的手,走到一旁的大鼓前,拿起底下的鼓槌用力捶了起来。 这面鼓乃是衙门所设的鸣冤鼓,不得随意敲响,一旦鼓声响起,便代表着有百姓冤情要告状。 衙差见兆惠突然击响了鸣冤鼓,不由得神色一变,其中一人揪住兆惠脏得看不清颜色的衣裳,恶声道:“好你一个刁钻的乞丐,不让你见知州大人,你就擅自击响鸣冤鼓,你可知若无冤情者击鼓,是要被重责三十大板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见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衙差的恶言,兆惠并未露出害怕之色,反而盯着衙差道:“哪个说我没冤情,你们两个狗眼看人低,不让我们入内见知州大人,还威胁良民,我所受的冤可是大着呢!” 他这话越发激怒了那个衙差,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恶声道:“好你一个牙尖嘴利的叫花子,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你想喊冤是吗,好,我成全你!” 这般说着,拿脚就往兆惠身上踹,弘历连忙上前拦住,怒然道:“你们这些衙差,拿着朝廷的银饷,却如此目无王法,究竟是何道理?” “对于良民,自然讲王法,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刁民,讲王法简直就是浪费。”另一个衙差如饿狼一般扑上来,想要将弘历拉开,但弘历本就是懂武之人,真要打起来,莫说一个衙差,就是两三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虽说如今久饿之下,身子虚了许多,但底子还在,一个反手,将那衙差推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衙差愣了一下,旋即更加生气,厉声喝道:“好你个刁乞丐,居然敢打本差爷,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本差爷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此时阿桂也奔了上来,与兆惠和弘历站在一起,正当两名衙差准备扑上来的时候,里面传来水火棍顿地的声音。 两名衙差相互看了一眼,晓得知府大人被刚才的击鼓声所惊动,准备升堂审案,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往里走去,可不能让那几个刁民恶人先告状。不过他们心里倒也不怕,更不相信那几个叫化子会真与知州大人是亲戚。 郑州府知府姓杨,乃是康熙年间的榜眼,刚才他正与几个小妾在吃酒,突然就听到鸣鼓声,只得换上官服上堂审案,不过这心里难免有些不快活,在椅中坐定后,一拍惊堂木道:“是何人击鼓鸣冤!” 那两个衙差连忙拱手答道:“启禀大人,是几个刁乞丐在外捣乱,嚷嚷着非要见知州大人,说与知州大人是亲戚,属下拦着不让进,他们便胡乱击鼓!” 在他们身后,弘历他三人也已经了进来,杨知府看到这三人衣衫褴褛心下已是不喜,再听得那两个衙差的话,更是沉下了一张长脸,喝道:“大胆刁民,居然敢无故击鼓,扰乱公堂,你们可知罪?” 兆惠上前一步道:“启禀大人,我等确有冤要诉,绝非胡乱击鼓,扰乱公堂,还请大人明鉴。” 杨知府抚着颌下长须,不假思色地道:“既是有冤,那状纸呢?” “小人贫困,买不起纸笔,还请大人借纸笔予小人,好让小人当场写状纸。”兆惠的话令杨知府颇有些惊讶,“你这个乞丐还会写字?” “是,小人曾读过几年学,识些字。”虽然已经见了郑州府的知府,但上次在浙江的经历,却让兆惠他们不敢轻易吐露各自真正的身份,非得等见到布齐之后再说。 兆惠不卑不亢的态度令杨知府起了好奇之心,道:“刘师爷,给他纸笔,本官倒要看看这个叫化子腹中到底有多少墨水。” 兆惠接过纸笔后,将纸铺在地上,然后稍一沉思,便下笔疾书,很快,一张状纸便写完了,当杨知府看到这张状纸时,脸上满是惊讶,状纸上的字端正有力不说,而且语句通顺,说的有理有据,让人难以找出不对之处,看来这个小乞丐不简单啊。 在杨知府看完兆惠所写状纸后,抬头道:“你要状告这两个衙差?” “是,小人乃是知州大人远房表亲,来此投靠,可是这两个衙差狗眼看人低,便是拦着小人,不让小人入内,更加不肯通报,小人被迫击响鸣冤鼓,惊动大人。而这一切,他们两个便是罪魁祸首!” 面对兆惠的指责,两名衙差连忙否认道:“大人,别听这个刁民胡言乱语,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杨知府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道:“你说自己是知州的亲戚,可有凭证?” “小人就是最好的凭证,只要请知州大人出来一认便可知晓。”虽然他与布齐已有数年未见,但相信布齐应该还是能认出他来。 杨知府看着那张字迹端正的状纸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方道:“刘师爷,去请知州大人出来,让他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远房亲戚。” 听得杨知府这话,兆惠等人均是心头狂喜,只要见了布齐,他们这次来郑州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后面的,只要计划仔细一些,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那两个衙差的心里头却是犯起了嘀咕,看这几个乞丐毫无所惧的模样,难不成真认识知州大人,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岂非麻烦了?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面有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与刘师爷一道走了出来,朝杨知府拱一拱手道:“下官见过知府大人。”在这知府衙门中,以知府官位最高,知州略低一些。 “免礼。”杨知府客气地道:“布齐,底下所站之乞丐,说是你的远房表亲,你且认认,究竟是不是。” “表亲?”布齐皱了眉头满心不解,他何时有了做乞丐的表亲?虽然心里觉得荒唐不已,但杨知府发了话,他也只能往站在公堂下的诸人看去,只见那三个乞丐一个个全身肮脏,衣衫破旧,怎可能是他的亲戚。 在随意辩认了一番后,布齐回过头,对杨知府拱手道:“大人,底下所站之人,下官并不……” 不等他说完,兆惠已是急切地道:“叔叔,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以前你还没来这郑州当知州时,常去我家,给我带过不少东西,你知道我喜欢看书,便特意找来一本送我。” 听得三字,布齐身子一震,再次回过头来,这一回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草草瞥过,而是走到兆惠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在兆惠用袖子将脸上的脏污擦去后,更加觉得熟悉不已,好像……好像是兆惠!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杨知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但……怎么可能,兆惠明明就已经死在了福州,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若不是兆惠,为何那五官眉眼,与数年前所见的兆惠如此相似,且还知道自己曾送过兆惠一本? 对了,虽然当初说兆惠与太子爷一道葬身福州,但兆惠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很可能……很可能他真的没死。 想到这里,布齐浑身剧颤,指着兆惠道:“你……你是兆……” 在布齐叫出兆惠名字之前,弘历抢先道:“是啊叔叔,他就是兆祥,他家中遭了灾回不去,就带着我们来这里找叔叔,希望叔叔可以收留我们。” 一旦兆惠出现在郑州府的事泄露出去,就等于将弘历的行踪也给泄露了,到时候弘时一定会不择手段赶在他们入京之前将他们击杀。 “兆祥?”布齐一脸奇怪的看着弘历,大哥佛标明明就只有一个儿子,取名兆惠,何以又冒出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兆祥来。 兆惠此时也反应过来,连忙顺着弘历的话道:“是啊,叔叔,我是兆祥,你曾送的兆祥。”最后两个字他咬地极重,之后更道:“如今我出了些事,回不了家,也见不了阿玛,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来求叔叔,还请叔叔念在同出一脉的情份上,帮帮我。” 布齐既是能够做到郑州府的知州,自然不是什么蠢人,听他这话,分明就是兆惠,可偏偏咬定说自己是兆祥,还说回不了家,见不到大哥,看样子应该是有意隐藏身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这又是为何? 正当布齐对此百思不解之时,杨知府已是道:“布齐,如何,这人究竟是不是你的远房表亲?” 布齐回过神来,拱一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此人确是下官的远房表侄,名叫兆祥,他来此是为了投靠下官,不想却惊动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杨知府呵呵一笑道:“本官刚才看兆祥能说会道,又写得一手好字,便知道他不是普通乞丐,没想到竟真是布齐你的亲人,只是本官想不通怎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兆惠眼珠子一转,已是想好了说词,“回大人的话,小人年少气盛,在家人犯了点错事,阿玛便让小人来此投靠表叔,同时让表叔好好管教一下小人,至于这两人皆是小人的好友,他们陪着小人一道来郑州,哪知半路上遇见小偷,偷了小人的钱袋,使得小人身无分文,只能一路乞讨来到郑州。” “原来如此。”杨知府和善地道:“既是这样,那没事了,布齐,你带他们下去吧,击鸣冤鼓一事,本官也不追究了,就此作罢。” 兆惠刚要点头,阿桂已经嚷嚷道:“大人,那可不行,我们几人并未说半句谎言,可这两个衙差,却因为我等衣着寒碜,便狗眼看人低,百般阻拦,还推了我们,大人应该重责他们才是。” “这个……”杨知府正自为难之际,弘历已经拉了阿桂道:“算了,既然已经见到兆祥的表叔了,这件事就算了。再说,他们也没对我们怎么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说到后面,他朝阿桂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生事,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实情告诉布齐,让他立刻上奏至京城,实没必要为了两个小小衙差浪费时间。 阿桂虽然心里还是忿忿不平,但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朝那两个低头不敢说话的衙差冷哼一声,随布齐走了进去。 在他们走后,杨知府亦带着刘师爷进了后堂,在命不相干的人退下后,他神色凝重地道:“刘师爷,若本官没记错的话,布齐之所以可以来此任知州,是因为他在京城有一个官至都统的表兄对吗?”。 “正是。”刘师爷应了一声后,不解地道:“只是大人为何无端提起此事来?” 杨知府深吸一口气道:“你可还记得雍正四年,福州所发生的事?” “那件事牵涉甚大,连太子爷也死在福州,卑职自然记得,事后皇上查明,福州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一切皆是当时还是廉亲王的允禩所为,皇上一怒之下要将他问斩,之后不知为何,免了他的死罪,只将其改名阿其那,并且圈禁宗人府终身,不过圈禁没多久,阿其那便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错,当时随太子爷一道去福州并且死在那里的,应该还有两人,分别是佛标之子兆惠与阿克敦之子阿桂。”在刘师爷不解的神色中,他继续道:“佛标是布齐的表哥,他的儿子正好就该叫布齐为叔叔。而且那么巧的,他的名字叫兆祥,与兆惠只有一字之差。” 刘师爷猜到了几分杨知府的心思,道:“可是兆惠已经死了,应该不会是他。” “福州之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到此处,杨知府一双眼牢牢盯着刘师爷道:“本官接下来所说之事,关系重大,若非你跟随本官多年,是个信得过之人,本官绝对不会与你提及。而你,在听本官说了之后,也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你与你的家人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杨知府的郑重令刘师爷察觉到事情的严重xing,连忙道:“卑职跟在大人身边多年,大人应该知道卑职是一个从不乱说话之人,亦从不惹口舌之事。” “本官正是知道,才决定与你说。”杨知府沉着一张脸道:“多日前,本官接到英格大人来信,他在信中提到,太子爷还有兆惠及阿桂三人,并没有死在福州!” 刘师爷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被这话给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不过他却是知道这位杨知府与京城那位英格大人过往密切,不论他去何处任职,每年都会从所得的银两中分出一半送去给英格,做为交换,他也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七品县官做到了知府之位。 刘师爷在定了定神后,道:“太子爷没死?这怎么可能?” 杨知府抚着长须道:“本官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可英格大人说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他还让本官密切注意,若遇到有人自称是太子爷,便立刻将之捉拿,不得有误。”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驿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师爷不解地道:“英格大人明知道太子爷未死,按理说应该要立刻告之皇上将太子爷接回宫中去才是,为何反而要抓拿太子爷,这……这可是死罪啊?” 杨知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忘了英格大人的长姐是谁了吗?” 刘师爷瞳孔微缩,带着一丝颤抖的痕迹道:“是……是皇后娘娘,这么说来……” 不等他说下去,杨知府已是抬手道:“这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刘师爷连忙点头,之后又道:“大人您可是怀疑今日来的这个兆祥就是佛标大人之子兆惠?” “不错,而且他们是三个人,与英格大人所提到的正好相符,你想想,这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边说不见了三个,那边就刚好冒出三个来。” 在得知个中缘由后,刘师爷也觉得甚为可能,逐道:“若真是他们,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去将他们抓起来吗?” “不行,此事牵涉极大,一个不甚传扬出去,你我人头都要落地,更何况,英格大人交待过,这件事绝对不能放到明面上。”杨知府想了一下道:“本官行事有诸多不便,所以从此刻起,你给本官仔仔细细监视布齐和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本官。” “是,卑职知道。”刘师爷话音未落,杨知府已是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官知道,你早年因为屡试不第,无奈之下做了刘师爷,若这次的事可以办妥,本官一定向英格大人举荐你,让他向皇上求一个恩萌,让你外放为官,哪怕只是一个七品县官,也总有前程可言,不像现在这样无官无职。” 杨知府的话令刘师爷大喜,长揖一礼道:“若真有此机会,大人就是卑职的再生父母。”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当官,光宗耀祖,可早年的屡次落弟,让他绝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去当一个刘师爷幕僚,万万想不到眼下居然会有这样的转机,虽然杨知府说的并非很肯定,但已经足够让他心动了。 在他们商量之时,兆惠也将实情告诉了布齐,布齐之震惊可想而知,待得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拍袖跪下道:“臣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布齐大人快快请起。”弘历赶紧将他扶起,道:“我如今入不了京城,见不了皇阿玛,无奈之下,只能来郑州求布齐大人帮忙,还望布齐大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布齐连忙道:“太子爷放心,臣既是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全力帮助太子爷。”说到这里,他又咬牙道:“想不到定亲王如此卑鄙,为了争夺大位,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兆惠冷然道:“亏得我们几个福大命大,不然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定亲王这样残忍无道,早晚会遭报应的。”这般说着,布齐朝弘历拱手道:“不知太子爷希望臣如何襄助?” 弘历道:“如今弘时派人守住了所有入京的要口,我们三人只要一出现在京城附近,就会引来他们的追杀。所以暂时还不能露面,今日我们来见布齐大人,就是想要你将此事奏禀皇阿玛,只要皇阿玛知道这件事,那弘时就不能再为非作歹。” “臣明白,臣这就写折子,然后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布齐话音刚落,兆惠已是接上来道:“叔叔,这件事一定要隐秘,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就连这衙门里的人也不能透露。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这衙门里是否有二阿哥他们的同党爪牙,一切都应小心为上。” “放心吧,叔叔我也是有分寸之人。”说完这句话后,布齐不再多说,开始提笔写奏折,虽然极力让自己镇定,但下笔之时,手腕仍忍不住有些发颤,若自己这封折子可以递到皇上面前,那自己就立了大功,皇上一定会下旨封赏自己,待到那时,自己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屈就在杨应熊之下。 在将折子写完后,布齐道:“我让人带你们三人去我在城中的宅子,在皇上下旨之前,你们就先住在我那里,至于这封奏折,我会亲自送去驿站。” 兆惠拱手道:“那一切就拜托叔叔了。” 布齐点点头,唤来他底下一名小吏,将事情嘱咐下去后便带着折子急急出了衙门,往驿站行去。布齐并不知道,他刚出衙门,便有人远远跟在后面。 布齐行色匆匆的来到驿站,里面的小吏认识这位知州大人,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道:“知州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要送什么文书,让底下人送来就是了。” 布齐没有与他多说,径直道:“本官有一封密折要即刻送往京城,你立即去准备八百里加急,不得有误。” “八百里加急?”小吏一惊,旋即为难地道:“大人,八百里加急唯有军情紧急时才能用,除此之外,最多只能用六百里加急。” 布齐瞪眼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本官让你用八百里加急就八百里加急,若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由本官一力承担就是了。” 见布齐将话说到这份上,小吏只能答应,在将奏折交给小史时,布齐不放心地道:“这封奏折所记之事,关系极大,在抵京之前万不能一丝泄露,明白吗?” 小吏接过文书,肃然道:“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驿站的规矩,只负责传递奏折文书,对于里面的内容,从来不过问,更不会偷看。” 布齐点点头离开了驿站,而就在小吏安排送信之人时,另一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杨知府身边的刘师爷,虽然这位刘师爷无品无级,却是杨知府面前的红人,小吏心里不敢怠慢,迎上去道:“刘师爷,您怎么过来了,可是知府大人有事吩咐?” 刘师爷眸光一转,从小吏拿在手上的奏折上扫过,道:“不是知府大人,是知州大人派我来的。” 小吏一愣,道:“知州大人?他不是刚刚才离开吗?”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拦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师爷随口道:“是啊,我与知州大人一起过来,不过刚才我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所以未随知州大人进来。” “原来如此。”小吏对刘师爷的话并未怀疑,道:“不知知州大人这会儿让刘师爷来,是有何事吩咐?” “知州大人刚才不是交给你一封奏折吗?但临出门的时候,想起里面有两个字似乎写错了,所以让我来取回,重新誊写后再送去。”说罢,他伸手就要去拿小束手中的折子。 小吏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知州大人刚才离开的时候,说过这封奏折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得看,要不……你让知州大人自己来取吧。” 刘师爷是成了精的人,怎会不明白他心底在想些什么,板起脸道:“怎么,你信不过本师爷,觉得本师爷是在这里扯谎吗?” 小吏闻言连忙摇头道:“岂敢,小吏只是担心知州大人会不高兴。” “是知州大人派我来取的,又怎会不高兴。”见小吏还是犹豫着不肯将奏折递给他,刘师爷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样不相信,那我干脆请知府大人亲自来取好了,左右这封奏折也是知府大人让知州大人写的,不过到时候知府大人若是怪罪下来,可别怪我。” 说罢,他作势欲走,小吏连忙拉住他道:“刘师爷息怒,刘师爷息怒,小吏也是循例问一句,断然没有任何怀疑之意。”这般说着,不等刘师爷说话,已经将折子递到其手中,道:“折子就烦请刘师爷带回去,小人在这里备好八百里加急的人马,只要知州大人一改好,便可以立即送往京城。” 八百里加急……刘师爷心头一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拿了奏折收到袖中后离开了驿站。 一回到府衙,他便立刻去见了杨知府,将那封奏折取出来交给其过目,随着目光在奏折间阅过,杨应熊脸色连番变化,待得将整篇奏折看过后,额间已是冷汗密布,道:“亏得你一路跟随,将这封奏折取了回来,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刘师爷试探道:“卑职听驿站小吏说,布齐吩咐他将这封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里面之事,是否如大人所料的那般?” 杨应熊没有说话,只是将折子递给他,口中道:“本官果然没料错,那几个就是太子爷与兆惠及阿桂。” 刘师爷看完后也是一头冷汗,捏着奏折道:“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虽说这封奏折截下了,但终非长久之计,一旦京城那边长时间没有回音,知州大人一定会起疑的,到时候咱们截下这封奏折之事就会曝光。” 杨应熊没有说话,只是在屋中不断地来回踱步,紧张思索着应对之策,接连想了几个法子都算不得上好,只得急切地道:“刘师爷,你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刘师爷刚才也一直在想办法,见杨应熊问他,连忙附耳道:“其他太子爷他们之所以能跟京城取得联系,归根结底,皆是因为知州大人,只要知州大人没了奏事之权,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杨应熊没好气地道:“这个本官自是知道,但本官又不是皇上,如何能解除他奏事之权,难道还软禁着他吗?” 刘师爷轻笑道:“软禁自然不行,不过大人不是经常说知州大人与您不是一条心,碍手碍脚的吗,干脆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让他无法再做这个知州,既不是知州,自然也就没有上奏之权。” 杨应熊微微点头,但随即又道:“这个布齐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他做了知州几年,并未犯下什么事,本官该以何罪上奏参他?” “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略有些诡异的笑容中,刘师爷道:“当今皇上最恨贪赃枉法,一旦被查到贪污六十两以上,便要押角进京受审,而这里距离京城,成百上千里,知州大人又是个文官,很可能在路上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或是什么恶疾,然后久治无效,中途离世。” 杨应熊低头思索片刻,忽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刘师爷的肩膀道:“好,不愧是本官最得力的助手,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之法,本官真是没看错你。看来,这份前程,你是挣定了!” “大人过奖了。”在客气了一句后,刘师爷道:“不过还有一件事,大人得趁早做决定,就是太子爷那边。” 杨应熊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本官知道,这次上奏朝廷之余,本官也会另外修书一封呈给英格大人,看英格大人是何意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杨应熊当即写了一本参布齐的折子,连同那封呈给英格的书信,让刘师爷一道送去驿站。 布齐并不知道奏折已经被人掉换,在将弘历他们安置下来后,便一起等着京中来人,殊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他头上。 至于凌若那边,允礼派人按着陆大夫开出的方子四处搜罗药材,虽然郑州府繁华热闹,药铺也有许多,但多日下来,还是少了一味五年以上的紫苏草,偏偏这味药又至关重要,若是少了它,药效便大打折扣。 “王爷,属下等人已经遍寻方圆百里,问遍了所有药铺,都说没有五年以上的紫苏草,两三年的倒是有很多。至于再远,便是荒郊了,更加不可能有药铺。”虽然索里等人武艺高强,但连着几日的奔波,也令他们有了一丝疲色。 允礼点点头,侧目对坐在一旁的陆大夫道:“陆大夫,本王已经派人找了数天,实在找不到生长五年以上的紫苏草,你看能否用两三年的代替,然后多加一些入药。” 一听这话,陆大夫便摇头道:“若是不到年份,就算放的再多也没用。若没有这味药,此方不用也罢。要知道两三年的紫苏草最多只能治气滞、胎气不和;唯有五年以上的紫苏草,才有解毒之功效。”在陆大夫面前,允礼等人皆称凌若为夫人,所以陆大夫并不知她乃是后宫之人。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未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陆大夫的解释,允礼剑眉轻皱道:“那你看能否等到京城之后再给夫人服用此药?御药房那边网罗天下奇药,相信应该会有五年以上的紫苏草,到时候本王可以问他们要几株来。” “王爷,我虽然已经尽力而为,但夫人的胎先天不足,说句不动听的话,早产是必然之事。现在夫人已经六个余月了,而从郑州到京城,少说还要一个多月,一旦过了七个月,随时可能早产,到时候孩子落地,就算您能寻来十年份的紫苏草也没用了。”说到后面,陆大夫连连摇头,他已经尽力想办法了,可惜啊! 允礼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方道:“那紫苏草长在何处,又如何辩认五年以上的紫苏草?” 陆大夫不知他为何问这些,但仍是照实道:“紫苏草喜阴,长在背阳之处,且多喜欢在山石缝隙中生长。至于辩认,两三年的紫苏草,其花呈蓝紫色或粉红色,五年以上者则整株都成黑紫色,很好辩认。” 允礼点点头,未曾再说什么,然到了傍晚,索里将晚饭端到允礼房中时,却发现他不在,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允礼的人影。 无奈之下,他去到凌若房中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样,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曾见过允礼人影。 随后又等了两个时辰,始终不见允礼人影,索里有些沉不住气,万一允礼出些意外,他回去后,可不知该如何向勤太妃交待。 正当索里准备派人去外面寻找的时候,凌若扶着萍儿的手进来,刚一踏进门槛便问道:“如何,十七爷可回来了?” 索里带着一丝焦灼道:“启禀娘娘,王爷一直不曾回来。” “这可是奇怪了,王爷并不是一个没交待的人,怎么这次离开这么久?” 凌若正自沉思之时,萍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主子,会不会是准葛尔那边的人追来,将十七爷抓了去。” “不会的!”不等萍儿说完,凌若便断然道:“房间还有客栈附近都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不曾听小二说起。再说了,十七爷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岂会轻易被人抓去。” 在稍加思索后,她看向索里道:“你最后见十七爷的时候,他可有说过什么?” 索里想了一下道:“属下最后一次见王爷,是在王爷问陆大夫关于紫苏草时,陆大夫非要五年以上的紫苏草,可是属下等人找遍了郑州府也找不到。当时王爷说能否等回京之后再说,但陆大夫说……”后面的话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说下去。 凌若知道后面的话必定与自己相关,道:“但说无妨。” “是,陆大夫说娘娘的胎先天不足,早产是必然之事,说不定刚回京就会小产,到时候就算再找到五年前的紫苏草也无用了。随后王爷就问了陆大夫,关于五年以上紫苏草的特征,还有生长的地方。” 索里将自己所知道的事仔细说出来,至于凌若则一直低头凝思,直至他说完方才道:“我知道十七爷去哪里了。” 听得这话,索里一喜,连忙追问道:“敢问娘娘,王爷去了哪里?” 凌若神色凝重地道:“你将所有能调用的人手都找来,等到明天城门一开,就立刻出城去各座山头寻找,若我没料错的话,十七爷应该去出城去找紫苏草了,否则他不会问得这么详细。” 索里闻言大惊,失声道:“陆大夫说过紫苏草喜欢长在山石缝隙之中,王爷若真是去采紫苏草,岂非很危险,而且他又一直没回来。” 凌若沉沉道:“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城门已关,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明日开启城门后再说。” 索里还未说话,向来少言寡语的阿衡已经先一步道:“不行,王爷入夜未归,一定是在采药时遇到了危险,我们晚去一刻便多一刻危险,必须得尽快找到王爷才行。” 一想到允礼是为了替自己找药才至今未归,凌若同样坐立不安,恨不能立刻找到允礼,可是城门已关,除非有军情大事,否则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这一次可是连萍儿都着急了,拉着凌若的袖子道:“主子,怎么办啊,万一十七爷真遇到危险可怎生是好?咱们这一路多亏了十七爷,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我知道。”凌若被她嚷嚷的心烦意乱,勉强定了定神后道:“凭我们几个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法出城的,若是凭着十七爷的身份倒还有几分可能。” 索里想起一事,连忙道:“娘娘,王爷的令牌倒是在属下这里,不知是否有用?” 听得允礼的令牌在此,凌若精神一振,在仔细思索了一番后道:“索里,你现在立刻去换一身王爷的衣饰,然后拿着令牌去到城门,以王爷的身份逼迫他们开城门,相信守城的官差应该会卖王爷面子。” 索里明白她的意思,却是不解地道:“娘娘的意思是说让属下冒弃王爷?直接拿着令牌去不行吗?” 凌若摇头道:“只凭一个令牌未必能让他们听命,但若十七爷果郡王亲临,有急事要立刻出城,就不一样了。” “那好,属下这就是去换衣裳。”虽然索里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但为了救允礼,也顾不得许多了。 凌若因为身怀六甲,不便同去,只能在客栈中等待他们回来,在令人难熬的等待中,凌若不断合什祈求上天,保佑允礼平安无事。 此生,她亏欠的人已经有许多,不想再加上那个清雅温润的男子。 索里带着阿衡等人策马疾驰来到离着最近的一个城门,刚一靠近便引起了守城官差的注意,举着灯笼大声道:“城门已关,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速速退去。” 索里勒住马绳,扬声道:“本王乃是当时果郡王,有要事出城,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莫要误了本王的要事!” “果郡王?!”守城官差面面相觑,不知其中真假,不过对方既是报出了果郡王之名,他们不敢怠慢,提着灯笼走下城楼道:“你说是果郡王,可有何凭证?”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出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索里也不与他们多说,直接取出令牌,那些守城官差认出令牌,连忙跪下道:“卑职叩见果郡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索里收回令牌道:“起来吧,赶紧将城门打开,让本王出城。” “这个……”守城官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站出来道:“启禀王爷,城门一旦落锁,除非有军情大事,否则不自擅自开启,王爷不如在城楼上暂歇片刻,待到城门开启,再行出城!” “大胆!”索里沉下脸喝道:“误了本王的要事,你一个小小守城官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卑职有罪,请王爷饶恕!”见他发怒,守城官连忙跪下请罪,他们心里纠结不已,既不想得罪允礼,又不想开担上擅开城门的罪责,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知有罪,还不该些开城门。”见那些守城官还跪在地上没有动作,索里心中越发急切,道:“再不开城门,休怪本王不客气!” “王爷息怒,不是卑职不肯开,而是职责所在,万一知府大人怪罪下来,卑职无法交待啊!”绕了一圈,守城官差终于说出他们心中最大的忌惮。 索里勉强压下急怒,道:“若是知府大人怪罪下来,让他来福云客栈见本王就是了,本王自会向他解释,现在立刻开城门!否则明日,本王见了知府,一定告你们一个故意刁难之罪。” 守城官差惶惶地磕了个头道:“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开启城门。” 他之所以不敢开,皆是怕知府大人会怪罪,如今这位果郡王愿意一力承担,还说了落脚的客栈,他们这些个末入流的守城官差自然不会再刁难,当即去将城门打开。 索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城门骗开了,至于后面会否惹来麻烦,他已经顾不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王爷。 索里带着阿衡他们一路驰出城,然后依着凌若之前的话,去往各山各涯寻找,一边找一边大声叫着,漆黑的天色令他们找起人来格外困难。 所有人分成三组,除了城墙那一边外,每一组负责一面,遇山寻山,遇水寻水,不论是否找到,天亮后在城门口会合。 阿衡与阿成两人负责西面,而这边也是山最多的一面,两人四处搜寻,然除了身上的衣裳被树木划得破了好几个口子之外,一无所获,而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该死的,王爷到底在哪里?!”久寻不至,以阿成沉稳的心xing也不由得有些发急,手紧紧攥着佩在腰间的长刀。 “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阿衡也是满腹的焦灼,但他比阿成好一些,暂时还能按捺得住,“继续找吧,若王爷真来此找紫苏草,应该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处山边,陡峭的山势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太过靠近,唯恐一个不小心踩空便会丢了性命。 阿成往山下望了一眼,待要离开,阿衡突然拉住他的手道:“你看,这长在山石间的是什么花?” “花?”阿成顺着阿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朵色呈黑紫色的花朵在山石间随风摇曳。 在阿成不解的目光中,阿衡道:“我记得索里大人与娘娘说话的时候,曾提到过,五年以上的紫苏草花呈黑紫色。黑紫色的花本来就极为少见,至少我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所以依此看来,这株应该就是紫苏草。而且你看,这朵花附近泥土,有根茎被拔起的痕迹,想是生出附近的紫苏草被人拔了去,除了王爷,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冒着危险来这种地方折紫苏草。”阿衡一向沉默寡言,难得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阿成想想也是,道:“照你这么说,王爷应该就在附近了,可我们找了这么久,一直都不见王爷人影。”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这般说着,阿衡指了指山下,阿成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那我们下去找。” 阿衡看了看天色,有些犹豫,自然不是因为怕山势过于陡峭,而是之前索里说过,不论是否找到王爷,天亮时都要在城门会合,如今天已渐亮,他们这样下山去寻找,肯定赶不及过去;可是若现在赶去城门口,万一王爷真的在下面,那迟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正当他想与阿成商量,是否一人寻找一人去报信会合时,发现阿成已经攀着山石爬了下去,无奈之下,他只能也跟着下去,不管怎样,找到王爷才是最要紧的。 在他们攀下山涯,寻到允礼的时候,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城门口,只要看到一人,索里都会问他可曾找到王爷,但得到的答覆都是摇头。 所有人都来齐了,只剩下阿衡与阿成两人一直未到,等了一会儿,有人担心地:“索里大人,阿衡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要不我们去找找看?” “不必了,我们现在立刻回城。”索里的话令诸人一愣,道:“索里大人,我们不找王爷了吗,还有阿衡两个,此刻也是生死不明。” 索里沉沉道:“王爷一定要找到,但我们人太少,而且对此地人生地不熟,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之前王爷虽与我们说下,不让我们惊动所经之地的官府,但眼下这种情况,必须得借助此地官府的力量方可。” 对于索里的话,诸人自不会有异议,齐声答应,随后策马入城,不过很快他们便停了下来,因为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路边,萍儿就站在马车旁边,一看到他们来就立刻迎上来急切地道:“如何,找到十七爷了吗?” 索里摇摇头,随即道:“夫人也来了吗?” “是,夫人惦记十七爷安危,辗转难眠,城门还未开,便让人赶在马车在这里等候。”说到这里,萍儿不死心地道:“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若有的话就好了。”这般说着,索里跳下马来到马车跟前,抱拳唤了声“夫人”。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亲见知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推开马车门,盯着脸色凝重的索里道:“是不是没有找到十七爷人?” “是,属下等人找了一夜也没见王爷踪迹,甚至于阿衡跟阿成两人也不见了。属下回来,是想去见郑州府的知府,让他动用官府的力量,搜寻城外所有山林,寻到王爷。属下知道王爷一直不想惊动官府,但眼下,属下等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夫人见谅。” 凌若点点头道:“走吧,我与你一起去见郑州知府。” “夫人您……”索里有些惊讶,虽然他不知道凌若的真实身份,却知道允礼之所以这一种都不想惊动官府,皆是因为眼前这位女子,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主动说去见知府。 凌若看出他的心思,苦笑道:“我确实不想与官府打交道,但十七爷下落不明,就算再不想也只能去了,希望我的说辞还有你手上的令牌,可以让那位知府相信,派人去找十七爷。” “是!”索里答应后,翻身上马,与诸人一道随凌若的马车往知府衙门行去。 至于杨应熊这边,刚刚得到守城官差的禀报,说是昨夜里果郡王有急事,连夜出城。 “果郡王,他不是奉皇命出使准葛尔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咱们这里?”一听这个名字,杨应熊惊讶之余,又有些担心,换了平常自然不在意,可眼下……四阿哥他们可是就在郑州,万一让允礼见到四阿哥,那事情就真瞒不住了。 刘师爷明白杨应熊的心思,道:“想是果郡王从准葛尔回来,途经咱们这里,不过幸好果郡王如今已经出城了,他既是有要事,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大人可以放心。” 杨应熊还没来得及点头,有衙差进来禀道:“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是果郡王的护卫,有急事求见大人。” 杨应熊一下子皱紧了眉头,怎么一回事,不是出城了吗,为何又折回,难不成他们发现四阿哥在这里,所以来向自己要人? 他做贼心虚,一有些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得了,不过紧张归紧张,人已是来了,怎么着也不能往外赶,道:“让他们进来。” 想了想,杨应熊还是不放心,道:“刘师爷,你赶紧去盯着布齐,千万不能让他来前衙。” “卑职知道。”刘师爷下去后不久,衙差便带了人进来,杨应熊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时,不由得愣了一下,清咳一声道:“你们便是果王的护卫吗?” “正是,在下等人之所以冒昧求见知府大人,是因为我家王爷自从昨夜出城后,就不见了踪影,在下遍寻不至,而且对此处地形不熟,无奈之下只能来求见知府大人,希望知府大人可以派人寻找王爷。”既是之前已经冒充允礼出城,现在就只能继续撒谎下去。 说罢,他取出允礼的令牌,杨应熊在辩认过令牌真伪后,道:“果郡王昨夜出城的事,本官已经知道了,不过守城的差役曾说过王爷并非一人出城,怎会失踪的?” 索里尚未说话,凌若已是先一步道:“索里他们虽然陪着王爷一道出城,但当时王爷心急之下先走一步,等索里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王爷身影。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千金之躯,万一真要出点事,不止我们,就连知府大人您也担待不起。” 见凌若三言两语间,已是给自己扣了一顶大帽子,杨应熊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容色绝美,气度不凡的女子,“不知这位是……” “这位乃是我家夫人。”索里随口的解释却是令杨应熊误会了,以为凌若是允礼的福晋,连忙长揖一礼道:“下官见过果福晋。” 虽然上次回京述职的时候,还没见果郡王纳过福晋,但这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在这段时间纳了福晋也是极正常的事。 对于杨应熊的误会,凌若没有多加解释,省得解释了还得再另外给自己扯一个身份,道:“知府大人不必多礼,眼下最要紧的是寻到十七爷,还望杨知府可以鼎力相助。” “福晋放心,下官一会儿就派人去城外搜寻,一定会找到王爷的。”虽然杨知府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但这个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否则果郡王真出点意外,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出去,布齐那边肯定会有耳闻,万一……唉,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盼着京里早点有消息来。 凌若客气地点点头道:“一切就拜托知府大人了,我等如今就住在福云客栈中,一有消息,还请大人立即派人通知我等。” “一定一定,下官恭送福晋。”在送了凌若出去后,杨知府那张长如马的脸就立刻沉了下来,待刘师爷出来后,他连忙道:“你是怎么拦着布齐的?” “布齐当时正忙着算计这段时间呈上来的粮银,没有来前衙的打算,卑职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出来看看,大人,果郡王的人都走了吗?” 杨知府沉沉道:“是走了,不过果郡王失踪,他们要求我们派人搜查果郡王的下落,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传到布齐耳中,到时候四阿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见果郡王。” 刘师爷眼珠子转了一圈道:“这件事目前唯有大人知道,只要大人不说出去,知州大人又如何知道呢!” “荒唐,都说了得派人去寻,怎可能不说出……”话说到一半,杨知府突然明白了刘师爷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寻思道:“你是说,不说出果郡王的身份?” “不错,大人,您想想,果郡王来了郑州府却无人知晓,要不是这一次出了事,咱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可见果郡王并不想让别人知晓太多,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一个顺水推舟,告诉所有人,说是去寻一位贵人。不过果郡王福晋那边,还要大人去说明一下,以免她心生不满。” 刘师爷的话令杨知府大喜,连连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就算布齐真的疑心,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到会是果郡王。只要等到京城来信,咱们就无需再如此被动。”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寻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人说得正是,当然最好是能尽快找到果郡王,然后让他们离开郑州府,这样咱们做起事来要方便许多。”刘师爷的话令杨知府深以为然,颔首道:“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至于果郡王福晋那边,本官晚些亲自去一趟。” 在刘师爷将衙门里所有能动的人都遣出去后,果然引起了布齐的注意,寻了一个机会找到他道:“刘师爷,你让衙门的人出去找何人啊,为何本官问他们,一个个都说不清楚,只知是京城来的贵人。” 刘师爷早已想好了说词,不疾不徐地道:“回知州大人的话,知府大人日前吩咐卑职,说是有一位贵人在城外走失,与贵人同来的仆从来求见知府大人,请求知府大人派人一同寻找。” 布齐眼珠子微转,试探地道:“那刘师爷可知这位贵人是什么来头?” “这卑职可不知道了,知州大人若是好奇可以去问知府大人,不过卑职听说,那位贵人行事低调,并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恐怕就算知州大人去问了,知府大人也不便相告。” “是吗?”布齐瞥着刘师爷,明显感觉到他有事相瞒,但所瞒何事,却是无法得知。 刘师爷拱一拱手道:“大人若无其他事情的话,卑职还要继续去调派人手,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在刘师爷离去后,布齐冷哼一声,这个姓刘的家伙,一直与杨应熊一个鼻孔出气,表面上对他这位知州恭敬,实际上仗着是杨应熊的亲信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好比这次,他十有八九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却故意隐瞒不说,实在可恨。 不过也罢了,待到太子爷回京之后,他就是最大的功臣,论功行赏,定会官升三级,到时候,就该是杨应蕃看他的脸色了。 另一边,杨应熊去了福云客栈求见凌若,按着与刘师爷商量的那样,将话说了一遍,临了道:“下官也是为了王爷安危着想,这才加以隐瞒,还请福晋见谅。” 凌若颔首道:“杨知府一番苦心,我岂会不体谅,一切就依杨知府的意思去办吧,最要紧的是能找到王爷。” 杨知府连忙应声道:“下官已经全力加派人手,只要王爷没有离开郑州府范围,就一定能找到。” 凌若正要说话,索里犹如一阵风一样奔了进来,带着难掩的喜色道:“夫人,王爷找到了!” 凌若既惊又喜,抚着萍儿的手急急起身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在王爷的房里,是阿衡与阿成找到的,不过王爷当时从山崖上滚下来,身受重伤,如今陆大夫已经在为王爷诊治。” 索里话音未落,凌若已经疾步往允礼房中走去,本来准备离去的杨知府也跟着一道过去。 凌若一进屋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允礼,双目紧闭,一张脸是从未有过的惨白,陆大夫满脸凝重地坐在床边为允礼把脉。 凌若不敢惊扰,一直到陆大夫收回手方才急切地问道:“陆大夫,王爷怎么样,可有性命之忧?” 陆大夫拱手道:“夫人放心,王爷虽然受了严重的内务,但还不曾伤及性命,在下这就去开药。” 凌若点点头,在陆大夫下去后,她看着将允礼带回来的阿衡阿成二人道:“你们是在何处找到王爷的?” “是在一处陡峭的山涯下,当时王爷手里还拿着这东西。”说着阿衡将手抬了起来,让凌若可以看清他手里所拿的东西。 紫苏草,五年以上的紫苏草…… 凌若眸光复杂的看着阿衡手里的紫苏草,允礼果然是出城去找这个了,其实陆大夫也只是说此方可以一试,究竟能有几分效果无人知晓,允礼他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杨应熊并不知道其中缘由,看到阿衡拿着一丛犹如草一样的东西,奇怪地道:“福晋,这是什么东西?” 凌若回过神来,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得等王爷醒来再问了;这次的事多谢杨大人,如今王爷已经找到,就不必再麻烦杨大人了。” “福晋客气了,一切皆是下官应做的,既是王爷没有什么大碍,那下官先行告退了,待得王爷醒来后,下官再来给王爷请安。” 凌若点点头,在杨应熊离开后,又让阿衡他们下去歇着,而她自己则在屋中守着允礼。 过了一会儿,索里端了刚刚煎好的药进来,萍儿刚接过药,就听得凌若道:“给我吧。” “这种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主子你怀着身孕,就该多歇着才是,昨儿个夜里,您因为担心十七爷,几乎整夜都未睡呢,不如您回房去睡一会儿,奴婢在这里侍候着。”面对萍儿的话,凌若摇头道:“十七爷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的,我哪里能歇得住。” 见凌若如此坚持,萍儿只能将药递给她,看着她一勺一勺仔细地喂到允礼口中,不过一勺的药最多就只能喂进去半勺,余下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待得一碗药喂完后,凌若在一旁的椅中坐下小歇,心一松,被强压下来的困意就全部涌了上来,不一会儿功夫便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至听到萍儿惊慌的声音方才醒过来,睁眼望去,只见萍儿正拿帕子不断擦拭着允礼的嘴角,在其嘴边似有黑红色的血迹,连忙道:“萍儿,十七爷他怎么了?” 萍儿带着一丝哭腔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一直留心看着十七爷,刚才不知怎么的,十七爷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来,那血颜色深得吓人。”正说着话,允礼忽地又奔出一口黑血来,吓得萍儿连话也说不拎清了,“主子,王爷怎么办,陆大夫不是说没事吗?为什么又这样,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凌若比她镇定几分,道:“你先别急,立刻去请陆大夫过来看看,快!” 萍儿早已没了主意,一听凌若的话,立刻奔出去敲陆大夫的门,不一会儿功夫,陆大夫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来,在替允礼诊过脉后,他轻舒一口气道:“夫人放心,王爷刚才吐出的是积在体内的瘀血,不仅无害,相反还有益,如今瘀血已清,相信王爷很快就会醒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苏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陆大夫,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诊诊?”萍儿不放心的说着,陆大夫安慰道:“放心吧,十七爷真的没事了。” “那就好了。”在陆大夫走后,萍儿道:“主子,奴婢看您面有倦容,而且刚才都困的在椅中睡着了,您还是回房歇着吧,奴婢会仔细照顾十七爷的,他一醒,奴婢就去通知您。”不等凌若拒绝,她又道:“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小阿哥想想,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岂非浪费了十七爷取药的一番苦心。” 凌若点点也是,颔首道:“那好吧,你看好十七爷,一有什么事就来告诉我。” 萍儿一一应着,待得关上房门后,她走到床榻边坐下,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允礼俊逸无瑕的容颜,这张脸,真的是很好看呢,还有皮肤,比女子都要滑,让人舍不得收手。 真想……真想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妾也好,可惜这么些日子,十七爷对她一直不甚留心,反倒是对主子异常关心,实在令人气恼,若非知道主子是皇上的人,她都要怀疑十七爷是不是喜欢主子了;好比这次,十七爷跑去城外采药,差一点就连命也丢了,如果十七爷能对她这么好,就算要她折寿十年,她也愿意。 想到这里,萍儿红着脸伏身在允礼身上,听着耳边一下接一下的心跳声,轻声道:“十七爷,你可知奴婢从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就很喜欢您,从那一天起,奴婢的心里就再也容不进其他人。这辈子,奴婢都要陪在您身边,一辈子服侍您。” 闻着允礼身上混合着药味的清雅气息,萍儿依依不舍得直起身,不过手却一直握着允礼修长的手不曾松开,真想就这么握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允礼的喉咙动了一下,随即发出细细的shenyin声,同时眼皮也动了起来,睁开一条细细的眼缝。 萍儿见状连忙放开允礼的手,关切地道:“十七爷?十七爷您是不是醒了?” 允礼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胸口又闷又痛,好像被榔头狠狠击打过一样,在努力睁开眼皮看到萍儿后,他费力地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喉咙就像被火烧过一般,干涩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看到他这个样子,萍儿连忙去桌上倒了杯水来,然后半扶着允礼,将水喂给他喝,喝过水允礼感觉好了许多,哑声道:“是谁把本王救回来的?” 萍儿在他身后塞了个软枕,让他可以靠在床头,随后道:“回十七爷的话,阿衡跟阿成,之前十七爷您一直未归,主子猜测您可能是去找紫苏草了,所以让索里他们去城外寻找,结果阿衡他们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十七爷,当时您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奴婢担心的不得了,幸好陆大夫说您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否则奴婢真不知道该怎样。”说到后面,萍儿眼角泪光闪烁,一副不胜伤心难过的样子。 虽然对萍儿没什么好感,但允礼还是客气地道:“本王没事,只是胸口有点难受,有陆大夫的药调理,相信养两天就没事了。” 萍儿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您没事就好,您才刚醒,该好好歇息,奴婢给您去盛碗粥来,不然光喝药,身子可好不了。” 允礼叫住她,紧张地道:“萍儿,阿衡他们救本王回来的时候,本王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现在在哪里?”他记得自己是为了采长在山涯上的紫苏草才会失足滚落下去的,当时手里应该拿着紫苏草才是。 见允礼一心记着紫苏草,萍儿心中来气,面上则温驯地道:“十七爷放心吧,紫苏草如今就在陆大夫那里呢。” “那就好。”允礼轻舒一口气,闭目靠在床头,他真的很累,昨日为了寻找紫苏草,他寻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头,虽然他自小习武,可这样一刻不停的奔波,却也是有些吃不消了,否则也不会在采紫苏草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而失足摔落,不过总算带回了紫苏草,自己这身伤没有白受。 在萍儿盛了粥回来后,恢复了几分精神的允礼道:“把粥放在桌上,待会儿本王自己吃就是了。” 萍儿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可以照顾允礼,让他多注意一些自己,如何肯放弃,道:“十七爷您现在是病人,哪有将病人一个人扔在房中的道理,还是让奴婢服侍您吧,再说奴婢可是与主子说了,会好好照顾十七爷,要是让主子知道奴婢离开,一定会不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因此罚奴婢,难道十七爷您想看着奴婢受罚吗?” 这般说着,她舀了一勺粥细细吹凉后递到允礼唇边,后者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张嘴将温热的粥吃了下去。 看到允礼肯吃粥,萍儿高兴的眯了眼,连忙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在喂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却是凌若。 虽然被人突然打断,令萍儿很不高兴,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奴婢,奴婢是没有不高兴的权利的;所以她默默地搁下碗起身行礼。 凌若示意她起身,随后走到床边,看着已经清醒的允礼,温言道:“十七爷醒了,感觉如何,可还好?” “多谢娘娘关心,臣并没有大碍。”明明是一样的目光,萍儿却感觉到当中多了一丝温情。 正当萍儿猜测着这丝温情出现的原因时,耳边传来凌若的声音,“萍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十七爷单独说。” 在萍儿退下后,凌若忽地朝允礼屈膝行了一礼,令允礼大惊,想要去扶,无奈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道:“臣如何敢受娘娘如此大礼。” 在直起身后,凌若平静地道:“我能离开准葛尔,能一直到现在都安然无恙,皆多亏了十七爷,十七爷为我几次三番冒险,又怎会受不起区区一个礼。幸好这一次十七爷你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还你这份恩情。”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明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努力撑着双手,好让自己坐得直一些,“娘娘言重了,臣是娘娘的臣子,保护娘娘安危乃是份内之事,娘娘实不必挂心。” “将我救出准葛尔,避过葛尔丹的追杀,确实是十七爷的份内事,但紫苏草呢,这也是十七爷的份内事吗?”不知为何,凌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冷,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也是她从不曾对允礼说过的。 允礼目光垂落在白的似有些透明的手背上,良久方道:“臣知道娘娘在意腹中的孩子,臣去寻紫苏草,也是希望娘娘可以母子平安。” “就算如此,十七爷也无需为冒险。就如我刚才说的那样,若十七爷有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还有勤太妃,她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有事,谁赔个儿子给她老人家?”说到后面,凌若的声音已经不仅仅是有些发冷,而是冰冷无比,犹如置身于数九寒冬中一样。 “娘娘不必担心,臣不会有……”允礼话未说完,凌若已是打断他道:“我知道十七爷你武功好,身手好,但你一样是凡人,会受伤,会有生老病死,这一次从崖上摔下来没死,只能说你运气好,而且阿衡他们又及时找到了你,否则只怕你我已经不像现在这样说话。” 她一连串的话令允礼苦笑道:“为什么臣听着娘娘的话,仿佛娘娘很想臣出事一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凌若叹了口气,声音也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只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事。”顿一顿,目光落在允礼脸上,带着难言的复杂道:“我知道十七爷关心我,但像采紫苏草这种事,十七爷大可以交待底下人去办,而非连一声知会也没有,就亲自去犯险,然后让所有人提惊受怕。” 允礼默默听着,待凌若说完后,方才道:“臣知错,臣以后都不会再犯。” “十七爷明白便好。”凌若端起萍儿随手搁在一旁的碗,轻轻舀了一口已经凉却的粥,道:“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什么人该有什么样的命,都是上天注定的,由不得人力去更改。好比这碗粥,萍儿会侍候着你吃,但我不会,永远都不会,十七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允礼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长,许久之后,方才有声音从薄唇中逸出,“允礼明白,多谢娘娘提醒。” “好。”凌若轻轻吐出一个字,放下手里的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在她后面,是允礼缓缓抬起的双眸,温情、痛意、挣扎、无奈……无数种情绪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现,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凌若在踏出允礼房门后,整个人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无力地倚在栏杆上。 萍儿并没有离去,就站在外头,看到凌若这个样子,连忙过来搀扶道:“主子,您怎么了?” 凌若摇头道:“没事,想是站得久了,所以有些头晕,扶我回房吧。” 萍儿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犹豫着道:“那十七爷……” “先让十七爷歇着吧,待会儿你再过来看看他有何吩咐。”见凌若这么说,萍儿只得先扶了她回房。 当凌若在椅中坐定时,才感觉身上好像重新有了一丝力气,然双手抬起,手却依旧在颤抖。 自从知道允礼真的冒着危险去找紫苏草时,凌若就知道,这一路的相伴,开始令允礼对自己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或许还说不上情爱,但确有情爱的端倪。允礼是一个好人,他帮过自己许多,所以自己不能让他在这条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直至无法回头。 允礼或许很好,比世间所有男子都要好,但她并没有资格去享受允礼的好,她的命早已注定,哪怕不回到胤禛身边,也不可能再与其他男人有所交集,此生此世,她都只能有胤禛一个男人。 至于允礼,这一路的扶持,令她对允礼充满了感激;而允礼的冷静睿智,也令她有所钦佩,但也仅仅只是感激与钦佩罢了,不可能再有其他,否则只会害了彼此。 正因为如此,刚刚她才会说那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冷酷甚至不近人情,但至少可令允礼明白彼此身份之间的差距,不再抱有任何不该存在的念头。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愿……允礼今后可以多一些如意。 在允礼养伤的同时,弘历那边急切地盼着京城方面的消息,对于他来说,此刻的每一日都难熬的让人揪心。 但揪心的远不止他一个,还有杨应熊,自从知道允礼在郑州府后,他就整日提心吊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允礼虽然被找回来了,却受了不轻的伤,无法下地,不可能见到住在布齐宅子里的弘历等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让刘师爷调换了布齐的奏折,要不然他现在也不必如此头疼,说不定还能搭上太子爷讨点好处呢。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法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大人!大人!”正当杨应熊烦燥地在屋中来回踱步时,刘师爷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东西。 杨应熊眸光一亮,连忙道:“如何,是不是京城有消息来了?” 刘师爷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杨应熊,分别是一封奏折,还有一封写有杨应熊之名的信。 杨应熊连忙接过打开,奏折就是他之前呈上去的一封,而现在奏折除了原先的字外,还多了一行出自胤禛之手的朱批:即刻捉拿布齐进京受审! 看过折子后,杨应熊又拆开那封信细看了起来,信是英格给他的,信上说的很简单,就让他立刻除去弘历三人,不得留有活口,为保这一次不会出任何意外,他已经派了人来郑州,约摸会比八百里加急的书信晚到半天,到时候他们自会来见杨应熊。除此之外,英格在书信中也对杨应熊大加褒奖,承诺只要杀了弘历,他便许其一个二品高官之位。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杨应熊的话,刘师爷不敢擅自看信中的内容,只能问道:“大人,这封信可是英格大人给您的?” 杨应熊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将信递给刘师爷,后者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脸色比杨应熊还要难看,拿着信纸的双手更是不住颤抖,“大人,英格大人他……他要您杀……杀……太子爷?这……这可是大罪啊!” 杨应熊冷然道:“本官知道,但你以为本官与你现在还有退路吗?” 这句话令刘师爷沉默了下来,他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建议杨应熊在押送布齐进京的路上,送其归西;但杀一个布齐与杀一个当朝太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是这件事没曝光,自是一切问题都没有,怕就怕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诛九族之罪,谁都别想活命。 “卑职明白,可这件事……”刘师爷还待要说什么,杨应熊已经道:“这几日果郡王那边可有动静?” 为了慎重起见,他不止派亲信监视着布齐的宅子,还监视着福云客栈,确保两边一有什么异动,他都可以知晓。 “没有,果郡王一直在客栈中养伤,没有任何异动,想来他还不知道太子爷在这里。”不等杨应熊问话,他已经知机地道:“至于布齐那边也是一样,虽然一直想要打听那位贵人的身份,但除了大人与卑职之外,再无人知晓,他又怎可能打听得到。” 杨应熊默默听着,过了许久,站起身来道:“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想要成为人上人,少不得犯犯险。” “大人,您当真决定了吗?”直到这个时候,刘师爷的声音还在打颤。 “怎么,你不敢了?”杨应熊冷冷扫过刘师爷,后者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头皮发麻,不过同时头脑也异乎寻常的清醒。就像之前杨应熊说的那样,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依附英格之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再说,英格还派了人来,凡京城的大家族,都豢养暗卫,他所派的人一定就是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暗卫,这些人如果发现他们有任何异动,只怕会先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刘师爷低下头道:“卑职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他的话令杨应熊眸中冷意稍退,在烧毁了那封密信后道:“在那些人来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刘师爷刚要说话,忽地有人走了进来,令杨应熊为之一惊,连忙用袖子盖住桌上的奏折。 刘师爷看到走进来的人,面露惊色,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拱手道:“卑职见过知州大人。” 不过那丝惊色并没有逃过布齐的眼睛,他呵呵一笑道:“刘师爷免礼。” 在走到杨应熊面前后,他拱一拱手道:“下官见过大人。” “布齐来了,快请坐。”虽然两人一直暗地里较劲,但身在官场,又怎会不懂面和心不和的那一套,哪怕明明已经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了,也依旧可以保持相谈甚好的表相。 在命下人奉上茶后,杨应熊客气地道:“布齐你来找我,可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 布齐态度恭谨地道:“衙门并没有什么事,是下官刚才在外头看刘师爷急急忙忙来找大人,唯恐大人这里会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做,所以特意来看看。” 杨应熊闻言,目光扫过刘师爷,后者连忙道:“让知州大人见笑了,是卑职自己遇到了一点事,急于来求大人帮忙。” “哦,不知能否相告?”布齐一直记着刚才刘师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意,又岂会轻信了他的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刚刚谁来找过刘师爷。 “这个……”刘师爷为难地看了杨应熊一眼,他刚才只是随口胡说,又哪里真说得出什么事来。 杨应熊不急不徐地笑道:“既然刘师爷不好意思说,就由本官代他说吧,反而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抚一抚须,他续道:“刘师爷的小儿子在私塾里与人打架,伤了人,那家人说要报官,虽说伤的不重,但刘师爷还是有所担心,是以提前来与本官说一声。” 布齐点点头道:“原是这样。” 正当杨应熊以为布齐信了自己这番谎言后,布齐却突然道:“可为什么刚才下官看到的有驿站的人来找过刘师爷,然后刘师爷就紧赶着来见大人了,难不成刘师爷的小儿子打伤人之事,还与驿站有所牵连?” 他的话令杨应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还好,同时心中暗恼,这个布齐,分明就是故意挖个陷阱让他跳。 见杨应熊与刘师爷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布齐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大人,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杨应熊挨过来,故作不在意地道:“哦,没什么,刘师爷要进来的时候,正好驿站的小吏将公文送过来,刘师爷就一道拿进来的。” 布齐挑一挑眉道:“下官怎么不知道大人最近送过公文去驿站?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杨应熊抚须笑道:“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本官见不甚要紧,就没有惊动布齐你,你不会怪本官吧。” “下官不敢。”布齐眼中尽是怀疑,“不过下官既是听说了,不免有些好奇,还望大人能够告之,究竟是什么小事需要动用驿站。” 杨应熊淡淡地道:“都说了是小事,何必再提呢。” 在杨应熊说话的时候,布齐眼尖地注意到露在杨应熊袖外的一角绫面,黄绫封面,这……不是递给皇帝的折子吗?难道这就是刚才刘师爷拿进来的东西?刚才他虽看到驿站小吏将东西交给刘师爷,却因为隔得远了些,没能看清楚究竟是什么。 可是杨应熊瞒着自己给皇上递什么折子,难不成他知道了四阿哥的身份,想与自己抢功?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连折子也是自己亲手送去驿站的。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翻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慢着,这个杨应熊之所以能当上知府,乃因为有英格大人的提拔,而英格大人又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是最忠实的二阿哥**。据四阿哥所说,他之所以会在福州险死还生,皆因二阿哥之故,万一杨应熊真知道了这件事,从而告诉英格,那四阿哥可就危险了。 但还有一点不通,与英格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奏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布齐对奏折当中的内容好奇不已,但他也晓得,杨应熊若真有事瞒着自己,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看奏折内容的。 这般想着,布齐端起搁了好一会儿的茶慢慢抿了一口,在准备搁下的时候,手一抖,茶盏翻倒,里面的茶水全都倒在了杨应熊的袖子上,后者烫得当即缩手,而这个动作,也露出了他压在手下的奏折。 布齐目光一闪,迅速伸手去拿奏折,然手刚碰到,一只还沾着茶叶的手牢牢压在奏折上,“布齐,你这是做什么?” 布齐抬起头来,正是面有怒容的杨应熊,想不到这个老家伙反应如此之快,一下子就压住了奏折,让自己无法拿到手。 布齐皮笑肉不笑地道:“刚才大人不是说仅仅只是小事吗?为何会有奏折,究竟是什么小事要呈给皇上知道?下官虽然品级不如大人,但至少也是这郑州府的官员,只要是郑州府之事,事无大小,下官都有知情权,大人您说是不是?” “就算如此,这是本官呈给皇上的折子,没有本官同意,你都没有资格看。”杨应熊没想到布齐居然发现了他压在袖子下面的奏折,还假借打翻茶水,想拿到这封奏折,亏得自己眼疾手快,否则可就让要他奸计得逞了。 布齐冷笑道:“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大人你这么紧张,难道这封奏折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胡言乱语,本官行得正坐得直,哪里会有不可告人之事,倒是布齐你居然敢如此与本官说话,真是胆大妄为,还是说仗着你那个从一品都统的表兄,就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下官岂敢,但下官相信自己身为知州,绝对有权知道大人究竟郑州府何事上报朝廷?”到了这个地步,虽然还没撕破脸,却也差不多了,布齐没什么好再忌讳的。 见布齐态度如此强硬,杨应熊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也不再假意客气,冷笑道:“布齐,这些年来,你我同在这郑州当官,你处处与本官做对,对本官的话阳奉阴违,真当本官一点都不知道吗?本官不说,只不过是给你那个表兄一点面子,以免大家太过尴尬罢了,但本官给你的客气,你却当成了理所当然的福气,且还不断地得寸进尺。不错你表兄是从一品,且党附以前的四阿哥,但现在四阿哥不在了,孝圣宪皇后也归天了,就算之前再得意风光,再得皇上宠信也无用了,人死了,就一切归于虚无,相信你表兄现在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么风光。” 杨应熊的话句句切中要害,若换了以前,布齐就算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再与杨应熊顶撞,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知道太子爷还在,没有死,只要太子爷能够回京,眼下的劣势就会统统化为优势。 杨应熊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按住的奏折,道:“布齐,你现在退下,本官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否则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大人何时对下官客气过。”布齐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加力,艰难而缓慢地试图将奏折从杨应熊手中夺过来。 刘师爷见状连忙上前劝说道:“二位大人都是郑州府的父母官,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闭嘴!”布齐毫不客气地喝斥道:“本官与知府大人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师爷插嘴!” 刘师爷还是第一次被布齐这样喝斥,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好歹是杨应熊身边的红人,平常这知府衙门里的人,哪个敢不给他几分面子,喝斥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说话间,奏折已经有一半在布齐手中,只听他道:“大人,今日这份奏折下官是看定了,若您非要不许,那就别怪下官不客气了。” 事关弘历安危,布齐就算彻底与杨应熊翻脸也不在乎了,他好歹是这里的知州,就不信杨应熊能够一手遮天。 布齐话中的威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他是旗人出身,虽然是个文官,却自小练习拳脚,而那那杨应熊是汉人,手无缚鸡之力,真要起了冲突,杨应熊根本不够他一拳打的。至于朝廷怪罪……呵,他保护太子爷有功,朝廷封赏嘉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治他的罪。 杨应熊气得不轻,这个布齐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反了,杨应熊恨不得立刻命人进来将他抓起来。 呃,慢着,奏折上明明说了将布齐押解进京受审,也就是说,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唯一的麻烦就是万一布齐被抓的消息传了出去,就会惊动藏身于布齐府中的四阿哥等人,万一让他们逃了,自己可没法向英格大人交待。 不过杨应熊很快就释然了,在这府衙里,他官职最大,只要他交待下去,不许人泄露此事,相信不会有人那么多事的与他这个知府做对,待到英格大人的暗卫一到,便可以将四阿哥他们给抓起来,然后…… 想到这里,杨应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同时一直紧紧按着奏折的手一松,任由布齐将奏折拿在手里。 布齐只以为杨应熊是受了自己的威胁,并没有多想,而且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奏折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在布齐专心看奏折时,杨应熊朝刘师爷轻轻耳语了一句,后者点点头,趁着布齐不注意,悄悄离开了房间。 布齐越来奏折越生气,好不容易看完,用力将奏折往水迹未干的桌子上一摔,指着杨应熊的鼻子道:“好你个杨应熊,居然敢诬陷我?” 杨应熊冷笑道:“本官岂会诬陷你,布齐,你敢说自己自做官以来,没收受过一分银子吗?”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捉拿布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布齐“呸”了一声道:“不错,我是有收过银子,但绝对没有你奏折上说的那些狗屁事!再说,论起收银子,我能比得过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年都拿上万两银子孝敬你背后那个主子。”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能做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人手里会是干净的,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各收各的好处,不会闲着没事去揭发别人罢了,可现在杨应熊明显是破坏了这个规矩,难怪布齐会如此生气。 杨应熊虚笑道:“本官如何,无需你说,不过皇上可是明明白白在奏折中批了朱批,要将你押解进京受审,若你真不曾收过银子,到时候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没人能冤枉得了你。” 他这话让布齐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眼下最大的困境,不是这所谓的收受银两一事,而是弘历三人,若自己现在出事,那他们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布齐连连摇头道:“我没有做错事,为何要进京受审,杨应熊,你休想陷害我!” 他的话只是让杨应熊脸上的虚笑更加明显罢了,“皇上的旨意,可不是你布齐说不遵就可以不遵的。”话音一顿,他扬声道:“来人!” 随着布齐的话,一群腰间佩刀的衙差随刘师爷走了进来,不过些衙差显然还有些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因为杨应熊指着布齐道:“布齐收受贿银,皇上有令,即刻将布齐捉拿回京,你们赶紧将布齐给本官拿下!” 捉拿知州大人?众衙差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震惊之色,一个个犹豫着不敢动手。 刘师父见状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知府大人的话吗,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再不动手,可就是抗旨了!” 一顶“抗旨”的大帽子扣下来,那些衙差不敢再站着不动,磨磨蹭蹭地向布齐靠过来,后者见杨应熊真敢动手,不禁脸色大变,对那些衙差厉喝道:“本官乃是朝廷,身上穿的也是朝廷官服,你们哪个敢对本官不敬?!” 杨应熊出奇强硬的态度令布齐害怕,感觉似与以前判若两人,还有杨应熊为什么要突然上奏皇上,弹劾他收受银两,若只是因为看不惯自己才这么做,那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管怎样,布齐这一喝,又让衙差们不敢动了,左顾右瞧,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两个都是官,他们真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见衙差们停下脚步,杨应熊拉下脸道:“你们没听到本官的话吗?先将他捉拿,然后再押解进京。这不止是本官的命令,更是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许违抗;任何敢于抗旨者,本官都会上奏朝廷,将他重重问罪。” 最后一句话,终于彻底打消了衙差们的犹豫,始终,杨应熊才是这里的知府,比知州的官位更大,其中一个衙差咬咬道:“知州大人,得罪了!” 见那些衙差真的敢上来抓自己,布齐脸色差到了极处,尤其是之后刘师爷的话,“知州大人,卑职知道您武艺高强,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你的身,但府中有那么多的衙差,就算您打倒了这里的,外面还有,双拳始终难敌四掌,而且您若真一路打出去,就不仅仅只是押解进京受审那么简单了,您会变成各府各县,急欲抓而而后快的通缉犯,知州大人,您可是想清楚,真要这么做吗?” 刘师爷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令布齐恨不得一拳打烂,但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事情会比现在麻烦十倍百倍。 布齐紧紧攥着双手,思索着脱身之法,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弘历三人,京城的人一直没来,而自己又要入京受审,不能再庇护他们,若当中出些事,岂非……可恶,杨应熊怎么会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来,简直就像故意针对一样。 不行,他现在绝对不能离开府衙,一定要撑着待到京城的人来为止,想到这里,布齐咬牙低头道:“大人,之前是下官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下官一般见识。至于入京受审之事,下官一定会照办,但今日天色不早,而且下官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更不曾与家人话别,能否等到明天再动身。” 拖得一刻是一刻,指不定一会儿京城的人就来了,到时候,他看这杨应熊怎么死! 杨应熊猜到他的心思,不假辞色地道:“布齐,你是入京受审,不是入京游玩,还要带什么东西,至于话别,本官会让刘师爷代你去说,你就安心的去吧!” 见杨应熊软硬不吃,布齐又气又急,忍不住道:“姓杨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官怎么敢欺你呢,本官只是让你尽快动身,省得刑部与吏部诸位大人久候。”说到这里,杨应熊用力一挥手,示意那些衙差将布齐给抓起来。 衙差不敢再拖延,扑上去将布齐牢牢按住,而在布齐无法反抗的时候,杨应熊拿起桌上那份折子走到他身边,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布齐,你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布齐的瞳孔因为他这句话而急剧收缩,“你……你都知道?” 杨应熊带着一丝自得的笑容道:“是,本官一早就猜到了,只是为免打草惊蛇,才一直由着你蹦达罢了,现在该是时候结束了。本官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就是京城绝对不会有人来,你的奏折,早就被本官拿在手中了。” 他的话令布齐感到无比绝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奏折是我亲自送到驿站的,你怎么可能拿到手,绝对不可能!”说到后面,布齐的声音有些失控。 杨应熊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放心,你宅子里的人,本官会妥善安置的!” 布齐听出他话中的不怀好意,厉声道:“杨应熊,你不能动他,他是当今的太子爷,是未来的皇帝,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必将不得好死!”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布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衙差惊异的面容,刘师爷不急不徐地道:“看来布齐大人真是怒极攻心,昏了头,太子爷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大人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布齐大声道:“不是,太子爷没死,太子爷还活着!” “看来布齐大人真是病得不轻,大人,得找个大夫给布齐大人看看才是。”刘师爷若有所指的说着,杨应熊自是心知肚明,颔首道:“不错,是得让大夫好好看看,以免到了京城也胡言乱语,遭人笑话。刘师爷,你待会去请一位大夫过来,让他沿路一道进京,直至布齐大人的疯病好了,再回来。” 他这几句看似无害的话,却令布齐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吼道:“我没有病,我什么病都没有,杨应熊,你别想着害我!” 布齐也是在官场打滚多年的人,一听杨应熊这话,就知道他动了杀心,哪怕不杀自己,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好端端地活到京城,只是他想不通,杨应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连太子爷也敢害。 对了,杨应熊是英格的人,他既然送折子去皇上面前参自己一本,就肯定将这件事告诉了英格,很可能是英格教他这么做的。 该死,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都不能告诉弘历,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衙差紧紧按着布齐,以免他真的挣扎开去,而杨应熊一脸难过地道:“本官与你相交数年,你居然以为本官会加害于你,真是让本官伤心。” 布齐虽然力气大,但终归挣脱不开这么多人的压制,只能骂道:“杨应熊,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杨应熊摇摇头,有些无力地挥手道:“将他带下去吧,待得公文准备好后,就立刻押他上路,不要耽搁了。” 在将咒骂不停地布齐带下去后,杨应熊唤过刘师爷,阴声道:“盯紧布齐的宅子,不许任何人进出,但是记着,在英格大人的暗卫来到前,不要惊动了四阿哥他们,虽然英格大人注定不会放过四阿哥,但这个刽子手,咱们没必要来做。” 杨应熊虽然是英格的人,但他不是忠心的连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暗卫,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只要不是他下令杀的弘历,就算万一将来事情暴露,他也可以将所有事推到英格身上,换取自己一条活路。 刘师爷点点头,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办妥。” 在刘师爷走后,屋中只剩下杨应熊一人,当安静下来后,杨应熊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是危险得很,不过总算还好,事情没有脱离掌控。 接下来的等候,令杨应熊坐立不安,虽然英格说了会派人过来,但他并不知那些暗卫会以什么方式过来。 时间在这样的等候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从昏黄变得幽暗,尤其是今夜还起了风,不时可以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树枝晃动的影子,就像鬼魂在窗外徘徊不去一样,令人提心吊胆。 突然,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传到了杨应熊耳中,令他倏然一惊,连忙往门口看去,待得看清进来的是刘师爷后,方才松了口气,“如何,都办妥了吗?” “大人放心,布齐已经在城门关闭之前被押送出城了,卑职给他安排了一位大夫随行,那位大夫会好好治疗他的疯病。”刘师爷嘴角的微笑说明事情并非像他表面说的那么简单,“至于宅子,卑职也派人盯着,保证不会有一只苍蝇飞出来。” 刘师爷的话令杨应熊放下心来,正要说话,忽地发现刘师爷身后多了数条影子,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杨应熊用力揉了揉眼,然再看时,那几条影子仍然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刘师爷不解的目光中,杨应熊撑着桌子起身,神色古怪地向他走来,眼见杨应熊越走越近,刘师爷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卑职有什么不对?” 杨应熊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走着,在离刘师爷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刘师爷身后的“影子”,那根本不是影子,而是人,只因他们穿着黑衣,又悄无声息地站在刘师爷后面,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影子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杨应熊带着一丝颤音问着,他根本没发现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若是刺客的话,他必死无疑。而这个时候,刘师爷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当他回头看到几个鬼魅一般人,亦是吓得不轻。 当先那个人隔着蒙脸的黑布道:“杨应熊是吗?” “不错正是我。”杨应熊话音刚落,那人便再次道:“我们乃是奉英格大人之命,前来此处处置四阿哥,四阿哥如今人在何处?” 一听到是英格带来的人,杨应熊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不过面对着这些人,却是不敢摆官老爷的架子,反而客气地道:“几位稍候,我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 “刘师爷。”他只唤了一声,刘师爷便明白过来,点头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带几个大人过去。不过卑职担心,虽然现在已经入夜,仍然会有人看到。” 不等杨应熊开口,之前说话的那个暗卫已经道:“放心,我等自有隐匿之法,不会有人发现。” 刘师爷刚才已经见识过他们隐匿的本事了,哪里还会不信,连连点头,带着他们出了府衙。 就像那个暗卫说的,虽然一路上经常会遇到人,但没有一个人发现刘师爷身后带了这么一群人,他们就好像完全融入了黑暗中一样,这份本事,实在令人惊叹,刘师爷不禁在想比这些暗卫还要更加神秘一些,直属于皇帝的密探,应该也是这样。 在来到布齐的宅子时,已经差不多两更了,刘师爷小声道:“启禀几位大人,四阿哥和兆惠、阿桂就在里面,卑职一直有派人盯着,没有任何人出来,至于任何一个试图进去的,也都被卑职的人拦了下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扑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暗卫头子打量了眼前的两进宅子一眼冷冷道:“让你的人撤离此处。” “卑职明白。”面对这些暗卫时,刘师爷总有一丝深深的忌惮,对于他们所说的话,更加不敢有丝毫反抗,再说他自己也巴不得赶紧离开。 在刘师爷走后,其中一个暗卫绕到了宅子后面,其打算显然是守住后门,不让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离开。至于另外几个,则一起跃过墙过,悄无声息地落在宅子里面。 这个时候,宅子里的灯大多都熄了,只有少数几盏还亮着,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茫,根本无法驱散浓重的夜色。 有一个负责守夜的长工,正在台阶上百般无聊的打着哈欠,殊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他头上。 长工一个哈欠还没打完,突然感觉自己脖子被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住,同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要是敢叫嚷,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大……大爷……别……别杀小的,小的……小的不叫!”长工被吓得哆哆嗦嗦,连说话也不利索。 暗卫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三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 暗卫话音刚落,那长工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是,老爷前些日子带了三个乞丐一样的人回来,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老爷将他们安置在后厢房中,其中有一个人叫老爷叔叔,不过小的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立刻带我们过去。”暗卫的话令长工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们去弘历三人所住的房间,至于为什么找弘历,会否对弘历等人不利,可不是他关心的事,对他而言,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小命,别一不小心丢在这里。 有了长工的引路,一众暗卫没绕半点弯路便来到弘历所住的厢房外,“几位大爷,这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乱说,求你们放了小人。” “好!”暗卫冷冷吐出一个字,那长工还未来得及高兴,架在脖子上的刀轻轻一用力,锋利的刀刃顿时割破了他的脖子,鲜血温热的血从伤口潺潺流了下来,在长工渐渐失去神采的目光中终结着他的生命,想必那长工至死的时候都不明白,明明他已经按那些人的吩咐做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不懂,因为他不是那些终日在刀口tian血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活口是最大的失误,必杀无疑。 在解决了长工后,暗卫几人悄无息的橇开房门,进了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不过对于习惯了暗中视物的暗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此处虽看着是一间,但左右连通,实际上就是三间厢房。 在摸清了屋子的结构后,三个暗卫另外进入到一间厢房中,那个暗卫头子则站在门边,以防突发之事。 三人各自mo索到床边后,无声地举起钢刀,然后狠狠朝鼓起的被子斩下,其中一个刀还残留着长工的鲜血。三人皆用了十成力,务必要一刀击杀,然刀子刚斩下,便立刻感觉到不对了,刀下软绵绵的,并没有砍到人的感觉,连忙抽刀将被子掀开,借着窗外的月色,看到被子底下是两个枕头,根本没有人。 “床上没人!”听着三个暗卫一模一样的答案,暗卫头子皱起了露在黑巾外的眉毛,那个杨知府明明说派人监视着这处宅子,没有任何人离开,为何屋中会没人,难道那个杨知府骗自己?不对,他既然通知了英格大人,就应该不会再使花样,想了一会儿,他沉声道:“将这三间厢房仔仔细细搜查一遍,他们可能藏在某处。” “是。”随着这声答应,几个暗卫动手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搜查了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但都没有看到人。 “大人,四处都没人,看样子应该不在这里。”听着这话,暗卫头子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难道真的是弘历得到消息,所以事先逃走了?那个杨知府,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连人已经逃走了都不知道,简直就是混帐! 既然人不在这里,那再待下去也无用,暗卫头子冷声道:“走,去知府衙门。” 在宅子恢复原有的沉寂后,放在厢房后面的几个水缸盖子被顶了开来,然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那些暗卫急欲杀之而后快的弘历三人。 阿桂心有悸地看着那些暗卫离开的地方,直至现在他的呼吸还不曾平稳过,兆惠也是这般,待心中的骇意平复了一些后,对看起来最平静的弘历道:“四阿哥,你怎么知道今晚会出事?” 他们三人原是聚在一起商量着回京之后,该如打尽,在天色渐黑后,弘历突然找来下人,让他去看布齐回府没有,结果一直等到一晚时分都不见布齐回来。 兆惠只以为是衙门里有事,误了回来的时辰,毕竟布齐是个知州,不可能整日都无所事事。可弘历的神色却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紧张。之后,更是熄了灯,将床褫弄成睡觉的样子,而事实上他们三人却躲进原本用来蓄水的水缸中。虽然他们当时对弘历的安排很不解,但现在无疑明白了,要不然,他们现在已经成三具死尸了。 弘历的眸光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光,“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一个猜测罢了,没想到还真成真了。兆惠,你想想,自从我们来了此处后,你叔叔在入夜之前都会回来,哪怕衙门里真有什么事回不来,也会让人来告诉一声,可今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人没回来,消息也没有,仿佛像失踪了一般。” 被他这么一说,兆惠也想起这个细节来,斟酌片刻道:“你是说,叔叔他已经出事了?” 弘历语气冰冷地道:“不错,你叔叔曾说过,杨知府乃是英格提拔上来的,不是可信之人,所以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一直未透露过任何消息给他,而他,很可能从英格那里知道了我没有死的事。能做上知府之位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货色,或许他早就已经怀疑了我们了,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罢了之时。”一直以来的险此还生,还有奔波逃亡,让弘历不再只懂得纸上谈兵,只懂得读圣人之言。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纰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桂挠着后脑勺道:“四阿哥,你说的好复杂,究竟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英格,或许是杨知府,不过前者的可能xing更大一些,杨知府手下应该不会有这样一批武艺高强,同时又心xing冷酷的人。若我没猜错的话,布齐大人应该已经被杨知府控制起来了,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杨知府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扣押与他同为朝廷命官的布齐大人。” 兆惠眯着眼睛道:“虽然叔叔出事了,但他送往京城的那封折子应该递到皇上手中了,相信很快皇上就会派人来接四阿哥你。” 回应他的,是弘历苦涩的笑容,“只怕皇阿玛根本没看到那封折子,不知我尚在人间。” 兆惠正要问为什么,忽地会过意来,“你是说那封折子没送到京城?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京城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惹来追杀,容不得我不怀疑。”说到这里,弘历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想回京,真是千难万难,二哥动用了一切力量想要诛杀我。” 兆惠凉声道:“唯有四阿哥你死了,他才可以放心的做他的定亲王。” 弘历笑笑道:“可惜他注定不能如愿,我命硬得很,至少在他死之前是绝对不会去见阎罗王的。” 阿桂用力点头道:“对,就算真去见了,我和兆惠也一定会把四阿哥你从森罗殿上给拉回来!” “对了,趁着现在他们走了,咱们赶紧离开吧,否则等到他们察觉到不对再折回来就走不掉了。”兆惠的话得到了弘历与阿桂的同意,不过在离开前,阿桂将之前布齐给他们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憨笑道:“有了这些个银子,咱们至少有一阵子不用乞讨了。对了,四阿哥,我们现在去哪里?离开郑州吗?” “不急,我想先打听一下布齐大人的情况,怎么说此事也是因我们而起,若他因此出事,我实在于心不安,相信兆惠也是一样。” “可这样做会很危险,依我说,四阿哥你应该尽快离开郑州。”兆惠的意见却是与弘历相反,因为他更多提在为弘历考虑。 弘历没有与他争执,道:“行了,不管怎样,先离开这是。” 且说在那些暗卫离开去,杨应熊去了心头一块大石,感觉难得的轻松,让人备酒与小菜,然后与刘师爷对酌,在两人喝得酒意微醺时,窗子突然开了,一阵冷风从外面涌进来,吹得两人头脑清醒了数分,待得定晴细看后,发现屋中多了几条黑影。这一看,杨应熊仅剩的酒意也没了,连忙起身道:“诸位这么快回来,可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暗卫头子上前一步,森然道:“杨知府,你说一直监视宅子周围,没有任何人出入过,四阿哥也不可能得到消息是吗?” 杨应熊被他问得一愣,不知是何意思,一旁的刘师爷道:“回几位大人的话,是卑职负责派人监视布齐宅子了,卑职可以确保无人进出过那里。”说罢,他又小心地道:“难道事情有变?” “四阿哥根本不在那里!”暗卫话音刚落,刘师爷便惊声道:“怎么可能?卑职明明一直有派人监视着宅子,他们绝对没机会离开。” 暗卫冷哼一声,将他们所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杨应熊二人冷汗都下来了,想不到原本一切顺利的话,临到头却生出这场变故来。 杨应熊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转头喝道:“刘师爷,你怎么做事的,为何会走漏风声让他们几人逃走?” 刘师爷苦着一张脸道:“回大人,卑职发誓绝对有泄露半点风声,也不可能有人去通风报信,卑职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知道,更不要说还逃走了。”这一点刘师爷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真是没用!”在喝斥了刘师爷一顿后,杨应熊冷静了几分,他很清楚刘师爷的办事能力,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一定是当中出了什么问题。思索片刻后他对犹站在那里的暗卫道:“不知诸位可曾搜过宅子的其它地方,或许他们并未离开,只是躺躲起来也说不定。” 暗卫头子语气冰冷地道:“若你们不曾泄露了今次的事,他们怎会知道要躲起来,总之这一次,我等并未见到四阿哥,而这个情况,我会如实告诉英格大人,你自己去向英格大人解释吧。” 说罢,他带着余下暗卫离开,任杨应熊在后面不住叫着,也未曾停留半步,对于这些暗卫而言,能够让他们行动或是停留的,只有英格一人之命,除此之外,连皇帝也不能,更不要说区区一个知府了。 在那些暗卫走后,杨应熊恨恨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该死的,四阿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找不到他们人影?这次没抓到四阿哥,英格大人一定会不高兴。” 刘师爷献计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去布齐宅中,就以搜查賍银的名目,或许会有发现?” 既然刘师爷已经想好了名目,杨应熊自然不会反对,让他即刻点齐人马,去布齐客或搜查。此时尚是夜深之时,许多衙差都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在听了原委后,都是一头雾水,搜查赃银自是没错,但需要三更半夜去查吗?至于刘师爷给出的答案,则是怕布齐的家人会趁机转移赃银。 虽然里面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他们只是当差的,哪有权利质问上司,一个个乖乖地去了布齐宅中,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倒是搜出了不少银子,但刘师爷想要看到的人却是一个不见,反倒是闹出人命,布齐八十岁的老娘本就患病在床,再听到说布齐出事被抓了起来,还要搜宅,一下子给吓得犯了病,当场一命呜呼,令刘师爷越发头疼。 至于弘历他们,并未走远,就躲藏在附近,刘师爷连夜带人搜查布齐宅子的事自然被他们瞧在眼中,同时也更加肯定布齐出事,否则刘师爷哪里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搜查朝廷官员的宅子,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要知道布齐的品级虽然不高,但也不是杨应熊这个知府能定罪的。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离开郑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随手从地上抓来两把泥灰抹在脸上,对兆惠他们道:“走,趁着现在天色暗,不容易被人看到,咱们到府衙附近去,打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桂紧紧拉住弘历担心地:“可万一那个什么鸟知府已经下令要抓我们,我们现在去岂非自投罗网。” 兆惠带着一抹冷笑道:“放心,那个杨知府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抓我们,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偷偷摸摸的动手了。” “不错,所以我们现在勉强还算安全。”见弘历与兆惠都这么说了,阿桂也无话可说,随他们一道悄悄潜往知府衙门。 天色在等待中一点点亮起,此久不久,隐藏在暗中的弘历便看到除官服顶戴的布齐被人押了出去,且双手被绑,口中还着布,让他无法说话。之后他们从衙差与那些好奇百姓的对话中得知,布齐涉嫌贪赃柱法,如今要押他进京受审。但布齐昨日被抓的时候,精神受了刺激,变得胡言乱语,为免他发疯,杨知府不得已之下,命人绑了他的双手,并且塞住嘴巴。不过杨知府念在大家同僚一场,特意请了一名大夫,随同时京,治疗布齐的疯病。 在百姓盛赞杨知府仁心之时,弘历却是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布齐是知道他们几个存在的,若进了京,必然会告诉每一个他所见到的人,就算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疯言疯语,但只要有一个记在心中,事情就会有所不同,这绝对不是杨知府所愿见的,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弘历捅了捅一旁的兆惠道:“若你是杨知府,对于布齐大人,你对怎么处置?” “我?”兆惠意外地看了弘历一眼,随后道:“我会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永远不能开口,可是杨知府显然没有这么做,实在让我不明白。”对于杨知府这个做法有疑问的,并非弘历一人,他同样有。 “连我们都能想到的,不可能杨知府想不到,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弘历这般说着,但什么理由却说不出,倒是阿桂说了一句,“他该不会是想在半路上来一个杀人灭口吧。” “胡说什么呢,姓杨的怎么说也是个朝廷命官,怎么会做……”兆惠原想说“怎么会做杀人灭口的事”,但后面声音越是变得越来越小,直至一丝声音也没有。事实上,这样的事,姓杨的早就做了,哪还有不会的道理。 弘历亦想到这一点,沉眸道:“疯病只是一个借口,若我没料错的话,杨知府已经买通了那个大夫,绝对不会让布齐大人活着到京城。不行,我们一定要救他!” “可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兆惠何尝不想救,布齐好歹是他表叔,且这一次又帮了他们,可就像他说的,自身难保,如何能救。 弘历虽然这样说着,但一时半会儿间也没什么主意,道:“从郑州到京城,至少要走上十天半月,咱们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兆惠点点头,布齐好歹是为了帮他们才遭难的,若有办法相救,他也不想看着布齐枉死。 在他们尾随押送布齐的那些人出城时,允礼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是习武之人,复原的能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另一方面,郑大夫拿着允礼采来的紫苏草为凌若配药,替她清除腹中胎儿所带的毒性,按陆大夫的说法,不可能完全驱除,但只要能除到一半,这个孩子将来存活的机率也要大上许多。 对于此时的凌若而言,孩子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莫说只是吃药,就算要她拿性命相换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在允礼伤势渐愈的同时,凌若也将陆大夫开了数日的药喝完了,而结果,是令人欣喜的,从脉像上看,胎儿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胎心的跳动亦更加有力。 在陆大夫诊完脉后,凌若放下袖子,含笑道:“这次的事真是多谢陆大夫的,若无陆大夫的妙方,孩子也不会有所好转。” “在下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份罢了,实在不足挂齿,夫人若一定要谢,应该谢王爷才是,若非他冒着危险去采这五年以上的紫苏草来,在下也配不成药。”陆大夫的话令凌若笑容一滞,旋即已是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颔首道:“陆大夫说的是,我一定好好谢谢王爷寻药之恩。” 在陆大夫走后,凌若道:“萍儿,去看看他们都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咱们把东西收一收也可以下去了。” 因为允礼受伤一事,他们在郑州府耽搁多日,如今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自然也该动身了。 萍儿答应一声,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允礼进来,连忙退到一行,唤了声十七爷。 允礼还是与以往一样清俊优雅,犹如玉雕一般寻不出半点瑕疵的无瑕面容上一派云淡风清,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同时,同样也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意。 允礼的目光在凌若脸上稍作停留后,便垂了下去,“臣见过娘娘。” “十七爷免礼。”虽然凌若与他说过数次无需行礼,但每一回允礼还是照旧行礼,让凌若深感无奈。 允礼低头道:“娘娘,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也与掌柜的结了帐,只待娘娘收拾好后便可离去。” “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罢了,让萍儿收一收便好了。”在凌若说话的同时,萍儿已经知趣地将柜中的衣裳打包放入包袱中。 允礼看了一眼道:“既是如此,臣先陪娘娘下去吧。” “也好。”凌若点点头,在随允礼下楼的时候,她突然道:“上次那些话,十七爷可曾怪过我?” 自从允礼刚醒的时候,她去见过一次,并说了那些话外,便再不曾去过,而今日也是两人那日后的第一次见面。 允礼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若臣说见怪,娘娘会收回那些话吗?” “不会。”这两个字,凌若回答的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算你恨我怨我,我还是会那样说。”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额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既是如此,娘娘又何必问呢?”允礼侧目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在瞬间转过的无尽念头中,他道:“臣不是愚昧之人,知道娘娘是为了臣好,又怎会怪娘娘。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您都是娘娘,而允礼是您的臣子。” 凌若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与允礼一道来到客栈外,登上了候在那里的马车,过不多时,萍儿也走了下来,索里最后确定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后,驱赶马车离开了这家福云客栈,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的速度明显要比双脚行走要快许多,很快便越过了被押解进京的布齐以及……悄悄跟在后面的弘历等人。 与初到郑州时一样,凌若与弘历这对分别许久的母子,似乎将再一次擦身而过…… 萍儿掀了帘子,看着驶过的城门,有些担心地道:“这一次离开,不知又要走多少天的荒郊野路,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寻一间客栈歇脚。” 原先在闭目养神的允礼听到她这话,睁开眼道:“无需担心,从郑州回京,一路上都有城镇,不会像之前那样需要露宿荒郊。” “那就好。”听着允礼的解释,萍儿拍拍胸口,就在她缩回头的时候,鬓边的珠花被勾花,一下子掉在了马车外,萍儿连忙道:“我的珠花!” 这可是她前日去逛集市的时候用身边仅余的银子买的,想让允礼多注意自己一些,哪知才戴了两天便掉了,她可是满心的舍不得。看到她这个样子,凌若扬声道:“索里,停一下马车。” 马车刚停下,萍儿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在着地的时候,脚一拐,不小心摔在地上,凌若掀帘探出头关切地道:“怎么样了?可曾摔疼了?” “奴婢没事。”萍儿一边说着一边跑回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珠花,然后一瘸一拐的回到马车上,见她捧着那珠花开心不已的样子,凌若轻笑着摇着,隔着马车门道:“索里,走吧。” “是。”简短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随即马车轮再次转动了起来,由慢变快。 马车里的人,并不知道刚才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盯着马车,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弘历。 兆惠见弘历一下子停住脚步,且身子僵硬,不禁奇怪地道:“四阿哥,怎么了?” “我……我……”不知为什么,弘历说起话来特别费劲,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样,努力吸了几口气后,弘历方再颤声道:“我刚才……刚才好像看到额娘了。” “孝圣宪皇后?”兆惠惊呼出声,亏得他们站的地方没什么人,除了身边的两人外,并没有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在回过神来后,兆惠赶紧压低声音道:“孝圣宪皇后早就已经不在了,四阿哥你怎么可能看到她?” “我也不知道,但我刚才真的看到额娘了,就在那个马车里。”顿一顿,弘历呼吸急促地道:“刚才那马车里有个女子下来捡东西,另外一个女子探出头来,虽然我只看到一个侧脸,但真的很像额娘!” 阿桂满脸不敢置信地道:“四阿哥,你是不是眼花了?孝圣宪皇后都已经葬入皇陵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兆惠难得地赞同阿桂地道:“是啊,想必是你在过思念孝圣宪皇后,而刚才那个女子又与孝圣宪皇后有些相似,所以才会将她认为孝圣宪皇后吧。” 弘历不住摇头,神色激动地道:“不会的,我不会看错的,她是额娘,她真的是额娘,额娘没死,额娘还活着!” 在兆惠与阿桂有所反应之前,弘历已经朝着驶远的马车用力奔去,同时口中大叫着:“额娘!额娘!” 他这个举动令兆惠与阿桂大惊失色,要知道他们现在还在郑州府内,万一那些暗卫没有离去,或是被杨应熊察觉,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而弘历这样的大叫,也引起了前面押解布齐的官差注意,一个个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满脸黑泥,奔个不停的弘历。 马车已经驶出了城门,正向着远处驶去,但是弘历还没有出城,在奔到城门口时,守在那里的官差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他,“哪里来的乞丐,乱叫什么,还学人叫额娘,这里没有娘,只有你爹!” 守城官差明显占弘历便宜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哄笑,甚至有人起哄让弘历赶紧跪下叫声爹。 弘历没有会他们这些话,只是用力推着拦在自己的面前的官差,状若疯狂地道:“让开,让我过去!我要去找我额娘!” 守城官差被他推得胸口有些疼痛,不高兴地道:“哟,你这个小乞丐说话还挺不客气的,你要去找你娘没问题,不过按例,得先搜身,转身过去!” “我叫你让开,别挡着我,耳朵聋了吗?”眼见那辆马车驶得越来越远,弘历急得眼睛都红了。” 守城官差听得他毫不客气地话语,一张脸臭的不得了,用刀柄指着经历的胸口道:“你***才是耳朵聋了,没听见本差爷叫你转过身去吗?你要是再这样,本差爷有理由怀疑你是江洋大盗,意图出逃!”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江洋大盗这个说辞来,但如今与他对峙的是一个看起来与乞丐无异的家伙,自然是他说是什么就什么。 “是bi我的!”急欲追去马车见凌若的念头令弘历失去了理智,咯咯作响的拳头一再捏紧,并且在守城官差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不断扩大。 这……这小子是想打他吗?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拳风已经拂到他脸上,而拳头也近在咫尺,不过最终那只拳头没有打下来,不是弘历突然恢复了理智,而是有人紧紧握住他的胳膊,令他的手无法再进前一寸。 兆惠一边抓住弘历的胳膊一边喝道:“你这傻小子,又发疯了!” 在示意阿桂拉住弘历后,兆惠赔着笑脸对那个被吓得眼睛都对起来的守城官差道:“这个差大爷,真是对不起,这小子自小就脑子不正常,再加上他娘又死的早,所以就变得疯疯颠颠,时时的就以为自己是满人,前面看到的女人是他额娘,谁不让他认娘他就跟谁急。您大人大量,别与这傻小子一般见识,小的在这里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还活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的一通话下,守城官差总算是回过神来,却是一肚子恼恨,“原来是个疯小子,怪不得听不懂人话,就跟那狗似的,不过刚才他意图袭击本差爷,不管他是疯了还是怎么的,都休想好过。” 那厢,弘历在不住地吼着,让阿桂放开他,他要去见额娘。兆惠见那官差不依不饶的样子,晓得事情难以善了,可是若再这样僵持下去,万一引来英格的暗卫或是杨知府的人,他们就真走不出这个郑州府了。 想到这里,他朝阿桂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人一边按住弘历,将他生生按跪在地上,兆惠道:“差大爷,他真是一个傻小子,就算您打死他,他也不知道,可这对老人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别人会觉得您欺负一个傻子,有损您老的英明。我们几个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请您饶过这傻小子!” 兆惠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给守城官差磕头,阿桂同样如此,他们这些日子虽然流亡在外,受尽磨难,但从不曾放弃尊严,像现在这样的磕头更是从未有过的事,但为了保护弘历,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额娘!兆惠,额娘就在那里!”弘历的全副心思仍在刚才驶出去的那辆马车上,迫不及待地想追去。 兆惠用低得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四阿哥,您冷静一些,就算前面马车里坐着的真是孝圣宪皇后,也得等眼前这些官差让开后,您才能追出去。你现在要是还与他们犟着,我们真会死在这里,到时候就算孝圣宪皇后真的还活着,您也见不到他了,明白吗?” 兆惠的话终于令弘历冷静下来,是了,他现在不可以这样莽撞,否则不止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一直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兆惠他们。 弘历并非是一个鲁莽之人,之前只是因为骤然看到额娘,太过激动所致,要不然他也不能提前发现不对劲,避过暗卫的追杀。 一旦冷静下来,便明白眼前的局势对自己这方来说有多危险,不管马车上坐的究竟是不是额娘,只有摆脱了眼前这帮官差,他才能追上去。 想到这里,弘历装出一副傻样,趴在地上大声道:“额娘,我要找我额娘,你们放开我!” 兆惠一看弘历这样子,赶紧跟着道:“差大爷,您看到了,他真是个傻子。” 守城官差冷哼一声,走到弘历面前,一脚踹下去道:“该死的傻子,刚才还想打本差爷,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弘历被他踹了一脚,肋骨生疼,但他硬撑着没有叫一声疼,反而抱住官差的腿傻笑道:“是不是你把我额娘藏起来了,快把额娘还我,最多我叫你一声爹!” 官差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用力抽回脚道:“这傻小子,真是傻得没法救了,罢了,罢了,本差爷不跟你们一般计较,走吧,都走吧!” “多谢差大爷,多谢差大爷!”兆惠闻得可以离开,大喜过望,在多番道谢后,他与阿桂站起身来,至于弘历早就在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待得兆惠他们赶上弘历的时候,只见他孤伶伶一人站在空旷之处,犹如一只落单的大雁,不知该往何处去。 阿桂奇怪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追了?” “马车不见了,我不知道那辆马车去了哪里,该往何处去寻。”此时已近两月末,不时吹拂而过的风里带着一丝寒冬不曾有的暖意,但弘历却丝毫感觉不到,有的只是足以让人血液结冰的寒意。 “那马车里坐的根本不是孝圣宪皇后。”兆惠的声音还没落下,弘历已经厉声打断道:“不,那是额娘,那个人一定就是额娘,我不会认错的!” “四阿哥,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自己想想可能吗?孝圣宪皇后是皇上亲自发丧,并且公告天下的,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有……”兆惠刚说到一半,弘历便道:“那我呢,你别忘了,在天下人眼中,我也是死人一事,可事实上我还好好的活着。” 他的反驳令兆惠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方才想到合适的话,“就算孝圣宪皇后真活着,你又如何解释她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论是离京城还是离皇陵都还远着呢!”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在说完这句话后,弘历望着不知明的远方,低沉地道:“额娘,她真的还活着。” 兆惠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深沉的水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四阿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说到这个,弘历痛苦地捧着头道:“我不知道,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官差阻挡,我此刻已经追到额娘了,岂会像现在这样,连马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兆惠再次叹了口气道:“既然马车是从此处离开的,那我们一路追下去,或者还能再遇到也说不定,再说押解表叔的那些人,也要从这条路走,正好两边都不误。” 阿桂从刚才起一直没说话,此刻却是突然道:“这条路是去往京城的,若孝圣宪皇后真没死的话,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进京了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令弘历与兆惠两人都是惊醒过来,是啊,如果活着,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京城。 “京城!”这一刻,弘历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渴望去京城,“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入京!” 兆惠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句话,“我们两个陪着你!” 阿桂用力握住两人的手道:“对,打死不离兄弟!” 弘历并不知道,在他大声唤着额娘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几声顺着风传到了凌若耳中,这个在梦魂中经常出现的声音令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弘历,是弘历的声音。待得回过神来后,立刻掀起帘子往后望去,可是所见的,只有一个越离越远的城门,还有模糊的人影。 她这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允礼的注意,连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弘历!我刚才听到弘历的声音了,他在叫我额娘,他在叫我!”说到后面,凌若的声音已是带上了颤音,同时用力拍着马车门道:“索里,回去,回去,我要去见弘历。”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京城再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您冷静一些,冷静一些!”任凭允礼怎么说,凌若都只是激动地拍打着马车门,甚至将车门给推开了,此时马车还在行驶当中,且速度不慢,这样一开,一旦坐在里面的人一个不稳,很容易摔下去。 索里也注意到身后的不对,连忙想要勒住急驰中的马匹,但岂说是说勒就能勒住的,反而因来速度骤减而令车中的人不稳,向前俯去,而跪坐在马车口的凌若最是危险,差一点就掉出马车了,亏得允礼反应快,及时抓住凌若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饶是这样,允礼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若真这么一摔,凌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腹中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放开我,放我下去,我要去找弘历!”凌若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允礼的手,但她越挣扎,允礼就抓得越紧,令她根本无法下马车,凌若急切之下大声道:“果郡王,我命令你立刻放开我!” “恕难从命!”允礼面容是少有的冷峻,不假辞色地道:“若刚才我没有及时拉住你,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往日里,不论他心中是怎样的想法,一直都遵守着臣子该有的本份与规矩,对凌若客气恭敬,从未像现在这样,直接以你我相称,可见刚才凌若的举动真是将他给吓到了,也令他气到了! 凌若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很是危险,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十七爷,我刚才真的听到弘历叫我额娘,我真的听到,不是幻听啊!” 萍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愣愣地听着,而允礼重重叹了一口气,恢复了惯有的称呼道:“娘娘,臣知道您很惦念太子爷,可是太子爷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这是郑州,您怎么可能听到他的声音。还有,从您刚才说听到直至现在,马车并驶出多远,若真是太子爷的话,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追上来?” “我……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真的是弘历,而且之前我也曾见过一个很像弘历的背影。”说到这里,凌若反手紧紧抓住允礼的手,含泪道:“我没有听错,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听错,你相信我!” 她这个样子令允礼心中隐隐作痛,但他所能做的,却是用力敲碎凌若的幻想,“臣也想相信娘娘,但请娘娘告诉臣,为何太子爷明知道娘娘在马车里,却一直不曾追上来,这是为什么?” 凌若张口想要说话,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凌若与允礼都不知道此时的弘历正在被守城官差刁难,无法走过那一段短短的距离,无法来见自己的额娘! “回答不出是吗?”允礼忍着心中的痛意,将凌若的手掰开,然后放在她自己的膝上,“因为太子爷根本就已经薨了,一切皆是娘娘思念过度产生的幻听。而今,对娘娘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腹中的小阿哥,而非一直惦念着过去的事不肯放下,这样对娘娘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允礼的话令凌若心中产生一丝动摇,难道真的是幻听?不会的,那个声音很真实,绝对不是幻听。想到这里,她不甘心地再次探出头去,可视线里并没有出现渴望的那个身影。 凌若的举动令允礼微微摇头,对索里道:“走吧,继续赶路。” “不要!”一听到这个话,凌若连忙道:“再等一会儿,或许过一会儿,弘历就会出现了。” “娘娘,就算您等再久,太子爷也不会出现。”在这样的话语中,允礼没有让索里停下来,继续飞驰在平坦的道路上。 一切,仿佛真的是冥冥中,这对母子明明一道在郑州,却接连两次擦身而过,无法相认。 但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弘历认定凌若未死,认定他的额娘还活在人世,并且为了这个目标,一路往京城赶去。 他们母子的缘份在京城开始,同样的,也要在京城再续…… 不过在追寻马车踪迹的同时,弘历他们也没有放松对押送布齐的那些官差的监视,但是因为之前在城门口那一阵大闹,令他们暴露在那些官差的视线中,所以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跟着。 这一路过来,看似没有任何异样,但兆惠在打听过他们入住的驿站后,却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因为据打听得来的消息,布齐受了风寒,而且病得很严重,面色青白,行动无力,且经常出虚汗。 弘历在听了兆惠的话后,神色凝重地道:“看来我们并没有猜错,姓杨的真准备在路上动手。” “何以见得?”兆惠心中虽也有一样的怀疑,但仍是问了一句。 “你想想,他们这一路上,有大夫跟随,可是区区一个风寒,却拖了那么久都没好,而且看起来似乎还越来越严重,除非这个大夫是冒充的,否则断然没有可能。另外,兆惠,你表叔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体魄,如今虽说每日赶路艰苦一些,但也没理由这么容易受风寒,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让他得病。” “这么说来,兆惠的表叔岂非很危险,随时会死?”阿桂脑袋难得的转快了一回。 弘历点头道:“不错,所以想要保住布齐大人的性命,就一定要尽快动手,否则就算救出来,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兆惠为难地道:“表叔入京受审是皇上的命令,谁都无权让那几个官差放了表叔,而且他们既受了杨应熊的命令,要害死表叔,就更加不会放了,除非我们硬抢。” 阿桂不以为然地道:“硬抢就硬抢,难道我们三个还会怕了那几个衙差吗?” 兆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了吗?万一让英格或二阿哥发现我们的踪迹,随时会派人来杀我们,你很喜欢被人追杀吗?” 阿桂挠挠头道:“那你倒是说出个办法来,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看着吧。”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用力揪着自己乱乱的头发,苦恼地道:“想要硬抢而不被人发现,就只有杀那些衙差灭口,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就成杀人凶手了,就算将来回到京城,也不能摆脱这杀人之事,一旦被揭出来,就等着被刑部判斩立决吧。” 他的话令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苦思冥想,希望可以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不知过了多久,弘历睁开闭着双目,道:“既然力敌不行,不若我们来一个智取。” 兆惠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弘历,显然是在等着他说下去,而弘历只说了一个字,“偷!” 在外流浪的这些日子,他们不是没有偷过东西,但偷人却还是头一遭,倏然听到这话,均是有些发瞢,阿桂更是道:“一个大活人要怎么偷啊?” 弘历道:“我相信布齐大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要能够带他离开,相信他不会有任何反对,所以偷反而变得轻而易举,真正困难的是怎么从那些人手中将布齐大人给偷出来。” 兆惠寻思道:“我知道有一种药叫蒙汗药,任何服用之后均会昏迷不醒,只要能够买到药并且找到下药的机会,一切困难就都会迎刃而解。” 弘历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虽说下药这种手法有些卑鄙,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走,咱们现在就去买药。” 如今的他们,没有资格挑三捡四,想要活命,想要救人,就要抛弃固有的原则,使用以往看不上眼的手段。 蒙汗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利用手里的银子,很快就买到了一大包,但要怎么下药,且不被发现,这才是最关键的,弘历他们一连跟踪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四阿哥,这样一直跟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表叔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只怕很快就会支撑不住。”兆惠不无担心地说着,从昨日到今日,他远远一直有听到布齐在咳嗽,连路都走不动,但那些官差还逼着他一直走,连歇也不让他歇。 “我知道,我也正在想办法。”弘历紧张地咬着指甲,从上次买了药之后就一直是在野外,风餐露宿的,那些衙差都是吃随身所带的干粮,根本寻不到机会下手。 正自思索之时,阿桂突然碰了碰他道:“四阿哥,你看前面,有一座城镇,看着还不小呢。” 弘历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一座不算小的城门,眸光微亮,道:“他们入城就好办了。”顾不得解释这话的意思,便道:“走,赶紧跟上。” 押着布齐的衙差在入城后,便去了城中的驿站,准备在那里整休一晚再走,不过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填倒肚子,一日三顿干粮,真是吃的嘴巴都没味了。 在他们等着驿站的人上菜时,弘历他们三人悄悄摸到了后面的厨房,厨房里有两个人,一人炒菜,一人在旁边切洗,边上摆着一盘子馒头,两人嘴里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在弘历的示意下,阿桂飞快地冲过去,从盘子里抢了两个馒头,不过他不小心将装着馒头的盘子打翻在地,馒头滚了一地不说,盘子也碎了。 那两人一看到浑身脏兮兮的阿桂,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大喝道:“好你个小偷,居然敢跑来咱们驿站偷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阿桂害得捧了馒头就跑,两人哪里肯依,快步追了出来,想要抓到阿桂然后好好教训一顿。 隐藏在暗处的弘历与兆惠见阿桂成功引开了那两人,连忙进到里面,下了大半包蒙汗药在锅子里,为免被人看出,兆惠还特意拿铲子炒了几下。 在这一切做完后,他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至于那两个厨子在追了一会儿后见追不上阿桂,只能骂骂咧咧的回来,然后将锅里炒熟的菜装盘盛起,送到前面。 加了蒙汗药的菜味道吃起来有些怪,不过那几个衙差没有在意,只道是炒得过熟了,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连那个大夫也吃了不少,结果自然不需说,一个接一个地昏倒,将那驿站的人还有布齐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正自这个时候,外头冲进来三个人,一把抓着布齐冲了出去,待驿站的人反应过来,冲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不见了人影,至于追……别说笑了,谁知道那三人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他们驿站的人可没义务抓捕犯人。 弘历正是料准了驿站的人这种心思,才敢算准时间,等那些衙差昏过去后闯入抢人。 三人带着布齐一路狂奔,直至回到他们栖身的破屋中方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接着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眼泪都出来,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大胆,劫了要进京受审的犯官。 布齐身子本就被折腾的极弱,这样一路狂奔,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加上不知自己现在落在何人手中,又惊又怕,在青白交加的脸色中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我?” 听到他的话,兆惠这才想起来布齐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连忙道:“表叔,是我们,兆惠啊!” “你们……”布齐睁着眼睛仔细打量兆惠,发现真是他们,心中微定,然惊讶之色却是丝毫未减,“怎么会是你们?” 弘历答道:“布齐大人,我们是特意来救你的。” “我……”布齐刚说了一个字就不住咳嗽起来,双腿亦无力支撑身子,跌坐在地上,兆惠连忙寻来一把满是灰尘的椅子,让他坐着,待得稍稍顺了些气后,布齐苦笑道:“那天出郑州的时候,看到你们在城门口闹事,还以为你们早就走了,没想到原来一直跟着我。” “四阿哥担心杨知府会对表叔你不利,所以一路尾随,伺机救你,跟了一路,直到现在才算寻到机会。”兆惠的话令布齐恨恨地咬紧了牙关,“杨应熊这个卑鄙小人,诬陷我贪赃枉法不说,还说我有疯病,让那个什么狗屁大夫替我治病,一会儿说我疯病不清,一会儿又说我得了伤害,不断地让我吃药,我若不吃,他们便联手强灌。若是你们不来,我早晚被那个大夫给活活整死。”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进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淡淡地道:“布齐大人知道我未死的秘密,杨应熊又怎么可能让你活着回京。” 在他说完后,兆惠将布齐被抓后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布齐得知他们搜查自己宅院,害死他老娘的,气怒攻心,再次咳了起来,而这一次甚至咳出血来,在触目惊心的血色中,他咬牙道:“杨应熊,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这些等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大夫给布齐大人你好好看病,否则我真不敢肯定我们救出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弘历的话令布齐冷静下来,勉力撑起身子,朝弘历深施一礼道:“多谢太子爷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唯有这条性命,往后凡太子爷有所驱使,纵然刀山火海,下官也绝不会有所犹豫。” 弘历连忙扶起他道:“布齐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我才会弄成这样的,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布齐连忙道:“与太子爷无关,是杨应熊还有他后面的主子。不过这次下官不止未能帮到太子爷,还差点害了太子爷,实在是惭愧得很。” 弘历摇头道:“之前的事,谁都不要再提了,先找大夫,然后一切再从长计议,相信我们一定有回京之法。” 这般说着,他们扶了布齐去最近的医馆诊治,诊完开了药后就立刻回到那间破屋子,不再外面多逗留一时,以免被人发现踪迹。 经过几日的休养,布齐的病好了许多,只是身子仍有些无力,还得在歇息几天才能动身。 这日在煎药的时候,兆惠道:“四阿哥,如今已经救了表叔,你可想好下一步去哪里。我倒是还认识几个在外任官的,但就怕会再出现之前的事,而且一个个都离这里颇远,过去少说也得大半个月。” 阿桂在旁边cha了一句道:“我也认得一个人,是个七品武官,以前在我阿玛底下当差,不过离这里很远。” 弘历拿木棍拨了拨药罐下面的柴火沉沉道:“我还没想好。” 坐在一旁歇息的布齐突然开口道:“太子爷能否听下官一言。” 弘历回过头道:“布齐大人但说无妨。” “下官知道定亲王一直控制着京城九门,不让太子爷您入城,但如今能救太子爷的只有皇上一人,所以您一定要入城。迂回之策,虽然有可能成功,一来耗时太长,二来可能像在郑州时那样,那拉氏一族不像以前的年氏一族那样嚣张,且行事低调,但其隐藏起来的势力却丝毫不比当初的年氏一族弱,甚至可能更强。像杨应熊那样的人,说不准究竟还有多少个;对您而言,可能会比直接回京城更冒险。” 弘历仔细听着他的话,随后道:“布齐大人说的有理,但弘时派了许多人在城门处布防,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认得我们的模样,只要我们稍一靠近,就会引来他们的追杀。” 兆惠提议道:“险些忘了,咱们可以易装打扮,这样便不容易被认出来了,可以顺利混入城中。” 阿桂连连点头,弘历也是若有所思,唯有布齐仍是摇头道:“这虽是一个方法,却非万全,要知那些暗卫一个个都是善于隐匿乔装之人,只要你们扮得稍一丝不像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兆惠摊一摊手,无奈地道:“表叔,除了这个,难道还有办法进京吗?” 布齐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道:“我不是说你这个办法不行,只是还需要还善,我知道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入京,都无需下轿或是下马车接受检查,直接便可入城。” 兆惠最先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道:“表叔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乔装打扮,然后混进那些官员的车队当中?” “不错,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制的保证你们可以安然入京,而且那些盯着京城九门的人,也想不到你们会用这一招。”布齐的话在给弘历他们指出一条明路的同时,也令他们犯起了难,这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不是说碰见就能碰见的,且还要混入车队当中,可不是一般的难。 但不管怎样,这是一条可行之路,比他们再去其他地方寻那些官员更加可行,但当中的危险也不言而喻。 兆惠与阿桂没有说话,皆是看着弘历,等着他做出决定,但是不管是哪个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弘历想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起身道:“既然布齐大人觉得这条路更加可行,那我们就按这条路走,去京城!” 凌若也好,弘历也罢,都在往着京城的方向赶去,而此时的京城,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潮涌动,而暗潮的根源是因为不久前有一位大臣向胤禛上奏,劝胤禛仿效先帝,尽早册立太子,以安国本,以定民心。 胤禛看到这份折子后,在朝上问了诸位大臣的意见,当中有不少人均支持尽早册立太子,而他们推荐的人选几乎都是弘时,唯有少数几人举荐了弘昼;至于其他人,譬如张廷玉这样的,则认为太子一事不必着急,可以缓几年再立。。 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暗中刻意安排,希望可以让胤禛早日立太子,至于立谁,稍稍一想便知道了。 但这一次,那个幕后者是断然不敢让胤禛知道的,身为帝王者,最讨厌被臣子算计,一旦被胤禛知道,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这日朝议结束后,册立太子一事,迟迟不曾有消息传出,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但紧接着,胤禛便赏赐了弘时许多东西,甚至将弘时的长子封为贝子,他这一番举动让人摸不着那位九五至尊的心思,英格也是其中之一,趁着送寿礼入宫的机会,他向那拉氏说了自己心中这番疑问。 那拉氏的生辰在三月里,草长莺飞的最好时光,如今她身为皇后,她的生辰便是千秋节,虽然离此刻尚有一段时间,但内务府已经开始cao办起来了。 坤宁宫中,那拉氏在命宫人将英格送来的寿礼拿去库房后,道:“皇上的心意,本宫也猜不透,若说皇上不愿立弘时太子,却又不像。”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送子观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试探着道:“娘娘,要不要臣联络那些与咱们有联系的大臣,让他们一起上奏向皇上进言?” “不可!”那拉氏抬手,神色肃冷地道:“万万不可如此。” “臣知道娘娘担心皇上会知道是咱们在背后所为,但臣联系的那些大臣,表面上都是与咱们没有任何联系的,相信皇上不会疑心。”英格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冷笑道:“你将皇上想的太简单了,就算表面上没联系,可实际上却是有的。一旦咱们的举动触动了皇上的底线,他下令追查那些上奏的大臣,早晚也会查到联系,皇上最讨厌大臣之间结觉,若是被查到,不止你没好果子吃,连弘时也会被牵连,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英格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依娘娘之见,应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那拉氏眯眸看着院中栽种的海棠树说道:“至于皇上那边,本宫会想办法去试探。” 虽然这段时间胤禛对弘时甚同器重,但太子之位一日未定,悬着的心就一日未能落地。正因为如此,那拉氏才会暗中通知英格,让他挑一个信得过的官员上奏试探胤禛的态度,可结果却是扑朔迷离。 在命小宁子关了殿门后,那拉氏道:“郑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说到这个,英格的神色比刚才还要凝重,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四阿哥去向不明,不过布齐在进京受审的路上被人劫走,据当时驿站的人说,劫走布齐的人有三个,臣怀疑是四阿哥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的胆子可真大,自己都照顾不来,居然还敢劫人,哼!”这般说着,那拉氏的眸光却是冰寒不已,连英格也不敢与之对视。 “臣已经派人四处搜索,但暂时还没有消息,臣认为他们在布齐这里失败,很可能会再找其他相识的官员,所以臣已经在查所有与阿克敦或是佛标亲近的官员,加以监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四阿哥逃跑。”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居然一次次的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英格,本宫真是怀疑你那些暗卫都是做什么吃的?!” 见那拉氏动怒,英格连忙跪下道:“臣知罪,请娘娘息怒!” 那拉氏盯着他的头顶,冷冷道:“你该知道弘历活着,对本宫对弘时都是莫大的威胁,一旦让他见到皇上,咱们辛苦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英格忙不迭地道:“臣知道,臣保证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四阿哥逃走。” “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再一次失望,下去吧。”得了那拉氏的话,英格连忙拱手退出,然在踏出坤宁宫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瓜尔佳氏,让到一边垂手道:“英格见过谨妃娘娘。”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抚着袖间的绣花道:“想不到会遇见英格大人,对了,皇后娘娘千秋节将近,大人此来可是给皇后娘娘呈送寿礼的?” 英格赔笑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臣正是为此而来。”顿一顿他又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先行告退。” “英格大人慢走。”在温婉的笑意中,瓜尔佳氏目送英格离去,然后穿过开满花卉海棠树来到正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谨妃不必多礼,坐下吧。”异色在那拉氏眼中一掠而过,只见她微笑道:“谨妃今日怎么得空来见本宫?” 在后宫中,哪怕心里恨不得一个人死,也不会露一丝在表面上,甚至谈笑风生,亲密无间,有时候哪怕到了你死我活之时,也不会撕下脸上的假面具。 “臣妾知道再过几日就是娘娘的千秋节,臣妾特意备了一份礼物来送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自身后的从意手中接过锦盒,双手递给那拉氏。 “谨妃有心了。”在那拉氏的话语中,小宁子接过锦盒,见那拉氏没有打开的意思,瓜尔佳氏道:“娘娘不打开来看看吗,这可是臣妾费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最适合娘娘不过呢!” 那拉氏挑一挑眉道:“是吗?那本宫可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了。”说罢,她就着小宁子的手将锦盒打开,随着锦盒的开启,她也看清了里面的东西,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放在锦盒中的乃是一尊观音像,这原没有什么,但偏偏那尊观音像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也就是所谓的送子观音。 那拉氏的年纪比胤禛小不了几岁,如今已经四十有余,虽然那拉氏一直注意保养,容颜没有太过衰驰,但毕竟是老了,尤其是身子,原本每月都会来的月事,从去年开始变得混乱起来,时而数月不来,时而来大半月。 以她这样的情况,就算之前没伤身子,也绝对不可能再生孩子,瓜尔佳氏明明知道,却还拿一个送子观音过来,分明是在讽刺她。 不等她念头转完,耳边传来瓜尔佳氏的声音,“这尊送子观音乃是臣妾费了许多功夫才寻到的,据说灵验无比。臣妾知道娘娘自从世子死了之后,就一直难过得很,虽然之后灵汐公主与二阿哥均养在娘娘膝下,但他们毕竟不是娘娘亲生,不能与世子相提并论,所以臣妾特意寻来这尊送子观音,希望它可以保佑娘娘再为皇上生一位小阿哥。” 在瓜尔佳氏说话之时,那拉氏脸上的难看渐渐退去,恢复成惯有的平静模样,盒上锦盒道:“原来如此,谨妃真是有心了,不过本宫年岁已大,早已不适合生育,就算有送子观音也无用了。” 瓜尔佳氏轻笑道:“怎会呢,娘娘保养得宜,看着最多不过三十罢了,相信只要诚心祈求,观音大士一定会送娘娘一个白白胖胖的麟儿。” 那拉氏手指在锦盒上抚过,淡然道:“谨妃真是会说话,不过本宫自己心里明白,麟儿此生是无望了,所以这尊送子观音,谨妃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宫怎么说膝下也有灵汐与弘时,且他们二人都对本宫孝敬得很,非虽亲生却也差不多了;倒是谨妃伴在皇上身边多年,一直无子无女孤零零一人,实在是难为你了。本宫看你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希望这尊送子观音,能给你带来一儿半女,聊慰后半生。”说罢,她一抬下巴道:“小宁子,将锦盒还给谨妃。”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册立太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嗻!”小宁子弯腰答应后,走到瓜尔佳氏身边,将锦盒递还给她,道:“请娘娘收回。” 瓜尔佳氏的目光在锦盒上一扫而过,笑意如初地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之理,说出去可不是要让人笑话吗?再说了,臣妾并非无儿无女,原本是有一个的,可惜死在了福州。” 听得她提起弘历,那拉氏连眼皮也没动一下,道:“谨妃怕是记错了吧,死在福州的是宝硕太子,他可不是你的儿子。” 瓜尔佳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臣妾知道,宝硕太子是孝圣宪皇后的儿子,不过孝圣宪皇后在生时曾说过,她的孩子便等于臣妾的孩子。” 孝圣宪皇后五个字,令那拉氏呼吸有些急促,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如此称呼钮祜禄氏,明明只是一个妃子,却追封为皇后,让她这个中宫之主颜面何存。 每每一想到这个,就连对胤禛也存了几分怨恨,恨他对钮祜禄氏如此迷恋,甚至不顾朝纲律法,可怨恨的同时亦无可奈何,再恨再怨,胤禛都是她的夫君,是她挚爱之人,她能怨一时,却怨不了一世。 在平复了呼吸之后,那拉氏道:“原来是这样,可惜宝硕太子福薄,英年早逝,本宫每每想起,都叹息不已。”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不过这尊送子观音,臣妾是诚心送给娘娘的,还望娘娘千万收下。” 在瓜尔佳氏“诚恳”的言语下,那拉氏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本宫收下就是了。” 随着她的话,小宁子重新退到她身后,而瓜尔佳氏笑一笑,转而道:“对了,娘娘最近可有听闻朝上发生的事?” 那拉氏面色一沉,道:“谨妃,你何时变得这么没规矩,居然论起政事来,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训诫吗?” 面对那拉氏的斥责,瓜尔佳氏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道:“臣妾岂敢忘记,只是这件事与后宫有几分关系,所以臣妾才会提及,是关于……册立太子之事。” 她与皇后相斗多年,知道皇后心细如发,只要话中稍有一点不是,便会被其揪住,所以在那拉氏面前所说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想过又想,但凡是说出口的,都不会让那拉氏揪住一点把柄。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太子之事关乎国本与大清的百年基业,虽与后宫有所关联,但终是前朝的事,轮不到后宫来提及,谨妃,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的自然是。”瓜尔佳氏欠一欠身,再次道:“臣妾也是之前去养心殿侍候的时候,无意中听得皇上说起,所以才多嘴几句。” 那拉氏眸光一动,很想问胤禛对此是什么意见,究竟是立还是不立,但话到嘴边又忍不住了,只是淡淡地道:“皇上与你说,乃是对你莫大的信任,你更该谨言慎行,知道吗?” 待瓜尔佳氏应声之后,她又道:“本宫有些乏了,谨妃你先退下吧。” 在瓜尔佳氏离开后,那拉氏面色迅速阴沉了下来,带着深切的寒意,小宁子瞅了一眼那拉氏的脸色,将尚捧在手里的锦盒交给一旁的宫人轻声道:“赶紧把这东西拿到库房锁起来,别碍了主子的眼。” 宫人尚未答应,那拉氏已然道:“谁让你把东西锁到库房去的?给本宫好好收着,本宫有用。” 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不解,躬身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主子这是为何,谨妃送这尊送子观音像来,分明是不怀好意,故意让主子难堪,为何……” “本宫知道,她明知本宫不能生养,偏还送什么送子观音,分明是有意折辱本宫,可是……”她起身走到捧着锦盒的宫人面前,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轻轻一勾,锦盒盖子应手而开,再次露出里面怀抱婴儿的观音像,除却瓜尔佳氏的用意不说,这尊观音像不论雕工还是玉质都是极好的,不论是观音脸上的悲天悯人,还是衣袂飘带都栩栩如生。 可是什么,那拉氏没有说下去,只是让小宁子将它收起来,直至千秋节那天再拿出来。 是夜,胤禛意外来了坤宁宫,令那拉氏既喜又惊,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虽然如今后宫大权已经尽归她手,但胤禛待她一直都是淡淡的,与以前比并未有任何改变,一月里难得来她宫里一次。 胤禛亲手扶起她,温言道:“朕想起有阵子没来看你,便过来瞧瞧,如何,身子可还好?” 那拉氏连忙回道:“多谢皇上关心,有太医为臣妾调理,臣妾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头疼也不怎么犯了。” “那就好。”胤禛点点头,在一旁坐下后道:“最近弘时可有入宫给你请安?” 见胤禛突然说到弘时,那拉氏心中一凛,谨慎地道:“回皇上的话,弘时昨日里才刚进宫给臣妾请过安,不过他说最近几日户部有许多事要忙,这几天都不能过来了。” 胤禛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道:“那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胤禛的声音虽然听着没有任何波动,却令那拉氏心绪迭生,胤禛突然问这些,难道是想试探弘时对册立太子一事的态度?若真是这样,就表示胤禛他对册立太子一事并不是太过赞成。 想到这里,她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道:“不敢隐瞒皇上,弘时他曾与臣妾提起过册立太子的事。” 胤禛搁下茶盏,带着一丝兴趣道:“哦,他怎么说?” “弘时与臣妾说,对于朝臣的提议,他受之有愧,原本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应该是宝硕太子才是,太子爷有勇有谋,又平定了福州之乱,而他虽年长几岁,却自问不及宝硕太子良多,虽然如今宝硕太子已经不在了,但他依然不敢领受太子之位。他曾数次想要与皇上说,但又怕皇上误会,所以迟迟不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胤禛打量了那拉氏一眼后道:“弘时真是这样想的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暂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如何敢欺瞒皇上。”早在让英格去办这件事的时候,那拉氏就事先交待了弘时,不管朝臣怎么说,只要胤禛问起,他都要一力推脱,千万不可应承或是露出高兴之色,否则必会引起胤禛的不喜。 “其实弘时是朕的嫡长子,立他为太子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胤禛话音刚落,那拉氏便连忙道:“弘时虽为嫡长子,但才疏学浅,如何当得起皇上的重负,何况帝位应该是有能者居之,其实宝硕太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说到后面,那拉氏话音中已是带上了一丝哽咽。 想到弘历,胤禛不禁有些失神,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丝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心头,尤其是在凌若也逝去后。 良久,胤禛回过神来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弘时如今很上进,也很刻苦,朕对他寄有厚望,不过册立太子一事,还有些言之过早,朕想再磨练弘时两年,等他足够承担这个重任时,朕自会册他为太子。” “皇上。”那拉氏忽地跪下道:“弘时资质平庸,如何当得起皇上这般看重,其实五阿哥聪慧好学,还有六阿哥,如今虽小看着却也颇为机灵,说不定都会比弘时合适,而皇上您又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先帝在位六十一年,臣妾相信皇上在位时间一定会比先帝更久,可以慢慢考校诸位阿哥。” “六十一年……胤禛摇头苦笑道:“皇阿玛八岁登基,方才可在位六十一年,但朕四十五岁方才登基,若要在位六十一年,朕得活到一百零六岁方可,以朕的身体如何可能。” “不会的,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万寿无疆。”那拉氏的声音再次哽咽,但一次是没有任何作戏的成份在其中。 “多少世人盼望着可以万寿无疆,秦始皇甚至派徐福去海外寻仙丹,而前朝的嘉靖皇帝也日复一日地练着仙丹,想要长生不老。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哪一个成了仙,又有哪一个永生不死?终归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不等那拉氏再说话,胤禛已是扶起她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自朕登基之后,你的生辰一直不曾好好办过,想起来颇是有些对不起你,朕之前已经吩咐了内务府,让他们好生cao办,宫里头很久没有好好热闹一番了。” “多谢皇上关心,其中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过不过都是一样的,对臣妾来说,最要紧的是皇上身子,唯有皇上安好,臣妾才是真的安好。” 听着那拉氏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胤禛颇有几分动容,带着一丝感叹道:“朕也想更久地守护着皇阿玛交给朕的江山,但人只是天命的一部份,由天不由人。不过,只要朕在位一天,就会一天牢守江山,不让它有一丝闪失。” 那拉氏毫不犹豫地道:“臣妾知道,皇上会是一位最好的皇帝!” 她的话令胤禛露出一抹笑意,对于失去了凌若与弘历的胤禛而言,唯一剩下的意愿便是做一位好皇帝,不负康熙的期许,不负天下百姓的希望。 “很晚了,朕该回养心殿了,皇后亦早些歇着吧。”胤禛的话令那拉氏有些失望地道:“皇上不留下来吗?” “你千秋节那日朕再来陪你,歇着吧。”抚一抚那拉氏的肩膀,胤禛转身离开的坤宁宫。 从那个背影中,那拉氏看不到一丝留恋,明明已经习惯了胤禛的离去,可仍然会感觉到悲哀。自从她嫁给胤禛之后,先是纳兰湄儿,之后是钮祜禄氏,这两个女子占据了胤禛所有的情意,令她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但不管怎样,她始终是皇后,无人可以取代的皇后!想到这里,那拉氏再一次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没有丝毫的退缩。 在胤禛驾崩之前,她都会牢牢捍卫皇后的宝座,并将弘时送上太子之位,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无需着急! 那拉氏能够做到荣辱不惊,但弘时显然没有她这份能耐,在得知自己暂时无望被册立为太子后,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得他府中的福晋与下人都不敢靠近。 不过这通发泄依然不能熄去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愈烧愈烈,弘时在踢烂唯一完好的一把凳子后,冷声道:“备马!” 下人连忙下去准备,当弘时走至门口时,马已经备妥了,弘时什么也没说,直接翻身上马,在准备挥鞭飞奔的时候,想起那拉氏一再的叮嘱,终是恨恨地收起了马鞭,只是让马小跑着奔去。 弘时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英格所住的镇国公府,弘时常来这里,门房一看到他,便立刻将他领到正厅用茶,还没喝了几口,得到下人禀报的英格便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定亲王。” “舅舅不必多礼。”虽说自己是阿哥又是亲王,但在英格面前,弘时却不敢过于放肆,不止是因为那一声舅舅,更因为他有许多地方要倚仗英格;若离开了以英格为代表的那拉氏一族,他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风光得意。 待英格落座后,弘时并没有立刻说下,而是瞅了站在两边的下人一眼,英格岂有不会意之理,当即命下人下去,待得正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方才道:“定亲王这会儿来见我,可是有事?” 弘时咬一咬牙道:“舅舅,皇阿玛暂时不打算立我为太子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见弘时果然是为着这事而来,英格叹了口气道:“是,此事我已知晓,娘娘说皇上想要再磨练王爷您两年,然后再行册立。” 弘时尖锐地道:“哼,什么磨练,都是借口罢了,连福州都去过了,还不够吗?而且我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打理户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得到他的认同。若是老四还活着,就算没人进言,皇阿玛也早就册他为太子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三月二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偏向四阿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不过所幸四阿哥如今已是一个‘死人’。”英格话音刚落,弘时便追问道:“舅舅,郑州之后,可还有见过弘历?” “我派人四处追查,但一直没有四阿哥的下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说到这个,英格也是头疼不已,为了击杀弘历,他费了无数心力,也派了许多人,可至今都没有看到弘历的人头。 弘时恨恨一拍扶手道:“弘历,为什么每次都那么走运地让他逃走?!”说罢,他有些不甘心地道:“舅舅,真的查不到一点线索吗?” 英格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我今日刚接到的,你看看。” 弘时依言接过,书信是郑州知府杨应熊所书,说是在押送布齐的途中有人将其劫走。 看完后,弘时弹一弹信纸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押解进京的犯人,难不成是布齐私养的亲信?” 英格看着他道:“据说,劫走布齐的总共有三个人。” “那又如何?”话刚出口,弘时脸色便为之一白,因为他明白了英格那句话的意思,迟疑着道:“舅舅是说劫走布齐的人是弘历他们?” “虽然当时发生的太快,没人看清他们的面容,但从身形年纪上看,应该没错。杨应熊的本意是在押解进京的途中暗杀布齐,不想会被四阿哥他们横杀一脚,劫走了布齐,此事杨应熊已经上报朝廷,朝廷也派了人四处追捕,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 “可恶的弘历,明明早就应该死了,偏还死撑着不肯去阎罗殿报道,还要给我惹出那么多的麻烦来。”弘时的面容因为憎恨而扭曲,在明晃晃的春日下犹如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舅舅,依你之见,他们劫走布齐之后会去哪里?”只要一想到弘历还活着,弘时就坐卧不宁,尤其上次弘历还差点杀了他。 英格摇头道:“这个我也料不准,可能会去找其他认识的官员,也有可能直接进京。” 弘时皱紧了眉头道:“进京?他应该没这个胆子,咱们在京城九门布署了那么多人,他就算cha了翅膀也难以飞进来,反而会自投罗网;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去找他认识的官员,通过他们将消息传递到皇上耳中。” 听着弘时的话,英格却是摇头道:“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或许会孤注一掷也说不定。” 弘时闻言,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最好他来,这样咱们就能抓到他,舅舅,这段时间,加强对京城九门的监视,万不能再让他逃走了。” “王爷放心,我会加派人手,监视任何一个出入九门的人。”说完这件事后,英格又劝道:“王爷,册立太子一事,急不得,只能慢慢谋划,不过所幸如今几位阿哥当中,王爷是最适合的人选,皇上早晚会立王爷为太子的。所以在皇上面前,王爷万不能露出任何不满之色,否则只会让形势对王爷不利,成大事者,必要忍别人所不能忍。” “我知道。”弘时有些泄气也有些无奈地道:“皇阿玛那边我会好生应付的,舅舅不必担心。” “那就好。”英格点点头,在弘时离去后,他唤来底下的暗卫,让他们加派人手严密临视九门,盯牢每一个出入的人,不过也叮嘱他们不可太过明显,以免引来那些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密探注意。低调,一向是那拉氏家族繁盛不衰的最大原因。 日子缓缓逝过,很快便到了三月二十,那拉氏生辰的这日,因为事先得了胤禛的吩咐,所以内务府卯足了劲安排这次的千秋节,务求办得热热闹闹,不论是宫妃还是朝中大臣,皆送了寿礼来,堆满了坤宁宫。 这日清晨天未亮,那拉氏便坐在铜镜前由着宫人为她盛妆打扮,金累丝镶红宝石的珠钗、白玉孔雀簪、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珠步摇、四蝶穿花碧钿,一样样地戴在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在一件件华饰的映衬下,铜镜中那张脸变得越来越雍容华贵,令人不敢直视。 “请主子更衣!”小宁子捧了昨夜里就准备好的真红绣大朵牡丹的旗装到那拉氏身前,后者起身,手指在锦衣上轻轻抚过,“她们都来了吗?” 小宁子连忙答道:“回主子,谨妃、成妃她们,还有众福晋命妇都来了,正在前殿候着给主子您贺寿呢!” 那拉氏点点头,伸手任由小宁子为自己换上衣裳,小宁子在为其整好衣裳后,轻笑道:“主子您今日可真好看,就跟仙女似的。” 那拉氏轻瞥了他一眼,勾唇道:“你这张油嘴滑舌的小嘴,倒是惯会讨本宫开心。” 小宁子一脸认真地道:“奴才可没故意讨好主子,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真心的,以前年氏在的时候,都说年氏貌美,依奴才所见,主子才是最貌美的那个。” 那拉氏笑一笑道:“行了,让你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小宁子的回答令那拉氏颔首,抬手道:“扶本宫出去吧。” “嗻!”在小宁子扶着那拉氏到正殿后,候在那里的众嫔妃连忙起身行礼,如今的后宫,死的死,废的废,如今还在的,加上那些个常在、答应,也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至于当中有多少死在或是废在那拉氏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待得那拉氏落座后,众人一一上前贺寿,说的都是极好听的话,一时间坤宁宫笑语嫣然,气氛甚是融洽。 在这样的笑语中,时间过得极快,那拉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已经在偏殿备下午膳,诸位随本宫一道过去吧。” 众女连忙离座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 到了偏殿,那拉却是没有命人立刻起盖用膳,而是端坐在椅中,不知在等些什么,她不动筷,自然没人敢先动,一个个皆坐在位中暗自揣测。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小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过不多时,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瓜尔佳氏最先看到,连忙起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都起来吧。”在扶起瓜尔佳氏后,胤禛走到同样屈膝行礼的那拉氏面前,温言道:“若非四喜提醒,朕险些忘了答应你的事。” 那拉氏微笑道:“皇上能来,臣妾已经很高兴了。”说罢,她亲手将镶金的筷子递给胤禛。 随着胤禛动筷,这顿午膳正式开始,因为是那拉氏的生辰,所以御膳房送上的菜大都意喻着吉祥如意,福寿安宁。 待得午膳过后,那拉氏道:“皇上,畅音阁那边已经准备好,不如臣妾陪您过去吧。” “也好。”胤禛点点头,与那拉氏一道往外走去,众人则紧紧跟随在后,在经过庭院的时候,正好一干太监正在搬送来的贺礼,看到胤禛与那拉氏出现,连忙跪下请安。 在这些太监当中有一个正捧着锦盒,跪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锦盒掉落在地上,露出盛装在里面的东西来,却是一尊送子观音,不过这个时候,观音的手臂已是被摔落,抱着的孩子也是摔得四分五裂。 看到这一幕,小宁子上前一步厉喝道:“大胆,居然敢摔碎谨妃娘娘送来的送子观音!” “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那小太监似是被吓坏了,连声音都走样了,随即朝胤禛与那拉氏连连磕头惶恐不安地道:“皇上饶命,主子饶命,奴才一时失手才会犯下大错,求皇上与主子饶恕。” 那拉氏冷下脸道:“做事如此不小心,居然还有脸求本宫饶恕,实在该死!”在说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瞥过胤禛,这一幕乃是她有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胤禛知道瓜尔佳氏明知她不可生育,偏还送来一尊送子观音,存心奚落她之事。 任何敢让她难堪的人,她都要还其百倍难堪! 一听到那个死字,小太监更加害怕了,不住地磕头,至于后面的人,在看到那尊摔碎了的观音像时,皆有些愕然,随后均明白过来瓜尔佳氏送这尊观音像的用意。 那拉氏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瓜尔佳氏道:“谨妃,这尊送子观音是你送给本宫的,你说说这个奴才该如何处置?” 瓜尔佳氏闻言连忙上前,谦卑地道:“东西既是送给了娘娘,便是娘娘的,如今这奴才打烂了东西,该由娘娘处置才是,哪有臣妾说话的份。” 那拉氏面有歉疚地道:“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心意,如今摔碎了,本宫真不知该如何跟你交待。” “娘娘实在太过言重了,不过是桩小事罢了,无需介怀。”见瓜尔佳氏始终不肯多说,那拉氏也不好多加勉强,转而对胤禛道:“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胤禛的目光自那尊观音像上移开,淡淡地道:“今儿个是你生辰,不宜见血光,就将这奴才打发到辛者库去吧,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 “皇上慈悲。”胤禛的态度令那拉氏甚是不解,他明知那尊送子观音是瓜尔佳氏送给自己的,却一些反应都没有,真是好生奇怪。以胤禛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瓜尔佳氏送这尊送子观音是不怀好意,可为何…… 在撵了那小太监去辛者库后,众人移步来到畅音阁,最先上演的是一出,皇家御用的戏班子,不论花旦还是青衣,都演得极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不过那拉氏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向一旁的胤禛。 在天色渐暗时,最后一场戏也落下了帷幕,一朵朵绚丽的烟火升上了空,点缀着逐渐化为漆黑的夜幕。 做为千秋节的收尾,烟花过后,胤禛回养心殿,余下众人也纷纷告辞,待到最后只剩下那拉氏与瓜尔佳氏还留在畅音阁。 望着对面那个女子,那拉氏道:“今夜月色不错,谨妃可有兴致陪本宫走走?” 瓜尔佳氏微笑着走上前道:“娘娘有命,臣妾又岂敢不从!” 在走了一段路后,瓜尔佳氏忽地道:“娘娘是不是有话要问臣妾?” 那拉氏侧目瞥了她一眼道:“确是有件事让本宫很好奇,皇上是否早就知道你送本宫的是一尊送子观音?” “看来臣妾猜的没错,那尊观音像摔碎并非巧合,而是娘娘悉心布置所为,目的……”她低头一笑道:“相信娘娘比臣妾更清楚,不过这一步棋,娘娘却是走错了呢。” 那拉氏精心修过的长眉轻轻一挑,道:“哦?不知此话何解?” 瓜尔佳氏抬头看了一眼似圆非圆的月亮漫然道:“从潜邸到紫禁城,娘娘一向步步为营,与娘娘接触,臣妾又怎敢疏忽呢,一个疏忽,或许臣妾的性命就没了。” “谨妃还是与以前一样会开玩笑,你的命这么硬,怎么会说没就没呢。”那拉氏话音刚落,瓜尔佳氏便接上去道:“臣妾的命确实挺硬,要不然,早就在潜邸时就死了,化为一具白骨,哪还活得到现在。” “那尊送子观音,早在送来给娘娘之前,皇上便看到过了,也知道这是臣妾准备送给娘娘的寿礼。”瓜尔佳氏的话令那拉氏甚是吃惊,目光牢牢锁在瓜尔佳氏身上,似要挖开她的心看清楚一样。 对于落在身上的目光,瓜尔佳氏丝毫未在意,自顾自地说道:“臣妾当时选了许久,都想不出究竟该送娘娘什么礼为好,亏得皇上提醒了一句,说娘娘信佛,既是信佛,自然观音像最好了。” 那拉氏冷然道:“可是送子观音并不适合本宫,相信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 月色下,瓜尔佳氏的笑容有些虚幻,“可是臣妾与皇上说,娘娘一直很想再为皇上添一位阿哥,哪怕如今年岁渐大,这个心愿也始终不曾消失过,所以臣妾说该送一尊送子观音给娘娘,好让观音大士保佑娘娘如愿以偿。” 那拉氏静静地听着她的话,过了许久道:“你这么做,既给了本宫难堪又让本宫无以发难,很好,谨妃,本宫还真是小看了你。”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果郡王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臣妾如何敢当娘娘如此称赞,再说臣妾使得不过是雕虫小计,根本入不得娘娘法眼。” 那拉氏侧目道:“不管怎样,这一次都是本宫失策,不过谨妃,本宫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瓜尔佳氏再一次笑了起来,“不,臣妾相信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不等那拉氏说话,她已是优雅地行了一礼道:“臣妾刚才喝了些酒,此刻有些头晕,先行告退了。” 在瓜尔佳氏走远后,小宁子低声道:“主子,谨妃这是在向您挑衅呢。” “本宫知道。”那拉氏冷冷看着瓜尔佳氏远去的背影,“本宫原以为她是一个没牙的狗,如今看来,牙虽没了,但爪子仍在,不愿坐以待毙。” 小宁子露出一丝凉笑,“任她怎么挣扎,最后都逃脱不了主子的手心。” 那拉氏没有说话,但眸中的冷意无疑说明了一切,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自己做对的人,譬如曾经的李氏,钮祜禄氏! 只要尚有人在,尚有利益之争,后宫的争斗就不会停歇的那一天…… 对这一切,还在回京途中的凌若并不知晓,在时间迈入四月孟夏之时,她的胎亦有了七个月,随着月份的增大,凌若胎动的情况也比以往更加频繁,而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为免动胎气,允礼示意索里他们将马车的速度放缓,尽量保持一个平稳的情况,并且凌若一感到不舒服,就立刻停下马车歇息。 这样走走停停,令他们的速度远远慢于正常行驶,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堪堪到京城,当他们的马车终于驶过德胜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西沉,唯有几丝余晖还在天边挣扎着不肯消失。 允礼放下手里的帘子,道:“娘娘,臣这就送您为宫。”没有人察觉到他眼底深处的不舍,也没有人察觉到他话中微不可闻的颤意。 从驶入城门那一刻起,凌若的双眸就紧紧闭着,细致的双眉更是一直皱着,对她而言,京城承载了她太多的痛苦,若有选择,她实在不想再踏入这个伤心之地,哪怕允礼之后说了那么许多,但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见凌若一直没有说话,允礼正要再开口,凌若忽地睁开眼,那双犹如秋水一般的眸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疲倦,“十七爷,如今天色已晚,能否再宽容一日,待明日再说。” 允礼有些犹豫,按着之前他与凌若说好的,这一路上,他不会通过驿站通报任何消息,但回京之后,凌若必须立刻进宫,将所有事情告诉胤禛。 凌若晚一刻进宫,对他而言,就多一份危险,一旦胤禛追问起来,他将无法回答,但……面对着那双眸子,拒绝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良久,他终是妥协了,“好吧,不过只得这一夜,明日一早娘娘便要进宫面圣,不可再拖延了。” 允礼的话令凌若松了口气,虽然一夜时光转?即过,但至少可以让她多一些准备,去面对那个曾经夺却她性命的那个男子。 胤禛,你我终于是要再见面了…… 马车在夜色的掩饰下停在了果郡王府门口,刚刚停稳便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 不过这样的喝声在看到索里等人后立刻变成了愕然与惊喜,守门的两名护卫相互看了一步走下台阶,带着一丝急促道:“索里大人,可是王爷回来了?” 不等索里回来,允礼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淡淡地道:“本王在这里。” 两名护卫没有任何犹豫地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在允礼说话的时候,萍儿亦扶了凌若下马车,对于这个陌生的女子还有她隆起的腹部,两名护卫眼中充满了好奇之色,却是知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打开了高大的府门,让他们进去。 随着府门打开,萍儿亦第一次看清了这座果郡王府,虽然是夜间,但丝毫不影响视物,因为到处都挂着照明用的绢灯,虽不能说亮如白昼,却也差不了多少,让她可以清晰看到楼宇重叠,相拥相簇,处处透着惊人的华美,还有小桥假山,潺潺水声,这一切都令萍儿看花了眼,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华美的宅子,简直……简直就像人间仙境一般。 当萍儿还在惊叹的时候,允礼已经停下了脚步,道:“娘娘,您今夜委屈一些,就先歇在这里吧,待会儿臣便吩咐下人过来侍候。” “有劳十七爷了。”凌若点点头,扶着萍儿的手走了进去,在其身后,允礼道:“索里,选几个忠心可靠的下人来凝霜阁侍候娘娘。” 索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一脸忧色地道:“王爷,这样做真的好吗,万一让皇上知道,只怕会令皇上不喜。”虽然他不知道凌若究竟是何身份,但既可被称一声娘娘,就必是宫中主位,留这样一个女子在府中,是祸非福啊。 “这件事本王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多说。”在示意索里下去后,允礼望着凝霜阁逐渐亮起的灯火,转而去了离此不远的一处小院子。 刚一踏进院子,便可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檀香味,在这果郡王府中,只有一个人喜欢点檀香。 允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朱红色的房门,屋中一个年约五旬,慈眉善目的妇人正在闭目诵经,在其身前,一缕缕白色的轻烟正徐徐从香炉中升起。 站在她身边侍候的婢女,看到允礼进来,满面惊喜地道:“太妃,王爷回来了。” 她的话令妇人身子一颤,连忙睁开眼前,隔着袅袅轻烟,她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一时间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允礼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哽咽地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勤太妃,她扶着婢女的手走到允礼身边,俯身扶起他含泪道:“额娘日盼夜盼,终于是将你盼回来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让额娘担心,是儿子的不是,请额娘恕罪。”允礼知道,额娘并不赞成他出使准葛尔,因为那里太过危险,随时都可能会有xing之忧。 “不要说这些了,你平安回来就好。”勤太妃不住地打量着允礼,关切地道:“如何,在准葛尔那边可还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切都很顺利,额娘放心就是。”允礼一言带过,没有提及途中所遇到的危险,以免勤太妃担心难过。 勤太妃点头道:“没事就好,这一次回来之后,可是再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多陪在额娘身边。”顿一顿,她又想起什么来,道:“既是一切顺利,为何去了这么久,足足三月有余。” “途中遇到了一些事,所以耽搁了。”不等勤太妃询问,允礼已是道:“额娘这些日子身子可还好?腿还有没有疼?” 面对允礼的关心,勤太妃轻笑道:“额娘没事,对了,你奉皇上旨意去接静悦公主,可有接到?” 提到这个,允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儿臣去准葛尔的时候,静悦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随后他将涵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令勤太妃叹息不已,直叹其命苦。 随后,两母子又说了一阵话,勤太妃道:“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早些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朝与皇上说这件事呢!” 允礼也确实有些累了,起身道:“儿子告退,额娘您也早些歇着。” 待允礼走后,勤太妃抚着有些斑白的鬓发道:“红缨,你有没有觉得允礼有事瞒着我?” 被称为红缨的婢女加了一勺檀香在香炉中后轻声道:“刚才太妃问王爷为何去了三个月之久时,王爷似乎有意岔开话题。” 她这话令勤太妃轻轻蹙起了眉头,允礼是她的儿子,以往不管有什么事,允礼都会如实与她说,为何这一次却是这样古怪,究竟在去准葛尔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事。 在勤太妃猜测之时,允礼漱洗过后,已是躺在了床上,明明觉得很累了,却一丝睡意也没有,闪现在脑海里的都是这些日子与凌若相处的点点滴滴。 然过了今夜,一切都要划上一个句号,真是有些舍不得呢,但这丝念想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自己心中,断是应该的…… 只盼,往后的她可以不必再承受痛苦,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可以平安。 如此想着,终是有了一丝睡意,然在眼刚阖拢时,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下人在外面道:“王爷,有一个叫萍儿的女子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要见你。” 听得这话,允礼连忙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便奔出来了,到了外面,只见脸色惨白的萍儿正站在不远处,在其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惊慌。 允礼直觉不好,上前道:“萍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家主子?” 萍儿一把抓住允礼的手,声音因为害怕与恐惧而有些变形,“不好了,十七爷,主子她突然腹痛不止,然后就开始不断流血!” 不等萍儿说完,脸色大变的允礼便快步奔向凝霜阁,萍儿紧紧跟在后面,允礼一推开门,便看到凌若像一个虾米一样蜷缩着躺在床上,额上全是冷汗,细贝般的牙齿死死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 允礼犹如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顾不得避讳,扶着凌若缩起来的肩膀急切地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腹痛的?” 凌若勉强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道:“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腹痛的利害,然后开始流血不止……” 凌若话音未落,允礼已是看到露在锦被下的一丝由鲜血染成的猩红,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为何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这般说了一句后,允礼忽地想起什么来,抬眼以从未有过的冷厉声音对刚奔进来的萍儿道:“快去请陆大夫过来!” 萍儿也知道此时情况危急,慌忙又奔了出去,在等待陆大夫过来的这段时间,允礼一直紧紧握着凌若的手,不住地道:“娘娘不必担心,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这样的话,不知是在安慰凌若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这个时候,凌若忽地反握了允礼的手艰难地道:“十七爷,你……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允礼未曾多想便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臣一定办到!” 凌若的手握得极紧,本就苍白的皮肤在此刻犹如透明一般,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这个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若再失去他,我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再活下去,所以,你答应我……让陆大夫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哪怕……哪怕是要我死!” “不会的,娘娘不会的,您与孩子都没会事的。”听着允礼的话,凌若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颜,然她实在太痛了,不论怎样努力都挤不出来,只能吃力地道:“我也希望可以陪着孩子一起长大,只是万一……” 不等凌若说完,允礼便打断她的话道:“不会有万一,绝对不会有万一,娘娘心地善良,又熬过了那么多苦难,上苍一定会保佑娘娘母子平安,只要娘娘您自己别放弃就好。臣会在这里陪着娘娘,与娘娘一起熬过这个难关!” 凌若涩涩地道:“上苍若真会保佑我,我与孩子就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什么天命,什么善恶有报,一切都是虚言罢了。” 允礼紧紧握住凌若的手道:“臣不管娘娘以前的天命如何,但这一次,臣相信上天一定会眷顾娘娘,一定会,所以娘娘您一定要撑下去,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否则就枉费了臣几次三番冒着性命之危将娘娘从准葛尔带回来。娘娘说过,这是您欠臣的,您还没有还,怎么可以就此离去。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哽咽。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记着 不要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活下去……”凌若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眸中透着无尽的迷茫,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因为紫禁城里有自己最爱的人,可结果,那个最爱的人却用毒酒送她上路,令她腹中的孩子未出生就受尽折磨;每每想起,她都心痛如绞,哪怕之后允礼说此事别有内情,胤禛追封自己的为皇后,也未能抚平那份伤痛。那种绝望,那种讽刺,足以将她bi疯。 “是,活下去,在你将这份救命之恩还给我之前,绝对不许死!”此时此刻,允礼已经顾不得那些称呼,只是拼命地想要激起凌若的求生欲,“否则碧落黄泉我也会将你追回来,我发誓!” 她抬眼,望着无比认真的允礼,还有那缓缓从眼角落下的晶莹,一时间竟是忘了自身的痛楚。良久,她艰难地抬起手,抚起那滴本不该落下的泪,“十七爷,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 允礼低头,放开自己握着凌若的手,然后自床榻上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带着深深地悲意道:“我没有忘,我记着,牢牢记在心里,我是臣子,你是娘娘;你的归宿是护城河中的紫禁城,我的归宿则是这果郡王府;所以我不会做任何让你困扰的事,更不会将你置身于困难之中,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好好的活下去,每年除夕进宫赴家宴时,可以看到你好好地陪在皇上身边!” “你是一个好人!”除了这句话,凌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允礼深吸了口气,将眼眶中的泪水bi了回去,涩笑道:“既然娘娘觉得允礼是一个好人,就请娘娘不要害了允礼。”在凌若不解的目光中道:“娘娘若死了,允礼便得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可这黄泉碧落是魂魄才能去的地方,想要去就得先舍了这肉身,但舍了之后,就再也回不了肉身,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凌若没有再说话,因为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令她除了痛之外,再也感觉不到其他,连思绪也无法转动。 她这个样子,令允礼心痛不已,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幸好,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陆大夫来了。 陆大夫原打算歇一夜便走,哪知刚歇下就被不由分说闯进来的萍儿给拉了起来,一路上听萍儿说了事情后震惊不已,明明他之前诊脉的时候还没有大碍,怎么突然间就流血要小产,而按萍儿的说法,又不曾撞到或是磕到过,实在不合情理。 刚迈进房门,前前后后跑了数圈的萍儿已是脱力地倒在地上,至于陆大夫则迅速来到床边,替凌若诊脉,手指刚一搭上,眉头就紧紧皱了进来,看得允礼紧张不已,又不敢出言的打搅,直至陆大夫收回手,才迫不及待地道:“陆大夫,娘娘的胎气如何?” 允礼的称呼令陆大夫一愣,因为这一路上,允礼都是称其为夫人,为何突然间又改称了娘娘。不过眼下要紧的显然不是这个事,而是凌若的身子,他顺着允礼的称呼道:“娘娘不曾受过外力撞击,却突然胎气不稳,敢问娘娘今日心情起伏是不是很大?” 凌若此时已是无力说话,只能勉强点点头,陆大夫见状叹道:“孕妇最忌心情激动,尤其是像娘娘这样,存在着太多不安因素,明明之前一切皆好好的,为何一进京就会变成这样。” 允礼在一旁急切地问道:“陆大夫,娘娘的胎还能不能保住?” 陆大夫手隔着衣物在凌若腹上停留了片刻,摇头道:“娘娘已经见红,且开始出现有规律的宫缩,想要保住胎儿,已是不可能的事。” 允礼紧张地连太阳穴都抽痛了起来,死死盯着陆大夫道:“当真没有它法?不管是要什么珍贵的药材,本王都会去替你找来,只要能保住娘娘与这个孩子的性命,请陆大夫一定要尽力救治。”这个时候,陆大夫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陆大夫思忖片刻道:“不是在下推脱,确是没办法继续保胎,但胎儿如今已有七个月,生下来未必没有存活的希望,若王爷同意的话,在下可以试着为娘娘催产。” 允礼不懂这些,只能本能地问道:“你是说让娘娘将这个孩子生下?这样对娘娘会否有伤害?” 不待陆大夫说话,凌若突然抬起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手紧紧攥住允礼的袖子,她痛得牙关紧咬,无法说话,然那双眼眸中却充满了哀求之色。 允礼知道她在哀求什么,垂目道:“娘娘放心,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但是你自己也不可放弃,不论有多痛苦都努力撑下去,知道吗?” 在与他的对视下,凌若缓缓松开了手,然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开过允礼与陆大夫的身上。 “但凡临盆,必然是有危险,在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这种危险,但……”陆大夫的神色比之前更加严肃,“若不催产的,孩子必死无疑,而娘娘也会有危险。” 允礼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听得陆大夫这话,立刻便做出了决定,“既是这样,就请陆大夫为娘娘催产,本王这就派人去请稳婆。” 在陆大夫下去开方之后,允礼唤过索里,郑重地道:“本王不论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以最快的速度去将城中出名的稳婆请来,千万不可耽搁” “属下知道。”索里抱拳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了凝霜阁。 在陆大夫开好方子后,允礼命人即刻去王府的药库中按方拿药,然后倒入两碗水,放在炉火上煎炖。 当催产药煎好的时候,索里也带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稳婆到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这个孩子,是否可以命大的活下来。 在凌若喝下催产药后,已经喘匀了气的稳婆走到允礼面前道:“王爷,夫人就快要生了,还请您先到外面暂候。” 允礼没有理会稳婆,只是一味盯着痛苦的甚至连面孔都扭曲的凌若,藏在袖中的双手,此时已是攥得指节发白。 “记着,不要死,不要害我!”说完这句话,允礼步伐僵硬地走到外头。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勤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此同时,凝霜阁的动静惊动了勤太妃,她抬手示意侍女停下动作,道:“宝娟,你去看看外面因何事喧闹。” “是。”被称做宝娟的侍女依言出去,过了一会儿回答道:“启禀勤太妃,似是凝霜阁那边出事了,奴婢看到王爷的随身侍从索里也在那边,但不论奴婢问什么,他都不肯多说,也不肯说王爷是否在里头。” “凝霜阁?”勤太妃蹙眉道:“这院子不是一直关着吗,何时开的?” 宝娟答道:“似是王爷回来后命人开的,却不晓得是给何人住。” 听着宝娟的话,勤太妃想了一下,起身道:“扶我去凝霜阁瞧瞧。” 宝娟扶了勤太妃门,守在外头的下人见状连忙执了一盏风灯在前面引路,一直来到凝霜阁,守在外头的索里等人看到勤太妃连忙行礼,勤太妃瞥了他一眼道:“王爷可在里面?” 索里原是得了允礼的话,不论谁问起,都不许多说,所以刚才宝娟来的时候,他才不曾多话,但眼问下他话的是王爷的额娘,实在很令人为难。 勤太妃见索里不说话,淡淡地道:“怎么了,连我都问不动你了是吗?” “属下不敢。”索里低头带着一丝无奈道:“回太妃的话,王爷就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勤太妃便扶着宝娟的手往里头,索里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阻挡,王爷素来孝顺,只要是勤太妃所说的话都一概依从,所以在这果郡王府内,最有话语权的不是王爷,而是勤太妃。 勤太妃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痛苦的哀叫与shenyin,本就微蹙的眉头越来紧皱,这凝霜阁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人在哀叫? 如此想着,勤太妃加快了脚步,而在其踏入正堂后,允礼也看到了她,连忙迎上来,接过宝娟的手扶住勤太妃道:“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凝霜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过来吗?”勤太妃说话的时候,有侍女从里面端出一盆血水来,随即又重新端了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水进来,勤太妃是生过孩子的人,一看到这个便立刻有所警觉,紧紧盯着允礼道:“你老实告诉额娘,里面的女子是什么人,她是否在生孩子?” 允礼勉强笑道:“额娘想多了,是儿子回来的途中看到有女子受伤,所以带回府中疗伤,怎么会是生孩子呢!” “是吗?”虽是在问话,但勤太妃话语中显然没有询问的意思,不等允礼说话,她便转身要往里屋去,允礼连忙拦住她道:“额娘,您要做什么?” 勤太妃脚步一顿,冷冷道:“你不是说有人受伤吗,额娘想进去看看,是否连这个也不行?” 允礼赔笑道:“那女子皮开肉绽的全身都是伤,怕是会吓到额娘。” “额娘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还会在乎一些些皮肉伤,你让开。”勤太妃的态度出奇坚决,定要去里面看个究竟。 允礼知道自己打消不了勤太妃的疑心,只得如实道:“额娘料的没错,确实……确实正在临盆。” 听得这话,勤太妃没有在坚持进去,但神色却还是一派凉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不要告诉额娘,你那么巧遇到一个即将临盆,又孤苦无依的女子,所以将她带回府中?允礼,你是额娘生的,什么是谎话什么是真话,额娘一看就知,你瞒不了额娘。” “儿子不敢。”允礼无声地叹了口气,“只是儿子现在心很乱,不知该如何说起,请额娘暂且等候片刻,待得里面母子平安后,儿子再如实向额娘叙说。” 勤太妃深深看了允礼一眼道:“也罢,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见勤太妃不肯离去,允礼也不便再说什么,何况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凌若母子的情况。 允礼脸上的紧张与担忧,皆被勤太妃一丝不拉地看在眼中,她很清楚这个儿子,绝不会是处处留情,不知自爱之人,否则这么些年,允礼也不会拖着一直没有成亲,连庶福晋都不曾立一个。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更加奇怪,若那女子生的不是允礼的孩子,允礼为何要这么紧张?难不成…… 勤太妃心中冒起一个念头,然这个略显荒唐的念头刚一冒起就被她否决了,不会的,允礼不可能那么没分寸,去爱上一个有夫之妇,且此妇还怀着他人的孩子。若真是这样,那简直就是皇家最大的耻笑。 时间在夜色中不断流逝,里屋的shenyin声越来越小,仿佛已经过了最痛的时候,但孩子的啼哭声却一直未曾听闻,稳婆也没有出来。 允礼数次想要进去看个究竟,都生生忍住了,在看到萍儿出来时,他连忙拦住萍儿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主子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在出血,可孩子却迟迟没有下来,主子生的都快没力气了。”看萍儿的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她的话令允礼越发紧张,转头道:“陆大夫,催产药不是都喝下去了吗,为何孩子始终没有下来?” 从催产药喝下去后,陆大夫就一直在算时间,对于产妇与孩子来说,时间越来,危险就越大,尤其是在这种早产的情况下,更是凶险万分,想了一会他道:“娘娘的这么一胎,比在下想的还要危险,事已至此,除了继续等待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等允礼说话,他又道:“王爷这里可有百年以上的人参,若有的话,切几片含在娘娘舌根下,可以助娘娘恢复元气。” 百年以上的人参……虽然府中确有不少人参,但多是几十年的,百年以上的人参不是说就有的,正当允礼一筹莫展时,勤太妃道:“我那里有一枝太后以前赏下来的人参,应该有上百年的年份,正好合用,宝娟你赶紧去拿来。” 在宝娟离去后,允礼感激地道:“多谢额娘!” 勤太妃以前在宫中时,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太后当初赏她这枝人参,也是想让她好好补补身子,因为是私下赏的,所以允礼并不知情,更想不到勤太妃会肯拿出来。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女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必谢我,待会儿额娘有许多话要问你。”勤太妃的脸色不大好看,刚才陆大夫的称呼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娘娘,这是后宫妃嫔才可用的称呼,且必须是一宫主位;若不是陆大夫得了失心疯,胡乱称呼,那如今在里屋临盆的女子便是当今皇上的女人。 允礼明白勤太妃这句话的意思,低头道:“儿子知道。” 人参很快便拿来了,陆大夫取了聚集了最多精华的参头,将之切成薄片交给萍儿,“记着,一次两片,半柱香换一次,若是不够,再出来问我拿。” 萍儿接过参片疾步走了进去,在漫长的等待后,里面终于传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放出蒙蒙亮光。 虽然孩子生了下来,却迟迟不见稳婆抱孩子出来,倒是萍儿再一次奔了出来,慌声道:“陆大夫您快进来看看,主子和孩子的情况好像不大好。” 陆大夫顾不得说话,疾步走了进去,允礼不便进去,只能焦急地等在外头,不一会儿,陆大夫抱着裹了襁褓的孩子出来,允礼连忙走上去,然在看到那个孩子时却是愣住了,只见这个七月早产的孩子极小,脑袋甚至没有正常人的一个拳头大,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整张脸都是青紫的,眼睛紧紧闭着,简直就像……就像…… 允礼连忙问道:“陆大夫,孩子怎么样?” “在下用紫苏草所配的药虽然减轻了孩子体内的毒性,但仍是有所残留,所以这个孩子一出生便出现中毒的症状。另外娘娘那边虽然孩子生下来了,却一直在出血,得立刻服药止血才行,否则一旦气血耗尽,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陆大夫匆匆答了一句后命人立刻再切一片人参,塞在孩子口中,然后又取来文房四宝,正想着将孩子交给何人抱着时,允礼已是接过手,郑重地道:“陆大夫,娘娘与这孩子都拜托你了,请你一定求求她们。” “在下一定尽力。”如此答了一句后,陆大夫坐下开方,然后将两张方子交给下人,让他们立刻下去煎药。 允礼看着怀中的孩子,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只知她瘦小的像一只猫一样,抱在怀里根本没什么份量。 手指轻轻抚过那张青紫的小小脸庞,允礼在心里祈祷,希望陆大夫可以保得住这个孩子,否则就算凌若活下来了,也只会生不如死。 勤太妃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的孩子,转头望着外头蒙蒙的天光,对宝娟道:“立刻去请一位身家清白的奶娘过来。” 她虽然不是很了解事情的原委,但从陆大夫刚才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产妇尚未脱离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喂奶的,但孩子又不能久饿,所以唯有去请奶娘,亏得这是京城,否则若是荒郊野外,一时半会儿哪里请得到。 药很快便端来了,大的端进里屋,小的则给孩子服用,然该如何喂这么小的孩子却是犯了难,哪怕是最小的勺子看着都比那小嘴大,侍女勉强喂了一勺,却是喂到了外面,根本没喂下去一丝一毫。正自犯难之时,孩子突然抽搐起来,脸上亦蒙了一层黑气。 陆大夫见状连忙取出随身的银针,解开襁褓刺在其周身大穴上,压住在孩子体内肆虐的毒性,而这个时候,允礼也终于看清了孩子的性别,是一个女孩。 针扎下后,孩子的抽搐渐渐停了下来,但陆大夫脸上的凝重之色,却丝毫未退,允礼道:“陆大夫,这孩子……” 陆大夫叹了口气道:“若孩子可以喝得下药,那么尚有一半活命的机会,否则时间拖得越来,对孩子就越不利。” 允礼为难地道:“可陆大夫您也看见了,这药根本喂不进去。” “喂不下去也得喂,除非王爷想看着这个孩子死。”陆大夫的话让允礼无言以对,倒是勤太妃在一旁道:“陆大夫是吗?我知道一些刚出生的孩子吃不下药,便让ru母服用,然后化为ru汁喂给孩子,不知此法是否可行?” “这个……”陆大夫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回太妃的话,只怕是不行,一来ru母还不在,二来,能过这种转化方法,效果太慢,以这个孩子体内的毒性来看,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下子连勤太妃也是没办法了,随着时间的过去,孩子再一次抽搐起来,而这次更是吐起了白沫,情况更加严重,气息亦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的蜡烛,随时会熄灭一样。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救这个孩子,陆大夫你再想想!”允礼的话换来勤太妃在春夜里略有些发凉的声音,“允礼,你莫要再为难陆大夫了,看来是这个孩子命该如此。” “她不该如此。”看着怀中那张已经变成黑紫色的脸庞,允礼心中充满了怜惜与不舍,这个孩子陪着她额娘一起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又怎么会就此死去! 此时,萍儿奔出来急切地道:“陆大夫,主子服了药,但血还是没止住,这可怎么办是好?” 陆大夫顾不得说什么,连忙往里屋走去,这一日对于陆大夫而言真是少有的忙乱,产妇,孩子均有着各自的问题,而且均是性命之忧,也不知道最后能否救回来。 允礼用力抹了一把脸,眸中尽是痛苦之色,陆大夫说过,凌若之所以会突然早产,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过于激动所致,而凌若为何会突然如此,他很清楚,是因为他逼着凌若明日就去见胤禛,去见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男人,所以才会这样。 她的早产,她的性命垂危,皆是他害的;若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这样bi她,任由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去,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盼陆大夫可以救得了她。 这样的自责,在怀中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时惊醒了过来,那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如今她还活着,还会哭,还有温度,可再不服药,再拖下去,她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如实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明明有药,明明就可以救活,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否则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允礼一边哄着怀中的婴儿一边舀了一勺早已放凉的药递到婴孩嘴边,轻声道:“莫哭了,听话将这药喝下去,这样你身的病才能好,能与继续陪在你额娘身边。” 在允礼的言语中,婴孩的眼睛始终没有张开,但哭声却是停了下来,小嘴一撇一撇的,仿佛在问允礼讨药吃。 允礼小心地将勺尖抵在孩子的唇上,然后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往前倾了少许,让药汁通过勺尖流了进去,虽然很快就有药汁从孩子的嘴角渗出来,但允礼注意到孩子的喉咙动了一下,就是说,多多少少,有一些药吞咽了下去;且在吃了一口后,孩子将粉红色的小舌头伸了出来,仿佛在讨要更多的药吃。 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想要通过勺子吞咽东西是极困难的,但她还是努力地张开嘴,仿佛听懂了允礼的话,所以努力想要活下来。 虽然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她的坚强还是让允礼眼眶微湿,再次舀起一勺喂下去,一勺药最后喝下去的可能半勺都不到,但这对于允礼来说就是希望。 药让人重新煎了一碗过来,与另一碗药合在一起,这样既不会太凉也不会太烫,而且除去没有喂进去的那些,差不多正好一小碗。 每一勺喂到孩子嘴里的药,允礼都要很小心地控制手上的劲道,以免幅度太快,动作太大,会让孩子来不及喝。结果等到一碗药喂完的时候,允礼的右臂已经累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喝完了药,孩子没有再出现抽搐的情况,在打出一个嗝后沉沉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宝娟去请的奶娘也来了,当奶娘从允礼怀中接过孩子时,本该睡着的孩子却突然惊醒,然后皱了小脸发出微弱的哭声。 允礼心中有忍,重新抱过孩子,说来也奇怪,这孩子一到允礼怀中就不哭了,委屈地撇着嘴继续睡着。 这一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一个不过刚刚出生的孩子,居然已经会认人了,且还盯牢非要允礼抱不可。 “孩子刚刚喝了药,想必也吃不下ru汁,你先下去吧,待孩子饿了再过来。”在打发ru母下去后,允礼抱着犹如猫儿一般瘦小的孩子,等着陆大夫出来。 终于,在天色大亮时,一脸疲惫的陆大夫走了出来,不等允礼发问,他已是道:“王爷放心,娘娘的血已经小了许多,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不过在坐月子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娘娘心境平和,万不能再出现像昨日那样激动的情绪,否则后果仍然堪虞。”这一次他可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术,才勉强保住凌若的性命,但情绪这种东西,虽然无影无形,却真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身子。 “本王知道了,还请陆大夫在府中多耽搁几日,等娘娘与这孩子情况稳定了再走。”说到孩子,陆大夫下意识地往药碗望了一眼,却发现小几上放了两个药碗,且全部都空了,愕然地道:“王爷将药喂下去了吗?” “是,本王让人重新煎了一碗,不算吐出来的,差不多刚好喝下去一碗。”允礼的话令陆大夫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喂不进去,一转眼竟是喝下去了一碗,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只要肯服药,孩子体内的毒便有清除的可能。 在陆大夫下去后,坐了一夜的勤太妃站起身来道:“好了,如今人都已经平安了,你是否可以与额娘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允礼低头答应之后,抱着孩子随勤太妃去了她住的院子,斟酌片刻后道:“额娘可还记得孝圣宪皇后?” 听允礼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勤太妃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道:“我自然记得,她本只是一个正三品后妃,因病暴毙后,皇上不顾群臣百官反对,硬是追封她为皇后,还定下那么长的谥号。”说到这里,勤太妃微微摇头道:“她既非皇后又没有子嗣继承大统,却被追封皇后,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惜太后不在了,否则一定不会让皇上这样胡来。” 勤太妃是一个极为传统之人,遵循祖宗家法,对她来说,胤禛这么做,简直就是悖逆祖宗定下的规矩,视礼法为无物。胤禛是皇帝,她是先帝的妃子,无权过问,也不能说什么,但心里无疑是不高兴的,连带对凌若也有了意见。 允礼听出勤太妃话中的不喜,忍不住道:“皇上也是爱重孝圣宪皇后,又怜她早逝才会如此。” “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无用。倒是你,你无端提起她做什么?” 允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望向屋中唯一的下人,“宝娟,你且出去。” 宝娟愣了一下,她是勤太妃身边最贴心的人,不论有什么事,勤太妃与王爷都从不瞒她,为何这次…… 正自奇怪间,勤太妃已是挥手道:“宝娟,你就依王爷的话,暂且退下。” “是。”宝娟乖巧地答应着,在其退下后,勤太妃道:“好了,如今就你我母子二人,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允礼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孩子,抬头说出令勤太妃动容的话来,“事实上,孝圣宪皇后并没有死,儿子这次奉皇上之命出使准葛尔想要接回静悦公主,却意外见到了孝圣宪皇后。” “不可能!”勤太妃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决允礼的话,“孝圣宪皇后是皇上亲自看着入棺的,之后抬入皇陵安葬,怎么可能还活着,更不要说还是在准葛尔。” “儿子没有骗额娘,这件事千真万确,因为此刻在凝霜阁的那个人就是孝圣宪皇后。” “哐当!”勤太妃刚刚端起的茶盏摔落在桌上,里面的茶水与茶叶倒的满桌子都是,但勤太妃就像没瞧见一样,目光死死盯在允礼身上,“你……你再说一遍。”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一事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牢记 允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儿子说,凝霜阁的人正是孝圣宪皇后。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母子对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牢记 勤太妃皱眉道:“你没听到额娘刚才说的话吗,过了今日,她与这孩子的死活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没必要再做下去。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面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牢记 看着勤太妃的背影,允礼低声道:“儿子告退。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覆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牢记 胤禛再次咳嗽了一声,摇头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暂时还不会有大碍。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追问隐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这般答了一句后,允礼却没有立刻说下去,胤禛也不催促,随手翻开一本折子仔细看着,不时用朱笔在旁边批注。 允礼站在底下,因为紧张,他的鼻翼甚至冒了细细的汗珠,他后面要问的话乃是涉及宫中隐秘,一个不甚就可能引来胤禛的不悦甚至怀疑,由不得他不慎重以待。 在连着批完数本折子后,胤禛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对低头不语的允礼道:“怎么,还没想好吗?若是再不说,朕可就真的没时间听了。” 胤禛的话让允礼下定了决心,不错,他确实是喜欢凌若,喜欢这个受了许多磨难却依然努力活着的女子,但他从不曾想过要占有她,只是盼着她能够好。如果皇上真的是爱重她,赐事一事别有内情,那么回到皇上身边,无疑是她最好的归宿。而且这些日子的相处,也令他发现,虽然凌若恨皇上的绝情赐死,但心中的爱从不曾放下过。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才容不下任何人。 允礼低头道:“皇上,臣弟在回京途中,听闻孝圣宪皇后是被皇上赐死,与皇上所说的急病而亡,截然相反,臣弟心中好奇,所以斗胆想问问皇上,孝圣宪皇后究竟是因何而死。” 胤禛脸上淡淡的笑意因允礼这句话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握着朱笔的手亦不自觉用上了力,捏得象牙制成的笔杆咯咯作响,像是随时会断掉一般,“这些话你都是在哪里听到的?” 允礼听出胤禛话中的冷意,连忙道:“臣弟是在一处不知是何处的小城镇中无意听说的,臣弟本不相信,但那些百姓传得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一样。再加上之前不曾听闻孝圣宪皇后染病,所以才斗胆一问,还望皇上恕罪。” 胤禛冷冷盯着允礼,漠然道:“是吗?那朕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一群山野村民会知道宫中之事?还传得绘声绘影。”不等允礼说话,他再一次搁下笔,但这一次动作却重了许多,发出“啪”的一声响,不假辞色地道:“说,这些话你到底是从何听来!” 听得这话,允礼知道胤禛起了疑心,但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敢说实话,只能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臣弟真的是从那些百姓口中得知的,并不曾有半句虚言。” 听着他的话,胤禛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凉声道:“允礼,你并不是一个多事之人,相反,你很懂得自己的分寸,深知何事该问何事不该问,若仅仅只是一些山野村夫茶余饭后的闲话,你只会当成闲事来听,绝对不会当真,刚才更不会犹豫了这么久。” 私底下,胤禛都是称允礼为老十七,很少有直接称呼他名字的时候,现在这样叫,无疑不是什么好事。 “臣弟……”允礼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胤禛打断道:“想清楚再回答朕,否则若让朕查到你说的是谎言,朕必定追究你的欺君之罪。” 早在决定问出这话的时候,允礼便料到会引来胤禛的疑心,只是没想到胤禛只凭三言两语就断定他说的是谎话,实在有些始料未及。但事已至此,再想当成什么都没有说过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再说,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允礼撩袍跪下,凝声道:“皇上说的不错,这些话臣弟并非从山野村夫的口中得知,但究竟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暂时还不能告诉皇上,请皇上恕罪。” 若最后,胤禛不肯说出赐死凌若的真像,就算拼着被胤禛所疑,他也不会将凌若置于危险之地。 “允礼,你何时学会了与朕讨价还价,而且……谁又许你与朕讨价还价的?”说到最后,胤禛的眉眼已是彻底沉了下来,带着无尽的冷意,“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究竟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你的!” 在他的迫视下,允礼顶着压力抬眼道:“皇上如此着紧将此事告诉臣弟之人,是否因为此人说的并非胡言,而是事实?” 赐死凌若,是胤禛内心最深的隐秘与创伤,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这样当面撕开,使得那份痛苦再一次从心底深处扩散出来,席卷了他全身所有的感官。 下一刻,胤禛狠狠在桌上击了一掌,豁然起身道:“允礼,你好大的胆子!” 自从舒穆禄氏与纳兰湄儿死后,四喜已经很久没看到胤禛生这么大的气了,吓得他慌忙跪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看胤禛一眼。 允礼知道胤禛很生气,但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依旧这样直视着正向他走来的胤禛,待得胤禛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后,他磕了个头道:“臣弟知道自己罪犯欺君,但臣弟可以对天发誓,对皇上从无不忠之心,所以恳请皇上告诉臣弟,孝圣宪皇后究竟是因何而死!” 他的话令胤禛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难看,在睇视许久后,胤禛冷然道:“自从朕登基后,已经很久没人敢用这种语气与朕说话了,看来出去一趟,别的没见长,这胆子却是大了不少,朕的十七弟。” 允礼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不曾抬头也不曾说话,显然是在等胤禛回答,胤禛亦明白他的意思,阴沉着脸越过允礼,望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天光冷冷道:“孝圣宪皇后确是死在朕的手里!” 虽然心中早已猜到,但真从胤禛口中得到证实时,允礼仍是心头剧震,抬起头来,带着难以置信地神色道:“敢问皇上,孝圣宪皇后做错了什么,要让皇上赐死她?而且臣弟不明白,她若真的做错了,为何死后,皇上还要不顾群臣的反对追封她为皇后?”这一点,一直是允礼心中不得其解的疑惑。 “允礼,你虽然是朕的皇弟,但后宫之事,轮不到你过问。”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提醒。提醒允礼再问下去,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胤禛此生,经历了太多兄弟反目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连这个难得看得的兄弟也失去。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默然道:“臣弟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但臣弟实在好奇,希望皇上可以成全臣弟这一回。” 允礼的执着令胤禛恼怒之余亦有一丝愕然,记忆中,还从没见允礼这样坚持过一件事,究竟……当中发生了什么事,竟令允礼不顾随时会降下的责罚,一直追问着自己。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朕就成全你。”扔下这句话,胤禛目光一转,道:“四喜,你把当时发生的事告诉果郡王。” 四喜连忙叩头答应,在起身走后果郡王身边后,他叹了口气道:“其实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孝圣宪皇后的命,也不曾怀疑过孝圣宪皇后,之所以将她夺位禁足,不过是为了引出设计陷害孝圣宪皇后的那些人罢了。” 四喜的话令允礼愕然,喃喃道:“若是这样,皇上为何要下旨赐死孝圣宪皇后?” “不错,皇上是下旨赐死孝圣宪皇后,但那壶酒中根本没有毒药,只是假死之药,而这同样也是引出幕后者的一个环节,原本按着皇上的计划,孝圣宪皇后根本不会有危险。岂料在送药过去的时候,舒穆禄氏勾结四喜,在那壶酒中放入钩吻的剧毒,使得假死之酒变成了真正的毒酒,害死了孝圣宪皇后。”说到这里,四喜偷觑了胤禛的背影一眼道:“孝圣宪皇后的离世,最难过的人莫过于皇上,否则皇上也不会追封孝圣宪皇后,并且赐死纳兰福晋。” 四喜话音刚落,背对着他的胤禛便冷然道:“你说的太多了,退下!” “嗻!”四喜不敢多言,赶紧退到一边,而在他退下的时候,胤禛亦转过身盯着犹在怔忡中的允礼道:“你想知道的,朕已经让四喜全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告诉朕,究竟是何人与你说这些的。” 允礼没有回答胤禛的问话,因为他还在努力消化着四喜刚才的话,他怎么也想不到,当中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胤禛根本无心杀凌若,是舒穆禄氏从中捣鬼,才使得假死变成了真死,但任谁都没有想到,吻钩与假死药相互冲突,抵消了大半毒性,使得凌若最后没有死,只是相对延长了假死的时间。 所以,说到底,凌若根本无需恨胤禛,他没有背弃二十余年的相濡以沫,更没有绝情狠心地要她的性命,一切只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解释了一切疑团的允礼,终是下定了决心,哪怕心中酸涩难过,但并不影响他的决定。而且他相信,这个决定对凌若是最好的。 见允礼一直不说话,胤禛皱起英挺的剑眉,冷然道:“你是不准备回答朕的问题吗?” 允礼回过神来,连忙道:“臣弟不敢,请皇上恕臣弟欺君之罪!” 见允礼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胤禛有些不耐地道:“既知欺君,就立刻告诉朕,究竟是何人告诉你这些话。” 自己赐死凌若的事,只有宫中的人知道,若真的泄露出去,也定是宫中之人所为,他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乱说不该的话。 “皇上误会了,臣弟所说的欺君并非是指此事,而是臣弟早在昨夜就已经回京。”允礼的回答令胤禛不解,剑眉越发紧皱,道:“既是昨夜进京,为何不立刻进宫见朕,而是要拖到今日,还诓骗朕说才进京。允礼,你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皇上恕罪。”允礼抬头,在胤禛的注视下,一字一句说出令胤禛心头狂跳的话,“臣弟这次去准葛尔虽然没接到静悦公主,却接到了另一个人,此人便是孝圣宪皇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静得可以听到外头宫人净地时,条帚扫过青石地的声音,还有他们微小的交谈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变形的声音从胤禛口中逸出,打破了这片可怕的寂静,“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臣弟见到了孝圣宪皇后……”允礼话音未落,衣领已是被人牢牢揪住,生生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耳边传来胤禛狠厉渗人的声音,“允礼,朕不喜欢别人与朕开这个玩笑,很不喜欢!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朕随时可以送你去见皇阿玛,用不着以此来激怒朕!” 胤禛的脸色因为激动生气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之色,揪住允礼衣领的手因为太用力,而使得指节咯咯作响。 “臣弟没有说谎,臣弟真的见到了孝圣宪皇后,她没有死!”当这句话落在胤禛耳中时,胤禛整个人都呆住了,连手何时放开的都不知道,凌若没有死,凌若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亲手将凌若装入梓棺中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但允礼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绝不会与自己开这样的玩笑,难道……凌若真的没死? 想到这里,胤禛再一次揪紧了允礼的衣领,异常紧张地道:“你真的见到了凌若?她在哪里?” 看到胤禛这么紧张凌若,允礼酸涩的心稍稍好受了一些,“她在臣弟府中。” “立刻带朕去见她!”得知凌若没死,胤禛一刻也呆不住,接着允礼就要往外走,允礼连忙拦住道:“请皇上稍安勿燥,容臣弟说几句话。” 胤禛此刻哪里听得进什么话,径直对四喜道:“立刻吩咐御马房备马,朕要去果郡王府。” 赶在四喜离去之前,允礼急切地道:“皇上,您现在不能过来,孝圣宪皇后如今受不得刺激,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他那句“性命之忧”犹如一盆冷水一样,狠狠浇落在胤禛头上,令他稍稍冷静了一下,拧眉道:“为何她现在一受刺激就会有性命之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说是在准葛尔接到孝圣宪皇后的,她怎么会去那里?” 面对胤禛的诸多问题,允礼这一次没有任何隐瞒,如实道:“其实下葬的时候,孝圣宪皇后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过去,在抬往皇陵的途中,遇到暴风雪,倾倒了梓棺,并令盖馆的钉子松脱,使得刚刚开始恢复呼吸的孝圣宪皇后从中翻滚了出来,被正好途经的葛尔丹发现,趁着抬棺的八旗子弟被风雪迷了眼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况时,偷偷将孝圣宪皇后带走。”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细叙原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曾经假冒使者入宫,见过孝圣宪皇后,所以便想控制住孝圣宪皇后,以便将来两军交战时,可以用来牵制皇上。臣弟奉命出使准葛尔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孝圣宪皇后,臣弟当时也很是惊讶,所以假意离开准葛尔,然后趁夜潜入寻到孝圣宪皇后所住的地方,在确知身份后,臣弟意欲孝圣宪皇后带离了准葛尔,却被葛尔丹发现,一番交战后,臣弟勉强逃离,去了白马镇。”到了这个时候,允礼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胤禛心思一动,道:“葛尔丹追到了白马镇是不是?” 充礼内疚地道:“是,因为他没能抓到臣弟与孝圣宪皇后,所以迁怒白马镇百姓,将住在那里的人全部屠杀怠尽。” “既然你早就接到了皇后,为何一直不告诉朕,别告诉朕是为了躲避葛尔丹,所以不能去往驿站,朕曾接到过密报,你在郑州府出现过,郑州府可是有驿站的。”这件事胤禛早就知道,只是允礼不提,他也懒得过问,允礼始终是自己兄弟,没必要事事都追根究底,可现在不同,牵扯到了凌若,他若再不问,就不是胤禛了。 允礼也猜到郑州府的事瞒不了胤禛,承认道:“是,其实除了郑州府之外,臣弟一路上遇到过好几个驿站。” 胤禛眸光冰冷地道:“既是这样,为何不写折子告诉朕,皇后尚在人间的消息?还有刚才,百般欺瞒朕,允礼,你究竟在想什么?” “臣弟并非故意隐瞒皇上,是孝圣宪皇后请求臣弟,暂时不要将她还活着的事告诉皇上。”允礼的回答令胤禛诧异,迭声道:“为何?” “孝圣宪皇后只知皇上赐死她,并不知道皇上赐的只是假死酒,更不知道皇上做这些的真正用意。所以她对皇上充满了害怕与恐惧,不愿与皇上相见,也害怕让皇上知道她未死。”说这些的时候,允礼甚是感叹,其实两人之间根本不应存在这些,却因误会而生生闹出这么多事来,实在是天意弄人。幸好,事情正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也幸好,他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虽然这样做,令胸口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但他相信,这是对凌若最好的决定。正是因为在意,才想要她好,而这种好,只有胤禛才能给得起。 在允礼心绪浮动之时,胤禛已是叹了口气道:“朕明白了,后面所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晓,难怪会有那样的想法。” 允礼在一旁道:“其实这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臣弟相信孝圣宪皇后会体谅皇上的一番苦心,只是臣弟怕孝圣宪还没听到皇上解释,就因为情绪太激动而引发性命之忧。” 允礼的话令胤禛想起之前允礼一直不曾解释过的那句话,“为何皇后情绪激动就会有性命之忧?” 允礼望着胤禛道:“皇上可知孝圣宪皇后被赐死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听得这话,胤禛神色一黯道:“朕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若是早就知道皇后有身孕,朕也不会布那个计划。若没有发生那件事,这个孩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再有两三个月便可以来到这个世上。” 虽然允礼说凌若活了下来,但在钩吻毒性的侵蚀下,胤禛没有奢望那个脆弱的孩子也没活下来,但允礼接下来的话,令他再一次愣住。 “皇上,不止孝圣宪皇后活着,她腹中的孩子也活了下来。”允礼话音刚落,胤禛便激动地道:“你没有诓朕,孩子真的也活着?” 自认识这位四哥以来,允礼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想来是因为太过紧张凌若母子,“是,臣弟之所以在路上走了三个月,就是因为孝圣宪皇后腹中的胎儿不太安稳,时常需要歇息。昨夜入京之后,臣弟原打算今日一早便带孝圣宪皇后来见皇上,但夜里孝圣宪皇后突然早产,随臣弟等人回京的陆大夫说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才会突然引发早产。” “那这个孩子……”胤禛紧张地盯着允礼,唯恐从他口中听到孩子已经不在的噩耗,幸好允礼道:“皇上放心,孝圣宪皇后与小公主母子平安。” “小公主……她为朕生了一位小公主,好真好”胤禛喃喃地说着,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很想让凌若再为他们生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儿,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害得“胎死腹中”。 这几个月来,他虽然听了瓜尔佳氏的话,不再一味折磨自己,但内心从未好受过,只能用纷繁的事情来麻痹自己,不要让自己一直去想这些,否则他根本撑不到现在,但就算是这样,依然过得痛苦不堪,所以在听到允礼说凌若未死的消息时才会如此激动。 “但昨夜的情况很是凶险,孝圣宪皇后与小公主都险此还生,一直到现在情况都不是很稳定。为此,陆大夫特意叮嘱了臣弟,说不可以让孝圣宪皇后的情绪再出现波动,以免再有危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臣弟才建议皇上先不要见孝圣宪皇后,待臣弟将误会解释清楚之后再见。”听着允礼的叙说,胤禛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没有出事,否则他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凌若的痛苦,若再来一次,他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撑下去。 良久,胤禛深吸一口气道:“朕明白了,朕与你一道去果郡王府,不过在你解释清楚所有事之前,朕不会出现。” “是。”这一次允礼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随胤禛一道来到果郡王府,因为是微服出宫,所以没有任何仪仗,连侍卫也只是带了几个。 刚踏进凝霜阁,便看到萍儿端了铜盆出来,允礼唤住她道:“娘娘醒了吗?” 萍儿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与允礼并肩走在一起的胤禛,口中道:“回十七爷的话,娘娘刚刚醒。” 允礼点点头,与胤禛一道走了进去,在走到正厅时,胤禛强捺了心中的激动与紧张道:“你进去吧,朕在这里等着。”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暂不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的自称将随后走进来的萍儿给吓了一大跳,朕是只有皇帝才能拥有的称呼,难道这个看着与十七爷有几分相似的人是皇上? 且不提萍儿心中的震憾,允礼应了一声后,推开通往里屋的门,天知道胤禛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伸脚迈过那道门槛,但那只手,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推开了一丝门缝。 下一刻,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激动在他胸口翻滚起伏,凌若,真的是他的凌若,她没有死,虽然削瘦了许多,但她仍然好好地活着,那具身体仍然是温热的…… 只是那么一瞬间,视线便被什么东西给模糊了,令他看不清凌若,直至将那透明的液体bi回眼底,视线方才再次清晰。 且说允礼进去后,温言道:“娘娘感觉可还好?” “我很好,多谢十七爷关心。”凌若并不知道胤禛就站在门外,略有些吃力地回答着允礼的话,顿一顿,她有些紧张地道:“对了,我刚才见了孩子,听萍儿说,孩子并不是很好是吗?有没有性命之忧?” “娘娘放心,小公主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待会儿臣便去将小公主抱过来。”在安抚了凌若后,允礼道:“臣刚才入宫见了皇上……” 不等允礼再说下去,凌若便别过头,语气冰冷地道:“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名字,若你非要今日就将我送入宫中,也由得你。” 允礼轻叹了口气道:“娘娘误会了,臣从来没有逼迫娘娘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帮着娘娘隐瞒如此之久,还是说,娘娘根本不曾相信过臣。” 允礼的话令凌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一路上若非允礼拼死相互,她与孩子不可能安然回到京城,对允礼,她有所亏欠。 这般想着,凌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是我一时太过激动了才会如此,还望十七爷莫要见怪。” 允礼不在意地笑笑道:“娘娘言重了,臣很明白娘娘的心情,但这一次娘娘真的是误会皇上了。” 凌若奇怪地看着他道:“此话何解?” 允礼忍着胸口的沉闷,持续着应有的笑容道:“娘娘认定皇上听信纳兰湄儿与舒穆禄氏的话,赐死娘娘,但臣也说过,皇上之后追封娘娘为皇后,并且赐死了纳兰湄儿。若皇上真相信她们,又怎会这么做。” 凌若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道:“是,你确实说过,我也很奇怪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十七爷你现在这么说,可是知道了当中的缘由?” “是,其实皇上根本没有想过要赐死娘娘。”在凌若诧异的注视下,允礼将前因后果细细讲述了一遍,“娘娘聪敏慧黠,应该知道臣说的都是真的,也只有如此,才可以解释娘娘‘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凌若怔怔地看着允礼,似乎还在消化允礼刚才说的话,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颠覆了凌若原本的观念;就好像是非对错,黑白曲直在一瞬间被倾覆;错的变成了对的,而对的变成了错的。 在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变化后,凌若却是变得异常沉默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正当允礼想要说出胤禛就在外面的时候,凌若忽地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误会了他,他没有想杀我,但并不表示他就没有错,恰恰相反,他错得太离谱。” 允礼不解地道:“恕臣愚昧,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皇上眼中,纳兰湄儿、舒穆禄氏是他手中的棋子,我同样也是,他利用这些棋子去设了一个局,可结果他却没有控制事情的发展,使得舒穆禄氏有机会在酒里下钩吻,若非假死药抵消了一部分毒性,我与孩子就真是死了,死在他的刚愎自用下。允礼,换了是你,你能一下子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就像之前的弘历一样,也是因为他的刚愎自用,才会死在福州,才会令我失去唯一的儿子””说到后面,凌若的声音不自觉尖锐了起来,情绪亦比刚才激动了许多。 允礼看着不对连忙道:“陆大夫交待过,娘娘现在的身子不宜激动,更不宜生气,还请娘娘冷静一些,再说臣并没有bi娘娘去见皇上,一切皆由着娘娘您自己。” 凌若深吸了几口气,即将心中的激动压下去,随后道:“对不起,让十七爷见笑了,其实不管皇上是对是错,我都要回宫,否则该连累十七爷了,你是一个好人,且一路襄助我与孩子许多,无论如何都不能累你遭难。所以,请十七爷现在就送我入宫。” 她答应过允礼,今日会入宫,虽然毫无预兆的早产令她身子虚弱不堪,但这一切并不能做为违诺的理由。她很清楚,自己在允礼这里待得越久,对允礼来说就越危险。 “臣……”允礼刚说了一个字,便见萍儿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道:“十七爷,外面来了位客人,说有急事要见您。” 允礼瞥了她一眼,奇怪地道:“客人,可知他名字?” “奴婢不知,不过他说十七爷您见了就知道。”萍儿的话令允礼奇怪不已,在向凌若告罪一声后走出了里屋,但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客人,倒是胤禛还站在那里。 不等允礼说话,胤禛便道:“是朕让她说那些话,好将你叫出来的。”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刚才你与皇后说的话,朕都听到了,皇后说的没错,朕确实刚愎自用,害死了弘历,也差一点害死了她与腹中的孩子。” “这一切并非皇上愿意看到的,只是意外……”允礼刚说了一半便被胤禛打断道:“这只是借口罢了,朕之前确实有许多地方考虑的不够周全,她怨朕是应该的。” 允礼默然,好一会儿方道:“皇后娘娘只是暂时无法释怀罢了,相信只要好好解释,娘娘会原谅皇上的。” “朕知道,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适当的时机,刚才朕看到你虽说了许多,但皇后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朕怕朕进去后,她会更加激动,到时候万一出些什么意外便麻烦了。”胤禛的话让允礼不解,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胤禛话音一顿,望着外头明媚的春光,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所以,朕还是暂时不与皇后见面了,一切等出了月子再说。”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没有做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的决定令允礼大出意料之外,明明胤禛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与凌若见面,想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临到头却又…… 胤禛侧目看了允礼一眼,带着一丝微凉的笑意道:“是不是很奇怪?”不等允礼说话,他叹道:“莫说是你了,连朕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是那么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见皇后;但与希望相比,朕更害怕皇后会出事,所以朕愿意等,等这一个月过去之后再说。左右都已经等了三个月了,无谓再多等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朕至少知道皇后是安全的,朕若是想了,也可以来看看她,已经比从前好上许多了。” 允礼以为自己已经高估了胤禛对凌若的情意,却原来,依旧是低估了。为了凌若的平安,他宁愿忍受着相见不能相认的痛苦;看来这一次,自己将凌若的事告诉胤禛并没有做错。这一刻,连最后一丝酸涩亦在心底化去,他确是喜欢凌若,但最终所希望的,是她可以幸福,可以平安,而非一味将她捆绑在身边。那样就不是喜欢,而是占有。 在允礼沉默的时候,胤禛已经再次道:“这一个月,就让她好好在你府中养身子吧,朕会经常过来,但你不要将朕的事告诉她。” 允礼连忙答应道:“臣弟知道,娘娘若知道皇上这番苦心,一定会与皇上重归旧好。” 胤禛摆摆手,没有就这话说下去,道:“你进去吧,否则皇后该要疑心了,至于该怎么说,相信不用朕交待,待你说完后,带朕去看看孩子,朕很想亲手抱一抱她。” “是。”允礼应了一声后,再次进了里屋,在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允礼忽地道:“臣想过了,娘娘如今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陆大夫又交待过娘娘不可以动气,所以进宫一事,还是等娘娘出了月子后再说吧。在这段时间里,臣会交待果郡王府上下,让他们不要将娘娘在府中的事泄露出去。” 允礼的话令凌若愣了一下,旋即正色道:“纸包不住火,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万一中途被皇上知晓,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这万万不行!” 允礼低头道:“娘娘放心,不会有人透露任何关于娘娘的事,一个月后,臣会想一个恰当的说辞送娘娘回宫。” 他的话令凌若有些犹豫,但还是摇头道:“这样做太过危险了,还是……” “请娘娘相信臣,臣不会有的事;而且就算万一真的瞒不过被皇上知晓,相信他也会念在臣将娘娘从葛尔丹手中将娘娘救回来的一丝小功,恕臣无罪。” 凌若其实也不想这么快面对胤禛,但她又不愿连累允礼,这才让允礼即刻送自己入宫,可允礼的态度却是出奇地坚持,甚至坚持到她有些奇怪,“十七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允礼心中一跳,没想到凌若的直觉会如此灵敏,这么快便发现了不对,但胤禛说过,暂时不要让凌若知道这件事,是以他道:“臣能瞒娘娘什么事,是娘娘您想多了,总之这一段时间娘娘您好好在这里养身子,回宫的事等一个月后再说。”为免凌若会继续追问下去,说完这句话后,允礼便站起身道:“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娘娘。” 在回到正厅后,允礼唤过有些发傻的萍儿道:“记着,今日皇上来过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娘娘,明白吗?” 萍儿回过神来,连忙允礼还有站在一旁的胤禛道:“皇上与十七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记着你说过的话,否则不论你去到哪里,朕都会了结你的小命。”胤禛冷冷抛下这句话,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凌若的安危更重要的,若萍儿敢私下次这件事告诉凌若,他绝对会让萍儿死无葬身之地。 他冰冷的语气令萍儿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这位皇帝可是比十七爷严肃冷酷多了,让人打从心底里发颤,赶紧道:“奴婢知道,奴婢绝对不敢乱说!” 在叮嘱完萍儿后,允礼带着胤禛来到孩子所住的地方,在命奶娘下去后,允礼小心翼翼地将正在睡觉的孩子交到胤禛手中,“皇上,这位便是小公主。” 当双手接过那个轻得甚至察觉不到份量的孩子时,胤禛整个人都在颤抖,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女儿,这是他的女儿,他那个尚在额娘腹中便受尽了折磨的女儿! 恍然间记起,霁月出生的时候,也是那么小,不同的是,霁月刚出生就死了,没有温度,没有气息;而这个孩子虽然那么小,却坚强地活着。 待眼底的湿润bi回去后,胤禛方才道:“可有取名?” “小公主昨夜才刚出生,又出了那么多事,娘娘尚来不及为小公主取名,如今皇上在,正好可为小公主拟一个名字。” 胤禛睇视着孩子的眼眸中尽是慈父的温柔“不急,待朕回去好好为朕的女儿想一个名字还有封号。” 正说着话,刚刚还睡着的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张开小小的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睁开一直闭合着的眼睛,然下一刻却是发出了细细的哭声,令胤禛哄了许久都不能让她止住哭声,直至允礼接过去,方才不再哭泣,却也不肯再睡了,张着小嘴巴四处寻找着可以吸食的东西,那小小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哪怕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 胤禛温柔地抚着孩子的脸颊道:“看来她饿了,让奶娘喂她吧,你陪朕出去走走。” 允礼点点头,唤了奶娘进来将孩子交给她,自己则陪着胤禛出了果郡王府,面对侍卫递过来的缰绳,胤禛摇摇头道:“朕想走走。” 侍卫不敢多嘴,与四喜一道远远跟在后面,果郡王府在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走出不远便东大街,虽然如今已经是下午了,但仍有许多小贩在那里摆摊,扇子、首饰、梳子,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引得过往行人驻足相看。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劫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穿过那一条大街后,人渐渐少了起来,在接受皇城范围后,更是难得看到一个人影,所有百姓都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地方。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富察明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过问,总之现在按着我的话来做。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入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他们担心的意外并没有出现,在傅恒拿出随身所带的令牌后,便直接驶了进去,没人敢要求他们下马车。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马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在一旁冷笑道:“究竟是马齐大人不喜欢别人突然打扰,还是你根本就想带你家老爷离去,然后让顺天府尹派兵将这里重重包围!” 被人看破了心思的忠伯脸色极不好看,而是傅恒更是震惊不已,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总是可以在不动声色间看破别人的心思。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不惜一切代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另一边的宅院中,却传来茶盏掼地的声音,英格面色狰狞地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让他进了京城,还找到了马齐?你知不知道若让弘历见到皇上,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一个不留!” 暗隼见英格震怒,连忙跪下请罪,随后道:“四阿哥他们事先躲在李荣保的马车中,李荣保是马齐的弟弟,自己也是朝廷大员,他的马车按例不需搜查,所以奴才等人才没有发现四阿哥他们躲在马车中,亏得后面马齐府中的门房发现不对,与他们对峙良久,才让奴才发现。” 就像布齐之前猜的那样,英格不止派人在各处城门把守,还有许多人扮成平民模样在城中巡看,自然巡看的是这处高官的宅院,否则暗隼也不能这么凑巧地发现弘历。以弘历现在的情况想要直接进宫是不可能的事,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相识的官员,让他们带其入宫。这本是英格用来以防万一的招数,没想到真的起了大用。若非这次发现及时,恐怕弘历进了宫他都还不知道,想到这里,英格浑身皆是冷汗,神色凝重地道:“你确定那人就是弘历吗?” “是,奴才一直有看四阿哥的画像,再加上之前曾在城门外与四阿哥他们三人交过手,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绝对不会错。”暗隼回答地极为肯定。 英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那张狰狞的面容平复下来,但眸中的阴狠之意却越发炽盛,“马齐在知道了弘历的事后,一定会带他们进宫,你现在立刻带人去阻拦,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杀了他们,包括马齐这个老匹夫!” 暗隼惊讶地抬起头,第一次质疑英格说的话,“大人,现在是白日,又是在京城,我们袭击马齐,必定会弄得人尽皆知,万一皇上派人追查,只怕会查到大人身上。” 英格何尝不知这是下策,但如今没的时间让他再想上策了,咬着牙道:“我知道,但现在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被怀疑总好过直接被定罪,立刻照我的话去做,若让弘历进了宫,你自己提头来见!” “嗻!”暗隼不敢再多话,在他准备退下去时,英格又道:“带足人手,一定要赶在顺天府赶到前,解决这些人,尤其是弘历!” 在暗隼退下后,英格在厅中来回走了几圈,始终觉得难以心安,但眼下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等着暗隼的消息了。 弘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走漏,在马齐换好官服后,他们便一起上了马车,徐徐往皇宫驶去。 在走出没远后,马车便停住了,马齐隔着马车门道:“怎么不走了?” 马齐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车夫的答话,反倒是四周响起一片尖锐的惊呼声,还有纷乱奔跑的脚步声。 马齐心下奇怪,推了推车门,不知为何,车门便得极为沉重,与布齐两人合力才将车门推开,而推开的同时,亦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马齐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去,却见原来赶马的车夫已经双目圆睁地倒在地上,而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血水正“咕噜噜”的从伤口处冒出来,想必刚才就是因为他倚在车门上,才会令得车门那么重。 在惊诧车夫死的同时,马齐也看到了挡在马车前的人,这些人皆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令人无法判断身份,但他们拿在手里的钢刀以及刚刚死了的车夫足以证明他们来意不善。 马齐忍着心中的惧意,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因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话,而纯粹只是为了杀人,但他们不说话,有人却是道:“他们是英格派来的人,为的就是阻止我们入宫见皇阿玛!” 弘历与英格的暗卫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在看到那些黑衣人的第一眼便认出来,想不到他们这么小心,依然是走漏了风声,让英格有机会拦住他们。 马齐不敢置信地道:“英格疯了吗,这是京城,一旦这里闹出人命来,顺天府立刻就会派人前来,他们逃不走的!” 兆惠神色凝重地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想逃走,这些人是不会怕死的,他们一旦出动,便只有完成任务一个念头。他们是想在顺天府赶来之前杀了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拖到顺天府来,若可以逃出他们的堵截就更好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弘历迅速接过染血的结绳,抽打着拉车的马往另一边快奔,想要与他们拉开距离。 他刚一动,那些黑衣人就发现了他的意图,身为头领的暗隼飞跃而起,用力一踩其他暗卫的肩头扑过去,因为弘历只露一只手在车门外,想要一下击杀弘历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弘历,而是那两匹马! 当寒光掠过时,那两匹马已经落得与刚才车夫一样的下场,脖子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张嘴想要哀嚎,但从嘴里出来的,只有血,下一刻,这两匹生命走到终点的马已然摔倒在地上,没有了它们的马车犹如一座孤城一样,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再没有可退可避之处。 “他娘的,都已经到了京城还不让人消停,真是烦人!”阿桂嘟囔了一句后,迅速跳下了马车,而在经过弘历身边的时候,他再次说了一句话,“有机会的话就赶紧带着老大人逃,只要你活着,我们所有的辛苦就不算白费!” 兆惠与布齐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着弘历的肩膀,他们并非不怕死,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们怕不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弘历创造离去的机会,让可以将那拉氏一族连根拔起! 一下了马车,阿桂三人便与那些黑衣人交上了手,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在,刚一交手便是处在了下风,但他们却不能退,因为弘历就在后面。 但不论他们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挡住这十余个人,暗隼在摆脱了布齐的纠缠后,一刀劈在车门上,露出藏身在里面的弘历与马齐。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混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盯着暗隼那双冰冷的眼眸,在暗隼重新被布齐缠住时,他对身边的马齐道:“老大人,你自己小心些,若有机会就立刻逃走,然后进宫将我与你说的事告诉皇阿玛。” “太子爷,你要去做什么?”马齐一把拉住弘历,慌声问着。 弘历道:“他们是不会让我离开的,与其一味逃生,倒不如与之拼战,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相信现在顺天府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我们能撑到那时候,就不会死!” 在弘历与冲入到战局中时,阿桂情急地道:“走啊,快走!” 在弘历开口之前,暗隼已经冷声道:“今天你们一个都休想走!” 他带了那么多人,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此,就是要将他们全部截杀,又怎会让他们离开。莫说是弘历几个了,就算是马齐也同样不会让他离开,这是英格事先吩咐的,所以在马齐刚准备离开马车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便杀了过来,亏得弘历反应快,一招攻向那个黑衣人,使得黑衣人为了躲避而没有砍到马齐。 趁着其他人还没上来的间隙,弘历拼着手臂上挨一把,欺到那个黑衣人面前,一拳打他人手肘上,令他一时间无法握住钢刀,被迫松开,虽然很快便再次握紧,但手中已经没有了刀柄,刀被弘历生生夺了过来。 有了刀之后,弘历立刻与情况最危极的兆惠会合,将围攻他的两个暗卫bi退,但这个时候,兆惠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幸好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脏腑。 在弘历近乎两败俱伤的打法中,他们终于杀死了第一个暗卫,而兆惠的手里也多了一把钢刀,分别去帮布齐与阿桂。 之后,又杀了一个暗卫,但他们身上已经负伤无数,尤其是阿桂,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人的。 暗隼微微皱眉,这些人真是比自己想像的要难缠许多,再这样纠缠下去,说不定真能让他们熬到顺天府官兵的到来,看来得加快速度才行,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解决一个人! 在刚才弘历替他挡住钢刀的时候,马齐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他并非贪生怕死,但他很清楚,自己留下来只会成为负累,倒不如赶紧进宫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可惜,有人不愿让他走…… 在马齐身后,暗隼快步追赶而来,很快便与马齐只有数丈之遥,而他的刀亦举了起来,只等距离合适后便一刀斩下,了结马齐的生命。 兆惠在后面看到,大惊失色,但想去救已经来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手里的钢刀掷出去,逼得暗隼要回刀自救。结果也正像兆惠预料的那样,暗隼听到身后的风声,迫不及已回刀自救,格飞了他掷出去的刀,但已经追到马齐身后的暗隼却是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马齐后背,将他苍老的身子踹飞出去,然后犹如一块破布一样,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弘历急红了眼,却无法摆脱身边的那些暗卫,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毕竟他们只有四个人,面对的却是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正当暗隼全力扑杀弘历他们的时候,一群官兵出现在远处,正是弘历他们盼望的顺天府官兵,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住手!所有人都住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官员,他一边领人奔过来一边大声喝斥着。 暗隼紧紧皱起了露在面巾外的眉头,想不到这些官差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让他无法顺利击杀弘历等人,若让英格大人知道了,盛怒之下一定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这般想着,暗隼眸中的冷意越发强烈,他扑向最重要的弘历,而这一次,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非要在那些人赶到之前杀了弘历不可。 弘历紧咬着牙咬,与暗隼还有另一个暗卫游斗,另一边的兆惠等人也是一般的心思。 在这样的坚持中,官兵终于到了近前,那个穿着仙鹤补服官袍的官员见喊了两遍,那些黑衣人都不肯停手后,有些愤怒地道:“去,将他们所有人都抓起来。” “是。”随着这声答应,那些随他而来的官兵冲入交战之中,令得战况比刚才更加混乱,但很快,就有另一拨黑衣人赶到,同样冲进了战局,在这些黑衣人出现后,官兵迅速出现了伤亡,鲜血不时四下飞溅。 而随着伤亡越来越多,官员的脸色亦越来越难看,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在京城杀人不说,居然还敢杀害顺天府的官兵,就简直就是公然与朝廷做对了。 在他思索之时,在他身边的官差情急地道:“大人,这些黑衣人武艺高强,而且杀人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带来的人本来就不多,这样下去,只怕支撑不住。” “立刻再去调人过来,一定要将这群藏头缩尾的家伙抓起来!”官员咬牙说出这句话,随后又指了被弄得支离破碎的马车道:“知道他们袭击的是什么人了吗?” “尚未知晓!”他话音刚落,去扶倒在地上的马齐的官差已经惊呼道:“大人,似乎是马齐大人!” 官员的脸色大变,走近一看,果然是马齐,虽然马齐官居一品,但为人甚是亲切,与如今的顺天府尹又是老友,尚会过来坐坐,所以那官兵才能一眼认出马齐来。 在确认马齐尚有气息后,官员急切地道:“快扶马齐大人去府衙疗伤,并将这件事立刻告之府尹大人!”袭击行刺当朝一品与普通的厮杀已经是两回事了。 这个时候,弘历他们也察觉到那些官兵处于下风,再这样下去,一旦让那些黑衣人腾出手来,他们会比刚才更加危险。这个念头不止出现在弘历脑海里,也出现在兆惠三人的脑海里,而随之想到的解决法子就是――逃!趁乱逃离这里,摆脱这些黑衣人的追杀!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撤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无法交流,但四个人却极有默契的往四个方向奔去,看到他们逃走,不论是暗隼还是之后带人前来的暗卫头子,都毫不犹豫地往这四人追去,誓要将他们擒拿。 虽然身体充满了疲惫,但弘历根本不敢停,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停就会被后面穷追不舍的暗卫给抓到,然后一刀捅进心窝子里。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他不可以死,一定要活下去,活着见到皇阿玛,活着见到额娘! 这个念头支撑着弘历不断地奔跑着,哪怕视线已经模糊了,哪怕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往外冒血,双脚也不曾停下。 在这种近乎无意识地奔跑中,他看到了一块匾额,在那块匾额上,隐约写着“果郡王府”,这四个字刺激着弘历有些麻木的脑袋,十七叔,这里是十七叔的府邸,他记得十七叔手下那些侍卫很强,他们应该可以抵挡后面那些英格所派的黑衣人,应该可以…… 虽然他一直在逼着自己奔跑,但他清楚,当力气用尽,身体透支到极限时,奔跑会停下来,意念不能支撑起所有。而他最需要做的,是在昏倒之前,寻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果郡王府……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弘历拼尽最后的力气奔上了大理石台阶,往那及膝的朱红门槛冲去,只要跨过那个门槛,他就有一线生机。 “站住!”站在王府门口的守卫看到弘历奔来,连忙出言阻止,可弘历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依旧直直冲过来,不过却没能跨过那个门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暗隼他们也追到了,看看头顶的匾额,他们有些犹豫,这并非一般寻常人的宅第,他们可以不在乎,这是果郡王府,这样闯进去,事情一定会闹大的。 不过,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从他们击杀马齐开始,事情就已经闹大了,不可能再善了,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大人交待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弘历! 随着这个念头的落下,暗隼带人往王府冲去,他们的出现本就引起了王府守卫的注意,待看到他们提着染血的刀冲进来时,察觉到危机的守卫均是抽出了佩刀,口中道:“这里乃是果郡王府,不许任何人放肆,你们立刻退去!”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黑衣人毫不停歇地冲了过去,刀剑碰撞之声再次响起,而这个时候,摔倒在地上的弘历已经失去了知觉。 刚一交手,守卫便感觉到这些人不止身手不凡,而且出招狠辣,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其中一个守卫就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打倒了他之后的那几个黑衣人毫不停歇地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弘历奔去,就在刀尖即将触到弘历的时候,斜次里伸出一柄钢刀来,挡住了落下来的刀尖,执刀之人正是索里,他听得有人禀报说有人在果郡王府门口行凶,连忙就带着阿衡阿成两人奔出来看个究竟,哪知刚到就看到有人险些被杀,在挡下利刃后,索里惊怒地道:“何人敢在果郡王府放肆!” 暗隼在解决了另一名守卫后,亦抢到索里面前,意图击杀弘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必须得速战速决! 再次挡下准备要弘历性命的钢刀后,索里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些不知来历的人,简直就是不将果郡王府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还敢如此狂妄,一再想取人性命,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他要这些人的性命了。 在索里举刀迎敌的时候,阿衡与阿成亦与那些黑衣人交战在一起,他们的身手与交战经验可非那些守卫所能比拟,虽然只有区区三人,却令暗隼等人无法再靠近弘历,而且随着战况的加剧,王府中豢养的护卫纷纷涌了出来,一同抵抗着黑衣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王府守卫出现,暗隼变得焦灼起来,因为到了这个时候,王府守卫的数量已经开始超过他带来的人,而且当中有好几个棘手的货色,远非顺天府那些官兵所能比拟的。 暗隼虽然是暗卫,不惧死亡,但眼下这种情况,除了白白送命之外,根本杀不了弘历。真是可恨,那么多地方不挑,偏偏挑了豢养护卫众多的王府,令他们无法下手。 在暗隼思忖的时候,已经有数名暗卫倒在地上,余下的也都是在苦苦支撑,而那些王府守卫还不时有冒出来。 “撤!”随着这个字,暗隼率先往后退去,脱离战局,余下的黑衣人则紧跟在他后面,边打边迅速后退。 为怕有人会再来袭击王府,所以索里没有命人追去,而且在这场打斗中他们也伤了不少人。待那些黑衣人逃离后,他终于有时间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受伤倒地的一个守卫捂着流血的地方艰难地道:“索里大人,那些黑衣人好像是追着这个小子来的,不过他刚爬到这里就晕了。” 随着守卫的话,索里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弘历身上,能引出那么多人追杀,看来事情不简单,想了一会儿,索里道:“把他抬进去,我去怡亲王府请王爷。另外派人把这里的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一定要将那群黑衣人的身份查出来!” 此时,顺天府尹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发现禀告说京城地界有人行凶,待他派人赶到的时候,发现情况远比想像的更加恶劣,那些人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不顾后果,不顾生死,只是拼命的杀着人,就是官兵也照杀不误,造成最先过去的官兵死伤重多。 而这些,还远非最让他头疼的,最头疼的是之后发现被行刺的那个人居然是当朝一品重臣马齐。 行刺当朝一品,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了,居然在他手里闹出这么一茬来,这简直就是往他脸上扇大耳刮子,可以预见,他顶上的乌纱戴不了多久了。 据官差回报,当时跟马齐在一起的,应该还有四个人,而那些黑衣人更多的是纠缠在那四个人身上,马齐只是背上挨了一脚,被救到府里的时候还有气息,如今正命大夫全力救治。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来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官差赶到后,又出现了另一拨黑衣人,之后,那四个人就开始四散奔逃,黑衣人也随之追去,至于官差因为伤亡过多,一时未能追去,等到重新调派官差后,那些人已经不知去向。 如今,他已经命人全力去追杀那些黑衣人的下落,希望可以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样皇帝问起的时候,他也不至于一句都回答不出。唉,现在他只希望马齐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否则不说头上顶戴了,连他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这个问题。 正自这时,后面有人走了出来,正是替马齐看病的大夫,一看到他,顺天府尹顾不得自己身份,连忙冲上去道:“老大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危?” “回大人的话,老大人被人用力踢中了后背,使得他的脊骨有少许裂开,再加头部撞地,所以……所以……”大夫说了半天所以也没接下去,把顺天府尹急的不行,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快说。” 大夫咬了咬牙道:“老大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什么时候醒来,无从得知,而且就算醒来后,老大人也不能再如常人一般走路,最好的结果就是柱拐杖。” 虽然马齐的性命保住了,但这些话对顺天府尹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皇上得知这件事,定会龙颜大怒,最要命的是,到现在为止,他对那些黑衣人的身份还一无所知,真是要命啊! 顺天府尹烦燥地命大夫下去,自己则在屋中来回踱步,等待消息,然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人。 阿衡在官差的引领下,来到顺天府尹面前,拱手道“卑职见过府尹大人。” 阿衡虽然是允礼的侍从,但身为王府侍卫亦是有品级的,不需要像平民百姓一样,对顺天府尹叩拜行礼。 顺天府尹此时虽然烦燥不安,却还是耐着xing子道:“免礼,你来见本官,可是果郡王有事吩咐?” 阿衡面无表情地道:“刚才有一拨黑衣人在果郡王府门口行凶,打伤了许多王府护卫,希望府尹大人尽快查到那些人的身份。” 听着阿衡的话,府尹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这些人居然还跑到果郡王府去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这般想着,府尹小心地问道:“不知可有惊扰到果郡王与太妃娘娘?” “还好府中守卫众多,没有惊扰到太妃娘娘,至于王爷则去了怡亲王处,未在府中。如今索里大人已经去怡亲王府请王爷,那些黑衣人的身份还请府尹大人尽快查明,好给王爷一个交待。” 顺天府尹连忙道:“本官明白,请你代本官转告王爷,一定会尽快王爷一个交待。” 在送走阿衡后,顺天府尹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欲哭无泪,事情真是越闹越大了,行刺马齐不够,还跑到果郡王府行凶,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继果郡王府之后,顺天府尹又接到好几处消息,皆说发现黑衣人的踪迹,也抓捕了几人,但无一例外,那些黑衣人皆在被抓时自尽,让他们寻不到一个活口,而在他们的衣服与武器上亦寻不到任何线索,令顺天府尹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一群衣着寻常的人来到了最先出事的地方,在仔细察看了地上未干的血迹后,去了顺天府衙门。 守卫的衙差刚要阻拦,当头一人已经取出一块令牌,在看清令牌上的字样时,衙差赶紧闭上了嘴巴退到一边,任则他们进去,在他们进去后很久,衙差眼中还闪动着恐惧之色。那块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密。 当这群人出现在顺天府尹面前时,他惊慌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来人! 当令牌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时,他与刚才那个衙差一样,紧紧闭起了嘴巴,他虽然不常与这些人打交道,却知道这些人是皇帝手里最锋利也是最神秘的剑,除非不被他们盯上,一旦盯上了,就像附骨之蛆一样,难以摆脱。 顺天府尹定一定神,异常客气地道:“不知诸位大人找下官有何事?” 密探没有官阶,但他们是直隶于皇帝的,所以就算是顺天府尹这样的正三品官员,也不敢对他们有丝毫不敬。 其中一人沉声道:“我等接到消息,说有人在城中行凶,但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特来问你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行凶的人是谁?” “回诸位大人的话,他们行刺的人是马齐大人,如今马齐大人正在府衙内,为他诊治的大夫说马齐大人头背部皆受创,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另外与马齐大人一道乘坐在马车中的还有四个,正在逃窜中,不知去向,黑衣人的目标似乎是他们,因为在他们逃走后,黑衣人也四下追去。至于行刺者的身份,下官已经派了许多人去查,但暂时还没有消息。”顿一顿,他补充道:“不过果郡王府的人刚才来过,说在果郡王府门口,也发现有黑衣人,还与他们打斗了起来,最后想是无法敌过,所以黑衣人退去。” “黑衣人行刺的是马齐等人,又去果郡王府做什么?”刚才问话的人颇有些奇怪,倒是他旁边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道:“会不会是他们追的那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去了果郡王府,所以那些黑衣人才会追过去发生冲突?” 那人眸光微眯,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既然有线索,就立刻前去追查。”说罢,他朝顺天府尹微一颔首,带人离开了顺天府。 在他们离去后,顺天府尹松了一口气,与这些人说话,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整个人都繃紧了一般。 果郡王府与密探已经都来过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皇上传召了? 一想到这里,顺天府尹就头痛无比,如今还什么头绪都没有,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奏禀。 这个时候,暗隼已经悄然回到了英格府中,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生活在暗处的人来说,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别人的追踪,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潜入英格府邸,至于其他人,则回了专门安置这些暗卫的地方。 一看到他出现,坐立不安的英格便连忙道:“如何,有没有杀了弘历?” “启禀大人,四阿哥在快要被追到的时候,逃到了果郡王府,奴才等人被果郡王府的护卫阻拦,无法杀死四阿哥。”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商量对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脸上的神色因为他这些话而变得难受无比,“你说什么,居然让弘历逃进了果郡王那里?难道你忘了去之前,本公是怎么吩咐你的?亏得本公后面还派了一队人去帮你,你竟然让弘历逃跑,你知不知道一旦让他见了皇上,结果会怎么样?!”说到后面,英格已是近乎咆哮,神色狰狞如恶鬼! 在来见英格之前,暗隼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磕头道:“奴才自知罪该万死,请大人降罪!” 英格一掌扇在暗隼脸上,力量之大,竟是将暗隼扇倒在地,阴声道:“就算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弥补这次所犯的错!” 暗隼不敢说话,更不敢求饶,只是静静地等待英格处置自己,从他们身为暗卫的那一刻起,命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这个时候,另一名暗卫也消无声息的出现在屋中,正是英格之后派去的那队暗卫头子――暗鹰。 暗鹰跪地道:“启禀大人,兆惠、阿桂、布齐三人均被奴才等人抓获,如今正关在庄园中,等候大人发落。” 暗鹰的话,令暗隼有些不解,明明之前的命令是将他们当场格杀,怎得暗鹰却将他们抓到了庄园中。 英格看穿了暗隼的心思,冷笑道:“亏得本公料到你们可能会失败,所以派暗鹰去的时候,让他若是遇到兆惠几人先不要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带回庄园,这样就算真的让弘历逃走了,我们也还有一线生机。” 这般说着,英格唤了府中的总管进来道:“立刻给本公备轿,本公要立刻进宫见皇后娘娘。至于暗隼,你的命本公暂且先记着,如今先与暗鹰一道去监视果郡王府,一旦发现弘历踏出王府,就立刻将之格杀,不必考虑其他。”在暗隼与暗鹰的应声中,英格大步离开了国公府,乘轿前往紫禁城。 在英格的一再催促下,从国公府到紫禁城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一入宫,英格便直接来到坤宁宫,那拉氏正在看小宁子逗弄一只内务府刚送来的西洋狗,那狗小小一个,却是异常聪明,可以听得懂简单的人话,让它蹲下就蹲下,让它跑就跑,还会叼东西。 英格进去后,忍着心中的急切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些氏有些意外地瞥着他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臣有件事要向娘娘禀报。”英格的话令那拉氏有所警觉,当即命小宁子以外的宫人退下,至于那只西洋狗也被小宁子抱在怀中。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一狗时,那拉氏方道:“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英格低一低头,说出令那拉氏变色的话来,“娘娘,四阿哥已经入京了。” “入京?”那拉氏手中的绢子一紧,冷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会让他进京?” 英格闻言连忙跪下道:“臣自知罪该万死,未完成娘娘交待的事,但臣实在是没料到四阿哥会藏身在李荣保一对子女的马车中,借此躲过城门口的检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京城中。” 那拉氏寒着一张脸道:“李荣保……这么说来,他们现在是在马齐府中?” 不得不说,那拉氏的心思缜密的让人害怕,只任李荣保一个名字,就推测到弘历去了马齐府里。 “回娘娘的话,他们确是去找了马齐,就是在入府时,臣派去监视各官员的暗卫发现了他们。之后,马齐带着他们意图进宫面圣。” 那拉氏攥着手中绣有牡丹图案的罗帕道:“意图,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没有见到皇上?” “是,臣知道不能让他们见到皇上,所以就派暗隼他们去击杀马齐等人,可是这个蠢货,却让四阿哥逃进了果郡王府,果郡王府中护卫众多,而且不乏高手,虽然臣已经派人盯住果郡王府,却无法进到里面将四阿哥击杀!” 英格话音刚落,那拉氏便一掌拍在扶手上,厉声道:“居然让弘历进了果郡王府,英格,你是怎么做事的?还是说你安逸日子过够了想去死,若这样,本宫随时都可成全你,但你不要害了所有的族人!” 那拉氏只要一想到胤禛知道了弘历被害的真相,就不寒而栗,到时候等待着那拉氏一族的,将会是毁灭xing的灾难。 英格连忙磕头道:“臣自知罪,不敢求娘娘饶恕,只求娘娘救救族人,救救阿玛,他现在可受不得任何刺激!” 那拉氏气归气,但这件事与她自身密不可分,一旦事情会皆发出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死的,所以就算英格不说,她也会想尽办法去救。 那拉氏抚了抚额头道:“除了弘历,兆惠他们也进了果郡王府吗?” “没有,他们都已经被臣抓了,臣在想,能否利用他们几个引四阿哥出来,然后再趁机将他杀了?”面对英格的建议,那拉氏嗤笑道:“你真以为弘历是蠢材吗,那么明显的圈套他怎么可能会跳进去。何况只要他见了皇上,还怕咱们不放兆惠几个吗?” 英格一直打着的算盘被那拉氏一言给否决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弥漫在殿内的沉闷,令人难受不已,就连被小宁子抱在怀里的西洋狗也似有所察觉,“汪汪”的叫了起来,小宁子连忙抚着它雪白的皮毛安抚,以免令那拉氏不喜。 待西洋狗不叫了之后,那拉氏接过抱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扶着它的毛,侧目道:“小宁子,你怎么看这件事?” 自从小宁子跟在她身边后,帮着出了不少主意,所以那拉氏现在经常会习惯性地问他。 “回主子的话,恕奴才斗胆说一句,四阿哥进宫一事,只怕是已经无可避免!”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手骤然手紧,从狗背上揪下一搓毛来,西洋狗吃痛,怪叫一声,飞快地从那拉氏膝上窜了下去,躲到椅子下面。 那拉氏松开手,任由手中的狗毛飘落在地,凉声道:“照你这么说,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作者题外话】:佳爷,一直忘了在题外话里和你说,今天终于记得了,汗,我不知道你评论为啥会被删,能加群说不,275338530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两件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误会,奴才并非此意。”在那拉氏与英格不解的目光中,小宁子静声道:“其实主子与英格大人担心的并非是四阿哥回宫,而是担心他会将福州以及这一路的事说出来,所以只要能堵住他的嘴便可以了。至于堵嘴的东西,已经在英格大人手上了。” 那拉氏稍稍一想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兆惠他们?” 小宁子低头道:“是,四阿哥与兆惠他们一路共患难,相信彼此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否则当初阿桂被抓,四阿哥也不会冒险救他了。所以我们大可以拿兆惠他们的性命为要胁,让四阿哥闭嘴。” 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眸光一亮,在细细思索了一阵后,“你这法子倒确有几分可行,英格,你说呢?” 英格跪在地上道:“臣也觉得可行。”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不过只凭这样远远不够,你们当众袭击马齐,又杀了顺天府不少人,后面还闹到果郡王府去了,动静闹得这么大,皇上一定会知道。虽然没有暗卫被生擒,但如今京城之中,定然已经遍布皇上的密探,四处搜寻,这些人就像猎狗一样,只要被他们闻到一丁点血腥味,就会一直穷追不舍,直至全部挖出来为止。” 英格闻言连忙道:“这一点臣也想过,但当时的情况,实在由不得臣仔细筹划。” 那拉氏神色凝重地道:“本宫知道,不过事到如今,一定要想办法堵住这片血腥,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无休止的查下去,否则就是弘历不供出我们,皇上也早晚会知道。” 英格现在已经没了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拉氏,“那依娘娘之见,该如何做才好?” “自断一臂!”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四个字,英格不笨,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却令他有些犹豫,斟酌了一番后道:“娘娘,其实就算那些暗卫被查到,他们也绝不会背叛咱们,任凭那些密探怎么做,都是查不到线索的,只要咱们后面小心一些就是了。” 他话音未落,那拉氏已经斥道:“你还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吗,不能让密探无休止的查下去,必须给他们一个结果。” 面对那拉氏蕴藏在话中的冷意,英格身子一颤,但仍是坚持道:“可这些暗卫都是训练多年之人,若一下子去了那么多人,没有数年的时间,只怕难以补全,所以臣才觉得……” “觉得本宫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是吗?”那拉氏的话令英格不敢接话,一直低头看着地上光可鉴人的金砖。 那拉氏徐徐说道:“本宫何尝不知忠心的暗卫难得,但再难得也只是你我指间的棋子,当棋子威胁到主人的性命时,不管这是不是棋子本身的意愿,都要将之消灭,若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的话,本宫真不知能否放心将那拉家族交到你手里。”不等英格说话,她再次道:“虽说这次会让咱们断一只手臂,但早晚可以再生,只要保住元气便可。你记着,能倾灭我那拉家族的,唯皇上一人,所以只要能够瞒住皇上,只要我还是大清的皇后,那拉家族就会一直繁盛下去,直至有朝一日,连皇上也制约不了!” 听到这里,英格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再次磕头道:“臣明白,臣会遵从娘娘的吩咐!” 在说这话的时候,英格心里对那拉氏是说不出的佩服,当断则断,当立则立,这样的魄力能耐,若长姐是男儿身的话,必可在朝廷上呼风唤雨。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抬手道:“明白就好,地上硬,别跪着了。” “多谢娘娘!”待起身后,英格小心地问道:“敢问娘娘,咱们这只臂膀,该以什么名义来断?” 断臂已是免不了的话,但该怎么断,以何名义来断,却是一个问题,而且这件事一定要做的仔细慎密,不可让那些密探发现异常,唯有如此,才可以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 他这个问题令那拉氏再次头疼了起来,这一次想的比之前更久,手指在额间抚了许久,方道:“英格,本宫问你,自大清入关定国以来,最恨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英格喃喃重复了一句后,道:“回娘娘的话,应该是汉人,那些汉人虽然表面臣服我们满人,但心底里一直觉得我们是蛮夷之族,想要将我们从中原驱逐出去,反清复明。” 他刚说完,那拉氏便摇头道:“你这话并不对,我大清入宫已近百年,从顺治爷到康熙爷再到当今圣上,一直都推行满汉一家,近百年的仁政已经令许多汉人逐渐归顺朝廷,只有一些作孽尚在民间作乱,尤其是那个什么拥立朱三太子的红花会,这些人是历代皇帝的心头大患,也是他们最恨之人,欲除之而后快,只可惜这些乱党余孽狡猾多端,朝廷一次次围剿都没有将他们连根拔起。其实他们所谓的朱三太子,经过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做古了,偏是一直打着这个旗号,给我大清添乱。” 英格一脸茫然地道:“这个臣也明白,但臣不明白,这个事与咱们如今的要做的有何关系?” 那拉氏抚着施了好几层粉的脸颊,启唇道:“把那处庄园弄成红花会的据点,再把那些暗卫变成红花会的乱党,一切不都解决了吗?乱党知道太子爷没死,并欲随同马齐进宫,所以在中途伏击,想要趁乱杀死太子爷,你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吗?” 听到这里,英格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第一次露出笑容,迭声道:“娘娘高招,实在令臣佩服,臣这就去办!” 那拉氏点头,郑重地道:“记着,尽量做逼真一些,若再出纰漏,本宫也无能为力了。” “臣明白,请娘娘放心。”就在英格准备出去的时候,那拉氏唤住他道:“待会你去见弘时的时候,让他记着bi弘历答应两件事,一是不可对皇上说出真相,令弘时牵扯其中;二是……”那拉氏眸光一冷,道:“不可接受太子之位,若是不答应这两个条件,就杀了兆惠他们三个!” 第一千五百章 刻不容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想得很完善,她不止要利用兆惠他们让弘历闭嘴,还要弘历推掉追封的太子位,否则弘历一旦被册为太子,弘时登基的机会就极其渺茫,这是她绝对不能允许的。 帝位的继承人,只能是弘时,大清的下一位太后,也只能是她,任何人敢于阻拦的人,她都会设法除去,哪怕现在一时半会儿除不去,将来也会寻机会除去! “另外,再派人去顺天府打听一下马齐怎么样了,看看这老家伙死了没有,另外就是果郡王……”说到这个名字,那拉氏有些叹气,低声道:“让弘时去的时候,试试他知道多少,万一连他也知道了,这次的事情,就算本宫倾尽全力,只怕也难以扭转颓局。”在英格有些担忧的目光中,她续道:“若真到了那一刻,就看皇上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动那拉一族吧。” 经过那么多年的经营,那拉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远比当初的年家更恐怖,只是英格等人明面上行事一直极为低调,所以会给人一种温吞无害的假象。 “臣这就去办!”英格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对于此刻的他来时,时间就等于性命,暗隼说四阿哥当时受伤昏迷了,一定要赶在他醒来之前,让二阿哥去果郡王府,bi四阿哥答应他们的条件。 在英格离开后,那拉氏正要让小宁子替她揉额头,有宫女进来道:“启禀娘娘,谨妃娘娘在外求见。” 那拉氏还没说话,小宁子已经皱了眉不头,尖声道:“她又来做什么,快去打发她走,就说主子没空见她。” 那拉氏抬手道:“不,让她进来。” 待宫女下去后,小宁子有些忧心地道:“主子,谨妃来此定是不怀好意,您何必委屈自己见她呢!” 那拉氏抚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道:“若不见她,又怎么知道她如今在打什么鬼主意。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事情却又一件接一件的来,看来本宫真是没有那个清闲的命。” 小宁子还待说话,眼角余光已是瞥见瓜尔佳氏走了进来,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瓜尔佳氏脸上带着一惯的笑容,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那拉氏打起精神,与瓜尔佳氏一样保持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地道:“谨妃起来吧,你今日来,该不会又是会给本宫送什么礼物来吧,不过本宫的寿辰可是早就过了。” 听着那拉氏话中的玩笑,瓜尔佳氏笑容更浓了几分,“臣妾知道,所以臣妾今日来,只是想给娘娘请个安。不过臣妾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又那么巧的遇到了英格大人,不知是臣妾与英格大人本就是这么有缘份,还是英格大人入宫见娘娘次数太多的缘故?” 那拉氏眸光微沉,看着瓜尔佳氏道:“英格是本宫的弟弟,他入宫来给本宫请安,谨妃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瓜尔佳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揭开盖子于袅袅茶雾中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茶叶道:“臣妾岂敢,谁都知道娘娘与英格大人姐弟关系极好,不过再好再亲,也终归只是一个外戚,若来得多了,就算臣妾不说,别人也免不了会有言语,到时候,传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好了。” 那拉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起来,“谨妃这是在教本宫做事吗?” 瓜尔佳氏在椅中欠了欠身道:“娘娘乃是六宫之首,臣妾岂敢放肆,不过是好意提醒娘娘罢了。毕竟……臣妾可是一直以娘娘马首是瞻,希望娘娘长命千岁呢!” 那拉氏嘴角的笑意深了起来,轻抚着手边的盏盖道:“谨妃真是这样想的吗?为何本宫却不这样以为,本宫总觉得谨妃似乎巴不得本宫早些死!”最后一个字,她刻意咬重了发音,目光更是紧紧盯在瓜尔佳氏身上。 瓜尔佳氏故作委屈地道:“娘娘可真是误会臣妾了,臣妾从未想过娘娘死,因为……” 见瓜尔佳氏拖长了音没有说下去,那拉氏道:“因为什么?”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起身道:“没什么,臣妾随口说着玩的罢了。” 那拉氏抚着袖间的绣花,言道:“既是这样,本宫有些乏了,谨妃先退下吧。改日本宫再与谨妃好好说道说道,正好这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到时候就一边游园一边说话,谨妃觉得可好?” “娘娘说得自是极好!”这般说着,她再次屈膝道:“臣妾告退!” 待瓜尔佳氏离开后,小宁子轻声道:“这个谨妃,自皇上晋了她妃位后,就经常有事没事地来扰主子,上次还故意送一尊送子观音给主子,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本宫知道,这个女人嘴上说想本宫长命百岁,其实上恨不得本宫早些死,她之所以来见本宫,也是想趁机窥探本宫的情况。不过她注定要失望,本宫会好好地活着,然后看她怎么死!” 哪怕到时候要将弘时当成弃子,哪怕到时候会舍弃一些东西,她也要活着,绝不能死! 在闭目想一会儿后,那拉氏道:“不过最近英格的入宫确实频繁了一点,谨妃如今正得皇上宠信,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对本宫甚是不利,明儿个你出宫去替本宫探听消息。” “嗻!”小宁子应了一声后,将手放在那拉氏的太阳穴上,替她轻轻揉着,在小宁子的揉按下,那拉氏的头痛得已缓解,但压在心头的事却不是小宁子那双手能揉散的,他们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得那拉氏难以喘气,她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了。 至于瓜尔佳氏,在离开坤宁宫后,脸色亦沉了下来,她一直都有注意坤宁宫,知道英格最近频繁入宫,今日过来,也是因为得知英格在,所以过来看看,可惜他们已经谈完了,无从探听。 “奇怪,英格经常入宫究竟是为了什么,按理来说,最近不论是朝廷还是宫中都没有什么事啊。”刚刚发生在京城的事,瓜尔佳氏尚且不知。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分头行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意在一旁道:“或许是为了册立太子一事,上次皇上没有册二阿哥为太子,虽然二阿哥嘴上不说,但奴婢觉得他心中肯定不痛快得紧,指不定是想让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好让他早日登上太子宝座。” “可这与英格又有何关系,要说也应该他自己来说才是。”瓜尔佳氏的话令从意无法回答,只能摇头道:“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瓜尔佳氏紧紧地蹙了眉头,不止是皇后这边有古怪,就连胤禛也是,这段时间,每隔两天都会微服出宫一趟,除了几个侍卫之外,便只有四喜一人跟随;而且自那以后,胤禛的心情看着似比以前好了许多,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她曾问起过胤禛为何经常出宫,胤禛只说时机未到,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且不提瓜尔佳氏在那里思索当中的古怪,英格一出宫便立刻去了定亲王府,幸好弘时在府中没出去,否则他就只能自己去果郡王府了。 没等人通报,英格便径直走了进去,令王府的下人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阻拦。弘时正在与他的两位侧福晋饮酒,看到英格不经通报就进来,颇有些惊讶,“舅舅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英格这个时候哪有心思与他客气,直接道:“我有话要与王爷说!” 弘时从他凝重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对,起身道:“舅舅请随我去书房吧。” 待到了书房,不等弘时发问,英格已经沉声道:“王爷,四阿哥已经进京了。”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弘时胸腔的心顿时剧烈跳动进来,感觉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令他说话都变得困难无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怎么会这样?” 英格将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然后急切地道:“我刚才已经进宫去见过皇后娘娘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弘时已经迫切地道:“皇额娘怎么说?”虽然他已经是亲王了,但遇到什么事,还是习惯那拉氏拿主意。 “皇后娘娘说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与四阿哥做一笔交易。”在弘时不解的目光中,英格道:“我已经抓了阿桂等人,四阿哥跟他们一向要好,又同历生死,相信不会做看他们死,所以我们可以拿他们来逼迫四阿哥,让他不要将王爷与我们的事告诉皇上,还有就是不可以接受太子一位。” 在听完他的话后,弘时犹豫着道:“老四他会答应吗?”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一定要让他答应。”英格顿一顿道:“如今因为刺杀马齐一事,已是弄得满城风雨,皇上手下的密探只怕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所以我现在要立刻去布置,好让他们注意不到我们身上来。所以四阿哥那边,就要请二阿哥过去了。” 弘时知道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但还是有些为难地道:“我虽然知道老四就在十七叔府上,但要用什么理由过去呢,万一惹来十七叔还有皇阿玛手下那些密探的注意,岂非得不偿失?” “这个……”英格之前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在仔细想了一会儿后,心生一计,道:“果郡王府被人袭击的事是众所周知的,王爷你大可借看望果郡王与勤太妃之名,去到果郡王府,到时候,再设法去见四阿哥就是了。不过,王爷你一定要小心,万一四阿哥这个时候醒了的话,很可能已经将事情告诉果郡王了,若真是这样……” 见他止住了话不说下去,弘时紧张地追问道:“真是这样会怎么办?” 英格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就真的无力阻止了,只能等着最坏的结果。” 果郡王不是马齐,王府中守卫众多,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一定会加强守卫,还有全城戒备的顺天府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密探,就算他再派比之前多一备的暗卫来,也杀不了弘历。 最坏的结果……这句话令弘时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耽搁,“行了,我这就去果郡王府,至于另一边的事就拜托舅舅了。” 离开果郡王府后,两人开始分头行动,而从定亲王府出来的英格也引起了暗中查访的密探注意,悄悄跟在他后面。不过这一路上,英格并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国公府,至于国公府里头,戒备森严,就是密探也无法轻易进去,只能暗中等候机会。 再说允礼那边,他回京之后,一直忙着处理手上积压的公文,忙得不可开交,直至今日方才算将积下的公文处理干净,有了几分空闲,想起之前胤禛说过允礼又病了,便去怡亲王府探望。几个兄弟中,他也就与胤禛还有允祥关系密切一些。 到了怡亲王府之后,得知允祥的病情较前些日子已经有了好转,但仍要卧床休息,不能cao荣。 允祥看到允礼回来很是高兴,直说担心他去准葛尔那野蛮之地会出事,之后又问起静悦公主的事,得知其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对惠贤贵妃母女的命途感慨不已。 二人正说着话时,有下人禀报说索里在外求见,待传其进来后,得知有人在果郡王府门口行凶时,不论是允礼还是允祥均是脸色大变,这样的行径简直就是在向朝廷挑战。 允礼当即告辞,与索里快步赶回果郡王府,至于允礼,也命亲信出府打听消息。 当允记回到王府的时候,台阶上还有斑斑血迹,而阿衡更告诉他,在王府出事之前,当朝一品重臣马齐大人遭人行刺,顺天府传来消息,说马齐伤势严重,至今昏迷不醒,另有与马齐一起乘坐马车的四人去向不明,并且当时有很多黑衣人去追他们,初步断定,应该是冲着他们去的。 待阿衡说完后,允礼问道:“这么说来,倒在府门口的那人应该就是四人中的一个,他现在在哪里?” 阿成回道:“属下将他安置在厢房中,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都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就没大碍,不过他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宽容相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索里再次道:“属下已经通知顺天府尹,让他全力追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但属下与那些黑衣人交手时,发现他们进退有序,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辈,追查起来,只怕不容易。” “他们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追查他们的又岂止顺天府的人。”允礼知道在胤禛手中握有为数庞大的密探,这些密探平日除了皇帝命令之外不会有任何动作,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京城出了大事,可直接不经皇命而进行搜查,相信此刻,那些密探已经出动了。 “看这样子,九门很快就要关闭戒严了!”允礼轻叹一声,阿衡闻言,皱眉道:“这些黑衣人着实胆大,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刺当朝一品,也不知是何来历,实在令人好奇。” “只要城门关闭,这些人早晚会被搜出来。”这般说着,允礼道:“本王去见太妃,若是那个人醒了,就来告之本王。” 待索里答应后,允礼举步往勤太妃所住的院子行去,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凌若在府中的事,也该是时候告诉额娘了,省得她一直提心吊胆。 到了院中,勤太妃正拿着一把花洒在给刚开的花浇水,勤太妃喜花,所以她的院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春为连翘,夏为凤仙,秋为绿菊,冬为水仙;而允礼又一向孝顺,凡见到有稀奇的花卉品种,皆会想办法寻来孝敬勤太妃,所以不论何时何地,凡是踏入此院之人,皆可看到不谢的花卉。 在略有些昏黄的天色中,允礼上去恭敬地道:“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勤太妃直起身,将花洒交给一旁的红缨,淡然道:“嗯,用过饭了吗,要是没有,我让人去给你下碗面来先垫垫肚子。” “儿子正感觉有些饿了。”允祥本是叫了他在怡亲王府用饭的,哪知道突然出了黑衣人那档子事,匆匆忙忙就赶回来了,根本顾不上用饭。 勤太妃侧目道:“红缨,让厨房给王爷下一碗瑶柱银丝面,记得吩咐厨房的人多放些瑶柱,王爷喜欢吃。” 在红缨退下后,允礼上前扶住勤太妃的手道:“额娘还记得儿子爱吃下在面汤里的瑶柱。” 勤太妃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下面给你吃,你每次都是挑光了瑶柱把面剩下,后来逼得我只能盯着你吃。” 允礼被她说得一笑,道:“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儿子现在可不会那样挑食了。”顿一顿,他又道:“额娘还在生儿子的气吗?” “你是说孝圣宪皇后的事?”待见允礼点头,勤太妃点点头道:“不错,我当时确实是很不高兴,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再说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不是吗?额娘应该与以前一样相信你。” 勤太妃这番话令允礼大是动容,他知道额娘一直都待他极好,却没想到竟然包容至此,全无见怪之意,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 见他不说话,勤太妃微笑道:“怎么了,难不成额娘不怪你了,你却在怪额娘?” 允礼连忙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没想到额娘会如此宽容相待,与之相比,儿子却是不孝得很,竟让额娘担惊受怕。” “哎,母子之间说这些话做什么,总之不论你做什么,额娘都会支持你,你说等孝圣宪出了月子之后,再与皇上相见,也依得你。”勤太妃出奇通情达理,顿一顿,她望着满院的花感叹道:“我虽不想失去这满院的花以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但我更不愿见我的儿子不开心,始终你才是额娘最重要的。” 她这番话令允礼更加内疚,“儿子不孝。” “好了,别说这些了,额娘一点都不爱听。”这般说着,勤太妃拉了允礼到一个两人合抱的圆缸里,里面种着睡莲,一朵小小的淡蓝色花苞冒出的碧叶上,想来过段时间便能开了,在圆缸中还有小小的金色锦锂在悠头的游曳。 “这便是你上次替额娘寻来的延药睡莲,如今终于长出花苞了,都说这延药睡莲上午开花,下午闭合,不晓得是真是假。” “儿子上次在十三哥那里看到过,确实是上午开花下午闭合。”允礼停顿一下道:“额娘,其实孝圣宪皇后的事,儿子已经告诉皇上了,他也曾来过府里,只是皇上不让惊动别人,所以儿子才未及时告之您。” “哦?”勤太妃面露惊讶之色,将目光自睡莲上移开道:“你当时不是坚决不肯相告吗?为何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允礼将当时在养心殿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后道:“皇上对孝圣宪皇后深情意重,儿子实在不忍再隐瞒,不过皇上顾忌孝圣宪皇后的身子,并非与之相见,每次来府中,也只是隔门相见。” 勤太妃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倒也真是难为皇上了。” 说话间,红缨端了瑶柱银丝面过来,待得进屋后,她将面放在允礼面前,又将银筷递给他,轻言道:“王爷请用。” 在允礼吃了几口后,勤太妃想起一事来,“我刚才听红缨说,前院响动不小,可是出什么事了?” 允礼颔首道:“回额娘的话,今日有人在街上行刺马齐大人,顺天府的官兵为此伤亡不小,其中有几个人还闹到王府门口,被索里他们打退了!” 虽然允礼已经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了,但还是将勤太妃吓了一跳,又追问了许多,得知允礼收留了一人在府中后,她有些担心地:“这人被这么多人追杀,留他在府中,只怕会有麻烦,而且你也不知道他是何身份,万一是江洋大盗,被仇人追杀,那岂非给自己惹祸?” “他既然被那些黑衣人追杀,应该是与马齐大人一起的那四人之一,料想不会是什么贼人。”允礼的宽慰并不能令勤太妃安心,“突然冒出这么一伙人来,只怕这段时间京城难以太平,凡事皆要小心为上。” 允礼依言道:“儿子知道,待他醒了之后,儿子便将他交给顺天府。” 勤太妃这才放心了些许,道:“那就好,快吃面吧,否则都要糊了。”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掌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允礼吃过面,回了自己院子后,红缨利落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下去,之后见勤太妃坐在椅中一言不发,不由得道:“太妃在想什么?” 勤太妃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凉冷的笑容道:“我还以为允礼为瞒着一直到凝霜阁那位出了月子后才会告诉我,想不到他现在就说了。” “王爷对太妃一直都很孝顺。”听着红缨这句话,勤太妃随手从摆在桌上的花瓶中摘了一片粉红色的桃花在指间,“以前自是如此,但现在,允礼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迷了心智,对我却是没有那么孝顺了。好比这次,拖了这么久才告诉我,若非我早就已经从萍儿口中知道了皇上来过的事,这些日子可得天天担惊受怕了。” 勤太妃刚才之所以在允礼面前表现的如此宽容,并非真是不怪允礼,而是她先一步从萍儿口中知道了胤禛出现在果郡王府的事。虽然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以她在后宫多年的阅历,只凭一些只言片语便猜出了大半。 而从胤禛踏入果郡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悬在果郡王府上头的危机便解决了,她亦无需再提心吊胆。 那日,她无法劝服允礼将凌若送入宫之后,气怒难捺,但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xing子,平日看着温和有礼,可一旦他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任谁也难以更改。 虽然允礼与她争执时所说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但她还是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允礼对钮祜禄氏太过关心,已经越过了臣子的本份。所以在允礼走后,便命人悄悄找来萍儿,细细问起这一路上的事,当得知允礼为了采能够安胎的紫苏草而坠崖后,又惊又怒。 这个险,允礼根本不必去冒,可他偏偏去了,究竟是为什么,这个答案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自那一次之后,勤太妃便命萍儿看着那边,一有什么事,就立刻来回禀,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知道胤禛来过果郡王府的事。 红缨转着乌黑的眸子,道:“太妃,恕奴婢直言,萍儿此人并不单纯,她答应做太妃您的眼线,只怕别有目的。” 勤太妃凉笑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红缨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奴婢一时还想不到。” 勤太妃将指尖的桃花瓣弹到空中,悠悠道:“你想不到,就让我来告诉你,那个丫头,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红缨陡然一惊道:“太妃您是说她想要攀王爷?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丫头,王爷乃是堂堂郡王,人中龙凤,怎敢有此妄想?!” 勤太妃抚着袖子似笑非笑地道:“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允礼名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个丫头虽然出身卑jian,心气也是一点也不低,又怎甘心一辈子做一个丫头呢。正是因为存了这个念想,她才会讨好我,为我所用。” “太妃是说,她想借太妃之手,成为王爷身边的人?”这般说着,红缨有些尖酸地道:“她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出身,别说是福晋了,就算是是一个侍妾格格也不配!” 勤太妃瞥了她一眼,淡然道:“红缨,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存了与她一样的心思?” 红缨一惊,连忙低头道:“奴婢自知出身卑jian,不敢有此妄想,而且奴婢在侍候太妃的时候,就说过要一辈子服侍太妃。” 勤太妃走到她面前,戴着缕金护甲的手指抚过红缨娇嫩的脸颊,用一种令人揣测不出心思的声音道:“你如今才不过二十,真的往后都要陪在我身边吗,不觉得可惜?” 红缨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凉,道:“能够侍候太妃是奴婢的福气,断断没有可惜这回事。” 勤太妃搁下手,声音亦凉了下来,“行了,你心中是什么想法,我很清楚,不过念在你自侍候我以来,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不会与你计较,亦不会亏待了你,但前提是你不要去做一些让我不喜的事,明白吗?” “奴婢知道。”红缨低低地说着,不敢抬头看勤太妃一眼,在她已经勤太妃已经说完了的时候,耳边再一次响起勤太妃的声音,“萍儿这个丫头,我有用,谁都不许动她。” 红缨除了答应之外,再不敢说一句话,她侍候勤太妃已有五六年,深知这位平素里吃斋念佛,弄花弄草的太妃,并非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恰恰相反,她牢牢掌控着这王府的一切,包括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 不过想想也是,能熬过尔虞我诈的后宫,无风无浪成为太妃娘娘的女子,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这一切暂且搁下不说,允礼回书房后没多久,索里便进来禀报说定亲王来了,弘时的突然到访令允礼甚是奇怪,他与弘时虽是叔侄,关系却也泛泛,并不常往来,这次自己从准葛尔回来,弘时也没见过来,怎得这个时候却过来了。 奇怪归奇怪,人既是来了,自无不见之理,当下命索里将弘时请进来,自己亦从长案后走了下来。 “定亲王请!”随着弘时的话,一身墨绿长袍,腰束锦带弘弘时走了进来,见了允礼后,先一步拱手道:“弘时见过十七叔。” “二阿哥无需多礼。”虽然弘时已经被封为亲王,但允礼是其长辈,所以还是按着以往的称呼来。 弘时强捺着心中的急切道:“自从知道十七叔回京之后,一直想要过府拜访,无奈最近户部事多,几次想来都抽不出空来,还望十七叔莫要见怪。” “怎么会呢,二阿哥实在太客气了。”允礼一边说着一边请弘时坐下,待得下人端了沏好的茶水上来后方道:“只是我没想到二阿哥这么晚了还会过来。” 一听到这话,弘时赶紧顺势道:“本不至于这么晚来打扰十七叔,只是我在府中听说京城出了事,有人行刺马齐大人,还有人来果郡王府捣乱,担心会惊着十七叔与太妃娘娘,所以特过来看看,不知十七叔与太妃娘娘可都还安好。”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宫中急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阿哥有心了。”在说了一句客气话后,允礼道:“那些贼人来袭的时候,我并不在府中,亦是事后听索里他们说的,不过那些贼人没有进到府中便被打退了,未曾惊到额娘。” “那就好。”弘时轻吁了一口气,似放下了心,随后又道:“对了,我听说当时被那些贼人追杀的其中一人,被十七叔你救入府中,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允礼有些意外地瞥了弘时一眼,道:“二阿哥好快的消息,竟连这事也知道了,不知是从何处得知。” 弘时心头一跳,该死的,他一心想着早点见到弘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就这么直接说出去了,要是引起允礼疑心就麻烦了,这个十七叔看着温文儒雅,一脸无害,但能得皇阿玛信任,奉命管理藩院事,又怎会是一个简单者。 但现在话已出口,后悔无用,只能想办法赶紧补救,在紧张的思索下,还真让弘时想到一个借口,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不过我也只能打听到有人逃到了果郡王府,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允礼微微点头,刚才弘时一下子说出有人逃入果郡王府,他确实有些奇怪,但就像允礼说的那样,这件事闹得太大,已是弄得满城风雨,只要有心人稍稍留心,便可打探出许多来,弘时会知道并不奇怪。 因为刚才差点说漏了嘴,弘时不敢再追问弘历身上,而是改嘴说起了马齐,说了一会儿后,方将话题绕回来,“十七叔,那个人可曾告诉你是谁要暗杀马齐大人?老大人这些年来在朝中勤勤恳恳,一心为朝廷办事,真想不通是谁人这么冷血地要杀他。” 在等允礼回答的时候,弘时紧握的手心都是汗,唯恐听到弘历已经醒了的消息,因为那意味着允礼很可能知道了整件事,幸好允礼道:“他人至今还未醒,我也不曾去看过。” 弘时暗暗出了一口气,试探道:“十七叔能否带我去看看,马齐大人情况很不好,余下几人又一直没消息,他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允礼看了他一眼道:“二阿哥想查这件事?但此事已有顺天府在查了。” “我知道,但既是来了,就顺便看看,希望能有所发现,也好早日让皇阿玛安心。”说到这里,他低一低头道:“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势必要惊动皇阿玛,这件事一天不解决,皇阿玛就一天不能安心。” “你说的也是。”这般说着,允礼起身道:“走吧,我陪你过去看看,希望那人已经醒了。” 弘时连忙答应,随允礼一道往后院走去,这一路上他将之前英格与自己说的话仔仔细细想了几遍,以够待会儿有所疏漏。只是,他与弘历说这些,势必不能让允礼在场,还得想个法子支开允礼才行。 在他们过去之时,顺天府尹亦接到宫中急召,命他即刻入宫见驾。 好不容易进到宫中,顺天府尹已是汗流浃背,不是热,而是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这个顺天府尹的责任首当其冲,也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他,唉! 顺天府尹一边想一边摇头,拖了沉重的脚步走近那道朱红宫门,看到他过来,四喜迎上来道:“大人快进去吧,皇上正在里面呢!” “多谢公公。”顺天府尹勉强说了一句话后便推门走了进去,低着头走到中间,带着无尽的惶恐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自御案上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顺天府尹道:“马齐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面对胤禛开门见山的质问,顺天府尹满头大汗,跪地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正在查,不过现在……现在尚无头绪。” 回应顺天府尹的是折子掷在桌案上的重响,令他身子一阵哆嗦,“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胤禛再次道:“马齐现在情况如何?” 顺天府尹硬着头皮道:“微臣已经找大夫为马齐大人诊治过,说是头部背部受伤,不知何时能够醒来,另外就算醒了,最乐观的情况也是要驻拐。” 胤禛豁然走身走下来,厉声:“罗方,你是张廷玉的学生,也是他向朕举荐的你,如今你自己看看,京城被你弄成什么样子,居然由着那些不知来历的恶人行刺当朝一品,之后还牵连果郡王府。” “微臣该死!”顺天府尹不住地磕头请罪,至于胤禛会知道果郡王府出事,他丝毫不奇怪,身为皇帝,自然有他的消息来源,“微臣已经发公文给九门提督大人,请他严查每一个出入京城的人,一定要将那些凶手捉拿归案。” 胤禛看了他一会儿,将四喜唤进来,吩咐道:“即刻传朕口喻给九门提督,让他封闭九门,在查清那帮谋害马齐的人以前,不许任何人出入京城。” 胤禛的做法比顺天府尹更绝,但这也无疑更加有效,在四喜出去后,他再次道:“朕会让九门提督全力配合你严查京城,就算翻遍京城每一寸土地,你也要给朕找到那些行刺马齐的人,还有与马齐一起乘坐马车的那四个人。” “微臣知道!微臣知道。”顺天府尹连连答应,唯恐慢了一分会令胤禛不悦。 “下去!”听得胤禛这两个字,顺天府尹如逢大赦,赶紧伏身退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大殿。 在顺天府尹退下后,胤禛眸光比刚才更阴沉了几分,“出来。” 一个黑影在胤禛身后出现,单膝及地哑声道:“奴才参见皇上。” 胤禛头也不回地道:“都查到了些什么?” 密探低头回道:“回皇上的话,因时间不足,奴才等人暂时未查到那些人的身份,但从他们做事的手段,还有被抓到后立即自尽,不留活口的情况看,应该是一群训练多年的死士或是杀手。而且奴才怀疑……”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得见弘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密探犹豫的口气,胤禛不悦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奴才怀疑这些人的目标并非马齐大人,而是与他一起乘车的那四个人。”密探这番话令胤禛眸光一冷,转身正眼盯着密探道:“此话何解?” “因为据奴才所知,那些密探在踢了马齐大人一脚后,就将他扔在一旁,置之不理,根本不在乎马齐大人是生是死,反而一直追杀那四个人,连他们逃走了也穷追不舍,所以行刺马齐大人这个说法根本无从说起。” “可知那四个人身份?”早在传召顺天府尹来养心殿之前,胤禛心里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未曾说出口罢了。 “奴才尚未查到,不过奴才知道马齐大人侄子侄女,今日刚到马齐大人府中,当时似乎还闹出了一点事。”不等胤禛说话,他便道:“奴才已经派人在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另外奴才怀疑其中一人在果郡王府内。” “朕知道,朕会传果郡王来问话,你们几个尽快查清那几个人底细,还有被追杀的原因。”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明确的头绪,但这件事绝对不寻常。至于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不是江湖上的杀手,就是哪个大家族豢养的死士,再不然就是专门与大清做对的那些反贼。 不过后面那个又有些不像,若是反贼的话,他们应该追杀马齐而不是那四个无名小卒,除非那四个人的身份比马齐还高,但这……可能吗? 在胤禛沉思的时候,密探头子再次道:“皇上,奴才还发现英格在出事后进过宫,之后还去了定亲王府。” “英格?”听得这个名字,胤禛有些意外,道:“除了这两个地方他还去了哪里?你觉得他有可疑?” “从定亲王府出去后,英格便回府了,是否可疑还未可知,奴才只是觉得他在事发之后,接连出入皇宫与定亲王府,有些奇怪。” “既是奇怪,就继续追查下去,不论你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朕查清楚这件事。”胤禛声音冷若寒冰,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不论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就必须得死。 整座京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而陷入惶恐之中,百姓一个个皆缩在家中,非万不得已不出门,商铺店家亦纷纷关上了店门。与之相反的是官兵,除了当年康熙皇帝驾崩之时以外,再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四处布满了官兵,一个个手持武器,挨家挨户地搜查京城,至于京城九门,已经在胤禛的命令下全部封闭,解禁之前,不会有一个人出入京城,弥漫在空中的肃杀之气使得温暖的春日任添了一丝寒意。 这个时候,果郡王府内,允礼亦第一次看到了被索里他们救下的那个人,在看到的那一刻,他犹如被人点了穴一般,无法动弹,只是双目死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 虽然脸上多了一道疤,但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个人是弘历,可是弘历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弘历也与凌若一样,根本没有死? 是了,当初下葬的时候,装在梓棺中的是一具焦尸,之所以断定他就是弘历,一是因为弘时他们的讲述;二是因为他指的玉扳指;若光看尸体,早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辩不出模样了。 随着这个念头的清晰,允礼心中惊意渐退,取代而之的是一阵阵的狂喜,弘历活着,弘历没有死,这件事若让皇上与凌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不过,天下之大,不乏面容相似之人,此人究竟是不是弘历,还要等他醒来后问过方知。 在他旁边,弘时却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心思。 弘历,真的是他,他不止没有死,还回到了京城,踏入了果郡王府,想必下一刻就要踏入皇宫,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了吧? 但他不会允许,他好不容易开始取得皇阿玛的欢心,好不容易在朝中站据一席之地,好不容易令皇阿玛对他有传位之心,怎容弘历破坏,就算阻止不了弘历入宫,也一定要阻止他说出真相,否则他就算冒着没人发现的危险,他也一定会杀了弘历,被皇阿玛怀疑总好过直接被皇阿玛定罪。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弘时还是不可自抑地发抖,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被处死或是圈禁在宗人府过着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他就浑身发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这个异样被回过神来的允礼看在眼中,奇怪地打量了一眼道:“二阿哥,你怎么了?为何一直在发抖?” 弘时一惊,自沉思中醒来,似意震惊地道:“十七叔,我……我是不是眼花了,为何我会看到太子爷?我……我一定是昏头了,太子爷明明已经不在了,怎么还可能出现?” 听着弘时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允礼道:“二阿哥你没有眼花,床上这个人,真的是四阿哥,至少,他也有一张与太子爷相同的脸。” “难道……难道弘历没有死?”弘时带着颤音道:“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弘历被那些人抓回去烧的不成人形,怎么可能还活着,十七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一切要等他醒了再说,不过我怀疑当初那具尸体并不是太子爷。”不知为何,允礼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从弘时身上移开,他总觉得弘时今日有些怪异,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弘时点头道:“如果真是太子爷的话就太好了,我知道皇阿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思念太子爷。”。 “希望如此吧。”允礼附声说了一句,两人在等了一会儿后,始终不见弘历醒来,允礼道:“二阿哥,不如你先回府吧,待他醒了,我再派人通知你。” 弘时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弘历,哪里会肯离去,当下道:“不必麻烦十七叔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是,倒是十七叔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兄弟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允礼尚在犹豫时,弘时已经玩笑道:“十七叔难道不放心让我看着太子爷吗?” “二阿哥说是哪里话。”见弘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允礼也好再多说什么,当下道:“那好吧,你且看着,若是太晚了就在十七叔这里歇着,待会儿我让人送晚饭过来。” “多谢十七叔。”在允礼出去后,弘时终于安心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弘历醒来,然后与他做成那笔交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缓缓落下,弘时随意吃了几口用来的晚饭后便命人撤了下去。 当明月升起之时,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发出微弱的声音,弘时心中一紧,走到床榻边,弘历的眼睛尚未睁开,显然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侧耳倾听,从那微弱的声音中辩出一个“水”字来。 弘时冷冷一笑,拿起桌上的提梁玉壶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扶起弘历,就着一只手将杯中的水喂给弘历喝。 在喝了约摸半盅茶水后,弘历终于睁开了眼,在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他低声朝拿着茶盏的那只手道了声“谢谢。” “四弟何时变得这么客气。”弘时的声音令弘历还有些迷茫的脑袋瞬间清醒,这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弘时!”弘历一边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一边自己撑着身子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弘时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在那段被追杀流浪的日子里,他想过无数个与弘时再见面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下这样,他记得自己逃进了果郡王府,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是弘时而非十七叔? 在弘历惊心之时,弘时已经笑着起身道:“刚才我还在与十七叔说,不知你是不是弘历,而今听得你一下叫出为兄的名字,想来是不会错了。” 弘历盯着他,一脸戒备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可以来十七叔这里我为何不可以?”不等弘历再说话,弘时已经松开了手里的茶盏,任由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随即对有些发愣的小厮道:“太子爷嫌茶水太烫了,赶紧拿出去,待得凉了再拿进来。” 小厮明明记得这茶是下午沏的,虽然如今天气渐热,但放了一下午怎么着也该凉了,怎么还会烫呢。 不过就算再奇怪,他也不敢反驳弘时的话,赶紧捧了提梁玉壶出去,待得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弘时搬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神色悠闲地道:“四弟,你我分别这么久,好不容易得见,你就是这么与二哥我说话的?” “二哥?”听到这两个字,弘历几乎要笑出声来,“真亏得你还有脸自称二哥,你对我何时念过兄弟之情。” “四弟怎么这么说,我刚才不是还沏了杯茶给你吗?”弘时脸上挂着令弘历讨厌的笑容,恨不得一拳将他打掉,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遇事冷静思考,再不会与以前一样将喜怒哀乐直接表现在脸上。 思索片刻后,弘历忽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倒是令弘时不安了起来,道:“你笑什么?” 弘历止了笑声,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很快就看不到二哥你在眼前碍眼了,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 弘时凉笑一声,身子往前倾,凑近了几分道:“弘历,你以为自己躲在马车里混入京城就赢了吗?如今的你还不是落在我手上,只要我现在想,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是吗?那为什么二哥你一直不动手?”弘历这句话令弘时一时难以接续,好一会儿方有些不自在地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临死之前怎么着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弘历挪动着身子靠在床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弘时的假面具,“弘时,你不用在这里演戏,若有机会,你早就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将我杀话,哪会有心思说那么多废话。” 在弘时渐渐难看的脸色中,他继续道:“让我猜猜看,你不动手的理由是什么?十七叔他知道是我了对吗?又或者刚才就是他带你来的?所以你只要一动手,你就完了,十七叔会把你杀害我的事情告诉皇阿玛,你就算有一千张嘴,也休想摆脱杀人的罪名。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皇阿玛是会判你死罪还是圈禁一辈子,依着我说,圈禁更好一些,你会在绝望中慢慢哭泣死去的滋味,听说圈禁的地方又阴又潮湿,住久了皮肤会烂,关节也会痛,尤其是起风的时候,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还有……” “够了!”听着那一句句话渗人话,弘时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而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寻不到一丝笑容,死死盯着弘历道:“老四,你真以为可以置我于死地吗?” 弘历咬牙,迎着弘时犹如要吃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不是我以为,而是必定如此,弘时,你的末日到了!” 弘时自椅中起身,凑到弘历面前,阴声道:“如果这是我的末日,我一定拉你陪葬,但现在不是,所以你还可以活着!”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在弘时的话还是让弘历察觉到一丝不对,如果弘时只是虚张声势的话,不应该如此镇定才是。 在弘历尚在思索之时,他已是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确是动不了你,可并不代表我就会输,弘历,你忘了兆惠跟阿桂了吗,还有那个兆惠的表叔布齐,若不是他们,你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能与我说话。” 一听到兆惠等人名字,弘历瞳孔微缩,连忙道:“兆惠他们是不是被你抓了?” 看着弘历紧张的表情,笑容再一次挂在了弘时脸上,“你幸运,躲进了果郡王府,让我的人动不了你,但兆惠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幸运,都已经被我抓了起来。你说该怎么杀他们为好,是一片片把肉割下来,还是像许多人说的那样,下油锅?”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被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紧紧攥着锦被,冷声道:“你想怎样?” 弘历越紧张,弘时脸上的笑意就越浓,“我说过,我要是死了,就拉你陪葬,当然,也少不了兆惠他们,你说是吗?否则我一个人在地府得多寂寞啊!” “你到底想怎样?”在弘历的再一次追问下,弘时打了一个响指道:“很简单,我与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放了兆惠他们。”在弘历的注视下,他道:“第一,福州的事,你要全部推在八叔身上,不许提起我分毫;第二,回宫之后,不许接受太子之位。” 他话音刚落,弘历便断然道:“不可能!我之所以进京,就是要揭发你与英格等人的真面目,将你们绳之以法,想要我放过你们,简直就是痴心枉想。” 弘时神色一寒,旋即又布满了笑容,“四弟何必回答的这么急呢,依为兄说,应该要好好地,仔细地想想,想好了再回答。兆惠与阿桂可是帮了你许多,要不是他们拼死相互,你早就已经死了;还有布齐,要不是为了帮你,他也不会丢了知州的官位,还差点性命不保,你真的想看着他们死吗,且都是为你而死?” 弘历盯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冷笑道:“弘时,你不会那么幼稚地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吧?你觉得我会因为他们几条烂命而放过你吗?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弘时盯了他许久,方才道:“弘历,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或许你现在变了许多,但江山改易,本xing难移,你绝对不会看着他们去死,否则你就不是弘历了,就像当初你会冒险来救阿桂一样,当时你可是差点咬断了我的脖子。” 被他戳穿了心思,弘历脸色阴沉不已,弘时说的没错,他刚才不过是诓骗弘时,想让他以为兆惠他们是无用的棋子,无法用来威胁自己。这样一来,在抓了弘时与英格后,就可以bi问出阿桂他们的下落。 “如何,想清楚了吗?”弘时有些得意地笑道:“别以为抓住我之后,就可以找到他们,不可能,一旦我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绝对没有生机!” 盯着弘时的笑容,弘历道:“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就算我不将你在福州的事供出来,皇阿玛也会疑心到你身上。” “这件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需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弘时笑容慢慢敛起,因为接下来的话,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弘历来说,都关乎生死。 弘历死死抓着锦被,甚至在手指下传来撕裂的声音时都没有松开,过了许久,他道:“就算我答应你,又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放了他们?” 弘时凝声道:“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对于弘历来说,接受不接受太子之位,根本不重要,他想的,只是希望丧心病狂的弘时得到应有的惩罚。如今这个愿望近在咫尺,却又遇到了阻碍,他既不想放过弘时又不想让兆惠他们死,可两者之间只能择其一,令他无比为难。 见弘历不说话,弘时催促道:“想好了没有?” 弘历抬眼,盯着弘时,吐出他最终的选择,“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兆惠他们,我就不将你的事揭发出来,也不受封太子。” 弘时眼珠子一转,勾唇道:“错了,是你先完成我提出的条件,然后我再放人,否则你到时候反悔,我岂非得不偿失。” 弘历忍着心中的痛恨,道:“那你就不怕我在兆惠他们安全后再反悔吗?” “自然是怕,不过我相信四弟你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而且……你突然变了说法,诬陷他的儿子还有皇后以及朝中重臣,你觉得皇阿玛会相信吗?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弘时凑到弘历身前,喷吐的热气几乎拂到了弘历的耳根子,“我回去后一定会与舅舅说,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就吩咐那些暗卫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兆惠他们,杀尽所有你在乎的人,包括你,除非你一辈子不踏出皇宫半步,否则他们一定可以会寻到机会杀你!” 弘历定定地看着弘历,忽地道:“弘时,你以为这么做,我就真的奈何不了你了吗?” “至少在我看来是的。”说完这句话,弘时直起身,拍拍手,神色惬意地道:“既然已经说定了,那么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但你也别忘了答应的事,否则我一定会将所有事情抖出来,让你无路可走!” “一言为定。”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之前出去的那个小厮走了进去,捧着一壶已经彻底凉掉的水,重新给弘历沏了一盏。 弘历捧着茶盏并不喝,而是道:“十七叔呢?” 弘时也不答他,径直对寻小厮道:“去请王爷过来,就说太子爷醒了。” 小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是不敢怠慢,快步离开,不消多时,允礼便大步走了进来,从小厮的口中,他已经确定了弘历的身份,所以一进来后,他便拱手道:“臣参见太子爷!” 太子爷这三个字,令弘时眸中掠过深深的嫉妒,然很快便压了下去,如今不是嫉妒的时候,而且弘历也很快担不了这个称呼了。 “十七叔莫要如此,快快请坐。”与弘时不同,对于允礼,弘历心中充满了感激,虽然他当时昏过去了不知情,但想想也知道是允礼和他的人救了自己,让自己没有遭弘时毒手。 允礼放下手,笑道:“臣真是没想到,原来太子爷还在生,若是皇上看到太子爷,不知该有多高兴,皇上一直很惦念太子爷您。” 他的话令弘历露出思念之色,轻声道:“我也很惦念皇阿玛还有……” 他想说惦念胤禛与凌若,但凌若已经不在了,再惦念也无用了,只能徒留悲伤在心中。 允礼是诸人之中,唯一一个知道凌若未死之人,不过现在却是不方便说这些,是以他隐晦地道:“很快太子爷便可以见到想见之人了。” (cqs!)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法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般说了几句后,允礼扯回正题道:“太子爷可知追杀你的那些是什么人?您又为何会与马齐大人在一起?” 说到马齐,弘历记起他当时被踢晕过去的情景,连忙问他情况如何,待得知情况并不是很好时,心中甚是难过,希望马齐大人可以逢凶化吉,否则他又要再多一分内疚了。 见弘历在那里发问,允礼有些奇怪地道:“太子爷在想什么,究竟那些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弘历尚未说话,弘时已是道:“太子爷定是在惦念兆惠他们,之前被追杀失散后,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现在何处,安全与否,毕竟他们可是与太子爷一起共患难的,若他们就这么死了,可不是让人难过吗?”在说这话的时候,弘时的目光一直落在弘历脸上。别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插上这么一句,弘历却是再明白不过,他这是在警告自己,要想兆惠他们活命的话,就不要乱说话。 弘历痛恨被人要挟,尤其是弘时,可他更不愿做视兆惠他们死,这一路上,若非兆惠他们三番四次的相救,他如何有命回到京城,他弘历什么都可以做,唯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想到这里,他终于开口道:“那些人的身份我也不知道,我回京之后找了马齐大人,想让他带我入宫,哪知道突然遇到袭击,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听着弘历的话,弘时嘴角微微翘起,这个老四,果然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不过这正合他意,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允礼皱着眉头,隐约觉得弘历似有什么话没说,追问道:“太子爷当真毫不知情吗?” 弘历低头道:“是,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性命。” 见弘历一口咬定不知,允礼也不好多问,改而道:“既然太子爷尚在人间,为何如今才回京城?” 这也是允礼心中最大的疑问,弘历既然没死在福州就应该立刻回京才是,怎会拖了半年之久,这实在不合情理。 先开口的,依然是弘时,“十七叔不知,太子爷虽然饶幸生还,却被阿其那的人害得身受重伤,休养了许久才算恢复。之后再回京的路上,也曾遭遇过不知来历的黑衣人袭击,亏得太子爷福大命大,才能逢凶化吉。” 允礼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在我来之前,二阿哥已经与太子爷说了许多,怎得不早些告诉我?” 弘时连忙堆起一脸笑容道:“刚才看到太子爷醒来,一时太过高兴,忘了派人去告诉十七叔,直至听完了太子爷这些日子的经历方才想起来,十七叔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允礼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总觉得弘时与弘历有事瞒着自己。 既然已经与弘历做完了这笔交易,弘时也不愿再多待下去,当下道:“既然太子爷已经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待得明晨天一亮,我就立刻入宫见皇阿玛,相信皇阿玛知道太子爷尚在生的消息,一定会龙颜大悦。” 允礼点点头,吩咐道:“索里,送定亲王出去。” 在离去前,趁着允礼不注意,弘时朝弘历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弘历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 待弘时离去后,允礼关切地道:“太子爷,除了皮肉伤之外,你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弘历摇头道:“十七叔放心,我没事。” 允礼犹豫片刻,再次问出与之样相差仿佛的话,“太子爷,您当真是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弘历明白,允礼这是起了疑心,他亦很想说,但不行,为了兆惠他们的性命,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这般想着,弘历摇头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全。” 允礼点点头,起身道:“既是这样,太子爷早些歇着吧,臣告退。” 允礼并没有急着告诉弘时关于凌若尚活着的消息,以弘历的xing子,一旦知道了,就算身上有伤,也一定会去见凌若的。而凌若那边,不论是陆大夫还是徐太医,都说情绪暂时不宜太激动。左右他们两人都已经在府里了,见面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十七叔慢走。”在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弘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只要进了京,就可以除去弘时,除去那拉氏一族,可结果,自己却迫于要胁,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仔细回想起来,还是自己经验不够,将事情想得太简单,那些暗卫之所以会知道自己与马齐在一起,必是因为之前在门口的一番争执,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从中在半途拦杀,结果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那拉氏一族隐藏在暗中的力量,远比他想的更强,其实就算他现在将实情告诉皇阿玛,也未必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一旦有余党存下,就给朝局埋下不安定的隐患,就像允禩那样,皇阿玛几乎夺尽了允禩明面上的权力,可他依然将福州弄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追根咎底,就是忽略了允禩藏在暗中的力量,有时候,这些力量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们不受律法控制,不受良心约束,一切只凭喜好憎恶做事。 可要他就这样看着弘时与那拉氏一族继续得意下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他到底该怎么办? 弘历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一个法子,既然现在因为弘时背后的力量而无法动弘时;那么,他就倾尽往后的力量,将那股力量连根拔起,让弘时再无势可仗,无力可依。 不管那拉氏一族怎样的根深蒂固,他都会将它灭除,一丝不剩。唯如此,方能告慰无数福州百姓的在天之灵! 夜色,在黑暗中过去,在天边刚透出一丝亮光的时候,弘时就已经走过了金水桥来到紫禁城。他径直来到养心殿,通传过后走了进去,殿内,四喜领着几个小太监正在服侍胤禛更衣。明黄色绣九条金龙,底衬海水江涯,寓意一统山河,万世升平。 (cqs!)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何喜之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的衣裳,普天之下只有一件,唯皇帝所能穿,而这件衣裳,亦是弘时毕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胤禛看着铜镜中的弘时道:“怎么这时候来见朕?” 胤禛话音未落,弘时已经跪了下去,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恭喜皇阿玛,皇阿玛大喜!” “大喜?”胤禛回过身来,看着双膝及地的弘时,神色有些不悦,“昨日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马齐身受重伤,行刺的黑衣人下落至今不明,弘时,你倒是告诉朕,何喜之有?” 弘时连忙磕了个头道:“儿臣知道昨日发生的事,令皇阿玛很是震怒,但在此事之外,确确实实有一件大喜事,儿臣敢保证,皇阿玛听了之后,一定会龙颜大悦。” 胤禛点点头,道:“那朕倒是要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事,让你这么肯定朕会龙颜大悦。” 在胤禛的注视下,弘时以比刚才更加欢愉的笑容道:“皇阿玛,宝硕太子其实并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之前下葬的那具焦尸根本不是宝硕太子。” 胤禛握着朝珠的手倏然用力,八束丝线串成的朝珠被他生生扯断,一百零八颗珠子争先恐后地落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珠子落尽前,胤禛一个箭步冲到弘时面前,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厉声道:“你说什么,弘历他还活着?” “是,皇阿玛,宝硕太子他活着,儿臣已经见过他了!”弘时话音刚落,胤禛便迫不及待地道:“弘历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快带朕去见他,快!” 看到胤禛这个样子,弘时又恨又恼,面上却不得不堆起笑容,“皇阿玛别急,您要是现在过去了,早朝可怎么办,太子爷如今很好呢,待下了朝,儿臣就陪您一道去十七叔府上见他。” 胤禛正要点头,忽地听出问题来,道:“弘历怎么会在老十七府了?” “因皇阿玛的话,其实昨日与马齐大人在一起的人,正是太子爷,他原是想让马齐大人带着入宫见皇上,哪知半路遇到黑衣人劫杀,太子爷逃到十七叔府上,被十七叔的人救了下来。十七叔原本也不知道救下的那个人就是太子爷,还是儿臣去他府上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儿臣也吓了一跳,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呢,十七叔还担心只是一个长得与太子爷相似的人,结果等他醒来后一问,果然是太子爷。”在说这些的时候,弘时脸上一直挂着重重笑意,唯有他自己明白,心里早已是恨得要呕出血来,“儿臣本想昨夜就进宫将这件喜事告诉皇阿玛,无奈当时宫门已经关了,儿臣无法进宫,只能今日一早来禀告皇阿玛,您说,这可不是一桩大喜事吗?” 弘时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与英格连夜商议过的,他昨夜离开果郡王府后,没有直接回他自己的定亲王府,而是去了国公府,与英格商议面见胤禛时,该说的话,如今的他们容不得出现一丝纰漏,哪怕是极微小的纰漏,带来的,都可能是致命的危险。 “弘历!”胤禛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眸微微泛红,喃喃道:“朕一直以为朕在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原来不是,全都尚在人间,老天爷真是待朕不薄!” 听到胤禛最后一句话,弘时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全部尚在人间?难道说除了弘历之外,还有哪个人也是应死未死?会是谁呢? 奇怪归奇怪,这话弘时是绝对不敢问的,压下疑惑,道:“儿臣知道自从太子爷在福州出事后,皇阿玛一直很是自责也很想念太子爷,如今一切终于雨过天青了!” 胤禛点点头,随后道:“你既是见过弘历,可曾问到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弘时心中一跳,强压着心中的虚意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也曾问过太子爷,但他说并不知晓,只知在路上也曾遇到过几次袭击,很明显是有人想对太子爷不利,但阿其那已死,儿臣实在想出朝中还有什么人要对付太子爷,而且太子爷这段时间一直隐姓埋名,连儿臣都不知道太子爷尚活着,他们又怎会知道?” 胤禛眸光微眯,“阿其那虽然死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或许他还有余党活着。不过这些事言之过早,要待查明之后方可知晓。” 待其话音落下后,四喜捧了一串新朝珠过来道:“皇上,该上朝了。” 胤禛点点头,任由四喜替自己戴上朝珠,随后对一直跪在地上的弘时道:“走吧。” “是。”在弘时起身的时候,胤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会否弘时早就知道弘历没死,所以派人一路追杀? 胤禛经历过康熙晚年那场长达十年,且步步惊心的夺嫡之争,知道越是兄弟,彼此之间的仇恨就更大,能如他与允祥一样互相信任的,万中无一,而能像允礼一样,明明有能力有资格夺嫡,却始终置身于夺嫡之外的,也极是少见。 想到这里,他道:“弘时,你昨夜为何会去果郡王府?难道你早就知道弘时在果郡王府?” 胤禛这句话并不重,但落在弘时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将他五脏六腑炸得一阵翻腾,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 皇阿玛问这句话,是不是表示对他起疑了?他明明很小心了,为何还是惹得皇阿玛生疑,若真让他疑心到自己身上来,可怎么是好? 思绪因为慌张而变得慌乱,甚至无法思考,而在他沉默的时候,胤禛眼底的疑云亦在不断增大,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他侧目道:“为何不回答朕的问题,还是说朕的问题令你很为难?” 弘时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赔笑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得知有人袭击果郡王府,担心十七叔与勤太妃会受惊,所以才过去的,不过去之前,儿臣确实曾怀疑过被十七叔救去的那人不简单,否则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也不会追着不放,只是万万没没想到会是太子爷。”这般说着,他偷覻了胤禛一眼道:“不知皇阿玛为何会认为儿臣事先知道太子爷身份?”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父子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朕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走吧,待上完朝后,你随朕一起去果郡王府。” “儿臣遵命!”虽然胤禛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弘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胤禛疑心自己。 这样的担心,令他在朝上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早朝,他与允礼被留了下来,随后陪同胤禛微服出宫。 虽然一路之上胤禛没有说什么话,但从其眼眸中,可以看到难掩的激动,而最明白其心意的,莫过于允礼,先是凌若平安归来,并产下一女,之后弘历又突然死而复生。 若说雍正四年是最严寒的冬天,那么雍正五年就是最温暖的春天。其实很多时候,人生都像是一场轮回,与四季一样,春夏秋冬,品尝着各不相同的滋味。 马车停在果郡王府门前,允礼在前面带路,一路来到弘历所住的厢房前,当那扇门被推开时,两个世界终于并在了一起,分别半年的父子亦终于再次相见。 当弘历看到胤禛时,酸意不断地从鼻腔中涌上来,眸光一下子被泪水都覆盖,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但就算看不清,他也知道,皇阿玛在面前,他终于见到了皇阿玛,回到他该回的地方了。 下一刻,弘历掀开覆在身上的锦被,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泣声道:“儿臣叩见皇阿玛!” 短短七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血与泪,为了回京,为了见到皇阿玛,他几次遭难,从福州到京城,从京城到郑州,再从郑州到京城,这半年间,他为了活命,什么苦都吃过,甚至放下所有尊严去乞讨,去偷东西,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一直以来,皇阿玛对他的要求都很高,诗词歌赋,骑马射箭还有汉满蒙三种文字,每一样都要会,都要精通。但在所有的要求与教导中,都没有一样是要他学会放下尊严,要他学会去乞讨去偷! 这一切,莫说是堂堂皇阿哥,就连一个普通人都难以做到。 但他做到了,哪怕心里难过的要死,也强迫自己去做,因为他不可以死,不可以让皇阿玛与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今,他活着回来了,可是额娘已经不在了,他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虽然已经从弘时口中知道了弘时尚活着的事,但真看到时,依然激动不已,连眸光亦变得有些模糊,他上前扶住弘历有些单薄的身子,哽咽道:“快起来!” 听着胤禛的话,弘历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痛哭道:“儿臣不孝,这半年来未能侍奉膝下,还让皇阿玛为儿臣担心难过,连额娘去世的时候,儿臣都未能回来,儿臣实在罪该万死!” 胤禛抚着弘历的背,安慰道:“莫要自责了,这件事不怪你,你伤还没好,快去床上躺着,皇阿玛可不是专门来看你行礼的,要看磕头,朕每天在养心殿看就行了。还有,把眼泪给朕收起来,朕的儿子可不是动不动就流泪的软弱者。” “是。”弘历用力点头,努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待得弘历重新躺在床上后,弘时上前道:“恭喜皇阿玛终于寻回了太子爷,这不止是皇阿玛之喜,亦是整个大清之喜!儿臣……儿臣……”他似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抹着泪道:“儿臣真是替皇阿玛高兴。” 想是因为看到弘历的关系,胤禛此刻心情出奇得好,温言道:“朕知道,你也起来吧。” 待最初的欣喜过后,胤禛道:“你是怎么逃得性命的,明明弘时说你被他们抓了去,还有那只扳指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戴在那具焦尸上?” 弘历望了站在胤禛旁边的弘时一眼,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当时虽然被抓了去,但之后趁着那些贼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逃了出去,之后怕被他们发现儿臣逃得了性命,所以,故意寻了一具尸体放到屋中,又将扳指戴在尸体手上,再与兆惠他们一起,放火烧屋,好让那些贼人以为儿臣已经死了。原本此计应该可行,但在放火的时候,被那些贼人发现,被他们追杀不休,虽最后儿臣施计杀了他们,儿臣与兆惠等人却也身受重伤,休养了许久才算好。之后,儿臣便沿路返回京城,岂料中途遇到好几次袭击,险些丧命,显然是有人不想儿臣回京,儿臣思索之下,便决定绕道郑州,去找兆惠的表叔布齐帮忙,哪知他被府杨应熊弹劾说贪赃枉法,要押解进京受审,儿臣虽然与布齐大人接触不久,却看得出他这个人甚是不错,并不像贪赃枉法之人,儿臣与兆惠他们商量之后,便想着干脆与他一道进京,跟着那些衙差,想来那些行刺儿臣的人也会有所忌讳。” 胤禛仔细听过后,盯着弘历道:“杨应熊上奏的折子朕看过,押解布齐进京受审,也是朕下的命令,但布齐在中途便被人劫走了,你们既是一路过来的,这件事应该也知道吧。” 弘历闻言在床上跪下道:“儿臣不敢隐瞒皇阿玛,其实劫走布齐大人的,正是儿臣等人。” 听得他这话,胤禛并没有露出太过吃惊之色,只是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这是大错?” 弘历低头道:“儿臣知道,但儿臣更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受害,所以就算不该,就算会受罚,也不得不做一次了。” 站在一旁的弘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弘历明明答应过,不会将自己供出来,如今他为何又要将郑州的事扯出来,明明就可以一笔带过,哪怕皇阿玛对布齐的出现有所疑惑,也可以用其他话来敷衍。弘历这个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人去留心弘时在想些什么,一个个都将目光集中在弘历身上,胤禛更道:“你所谓的无辜之人,是指布齐吗?” “是。”弘历铿锵道:“儿臣一路跟随他们过来,所以很清楚布齐大人的情况,他是满人出身,自小习武,身强力壮,几年也不见生一次病,可自从被押解进京后,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儿臣经常看到他满头虚汗,脸色腊黄,而明明他们有大夫随行,情况却越来越差,有几次甚至连路都走不动,要人拖行,实在令儿臣很是怀疑。”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知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几分,“你是说布齐的病并不寻常?” “是,最重要的是,儿臣在郑州府的日子,曾听百姓提起过二位大人,都说杨知府为人贪婪,每次判案子,输赢并不看证据,而是看送上去的银子,哪个多就判哪个赢,反之则输;而布齐大人的风评就要比杨知府好多了,常常为了受冤的百姓顶撞杨知府,因为这个原因,杨知府对他很是不喜,视他为眼中钉,肉中钉,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胤禛皱眉道:“你是说,杨知府是借押解进京之机,欲要除去布齐?杨应熊乃是朝廷命官,当知这样做,乃是死罪!” “儿臣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但有一件事儿臣却很肯定。”在胤禛的注视下,他道:“布齐大人一直在暗中搜集杨知府受赂的,儿臣听他说,已经有了几分眉目,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杨应熊上奏皇阿玛,弹劾布齐大人。儿臣以为,这其中很有问题。正因如此,儿臣才斗胆劫走了布齐大人,儿臣自知有罪,请皇阿玛责罚。” 听到这里,弘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弘历的用意,弘历被迫答应自己不将事情抖露出来,但他心中一直有所不甘,所以便将一股怨气撒在了杨应熊头上,将他百般贬辱。若弘历说的都是虚言,他倒是不担心,偏偏弘历说的有几分对,杨应熊当官这些年,确实敛了不少财,否则他也没那么多的银子孝敬英格;一旦胤禛下旨去查,绝对会查出问题来。 弘时虽然气恼,但在这种情况下,莫说话了,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本来胤禛就有所怀疑了,再帮着杨应熊说话,岂非存心给自己找麻烦。 “行了,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至于你劫走布齐一事……”胤禛正犹豫着该怎么处置这事时,弘时已然出声道:“皇阿玛,儿臣有一言想说。” 胤禛侧目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是。”弘时飞快地扫了弘历一眼,道:“儿臣以为太子爷劫走布齐一事,虽然有欠妥当,而且于法不合,但非常事该行非常法,若太子爷所言属实的话,那杨知府很有可能借将布齐押解进京之机,暗下杀手,以免他将自己的事抖露出来。若太子爷不那么做的话,便会让杨知府的奸计得逞,所以儿臣认为,皇阿玛您不该因为这件事而怪罪太子爷。” 胤禛倒是没想到弘时会说出这么一大堆帮弘历求情的话来,甚是意外,想了一下道:“朕会下旨严查杨应熊,待一切查明之后再议此事吧。”说罢,目光落在弘历身上道:“那些沿路追杀你的人,可知身份?” 弘历低头,暗含着一丝无奈道:“儿臣不知,不过儿臣猜测他们会否是阿其那的余党。只是儿臣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大胆的在京城动手,害得马齐大人受伤,儿臣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胤禛轩一轩眉毛,道:“已经发生的事再想也无用,此事朕已经派人在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任何敢于伤害你的人,朕都绝对不会轻饶。” 胤禛最后那句话中的森寒,令弘时后背直冒凉气,若非极力克制,他已经打哆嗦了。 一直未说过话的允礼开口道:“皇上,既然太子爷已经找到了,是否现在就接回宫中?” 胤禛摆手道:“不急,弘历身上有伤,还是先在你这里养好了再说,若有机会,你不妨安排弘历见个人,相信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处,不过若是有危险就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在弘时与弘历两人均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允礼已经垂头道:“臣弟明白,臣弟会视情况而定,请皇上放心。” “弘历,你说兆惠他们与你一道进京,是否就是当时一起在马车里的那三人?”待弘历点头后,胤禛又道:“那之后可有他们的消息,或是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儿臣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在说这话的时候,弘历一直低着头,因为他怕一抬头,就会让人发现眼中彻骨的恨意。 杨应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会查清楚蛰伏在那拉氏一族下面的所有人,然后将他们逐个铲除。 之后,胤禛又问了弘历许多话,直至时近中午方才离去,而弘历并没有如弘时期待的那样,推辞太子之位,令弘时猜不透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待允礼送走胤禛重新走进来时,弘时唤住他道:“十七叔,刚才皇阿玛说让你安排我见一个人,不知是何人,是否是我认识之人?” 允礼就猜到弘历会问这个,笑道:“这个人太子爷不止认识,还非常熟悉亲近。” 弘历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哪一个人,只得道:“十七叔,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就莫要打哑谜了,究竟是哪个人?” “其实孝圣宪皇后并没有薨!”允礼这句话令弘历一下子摒了气,不顾身上的伤扑过来紧紧抓住允礼的手颤声道:“十七叔,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额娘她真的没有死?” “是,皇后娘娘与太子爷一样,都死里逃生,但流落到准葛尔,被臣遇到后带回了京城,这件事臣之前就已经禀告皇上了。这一次,皇后娘娘与太子爷先后平安归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上了。”说到这里,允礼甚是感叹地道:“至少,臣这段时间在皇上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这是在孝圣宪皇后离去后,从未有过的。” 听着他的话,弘历手指不断用力,指甲隔着单薄的衣裳掐进了允礼臂中,激动地道:“额娘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十七叔,带我去见额娘!” “太子爷别急,先听我说。”在稍稍安抚了弘历后,允礼将凌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道:“娘娘如今的情况受不得刺激,不管好坏都一样,所以依臣之见,太子爷还是稍等两天,等娘娘情况稳定一些后再说。”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迷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弘历很想立刻见到凌若,但凌若的情况却令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迫切,点头道:“一切就依十七叔的话,不过我想见见妹妹,不知是否可以。” 允礼笑道:“自然可以,我这就让奶娘抱来,小公主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在喝药,身子比刚出生时好了许多。” 当奶娘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抱上来时,弘历盯着那张小小的脸,感觉怎么也看不够,以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知道皇阿玛一直想要再有一个女儿,只是额娘年纪渐大,生儿育女的可能xing一年比一年小,原以为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没想到居然成真了,额娘真的为皇阿玛生了一个女儿,他亦有了一个哥哥。 虽然,这一路上吃了许多苦,但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的日子,他会好好守着额娘与妹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另一边,胤禛遣退所有人后,唤出密探头子,命人除了继续追查那些黑衣人之外,再派人暗中盯着弘时,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至于弘时,在离开养心殿后,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去坤宁宫见了那拉氏,没想到那拉氏正在午睡,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虽然刚睡醒,那拉氏的眼睛却是布满了红血丝,脸上亦有疲惫之色,小宁子正在一旁替她梳发,弘时见状连忙关切地道:“皇额娘昨夜可是没有歇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能歇得好吗?”那拉氏抚额说着,昨夜她一夜未睡,刚才明明困极了想要小歇一会儿,但一躺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 在静默了一会儿,那拉氏出声道:“本宫听说皇上刚才出宫去了,可是去见弘历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回皇额娘的话,皇阿玛确实去了果郡王府见弘历,不过儿臣事先已经迫使弘历答应不说出真相,所以皇阿玛没有问出什么事,倒是有一件事,儿臣觉得很奇怪,所以特来见皇额娘,看皇额娘是否知道什么端倪。” “你说吧,本宫听着。”那拉氏真的感觉很累,不由自主地又将眼眸闭了起来,以免精神损耗太多。 弘时仔细回想了一下后道:“儿臣今早将弘历未死的消息告诉皇阿玛后,皇阿玛说了一句话,说他在意的人原来全都未死,尚在人间;言下之意,似乎是说除了弘历之外,还有其他人亦活着。而之后去了十七叔府上,皇阿玛又说让十七叔安排见个人,可究竟是什么人,皇阿玛又不提。” 那拉氏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若有所思地道:“皇上在意的人……除了弘历,只怕就是……” “钮祜禄氏。”小宁子替那拉氏将最后一缕碎发藏到发中后道:“除了钮祜禄氏,奴才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拉氏微一点头凝思道:“本宫也知道,但钮祜禄入棺的时候,可是本宫亲眼见面,非弘历那样面目全非,怎可能还活着。再说棺木是封着的,就算她真的没死,后面也该活活闷死了,怎么可能还在世。”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后,:“弘时,除了这些话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譬如果郡王府有何异常?” 弘时摇头道:“儿臣是陪皇阿玛去的,不便四处察看,所以没有发现异常。” 那拉氏徐徐敲着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小宁子道:“主子,不知派人查查果郡王府,弄清楚皇上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那拉氏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当果郡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查就查吗?还是说你嫌本宫现在事情还不够多?” 一句话说得小宁子不敢出声,而弘时却是记起另一件事来,小声道:“皇额娘,虽然儿臣已经照足了您与舅舅的吩咐去做,但儿臣还是觉得皇阿玛对儿臣起了疑心,若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皇上本就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疑心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这段日子安份一点,什么都不要做,就连你舅舅还有本宫这里也尽量少来,好生呆在定亲王府,至于后面的事,你舅舅自然会去做。” 弘时哭丧着脸道:“儿臣只怕就算儿臣什么都不做,也不能消除皇阿玛的疑心。” 那拉氏冷眼看着他道:“若让你皇阿玛看到你这个样子,这疑心才是真的没法消除了。” 听得她这话,弘时连忙敛起脸上的神色,但眉宇间的忧意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巴巴地看着那拉氏,“儿臣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望皇额娘替儿臣拿个主意。” 那拉氏头本就隐隐作痛,听弘时说了这么许多,更是头痛欲裂,勉强撑着想了一会儿后道:“如今这个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之你听本宫的话,好好呆在府里,什么都不要管,至于皇上说的那个人,你也不必理会,权当不知就是了。” 弘时有些不甘心地道:“可这样的话,咱们就太被动了,万一……” “那你想怎样?派人去查果郡王府,然后等着被人发现吗?”那拉氏沉下脸喝道:“你还不明白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你皇阿玛的疑心,只要疑心消了,一切皆可筹谋,反之则是全盘皆输的结果,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不是。”这两个字,弘时回答的极快,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绝对不想失去。 “既是这样,就给本宫安安静静地呆着,什么都不要做,至于皇上口中那个人……”那拉氏用力攥着扶手,冷然道:“本宫就不相信钮祜禄氏会这么命硬,都已经装到棺材里了,还能死而复生!” 此时的那拉氏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竟然真如她否决的那样,钮祜禄氏没死,而且不久之后,还会以一种无人可及的姿势回到后宫。 真不晓得,当一切迷雾皆被吹开,露出真相是,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想必……精彩绝伦。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风波渐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此时的京城,顺天府、九门提督、步兵衙门、密探,所有明的暗的力量都在这个时刻动了起来,搜寻着那些失去踪迹的黑衣人,至于弘时还有英格亦被人悄悄盯上了,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从被那拉氏说了一顿后,弘时就出奇的老实,每日除了上朝去户部之外,就窝在定亲王府不出去,连国公府也不过去,唯恐被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毁了辛苦经营的一切。 相经之下,英格便要麻烦许多了,之前那拉氏交待的事,虽然已经吩咐下去了,但还有许多地方要设法完善,否则是骗不过胤禛的。 虽然英格没有发现跟踪自己的人,但不敢犯这个险,万一被人发现他现在做的事,那真是灭门抄家都不为过了。所以计划中所涉及的事,他都交给可信任的手下去做,自己尽量不踏出府门。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密探终于查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踪迹,盘踞在城东一处废弃的庄园中,当他们连同顺天府衙门的人一道攻进去的时候,遇到了黑衣人的拼死抵抗,多达百余人,一个个均像不要命一样,最后虽然杀光了所有人,密探这边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大半,只有极少数人活了下来。 之后,在搜查庄园的时候,发现竟是红花会在京城的一个据点,当密探头子将这件事奏禀胤禛的时候,胤禛沉思片刻道:“确定是红花会的余孽吗?” 密探头也不抬地道:“回皇上的话,从庄园搜出来的证明来看,确是如此。”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英格与弘时呢,这几天可有异动?或是与那处庄园扯上什么关系?” “没有,他们一直待在府中,也不曾靠近过那处庄园。”密探的回答令胤禛微微蹙起了眉头,难道这件事真是自己多疑了,与弘时他们无关吗? 可是那些前明余孽又怎知弘历还活着,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京城布置了这么多人手? “继续追查下去!”胤禛的话令密探头子愣了一下,事情明明已经查明,为何还要继续追查,这未免太奇怪了一些,但他是绝对不敢置疑胤禛命令的,答应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不管胤禛心中存了多少疑惑,随着庄园被剿灭,百余黑衣人被杀,这场风波终于渐渐落下,九门亦重新开启,允许百姓自由出入。 当这个消息传到英格耳中时,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心痛不已,虽说这次度过了危机,但那些被杀的暗卫多达一百余人,皆是从小培养出来,对那拉氏一族忠心耿耿之人,死一个少一个,百余人,已经接近所有暗卫一半的人手了,真可谓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来年,是根本恢复不过来的。 春日与初夏,在一连串的惊心动魄中过去,随着枝头传来越来越多夏蝉的鸣叫声,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哪怕是待在屋中,也热得出汗。不过身处凝霜阁中,却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热意,因为早在天刚炎热的时候,允礼就命人送来了冰块,放在屋中,消暑驱热。 容远收回搭在凌若腕间的手温言道:“娘娘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相信在出月子之后,便不会有大碍了。” 凌若放下袖子道了声谢后,又问起孩子的情况,容远轻笑道:“娘娘放心,因为陆大夫之前给娘娘服用过五年以上的紫苏草,所以小公主体内的毒性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强烈,而出生后就一直有在用药,情况同样很好。不过小公主真是很乖,才这么小就肯吃药了。” “那就好。”对于此刻的凌若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个女儿更重要的了。 “往后的路,娘娘你想要怎么走?”容远突如其来的话令凌若陷入沉默之中,许久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道:“除了回宫,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但若可以,我真的不想回宫,不想去见那个人。” 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容远很清楚,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娘娘心中的结依然没有解开。” 凌若嗤笑道:“只怕这辈子都难以解开,不过也不要紧了,该怎样还得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其实皇上一直都很在意娘娘,当初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并非皇上所愿,自娘娘逝去后,皇上一直心怀愧疚,不惜与百官敌,追封娘娘为皇后。而且有一件事,从未有人向娘娘提及过,就连果郡王都不知晓。”容远的话勾起凌若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道:“你指什么?” “娘娘可知皇上为何会突然盛宠舒穆禄氏?”容远话音刚落,凌若脸色便有些僵硬地道:“是因为舒穆禄氏的眼睛像极了纳兰湄儿。” 容远摇头道:“不是,是因为舒穆禄氏在皇上所喝的茶里下了一种药xing独特的媚药,令皇上难以离开她。至于纳兰湄儿,其实皇上早就已经放下了。” 凌若大为惊讶,她知道媚药是什么东西,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将媚药用在胤禛身上,这种事可是死罪,不过最令她在意的还是容远最后那句话,“你说皇上已经放下了纳兰湄儿,那为何会还会与她……” 容远知道凌若想说什么,道:“当日纳兰湄儿入宫为阿其那求情,有人在他们所用的茶水里同样下了媚药,令皇上无法自控,做出不该之事。” 凌若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一个真象,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屋中静的只能听到冰块融化时,水珠滴落在铜盆中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方才勉强说出一句,“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早在娘娘出事之前,皇上就有所怀疑,命草民入宫诊治,就连娘娘那包假死药也是出自草民之手,但当时草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直至皇上从雁翅楼上摔下来,性命垂危,草民奉命入宫为皇上医治之后才知道的。” 虽然知道胤禛现在好好的活着,但骤然得知这件事,凌若还是忍不住追问道:“皇上当时怎么样?”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嘉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时的情况真的很遭,皇上被媚药伤了身子,而之后他更是不顾体内的**,亲手杀了舒穆禄氏,使得**无处发泄,唯有强行忍着,再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连草民当时都怕皇上撑不过来。”容远认真看了凌若一眼道:“草民虽然不知舒穆禄氏下的是何种媚药,但药xing之霸道,非寻常媚药可极,若换了别人,只怕未必有那个意志力可以忍耐得住药xing,更不要说杀了舒穆禄氏这个唯一的解药。” 凌若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这些事我并不知晓。” “草民知道,草民说这些也是想劝娘娘一句,或许皇上真的有错,但错非有心,且皇上已经为这个错付出了许多,娘娘实在不应再怪皇上了。”说到这里,容远的神色明显有些犹豫,凌若瞧在眼里,道:“徐太医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容远斟酌道:“恕草民直言,虽然皇上如今看着暂时还无碍,但底子已经亏下,哪怕草民用尽药物调理,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若眸光骤然一紧,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恐怕不能如康熙爷那般长寿。”若是换了一个人,容远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近乎大逆不道的话。 “真的没有办法?”回答凌若的是容远的摇头,“草民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但效果甚微。这件事,皇上也知道。” 凌若以为自己是恨胤禛的,但当听到胤禛身子亏损,寿命不久时,浮现在心里的除了悲伤还是悲伤。 或许,在胤禛赐毒酒的时候,她真的恨过,但在得知真像时便早就已经不恨了,只是一时间不能释怀罢了。 与此同时,容远再一次道:“草民相信,皇上一定希望今后的日子能与娘娘在一起,那娘娘您呢,您希望今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听着他的话,凌若眼中已经盈满了透明的泪水,只要一次眨眼,那些泪水就会从眼眶中滴落。所以,她不敢眨眼,在用力将泪水bi回眼底后,方才带着些许哽咽地道:“都说做月子的时候,不能落泪不能哭,你却偏要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是存心想要我落下病根吗?” 容远唇角微微一弯,道:“不论何时何地,草民一直都希望娘娘好。” “我知道。”凌若深吸一口气,眸光从未有过的清明,“同样的,我也知道之后的路该怎样走了。” 她的话,令容远露出由衷的微笑,道:“待娘娘出月子那一日,草民再送娘娘一份大礼。” “大礼,是什么?”面对凌若的疑惑,容远只是道:“恕草民卖个关子,暂时尚不能说,但草民可以断言,娘娘一定会喜欢那份大礼。” 他这话令凌若更加好奇,不过容远不肯说,她也没办法,好在还有几日就满月了,到时候便可揭晓謎底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亦炎热的有些不像话,尤其是在午后,炙热耀眼的阳光,让人觉得只需在阳光下站一会儿就会被晒干所有水份。 瓜尔佳氏在养心殿前下了肩舆,虽然不必她自己走路,甚至还有伞遮着,但仍是热得额头冒汗,在命小太监通传过后,她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在进入到养心殿时,一股凉意迎面而来,令体内的燥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瓜尔佳氏朝坐在御案后的胤禛屈膝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快起来,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中了暑气。”胤禛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瓜尔佳氏走上前来。 “不过是热了一些罢了,哪有中暑气那么严重。”瓜尔佳氏笑着从身后的从祥拿在手里的食盒中端出一碗绿豆汤来,“这绿豆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胜在能清热解毒、止渴消暑的功效,夏日饮来最合适不过,臣妾还在里面放了一些碎冰沙,皇上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胤禛接过饮了一口后,带着一丝笑意颔首道:“很是不错,谨妃有心了。” 瓜尔佳氏正要说话,忽地看到胤禛此刻摊在案上的并不是什么奏折,而是一张纸,上面写了许多类似女子名字的字,譬如婉容、端敏、韫欢等等。 瓜尔佳氏有些奇怪地道:“皇上这是要位哪位格格赐名吗?但臣妾不记得最近有哪位王公大臣的格格出世。” 胤禛笑道:“你很快便会知道了,不过现在先替朕看看,究竟哪个名字更好一些,朕想的太多,反而不知道哪个寓意更好。” “是。”这般应了一声,瓜尔佳氏将目光重新放在那张纸上,仔细看了一遍后,指着“韫欢”二字道,“皇上觉得这个如何?” “韫欢……”胤禛轻轻念了两遍,摇头道:“韫字虽有指才女之意,但更多的是指才不为世用,寓意并非太好,还是另外再择一个吧。” 瓜尔佳氏点点头,重新又看了一遍名字,之后指着最下面的“嘉柔”二字道:“这个可好,嘉字善也美也,柔字又意喻着女子温婉柔和的xing情。中曾有一句话,叫作‘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臣妾觉得不止寓意好,唤起来也好听。” “嘉柔……”与刚才一样,胤禛默默念了几遍,不过这一次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点头道:“不错,确是极好的两个字,就以此为名吧。”这般说着,他拿起朱笔,将“嘉柔”二字圈在殷红的朱砂之间。 五月十二,距离孩子的出生已经有一个月了,凌若的月子亦在这一日坐满,容远与陆大夫先后为她诊脉,均觉得从脉像上看,气血已顺,不会再有出血的危险。 在容远替自己诊完脉后,凌若笑道:“徐太医,你不是说有一份大礼在送我吗?不知这份礼在何处?” 不等容远说话,一个清越的声音意外传进凌若耳中,“徐太医说错了,应该是两份大礼才是。” 随着这句礼,怀抱婴孩的允礼跨进了门槛,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孩子自生下来以后,就很喜欢允礼抱,只要他一抱着就不哭了,至于药,更是得允礼亲手喂才喝得下去。所以,这段时间,允礼抱她的时间倒是比奶娘还要更多一些。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宁愿长梦不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在接过孩子的时候,眼皮微微一跳,因为他看到随允礼进来的索里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这世间,只有一种东西有资格用明黄色的卷轴,那就是圣旨。 不等凌若猜测,允礼已经接过索里双手捧着的圣旨,展开后肃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孝宪成皇后之女赐名嘉柔,册封为固伦昭庆公主,钦此!” 圣旨很简洁,没有什么华美的辞藻,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册封凌若刚出生满月的女儿为固伦公主,并赐名嘉柔! 虽然皇后之女被册封固伦公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一来凌若是追封的皇后,严格说起来,她现在身份不明;二来,小公主才刚刚满月,满月时皇帝能赐名就不错了,一般要等到出嫁时才会册封公主名号,可现在别人要用十几年战战兢兢的光阴来换取的荣耀却全部赐予了这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小婴孩。 凌若完全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道圣旨,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直至允礼将圣旨递给她方才回过神来,盯着允礼道:“为何皇上会知道孩子的事?” 事到如今,允礼没有什么再好隐瞒什么的了,如实道:“是臣告诉皇上的,臣在得知皇上赐死娘娘的事是一个误会后,便将娘娘未薨的消息告诉了皇上。” 凌若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一席话,胤禛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未死的消息,还知道自己在允礼府中,甚至包括自己生下一个女儿,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下旨命自己入宫? “你既然已经告诉了皇上,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说不会让皇上知道?”面对凌若的质问,允礼摸了摸笔挺的鼻子,带着一抹苦笑道:“娘娘可还记得临盆之后,臣与娘娘说的那些话?” 凌若不假思索地道:“自是记得,我原本想让你立即送我入宫,可你却执意要我做完月子之后再说。” “但这些话,是臣出去之后才说的不是吗?其实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客人,让萍儿进来唤臣出去的人就是皇上。” 幸甚愣愣地看着允礼,颤声道:“你是说皇上当时就在王府中?” “是,皇上一知道娘娘未死,便迫不及待地来见娘娘,只是当时陆大夫说过,娘娘身子虚弱,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则很可能再次引发出血,所以皇上才让臣先进来与娘娘将误会解释开,但误会虽解,娘娘的心结却难解,皇上在外面听到了娘娘说的那些话,所以支萍儿进来唤臣出去,让臣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娘娘,让娘娘好生坐完这个月子,以免伤了身子。”说到这里,允礼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皇上真的很在意娘娘。” 凌若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知道眼睛酸涩的让人难受,胤禛,他原来早就知道自己在果郡王府,却一直没有露面,没有与自己相见,只因他怕自己见了他会激动,会伤到身子…… 过了许久,凌若终于开口,低垂的眉眼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那他现在在哪里?” “皇上还在宫中,他说了,待会儿便会过来亲自接娘娘,不过在此之前,臣与徐太医还有另一份礼要送给娘娘。” 凌若这才想起之前说的话来,道:“你们的第一份礼是一份圣旨,不知第二份礼会否比这份圣旨更重更稀奇?” “这份礼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更能解开娘娘所有的心结。”随着容远话音的落下,凌若视线中出现一个颀长的人影,因为来人背对着光,令凌若一时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但胸口的心却毫无预兆地加快了跳动,且越来越快,几乎感觉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凌若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样的异样是因为那个逐渐走来的身影,他是谁,为什么会令自己出现这样的变化? 凌若极力想要看清来人的面目,可是明晃晃的日光让她怎么也看不清,只能在不断响起的脚步声中,等着那个人逐渐走近。 当那人踏过门槛,日光被隔绝在檐外时,凌若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却在看清的那一刻,停止了呼吸,是自己太过思念弘历以致引起幻觉吗?为何她会看到弘历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且看起来那么真实? 凌若怔怔地往前走着,眼中除了看到的那个人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然每往前一步,她眼中都会流露出浓重的挣扎之色,因为理智不断告诉她,弘历已经死了,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一个幻觉,当她碰到时,这个幻觉就会消失,化为泡影…… 在相距一步时,凌若停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滴在手中所抱婴儿的襁褓上,慢慢晕染开来…… 那厢,弘历也是激动不已,含泪道:“儿臣叩见额娘,额娘万福!” 凌若不知道这个幻觉为何这么真实,居然还会让她行礼,简直就像真正的弘历一样,若弘历真的还活着,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泪落的比刚才更凶,弘历看到凌若如此,垂泪哽咽道:“儿臣不孝,让额娘为儿臣担心难过了,儿臣向额娘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让额娘担心了,儿臣会一直会侍奉在额娘膝下。” 听到这里,凌若终于感觉到不对了,若眼前的弘历仅仅只是一个幻觉的话,不应该会真实到这等地步,难道……难道这真的是弘历?不是自己的幻觉,弘历没死? 想到这里,凌若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将婴孩交给一旁的允礼抱着,自己则伸出手,期待而又害怕地落在弘历头上,当指尖感觉到温暖时,凌若颤抖得比刚才更加利害,她蹲下身,以一种不成调的语气道:“没死,你没死对不对?” 弘历咬着牙用力点头,“是,儿臣没有死,儿臣还活着!” 当从弘历口中听到“还活着”这三个字时,凌若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他,唯恐稍稍放松一些,弘历就会再次消失,“若这是一场梦,我宁愿长梦不醒!”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亦紧紧拥紧了凌若,泣声道:“额娘,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儿臣真的没有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凌若不住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满是激动与欢喜,自从弘历离开之后,再没有一刻让她如此开心了,她的儿子没有死,没有死在福州,他还好好的活着! 待得凌若放开手后,弘历拭去她脸上的泪道:“其实儿臣前几天就在这果郡王府了,但是十七叔说额娘身子不好,不能受刺激,所以一直到额娘出了月子,儿臣才敢与额娘相认,还望额娘恕罪。” “母子之间谈何恕罪,能知道你还活着,额娘就已经很高兴了。”这般说着,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弘历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安慰道:“儿臣回来,额娘应该高兴才是,可不该落泪呢。” 凌若点点头,用力止住还在发酸的眼眶,心疼地抚着弘历脸上的伤痕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是儿臣在福州受的一点小教训罢了,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儿臣能够与额娘相聚。” 此时,允礼走上来道:“恭喜娘娘苦尽甘来!” 允礼心中有一丝失落,过了今日之后,他与凌若的缘份就彻底尽了,但更多的高兴,高兴凌若能够母子团聚,高兴凌若能够回到她该去的地方,相信这一次之后,她与胤禛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误解或是心结。 凌若郑重地朝允礼施了一礼,“多谢十七爷,若非你带我回京,我根本不可能与弘历团聚,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允礼连忙侧身道:“娘娘言重了,臣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全因娘娘与太子爷洪福齐天,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之后,凌若问起弘历为何可以逃得性命,弘历将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凌若激动之下,也顾不得去辩析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是不住地点头,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弘历平安归来更重要的了。 “额娘,儿臣已经回来了,那您呢,您是否可以原谅皇阿玛?”在果郡王府的这些天,弘历已经大致从允礼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虽然额娘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在怪皇阿玛让自己去福州,使得自己“丧命”之事。 凌若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在这个时候,另一道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每一个看清的人都跪了下去,“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胤禛踏入房中的时候,只剩下凌若尚站着,虽然过去一个月已经无数次在屋外看过凌若的模样,但这样毫无遮掩的面对面,依然令胤禛心情澎湃,垂落在衣袖中的手指轻轻颤动着。 “你们都下去吧。”随着胤禛的话,除了凌若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弘历在内都退了下去。 静默之中,胤禛深深地凝望着凌若,昔日梓棺盖上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再也不看到这个自己愿意倾尽心力去爱的女子,原来不是,原来上天听到了自己的乞求,让她死而复生,若当时梓棺可以多停留几日的话,她就不会在宫外流落这么长时间。不过幸好,最终她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让自己用尽今后的每一日每一刻对她好,哪怕她一直不肯原谅自己也无所谓了,再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她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 在胤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时,凌若心绪亦是泛起阵阵涟漪,与胤禛分别不过四五个月而已,他看起来却像老了四五岁一样,黑发之中不时可看到遮掩不住的银子,在照进屋中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老了,比自己离开那时更老了,哪怕他的背依然挺直,哪怕他的目光依然犀利,也改变不了逐渐老去的事实…… 伴随这个念头一起出现在脑海中的,还有容远之前说的那席话,舒穆禄氏所下的媚药不止掏空了胤禛的身子,还令他之后的身体出现严重衰败,想要与先帝一样长寿,活过花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凌若的心就忍不住隐隐作痛,她或许真的恨过胤禛,但远远不及那份延续了二十余年的爱,尤其是在知道胤禛赐死自己的真相后,恨早已消散,连随后一丝执着也随着容远的劝说还有弘历的归来,消散的无影无踪。 现在,该做的,是履行曾经许过的诺言……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缓步上前,直至被阳光照射的影子覆盖住凌若,挡住所有阳光,本该有许多话要说,临到嘴边最变成了最寻常不过的四个字,“你回来了……” 睇视着那张冷俊的容颜,凌若眼角慢慢变得湿润起来,迎着他的目光道:“是,我回来了。” 胤禛点点头,哽咽道:“以后都不离开朕了吗?” 听到他这句话,凌若抬头,在感觉到眼角的泪不会落下来后,方才再一次迎视着胤禛的目光,“只要四爷一日不嫌弃妾身,妾身就一日陪在四爷身边,直至白发苍苍,黄土为伴!” 这句话在一瞬间勾起胤禛尘封已久的记忆,那还是他第一次召幸凌若时,凌若所说的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居然再一次听到了,而这句话也意味着,凌若彻底原谅了他,对他不再有任何的恨意或怨言! 胤禛用力捏紧双手,克制住激荡的心情,哽咽道:“你真的原谅朕了吗?” 在朦胧的泪眼中,凌若启唇一笑,道:“妾身记得四爷当时的回答不是这样的,还是说过了这么多年,四爷早就已经忘记了?” “朕就算忘了自己,也绝不会忘记与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胤禛复述着当时自己说过的话,“你虽不是我钟爱之人,但这份真心我同样会铭记在心。” 凌若带着一丝轻叹道:“妾身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妾身不过十六岁,一转眼二十余年过去了,这二十余年,虽然不足以令沧海变桑田,也足够改变许多事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这二十余年时间,令朕从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皇阿玛变成这大清帝国的皇帝,也令朕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在停顿了片刻道:“二十余年前的回答,朕想再说一次,可以吗?” “妾身洗耳恭听。”直到现在,凌若都一直在沿用潜?时的自称。 盯着凌若的双眼,胤禛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道:“天地为鉴,钮祜禄凌若为朕此生最钟爱之人,哪怕要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 胤禛,我以真心待你,能否换你一世荣宠? 这是二十余前的凌若心中的疑问,而今,终于得到了答案,且是最完美无瑕的答案,二十余年的相守与等候,终于换来胤禛心中全部的爱,相信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有女人可以站在与凌若相同的高度。 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划过精致的脸庞落向大地,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掌给接住,“朕希望从今往后,在你脸上只有欢笑,再无悲伤与泪水。”不等凌若说话,胤禛再次道:“朕虽不能为你遣散后宫,却能册封你为皇后,让你真正成为朕的妻,而非妾。” 这是胤禛这几日决定的事,一宫不能有两后,想要接凌若回去,就必然要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他与那拉氏是多年结发夫妻,而且那拉氏也恪尽皇后的本份,没有一丝不是之处,但他更不愿辜负了承受太多苦难的凌若,在决定册封刚刚满月的嘉柔为固伦公主时,他便是下定了要废后的决心,哪怕这件事会让他遭受文武百官的口诛笔伐,哪怕会让他背上难以洗清的骂名,也决定如此。 此生,不论是身为皇阿哥时,还是受命登基为帝后,他都一直在努力打理着先辈用血汗打下来的大清江山,希望这个庞大的帝国可以在他手上变得更好,更繁盛。 所以,他从没有一刻懈怠,也从没有让自己的喜好情绪影响了帝国的运转,但一刻,他想肆意放纵自己一次,不顾忌一切,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凌若望着胤禛,眸中是浓浓的惊讶,“皇上想要废后?” 胤禛没有丝毫犹豫地道:“是,在朕心中,唯你才配为朕的皇后,哪怕是对不起莲意,朕也要做一次。” 人,终归是自私的,胤禛同样不例外,想要将最好最贵重的东西给予自己最爱的人。 他已经想好了,虽然废了那拉氏的皇后之位,但不会太过委屈她,封其为皇贵妃,一应用度仍然比照皇后。 若这些想法被那拉氏知道,非得气得吐血不可,从皇后变皇贵妃,这本身就是莫大的羞辱了,至于用度,根本弥补不了什么,她会变成全天下的笑柄。 胤禛的话,令凌若深深为之动容,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胤禛的为人,他一向以社稷为重,从不会让儿女私情影响社稷安稳,好比当初的年氏,虽然胤禛早已对她的嚣张跋扈厌恶透顶,甚至明知她犯错,但为了安抚年羹尧,依然对年氏百般忍耐,甚至复其贵妃之位。 后宫与前朝一直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相互之间彼此牵制,但若撕开表面,就会发现,后宫根本无法与前朝相提并论,后宫中的每一个女子都是皇帝与大臣的棋子,通过这些棋子来维系着双方微妙的平衡,但从没有说为了一颗棋子去得罪满朝文武的事,这根本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 胤禛明显很这个道理,但他依然决定去做,若非真是爱到了极处,又怎会做这样的事。 一直不见凌若说话,胤禛只道她是太高兴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笑道:“朕回去后就这拟旨,你且在果郡王府再待几日,待礼部那边准备好册封礼,还有迎接皇后的仪仗后,朕就将你接回去。” “皇上爱妾身吗?”凌若突然冒出来的话,让胤禛愕然了好一会儿才道:“朕自是爱你的,否则朕为何要做这么许多。” 凌若仰头望着胤禛道:“是,皇上爱重妾身,妾身同样亦爱重皇上,既然如此,是妃是后又有何重要?” “朕知道你不在意,但朕希望能够将最好的东西给你,以弥补你之前所受的苦。”胤禛话音刚落,凌若便道:“妾身知道,但皇上早已经弥补给了妾身,所以实在不必再做这些。” 她的话令胤禛甚是奇怪,“朕何时弥补过你?” 凌若深吸一口气,握住胤禛还在不住震颤的手道:“自从妾身‘死’后,皇上就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因为您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妾身,一切皆是您的错,所以您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无法从害死妾身的阴影中走出来,否则您也不会失神从雁翅楼上滚下来。所以,该弥补的,您早就弥补了。”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都知道了?” “是,果郡王与徐太医都跟妾身说了许多,令妾身明白了皇上心中的苦还有发生在皇上身上的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舒穆禄氏,若非她卑鄙的在皇上的茶中下药,后面那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胤禛苦笑道:“你这话既对也不对,若非朕当初选她入宫,又宠幸了她,她也不会有机会对朕下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妾身不想再计较,妾身如今唯一希望的事,就是以后一家人都可以在一起,永不分离!对妾身而言,再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了。” “朕知道,朕发誓,朕会用尽所有,守护你与弘历还有嘉柔。”说到这里,他终于伸手将凌若拥进怀中,当两具身体紧紧贴合时,彼此心中的空虚都在一瞬间被填满。 胤禛用力抱着凌若,似要将她融入体内一般,若可以,他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永不分开! 许久,他在凌若耳边道:“喜欢朕给咱们女儿起的名字吗?” 凌若倚在他怀中,闭目道:“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皇上用这句放来给咱们女儿起名字,自是好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平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与云悦想的一样,她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想起这句话。”胤禛的话令凌若睁开眼来,切声道:“谨嫔姐姐还好吗?” 胤禛笑一笑道:“她很好,不过你以后都不该叫她谨嫔了,因为朕已经晋她为妃,该改口叫谨妃才是。” “多谢皇上。”虽然胤禛什么都没说,但凌若明白,以瓜尔佳氏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得到晋封,唯一的理由就是胤禛念在她是自己最要好的姐妹,所以晋其为妃,让她可以在后宫中过得更好一些。 在后宫,位份或许不是一切,但绝对是必不可少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如花美貌的女子,拼了命地往上爬。 胤禛知道凌若为什么谢自己,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下去,而是道:“若儿,你当真不想为后,成为朕的妻子吗?” 凌若柔柔一笑道:“妾身自是想,但妾身不想看到皇上为了妾身与满朝文武为敌,不想看到皇上为了妾身在史书上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点,妾身心中的四爷,应该是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不可以有任何污点。” “朕不在乎!”胤禛话音刚落,凌若便欠身道:“但是妾身在乎,所以,还望皇上成全。” 虽然凌若乐得看到那拉氏被废,但她不能不为胤禛考虑思量,这样做,后果实在太过严重,甚至有可能影响大清根基,她不可以让胤禛去冒这个险。 至于那拉氏……她会寻机会将她的假面具撕下来,让世人看到那张面具后面,虚伪丑陋的模样。 见凌若如此坚持,胤禛无奈,“可是如此,朕总觉得亏欠了你。” 凌若露出温柔的笑意,“只要皇上心中视妾身为妻,那么便没有任何亏欠。” 她的笑容令胤禛看得有些痴怔,那么多年来,他已经看惯了凌若的笑容,并将之视为理所当然,唯有当失去后,才会明白,这些笑容是何其的珍贵,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了。幸好,上天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有机会去守护这个笑容。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感慨道:“希望直到朕死的时候,你都能一直在朕身边。” 在话音落下后,胤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凌若连忙抚着他的背,道:“会,妾身会一直陪伴着皇上,不过皇上走了之后,妾身亦会随皇上而去。” 听得这话,胤禛不顾自己还在咳嗽,连忙道:“不许胡说,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许为任何人放弃性命,哪xing是朕也不行。” 说话,令他的咳嗽更加严重,直咳得脖子都红了,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凌若,没有丝毫放松,凌若知道他在等什么,无奈之下,只能点头道:“好,妾身答应皇上,会好好的活着,用尽所有力气,去努力的呼吸。但皇上也要答应妾身,好好保重龙体,妾身盼着可以与皇上做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四十年的夫妻。” 她的话令胤禛放下了心,咳嗽亦缓缓渐了下来,待得气息顺畅后,他点头道:“朕答应你,哪怕是要与老天爷争命,朕也会努力活着,不会其他,只会可以与你多做一日夫妻。”歇一歇后,他续道:“虽然你不愿朕立你为后,但继续在妃位亦有所不妥,更不要说你还生下了嘉柔,所以朕想册你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凌若竟然仍是摇头,“妾身虽不在宫中,却也知道皇上追封妾身为后的事,令朝中文武百官很是不满,若是立为皇贵妃,怕是会生出许多话来。而且,生下皇嗣一向都只是晋一级,哪有连跃两级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贵妃?”话刚说完,胤禛便摇起头来,“不行,你好容易才回到朕身边,岂可如此委屈。再说朕都已经不立你为后了,那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大清的后宫,可还轮不到他们来干涉。” 说到后面,胤禛身上暴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虽然他现在身子不如以前了,但依然是大清的统治者,是这个庞大帝国的至尊,没有人可以违抗他的话。 凌若笑道:“妾身知道,但是妾身更喜欢熹贵妃这个称呼,而非皇贵妃,再说,熹字亦是皇上赐给妾身的,妾身不想舍弃,还望皇上成全。” 凌若的话令胤禛大是皱眉,“若儿,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虽然贵妃已是正二品,且如今后宫之中并无一位贵妃,但胤禛始终觉得这样太过委屈了凌若。 “是。”凌若点头,贵妃将是她回宫的一个平衡点,而皇贵妃或是皇后,则会轻易将这个平衡点打破,令胤禛与百官站在对立面,这是她不愿见的。 凝视半晌,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依你要求,但朕要以皇后仪仗迎你回宫,这件事你绝对不许拒绝,否则就算你不同意,朕也要册你为后,知道吗?” 虽然这番话胤禛说得极为强硬,凌若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与在意,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胤禛的好,欠身道:“一切都依皇上所言,妾身没有意见。” 胤禛扶起她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自称妾身,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朕吗?” 凌若后退一步,在胤禛还没有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时,已然再一次屈膝欠身,“臣妾谨遵皇上之意。” 自称的改变,表示着凌若真正做好了回到胤禛身边的准备,不论将来会怎样,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遵守自己的谎言,陪在胤禛身边,直至白发苍苍,黄土为伴! 胤禛在果郡王府逗留到很晚才回去,而回到养心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旨礼部,准备皇后仪仗,并准备册封贵妃礼。 这道圣旨令礼部官员一头雾水,皇后娘娘要出宫吗?还有谁要晋贵妃?为何皇上突然下这样两道旨意? 礼部官员试着向四喜打探,无奈四喜口风紧得很,任他们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按着旨意准备东西。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旨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那拉氏得知这件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胤禛突然下了两道旨意,令她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胤禛并没有避暑圆明园的打算也就是说,她根本不会离开紫禁城,既不会离开,又怎会用上皇后仪仗,除非……这仪仗是给别人用的,但这可能吗?这是皇后仪仗,普天之下,唯有中宫之主方能用,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威严,谁人可以僭越? 还有准备贵妃册礼一事,明显是在说有人将在不久之后被册为贵妃,若说宫中,有资格被册为贵妃的,莫过说瓜尔佳氏与戴佳氏,但这两人册妃都只是前几个月的事,之后又不曾为皇家诞下烟火,有何资格被册为贵妃? 这实在有些不通情理,胤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拉氏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却让她记得几日前,弘时说过的话,眸光渐渐变得阴暗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小宁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道:“主子,二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那拉氏刚才正犹豫着要不要命人去将弘时唤进来,没想到他自己来了,放下支颐的手道:“让他进来。” “嗻。”随着小宁子的答应,弘时走了进来,与平素一样先给那拉氏请安。 那拉氏抬一抬手道:“本宫不是让你好生待在府里吗,怎么过来了?” 弘历在椅中坐下道:“如今风波已定,儿臣惦念皇额娘,便想着来给皇额娘请安。再说儿臣给皇额娘请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任谁也不会有话说。” 那拉氏点点头,道:“本宫身在后宫,不便向你皇阿玛问得太多,行刺弘历一事,你皇阿玛真的相信是红花会所为了吗?” 虽然英格成功将这件事栽赃到红花会身上,并且赔上了近半的人手,但胤禛是一个极为精明多疑的君主,稍有一丝不甚,就会被他发现端倪,令那拉氏不敢轻率。 弘时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皇额娘放心,如今行刺一事已经平息下来,京城九门重开,步兵衙门还有顺天府的人也都回了各自的地方,一切都已变得与以前一样。” 那拉氏不假辞色地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大意,莫忘了,你皇阿玛最令人害怕的力量并不在明面上,而是在暗中,谁也不晓得那些密探是否也撤了,他们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在这件事上栽个跟斗,可是哭都来不及。正因为如此,你舅舅才一直不曾进宫,以免被那些密探注意。” 她的话令弘时将脸上的得意收了起来,甚至带着一丝惶恐道:“儿臣知道,儿臣会小心的,若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告退了。” 那拉氏却是道:“既是来了,就多坐一会儿,正好本宫也有事要问你。” 那拉氏的话令弘时有些意外,垂首道:“不知皇额娘有何吩咐?” 那拉氏抚着指间的西瓜绿碧玺戒面道:“当ri你曾与本宫说,皇上隐约提及在弘历之外还有一个也活着是吗?这段时间你皇阿玛可曾再次提及过这个人?” 弘时虽奇怪,却也没有多说,只是依言答道:“是,儿臣确有这个怀疑,但当时皇额娘吩咐了儿臣,让儿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儿臣也不敢去打听。唯一知道的是,皇阿玛如今依然每隔两日就会去一趟果郡王府。” 那拉氏面色阴沉地道:“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就是你皇阿玛刚刚让礼部那边拟了两道旨。” “皇阿玛的旨意?”弘时显然不清楚这件事,待得那拉氏说了一遍后,他脸色亦变得古怪起来,想了半晌道:“儿臣出宫之后,就立刻派人趁夜潜入果郡王府打探,看看能否查到线索。” “是该好好打探一下,不过无需派人潜入这么危险,找一个果郡王府的下人,看都能问出些什么来,记着别泄露了身份。”那拉氏思索片刻之后说出这番话,她考虑的显然比弘时周全许多。 “儿臣知道了,一有消息儿臣就立刻派人入宫告诉皇额娘。”在弘时退下去后,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走到院中,今日天色阴沉,不像平日那样烈日直照,但弥漫在空气中的炎热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以炎热之外又多添了一分闷意,只需站立上一小会儿,便会让人出一身的粘汗。 小宁子感觉到亵衣都贴在了皮肤上,粘乎乎的让人感觉难受不已,在觑了一眼那拉氏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的脸色后,小声道:“主子,外头闷热,奴才还是扶您进去吧。” 那拉氏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乌云正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雷声亦从云层中隐隐传来,“看来很快会有一场大雨落下。” 小宁子赔笑道:“自入夏以来,京城一直闷热得很,若这场雨能下下来,便能驱散几分热意,可不是正好吗?” “你觉得好吗?本宫却觉得一点都不好!”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赶紧低下头,他能够成为那拉氏的心腹,靠的可不是拍马溜须的本事,而是揣测人心,哪怕那拉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要仔细揣测上半天,然后说出最合适的话。 若没这个本事,他也不能在坤宁宫那么多宫人当中稳坐头一把交椅,但现在他却有些不明白,为何那拉氏要说下雨也不好? 但他却不好这样一直不吭声,所以在紧张的思索了片刻后,他赔着比刚才更小心的笑脸道:“主子说得是,这雨一下,院中的花草都要打坏了,而且地上湿湿的路也不好走。”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本宫是因为这些所以觉得不好?你错了,本宫只是讨厌很快会席卷而来的炎热,短暂的清凉只是会让人更加讨厌之后的炎热。” 小宁子闻言诚惶诚恐地道:“奴才愚钝,请主子恕罪。” “小宁子,当初弘时说可能还有人活着的时候,你说过很可能是钮祜禄氏,因为除了她之后,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让皇上如此在意的人。本宫当时说她不可能,命不可能会这么硬,但现在本宫动摇了。皇后仪仗、贵妃册礼,或许真是为那个女人准备的。”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拉氏脸上是小宁子从未见过的颓然。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恐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镶有西瓜绿碧玺的戒指依旧戴在手指上,然那抹绿意却在微微晃动,因为……她的手在发抖! “看到了吗?本宫的手在发抖,只要一想到是她回来了,本宫就止不住地发抖,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命可以这么硬,装进了棺材都不死,若她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好,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为什么?!”说到后面,那拉氏已是出离愤怒了,眸底深处,更有恐惧之色在挣扎。 那拉氏不许自己恐惧,不许自己害怕,可身体却不受她控制,害怕这种东西一直从心底最深处钻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耳边的雷声越来越大,直至第一滴雨打在那拉氏光洁的额头,她方才再次道:“可是本宫不会退缩,就算真是她回来了,本宫也不会退缩,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中的胜者,她是人,本宫就斩她人身;她是鬼,本宫就灭她魂魄;让她后悔回到紫禁城!”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雨滴已经连成了一片,化为倾盆大雨,每一滴雨打在人身上,都令皮肤感觉到一丝痛意,衣裳更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可是那拉氏连动都没有动过,仿佛淋在雨中的人根本不是她。 这样的那拉氏将杜鹃等宫人吓着了,若是那拉氏淋雨病了,他们罪过可是大了,一个个都跪请那拉氏回屋。 “奴才相信,主子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胜者,无人可以与主子为敌,而奴才会一直帮着主子,护着主子!”这是小宁子的话,从他决定跟随那拉氏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与那拉氏绑在一起,那拉氏荣他就荣,那拉氏衰他就衰,尤其是在他帮着那拉氏害了这么多人后,两者之间的绳索更是紧的无法松开。 所以这话,与其是在说给那拉氏听,不如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个时辰方才渐渐止住,当雨渐渐收住的时候,即将落下的太阳第一次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将天边渲染的五彩缤纷,令人留恋忘返。 凌若便是这样站着看了许久,直至身边多了一个人,方才开口道:“弘历,喜欢看夕阳吗?” 弘历轻轻一笑道:“额娘喜欢的,儿臣都喜欢。” 面对弘历的笑容,凌若却丝毫没有想笑的感觉,看着飞过来的蜻蜓道:“弘历,你心中是不是有什么事?” “额娘为何这么问?”说话的时候,弘历一挥手,将飞到近前的蜻蜓抓在手中,随后小心翼翼的张开,在蜻蜓振动翅膀之前,抓住那对透明的翅膀,让它无处可逃。 “你是额娘生的,没有人会比额娘更了解你,虽然这几天你一直在笑,但那些笑容都太浮于表面,根本不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凌若的话令弘历露出一抹苦笑,“儿臣以为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不会轻易将心底的真实想法浮现在脸上,没想到还是一眼让额娘瞧破了,看来是儿臣自大了。” 凌若看着弘历手中努力想要飞走的蜻蜓道:“你已经掩饰的很好了,至少你皇阿玛,十七叔,都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来,我之能看出,只因我是你额娘,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哪怕你如今已经成年,可以独挡一面,但依然是额娘的儿子,若一个额娘连儿子是否真的高兴都看不出来,只能说这个额娘太过差劲。”说罢,她将目光移到弘历脸上,温言道:“如何,可以与额娘说实话了吗?” 弘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蜻蜓,凌若看出他眼底的犹豫,走过去将弘历的手指掰开,放任那蜻蜓自由,再次振翅飞起,“在额娘看来,你就与这蜻蜓一样,感觉像被人抓住了翅膀,无法得到自由。” 弘历再次苦笑道:“看来儿臣就算瞒骗住天下人,也绝对瞒骗不住额娘。”在示意萍儿等侍候的人下去后,他正色道:“额娘说的没错,儿臣确实被人抓住了翅膀,想飞却飞不了。” 凌若拉着弘历进屋,又将门掩上后方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咬一咬牙道:“额娘知道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兆惠他们吗?连在那所谓的红花会据点都没有找到?” 凌若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可疑点,“所谓?难道说那个根本不是红花会据点?” 见凌若单凭一句话便发现自己话中的问题,弘历不知道自己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儿臣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额娘,因为万一让人知道儿臣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兆惠他们随时会有危险。” 凌若已经隐约猜到,弘历接下来要说的必是一个极其严重的事情,道:“不会有人知道,额娘亦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除非你连额娘都不信任。” 弘历连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就算不信天下人,也绝对不会不信额娘。”在停了一会儿后,他低声道:“其实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什么红花会的孽党,而是英格的暗卫!” 虽然猜到弘历后面说的事情不会简单,但凌若还是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脱口道:“英格?那拉氏家族的英格?” 弘历沉沉点头道:“是,造成福州那场灾难的并不止是阿其那一人,还有弘时的份,而做这么多,唯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儿臣的性命,让儿臣死在福州,永远不能再与他争太子之位!” 凌若樱唇微张,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而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当初胤禛就此事与自己说的话,许久,她终于道:“弘时与阿其那和谋造成了福州的**?” 弘历点头道:“是,弘时早就与阿其那勾结在一起,联手造成福州那场造成数以万计的人死去的灾难,然后将儿臣引去,好造成儿臣死在灾民手中的假像,只是他们没想到,皇阿玛会让弘时与儿臣一道去福州,但这也给了他脱身最好的机会,谁会想到就是同陷在那场里的二阿哥杀死了我。”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母子对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用力一拍手边的紫檀木桌,恨声道:“果然是弘时这个畜生!” 她当时就曾怀疑会否是弘时暗中下的毒手,但事后的追查皆证明弘时与此事无关,他当真只是饶幸的逃得一命。 “他当时折磨了儿臣很久,儿臣脸上这道疤就是拜他所赐,之后,他更用刀刺儿臣的心脏,幸好儿臣身上戴着姨娘刺的玉佩,挡了刀一下,让儿臣没有立即死去,之后,兆惠与十三叔派给儿臣的人都过来救儿臣,但他们无法与那些人正面冲突,只是暗中救下儿臣,然后在他们放火的时候,寻来一具尸体留在屋中,为了让他们以为尸体就是儿臣,儿臣还将皇阿玛赏的那个玉扳指戴在他手上,好瞒天过海。” 凌若静静地听他说着,在将听到的话都消化完了之后,方道:“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立刻回京?” “儿臣也想,只是儿臣还有兆惠他们当时都受了重伤,无法赶路,只能派人去报信,可是不知道为何那个人迟迟未归,消息也没有传到京城,儿臣伤好之后,便与兆惠他们赶赴京城,但不知怎么回事,泄露了消息,十三叔的人都被屠尽,只有儿臣几个逃了出来。之后儿臣们赶到了京城,却发现京城九门都布满了英格的暗卫,儿臣险死还生方才逃脱,可是阿桂却被抓了去,通过这件事儿臣也知道,想要通过正常手段入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去了浙江想找李卫帮忙。” 凌若皱紧了眉头道:“李卫认识你,而且一定会帮你,为何我与你皇阿玛都未在李卫呈上来的折子中听闻这件事?” “因为弘时一早就做好了布置,说有人冒充儿臣,招摇撞骗,所以在儿臣好不容易见到李卫的管家并表明身份后,他管家将儿臣当作骗子,又碰上当时李大人不在府中,他便将儿臣等人押解进京交给了弘时。” 明知道弘历如今平安无事,凌若还是忍不住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想杀了儿臣,可结果却被儿臣反制,迫他将阿桂交了出来。”说到这个,弘历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每每想到弘时当时气得快吐血的表情,他都甚是开心,“后来兆惠告诉儿臣,他有一个表叔在郑州任知州,儿臣便与他一道去了郑州,原本一切都是顺利的,但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杨应熊会知道儿臣的身份,不止截下布齐大人的书信,还将这件事告诉英格,让英格派人来追杀儿臣,幸好儿臣察觉到不对,所以事先躲了起来,避过此劫,可是布齐大人却被杨应熊以贪污之名,押解进京受审。在途中,杨应熊想害布齐大人的性命,儿臣不愿布齐大人死在这种卑鄙小人的手中,所以将他劫走,一起进京。”弘历一口气将这些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得凌若不时点头,道:“那之时你又是如何入的京,还与马齐在一起?” “儿臣本欲再去其他地方寻找能襄助的官员,但布齐大人却说,凡三品官员及以上的马车入京都无需搜检,只要我们可以寻到一辆这样的马车,就可以顺利进到京城。儿臣在城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辆马车,坐在车中的是李荣保大人的儿子与女儿。” 弘历话音刚落,凌若便接上道:“李荣保?他是马齐的弟弟,这么说来,就是他们带你去见马齐的?” “是,不过在进门之前起了一些小冲突,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英格知道儿臣与马齐大人在一起,从而进行截杀。之后,儿臣饶幸逃到果郡王府,摆脱了那些暗卫,兆惠他们却没有这样的幸运,被英格的人给抓了进来,弘时拿这个来威胁儿臣,命儿臣不得将他的事说出来,否则便杀了兆惠他们。”说到这里,他突然跪下道:“儿臣知道弘时他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儿臣应该禀告皇阿玛将他们绳之于法,但……但兆惠他们陪着儿臣几番出生入死,在儿臣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背离儿臣,儿臣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所以儿臣答应了他的要求,不将他的事说出来,以换取兆惠他们的平安。儿臣生为皇子,却如此妇人之仁,实在愧对皇阿玛与额娘,但儿臣……” 不等弘历把话说完,凌若便扶起他道:“行了,额娘都明白,你不必再说了。有些人或许把这个叫做妇人之仁,但额娘不这么认为,额娘认为这是重情重义的表现,唯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成就大事。所以你根本不必觉得愧疚,相信若你皇阿玛知道了,也会说与额娘一样的话。再说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兆惠他们平安回来后,你大可以再将这件事告诉你皇阿玛,让他处置弘时。” 听得凌若的话,弘历却是摇头道:“儿臣并不打算再将实情说出来,额娘是第一个听儿臣说实情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这话却是令凌若大为不解,蹙眉道:“弘历,你莫要告诉额娘,你还念着与弘时的兄弟之情,虽然你们身上确实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但在弘时做出那些卑鄙无耻之事时,你们的兄弟情就已经彻底被斩断了,若你还有所念的话,就真如你话中说的那样,妇人之仁!”在说到后面时,凌若的话音已带上了一丝少有的严厉。 弘历连忙道:“额娘误会了,虽然弘时威胁过儿臣,若是儿臣事后将此事吐露出来,他就算死了,也一定会让暗卫要兆惠他们的性命,但这并不是儿臣决定隐瞒真相的主要原因。” 凌若没想到弘时还说了这样一番话,愣了一下方问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儿臣发现,那拉氏一族的势力在朝中已经根深蒂固,牢不可拔,而且到处都有他们的人,儿臣其实很不明白,他们为何可以在不声不响间将势力扩充的如此之大,这是从前的年家远远不及的。若冒然砍了这棵大树,只会令大树的拼死反抗,引发朝局的动荡。”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连根拔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蹙了眉尖道:“这一点额娘自然知道,但这棵大树早晚要拔,否则他就会变成朝廷的毒瘤,以你皇阿玛的能力,应该可以很快控制住朝局。” 弘历点头道:“儿臣明白,但额娘能够保证皇阿玛将所有与那拉氏一族相关的人都灭除,都不在存有反抗之心吗?”这句话说得凌若哑口无言,而弘历的话还在继续,“若没有,那么这些人就会变成新的且更隐蔽的毒瘤,影响我大清万世基业的安稳。皇阿玛在世时,尚可以控制得住,可若皇阿玛离世,继承者可以压得住大局吗?这一点怕是连额娘都不敢肯定。” 听到这里,凌若的眼中已是充满了惊讶,以往弘历虽然聪敏好学,勤奋努力,却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不止想到了现在,连对之后朝局的利弊都想到了,这一点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这一刻,她不再将弘历看做自己的儿子,而是将他摆在了与自己同样的高度,“那依你这见,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弘历忽地道:“额娘有没有听说过温水煮青蛙?” 凌若挑一挑眉道:“未曾,你为额娘解释一下可好?” 弘历答应一声道:“若将一只活生生的青蛙,放入煮开的沸水之中,它会拼尽全力跳出来,因为若待在里面就是死路一条,结果却是弄得锅翻汤洒,青蛙则逃走了。但若将青蛙放入温水之中,它会因为适宜的水温而放松警惕,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水缸,等温水渐渐变成沸水时,它已经被煮熟了,根本没能力跳出去。” 这番话,凌若尚是头一次听说,颇为新鲜地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弘历摸一摸后脑勺,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并非人告诉儿臣,而是儿臣在外头流浪时,饿慌了抓青蛙充饥时想出来的。” 虽然弘历没有怎么说他这半年多来的经历,但凌若知道,他一定过得很苦,她心疼地抚着弘历的脸颊道:“是额娘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弘历拉住她的手道:“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额娘的错,而是儿臣自己经验不足,着了弘时的当,不过也要亏得他,否则儿臣哪有这样一番磨练。” 凌若颇有些惊讶地道:“你当这是磨练吗?” “在外流浪甚至险死还生的半年,让儿臣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只要活着,那么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是人生中最宝贵的磨练,这样的磨练,可以让人蜕变,让人成长。”说到这里,弘历神色郑重地道:“额娘,儿臣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以前做事不顾后果,要让额娘担心的毛头小子了。以后,儿臣或许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困难,但儿臣都会去克服,让它们成为磨练,而非致命的危机。因为……儿臣要陪在额娘身边,要侍奉额娘,所以绝对不能死。” 他这番话令凌若笑了起来,颔首道:“看来额娘的弘历真是长大了,不再需要额娘的保护。” 弘历郑重地道:“是,儿臣已经不需要额娘的保护,因为以后,儿臣会保护额娘,与皇阿玛一样,守护额娘!” 凌若笑道:“你说这话的样子,倒真是有些像你皇阿玛,不过额娘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需要你们来保护。这段时间,对你而言是一场磨练,对额娘而言,又何尝不是。你有需要对付的人,额娘同样也有。” 弘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凌若的意思,“额娘是说皇后娘娘?” “只要皇后一日不倒,那拉氏一族就不会真正垮台;而皇后突然倒台又会触动那拉氏一族的神经,两者之间陷入了一种死循环。虽然你皇阿玛之前说要废了那拉氏皇后之位,但这没有用,那拉氏依然会在宫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且夺了她的后位,你皇阿玛心里多少会有些内疚,让那拉氏处于一种有利之地,这对于额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弘历带着一丝恍然道:“所以额娘才执意不肯受封为后?” 凌若微微一笑,道:“对额娘而言,最重要的能陪在你皇阿玛身边,至于是妃是后,并不重要。” 弘历露出同样的笑容,“因为在皇阿玛心中,额娘已经是他的皇后了。” 凌若笑啐道:“你这孩子,谁让你说这些的。对了,马齐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马齐,弘历脸色一黯道:“马齐大人一直到现在都没醒,徐太医已经看过了,连他也不确定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凌若看出他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吧,马齐大人身子一向硬朗,会没事的,指不定明日就醒了。倒是你这边,既是已经应了弘时的要求,不将他们的事抖露出来,为何还不放兆惠?” “因为他们当时提了两个要求,便是除了保守真相之外,还要儿臣推辞太子之位。”弘历这句话引得凌若冷笑连连,“看来弘时到现在还没息了争位之心,也是,就算他不想争,那拉氏也会逼得他争。若大清江山落到这样的人手里,真不知会败成什么样子。” 弘历攥紧双手,咬牙道:“额娘放心,儿臣就算不受太子之位,也不会让他得逞,儿臣一定会将他与隐藏在他背后的那拉氏一族,连根拔起。” “额娘相信你。”这一刻,凌若望着弘历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她的儿子在历经风吹雨打后,已经长成了一只真正的雄鹰;而弘时,一直在那拉氏的保护之下,从未经历过真正的苦难,所以最终得胜的那一个,必定会是弘历。 另一边,弘时在经过多方打听这下,终于知道在一个月前,有一个人住进了果郡王府的凝霜阁,但住的是谁,从何而来,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出,只知是一个女人,随果郡王一道从准葛尔回来。 当弘时将这件事告诉那拉氏时,那拉氏心中的疑惑比之前更深,若真是钮祜禄氏,怎么会随果郡王从准葛尔回来,这太过不合情理,但若不是,又怎解释胤禛经常微服前往果郡王府的事。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吉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在一旁瞅着那拉氏的脸色,道:“皇额娘,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 他的声音将那拉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淡然道:“说吧,本宫听着。” 弘时清咳一声道:“儿臣在想会不会是十七叔从准葛尔那边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被皇阿玛看中,所以皇阿玛打算封其为贵妃,并以皇后仪仗接回宫中。” 他的话惹来那拉氏一阵嗤笑,“你觉得你皇阿玛是一个好色之人吗?这宫中的嫔妃,只怕还不及你王府中豢养的婢妾多。” 这句话说的弘时脸颊通红,不自在地道:“儿臣只是猜想罢了,皇额娘好端端地说到儿臣身上来做什么。” 那拉氏摇摇头道:“他是你皇阿玛,他什么xing子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摸不准吗?若你皇阿玛喜好女色的话,宫中就不会只有那么几个人了,而且贵妃是什么,是后宫中仅次于本宫与皇贵妃的位置,皇上登基以来,只册过一个年氏,连熹妃都没有,怎可能随便给一个女人,更不要说皇后仪仗了。” 弘时有些泄气地道:“若不是这样的话,儿臣就真想不出来了。又不能冲进那什么凝霜阁看住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拉氏拧眉思索片刻后道:“真的一点都问不出来?” “是,那个人说果郡王对住在凝霜阁中的人甚是重视,不许他人随意出入,更不许过问。”说到这里,他似想起了什么,急急道:“对了,他还说过,在那女人住进府中的第一个夜里,曾经闹出很大的动静,似乎还将稳婆请了过来,之后他也曾见到一个很小的婴儿,但不能肯定是否为凝霜阁那个女子所生。” 那拉氏的眼皮因为他这句话而剧烈跳动着,怎么也无法停止,弘时见状不对,连忙道:“皇额娘,怎么了?” 过了许久,那剧烈的跳动才渐渐缓了下来,然那拉氏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难看,“若本宫没记错的话,钮祜禄氏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到了一个月前,便是七个月,这样的胎儿,确实可以生下来了。” 弘时有些匪夷所思地道:“这个儿臣也听说了,但可能吗,就算钮祜禄氏活着,也不该出现在准葛尔,还有她当时确实是中毒,钩吻更是致命的毒药,就算饶幸活命,也不该一点事情都没有,尤其是那胎儿。” 那拉氏长叹一口气,起身道:“本宫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这一切都太过凑巧了,让本宫不得不怀疑,果郡王府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钮祜禄氏。” “恕儿臣直言,若真是那个女人,皇阿玛应该立刻接她入宫才是,为何一直要拖了这么久才有所动作?” “本宫也不知道,也许只有等所有事情公开的时候,才能知道究竟是本宫多虑还是事实如此!”在说完这件事后,她压下心中的忧虑道:“弘历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按照你的要求,推辞太子之位?” “还没有,儿臣曾问过他,他说等回宫之后,再寻机会与皇阿玛说,兆惠他们的命还在儿臣手上,量他也不敢耍花招。”说到这里,弘时有些不悦地道:“不过他在说郑州之事时,耍了点小聪明,让皇阿玛罢了杨应熊的官,并将他押进京城受审,杨应熊这次只怕凶多吉少,这样一来,咱们在郑州的棋子就没了。” 那拉氏不以为然地道:“没有了再布就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只要青山还在,就有取之不尽的柴。” 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弘时,都没有猜到弘历真正的心思,也没有太过在意小小一个杨应熊的罢官。而,很多时候,一场燎原大火的开始,只是一点不起眼的星星之火。 五月二十五日,礼部按着胤禛的吩咐,备好了皇后仪仗,并将贵妃册封礼定在五月二十八日。 待到五月二十七,册封礼所要用的东西全部备下,吉服也由内务府命宫庭裁作制好。这个时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有人要被册为后,但胤禛究竟要册谁为贵妃,却还是一团迷雾,无人知晓,只能凭着各自的想法凭空猜测,究竟是谨妃亦或是成妃? 在宫中流言四起的时候,胤禛却是来到了坤宁宫,那拉氏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他,轻笑道:“皇上今日不用忙国事吗,有空来臣妾这里?” “再忙也得抽时间出来走走,否则一直待在养心殿中,只怕朕连外头是什么模样都忘记了。”这般说着,胤禛抿了一口,赞道:“皇后冲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即冲出了茶叶的香气,又不会令茶水太烫,刚刚可以入口,看来改日朕要让四喜跟你好好学学了,他冲的茶不是太烫就是还缺了一丝火候。” 那拉氏温然一笑道:“皇上若喜欢,臣妾每日都去养心殿泡给皇上喝。” “宫中又不是没侍候的人,哪需要你这个皇后去做这些个粗活。”这般说着,胤禛将茶在一边道:“其实朕今日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那拉氏心中一紧,猜到胤禛接下来要说的话必与明日的册封礼有关,不过面上却是笑容不改地道:“请皇上吩咐。” 胤禛想了一会儿道:“弘历没有死,且如今在老十七府中的事,想必皇后也听说了。” 那拉氏一脸笑容地道:“是,臣妾听弘时说起过,臣妾当时还说多亏得上天保佑,弘历他没有遭阿其那的毒手,更躲过了红花会那些前明余孽的追杀,相信以后一定后福无穷。而且有弘历帮着皇上,皇上也可轻松一些,不必每日忙到深夜。只是……”那拉氏瞅了胤禛一眼,有些迟疑地道:“臣妾有一事不明。” 胤禛和颜道:“皇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就是了。” 在得了胤禛的话后,那拉氏欠一欠身道:“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既知弘历无事,却一直让他待在果郡王府中,这似乎有些不妥,毕竟……弘历可是皇上钦定的太子爷,他该住的地方应该是毓庆宫才是。”她这话看似没问题,实际上却是在试探胤禛。 胤禛微一点头道:“朕明白皇后的想法,不过一来当时红花会乱党未清,二来弘历身上有伤,为免再出什么事,朕就让他留在果郡王府养伤。而且……”胤禛话音一顿,继而说出令那拉氏头皮发麻的话来,“他留在果郡王府,也可以多陪陪他额娘。”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暗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怔怔地站在那里,犹如遭了石化一般,许久方才撑着僵硬的笑容道:“额娘……皇上是说孝圣宪皇后吗?可她不是……” 提到凌若,胤禛浮起一抹难得的笑容,“她与弘历一样,都没有死,当时落棺时,只是假死,出殡那日,京城刮了一场暴风雪,吹翻了梓棺,凌若被人意外救起,流落在外,之后遇到老十七,将她带回了京城,一个月之前更为朕生下一女,朕已经下旨赐名嘉柔,并册封她为固伦昭庆公主,” 那拉氏最不愿见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凌若没死,她回来了,回到这个后宫之中,要与自己再斗下去。那个女人,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不肯离去,不肯死! 那拉氏紧紧攥着双手,哪怕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也不肯松开,因为她怕自己一松开,脸上的笑容就会挂不住,怕自己会脱口说出不该的话。 钮祜禄氏,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可是她偏偏活着,而且还要活着回宫,固伦公主,区区一个妃子所生的女儿甫一出生就册封为固伦公主,简直就是笑话,以前温如言的女儿会被破格封为固伦公主,是因为她要远嫁葛尔丹,以一已之身换取大清的和平,可是这个才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算什么?这样的册封,将她放在何地? 对了,她在胤禛心里从来就没有位置,非要说有,无非也就是一个正妻的虚名罢了,胤禛根本不会顾虑她的感受,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他的心里只有钮祜禄氏那个jian人! 好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哪怕害死了弘晖的李氏也不曾,此生此生,她一定要杀了钮祜禄氏,否则誓不为人! 不论那拉氏心里是怎样的仇恨与不甘,在胤禛面前,却是一丝也不敢露出来,一旦她对钮祜禄氏露出任何敌意,招来都将是杀身之祸。 这般想着,那拉氏更加小心地将恨意掩藏在心底,努力咧开嘴角,令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更加真实一些,“皇上说的是真的?” “朕怎会骗你,熹妃母女均平安无事。”胤禛话音刚落,那拉氏眼中已是蒙上了一层泪光,她赶紧拭去眼角的泪光,带着几分颤意道:“真是上天保佑,不止弘历与熹妃没事,皇上还添了一位小公主,实在可喜可贺,瞧瞧臣妾,一高兴起来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可是让皇上看笑话了。”待得声音平静一些后,她又道:“皇上既是早就知道熹妃回来了,为何不接她入宫,也不告诉臣妾,臣妾一直都很思念熹妃。” 胤禛道:“熹妃之前中了钩吻之毒,虽然被假死药中和,但体内终归残留着毒性,孩子早产不说,更险些血崩,大夫说她得静养,所以一切事情得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原来如此,看来这段时间熹妃也是吃了不少苦,真是可怜。”这般说着,那拉氏道:“臣妾听闻皇上在让礼部准备封贵妃一事,是否就是为了熹妃妹妹?” “不错,朕还打算以皇后仪仗接熹妃回宫。”胤禛目光在那拉氏脸上打了个转续道:“皇后以为如何?” 那拉氏笑容一滞,不过很快便笑得比刚才更愉悦,“皇上决定的事,臣妾自是支持,再说熹妃也当得起这皇后仪仗。”顿一顿,她忽地敛了几分笑容道:“其实从刚才起,臣妾就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胤禛轻描淡写地道:“你我夫妻多年,皇后有什么事旦说无妨。” “臣妾虽比熹妃早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回想起来,却不及熹妃许多,熹妃为皇上生下一儿一女,而臣妾体弱多病,仅仅只为皇上生一个弘晖,结果还在多年前溺水而亡,之后就再无所出,空居皇后之位,实在有愧,若然可以,臣妾甚至愿意将皇后之位让给熹妃。”没有人知道,那拉氏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用真诚到听不出一丝虚假的声音说出这番话,费力到掌心甚至掐出了鲜血。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皇后头衔,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可就连这个,也是岌岌可危,随时会没有,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并无任何情意。只要自己做的有一丝不对,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将自己的后位夺去。 所以,她要竭尽所能,让胤禛认为宽和大度,端庄贤淑,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为此甚至不惜拿后位来冒险。 一个钮祜禄氏,就将她逼得尽乎绝路,这是危机亦是耻辱,此生,不将钮祜禄氏碎尸万段,她就枉为人! “皇后说的是真的?”胤禛这句看似平淡的话,令那拉氏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般,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口中机械的说道:“是,臣妾从来不骗皇上,只要皇上一句话,臣妾便可以将后位拱手相让。”说到后面,她更是双膝及地,跪在胤禛面前。 鲜血染红了指甲,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有的只是惶恐,对于胤禛未知态度的惶恐,哪怕以她的猜测,胤禛不会冒着与天下为敌的危险冒然废后,可是钮祜禄氏“死”的时候,胤禛就曾与百官为敌,强行追封其为皇后,而今…… 只是一想到这个,那拉氏就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若真到了那一步,与她为敌的就不再是钮祜禄氏,而是胤禛,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虽然她对自己家族的力量很有信心,但还不至于狂妄到以为可以与整个大清为敌,至少现在还不行,尤其这次还损失了许多人手。 在这份令人惊惧的惶恐中,一只手搭在她的肘下,将她自地上扶了起来,“皇后的宽厚,连朕也有所不及,能娶到皇后,是朕的福气,若弘晖在世,朕相信他一定不会输予弘历,只可惜他没有这个福气,不过朕不会忘记他这个儿子,朕会追封他为端亲王。”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薄情冷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的话令那拉氏紧张到近乎崩溃的心松驰了下来,下一刻,仔细刷过的长睫下泪光浮动,与刚才一样,然那拉氏却知道,当中的区别,刚才的泪是她强bi出来,这一次却不是。 在胤禛收回手后,她再一次跪地,伏身令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上,哽咽道:“臣妾代弘晖谢他的皇阿玛!” 虽然不是与当初的弘历一样追封太子,但端亲王三个字,亦足以告慰弘晖的在天之灵了。 “你我是无妻,无需说这个谢字。”再一次扶起那拉氏后,胤禛道:“明日熹妃与弘历就会回宫,不过她要行过册封礼并受你训话之后,方可正式为贵妃,所以明ri你与朕一道去接熹妃吧。” “臣妾遵命,不过熹妃这次受了这么多的苦,又为皇上诞下一女,只是晋一级,未免有些薄待了她,依臣妾说,该晋皇贵妃才是。”那拉氏自然不是真的想让凌若成为皇贵妃,不过是在试胤禛的态度罢了,而且皇贵妃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哪怕胤禛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而且还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胤禛不知那拉氏这些心思,轻笑道:“朕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熹妃说她自己无德为皇贵妃,而且她又喜欢这个熹妃,所以不论朕怎么说,都只要贵妃之位,甚至于连……”胤禛正要说“连皇后之位也不受”,忽地想起这是在那拉氏面前,说这些不太妥当,所以止了话没有说下去。 虽然胤禛不说,但那拉氏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假装不在意地道:“甚至于什么?” 胤禛笑笑道:“没什么,朕随口说说罢了,好了,朕要说的都说完了,该回养心殿了,朕听太医院的人说,皇后近日头又疼了,可得多注意一些,莫要吹风。” 那拉氏一脸感激地欠身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会小心的,臣妾送您出去。” “不必了,外头热得很,你身子不好,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这般说着,四喜已经开了门,胤禛正准备走出去,忽地想起一事来,回头道:“朕听说最近弘时常进宫来给你请安是吗?” 那拉氏低头道:“是,弘时这孩子甚是孝顺,知道臣妾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之后,便三天两头入宫询问臣妾病情,臣妾已经让他不要经常过来了,但他就是不听,改日臣妾再与他说。” 胤禛眸光微闪,一语双关地道:“他有孝心是好事,没必要阻止,弘时这孩子,不及弘晖还有弘历聪慧,但也有他的可取之处,朕看他从福州回来之后长进了许多,也懂得谦虚,朕心甚慰,往后,皇后也要多多教导劝慰他,千万别让他走错了路,到时候朕与你都要为难。” 胤禛对弘时的疑心果然没有消除,他这话分明是在提醒自己,让弘时不要存非份之想,那拉氏当即道:“臣妾知道,臣妾一定会让弘时时刻记着言行,不做出任何令皇上不喜之事。” “那就好。”说完这三个字,胤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坤宁宫,没入那刺目的阳光之中。 明明是炎热难捺的夏天,那拉氏却浑身冰凉,犹如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 另一边,小宁子在关了殿门后,走到那拉氏身边,小心地扶了她道:“主子,您坐下歇会吧。” 那拉氏看着已经紧闭的殿门,吐出一句话来,“本宫不累,本宫只是觉得心寒,皇上……对钮祜禄氏还有曾经的纳兰湄儿都深情一片,可对本宫却是薄情冷xing!” 她这话将小宁子吓了一跳,亏得这殿中除了就他与那拉氏两人,否则让人听到这话,麻烦可是大了。 “奴才知道主子心里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子还是要想开一些才好。”小宁子的话惹来那拉氏一阵自嘲的笑声,“本宫若是没想开,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早就已经活活气死了。说不定,皇上心里就巴不得本宫死呢,好让他名正言顺立钮祜禄氏为后,不过皇上注定要失望了,本宫不会死,至少在钮祜禄氏死之前,本宫绝对不会死!” 小宁子宽慰道:“钮祜禄氏虽说如今受尽皇上宠爱,但集宠一身便是集怨一身,断然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主子您忘了,再过几个月便又是新一届的秀女甄选,到时候有新秀女进来,皇上就不会将总将注意力放在钮祜禄氏身上。” “秀女……”那拉氏冷笑一声道:“是啊,本宫怎么把这个忘了,到时候,本宫又有无数棋子可用,就像当初的舒穆禄氏一般。” 小宁子諂笑地道:“可不是吗,钮祜禄氏怎么可能斗得过主子您,她的风光不过是一时罢了,长久不了。” 那拉氏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双手,将蜷屈的手指松开,除了戴着护甲的几根之外,余下的手指皆在常心掐出一个暗红色的血印来,小宁子见状连忙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那拉氏唤住他道:“不必了,涂些药膏就是了,否则让太医看到了,不知会生出什么话来,本宫现在可是受不得一言半语的闲话,否则就是将废后的把柄送到皇上手中。” 小宁子依言去取了药膏来,仔细用银棒挑了在伤口处一一涂抹好,至于他自己,在犹豫了许久后,终是忍不住道:“主子,皇上真的有废后之心吗?” 那拉氏冷冷道:“至少在本宫看来如此,不过本宫倒是没想到,钮祜禄氏居然会主动推脱皇贵妃一位,让皇上不必再一次与百官对立。” 小宁子不解地道:“皇贵妃与贵妃只是一级这差罢了,为何册封皇贵妃就会让皇上与百官对立?” 那拉氏凉笑一声道:“虽只是一级之差,但皇贵妃位同副后,岂是正二品的贵妃能及的。之前的追封,已经令百官对钮祜禄氏印象不佳,若这一次再立为副后,那些官员还不得一封接一封的弹劾吗?什么喜欢熹字,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不过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想要趋避罢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皇后仪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她越想避,本宫就越不能让她避,虽说皇上只封了她一个贵妃之位,但去接她的可是全副皇后仪仗,如此僭越,足够令百官参她一本了,可惜本宫不能让英格在其中添油加醋,否则一定更加热闹。”面对那拉氏的话,小宁子不甚明白,“主子,为何不能让英格大人这么做?不是施给皇上的压力越大越好吗?”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道:“你没听到皇上临走前说的那席话吗?虽然本宫让英格拨出一半的暗卫装成红花会的余孽,但显然还足够令皇上信服,皇上对弘时至今仍有疑心,所以才让本宫好生管教弘时,别让他行差踏错。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要尽量避免生事,哪怕是英格那边也一样。本宫不是钮祜禄氏,她踏错一百步,皇上都不会追究,甚至会替她补救,但本宫只要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奴才明白了。”在小宁子的话语中,那拉氏再一次冷笑了起来,眸中闪动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皇上不是要抬举钮祜禄氏吗,本宫就助他一臂之力,告诉内务府,明日的册封礼,在他们能力范围内,按皇贵妃规格去办,能力以外的,本宫也不勉强。” 当小宁子将她这句话传到内务府的后,引得内务府一阵忙乱,距离册封礼不过一夜功夫,却要突然改成皇贵妃的规格,无疑是让他们手忙脚乱,但再忙乱也得按着那拉氏的话去办,钱莫多心急火燎地带着人去改动,总算是在天亮之前办妥了。 五月二十八,雍正五年最好的吉日,天未亮时,便有八个小太监扛着一卷卷巨大的金丝红毯一路从养心殿一路铺到宫门。这由波斯进贡来的金丝红毯,每一寸都价值番茄,这样一路铺下来,价值远在千金之数,而这还没有完,很快又有小太监扛了红毯来,而且比刚才更多,从宫门一路铺呈下去,一张刚铺完,立刻就有另一张接上,一张接着一张,似乎没有尽头。 这样一直铺到皇城范围之外,当那些百姓看到延绵似没有尽头的红毯均是咂舌不已,其中有认识这种金丝红毯的,更是瞪大了眼,若将这些金丝红毯加起来,莫说千金了,万金都不够。这样大的手笔,只怕是将皇宫里所有的金丝红毯都给搬出来,却不知是要接什么人,竟然如此隆重。 人皆是有好奇心的,那些百姓随着红毯的铺设,一路走过去,直至走到果郡王府门口,而红毯亦从这里,一直铺进了府中。 而随着那些小太监的铺设,一早从顺天府还有步兵衙门抽调出来的官兵便沿途把守,严禁任何人踩入那看起来松软绵密的红毯之中。 待小太监撤去后,很快便有人从红毯的另一边出现,最前面的是一辆凤舆,之后则是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五色龙凤旗十。次赤、黄龙、凤扇各四,雉尾扇八,次赤、素方伞四,黄缎绣四季花伞四,五色九凤伞十。次金节二。次拂二,金香炉二,金香盒二,金盥盘一,金盂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次九凤曲柄黄盖一。仪舆二乘,凤车一乘,仪车二乘。 这么长的队伍足足延绵了数里,宫人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地过来,最后全部停在果郡王府门口。 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辆凤舆,朱顶、凤头、凤尾、凤翎,绘有升降鸾凤云文,行障绘瑞草于沥水花纹,这分别就是皇后的凤辇。 有些百姓见过之前胤禛携众妃前往圆明园的仪仗,在仔细数过来之后,发现如今的仪仗竟然就是皇后仪仗,再加上那辆凤舆,难道是皇后要来这果郡王府?可想想又不对,辇车上空无一人,也就是说,皇后还在宫中,并未过来,可若不是皇后,谁又敢用这皇后仪仗,还有这光看着就矜贵无比的金丝红毯。 凡是见了这仪仗的人,一个个均是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看看究竟是来这果郡王府迎什么人。而这个时候,凌若已是在一众王府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属于贵妃的服朝,色为石青,饰五爪金龙八团,下幅八宝、寿山水浪江涯及立水纹。领约以镂金铸之,以珍珠、绿松石、珊瑚为饰,挂以密柏为饰的朝珠,共计一百零八颗。 朝冠为青绒所制,上缀朱纬,顶三层,饰珍珠、金龙、宝石、珊瑚等,冠后为护领,垂明黄带。 凌若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京城,回到胤禛身边,然最终,自己却又穿起了这身衣裳,这身是贵妃的朝服,但何尝又不是她的战袍,喻意着她又将回到那个看不到硝烟,却异常激烈的战场上。 这一次,她不会再离开战场,任何敢于与她做对的人,她都会一个个地将他们除去,包括那拉氏在内。 当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门时,同样一身朝服候在外面的允礼乍看之下几乎要认不出来,一身贵妃朝服,令凌若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往日的温婉柔美,在此刻全部化成了让人不敢直视的雍容与威严。 见允礼愣愣地看着自己,凌若微微一笑道:“怎么了,十七爷不认得本宫了吗?” 本宫,她已经有许久不用这个自称了,不过过刻再用起来,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不习惯。因为……这本就是属于她的称呼,哪怕曾经失去,也只是暂时而已。 允礼回过神来,连忙拍袖下跪,“臣允礼参见熹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七爷请起。”凌若亲手扶起他,动容地道:“不论本宫是钮祜禄凌若还是熹贵妃,都不会忘记十七爷的救命之恩,本宫一世都会感激十七爷。” 允礼低头沉声道:“这一切都是臣该做的,只盼娘娘今后的路可以好走一些,不再有诸多崎岖。” “承十七爷吉言。”对于允礼,凌若是有所亏欠的,这个男子不止待她有情,更几次三番救她性命,最重要的是,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曾让自己为难过,总是事事在为自己考虑思量。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一事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欠他,却是还不清,因为此生此世,她都已经属了胤禛,只盼,将来他能遇到一位比自己更好的女子。 凌若左右瞥了一眼后道:“对了,弘历呢,怎么没见他?”弘历应该今日与她一道回宫的,可出来后并不见其人影。 “太子爷已经在门口了。”这般说着,允礼自奶娘手中接过嘉柔,这个孩子此刻倒是没睡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当允礼将她抱过时,更是咧着粉嫩的小嘴笑了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凌若亦看到了嘉柔无邪的笑容,笑道:“这个孩子与十七爷真是投缘,每次只要你抱着她,总是特别开心。” 允礼怜惜地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道:“小公主如此冰雪可爱,能有幸抱她,是臣之幸,不过娘娘入宫之后,臣便没机会再抱小公主了。” 凌若还未说什么,才刚满月的小嘉柔却似听懂了允礼的话一般,皱着小脸哭了起来,两条小腿还在襁褓中用力地蹬着。平常允礼哄哄就好了,可是这一回却是任他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正自没办法时,勤太妃扶着红缨的手走进了凝霜阁,听得孩子哭声,道:“这是怎么了,为何哭得这般利害。” 允礼无奈地道:“儿子也不晓得。” “怎么会这样,吉时可是快到了,若到时候小公主还这样哭,可是不好。”勤太妃一边说着一边从允礼手中接过孩子,她不接尚好,一接之下,却是哭得更利害了,小脸都哭红了。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凌若心疼不已,走到勤太妃身边帮着一起哄,可任她们怎么说,嘉柔就是哭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还是允礼说了一句,“小公主莫哭了,十七叔以后经常去宫里看你就是了。” 说来也奇怪,这句话说完后,孩子竟是慢慢止住了哭泣,不再像之前那样嚎啕不止。 勤太妃将绢子将嘉柔脸上的泪痕拭尽后交给凌若,含笑道:“这个孩子真是让人看不透,明明才一个月多些,竟似能听懂咱们说话一般,若是真的,这孩子将来必然十分了不起。” “勤太妃说笑了,嘉柔哪里听得懂,不过是凑巧罢了。”这般说着,凌若郑重地朝勤太妃行了一礼,“这段时间叨扰太妃与十七爷,本宫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勤太妃连忙扶住她,笑容满面地道:“贵妃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能住在这果郡王府中,是我与允礼之荣,叨扰二字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皇上定了娘娘今日回宫,否则真盼着娘娘再多住几日。” 勤太妃在宫中几十年,早以学会了将自家喜好掩得滴水不漏,哪怕心中对凌若有诸多不满,也绝不会露在脸上分毫。 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凌若身边的萍儿忽地跪下道:“主子,太妃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 凌若甚是意外地看着萍儿道:“你有何事?” 早在昨夜里,她就给了萍儿五百两银子,让她在自己走后,离开果郡王府,回到自己家乡与家人团聚,有这五百两银子在,足够她体面的嫁一户中等人家,吃穿不愁,不晓得她如今又有何事相求。 萍儿低头道:“奴婢家乡离此甚远,奴婢一个弱女子,不知该如何回去,万一中途遇到山贼劫匪岂非……岂非……”她浑身发颤地抬起头来,眸中盈满了泪水,“所以奴婢恳请主子,让奴婢留在果郡王府,不要赶奴婢走。” “留在这里?”凌若精心描绘过的黛眉微微蹙起,她与萍儿处了半年,这个丫头做事手脚还算利落,但却始终不得她心,因为萍儿的目光并不像从前的墨玉或是水秀一样单纯,在其眼中,总是能看到一些算计的痕迹,至于萍儿在算计什么她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总之这样的人,没有资格随她入宫。后宫之中,危机四伏,带着一个不是完全忠心的人在身边,等于是给对手可趁之机。 不过,念在萍儿这一路上着自己甚是不容易,之前又害得她挨了葛尔丹一顿鞭打,所以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下半辈子可以衣食无忧。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定了,没想到萍儿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留在果郡王府的要求,令她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奴婢只想有一个安身之所以,不需要颠沛流离,还请主子应允。”萍儿一脸紧张地看着凌若,唯恐凌若会拒绝自己这个要求。 昨夜拿了银子后,她一夜未阖眼,她没有想过要入宫,但更没有想过要离开果郡王府,允礼是她认定的人,怎可以就此放弃。而且五百两银子看着不少,实际上根本算不得什么,随便买几样名贵的首饰衣物就没了,除非像以前在家中一样,粗茶淡饭,一年也做不了一身新衣裳。 可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再过那种生活,甚至是厌恶,如今的自己虽是丫头,吃的用的却比以前在家中时好太多太多,而且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姿色与能耐,只要能留在果郡王府,就一定可以得到允礼的青睐,成为她的侍妾甚至是福晋。 原本她还想过留在凌若身边,等时机成熟时,求她将自己赐给允礼,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事了,她根本就没打算继续留着自己。 用之即弃,根本不念自己这近半年来的辛苦,何谓无情无义,她总算是见识到了,实在是令人心寒。 凌若不知萍儿这么多心思,更不知她竟然痴心妄想,想要高攀允礼,因为萍儿提的要求是留在果郡王府,而非入宫,思忖片刻,她朝勤太妃道:“此事太妃以为如何?” 不等勤太妃说话,萍儿已经膝行爬到她跟前,连连叩头道:“求太妃垂怜,让奴婢有一个安身之所,奴婢必粉身碎骨,报答太妃之恩,不论太妃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绝无二话。”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挡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勤太妃静静听着她的话,待她完后方笑道:“瞧瞧你这丫头,不过是想留在府里罢了,却是说得这么严重,简直就像要你性命一般。” 萍儿一时间听不出勤太妃的意思,赶紧道:“若奴婢留在这果郡王府中,就是太妃与王爷的人,就算太妃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勤太妃没有理会她,而是看了允礼道:“你以为如何?” 允礼垂首道:“府中之事,一向是额娘做主,额娘决定就是了。” 勤太妃微一点头,目光重新落在满脸紧张的萍儿身上,“既是这样,你就留在果郡王府吧,至于做些什么,晚些再说。” 勤太妃自然不会是因为可怜萍儿才让她留在府中,而是因为之前萍儿冒险将胤禛来过王府的事偷偷告诉了她,令她觉得萍儿是一个可用之人,方才松口让她留了下来。 至于萍儿打允礼的主意,呵,这天底下见过允礼的人,有几个不打主意的,勤太妃早已司空见惯。对她来说,存什么样的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为她所用。 那厢,萍儿已经欣喜若狂地磕起头来,“多谢太妃,多谢王爷!” 凌若的眉尖一直微微蹙着,始终觉得萍儿留在果郡王府有所不妥,但勤太妃已经拿了主意,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多说。正自这时,外头传来鸣炮之声,同时有一个小太监疾步进来,朝凌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贵妃娘娘,时辰已到,请娘娘即刻动身入宫。” 凌若点点头,辞别勤太妃与允礼后,踏上了那条独属于她的金线红毯之路,在那红毯的尽头,等待她的,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不论天堂,不论地狱,她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当怀抱孩子的凌若出现在果郡王府门口时,候在外面的宫人肃然跪下,齐声道:“参见熹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固伦昭庆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亦拍袖下跪道:“儿臣叩见额娘,额娘吉祥!” 凌若眸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看似平常的目光,却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令那些犹站着的百姓不自觉地跪了下去,片刻后,在她面前已没有一个站立之人,直至此时,凌若方才朱唇微启,道:“平身吧。” “谢娘娘!”待得起身之后,有两个宫女快步走到凌若旁边,正待扶了一身朝服的她往停在那里的凤舆行去,弘历却道:“你们退下吧,我扶贵妃过去。” 待宫人退下后,弘历扶了凌若道:“额娘,儿臣陪您一起走这条路可好?” 凌若知道,他问的并不是这条平顺的红毯路,而是将来注定崎岖的险路,她笑道:“弘历肯陪额娘,额娘自然是求之不得。” 听得这句话,弘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扶着凌若来到凤舆前,那里早有宫人端了足登在那里候着。 走得越近,凌若看得就越清楚,胤禛兑现了他的诺言,动用了原本只属于那拉氏的全副皇后仪仗,不知她知道这件事时,是个什么样心情,想必恨不得活活掐死自己,不过她注定是不能如愿了。 待凌若走到凤舆前,扶着足登的小太监轻声道:“请贵妃娘娘上凤舆!” 凌若点一点头,抱着嘉柔登上凤舆,待其坐定后,小太监迅速收起足登,扬声道:“贵妃娘娘起驾!” 随着这句话一个接一个地传了开去,乐声响起,凤舆亦在这条金丝红毯上缓缓动了起来。另一边的弘历也骑上了宫人牵来的马上,跟随在凤舆后面。 允礼站在郡王府门口,看着这辆华丽的凤舆离自己越来越远,有遗憾,但更多的是祝福。 凌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属于我,但我却依然为你的坚强与笑容吸引,无可自拔。能与你共度这五个月,是我此生最难忘的时光,就算将来娶妻成亲,或是老的走不动路了,也会牢牢记着这段时光,永远不忘。 凌若并不知道允礼一直看着自己,在坐上凤舆后,她拍着怀中已经睡熟的嘉柔,透过垂下的帘帷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走了约摸半里后,凌若微微掀开一丝帘帷对旁边随行的一个小太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受宠若惊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叫小五,是喜公公的徒弟,奉皇上之命,迎娘娘入宫。”他口中的喜公公,自是四喜无疑。 凌若微一点头,道:“小五,你附耳过来,本宫有事吩咐你去办。” 小五依言附耳上前,然在听完凌若的吩咐后,却是一脸为难,“娘娘,这……这怕是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依本宫的吩咐去做就是了,若皇上问起,本宫自会解释,快去!”在凌若的坚持下,小五无奈地答应下来,待他再回到凤舆旁边时,已经办妥了凌若吩咐的事。 延绵数里的队伍在红毯上缓缓前行,沿途围满了百姓,争相一睹这位明明是贵妃,却坐拥皇后仪仗的女子容颜,但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凤舆中那个朦胧的身影。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凤舆忽地停了下来,小五一愣,连忙奔上前去,待他来到仪仗最前头时,两名身着七品文官服饰的官员站在前面,挡着前行的路。 “哪里来不开眼的七品官,居然挡熹贵妃的驾?!”小五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上前道:“此乃熹贵妃行驾,请二位大人速速让开。” 小五跟着四喜已经有些年头了,见惯了入宫见驾的大人,而且熬了这些年,自己在宫中也是有品级的太监,虽说内宦的品级不能与朝廷命官相提并论,但终归是有些底气的,所以他对着这两个七品官,说话不卑不亢,,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理会小五,而是对不远处坐在凤舆中的凌若道:“臣二人乃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微臣名叫冯风,他叫刘齐,得知熹贵妃入宫,特来给熹贵妃请安。”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都察院御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都察院御史?凌若在心中念了一遍,已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果然是与自己想的一样,有人不愿让自己安安稳稳入宫。 这般想着,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口中道:“二位大人特意来此给本宫请安,真是有心了。本宫还赶着入宫,还请二位大人让开。” 自称冯风的御史闻言道:“在微臣二人让开之前,有一事要请教贵妃娘娘,还请娘娘垂赐。” 凌若的声音隔着帘帷传出来,“二位大人请问就是了,本宫一定知不言。” 因为隔着帘帷之故,冯风二人看不到凌若脸上的表情,听得她这话,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冯风道:“微臣斗胆,敢问娘娘是何位份?” 这话却是奇怪了,刚刚明明已经唤了熹贵妃,就知其是贵妃之位,又何还要多此一问,除非他们后面…… 小五意识到不对,喝道:“贵妃娘娘赶在要入宫,你们速速退开,莫要阻挡。” 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刘齐用一种鄙夷的眼光望着小五道:“我等与娘娘说话,岂非有一个小太监h话的份,你才是该退开之人!” 冯风拱手对一直没有声音的凤舆道:“还请娘娘回答微臣这个问题。”[ 他话音落下后不久,便有宫人掀开垂落在凤舆上的帘帷,露出坐在里面一身朝服的凌若。 凌若抱着嘉柔起身,走到凤舆边沿,旁边的宫人均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仔细盯着凌若脚下,唯恐她不小心踏空。 凌若打量着冯风二人一眼,道:“冯大人是吗?本宫原是皇上亲封的正三品熹妃,如今得皇上眷顾,册为正二品熹贵妃,只是册封礼尚未成,所以严格来说,本宫如今还只是正三品。” 冯风眸中掠过一丝得意,道:“既然娘娘亲口承认自己是正三品后妃,那微臣敢问娘娘一句,为何敢用这皇后仪仗,您这样做,乃是逾越本份之举,是为大不敬。” 小五听得额上直冒冷汗,这两个御史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敢当众指责贵妃娘娘大不敬,脑袋犯糊涂了吗? 这般想着,他赶紧道:“冯大人误会,此乃皇上之意,皇上亲自下旨,以皇后仪仗迎熹贵妃回宫,何来大不敬之说。” 冯风没有理会小五,盯着凌若道:“微臣等皆知皇上盛宠娘娘,但娘娘不该忘了自己的本份,您是后妃,并不是皇后,哪怕皇上曾追封您为皇后,也是因为当时以为您薨了,而今您既是在生,便不是皇后,是后妃,论如何都不该用皇后仪仗。” 此时,弘历策马上前,厉喝道:“大胆,你们怎敢如此与我额娘说话。” “微臣见过四阿哥!”明明所有人都称弘历为太子爷,偏这两人却是称其为四阿哥,明摆着是不承认他太子的身份,至于原因,与凌若一样,弘历的太子之位是死后追封的,在其死而复生后,胤禛还未下旨,封其为太子,所以称一句四阿哥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冯风面不改色地道:“四阿哥,微臣等并非对娘娘不敬,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娘娘乃是后妃却擅用皇后仪仗,这确实是一大错。” 他的话令弘历面露恼意,“刚才这太监已经说了,此乃是皇阿玛的旨意,你们有意见,该上奏皇阿玛才是,在这里挡路算怎么回事?” “微臣自会上奏皇上,但在此之前,还请娘娘下了凤舆,撤去皇后仪仗,改用妃子仪仗,以正本份!”冯风毫不客气的说着,但他并不是不要命,而是有他的倚仗,他与刘齐均是御史,也即言官,自古以来,言官的职责就是劝谏皇帝或是任何他们觉得不合理的事情,所以不论他们说了什么,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不是意图谋逆篡位,皇帝就不会治他们的罪,哪怕恨得牙痒痒,也不会去要他们的性命,甚至不会责打,因为他们是言官,一旦打了或是杀了他们,就表示皇帝听不进劝谏,是一位昏君,试问哪个皇帝会这么做。 所以御史言官的身份,令冯风有恃恐,根本不惧弘历的话。 弘历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变得难受比,待要再说,凌若已是道:“弘历,你且退下,让额娘与二位御史大人说话。” 见凌若发了话,弘历只能退下,但看其模样,若是冯风刘齐二人再有什么过份的言语,必不会忍耐他们。[ “二位御史说的甚是在理,不知除了凤舆还有仪仗之外,还有何要求,也好让本宫一并改了。”凌若的话令众人大是诧异,连冯风二人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配合,不过这正合他们的意,道:“回娘娘的话,并其他要求。”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弘历忍不住道:“额娘,您莫听他们的,他们根本没资格要您下凤舆,若再多嘴,儿臣就让顺天府的人将他们抓起来。” 凌若微微一笑道:“抓起来?那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吗?有人要与额娘玩,额娘若不陪他们玩玩,岂非太不近情理。” 弘历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额娘还可以说的这样若其事,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为难,可额娘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将之说成是玩? 在与弘历说完话后,凌若盯着冯风二人道:“你们说这是皇后仪仗,但本宫却说不是。” 刘齐带着一丝不屑道:“娘娘,皇后仪仗是礼部准备的,微臣虽然官卑职小,却也不会弄错。” 凌若迎着他的目光露出轻浅的笑容,“是吗?那就请刘大人与冯大人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皇后仪仗。” 见凌若说的这么肯定,刘齐与冯风倒是没了底气,伸长了脖子仔细点那些仪仗,不等他们看清,凌若已是道:“不必看了,本宫亲自告诉你们。皇后仪仗该有五色龙凤旗十,赤、黄龙、凤扇各四,但这里五色龙凤旗只有五,赤、黄龙、凤扇亦各二。”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无人可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齐二人仔细数了一下,发现果如凌若所言的那般,一时间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绿,怎么会这样,明明礼部那边是按着全套的皇后仪仗准备的,怎么会到了这里,却少了这么许多,难不成是礼部那边不小心备漏了,但礼部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 在他们不明所以的时候,小五却是偷笑了起来,因为刚才就是他奉熹贵妃的命令,将那边东西收起来的,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熹贵妃为何要这么做,现在却是明白了,只是熹贵妃怎么知道会有人拦路?难不成会未卜先知吗? 且不提小五的心思,刘齐他们在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后,终于奈地接受这个事实,眼前确实并非完整的皇后仪仗,至于是什么品级的仪仗,也完全说不出来。 他们也猜到很可能是凌若命人将一些东西藏了起来,但凭据的他们也不敢随便质疑一位即将册封的贵妃,只能哑巴吃黄连,将苦吞落肚中。 “如何,二位大人看清楚了吗?若没其他事的话,本宫可是该动身了,否则误了吉时,本宫与二位大人都担待不起。” 在凌若准备回身入凤舆的时候,冯风道:“娘娘且慢,虽然这并非皇后仪仗,但娘娘乘坐的千真万确是皇后凤舆,所以还得请娘娘下舆。” 面对冯风的话,凌若想也不想便道:“好。” 正当冯风暗喜时,凌若又道:“按例,妃该用翟舆,不知冯大人可有将翟舆给带来?” 一句话问得冯风哑口言,他们是存心来给凌若难看的,哪里有备什么翟舆,而且这种东西,也不是他们说备就能备的。倒是刘齐道:“微臣这就去让礼部将翟舆驶来,让娘娘乘翟舆前往宫中。”[ 凌若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发凉,“何时礼部尚书变成了你们两个的手下,要听你们的指挥?再说了,待到你们带了翟舆来要等何时,晌午之后还是直接明日?本宫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若你们现在拿不出翟舆来,就给本宫让开。” 刘齐听出凌若话中的冷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请娘娘下舆。” “本宫若不下,你们待拿本宫如何?”凌若话音刚落,刘齐二人就齐齐跪下道:“娘娘若不肯,微臣等就只有长跪在此!” 凌若脸上已是彻底没了笑容,b视着不敢抬头的刘齐二人道:“理由呢?只因这舆车吗?” 刘齐他们没有说话,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凌若微一点头,对小五道:“去问顺天府尹的官差借一把刀来。” 这话可是将小五吓得不轻,只道她被激动,要杀了刘齐二人,连忙跪下道:“娘娘息怒,今日是您册封的吉日,可不能见血啊。” 弘历虽然没有说话,脸上也是担心不已,凌若笑一笑道:“放心,本宫怎会在这种时候见血呢,本宫另有用处,你尽管去取来就是了。” 小五奈之下,只得去问负责守卫的官兵借了一把钢刀来,虽然凌若说了不会见血,但刘齐他们在偷觑到那把在阳光下明晃晃的钢刀时,仍然后脊背发凉,有些后悔来此。 不过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凌若没有将钢刀指向他们,而是挥刀轩了凤舆前面的凤头。 在冯刘二人傻眼的时候,凌若已是将钢刀一扔道:“如今这已不是凤舆,本宫乘着应该不算逾越了吧?” 谁都想不到她会这么做,生生砍了那个凤头,眼睛也不眨一下便将一辆凤舆给毁了,这……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见他们跪在那里不说话,凌若再一次问道:“如何,本宫可以走了吗?” 冯风还想说什么,可在抬头看到凌若那双冰冷的眼睛时,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于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不明白,那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为何会让他感觉如此害怕,简直就像上殿面奏君王时那样。 旁边的刘齐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两人悄悄看了一眼后,明白已经没有了再阻拦凌若的理由,只得奈地膝行退到一边,低头道:“恭送娘娘。” 凌若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进到凤舆中,停顿许久的凤舆亦再次动了起来,然在这个时候,凌若却掀开了一丝帘帷,往外看去,目光在扫过一处酒楼时,一个身影正匆匆离开,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却也足够凌若认出是何许人也了。[ 英格--你就这么想要本宫难堪吗?但到最后,难堪的那个人却会是你与你姐姐。 这时,弘历策马上前,隔着帘帷轻声道:“额娘,冯刘二人不会缘故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人指使。” 凌若淡淡地道:“本宫知道,本宫也猜到是何人指使他们了,一切等见到你皇阿玛之后再说。正好让你皇阿玛看看他的臣子将本宫b成什么样子。” 听得凌若这话,弘历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再多言,声地跟在凤舆旁边,后面这一路上倒是没再遇到什么,顺利回到宫中,不过原本还算宽裕的时间却因为冯齐二人变得甚是紧张。误了时辰,可是不能行册封礼了,到时候皇上定会龙颜大怒,一想到这个,小五就不断地催促前面的人快一些再快一些。 总算赶在吉时之前进入神武门,然后就一路往养心殿赶,此时,胤禛等人早已等得有些发急,尤其是瓜尔佳氏,她自从前一夜知道凌若未死,且早产生下一女后,便高兴得睡不着觉,今日更是早早就来到养心殿,可眼见着吉时临近,却始终不见人影,心下不由得急了起来,勉强按捺了一会儿后,忍不住上前道:“皇上,熹贵妃为何到现在还不进宫,吉时可就快到了,万一误了该如何是好?。” “别急,四喜已经去看了,应该很快就到。”胤禛虽然安慰着瓜尔佳氏,但他心中却也奇怪得很,从果郡王府到宫中,怎么也不用这么久,难道中途有事耽搁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皇贵妃之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自想着,四喜快步奔了起来,一脸喜色地道:“皇上,贵妃娘娘的仪驾已经入宫,立刻就到。” 就像为了证明四喜的话一般,乐声飘入耳中,令众人精神一振,极目远望,果见不远处人影重重。 那拉氏一脸喜色地道:“皇上,熹贵妃快到了呢,应该赶得及吉时!” 胤禛重重点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还有遗憾,若今日册封的是皇后,应该会更加完美,只可惜…… 想到这里,胤禛看了身边的那拉氏一眼,后者接触到胤禛的目光,露出一丝温婉轻柔的笑意,不过她若是知道胤禛心中在想什么,只怕是笑不出来了。 看着那拉氏的笑容,胤禛心中浮起一丝内疚,不管怎样,莲意都是皇阿玛指给他的嫡妻,这些年来,也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自己身边,克尽自己皇后的本份,从未做出任何令自己不喜的事。若真不分情由地废了她皇后之位,也实在对不起她。想来,如今这个局面,才是最恰当的。 这般想着,凌若的仪驾已是完整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然这一看之下却是等在养心殿前的众人奇怪不已。 戴佳氏轻轻碰了瓜尔佳氏一下,压低声音道:“妹妹你不是说皇上以全副皇后仪仗迎熹贵妃回宫吗,为何这五色龙凤旗还有赤、黄龙、凤扇皆只有一半,减了吗?” “皇上明明说……”瓜尔佳氏刚说到一半,声音嘎然而止,同时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因为她看到那辆凤舆上居然没有凤头,仪仗减了还算不得什么,可凤舆没有凤头,这……这……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止是她们,那拉氏也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心下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看明白的一点是,凤头在的地方,有切口,像是被人拿刀切下来了一般,但哪个胆大妄为的人,敢损毁凤舆,此罪形同谋逆,可诛九族。相信礼部不会出这样的岔子,必然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看到的,胤禛自然也看到了,眼皮微微一跳,却是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化,含笑看着凌若扶着宫人的手从凤舆上走了下来,在其怀中抱着已被册封为固伦昭庆公主的嘉柔。 凌若扶着宫人的手一步步走上汉白玉铸成的石阶,一路来到胤禛与那拉氏等人面前,将孩子交给宫人抱着,自己双膝及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礼,道:“臣妾归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圣体安康,娘娘凤体祥和” 胤禛笑望着她,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凌若刚起身,手便被一双与夏日炎热截然相反的手握住,却是那拉氏,只见她满脸笑容地道:“昨日皇上与本宫说的时候,本宫还不相信,如今总算是信了,原来妹妹真的没死,这真是本宫今年所听到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望着那拉氏那张即便精心描绘,也依然透着一丝老态的面容,凌若低头笑道:“让娘娘担心,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实在罪该万死。” 那拉氏连忙道:“今天是你册封的大好日子,可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总之你能回来就已经是一件极好的事了,皇上与本宫心里都欢喜得紧。” “多谢娘娘宽容。”在凌若说话的时候,那拉氏已经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嘉柔,一脸欣喜地道:“这便是昭庆公主吗?” 凌若低头谦声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嘉柔。” “快抱过来让本宫看看。”在那拉氏的示意下,宫人将孩子抱到她身前,那拉氏仔细看了一眼后地道:“明明已经是满月的孩子,看着却像刚出生一般幼小,真是可怜,往后可得好好养着才行。” 看着她眼中的怜惜,凌若心中嗤笑不已,皇后那张伪善面具带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娴熟,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好,一丝破绽都看不出来,骗尽世人的眼睛。真想看看那张面具被踩碎撕烂时,那拉氏脸上真实的表情。痛苦亦或者是绝望…… 那拉氏接过嘉柔,抱到胤禛面前道:“皇上您看小公主长得多像您,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胤禛怜爱地抚着嘉柔细嫩的脸颊,黑眸中是为人父的慈爱,“朕的女儿自是像朕。”不等那拉氏说话,他已是道:“时辰不早了,先行册封礼吧,否则过了吉时不好。” 那拉氏闻言笑道:“皇上说得正是,臣妾一高兴,可是差点将正事给忘了。”这般说着,她朝候在一旁的钱莫多微微点头,钱莫多立刻会意地道:“册封礼开始!” 在宫人准备册封礼时,凌若找到了站在后面瓜尔佳氏,她不时执帕拭眼角,以免泪水流下来。在看到瓜尔佳氏的那一刻,凌若心中充满了温暖,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后,终归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好。[ 不过,在看到瓜尔佳氏身边的戴佳氏时,却是有些意外,之前因为弘历的事,她被废位囚禁在冷宫中,想不到如今竟是出来了,不知是谁人替她求的情。 思忖间,宫人已是将册封所要用的东西备妥,另外,内銮仪卫亦设好仪仗,然凌若刚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因为内銮仪卫所设的并非贵妃仪仗,而是皇贵妃仪仗。 她以皇后仪仗回宫,已是惹出许多非议,刚才那两个都察院御史来,虽说是英格在背后主使,但相信朝中不少人与他们有着一样的想法,若现在再用皇贵妃仪仗,只怕朝中非议更甚,将自己与朝臣摆在一个对立面,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有胤禛护着也一样。 不说凌若,就是瓜尔佳氏也看得直皱眉,乍一回宫就诸多越僭,对于凌若可不是好事。只是,她并没有听胤禛说起,要用皇贵妃的规格行册封礼,为何现在…… 在瓜尔佳氏奇怪的时候,凌若已是朝胤禛欠身道:“臣妾蒙皇上厚待,得以册为贵妃,虽自觉德行不足,也只能愧领,但皇贵妃之仪,臣妾万万不敢领受,还请皇上准臣妾用贵妃之仪。”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推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谷予静不禁红了眼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清醒的很,或许那流掉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种。。。”云洛羽说的咬牙切齿,耳边残酷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起,挠乱了他的心智。 啪。。。 谷予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下,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滑落,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不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被像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划在她的胸口,而握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爱的男人。 “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云洛羽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如果不是对他有情,他夜夜那样对她,她不是该恨不得他早地下地狱吗?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云洛羽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连柏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柏然照顾了她五年,多少次因他的出手,她们母女才能活到现在,她关心他难道不应该吗?为什么他要说出这伤人的话,她和柏然是清白的,谷予静擦去泪水,倔强的昂起头,泪水还是要眼框打转。 “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呵呵,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好,既然他对你那么重要,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云洛羽被她的话伤的体无完肤,赤红着眼怒吼。 “你赶我走?好,我这就走,再也不会来烦你。”谷予静将眼泪再次一抹,冲冲的走出门,将睡梦中的小魔女抱起,大步的走下楼,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谷予静,任他欺凌,却还死心踏地的讨好。 这里容不下她,她可以回去,没有了他,她谷予静的世界还是照样转。 “等等,把若若留下,她是我云家的种。”云洛羽拦在了她面前,伸手去抢若若。 “你的种?看清楚了,她是我和柏然的孩子,被我骗了还不知道,笨蛋。”谷予静紧紧的将女儿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会将若若交出去,他爱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 “你骗不了我,若若就是云洛羽的种,把她给我。”云洛羽伸出手,一步一步的逼向她。 小魔女被吵醒,睡眼朦松的看着爹地,妈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的孩子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在你搂着李梦菲转身的那一刻,它就从我身下流掉了,好多血,都染红了我的裙子,染红了地板。”看见他眼中的伤痛,她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口无遮拦的伤害对方。 听着这些话,云洛羽高大的身体颤抖着,回想当年,那地板的红迹,和刘妈的话,让他坚定的想法有了丝松动,难道若若真不是他的孩子,不,他不相信,若若是他和她的孩子,她一定是害怕他和她抢若若才会这样说的,他没有真想和她抢女儿,他只是想她留下来,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妈咪,他真不是我亲爹地吗?”小魔女听着这一切,泪不禁的流出,妈咪为什么要骗她,在她认定了他就是她爹地的时候,又否定他,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没想到若若居然醒了,谷予静差点演不下去,为了让云洛羽对若若死心,她恨下心说“对,他不是你亲爹。” “妈咪,你骗我。。。呜呜。。。”听到答案,小魔女心都快凉了,好伤心,好难过。 “现在你相信了吗?”谷予静淡漠的看向他,不带一丝感情。 “滚,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云洛羽指着门怒吼,大手一扫,将客厅的杯子茶具,全扫落在地。 很清脆的响声,却将两个小女人吓了一跳,小魔女哭的更是撕心裂肺“不要,呜呜。。我不要离开爹地,妈咪骗人,呜呜呜。。。妈咪是个坏蛋。。。” 谷予静眼含泪,听着女儿的哭声控诉,心痛死了,的确,她不是个好妈咪,可她还是紧抱着女儿离开了云家,没有回头。 云洛羽将整张桌子掀了起来,一脚将沙发踢翻,最后颓废的坐在地上,她走了,真的走了,他没有真想赶她走,只是不想她再说那些伤人的话而已,他真没有要赶她走。。。 “呜呜。。我不要离开爹地,妈咪你说慌是不是,他就是我亲爹,呜呜。。你快回答我呀。” “好了,别哭了。”谷予静伸手为小魔女擦泪,却被她挥手推开,见她哭的撕心裂肺的,她这个做人家妈妈的心里也跟着疼痛,难道人家说夫妻吵架,受害的总是小孩,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谷予静我再问你一次,云洛羽是不是我亲爹?”小魔女泪眼婆娑的望着妈咪,如果妈咪再不说,她就不再问了,哪天拔根爹地的头发,去做dna。 “好吧,他是你亲爹,我当时只是气的乱了头脑,才会那样说的。”谷予静终于投降。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要睡觉,到家了也不要吵醒我。”小魔女眼泪一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害她伤心的要死。 “谷语若,你没心没肺,爹地妈咪吵架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谷予静伸手,一巴掌打在女儿小屁屁上。 “哟呀,痛啦,你们吵架也没我什么事呀,妻夫床头吵架床尾合,这点屁事别来烦我。” “谁跟他合了,这次我是来真的,搬出来我就再也不回来住了。”想起他刚刚的话,她的心就犯痛,该死的臭男人,自大的猪头,自已为是的大沙猪。 上次被柏然虏回英国,当看见自己身上的吻-痕时,她真以为柏然对他做了什么,于是质问他,他走前淡淡的一笑,笑的有些伤感“我要是能再自私一些,霸道一些,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童鞋问还虐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其实吧,虐完这次就大结束了,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写不了多少字的了,不过以随心的龟速,恐怕还得好几天,亲们,随心舍不得跟你们说再见哇。。。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宝亲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17章马技乞丐(本章免费) 兵器坊这一条街并不是很长,毕竟地处东海之畔,似乎离战争很远,至少这里并不是战争的集中地,所以富贵人家宁愿多花钱买些品鉴贵重之物,增加风雅,而普通百姓更愿意多买几张,为他们的生活增加一些保障,真正购买兵器的并不多,所以开着兵器坊的铺子也并不是很多。 燕国不像魏国,魏国人从小就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被灌输着魏人是优等民族的思想,那里的人们对于兵器和骏马的狂热爱好,是其他国家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条街的街头,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闲汉们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儿,几株参天的大树下,总会坐着一群人,也有一些小商贩雇不起门面,就蹲在这个地方摆个摊儿卖些东西,通常情况下,衙差们也并不会去管,从这些小摊贩的身上,他们明白挤不出什么油水。 韩青带着韩漠来到这里时,只见一棵大树下已经挤满了人,三四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里面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那骏马声音极响,中气十足,韩漠只听马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地叫起好来,这些叫好声,显然也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来,这让韩漠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节目在等着自己。 韩青凭借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好身体,很轻松地为韩漠挤开了一条道,等韩漠钻进去,这才发现,在人群之中,却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马技。 那骏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乌黑顺'毛',健壮高大,而在它身上轻盈地窜上窜下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至少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在东海城只有乞丐会去穿,邋遢不堪,残破的不成样子。 不过这邋遢的乞丐马术倒真是让人惊叹不已,骏马前奔后退,在乞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种超难度的动作,有些动作几乎是难以想象出来的,他甚至可以两腿挂在骏马脖子上,与骏马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们一片哄笑,但却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韩漠内心佩服的人并不多,能让他钦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造诣和能力,而这个表演马技的小个子乞丐,还真让韩漠生出几分钦佩之心,也跟着人们一起鼓起掌来。 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惊喜连连之时,那小个子忽地勒住马,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尔后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韩漠这时候才看清这个乞丐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岩石,即使是那一对深黑的眸子里,也没有半丝情绪,给人一种几位冰冷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乞丐拱手之后,必定来上一段讨要赏钱的说辞,但是和他想的不同,这个乞丐似乎很拙于言辞,拱手之后,回身从地下拿起一顶斗笠托在手中,尔后走到人群边,很木讷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够得到几文赏钱。 这年头,开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往前凑,可是掏钱的事儿,那都是避之不及,乞丐刚刚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开,等到乞丐伸出斗笠讨要赏钱的时候,所有人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立刻消沉下来,毕竟东海城的百姓远远谈不上富裕,自家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哪里还愿意搂钱赏人。 乞丐转了一圈,也不过得到十几文铜钱。 “驯马的,你这匹马多少银子卖?”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阔气的公子道:“你开个价,我出银子买下来。” 乞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托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来到韩漠面前,探出斗笠。 他的脸'色'黝黑中带着枯黄,身体很单薄,看起来似乎营养不良,额头微微凸起,长相很平凡,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 韩漠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有的是本事,这样在街头卖艺讨要赏钱,不觉的有失颜面?” 乞丐抬起头,瞥了韩漠一眼,声音如冰一样冷淡:“我自己做事卖力气,得到的银钱不丢人!” “好!”韩漠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正要'摸'银子,忽地想到自己的银钱方才全都给了韩掌柜,于是向韩青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都给他!” 韩青一愣,但很快就'摸'出一两碎银,道:“少爷,就这么多。”放进了乞丐的斗笠中。 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韩漠手中的阴阳棍一样,眉角微微跳动,转身走开。 “少爷,为何给他这么多银子?”韩青低声问道。 韩漠托着下巴道:“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混到这个样子,恐怕是落难了,一两银子或许能帮他一帮。”心中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乞丐领回府中,毕竟拥有这种神乎其技的驯马高手并不多见,带回去教习自己习练马术,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他正想上去请乞丐到酒楼坐一坐,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黄班头来了!” 围观的人迅即闪开,本来被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此时早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 韩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黄班头是东海府衙的护卫班头,算得上是东海郡守萧幕瓒的亲信,他本身更是萧幕瓒当初上任时从燕京带过来的。 韩漠扯了扯韩青的衣裳,二人走到了大树后面,往远处望去,只见黄班头一身皂衣,领着三四名手拎杀威棒的衙差正悠悠然向这边行来。 人群中有好心的对着乞丐轻声叫道:“驯马的,快些骑马走吧,待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乞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叫声,竟是回过头来,对着那提醒的人微微一笑,他本来冰冷的脸庞,却因为这一笑而温柔的多。 乞丐收拾好东西,黄班头已经领人到了,几名衙差立刻将乞丐围起来,嘿嘿地笑着。 黄班头腰间挎着一把刀,走三步晃两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骏马,满是贪婪之'色'。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匹骏马是地地道道的魏马,而且是魏国骏马中的上品,脚力和速度那是顶呱呱的,拉到马市上,就算贱卖,也能值两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大大的宝贝。 “打哪儿来啊?”黄班头瞥了乞丐一眼,淡淡问道。 乞丐依旧如同一块岩石,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淡淡地道:“魏国!” “就知道你是魏国人!”黄班头嘿嘿冷笑:“你脚上的破靴子,也只有魏人才穿的习惯。” 乞丐脚上穿的靴子已经很是残破,但却和燕国的靴子大不相同,除了又高又深,最显眼的就是靴后有一个弧形弯卷,就像月亮一样,看起来还颇有些美观。 黄班头又打量了乞丐两眼,才继续问道:“来东海郡做什么?” “讨生活!” “讨生活?”黄班头冷笑道:“魏国活不下去了?” 乞丐抬起头,眉角微微一紧,淡淡地道:“大人,我犯了什么燕国的律法吗?” 黄班头握着刀柄,冷声道:“你一个魏国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有这样一匹上等好马,在我东海郡意欲何为?嘿嘿,该不会是魏国的探子吧?我听说魏国有一个衙门,叫什么‘黑旗’。那黑旗部众遍及各国,打探他国情报,暗中破坏他国秩序,我看你就是黑旗部众。” “我不是!” “不是?”黄班头便要上前去拉骏马:“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走吧,和咱们去衙门一趟,是不是,你和郡守大人说去。” 他还没有碰上马缰,那骏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一声长嘶,两只前蹄抬起,便要向黄班头踩踏下来。 黄班头吃了一惊,好在他还有几分本事,就地一滚,躲过骏马这致命的一踩,虽是如此,但是一场大雨刚过,地上早已泥泞不堪,这就地一滚,整个衣裳顿时泥污一片,好不狼狈。 “妈的!”黄班头恼羞成怒:“弟兄们,给我打这个魏国的'奸'细!” 几名衙差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乞丐,抡起杀威棒,对着乞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那乞丐却似一块岩石,也不还手,任由杀威棒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只几棒子打下去,乞丐的额头便被打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少爷!”韩青一攥拳头,便要冲过去,却被韩漠拉着,轻声道:“等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大的忍'性'!”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事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17章马技乞丐(本章免费) 兵器坊这一条街并不是很长,毕竟地处东海之畔,似乎离战争很远,至少这里并不是战争的集中地,所以富贵人家宁愿多花钱买些品鉴贵重之物,增加风雅,而普通百姓更愿意多买几张,为他们的生活增加一些保障,真正购买兵器的并不多,所以开着兵器坊的铺子也并不是很多。 燕国不像魏国,魏国人从小就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被灌输着魏人是优等民族的思想,那里的人们对于兵器和骏马的狂热爱好,是其他国家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条街的街头,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闲汉们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儿,几株参天的大树下,总会坐着一群人,也有一些小商贩雇不起门面,就蹲在这个地方摆个摊儿卖些东西,通常情况下,衙差们也并不会去管,从这些小摊贩的身上,他们明白挤不出什么油水。 韩青带着韩漠来到这里时,只见一棵大树下已经挤满了人,三四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里面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那骏马声音极响,中气十足,韩漠只听马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地叫起好来,这些叫好声,显然也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来,这让韩漠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节目在等着自己。 韩青凭借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好身体,很轻松地为韩漠挤开了一条道,等韩漠钻进去,这才发现,在人群之中,却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马技。 那骏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乌黑顺'毛',健壮高大,而在它身上轻盈地窜上窜下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至少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在东海城只有乞丐会去穿,邋遢不堪,残破的不成样子。 不过这邋遢的乞丐马术倒真是让人惊叹不已,骏马前奔后退,在乞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种超难度的动作,有些动作几乎是难以想象出来的,他甚至可以两腿挂在骏马脖子上,与骏马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们一片哄笑,但却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韩漠内心佩服的人并不多,能让他钦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造诣和能力,而这个表演马技的小个子乞丐,还真让韩漠生出几分钦佩之心,也跟着人们一起鼓起掌来。 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惊喜连连之时,那小个子忽地勒住马,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尔后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韩漠这时候才看清这个乞丐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岩石,即使是那一对深黑的眸子里,也没有半丝情绪,给人一种几位冰冷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乞丐拱手之后,必定来上一段讨要赏钱的说辞,但是和他想的不同,这个乞丐似乎很拙于言辞,拱手之后,回身从地下拿起一顶斗笠托在手中,尔后走到人群边,很木讷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够得到几文赏钱。 这年头,开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往前凑,可是掏钱的事儿,那都是避之不及,乞丐刚刚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开,等到乞丐伸出斗笠讨要赏钱的时候,所有人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立刻消沉下来,毕竟东海城的百姓远远谈不上富裕,自家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哪里还愿意搂钱赏人。 乞丐转了一圈,也不过得到十几文铜钱。 “驯马的,你这匹马多少银子卖?”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阔气的公子道:“你开个价,我出银子买下来。” 乞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托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来到韩漠面前,探出斗笠。 他的脸'色'黝黑中带着枯黄,身体很单薄,看起来似乎营养不良,额头微微凸起,长相很平凡,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 韩漠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有的是本事,这样在街头卖艺讨要赏钱,不觉的有失颜面?” 乞丐抬起头,瞥了韩漠一眼,声音如冰一样冷淡:“我自己做事卖力气,得到的银钱不丢人!” “好!”韩漠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正要'摸'银子,忽地想到自己的银钱方才全都给了韩掌柜,于是向韩青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都给他!” 韩青一愣,但很快就'摸'出一两碎银,道:“少爷,就这么多。”放进了乞丐的斗笠中。 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韩漠手中的阴阳棍一样,眉角微微跳动,转身走开。 “少爷,为何给他这么多银子?”韩青低声问道。 韩漠托着下巴道:“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混到这个样子,恐怕是落难了,一两银子或许能帮他一帮。”心中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乞丐领回府中,毕竟拥有这种神乎其技的驯马高手并不多见,带回去教习自己习练马术,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他正想上去请乞丐到酒楼坐一坐,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黄班头来了!” 围观的人迅即闪开,本来被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此时早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 韩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黄班头是东海府衙的护卫班头,算得上是东海郡守萧幕瓒的亲信,他本身更是萧幕瓒当初上任时从燕京带过来的。 韩漠扯了扯韩青的衣裳,二人走到了大树后面,往远处望去,只见黄班头一身皂衣,领着三四名手拎杀威棒的衙差正悠悠然向这边行来。 人群中有好心的对着乞丐轻声叫道:“驯马的,快些骑马走吧,待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乞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叫声,竟是回过头来,对着那提醒的人微微一笑,他本来冰冷的脸庞,却因为这一笑而温柔的多。 乞丐收拾好东西,黄班头已经领人到了,几名衙差立刻将乞丐围起来,嘿嘿地笑着。 黄班头腰间挎着一把刀,走三步晃两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骏马,满是贪婪之'色'。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匹骏马是地地道道的魏马,而且是魏国骏马中的上品,脚力和速度那是顶呱呱的,拉到马市上,就算贱卖,也能值两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大大的宝贝。 “打哪儿来啊?”黄班头瞥了乞丐一眼,淡淡问道。 乞丐依旧如同一块岩石,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淡淡地道:“魏国!” “就知道你是魏国人!”黄班头嘿嘿冷笑:“你脚上的破靴子,也只有魏人才穿的习惯。” 乞丐脚上穿的靴子已经很是残破,但却和燕国的靴子大不相同,除了又高又深,最显眼的就是靴后有一个弧形弯卷,就像月亮一样,看起来还颇有些美观。 黄班头又打量了乞丐两眼,才继续问道:“来东海郡做什么?” “讨生活!” “讨生活?”黄班头冷笑道:“魏国活不下去了?” 乞丐抬起头,眉角微微一紧,淡淡地道:“大人,我犯了什么燕国的律法吗?” 黄班头握着刀柄,冷声道:“你一个魏国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有这样一匹上等好马,在我东海郡意欲何为?嘿嘿,该不会是魏国的探子吧?我听说魏国有一个衙门,叫什么‘黑旗’。那黑旗部众遍及各国,打探他国情报,暗中破坏他国秩序,我看你就是黑旗部众。” “我不是!” “不是?”黄班头便要上前去拉骏马:“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走吧,和咱们去衙门一趟,是不是,你和郡守大人说去。” 他还没有碰上马缰,那骏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一声长嘶,两只前蹄抬起,便要向黄班头踩踏下来。 黄班头吃了一惊,好在他还有几分本事,就地一滚,躲过骏马这致命的一踩,虽是如此,但是一场大雨刚过,地上早已泥泞不堪,这就地一滚,整个衣裳顿时泥污一片,好不狼狈。 “妈的!”黄班头恼羞成怒:“弟兄们,给我打这个魏国的'奸'细!” 几名衙差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乞丐,抡起杀威棒,对着乞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那乞丐却似一块岩石,也不还手,任由杀威棒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只几棒子打下去,乞丐的额头便被打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少爷!”韩青一攥拳头,便要冲过去,却被韩漠拉着,轻声道:“等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大的忍'性'!”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众人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谷予静不禁红了眼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清醒的很,或许那流掉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种。。。”云洛羽说的咬牙切齿,耳边残酷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起,挠乱了他的心智。 啪。。。 谷予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下,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滑落,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不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被像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划在她的胸口,而握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爱的男人。 “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云洛羽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如果不是对他有情,他夜夜那样对她,她不是该恨不得他早地下地狱吗?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云洛羽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连柏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柏然照顾了她五年,多少次因他的出手,她们母女才能活到现在,她关心他难道不应该吗?为什么他要说出这伤人的话,她和柏然是清白的,谷予静擦去泪水,倔强的昂起头,泪水还是要眼框打转。 “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呵呵,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好,既然他对你那么重要,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云洛羽被她的话伤的体无完肤,赤红着眼怒吼。 “你赶我走?好,我这就走,再也不会来烦你。”谷予静将眼泪再次一抹,冲冲的走出门,将睡梦中的小魔女抱起,大步的走下楼,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谷予静,任他欺凌,却还死心踏地的讨好。 这里容不下她,她可以回去,没有了他,她谷予静的世界还是照样转。 “等等,把若若留下,她是我云家的种。”云洛羽拦在了她面前,伸手去抢若若。 “你的种?看清楚了,她是我和柏然的孩子,被我骗了还不知道,笨蛋。”谷予静紧紧的将女儿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会将若若交出去,他爱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 “你骗不了我,若若就是云洛羽的种,把她给我。”云洛羽伸出手,一步一步的逼向她。 小魔女被吵醒,睡眼朦松的看着爹地,妈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的孩子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在你搂着李梦菲转身的那一刻,它就从我身下流掉了,好多血,都染红了我的裙子,染红了地板。”看见他眼中的伤痛,她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口无遮拦的伤害对方。 听着这些话,云洛羽高大的身体颤抖着,回想当年,那地板的红迹,和刘妈的话,让他坚定的想法有了丝松动,难道若若真不是他的孩子,不,他不相信,若若是他和她的孩子,她一定是害怕他和她抢若若才会这样说的,他没有真想和她抢女儿,他只是想她留下来,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妈咪,他真不是我亲爹地吗?”小魔女听着这一切,泪不禁的流出,妈咪为什么要骗她,在她认定了他就是她爹地的时候,又否定他,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没想到若若居然醒了,谷予静差点演不下去,为了让云洛羽对若若死心,她恨下心说“对,他不是你亲爹。” “妈咪,你骗我。。。呜呜。。。”听到答案,小魔女心都快凉了,好伤心,好难过。 “现在你相信了吗?”谷予静淡漠的看向他,不带一丝感情。 “滚,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云洛羽指着门怒吼,大手一扫,将客厅的杯子茶具,全扫落在地。 很清脆的响声,却将两个小女人吓了一跳,小魔女哭的更是撕心裂肺“不要,呜呜。。我不要离开爹地,妈咪骗人,呜呜呜。。。妈咪是个坏蛋。。。” 谷予静眼含泪,听着女儿的哭声控诉,心痛死了,的确,她不是个好妈咪,可她还是紧抱着女儿离开了云家,没有回头。 云洛羽将整张桌子掀了起来,一脚将沙发踢翻,最后颓废的坐在地上,她走了,真的走了,他没有真想赶她走,只是不想她再说那些伤人的话而已,他真没有要赶她走。。。 “呜呜。。我不要离开爹地,妈咪你说慌是不是,他就是我亲爹,呜呜。。你快回答我呀。” “好了,别哭了。”谷予静伸手为小魔女擦泪,却被她挥手推开,见她哭的撕心裂肺的,她这个做人家妈妈的心里也跟着疼痛,难道人家说夫妻吵架,受害的总是小孩,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谷予静我再问你一次,云洛羽是不是我亲爹?”小魔女泪眼婆娑的望着妈咪,如果妈咪再不说,她就不再问了,哪天拔根爹地的头发,去做dna。 “好吧,他是你亲爹,我当时只是气的乱了头脑,才会那样说的。”谷予静终于投降。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要睡觉,到家了也不要吵醒我。”小魔女眼泪一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害她伤心的要死。 “谷语若,你没心没肺,爹地妈咪吵架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谷予静伸手,一巴掌打在女儿小屁屁上。 “哟呀,痛啦,你们吵架也没我什么事呀,妻夫床头吵架床尾合,这点屁事别来烦我。” “谁跟他合了,这次我是来真的,搬出来我就再也不回来住了。”想起他刚刚的话,她的心就犯痛,该死的臭男人,自大的猪头,自已为是的大沙猪。 上次被柏然虏回英国,当看见自己身上的吻-痕时,她真以为柏然对他做了什么,于是质问他,他走前淡淡的一笑,笑的有些伤感“我要是能再自私一些,霸道一些,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童鞋问还虐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其实吧,虐完这次就大结束了,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写不了多少字的了,不过以随心的龟速,恐怕还得好几天,亲们,随心舍不得跟你们说再见哇。。。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权宜之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抬手温言道:“都起身吧,不必太过拘束了。” 待众人起身后,那拉氏看到与宜太妃站在一起的勤太妃,走过去含笑道:“太妃身子可还安好?” 勤太妃闻言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还算安稳,就是偶尔会有些头疼脑热的,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 “那就好,太妃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尤其现在这个时候,天气闷热,最是容易中暑。”这般说着,那拉氏又道:“本宫那边有几株高丽参,一直放在库房中不曾用,晚些让人给勤太妃送去,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勤太妃以往也曾来过宫中赴宴,却从没见那拉氏如此客气过,颇为受宠若惊地道:“皇后娘娘如此盛意,实在令我受之有愧。” 那拉氏笑意不减地道:“太妃千万莫要说这样见外的话,您是本宫的长辈,送些东西给您养身是应该的,再说这次可多亏得十七爷护送熹贵妃,才将她送回宫中。” 提到这事,勤太妃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还是被那拉氏看在眼里,转头看到勤太妃身边的萍儿,见其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轻笑道:“这是太妃新选的侍女吗,长的倒是秀气。” 勤太妃微微一笑,萍儿的来历她并不愿说太多,只是道:“萍儿,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赞赏。” 萍儿连忙答应一声,朝那拉氏福一福,甚是紧张地道:“多谢皇后娘娘赞赏。其实奴婢不过是粗卑之容罢了,如何能入得了娘娘法眼。”[ 那拉氏莞尔一笑,没有多说,在等了一会儿后,弘历还有弘时陪着胤禛一道过来,席宴在胤禛落坐后正式开始。 弘历与弘时一桌,趁着人注意时,弘历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按你说的,了太子之位,你什么时候放了兆惠他们。” 弘时惬意地啜了一口上等的梨花酿道:“四弟这么急做什么,该放时我自然会放。” 他的话令弘历眉头浮起一丝戾气,“你想出尔反尔?弘时,你若敢动兆惠他们一根头发,我必将你的丑事告诉皇阿玛!” 弘时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哎,四弟千万不要误会,二哥我怎会骗你呢,过两日便会将他们完好损的归还于你,不过四弟别忘了让他们闭紧嘴巴,否则不论天涯海角,都会有人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弘历冷笑道:“我既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但是弘时,天网恢恢,就算我不说,终有一日,你做过的丑事也会被揭露出来。” “这一点就不劳四弟你担心了。”弘时一口饮尽杯中酒,示意不远处的宫人替他再次斟满后拉着弘历道:“好了,四弟,咱们一起去向皇阿玛还有你额娘敬杯酒吧。” 弘历挣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先去敬吧,我晚些再去。” 待弘时走后,坐在另一边的弘昼走过来悄声道:“四哥,刚才他与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随便说几句罢了。”弘历随口答了一句后,望着与自己没有丝毫生疏的弘昼道:“我不在这半年,你可有好生读书,听皇阿玛的话?” “自然有,不过四哥你不在了之后,皇阿玛经常几日都待在养心殿,不踏出一步,我难得才能见皇阿玛一次。”说到这个时,弘昼有些失落,不过旋即已是恢复了笑意,“不过幸好四哥还有贵妃娘娘回来了,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皇阿玛笑得这么高兴了。”不等弘历说话,他又道:“对了,四哥,我听说皇阿玛原本要册封你为太子的,可是你怎么也不肯受,奈之下,皇阿玛改封你为宝亲王,是这样吗?”待见弘历点头,他急道:“四哥你这是为什么,到手的太子为何不要,万一将来被二哥趁机夺去,岂非不妙?他与你可是一向面和心不和。” 弘历认真看了他一眼,忽地道:“弘昼,你相信四哥吗?” 弘昼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仍是重重点头道:“我自然相信四哥。” 弘历抬头看了一眼星辰点点的夜空,一字一句道:“相信便行了,四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夺位的野心,但额娘需要他保护,若他在这场夺位之争中失败,皇后必定不会放过额娘。而且,以弘时的心xng,让他来坐这个皇位,最终只会将皇阿玛辛苦守护的一切败尽。[ 所以,哪怕没有野心,他也必争这个储君之位,将大清江山牢牢掌握在手中,由他去守护皇爷爷、皇阿玛倾尽毕生心血守护的江山。 掉太子之位,只是权宜之计,来日,他会将这一切连本带利的夺回来,而到时候,弘时将再没有与他相争之力。 不知为何,听着弘历这句话,弘昼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好像了起来,久久不能平息,好半天方才吐出一句话来,“嗯,以后,不论四哥有任何差遣,我都会尽力为四哥办到,哪怕是四哥要我去死也一样!” 他的话令弘历心中一暖,笑拍着弘昼的肩膀道:“傻老五,四哥好端端的叫你去死做什么,咱们兄弟该做的是齐心协力走好往后的路。”这般说着,他想起一事来,“弘昼,你如今在哪里当差?” “上月刚去的户部。”弘昼的话令弘历微微皱了眉头,“我记得二哥就是在户部,怎么你也去了那里?” “正因为他在,所以我才去,否则哪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这件事我求了皇阿玛很久,皇阿玛才答应的。我记得四哥以前就是在户部的,这次回来,皇阿玛会不会还让你去户部?” “我现在不想去户部。”弘历的回答令弘昼不解,户部统管全国粮草,且又能盯着弘时的一举一动,有何不好? “那四哥想去哪里?”面对弘昼的问题,弘历笑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咱们一起去向皇阿玛敬酒吧。”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出身不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听话地点点头,与弘历一道端了酒杯过去,而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时已经向胤禛、那拉氏还有凌若一一敬过酒,说了许多溢美之词,令胤禛颇为开怀,那张冷峻的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不时看向坐在旁边的凌若。 弘历二人一道敬酒,齐声道:“儿臣恭祝皇阿玛、皇额娘福寿永享,恭祝额娘玉体安康。” “好!好!好!”胤禛连说了三个字,端起酒杯待要饮,却被那拉氏拦住道:“皇上您已经喝许多了,太医叮嘱过,您不能饮太多酒,这杯还是让臣妾代劳吧。” “不碍事,朕今日高兴,多喝一些不打紧,再说皇后你也喝了不少了,再代朕喝,只怕你第一个醉了。”这般说着,胤禛已是不顾那拉氏的劝阻将杯中酒喝尽。 凌若在喝到一半时,忽听得奶娘抱着的嘉柔哭了起来,连忙抱过来哄,却是哭个不停,那拉氏在一旁道:“小公主会不会是饿了?” 奶娘闻言连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抱来之前,奴婢已经喂过奶了,应该不会饿才对。” “这可就奇怪了,端端地怎么会哭起来。”那拉氏说话的时候,嘉柔哭得比刚才更大声,紧闭的眼角有小小的泪珠落下,甚是伤心。 胤禛与凌若轮流抱着,都不能令她止住哭声,正自束手策之时,奶娘小声道:“娘娘,奴婢记得以前在果郡王府时,只要果郡王一抱,小公主就不哭了,要不让果郡王抱一会儿。” 凌若想想也是,嘉柔自出生后就与允礼异常投缘,只要他抱着,哪怕饿了也不哭,最多只是哼哼两声。[ 不等凌若说话,胤禛已是听得奶娘的话道:“既是如此,就让老十七抱着看看。” 奶娘依言将孩子抱到允礼与勤太妃那一桌,说来也怪,允礼一抱上手,嘉柔立时就不哭了,甚至还咧着没牙的小嘴朝他发笑。 众人看到之后,皆是啧啧称奇,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子则一脸鄙夷地道:“什么小公主,看这样子,说不定是熹贵妃与果郡王私生的野种,要不然怎么果郡王一抱就不哭了。” 坐在她旁边的女子连忙道:“姐姐,这话可万万说不得,让人听到了不得了。” “我们坐得这么远,哪里能有人听到。”这般说着,女子犹不解恨地道:“要我说,猜得定然不错,那孩子十有来路不正。” 刚才劝阻的女子听得直摇头,再次道:“姐姐,熹贵妃离宫不过五月,之前一直待在宫中,孩子怎会来路不正,你还是莫要再胡说了。”不知是否因为激动之故,她忘了控制声音,使得这句话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原本颇为热门的乾清宫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自己也回过神来,慌忙离席跪下道,慌声道:“臣妾妄言,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胤禛盯着她在灯火下微微颤动的珠花,“端容,你刚才在与何人说话?” 被称过端容的女子正是当初与刘氏一批入宫的秀女富察氏,不过她却没有刘氏的运气,至今仍是一个常在,只见她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与任何人说话,是臣妾自己随口胡说。” 胤禛目光一转,落在与她同坐一桌的女子身上,漠然道:“碧秀,是你说的吗?” 被称做碧秀的马佳氏赶紧起身,撑着打颤的双腿来到富察氏身边,在恼恨地盯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富察氏后,跪下颤声道:“臣妾……臣妾没有。” 胤禛不置地道:“若不是你,那端容刚才是在劝谁?” 马佳氏哭丧着脸,不住摇头道:“臣妾真的什么都没说,是……是……容常在自己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嫉妒凌若可以被封为贵妃,嫉妒凌若的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固伦公主,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话来。但她心里很明白,凌若所站的高度,远非她一个小小的答应所能触及,她可以嫉妒可以不满,但所有的嫉妒与不满都只能在私底下发泄,一旦被摆到台面上,她必定会很惨。 刘氏拭一拭唇角的酒渍道:“碧答应这话可是奇怪了,本宫刚才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容常在是在劝一个人不要胡言乱语,议论孩子出身不正,在这乾清宫中,除了本宫的弘瞻之外,便只有昭庆公主一个孩子,不知碧答应你是说弘瞻还是昭庆公主呢?”[ 马佳氏被她说得抬不起头来,她哪个也不敢往身上扛啊,可她不说话并不代表事情就能这么过去,一个个目光均落在她身上,令她不堪重负。 良久,马佳氏终是受不住那份压力,带着一丝哭腔道:“臣妾胡言乱语,请皇上、熹贵妃恕罪,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富察氏看到她这个样子,面有不忍道:“皇上,碧姐姐刚才只是一时说错话,并非有心,还望皇上与熹贵妃恕罪。”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盯着马佳氏道:“照你的话说,昭庆公主该是谁的孩子?” 马佳氏哪里敢顺着他这话说下去,连忙道:“臣妾胡言,请皇上不要当真!”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地盯着马佳氏,倒是那拉氏道:“碧答应,你入宫也快三年了,怎得说话还如此不分轻重。熹贵妃误饮毒酒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是皇上与本宫都知道的事,昭庆公主自是皇上血脉疑,再说熹贵妃统共出宫不过五月,若非事先有孕,如何生得出孩子来。” 马佳氏已是快哭了起来,迭声道:“臣妾知错了,求皇上与娘娘开恩。” 刘氏撇了撇嘴道:“想来碧答应也是看到昭庆公主与果郡王投缘,才会冲口说出这些话来,只是说话之前却是没有仔细想过。” “皇上……”富察氏待要再劝,胤禛已是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同时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凌若道:“贵妃,你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凌若转眸与他相对,“皇上让臣妾处置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泼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马佳氏辱你与嘉柔,理当由你处置。”胤禛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议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非一个人的生死。 凌若微一点头,对尚跪在那里马佳氏道:“你且近前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是。”马佳氏撑着发软的双腿往前挪着,待得走到凌若面前后“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臣妾知错了,求娘娘恕罪,臣妾往后定然不再说半点是非,否则就让臣妾不得好死。” 凌若由着她说完之后方道:“果郡王在准葛尔救了本宫与嘉柔,全亏了他,本宫母女才能回到皇上身边,兴许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嘉柔一生下来就与果郡王特别投缘,不知这个答覆碧答应是否满意?” 马佳氏哪里敢应这个话,慌乱地磕头道:“臣妾真的只是一时胡言,并不是存心要辱娘娘与小公主,求娘娘大人大量,饶过臣妾这一回。” 凌若端着一杯水酒起身,垂目看着不敢抬头的马佳氏,漫然道:“碧答应如何害怕作什么,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本宫只是问一句,本宫刚才的话,碧答应你是否满意?” 见凌若一直揪着这句话不肯,马佳氏奈之下之得点头道:“回娘娘的话,臣妾……臣妾很满意。” “满意就好。”不等众人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手腕一震,端在手里的那杯水酒已是悉数泼在马佳氏脸上,令她精心所化的妆容皆被突如其来的酒水所打湿,黑的眉墨、白的脂粉、红的胭脂皆是化了开来,五颜六色混在一起,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亦掩住了她已经吓得惨白的脸色。 不等马佳氏说话,凌若已是冷然道:“你的问题本宫已经回答你了,那么现在该本宫质问你,嘉柔乃皇上亲封的固伦昭庆公主,贵为一品,你不过是一个七品微末答应,有何资格非议她的出身?且你非议嘉柔的同时也在非议本宫,觉得本宫行为不检,德行亏损,不配为贵妃之位是吗?”[ 泼面乃是大耻,然此刻的马佳氏却顾不得这些,不住地哀诉道:“臣妾一时鬼迷心窍,说出有辱娘娘与小公主的话,臣妾真的知错了,求娘娘网开一面。” 若换了以前的凌若,或许会念在马佳氏初犯的份上,宽恕她这一回,可是经历了生死考验再一次回到后宫的她,比以前更明白一个道理――江山易改,本xng难移! 就算她现在饶了马佳氏,马佳氏也不会心存感激之念,反而会恨自己让她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在背后变本加厉的制造谣言,虽然这种经不起敲的谣言她不在乎,胤禛更不会相信,但总归是有些烦人。 而且,她相信,质疑嘉柔出身的人,绝不止马佳氏一个,哪怕明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但嘉柔在宫外出宫的事,依然足够她们嚼许久的舌根子了。 那拉氏在一旁道:“熹贵妃,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碧答应已经知错了,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娘娘说得正是。”凌若欠一欠身后道:“不过臣妾就怕碧答应嘴上知错,心里却不这么想。” 马佳氏连忙道:“没有,臣妾是真的知错了,求娘娘恕罪。” 凌若笑一笑,搁下空酒杯道:“既是如此,那好吧。”不等马佳氏高兴,凌若已是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至辛者库劳作一个月如何?” 那拉氏一怔,道:“这个……贵妃,会否太重了一些?” 辛者库是一些犯了错的宫人去处,若说弥漫在冷宫里的是尽的寂寞与绝望,那么弥漫在辛者库的,就是尽的辛劳还有痛苦。因为冷宫非是剥夺了荣华锦衣,但辛者库却是要不断劳作,一日之中,只有短短两三个时辰可以歇息,余下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在浣衣或理舂米,因为过度的辛苦,所以那里经常会有人死去。 不过宫嫔毕竟与那些奴才不同,就算犯了事,最多也是被废去冷宫,断然不会去辛者库的道理,只有前朝的郑春华因为与太子通奸,被罚去了辛者库,之后更引起许多事来。 所以任谁都没想到凌若会说出这样一个惩罚来,马佳氏虽然位份低微,却也听说过辛者库是一个怎样的所在,想到自己要在那里待一个月,便不由得全身发凉,苦苦哀求。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转眸望着胤禛道:“皇上是否也觉得臣妾这个惩罚太重了一些?” 胤禛长身而起,冷然道:“马佳氏辱你与嘉柔,只凭这一条,便足够她死上千百次,而你只是罚她去辛者库劳作一月,连位份也没有废,应该说太轻才是。”说罢,挥手示意宫人将马佳氏拉下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这场小风波因为马佳氏的离去而平息,但留在众人心中的涟漪却是久久未曾散去,马佳氏的下场以及胤禛的态度,都令众人暗自警惕,经过这事后,哪怕她们对凌若这个贵妃再不以为然,也不敢再说半句,否则马佳氏就是前车之鉴。[ 在处置了马佳氏后,胤禛抚一抚被风吹得有些疼的额头道:“贵妃,朕有些醉了,你陪朕一道回去吧。” “臣妾遵命。”凌若欠一欠身,随胤禛一道往养心殿行去,在他们身后,那拉氏领着众人屈膝行礼,恭送胤禛,在众人身影中,富察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隐晦的笑容。 在回到养心殿后,四喜连忙绞了热面巾给胤禛拭脸,之后又下去煮醒酒茶,趁着这个时候,凌若服侍他除下外衣上床歇着,见胤禛眉头紧蹙,切声道:“头很痛吗?要不要臣妾传太医来看看?”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想是刚才喝多了酒又被风一吹,所以有些疼,喝过醒酒茶就没事了。”这般说着,他握着凌若纤细的手腕道:“倒是你可还好?” “臣妾喝的酒不多,只是脸颊有些烫罢了。”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摇头道:“朕不是说这个,而是刚才马佳氏的那些话。”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痴情亦无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胤禛如此关心自己,凌若心中一暖,柔声道:“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提来做什么。” 胤禛扶着凌若嫣红的脸颊道:“朕就怕你记着她的话,使得心里不痛快。” 凌若微微一笑,握住胤禛的手道:“臣妾可不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不痛快,也在处置了马佳氏之后消失了。” 胤禛颔首,将凌若揽在怀中温然道:“那就好,朕可不愿你为了这么一个人徒生闷气。” 伏在胤禛怀中,凌若忽地道:“皇上当真不觉得臣妾这个处置过重了吗?碧答应很可能熬不过一个月劳作。” 胤禛紧一紧双手道:“朕知道,但这是马佳氏咎由自取,祸从口出,怨不得别人。倒是你,若不处得重一些,往后,只怕类似的话还会有。” 凌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胤禛道:“皇上也知道?” 她这话引得胤禛轻笑了起来,“你真当朕不知道后宫那些事吗?只是朕有时候懒得管罢了。总之你记住一点,不论怎样,朕都会在你身边,直至朕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凌若怔怔地看着他,忽地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胤禛既是这个世上最痴情的人亦是最情的人。他不爱马佳氏,所以哪怕马佳氏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而自己,何其有幸,可以成为这位皇帝钟爱之人。[ 凌若寻到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动情地道:“皇上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也是臣妾随皇上而去的那一刻,不论天上,不论人间,臣妾都会陪在皇上身边,永不离弃。” 胤禛笑道:“傻瓜,死了有什么好,该好好活着才是,朕就想再活上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如此便能一直与你这样说话。” 凌若想起容远曾说过的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趁着胤禛不注意时,将泪水b了回来,笑道:“有皇上相陪的日子,再久都好,但若皇上不在了,臣妾一人活在世上,又有何意义。” 胤禛抬起另一只手,抚着凌若簪着珠玉的青丝道:“你还有弘历与嘉柔不是吗?当初你离去的时候,朕也一样活着,因为朕记着答应过皇阿玛的事,要好好守着他交给朕的江山。”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握得更紧,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与温馨…… 至于乾清宫那边,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席筵便散了,允礼在将已经睡着的嘉柔交给奶娘后,陪着勤太妃一道离宫回府。 不论是允礼还是勤太妃都不曾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直至离开乾清宫。 小宁子在扶着那拉氏回坤宁宫的时候,小声道:“主子,您刚才一直看着果郡王与他怀中的小公主,难道您也怀疑小公主的出身?” “你以为本宫是马佳氏那种蠢货吗?”那拉氏一句话说得小宁子连忙垂低了头,不敢说话。 在走了几步后,那拉氏忽地道:“昭庆公主的出身,本宫从不曾怀疑过,必是皇上血脉疑。” 小宁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道:“那主子为何……” 不等他说完,那拉氏已是道:“本宫看的人仅仅只是允礼罢了。”在小宁子疑惑的目光中,她抬头看着天空中将圆未圆的明月,凉声道:“他与钮祜禄氏单独相处了三四个月,朝夕相对,当真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小宁子一惊,脱口道:“娘娘是怀疑他们之间有私情?” “本宫不敢肯定,不过就算真没有私情又如何,情这种东西,形迹,谁能说得准确。”说到这里,那拉氏忽地笑了起来,“本宫之前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钮祜禄氏,是否除了借助前朝之外,就再没有第二个办法,眼下看来,却是未必如此。” 小宁子已是明白了那拉氏的意思,露出一抹同样的笑容,“主子英明。”[ 那拉氏抚一抚脸道:“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先想办法将钮祜禄氏出宫那几个月的事情打探清楚再说吧。” 小宁子垂首道:“奴才明白,奴才会去想办法的。” 那拉氏点头,由着小宁子扶了她往坤宁宫走去,当看到伫立在夜色中的坤宁宫时,她的眸中泛起些许悲伤,她在这座宫殿中住了将近五年了,但胤禛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这里甚至可说是一座别样的冷宫,冬日里,哪怕烧了地龙烧了炭,有时候她都会觉得冷。可不论怎样,她都不能离开这里,若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皇后――是她唯一可以牢牢握住的东西,所以……哪怕手上沾满鲜血,哪怕伤尽阴德,她都要住在这里。任何一个敢于与她争夺的人,她都会亲手将之送进坟墓。 想到这里,眼中的悲伤已是消失的影踪,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绝决! 夜,在漫卷的长风中过去,翌日一早,凌若在服侍了胤禛上殿后,便让候在外面的水秀替自己更衣,却是没有回承乾宫,而是去了瓜尔佳氏所在的咸福宫。 虽然天刚不过蒙蒙亮,瓜尔佳氏却是已经起来了,正拿着一把小剪子仔细地修剪着院中的花枝。 凌若走过去笑道:“姐姐起得好早。” “若不起早一些,等会儿天热起来,这院子可是待不住。”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将剪子交给一旁的宫人,拉了凌若的手道:“倒是你昨夜喝了那样多的酒,难得还可以起得如此早,要换了我的话,怕是要在床上躺上一日。” 凌若挽了瓜尔佳氏的手一边往殿中走,一边似笑非笑地道:“姐姐只想与我说这些?” 待得各自落坐后,瓜尔佳氏睇视着凌若许久,道:“自知道你平安回来后,我就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问你,但此刻看着你,我却是一句也不想问了。”在凌若不解的目光中,她笑道:“因为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了,余下的实在一点都不重要。” 凌若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方道:“姐姐呢,这段时间,姐姐在宫中可还好?皇后有没有为难你?”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富察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不以为意地道:“皇后自然视我为眼中钉,只是我处处提防着她,再加上因你之故,皇上对我甚是怜惜,倒也没让她寻到可趁之机。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皇后认为我威胁不到她。毕竟一来,我本就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二来,儿女,就算皇上怜惜,封我一个妃位,也不过是虚位罢了,碍不到她在意的那些东西。” 凌若一指甲道:“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在意的,非是后位与储君之位,余下那些小零小碎的东西,可入不得她法眼。” “可是眼下你与弘历都回来了,皇后可又该愁心了,要知道原本在这后宫之中,已经人与她抗衡。”看着宫人将茶放到小几上,她又道:“不过我原以为你这次回来,就算不像追封时的那样,立为皇后,也会封一个皇贵妃,没想到仅只是贵妃,可要说薄待你又不像,皇上可是让礼部准备了皇后之仪接你入宫。”瓜尔佳氏一边想着一边摇头,显然是想不通。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其实皇上本是欲废那拉氏,改立我为后,但被我拒绝了。”这话可是令瓜尔佳氏吃惊不小心,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带着浓浓的不解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除去那拉氏这个心腹大患,为何要放弃?” 凌若不答反问,“姐姐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话令瓜尔佳氏颇为奇怪,不过也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端起旁边的茶抿了一口后道:“虽然你我都知道皇后手上沾了数人的鲜血,但皇上并不知道,朝臣也不知道,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在世人眼中,皇后是没有错了,废她……并没有理由。” “正是,我知道当初追封一事,已是令皇上与文武百官的关系剑拔弩张,若这次再故废后,只怕会令皇上更难作。而且,若废了那拉氏,皇上心中定会有愧于她,这样咱们行起事来,反而会不方便。” 瓜尔佳氏轻轻一叹道:“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偏偏后宫与前朝总是牵连不清,想分都分不开。对了,那仪仗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说是你自己砍了凤头?” 凌若当即将路上发生的事与瓜尔佳氏细细说了一遍,当听得凌若看到隐在人群中的英格时,挑眉冷笑道:“皇后还真是不肯让你太太平平的回宫,非得给你点难堪,殊不知反而自己惹了一个大难堪,皇上不会轻饶了他们。”[ “我知道,但我恰恰也是担心这一点。”凌若叹然道:“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帝会动言官,一旦动了,百年之后,史书上必然会留下难看的一笔,皇上一向勤政爱民,我实不希望他因这件事而受影响。这前冯风与刘齐挡道的时候,我亦是怕会让皇上难做,这才下了龙凤旗,斩了凤头。” 听得她这话,瓜尔佳氏却是笑了起来,“可你忘了,一旦此事传到皇上耳中,他必不会善罢干休,毕竟,你可是他最钟爱的贵妃娘娘。” 凌若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脸皮子却还是如以前一样薄,红了脸嗔道:“姐姐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喜欢取笑我。” “我哪是取笑你,是羡慕你啊,后宫之中,女子形形色色,但能得帝心者,却唯你一人而已。不止我,相信后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心存羡慕,好比昨夜那个马佳氏。” 被瓜尔佳氏这么一提,凌若倒是想起一事来,“这个马佳氏与富察氏,她们很要好吗?” 瓜尔佳氏一剪花枝时不甚沾在衣上的一片叶子,看着犹如碧玉一般的树叶在空中飞舞,曼然道:“宫里头哪里有那么多要好,多数是面和心不和罢了,要不然,富察氏也不会那么大声了。” 凌若眸光一闪,带着一丝惊讶道:“姐姐也觉得富察氏是故意的?” 瓜尔佳氏目光落在已是飘落在地的绿叶上淡淡地道:“虽然看起来富察氏是不小心,之后又帮着马佳氏求情,但你我皆是看多了尔虞我诈之人,怎会相信这样凑巧的事。虽然说不上十成十的肯定,但七八成疑是有的。” 凌若微一点头道:“她故意出卖马佳氏,为的是好讨好于我,在她看来,我是正当宠的贵妃,而马佳氏只是一个宠的七品答应,向着哪一边有利,自是不用说了。不过,她能一下子想到这一招,足见其心思不简单。” 瓜尔佳氏低头一笑道:“不过由此也可看出,你这一次盛眷回宫,触动了许多人的神经,否则富察氏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讨好你了。不过,那个马佳氏也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我只是未想到你会罚她去辛者库,想必她现在满腹苦水,后悔不已。话说回来,再过几个月就要选秀了,到时候,宫里可又该热闹了,不晓得这次会有多少名秀女入宫。” 凌若眯眸道:“姐姐应该说不晓得这次会有多少秀女沦为皇后的棋子。”在静寞了片刻后,她道:“姐姐,戴佳氏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废入冷宫了吗,为何又释了出来,且晋为妃位。” “是我向皇上求的情,你走后,我虽得皇上庇护,但终归孤掌难鸣,对付皇后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后想起被舒穆禄氏陷害的戴佳氏,便向皇上求了个恩典,被释出冷宫后,戴佳氏对我甚是感激,言听计从,而且经过冷宫那件事后,她的xng子比以前更成熟了,或多或少,可以有助于我们。” 凌若应声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自是相信。” 瓜尔佳氏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趁着此刻天还不热,我去看看嘉柔,昨夜里匆匆忙忙的,也没仔细看,都不晓得长什么模样。趁着路上事,你与我说说这几个月的事,尤其是怎么去的准葛尔,可不许瞒我。” 凌若笑着起身道:“姐姐有命,我怎敢不从。”[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争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们去往承乾宫的时候,养心殿上,文武官员分列两旁,商议着朝政之事,不时有官员将准备好的折子交给四喜,以供胤禛在下朝之后御鉴。今儿个因为抱病而久未上朝的允祥也在,他被特许坐在椅中,饶是这样,允祥也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不知为何,今日朝上的气氛也些怪异,几位大臣不时瞅上一眼,似有话要说,但直到所有折子全呈上去,也没见一个人出声的,皆是低着头不言语,不过他们不说话,却不代表别人也不说话。 胤禛扫了一眼站立在那里的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皆无事启奏了是吗?那朕倒是有一件事,想与诸位爱卿说说。” 诸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均是猜到了胤禛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毕竟昨日那件事闹得这么大,满京城的疯传,不说他们这些官员,就是平民百姓也都传得街知巷闻,只是他们没料到胤禛真的打算在朝中提及。 胤禛自龙椅上起身,走下来道:“昨日熹贵妃回宫,朕着礼部准备皇后仪仗去迎接熹贵妃,但中途却是遇到两名御史拦路,说熹贵妃不该用皇后仪仗,纵是朕格外开恩,允其所用也不成。熹贵妃无奈之下,唯有撤下一半龙凤旗并砍下凤头。当时有许多人都看到了,想必诸位爱卿亦有所耳闻,甚至于可能还有人亲眼看到了。” 胤禛最后那句话令站在前头的英格瞳孔微缩,眼皮更是不住地跳着,难道……难道钮祜禄氏看到了自己,并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会说这些?可是这一切只是钮祜禄氏的一面之词,并无真凭实据,皇上也不可能以此来治自己的罪。 正自胡思乱想间,已是有大臣开口道:“启禀皇上,虽然二位御史行为过激了一些,但并没有做错,熹贵妃只是后妃,如何能够使用正宫仪仗,本朝自立朝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事。” 当初胤禛追封凌若为后时,这位大臣亦是反对者之一,他对于凌若甚是反感,认为她迷惑胤禛,让胤禛屡屡做出有违祖制之事,可谓是红颜祸水。 有了他做出头鸟,余下一些心存非议的大臣亦是纷纷开口附合,一时间养心殿尽是讨伐反对之声,在这些言词中,冯风刘奇二人反倒被说成了忠肝义胆,忠心朝廷之人。 听着这些声音,英格放下心来,就算胤禛真知道了是他所为,也不敢违背大势,处置自己。 大清虽然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但并不是他胤禛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胤禛静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他这样子令那些大臣更加放胆直说,也不管弘历就在朝上,允祥原本不愿多嘴,但听得越来越过份,且矛头直指凌若的言语,哪里还忍得住,扶着椅子起身道:“你们一个个皆说熹贵妃不该用皇后仪仗,那之前为何不见你们呈折反对,倒是现在诸多言语,是何道理。还有,你们别忘了,熹贵妃本就被追封为皇后,而今虽然未死,但‘孝圣宪皇后’这五个字,是属于熹贵妃的,永不能更改,莫说她今日用皇后仪仗,就是今日让你们称一声皇后又如何?!” 允祥这番言辞犀利的言语,斥得一阵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大臣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刚才说话的那位大臣方才挤出一句话来,“怡亲王亦说了是追封,既然熹贵妃未死,追封的谥号自然不能算数。再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国岂能有两后,若熹贵妃是后,那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又该如何?” “昔日有娥皇女英,今日为何不能有两后,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是人改的。”康熙还在时,允祥就是所有人口中的拼命十三郎,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会怕这几人。 被允祥毫不留情一顿斥责的几位大臣,脸色难看至极,冷声道:“怡亲王这么说,就是不将祖宗家法放在眼里了?” “不敢!”话虽如此,允祥脸上却是没有任何“不敢”的意思,不等他人发话,允祥已是立刻转了话题道:“不论冯风刘齐二人的动机是什么,他们都冒犯了熹贵妃,理当问罪。” 户部左侍郎闻言冷笑道:“怡亲王,您不会忘了冯风刘齐二人是什么官了吗,他们是御史,遇到不对之事,上谏直言是他们的本职,若你因为他们阻拦熹贵妃以皇后之仪回宫,那以后哪个言官还敢上奏直言,哪个大臣还敢奏事?怡亲王你这样说,分明是要将皇上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允祥气极反笑,“本王置皇上于不仁不义之地?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待要再斥,允礼已是道:“十三哥莫要动气,相信侍郎大人并非此意,再说圣驾面前,如此争执可是不太妥当。” 这话提醒了诸人,纷纷闭起了嘴巴,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若胤禛处置冯风刘齐二人,必定还会有许多言语。 见养心殿静了下来,胤禛轩一轩眉道:“都说完了吗?若是没说完就继续说下去,朕听着。” 诸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户部左侍郎再次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冯风刘齐二人虽行为稍有些鲁莽,但其忠君之心可嘉,臣以为皇上不该降罪于他们二人。” “朕何时说过要处置他们二人?”胤禛的话令众人皆是为之一愣,若不是要处置他们,胤禛无端提起这事做什么? 正自不解之时,胤禛已是指着户部左侍郎道:“就如你之前所说,这二人虽行为稍鲁莽,但其心可嘉,所以朕不止不罚,还会嘉奖他们。” 允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哥在说什么,他们给了小嫂子这么大一个难堪,不仅不处置还要嘉奖,四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待要说话,一旁的允礼拉住他,小声道:“十三哥,莫着急,且先听皇上说下去。”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迂回治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闻言,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意,这个时候,胤禛已是道:“冯风二人原是正七品御史,这次便晋他们为正六品内阁侍读吧。” 内阁侍读,虽然只是正六品,却是内阁中人,掌勘校奏折,其前途远非御史可极,若是做的好,大有机会成为侍读学士,甚至是学士,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多少人宁可弃五品官不做,也要做这六品侍读。 任谁都想不到,胤禛会让这两人入内阁,原以为就算提拔,顶多也只是提一级,然后扔去一个闲散衙门。毕竟熹贵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后妃,皇上怎可能一点都不介意。 但现在胤禛这个举动,可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究竟这位帝王心中在想些什么。 允祥第一个忍不住,“皇上,冯风刘奇二人,冒犯熹贵妃,不罚他们已是格外开恩,何以还要再晋他们为内阁侍读?” 胤禛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二人是御史,上奏谏言也好,拦熹贵妃之驾也好,都是尽忠职守,晋他们是理所当然之事。”不等允祥再说话,胤禛已是再次道:“好了,散朝吧。” 诸位大臣闻言,不管心中在想些什么,都拱手道:“臣等告退。” 等他们一一退出养心殿后,允祥亦闷声道:“臣弟告退。” 胤禛却是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陪朕说会儿话,老十七也是。” 允祥不客气地拱手道:“臣弟怕说出来的话会让皇上不喜,还是告退为好。” “你啊。”胤禛摇摇头,见众大臣皆已退到殿外,轻声道:“你就不想听听朕为何要晋冯风二人的官?” “皇上……”允祥愕然看着胤禛,不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然胤禛却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走吧,陪朕去内殿坐一会儿,朕有些事要听听你们二人的意见。” 看着胤禛离去的背影,允祥嘀咕道:“皇上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允礼走上前道:“十三哥猜那么多做什么,听皇上说了不就知道了吗?” “说的也是。”待要举步,发现允礼扶着自己,笑骂道:“这是做什么,骂十三哥走到一半会摔着吗?你十三哥身子虽然不及你,但也不至于这么没用。行了,各走各的吧。” 见允祥执意如此,允礼也没办法,笑着跟在他身后,待进了内殿后,已经端坐在椅中的胤禛一抬手道:“都坐吧。” 允祥心里就跟有猫在挠一样,还没坐稳便道:“皇上,您究竟为何要晋冯、刘二人为内阁侍读,且不论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不提前上奏,而是当街拦路,这个行为本来就不是正臣该做的事。” 胤禛抿了口茶笑道:“老十三,你何时变得这么心急了,瞧瞧人家老十七,可是比你稳重多了。” 允礼在椅中欠一欠身道:“皇上说笑了,臣弟只是觉得皇上这么做,必有皇上的用意,只是一时间臣弟与十三哥猜不透罢了。” 虽然与胤禛的兄弟情谊不像允祥那么深厚,但允礼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胤禛对凌若的感情,那份情意早就已是深入骨髓血脉,再加上他身为皇帝的高傲,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凌若受辱而什么都不做。 胤禛赞许的看了一眼允礼,道:“冯刘二人半路阻截仪驾,强迫贵妃撤下皇后仪仗,甚至砍了凤头,朕心中确实很不喜,但他们二人是御史言官,朕不能责他们,否则便是与所有言官做对,而且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那些官员,皆帮着他们二人说话,朕虽是皇帝,也不能如此直接的与百官为敌。” 允祥此时已是冷静下来,蹙眉道:“皇上的意思是暂时妥协?” “不。”胤禛的回答令允祥愕然,不过很快,心中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他们是言官时,朕不能治他们的罪,但言官的身份是朕赐予他们的,自然也可以收回。没有了这张保命符,莫说区区一个正六品内阁侍读,就是正四品正三品,也难保他们周全。” 听到这里,允祥已是豁然开朗,有些兴奋地道:“臣弟明白了,皇上是以迂回之法,治他们二人的罪。” 当冯刘二人成为内阁侍读之后,只要他们犯了一点小错,胤禛便可以借机治他们的罪,哪怕到时候百官明白了胤禛的用意,也说不了什么。如此一来,既治了罪,又避过了与百官相峙的局面,这份帝王心思,实在令人叹服。 在说完了这件事后,胤禛望着允礼道:“老十七,熹贵妃还有弘历能够平安,你居功不小,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允礼闻言离座跪下道:“臣弟既为皇上臣子又为皇上弟弟,为皇上做事乃是理所应当,如何敢居功,何况臣弟这次未能带回静悦公主,又间接造成白马镇百姓的惨死,应说有罪才是。” “一事归一事,涵烟已死,你如何能带得回来,至于白马镇……”想到全镇百姓的惨死,胤禛忍不住叹息道:“你能在葛尔丹眼皮底下将熹贵妃救出来,已是十分难得了,白马镇的事实在怪不得你。” “是啊,老十七,若换了别人,怕是未必能做得这样的好,看来皇上让你去出使准葛尔,真是选对了人。”这般说着,允祥朝胤禛道:“皇上,老十七如今是郡王,不如赏他一个亲王如何?” 胤禛微一点头道:“朕正有此意。”见允礼欲推辞,抬手道:“这是你该得的,好好应着就是。”见胤禛心意已定,允礼只得领旨谢恩。 在说完此事后,胤禛道:“允礼之前将准葛尔的事仔细与朕说了,来日,我大清与准葛尔早晚会有一战,所以在此之前,必得广备粮草,以待动兵马之时所用。但朕观最近呈上的折子,有多份皆在当中提及如今米价日渐昂贵,已远超近十年的价格,且各地粮仓所存米粮与往年相比也有所减少,你二人可知是何故?”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自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轻咳一声,道:“臣弟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如今常有不法绅士苛虐佃户,使得经常发生佃户逃走之事,而他们逃走这后又无田可种,只能做些零散工勉强度日,若只是一两起,自然算不得什么,或臣弟听闻这种事常有发生,而那些绅士又仗自己不用缴纳赋税,或是仅仅缴纳一点,便大肆圈并土地,想尽办法吞噬一些百姓手中的田地,如此恶xing循环下去,自是影响了粮食的产量。” 此事,胤禛不是不知道,但从允祥口中说出,无疑令他更加确认,重重将茶盏一搁道:“这些绅士田主着实可恶,该当严惩才是。” 听着他们的话,允礼道:“皇上可以广发圣喻,着命地方官若有发现这等事,便立行上参,如此一来,想必可以有效扼制。” “朕也有此想法,但仅仅如此尚且不够,其实自从福州一事之后,朕就发现,米粮的积存还远远不够,像之前只是往福州运了两次粮便捉襟见肘,万一要在这个时候需要动兵,没有粮草,大军根本无法打仗。” “那些富商豪绅,只想着如何敛银聚财,丝毫不顾朝廷利益,殊不如若朝廷有事,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好日子过。”说到激动处,允祥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允礼连忙端了茶递给他,看他喝完顺了气后方才道:“十三哥,不要激动,皇上召我们来,也是想我们一道想想办法,看要如何阻止这件事继续恶化下去。” 允祥点点头,有些虚弱地道:“依臣弟看来,若仅仅只让地方官参奏那些人虐待佃户是没有用的,皇上应从根源上解决此事。” 为着这件事,胤禛已经烦恼了许久,允祥的话令他精神一振,道:“你且说来听听,朕看能否可行。” 允礼欠一欠身道:“臣弟以为,最根源的,就是那些富绅手中免缴赋税的特权,若能取消,许多事便可迎刃而解。” 他话音刚落,允礼便皱起了眉,“这项特权,自本朝立朝之后,就一直存在,若冒然取消,只怕会激起民变。” “民变?”允祥摇摇头道:“老十七,或许真会出事,但绝对激不起民变,恰恰相反,那些平苦百姓会感念皇上恩德,减轻了他们的身上的重税;真正闹事的只会是那些富户缙绅。” 话虽如此,允礼仍是难掩忧心,“怕就怕那些富户会煽动一些不知就里的乡民百姓。万一他们与官府起了冲突,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允祥肯定地道:“可若不走这一步,粮田上的弊端永远都无法消除。” 这一点允礼知道,胤禛同样也知道,要改变现有的模式,需要极大的魄力与毅力,非一般人所能为之。哪怕胤禛是一位铁腕皇帝,也需慎之再慎之。 在胤禛他们商议这件事的时候,弘历亦是回到了自己府中,招来小郑子道:“马齐大人这几日怎样,可还好?” 虽然他这段时间没怎么去马齐府上,但一直有让小郑子注意马齐那边的情况,马齐在前几日就醒了,但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话也说不完整,只能勉强吐出几个字,在那之后又让大夫看过,说是情况比原先预料的更加不好,有可能马齐以后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利索地说话。 小郑子依言答道:“回四阿哥的话,马齐大人还是与原来一样,没什么好转。奴才今日去的时候,看到明玉格格他们都很是担心马齐大人的情况。” 弘历想了一下命小郑子替他更衣,换下那身朝服,随后往马齐府上行去,这一次可没人再阻拦这位阿哥的脚步,一路来到里屋,刚一踏进,便有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钻入鼻腔之中。 傅恒与明玉正在屋中侍候马齐,看到弘历进来,待要行礼,已是被弘历拦住道:“不必多礼,我是来看马齐大人的。” 听到弘历的声音,躺在床上的马齐努力转过头来,盯着弘历,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弘历见状,连忙走到床边,轻声道:“马齐大人,我来看你了,你怎样了,能说话吗?” “四……四阿……哥!”马齐费了许多劲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来,不久之前还清明的双眼,此刻变得浑浊不堪。看到他这个样子了,弘历悲从中来,若非自己,马齐又怎会弄成这样,是他害了马齐。 “你……你……”马齐不知想说什么,抓着弘历的手努力想要说话,但后面的字怎么也吐不出来,急得原本灰白的脸都涨红了。 弘历明白马齐的意思,把握了他干瘦的手道:“马齐大人放心,我已经见到皇阿玛没事了。”说罢,他伏在马齐耳边轻声道:“虽然我现在受迫不能将真相告诉皇阿玛,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弘时这个小人得意下去,定会让他为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听完他这番话后,马齐的气息渐渐顺了下来,脸色亦恢复了正常,努力吐出一个字来,“好!” 此时,有下人端了药上来,明玉正要上前,弘历已是道:“不必了,我喂马齐大人就是了。” 傅恒闻言连忙道:“四阿哥乃是金尊玉贵之身,如何能做得这种事,还是让舍妹来吧。” “相较于我所造下的罪孽,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这般说着,弘历自下人手中接过药碗,仔细喂着马齐喝下,随后道:“马齐大人你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弘历要走,傅恒道:“我与舍妹送四阿哥出去。” 弘历点点头,在出了里屋后,忽地道:“你们不怪我当时那样挟持你们,还有害了马齐大人吗?” 傅恒摇头道:“四阿哥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挟持我与舍妹,至于伯父的事,更是怪不得四阿哥,要怪便怪那些红花会余孽。我大清入关近百年,根基早已定了,他们却还做着复辟明朝的梦,真是荒唐。” 这件事弘历不便说的太多,逐转过话题道:“你们打算何时回去?到时候,我去送你们。”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放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恒瞥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明玉道:“其实我们这次来除了看望伯父之外,也是参加今年的选秀,所以至少要等选秀之后才会回去,如果妹妹入选宫中,那么就只有我一人回去了,往后想再见就难了。” 在说到后面时,傅恒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并不太愿意明玉入宫,弘历尚未说什么,明玉已是走上前笑道:“都还是没影的事,九哥提来做什么,再说若真入了宫,那也是我的命,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话不由得令弘历多看了一眼,发现她神色异外的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一般。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劫持她时,她也表现的很平静,并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慌张害怕。 恍惚间,弘历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那你自己呢,想入宫吗?” 明玉朝其一笑道:“我自己无法决定的事,从来不去想,因为除了给自己凭添烦恼之外,根本解决不了事。” 她的回答令弘历一怔,旋即轻笑了起来,这个女子真是很特别,至少这十几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理智、冷静,哪怕关乎已身,也可以摒弃自身情绪的影响。 富察明玉是吗?他记住了! 在离开马齐府邸后,弘历没有直接回自己府中,而是去了定亲王府,当他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硕大的“定亲王府”四个字时,阴冷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拆下这块匾额,让弘时一无所有。 在下人进去通报后不久,弘时的贴身太监王忠便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朝弘历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听闻皇上已经着命礼部封四阿哥为宝亲王,奴才先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弘历向来不喜欢阿谀奉迎的话,换了以前,就算不说什么,也会皱眉,然此刻却是没有任何皱眉之意,反而带了一丝笑容道:“多谢了,不知二哥可在府中,我有些话想与他说。” “王爷就在府里,奴才带您进去。”王忠一边说着一边领了弘历去到书房,弘时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看到弘历进来,笑道:“我还在猜四弟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呢,这不,现在就来了,真够快的。” 弘历拂袍坐下淡然道:“二哥自封了亲王之后,这里我还没有来过,自然想早些过来看看,都有些什么不同,同时也有些好奇。” 弘时不解地道:“好奇什么?” 弘历微微一笑,说出令弘时脸色大变的话来,“不知这浸染了成千上万人鲜血的定亲王府,二哥可还住得安稳,若是有冤魂缠身的话,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以替二哥去找几个和尚道士来做法。” 对于鬼神之说,弘时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被弘历说得坐立不安,拉下脸道:“废话少说,有什么事就快说。” 面对弘时表情的变化,弘历犹如没看到一般,淡然道:“答应二哥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二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弘时轻哼一声道:“你倒是追得急,我若不兑现你又待如何?” “二哥有没有听说过鱼死网破的故事?”在弘时难看的脸色中,他自顾自道:“二哥若非要作死自己,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相信这一次,二哥这张网会破,我这条鱼却一定不会死。” 说罢,他作势欲离开,弘时连忙叫住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四弟这么急做什么,二哥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答应你的事,我怎会不兑现呢。”说罢,唤过王忠道:“待会儿你亲自把人送到四阿哥府上去。” 听到这里,弘历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不在这里吗?” 弘时虚伪地笑道:“四弟说笑了,这么重要的人,怎会放在我府中呢。” 弘历闻言起身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希望二哥动作快一些,不要让我再来府上催促。” 虽然弘时并不想将兆惠他们交出来,但终归是不敢不交,夜间,王忠带着头蒙黑罩的兆惠三人,出现在弘历府中。 待王忠走后,弘历迫不及待地摘下兆惠他们头上的黑罩,看着那三张熟悉的面孔,弘历心中激动不已,终是将他们救出来了。 至于兆惠他们的激动与惊奇,比弘历只多不少,阿桂更是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方才道:“他们居然真的将我们放了?四阿哥,难道你已经扳倒了二阿哥他们一伙?” 兆惠没有说话,他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果然后面弘历的解释印证了他的猜测。 布齐听完弘历的叙说后道:“这么说来,四阿哥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做了?” 待弘历点头后,阿桂顿足道:“四阿哥你为什么要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我们熬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将二阿哥绳之以法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顾你们的死活?”在流转的光晕下,弘历神色凝重地道:“若连最要好的兄弟都可以不顾,那我与弘时还有何区别?” “可是……”阿桂还待再说,兆惠已经一把拉住他道:“行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多说无益,而且我相信四阿哥不会就这么放过二阿哥的,早晚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弘历用力点头道:“不错,阿桂,你相信我,现在将事情抖露出来,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阿桂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在将这件事说清楚后,弘历道:“你们先在这里住一宿,待明日再回去,至于布齐大人你……”目光一转,落在布齐身上,弘历将他与胤禛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道:“皇阿玛已知你是迫不得已才会逃走,所以你明日放心去吏部就是了,那边不会为难你的。另外,我也会与皇阿玛建议,让你留京任职。” 弘历的话令布齐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四阿哥,下官实在感激不尽。”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叶氏赐死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甚是内疚地道:“布齐大人以后都莫要再说感激的话了,若非我,你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你年迈的老母更不会因为受惊过度而离世。” “不,臣记得很清楚,真正害了下官母亲的是杨应熊还有二阿哥他们,若将来四阿哥能除去他们二人,下官必会对四阿哥感激不尽。” “虽然我暂时动不了弘时,但杨应熊应该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算算时间,再过几日,他差不多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必然难逃死罪。虽然杨应熊只是一个小卒子,但好歹能够出一口气。” “杨应熊入京之时,下官定亲自去相迎。”布齐冷然说着,眉宇间尽是浓浓的杀意。 彼时,紫禁城中华灯弥漫,驱散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凌若倚在床头出神,三福将一碗刚炖好的参汤搁在床头,轻声道:“主子在想什么呢?” 凌若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怎么是你进来了,水秀他们呢?” “奴才让他们先下去。”听得三福这般说,凌若拿起一旁的参汤抿了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本宫说?” 三福低头道:“主子这次与四阿哥一道回来,无疑是触动了皇后的底线,以奴才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主子,主子您可千万要小心,以免着当。” 凌若笑一笑道:“本宫知道,本宫这次回来,与她必然会有一场恶斗。” 三福犹豫了一下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主子您这几个月,是否一直与果郡王在一起?” 凌若微一挑眉,道:“怎么,莫不是连你也觉得嘉柔出身不正吧?”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虽然在主子身边侍候不久,却也知道主子的为人,更看出主子对皇上情深意重,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皇上的事。”在如此解释了一番后,三福方才继续道:“奴才是担心将来皇后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她的手段奴才很清楚,最善长无中生有。主子可还记得当初的叶氏?”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但弘时的生母,本宫怎么会不记得。本宫记得,皇上当时并不欲杀她,只是后面发现叶氏虐待弘时,以搏取皇上同情,好多去看她,皇上一怒之下,便赐其死罪。”面对凌若的娓娓说来,三福却是摇起了头,“主子错了,其实叶氏并没有虐待二阿哥,一切皆是皇后的诡计,为的,就是置叶氏于死地,以免将来有人与她争夺二阿哥。” 凌若陡然一惊,坐直了身子道:“这么说来,二阿哥身上的伤是皇后弄出来的?” “是,皇后之所以主动提出照顾当时得了天花的二阿哥,就是为了据为已有,又怎会容他的生母在世。所以她故意在二阿哥身上掐出许多淤痕来,让皇上以为是叶氏所为,好让皇上盛怒之下,赐叶氏死罪,结果也正如了她的意。” 凌若仔细听他说完后,方才道:“这些事你为什么早不与本宫说?” “主子可是想拿这件事离间皇后与二阿哥之间的关系?”三福一眼就看出凌若的打算,摇头道:“恕奴才直言,没有用的。” 凌若沉默许久,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没用,且不说弘时对这个生母根本没有印象,就算是有又如何,如今他一身荣华与将来,皆系于皇后之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他的xing子,绝对不会毁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还有帝路。” “若换了二阿哥侧福晋之事以前,奴才确实以为此事能够离间二阿哥与皇后,但现在却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二阿哥当时何等喜欢与在意索绰罗佳陌,可最终在知道是皇后下的手后,也未与皇后翻脸,反而对皇后言听计从,成为她手里的一枚棋子。” 凌若抬头看着从帐间垂下的银球,凉声道:“还有一点你忘了说,那件事无凭无据,本宫就算说了,二阿哥也不会相信。” 三福低头道:“正是此意,所以奴才一直未将这件事告诉主子,这次说起,也是希望主子当心。”不等凌若说话,他又补充道:“奴才知道皇上对主子信任有加,可有些事还是当心一些为好。” 凌若示意他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道:“本宫知道,就算你不说,本宫也猜到她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不过这一次,皇后只怕是难以如意了。” 见三福一脸不解,凌若笑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不过你刚才说的事,倒是让本宫有了另一个想法。叶氏的事虽然过去多年,而且无凭无据,不足以取信皇上,也不足以让他们两个翻脸,但心存芥蒂这一点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只要他们两个不是一条心,那皇后以后的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主子说的不错,但只怕二阿哥不会相信主子的话。”三福话音刚落,凌若便摇头道:“不是由本宫去说,而是另一个人。” 三福没有多嘴问那个人是谁,他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凌若自然会说出来,无需自己问。 翌日,凌若正梳洗时,安儿进来欠一欠身道:“主子,容常在求见。” “她来得倒快。”凌若看着镜中的安儿道:“将她引到偏殿用茶,本宫过会儿就来。” 待安儿退下去后,正替凌若梳发的水月撇一撇嘴道:“主子平常与这位容常在并没有什么往来,也不知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水秀在一旁笑道:“还能做什么,自是来讨好主子的,如今宫里头上上下下,哪个不知主子是皇上心尖的人,一个个憋着劲想要讨好主子呢,今儿个天刚亮时,内务府就送了鸢萝来,这种花可是少见得很,奴婢也是头一回见到,听说是新寻到的品种,承乾宫是头一份,连坤宁宫都还没有呢。” 凌若取过一只红宝石戒指戴在中指上道:“不过是几盆花罢了,再稀奇也是花,有何好得意的。”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求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错了。”见水秀低头认错,凌若转头看着她道:“本宫知道这一次本宫活着回来,让你们很高兴,也让你们不需要再在宫中四处赔笑脸,委曲求全,但切切不可在外头张扬,若让本宫发现,就算是跟了本宫多年的老人,也必定严惩不怠。”说到后面,凌若的语气已是甚为严厉。 水秀连忙道:“奴婢知道,奴婢绝不会做出任何让主子不喜的事。” 凌若拍一拍她的手道:“本宫知道你们不会,刚才的话也是提醒一下,让你们不要忘了,毕竟本宫虽然回来了,但宫中依然危机四伏,容不得一点马虎。其实若依着本宫的心意,真想送你们出宫。” 一听这话,水秀与水月都急了,迭声道:“主子您不要我们了吗?” “本宫何时说过话,只是看着你们在宫里头虚掷光阴,本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你们本可以嫁人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水秀第一个摇头道:“跟在主子身边,是奴婢们自己的选择,而且奴婢们也从来不觉得这是虚掷光阴。” 不等水月附和,凌若已是道:“你呢,不想再重振**斋了?” 水月犹豫着道:“这是奴婢祖辈的心血,奴婢自然是想,但奴婢本就不是懂生意之人,只怕难以有所作为,而且难保皇后不会再毁一次。对了,主子可知阿意和傅先生他们的近况,还有毛大毛二。” “之前本宫已经问过墨玉了,他们都还好,不过阿意他们一直说想重开**斋,毕竟当时他们在那里耗费了许多心血,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却又毁于一旦。只是当时宫中接连出事,而今总算安定了一些,所以本宫便想着依着阿意所说的那样,重开**斋,你若是想,可以出宫与他们一道经营**斋。” 听得这话,水月自是高兴的,但也有所担心,“万一皇后到时候再使手段,可如何是好?” 凌若冷笑道:“皇后当时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本宫不在宫中,而今只要本宫好端端地待在宫中,继续坐着这个贵妃之位,她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重开**斋之事,是本宫曾经答应过毛大毛二的事,既是应承了就一定要做到。” 凌若的话令水月一阵激动,她之所以在凌若面前绝口不提此事,是不愿让凌若有所为难,但并不代表她心中就不想,那毕竟是祖辈传承下来的家业,到后面,更是融进了阿意他们的全部心血,“**斋”三个字,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若可以重开,实乃一大喜事。 水秀比水月要冷静一些,道:“主子,当初**斋之所以被封,是因为顺天府发现有人用了**斋的胭脂香粉后,出现脸颊溃烂之事,下令不许再用‘**斋’三个字,这是顺天府下的令,关乎前朝,就算您贵为贵妃,也不便干预。” 这一点凌若自是想到了,言道:“本宫自不会干预,否则正好给那些看本宫不顺眼的大臣抓住把柄,但要破这个困局还是有办法的,毛大他们曾说过,那些状告**斋的人,在事情过去后不少人均置宅子买了丫头,本宫也有让墨玉追查过,可惜后面有些人失去了音讯,一直无从追查,不过本宫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仔细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到这些人。只要能够**斋的胭脂水粉没有问题,便有望重开。” 水月哽咽地道:“若真可以重开,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主子。” 凌若抬手抚一抚她的脸上不甚落下的泪道:“快别说这样的傻话,害得**斋被禁的也是本宫,这些原就是本宫该做的事。倒是你,到时候如果**斋重开,你可愿出宫?” 水月踌躇道:“奴婢不知道,还是等**斋重开的时候再说吧。” “也好,总之你自己想好,若你想走,本宫绝不会拦你。”凌若拂一拂袖起身道:“这些年的相伴你们几乎可说是本宫最近的人,本宫最希望的就是你们能够有好日子。” 水秀cha话道:“旁人不知道,但对奴婢来说,能跟在主子身边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凌若被她说的一笑,指着她额头道:“你啊,何时也学会这样花言巧语,说不定将来第一个离开本宫的人就是你。” “只怕主子等不到这一天。”水秀笑着蹲下身替凌若抚平裙裾,然后与水月一人一边扶了凌若来到偏殿。 一看到凌若进来,正在里面饮茶的富察氏连忙起身行礼,凌若摆摆手道:“容常在不必太过拘礼,坐着说话吧。” “是。”富察氏斜签着身子坐下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纯金打造,镶有许多红蓝宝石的长命锁来,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道:“这个是臣妾送给昭庆公主的,贺她满月之喜,还望娘娘不嫌弃。” 凌若瞥了一眼道:“容常在太过客气了,昭庆还那么小,如何能受这么名贵的礼。” 富察氏脸色一黯,道:“娘娘这么说就是看不上臣妾的心意。” “本宫并非这个意思,既然容常在如此坚持,那本宫就代昭庆收下就是了。”随着凌若的话,水秀上前接过富察氏手中的长命锁。 见凌若收了长命锁,富察氏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臣妾听闻昭庆公主是七月早产,不知身子可还好?有没有让太医在调理?虽然臣妾不曾生过孩子,但以前在家中时,有一个表妹便是七月早产,因为小时没有好生调理,所以经常生病,到后面十几岁了也是一样。” 凌若微一点头道:“容常在有心了,昭庆一直有在服用徐太医所开的药,本宫看她现在倒是还好,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不怕娘娘笑话,臣妾知道娘娘在世,并且母女平安时,不知有多高兴,虽然臣妾与娘娘相交不多,但知道娘娘一向是个心善的主,待臣妾等人也好,总是吩咐内务府按着份例发放该有的东西,不要苛扣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看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富察氏的话,凌若抿一口散发着浓浓茶香的西湖龙井,淡然道:“这些不过是小事,不足挂齿。说起来,本宫倒是应该谢谢容常在,若非容常在,本宫也不知道马佳氏对本宫与昭庆诸多意见,甚至还质疑昭庆的出身。” “臣妾知道马佳氏这人一向爱搬弄是非,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胡话来,臣妾当时已经劝过她了,可她就是听不进去,还越说越过份,臣妾一时激动,不小心抬高了声音,想不到最后闹得这么大,马佳氏被娘娘罚去了辛者库。”富察氏在说到后面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很快,但没有逃过一直留心着她神色的凌若双眼。 凌若吹一吹浮在茶汤上的沫子,漫然道:“真的是不小心吗?” 这话一出,富察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勉强维持着笑脸道:“娘娘这是何意?” 凌若盯着富察氏,眸光渐渐变得冷厉起来,令富察氏有些不敢直视,“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昨夜里容常在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本宫心知肚明,所以本宫才会说谢谢你,但你若继续自作聪明下去的话,那本宫与你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你跪安吧。” 富察氏没想到凌若早就看穿了自己,一时间心慌不已,待得平静下来后,连忙起身跪下道:“臣妾该死,请娘娘恕罪,但臣妾对娘娘绝无丝毫恶意,还望娘娘明鉴。” 凌若盯着她道:“本宫知道,否则本宫也不会与你说这么多。说吧,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令富察氏稍稍心安,不过却是不敢再耍聪明了,垂头道:“臣妾一向仰慕娘娘,只盼能跟随娘娘左右,为娘娘效劳,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她这番投诚的话,早在凌若意料之中,是以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待她说完后,方才抬手扶起她道:“容常在如此帮本宫,本宫又怎会嫌弃你呢,快起来。倒是本宫刚才说话重了一些,希望容常在不要见怪。” 富察氏受宠若惊地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能聆听娘娘的训诫是臣妾的荣幸。” “那就好。只是就像本宫说的,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容常在往后有什么话,还是直说更好一些。”凌若话音刚落,富察氏已是连连点头道:“臣妾记下了,娘娘放心,臣妾往后一定不会再犯。” 随后又说了几句,见凌若兴致不高,富察氏知趣地道:“臣妾不叨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凌若微一点头,吩咐道:“水秀,替本宫送容常在出去。” 在水秀送了富察氏出去时,三福正好走进来,退到一边打个千儿,待其走远后,三福含着一缕笑意道:“主子,这位容常在可是来向您示好的?” 凌若摇着手里的宫扇道:“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这位容常在也是个心思颇多之人。” “依奴才看,她不止心思多,心肠也冷,奴才打听到她与马佳氏住在一个宫里,关系甚好,可前夜里毫不犹豫的就将马佳氏给卖了,连一点犹豫也没有。看着她,奴才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凌若挑一挑描绘精致的黛眉,道:“哦,是何人?” 三福低声道:“以前的温贵人――温如倾。” 温如倾这三个字,凌若此生都不会忘记,就是因为这个奸险阴毒的女子,害死了温姐姐,在她心中,就算亲姐姐也是可以拿来利用出卖的。 见凌若沉思不语,三福续道:“虽然奴才与容常在接触不多,但只凭着这一点,奴才便觉得容常在相信不得。” 凌若赦然一笑道:“本宫何时说过相信她。她既来向本宫示好,本宫受着就是,否则让她去投靠了皇后,岂非让皇后又多一枚棋子。” “主子思虑周全,倒是奴才多嘴了。”不等三福话落,凌若便摇手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帮着本宫多想一些是好事。” 这般说着,凌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笑道:“虽说晚了一些,本宫回宫之后还没有去向咱们的皇后娘娘请过安,若再不去,只怕该说本宫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了。走吧,你陪本宫一起过去。” “嗻。”三福没有多说,依言扶了凌若往坤宁宫行去,刚踏进坤宁宫便看到杜鹃领着几个宫人在院中,专往那有树木花丛中去,不知在找什么。 看到凌若出现,杜鹃连忙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熹贵妃,贵妃娘娘吉祥。” 凌若点一点头,好奇地道:“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呢?” 杜鹃焦急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在找一只西洋狗,内务府不久前才送来的,主子很是喜欢,经常逗弄它,哪知今儿个一早起来,发现那只西洋狗不见了,主子很是不高兴,让奴婢们一定要将他找出来。唉,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这前后院都找遍了,就是不见踪影。” 凌若想了一下道:“会不会是跑出坤宁宫了?” “这宫院一直有守着,它若跑出去了,一定会有人看到的,想来应是藏在哪个角落里了。”杜鹃答了一句后,瞅着凌若小声问道:“不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 凌若温言道:“本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可在殿中?” “主子在,请娘娘在此稍候,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待凌若点头后,她折身往正殿走去,过了一会儿出来请凌若进去。 虽然如今尚不到辰时,算不得很热,但大殿的四个角落里已经放上了冰块,令整个大殿透着丝丝凉意,那拉氏端坐在椅中,在她旁边的双耳花瓶中供着一束百合花,看着很是新鲜,应该是刚摘下来的。 凌若走到殿中,端然一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熹贵妃快起来。”那拉氏的声音听着还是一如从前的温和,“你刚回宫不久,该好生歇着才是,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不曾说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低头道:“臣妾回宫几日,却一直没有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心中甚是过意不过,趁着今日无事,便过来了,还望娘娘莫要嫌臣妾晚来。” 那拉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本宫与你相识多年,哪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怪你,坐下吧。” “多谢娘娘。”在凌若坐下后,那拉氏笑言道:“不过本宫真是没想到,会再见到熹贵妃,本宫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了。” 凌若抬目望着那拉氏道:“娘娘还在,臣妾又怎舍得先走,就算黑白无常真来索命,臣妾也断然不会跟他们走。否则只剩下娘娘一人在宫中,岂非太寂寞无趣了吗?” “不过有时候,本宫倒喜欢清静一些,不想有那么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本宫眼睛也花了。”对于那拉氏一语双关的话,凌若微微一笑道:“宫里头那么多人,娘娘想要清静,怕是有些不易。” “也是,是本宫奢望了。”那拉氏话锋一转,道:“自从第一个见到熹贵妃,本宫就觉得你是有福之人,而今果然如是,宫里头能子女全双的唯熹贵妃一人。”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娘娘不也是吗,不止有二阿哥还有灵汐在膝下承欢,虽说并非娘娘亲生,但他们二人皆对娘娘孝顺有加,看着倒是比亲生的还要亲,让臣妾好不羡慕。” 那拉氏一怔,旋即笑颜如初,“若说别人羡慕本宫,本宫还信几个,熹贵妃你的话,本宫却是不信。因为宫中所有人羡慕的东西,不论是子嗣还是位份,熹贵妃都应有尽有了,就连回宫时,皇上都特许用了本宫的仪仗,虽说出了些意外,但皇上对熹贵妃的恩宠,想必终雍正一朝,都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娘娘这般说,可是要让臣妾无地自容了。”正自说话间,杜鹃抱着一只西洋狗进来,欠身道:“主子,宝儿找到了,原来它躲在花荫后面贪睡呢!” 那拉氏一边接过一边道:“这个宝儿真是调皮,害得本宫好一阵担心,往后可得看紧一点,别让它自个儿再乱跑了,否则跑丢了可不得了。” “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待得杜鹃退下后,凌若打量了那只毛色纯白微卷的西洋狗一眼道:“娘娘给它取名叫宝儿?若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必会以为是个小人儿。” “其实小狗跟小人儿差不多,都能听得懂话,只除了不会说罢了。”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道:“本宫膝下虽有灵汐与弘时,但他们都大了,只能偶尔进宫来看看本宫,不像熹贵妃有昭庆公主在膝下承欢,所以只能养着宝儿解解闷。” 凌若轻笑道:“昭庆同样是娘娘的女儿,若是娘娘喜欢,臣妾得空的时候,就抱她来娘娘这里坐坐,只要娘娘别嫌吵就好。别瞧着她人小,嗓门却是不小,哭起来臣妾都恨不得堵上耳朵。” 那拉氏笑而不语,隔了一会儿忽地道:“二十多年了,本宫真没看皇上待哪个人这么好过,以前的佟佳梨落或许算一个,但她自己作孽断了前路,不像熹贵妃,时间越久反而越受宠。皇后仪仗,固伦公主,还有四阿哥,若非他不坚决不受,今日就是毓庆宫的太子爷了。依本宫看来,熹贵妃如今只差一样东西?” “请娘娘赐教。”面对凌若的话,那拉氏微微一笑,道:“熹贵妃心中早就有数,又何必本宫再说呢,不过这样东西,终熹贵妃此生,怕是都得不到了,因为它命中注定不属于熹贵妃,强求亦是无用的。” 后位――那拉氏所说的东西就是无数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后位。 下一刻,凌若笑了起来,比任何一刻都笑得绚烂,“娘娘怎知它不属于臣妾?或许它早就触手可及,只是臣妾不愿要罢了。” “熹贵妃真是喜欢说笑。”那拉氏抚着趴在膝上的宝儿,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这个独一无二的后位,没有人会拒绝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份。 凌若起身走到那拉氏身边,看着她怀中的西洋狗,轻声道:“臣妾没有说笑,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那拉氏抬起头来,带着与刚才一般微凉的笑意道:“若是真的,那如今坐在坤宁宫的人,就该是熹贵妃你而非本宫了。” 凌若靠近了几分,用比刚才更轻的声音道:“皇上曾许臣妾皇后之荣,但被臣妾拒绝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听着这句话,那拉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盯着她道:“本宫愿闻其祥。” 凌若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因为没有了后位,你还可以活着,顶多只是受些屈辱罢了,这可不是臣妾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那拉氏已经无法再保持一惯的温和与端庄,她的神色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娘娘想要臣妾和弘历什么,那么臣妾今日就想要娘娘什么。”说完这句,凌若直起身来,退开几步,优雅地屈膝甩帕道:“臣妾不叨扰娘娘清静了,先行告退。” 那拉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死死盯着凌若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小宁子在一旁看着不对,小声道:“主子您别听熹贵妃胡说,皇上与您乃是多年结发夫妻,怎可能将后位许给她呢,依奴才看,熹贵妃是存心惹您生气,您可别着了她的当。”虽然凌若说话很轻,但他就站在那拉氏身边,还是听到了几分。 不知是否听进了小宁子的劝说,那拉氏将目光从门口收了回来,然脸色依旧铁青的可怕,她想要端起一旁的茶盏,但双手一直发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端起,反而洒了许多在桌上。 小宁子见状,想要上前替她端起,却被那拉氏厉声喝道:“滚开,本宫还没老的连茶也端不动。”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吐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她的喝斥,小宁子无奈地退到一旁,那拉氏在努力许久后,终于将那盏茶给端了起来,此时原本八分满的茶水只剩下一小半,桌上全是弄洒的茶水。 那拉氏像是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一样,一口将茶水喝尽,甚至于连茶叶也喝了进去,然却一直含在嘴里不曾咽下。 小宁子看着不对,正想要劝,忽地看到那拉氏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紧接着捧在手中茶盏亦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而那拉氏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色又青又白,说不出的吓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小宁子顾不得可能会被责罚,走过去扶住她的手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奴才啊?” 那拉氏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杜鹃尖叫了起来,指着刚才那拉氏喷出来的茶水道:“血,有血!” 小宁子一惊,赶紧往喷在地上的茶水看去,果然中间夹杂着点点暗红色的血,不等他细想,手里感觉重得撑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拉氏双目紧闭,身子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小宁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也忘了去扶,直至那拉氏整个滑落在地上后方回过神来,朝还愣在一旁的杜鹃吼道:“快,快去请太医!” 在杜鹃慌慌张张离去后,小宁子唤来同样吓得不轻的宫人,将那拉氏抬到内殿,等着太医过来。 不一会儿,杜鹃拉着许太医匆匆忙忙来了,待他为那拉氏诊过脉后,小宁子急切地问道:“如何,皇后娘娘这是得了什么病?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宁公公且宽心,皇后并没有生病,之所以会吐血昏迷,乃是急怒攻心之故,只要休养一下服几贴药就没事了,但往后切不可再受这样大的刺激,万一中风,那麻烦就大了。”虽然许大夫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刺激才会令那拉氏吐血昏迷,但他在宫中也有些年头了,知道有些事轮不到自己问,而且往往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所以想要安稳一些,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多问。 小宁子点头道:“咱家知道了,多谢许太医,请许太医立刻开方,好让咱家为皇后娘娘煎药。” 待得药煎好端来时,那拉氏亦缓缓睁开了眼,小宁子欣喜地道:“主子您醒了,药刚刚煎好,待凉一些就能喝了。” 那拉氏没有理会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鲛纱帐,良久,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 小宁子在一旁劝道:“主子您刚醒,可得小心身子。” 内殿寂静的令人发怵,只有偶尔冰化融化时,水珠滴落铜盆中的声音,正当小宁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拉氏低声道:“本宫总以这么多年的陪伴,皇上对本宫总有些情义,可现在本宫知道了,一切都是本宫一厢情愿,皇上对本宫根本没有一丝情义,对他而言,本宫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是生是死,他都不在意。” 小宁子替她拭去眼边的泪水,轻声道:“主子您千万莫要这么想,依奴才看,熹贵妃那些话根本是信口胡诌,信不得。” 那拉氏摇头道:“不会的,若不是真的,她不会特意跑来与本宫说这些,皇上是真的想要废本宫,改立她为后。” 小宁子沉默片刻,道:“就算真是这样,如今待在坤宁宫的依然是主子您,并非熹贵妃,所以主子实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拉氏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灰暗,“后位已是本宫唯一剩下的东西,可现在皇上连这个也夺走,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在皇上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真是可笑至极。枉本宫还对皇上有所期望。” “主子您现在刚醒,还是别想这些了,待身子好一些再说。”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有些激动地道:“本宫怎么能不想,本宫现在不管睁眼闭眼,想到的都是皇上要废本宫的事,再这样下去,本宫几乎要疯了。” 小宁子忽地跪下道:“恕奴才直言,主子既然已经看透了皇上的无情,为何还在意皇上说过话,做过事。” 那拉氏侧目看着小宁子,凉声道:“本宫虽是皇后,看着高高在上,但终归还是要依附于皇上,怎可能不在意。皇后……呵,很可能明儿个一睁眼,本宫就不是皇后了。” “奴才明白主子心中的苦,但正因为皇上无情,主子才更加要保重身子,否则岂非正如了钮祜禄氏的意。”这般说着,小宁子膝行上前,端药送到那拉氏嘴边,恳切地道:“还请主子许奴才喂您喝药。” 看着小宁子,那拉氏忽地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凄凉,“想不到本宫活了半辈子,到了这个时候,关心本宫的,只有你一个。”在这句话落下后,那拉氏不再拒绝,由着小宁子一勺勺地喂她服下。 不知是因为小宁子那番话还是服药之故,那拉氏的精神看着比刚才好了一些,就着小宁子的手半坐起身子。 “其实奴才一直觉得熹贵妃的话有所可疑,若皇上真封她为后,为何要拒绝,这与要主子您……”小宁子说到这里一顿,有些不敢直接说出来。 许是因为小宁子刚才那番安慰,那拉氏待他的态度异常温和,“但说无妨。” “是。”小宁子欠一欠身道:“这与熹贵妃想要主子您的命并不冲突,可偏偏她拒绝了,奴才以为,若非撒慌便是有什么让她不敢受封的理由。” 那拉氏一直都不觉得凌若刚才是撒谎,否则也不会气到吐血,所以她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第二个可能上。 “不敢受封……”那拉氏闭目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手指在床沿上轻轻叩着,在宫人进来换铜盆时,那拉氏倏然睁开双眼,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本宫知道了她为何不敢受封了。”不等小宁子发问,她忽地道:“小宁子,你觉得钮祜禄氏对皇上有情还是无情?” 小宁子想也不想便道:“回主子的话,自是有情。”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问及张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若说册封一个常在、答应仅仅只是后宫之事,那么册封妃与贵妃,已是涉及到了前朝的利益,更不要说废后了,尤其是在本宫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前提下,废后,足以让皇上被天下臣民口诛笔伐,身败名裂,哪怕他依旧是这大清的皇帝,可百年后,却免不了在史书上留下难堪的一笔。钮祜禄氏既对皇上有情,又自会舍得让皇上背负骂名呢?” 小宁子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推辞后位?” 那拉氏不说话,不过戾气却在眸底凝聚,“真是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可是本宫却不喜欢,很不喜欢!” 小宁子眼珠一转,忽地道:“主子,其实关心您的何止奴才一人,还有二阿哥与英格大人,他们都很关心主子,必不会让主子受到半点伤害。” 他这话看似突兀,不着调,但那拉氏却很快明白,小宁子这是在提醒自己,虽然自己不得胤禛的喜欢,但手中却握着弘时与整个那拉氏家族,胤禛若真想动自己,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拉氏一字一句道:“你说的不错,没有人可以bi本宫离开坤宁宫,更没有人可以让本宫认输,就连皇上也不行!”到了这一刻,她对胤禛已是完全失望,唯一在意的,只剩下权势。 “对了,可知冯刘二人怎样了,有没有受罚?”这二人虽然官阶不高,不过区区七品,但御史言官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却颇为有利。 “回主子的话,皇上不仅没有处置二位大人,还晋了他们的官位,只待吏部拟好公文后,便是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后宫虽不得干政,但那拉氏却一直有让小宁子留意前朝的动向,一旦遇到什么重要的事,英格也会设法将消息递到宫中。 那拉氏闻言甚是惊讶,“奇怪,他们之前那样做,无疑是在给皇上难堪,不处置他们已是格外开恩的,怎会反晋他们的官位,实在说不通。” “说不定皇上自己觉得之前所做的事不妥,而冯刘二位大人,又敢实言直说,忠义可嘉,所以才晋他们的官位。” 那拉氏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本宫很清楚皇上的xing子,一旦他认为对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妥协。这件事,本宫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如此,但究竟哪里不对,那拉氏也说不出来,只能暂且搁在一边。 且说凌若在回了承乾宫后,便听得有太医去了坤宁宫,水月在一旁奇怪地道:“刚才主子过去的时候,皇后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要请太医了?” 凌若取过水秀拿来的书卷,不在意地道:“人活着,就免不了有三灾六病,请太医有何好奇怪的。” “可总觉得有些怪。”在水月说话的时候,三福已是小声道:“主子,可是与您之前与皇后说的话有关,奴才看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凌若笑而未语,在看了一会儿书后,她忽地道:“水秀水月,你们可还记得张成?” 水秀与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他是阿意的哥哥,也是之前侍候皇上的人,奴婢们怎会不记得。” 凌若翻过一页书道:“本宫记得张成原是云南盐驿道,这些年过去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云南,你们待会儿出宫打阿意打听一下。” 水月好奇地道:“主子寻张成有事吗?” 凌若笑笑道:“没什么,本宫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要他帮忙,所以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几人中,唯有三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奉命赐死叶秀的人,正是当时还为王府小厮的张成,难道是为了叶秀的事? 到了傍晚时分,水秀自宫外回来,向凌若禀告道:“主子,奴才问过阿意了,她说去年末,张成已经奉命调至天津当差。” “天津,那倒是离京城很近,但毕竟还不是京城。”凌若喃喃说着,忽地看到水秀嘴角带笑,便道:“还有什么事本宫不知道吗?” 水秀抿着笑道:“奴婢看到阿意的时候,发现她怀孕了呢,听说已经有八个月了,很快便要生了。” 听得这话,凌若亦是为之一喜,阿意与傅从之在一起,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孩子,想不到而今竟是突然有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看来本宫要赶紧给快要出世的孩子备份厚礼才行。”如此说着,一个念头却是慢慢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水秀在一旁道:“阿意与奴婢说了,说是礼不要,只求主子给孩子赐个名,好让孩子沾一沾主子的福气。” “这是自然。”说话间,杨海已经领了宫人将晚膳备下,过来道:“请主子移步偏殿用膳。” 凌若点一点头,正要起身,意外瞥见瓜尔佳氏走了进来,笑着上前挽了手道:“姐姐来得正好,陪我一道用晚膳,否则只我自己一人,可是寂寞得很。” 瓜尔佳氏赦然一笑道:“我还想着要怎么开口,你倒是自己说了,免得我费口舌。” 凌若笑而不语,待得在偏殿落坐后,杨海赶紧拿了一副碗碟上来,摆在瓜尔佳氏面前, 瓜尔佳氏挟了一筷鲜嫩的鱼肉尝过后道:“对了,我听闻你今日去过皇后那里了,紧接着没多久,皇后就传了太医,几经打探,方知原来皇后吐血了,却不晓得要怎样的事才能激得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吐血?” 凌若拨弄着碗里晶莹的米粒,“也没什么,不过是将原先告诉姐姐的话告诉了她而已。” 瓜尔佳氏先是不解,待得仔细想过后,方才明白了凌若的意思,旋即掩嘴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会气成那样了,不过你也真敢说,就不怕她拿到皇上面前做文章吗?” 凌若挟了一筷苦瓜到瓜尔佳氏碗里,“她不会的,因为这样做除了让皇上难堪外,对她根本没有好处,试问以皇后的心机,又怎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呢。她会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然后再做出反击,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能将她气得吐血。”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成见已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笑着摇头道:“你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可知皇后等待的时机是什么?” 凌若沉默了片刻,道:“姐姐可知京中哪家姑娘待字闺中,而品德才貌又上佳的?” 这话可是将瓜尔佳氏问得一愣,道:“怎么了,你要为弘历选嫡福晋吗?” “是要选一位嫡福晋,却不是弘历,而是果郡王。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在瓜尔佳氏不解的目光中,她平静地道:“姐姐刚才不是问我,皇后等待的时机是什么吗?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我与果郡王相处的这几个月。” 瓜尔佳氏刚才还轻松自若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然却是摇头道:“皇上不是马佳氏那个没头脑的,应该知道嘉柔的出身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嘉柔没问题,并不代表我就没问题,我毕竟与果郡王单独相处了几个月,凭着这一点,皇后可以大做文章,哪怕皇上不信,也足够令我处于不利之地了,想要让她的算盘落空,就一定要先发制人。而替果郡王挑一个好亲事,然后再由我亲自开口请皇上下旨赐婚,无疑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瓜尔佳氏细细梳理了一遍她的话后道:“我明白了,若有私情的话,是断然不会主动请皇上赐婚的,只是我听闻果郡王并无意娶妻,之前皇上也曾提过,被果郡王婉拒了,这一次他会肯吗?” 凌若低头拨了一口米饭在嘴里,嚼烂咽下后吐出几个字来,“应该会。” 瓜尔佳氏虽觉得凌若态度有些奇怪,但也不曾多问,陪着她一道用过晚膳,然后又说了一阵子话方才离开。 翌日,胤禛亦知道了那拉氏请太医的事,待得从小五口中得知那拉氏吐血的事时,停下手中的朱笔抬头道:“无端端的为什么会吐血?” 小五赶紧回道:“奴才也是道听途说,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胤禛对那拉氏并非太过在意,但毕竟夫妻多年,且之前又曾想过废那拉氏的后位,心中更是有所亏欠,所以在犹豫了一会儿后道:“摆驾坤宁宫。” 不等小五答应,四喜在一旁道:“皇上,如今正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候,要不等晚些再去,想来有太医诊治,皇后娘娘不会有大碍。” 胤禛摇头道:“不亲自去看看,总是有些不放心,没事,待会儿走阴凉一些的地方就是了。” 见胤禛心意已定,四喜不敢多劝,与小五一道陪着他前往坤宁宫,虽说已是尽是往阴凉的地方走了,但这一路走来,还是满头大汗,小五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 看到胤禛进来,杜鹃连忙屈膝行礼,胤禛摆一摆手道:“皇后人呢?” 杜鹃低头答道:“回皇上的话,主子身子不好,在内殿歇着,谦嫔娘娘也在里头呢。” 胤禛点点头,举步走了进去,谦嫔正陪着那拉氏说话解闷,看到胤禛进来,忙不迭地起身,就连那拉氏也从床上撑着要起来,胤禛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你身子不好,躺着就是了,朕知道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如何,可好些了?” 那拉氏一脸感激地道:“臣妾无事,只是些许小毛病罢了,倒是劳皇上特意过来,臣妾真是过意不去。” 望着那拉氏憔悴苍白的脸颊,胤禛心底升起些微的怜惜,“你我乃是夫妻,何需说这样见外的话。” 在他们话音的间隙,刘氏知趣地道:“臣妾得回去照顾弘瞻了,臣妾先行告退。” 待刘氏走后,胤禛就着小宁子端上来的椅子坐下道:“你为何会突然生起病来,听说还吐了血,太医怎么说,严重吗?” 那拉氏目光微闪,搪塞道:“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觉得人很难受,太医看了说臣妾是最近有些累了,多注意休息便没事了。”虽然她恨不得说是钮祜禄氏将自己气吐血的,但她不能说,哪怕心里再恨,也得先忍着。 胤禛点点头道:“之前贵妃不在,宫里头的事,事无巨细都要靠你打理,你年纪不小了,身子又一直不好,再这样累下去,早晚得累出病来。所以朕想着贵妃既然回来了,那宫里头的事还是交由她去打理,朕看她之前将宫中事打理的不错,皇后你大可以放心。” 哼,她就知道胤禛不会这么好心来看自己,原来是为着这个,贵妃之位还不够,还要将宫中大权一并给她。也是,当时若非钮祜禄氏有所顾忌不敢受皇后之位,这坤宁宫哪还有自己待的份。 这一次,那拉氏却是想错了,胤禛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临时起意,又怜惜那拉氏生病,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不过那拉氏对胤禛成见已深,在她看来,胤禛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好意,只是使尽办法,想要将她手里仅存的东西夺去。 那拉氏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念头压在心底,呈现在胤禛面前的,只是一惯的端庄笑容,“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昭庆公主还那么小,熹贵妃不免要多费些心思照顾她,若是这个时候将宫中的重担全夺在熹贵妃身上,只怕太过为难熹贵妃,至于宫中的事,臣妾虽然身子弱一些,但还勉强还可撑上一阵子,皇上不必担心。”后位,六宫之权,她既然握在了手上,就不会轻易交出去。 见她说得在理,胤禛也不勉强,道:“那好了,就劳请皇后再多费心一阵子,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让贵妃帮着做一些,不然谨妃也可以,莫要累坏了自己。” 那拉氏一脸感激地道:“多谢皇上关心。”说话间,宫人端了药进来,小宁子待要接过,胤禛已是道:“朕来吧。” 小宁子惶恐地道:“皇上,还是让奴才来吧。”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退到一边,随后舀了一勺药细细吹凉后递到那拉氏唇边,“喝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药,那拉氏脸圈一红,落泪道:“皇上这样待臣妾,臣妾……臣妾……不知该说什么好。” 胤禛温言道:“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好生把药喝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嗯。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那拉氏含泪将药一勺勺的喝了,待得喝尽后,望着正将药碗递给小宁子的胤禛道:“能得皇上亲手喂药,真不知是臣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妾刚才甚至在想,就这么病一辈子也不好。” “莫要说这种傻话,朕可盼着你赶紧好起来。”这般说着,胤禛忽地叹了口气,握住皇后的手道:“莲意,你可曾怪过朕?” 那拉氏有些意外地看着胤禛,旋即摇头道:“臣妾永远不会怪皇上,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所以不管皇上做什么,在臣妾看来都是对的,而臣妾也会一直站在皇上身边。” 她这番话令胤禛甚是动容,握紧了皇后的手感叹道:“这些年也是难为了皇后你,朕……” 不等胤禛说下去,那拉氏已是正色道:“请皇上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因为臣妾从来没有觉得为难过。” 那拉氏的包容与宽厚令胤禛甚是感动,颔首道:“好,朕不说了,你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那拉氏闻言,劝道:“皇上得空该多去看看贵妃与昭庆公主才是,臣妾这里有小宁子他们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胤禛点点头,道:“朕心中有数,你歇着吧。” “臣妾恭送皇上。”待得再抬起头来时,那拉氏脸上的温和谦逊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意。 她不怪胤禛,因为“怪”这个字已经容不下她心中的怨意,应该用“恨”字才是。 她将胤禛当夫君,胤禛却从未当她是妻子,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犹如一只畜生。就像今儿个,还道这么好心来看自己,结果呢,却是想来夺自己手中的权利给钮祜禄氏那个jian人。 小宁子凑过去小声道:“主子,奴才扶您躺下歇会儿可好?” 那拉氏冷笑道:“闹出这么一出,本宫哪里还歇得好。” 小宁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其实皇上还是关心主子您的,不然也不会……” “也不会跑来这冷清清的坤宁宫是吗?”那拉氏尖锐地打断他的话,“那依你之见,本宫是不是该跪下涕泪横流地叩谢皇上还记得本宫,且纡尊降贵地喂本宫喝那碗药?” 小宁子听出那拉氏心情不好,哪里还敢接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拉氏也不在意他有没有说话,自顾自地道:“刚才皇上喂本宫药的时候,本宫确实很感动,可是突然间本宫记起一件事来,算皇上登基之后,本宫一月里面总有四五日在喝药,可皇上从来都不闻不问,今日之所以,只因为他内疚,内疚曾经想把本宫的后位送给钮祜禄氏,他待本宫,一直都是那么无情无义。本宫……真的失望了!” 最后那句话,那拉氏说的无比苍凉,更有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中掉掉。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原来,还是会痛会难过。 小宁子叹道:“唉,主子凡事还是想开一些,否则这样困着自己,可不是个事儿。”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抚去脸上的泪水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以后都不会再为他掉一滴泪,以后只为本宫自己而活。”顿一顿,她道:“明日一早你出宫去见英格,让他设法找人打听一下关于钮祜禄氏住在果郡王府的事,另外……本宫记得果郡王出使时带的全是男子,没一个女人,一群男人根本没办法照顾钮祜禄氏,所以本宫怀疑,果郡王应该在途中找了人侍候钮祜禄氏,她一路跟来,应该会知道许多,让英格务必要找出这个人,想要坐实那件事,此人必不可缺。” 小宁子正待答应,那拉氏补充道:“另外告诉英格,让他除了本宫交待的事之外,不要再做其他事,以免引来皇上的怀疑,这种时候,本宫可不想看到任何因疏忽而引起的意外。还有……” 说到一半,那拉氏忽地止住了声音,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小声道:“主子还有何事吩咐?” 那拉氏抚过盖在身上的水蓝色锦被,缓缓道:“还有冯齐二人,若将来他们出了什么事,让英格千万不要cha手,哪怕他们死了也不可以cha手。” 小宁子陡然一惊,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觉得皇上会对付二位大人?可皇上明明刚晋了二位大人的官?” “本宫也不知道,但每每想起此事,本宫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才让你告诉英格一声,希望是本宫多虑了。” 小宁子将她的话仔细记在心中后,躬身道:“奴才知道,奴才一定会将话带到。” 那拉氏点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她似有些累了,闭目靠着床头,小宁子见状道:“主子,奴才扶您躺下吧,就算您心里再不痛快,也得注意身子,否则岂非正如了皇上与熹贵妃的意。” 这一次那拉氏没有再拒绝,由着小宁子扶自己躺下,在小宁子掖被子的时候,她忽地道:“小宁子,你有没有后悔过跟在本宫身边?” 小宁子一怔,旋即笑言道:“主子为何突然问奴才这个?” 那拉氏牢牢盯着小宁子,道:“你不必多问,只需回答本宫,后悔过吗?因为本宫虽是皇后,却不得皇上宠爱,皇后之位亦是岌岌可危。” 小宁子迟疑片刻,道:“奴才不敢说那些一日为主终身为主的虚话骗主子,但奴才确实没有后悔过,因为在奴才决定跟主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再回头,既然这样,后悔何用。” 听着他的话,那拉氏勾一勾唇角,道:“你这话虽不太中听,却是实话。” “奴才在主子面前,从不敢说半句虚言。而且奴才坚信,终有一日,主子会站在这个天下的最高点,钮祜禄氏一定会败在主子的手里。” 那拉氏抬起手,五指慢慢收拢,紧紧握住,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不错,本宫终将站在这个天下的最高点,谁都不能阻挡。”从未有一刻,夺位之心像此刻这么炽盛过。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开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收回手后,那拉氏侧目看着小宁子道:“若本宫可以得偿所愿,本宫定许你一世不尽之荣华!” 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激动不已,用力拍袖跪下道:“谢主子恩典,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侍候主子!” 这句话,是当初跟了那拉氏半辈子的三福都不曾得到的,可见那拉氏对小宁子的信任更是远远超过了当初的三福。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不止是因为小宁子懂得如何讨好那拉氏,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拉氏与小宁子是同一种人,他们都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且不会有任何内疚之心,不像三福与翡翠,会因为手上所沾的血腥而不安,会因为那拉氏的手段而害怕。 那拉氏在对付着凌若,而凌若又何尝不是在对付着她;后宫如是,前朝亦如是…… 兆惠他们在回了府邸,面对各自阿玛的询问时,并没有将实情合盘托出,而是按着弘历的吩咐,挑着能说的说,不能说的皆想办法搪塞过去。 至于布齐也在京中暂时住了下来,在弘历还有佛标的设法下,他不止洗清了不白之冤,还被授予户部员外郎之职,虽然品级与知州一样,但留在京城,将来升迁的可能xing就大多了,更不要说他而今是四阿哥的人。 后宫的算计,前朝的布棋,皆已经开始,只看最终,谁会成为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多日后,杨应熊押解进京,另一方面,关于他犯事的罪证也越查越多,吏部将其交由刑部审判,而他曾经买通官差,在中途加害布齐的事,也被抖露了出来。最终数罪并罚,杨应熊终被抄家流放之罪。 在杨应熊穿着囚服身带枷锁离京之时,布齐去看了他,望着一身员外郎官服的布齐,杨应熊尖刻地冷笑道:“布齐,别以为投靠了宝亲王就可以得意张扬,一切才刚刚开始,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也跟我一样,流放关外。” “多谢杨大人提醒。”布齐拱一拱手冷笑道:“不过想来杨大人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杨大人得闲还是好好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忏悔吧,否则只怕老天爷不肯就这么放过你。” “错事?哼,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何来对错之分。”杨应熊话音刚落,布齐便凑到耳边阴声道:“那我老母呢,她又有何错,要被你活活害死。杨应熊,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还远在后面呢!” 说完这句,布齐不在言语,不过他看杨应熊的目光,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看死人目光,那种目光令杨应熊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一个被盯上的猎物,任人宰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知道杨应熊被流放的那一刻起,布齐心里就判了他的死刑。想要一个人死,尤其是一个流放之人死,有许多办法,就像当初杨应熊对付他一样。 在目送杨应熊出城之后,布齐转身,却意外看到弘历与兆惠站在不远处,意外之余,赶紧过去行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弘历如今已经正式被封为宝亲王,所以布齐改口称其为王爷。 “今日是杨应熊流放之日,我想着你应该会过来送他一程。”弘历负手远眺了一眼道:“我知道你很恨他,恨不得想要他死,可惜刑部只判他流放抄家之罪。” “下官知道。”这般说着,布齐眸中冷光一闪,道:“但有许多犯人在流放过程中,因为受不了苦或是得病而死。” 弘历微微一笑,垂目看着布齐道:“看来你已经打算好了。” “下官知道这么做有违身上所穿的这身官袍,但杨应熊害死下官的老母,也差点害死了王爷与下官,以他的罪,就算死上十次百次也不为过,偏偏刑部却没要他的命,分明是有意偏袒,至于原因,无需下官说王爷也清楚。” “刑部或是偏袒,但皇阿玛却不会,你可知皇阿玛为何会答应刑部的审判,而非驳回命其从重处置。”弘历的话令布齐不解,道:“下官愿闻其详。” “其实皇阿玛的心思,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罢了。”在看了一眼布齐后,弘历道:“人死如灯灭,其实死并不是什么惩罚,恰恰相反,死是一种解脱,让人一了百了,而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皇阿玛要杨应熊活着为他曾经犯过的错事赎罪,最终在孤独无望中死去。” “可他依然活着。”这是布齐在听完弘历讲叙后说的话,字里行着,透着浓浓的不甘。 “死远比活着来得更简单,我不知道布齐大人你为了区区一个杨应熊脏污了双手,这样的话,我会很为难。”说到后面,弘历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凝重,“布齐大人救我的恩情,我从未曾忘,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愿看到你走错路,一旦错了,就难以再回头了,而且难保英格不会注意着你的一言一行,以便对付你,甚至是借你来对付我。”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道:“言尽于此,还望布齐大人能够听进一二。” 说罢,他转身便走,兆惠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布齐跟前道:“叔叔,王爷说的不错,你这样做太冒险了,就算你再小心,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比当初的杨应熊,现在不是一样被查出来了吗?还有,你若真这么做了,就不再是王爷的人,王爷不会再帮你,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啊。” 布齐在挣扎许久后,大步追上弘历,长揖一礼道:“下官糊涂,多谢王爷提醒,下官往后一定恭听王爷吩咐,绝不有违。” 弘历欣然点头,扶布齐直起身,“我知道这样很难为布齐大人,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往后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倚仗布齐大人的。” 事实也正如弘历猜想的那般,英格料到杨应熊不死,布齐可能会不甘心,在流放途中暗中下手,所以派暗卫一路跟随,但跟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异样。 这夜,英格接到暗卫传回来的情报,正好弘时也在,在英格看信的时候,迫不及待地问道:“舅舅,布齐是不是动手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冯刘二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轻叹一声,将信递给弘时,“没有,布齐没有动手,看来我们这步棋落空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怎么会,舅舅当时不是说他们一定会动手吗?”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信,写的果与英格说的一样,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异常。 “我也以为不会错,毕竟杨应熊害死了布齐八旬老母,一般人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眼下看来,却是我猜错了,若非布齐比我想象的能忍,就是有人洞悉了我们的计划。” 弘时紧紧皱了眉道:“这件事除了我与舅舅还有暗卫之外,便再没有人知道,怎可能被人察觉。” “不知道未必不能猜到,很可能,对方也料到我们会走这步棋。”这般说着,英格忽地话锋一转道:“二阿哥,你有没有觉得四阿哥这次回来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被他这么一说,弘时也察觉出了一点,道:“是有些,就像上次他来府中要人,明明是该他求着我,却态度强硬,步步紧bi。而今我只要一看到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英格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看来四阿哥比以前要难对付多了,说不定这次料到我们这步棋的人就是四阿哥。二阿哥,你往后可得比平常更加小心,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万不能有任何岔子,要知道皇上对你的宠爱原就不如四阿哥,虽说四阿哥推了太子之位,在我相信四阿哥依然是他心中唯一的人选。” 听着英格的话,弘时脸颊不断抽搐着,一想到皇阿玛对弘历的宠爱,他就抓狂不已,面色狰狞地道:“舅舅,真的没办法对付弘历吗?” “至少现在没有,所以舅舅才让你仔细着皇上那头。”见弘时脸色不甚好看,英格待要安慰几句,弘时已经咬牙道:“我知道了,我会仔细的,但是舅舅你也得帮着我尽量想办法对付弘历,自他与他额娘回京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 “舅舅自会帮你,不过你皇额娘前几日让小宁子带过话来,让你我最近行事小心一些,当初我找冯刘二人阻拦熹贵妃用皇后仪仗的事,已是让你皇额娘很不高兴,还说以后不论冯刘有什么事,都不让你我cha手。” 弘时不解地道:“冯刘二人?皇阿玛不是刚刚升了他们的官吗,还能有什么事?” 英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皇额娘考虑事情一向周到,既会专程带这话来,就有她的原因。”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因为冯刘二人仅仅升任内阁侍读后不久,就因为一些小错被贬,且是连贬三级,从正六品变成了从七品,比之前的御史时还不如,但这并没有完,仅仅过了两日,从七品的位置尚未坐热,两人就再次被贬,这一次,直接贬得连正经官职也没了,成为不入九流的守门官。 冯刘二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升入内阁的美梦只做了半个月就破碎了,而且还被贬到看守城门,与以前看不起的粗莽军士为伍。 而朝中的官员,在得知他们被接连貶官的消息后,多少亦猜到了胤禛当初升他们为内阁侍读的用意,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冯刘二人想过去求英格,但连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去,但是在入夜后,有两人来到他们的住处,却不是救他们于苦难之中,恰恰相反,是送他们去见阎王爷,并将尸体还有一些细软带到无人处掩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日,城门官四处找不到他们,又发现细软不见了,便猜测他们是受不了守城门的辛苦,所以逃走,只是他们是如何逃出去的,却是不得而知了,既找不到人,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所谓不了了之,只是对一些不知就里的人而言。 养心殿内,胤禛一边看着手边的折子,一边听着跪在地上的密探头子禀报最近京城的动静。 在密探头子话音落下后,胤禛抬头道:“冯刘二人的下落找到了吗?” 一说到这个,密探头子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派人出城寻找,但都没有发现踪迹,奴才怀疑他们还在城中,所以奴才已经派人监视住他们家人的住处。” “城中……”胤禛重复着这两个字起身道:“若他们真受不了守城的苦楚,不该会继续留在城中才是,这样很容易被找到。” “奴才也想过,但依着他们的行程,就算坐马车也该追到了,可几经盘查都不见踪影,所以奴才才会怀疑他们没有出城。” 胤禛轻敲了几下桌子道:“英格和弘时那边呢,可有什么异动?” “回主子的话,英格大人与二阿哥并没有任何异动,除了二阿哥有时会去英格大人府中之外,一切都很平常。”之前行刺弘历的事虽然过去了,查出来的结果与弘时并没有关系,但胤禛还是有所怀疑,依旧命密探注意英格与弘时的动向,“但奴才派去监视国公府的手下回禀说,冯刘二人在死之前曾去过国公府,但英格大人没有见他们。” 在沉寂片刻后,胤禛冷然道:“想办法将冯刘二人找出来。” 在密探头子退下后,胤禛思忖片刻道:“四喜,去吏部拿冯刘二人的案卷给朕,另外让传英格入宫,朕有话问他。” 当英格进来的时候,胤禛正在翻着冯刘二人的卷宗,待得英格小心翼翼地请过后后,他道:“若非看了冯刘二人的卷宗,朕几乎要忘了,原来英格你在康熙年间,曾经两次任主考,而他们两人也是在你任主考时录取的。” 听得冯刘二人,英格心中一惊,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蒙先帝厚爱,臣确曾两次任主考,但臣绝对没有任何徇私枉法,所有事考生,皆是看文录取,请皇上明鉴。” 胤禛微微一笑道:“朕又没说你徇私,这么紧张做什么,朕听闻冯齐二人在失踪之前,曾去找过你是吗?”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应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低了头,小心答道:“回皇上的话,他们确实来找过自己,想必也是希望臣念着以往那点师生之谊,帮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好让他们不要再做守城官。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胤禛搁下手里的东西,道:“你既是知道,为何不见他们?” 英格垂目道:“他们二人蒙皇上厚爱,升为内阁侍读,本该仔细做事以报皇上的隆恩,可是他们二人却进内阁不久便犯事,皇上贬他们去守城门,已是格外开恩,臣不知还能如何美言。但臣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最后竟会逃走。” 胤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英格,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英格闻言连忙跪下道:“臣一家世代皆受皇恩,臣如何敢欺骗皇上。” 胤禛仔细打量着他一番,见他所说不似作假,抬手道:“起来吧,朕问你,除了那次之外,他们还有没有来见过你?” 英格垂目道:“没有,就连他们逃走的消息,臣也是事后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胤禛见问不出什么来,逐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英格在答应后,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道:“皇上,臣听闻皇后娘娘前段时间抱恙在身,臣与病中的阿玛很是挂念,不知能否前去看望一番?” 听闻是这件事,胤禛颔首道:“既是挂念,尽管过去就是了,费扬古大人如何了,可有起色?” 英格恭谨地道:“多谢皇上关心,不过阿玛还是与以前一样,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什么好转。” 胤禛点点头,在示意英格下去后,再次将目光放在案上那两份卷宗上,这两人是同年中的进士,之后又一起在都察院为官,只是想不到而今连失踪也一起了。之前他怀疑此事与英格有关,但密探说英格那边没有什么异动,且刚才观英格神色,亦不像做假,看来此事还有待追查。 正想着,殿外传来叩门声,四喜上前应门后,恭声道:“皇上,熹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胤禛精神一振,抚一抚额道:“让她进来。” 凌若今日穿了一袭翠色旗装,配着发间的翡翠玉饰,在这炎炎夏日中透着一丝清凉。 胤禛招手示意她近前,温言道:“这么热得天过来做什么?待朕忙完了自会去看你。” “臣妾左右闲着无事,便做了酸梅汤给皇上,用来解暑消渴最好不过。”随着凌若的话,水秀自食盒中取出一个瓷盅来,凌若亲手将盛在里面的酸梅汤倒出来,又放了碎冰与糖之后舀匀后递到胤禛手上,“皇上尝尝看。” 胤禛勺了一舀到嘴里,酸梅汤的甜酸恰到好处,再加上冰块带来的凉意,让人感觉很是舒爽,甚至感觉积累了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在连着喝了几口后,胤禛点头赞道:“若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好的让朕有些害怕。” “害怕?”凌若意外于这个两个字,抿嘴笑道:“皇上该不会是怕臣妾在汤里下毒吧,若真是这样,皇上可是要失望了,臣妾什么都记得放,偏偏就是忘了放毒药。” “你若真想要朕的命,朕一定会给你。”这句话,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不等凌若细思,胤禛已是再次道:“朕是怕吃惯了你煮的东西,再吃御膳房的东西会不习惯,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凌若闻言轻笑道:“皇上若喜欢,臣妾每日煮给皇上吃又有何妨。” 待得胤禛用过酸梅汤后,凌若道:“臣妾有一件事想求皇上,还望皇上应允。” 胤禛笑道:“朕说怎么这般好,特意拿酸梅汤来,原来是有事相求。”虽是这般说着,却没任何生气的意思,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凌若摇着宫扇道:“皇上可还记得还在潜邸时,跟在臣妾身边的阿意?” “阿意……”胤禛想了一下道:“朕记得,她是狗儿的妹妹,不过后来被你遣出府去了,朕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你怎么提起她来。”狗儿也就是张成,自外放为官便被胤禛赐了张成之名。 “阿意出府后不久便成亲了,虽然臣妾与她许久未见,但她经常会送书信过来,臣妾得知她相公待她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不过幸得上天保佑,总算在去年怀上了,如今已经有九月,很快便要临盆了。”瞅着胤禛的神色,凌若继续道:“阿意一直很惦念她哥哥,无奈狗儿蒙皇上看重,外放为官,先是云南,之后又去了天津,两兄妹取少离多,难得有见面的时候,如今她怀了孕,更是惦念,希望与狗儿团聚一阵,她原是想去天津的,但即将临盆,不宜出远门,所以臣妾想着,皇上能否让狗儿回一趟京城,看看阿意。”凡任地方官者,除三年一次的叙述评定之外,无皇命不得回京,这是大清开国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待得她说完后,胤禛道:“这是阿意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臣妾的意思,阿意一向乖巧,从不会与臣妾提什么要求,是臣妾看出她信里的思念之意,所以才斗胆向皇上开口,还望皇上准许。” 胤禛微一点头,道:“若儿你可这是前朝之事,你是后妃,不该cha手的。”虽然他对凌若宠爱异常,但有些忌惮的东西,他并不喜欢凌若主动去触及,倒不是他固守陈规,而是一旦被朝臣知道,免不了又要兴起一番风波,这可不是他所愿见的。 凌若何尝不知胤禛这番心思,低头道:“臣妾知道,若非实在可怜阿意,臣妾也不会开这个口。” 胤禛目光在凌若脸上停留片刻后,微一叹气道:“罢了,就让张成回京一趟吧,朕可不想看到你难过。” 胤禛的回答令凌若大喜过望,连忙欠身道:“臣妾代阿意谢皇上恩典!” 胤禛扶了她起身,轻笑道:“阿意该谢你才是,若非你开口,朕可不会应允。” “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忘。”凌若话音刚落,胤禛已是握了她的手笑道:“你说错了,不是这辈子,是永生永世都不忘才对,因为朕想与你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只是或朕下世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平凡人,整日为柴米油盐忧心,你还会不会嫁予朕?”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得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胤禛那张在不知不觉间认真起来的面容,凌若心中盈满了感动,“臣妾倒宁愿皇上是一个平凡人,这样,便不会如此辛苦,不需要担负这么重的担子,可以与臣妾一起过平凡但安稳幸福的日子。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稍稍一想,已是明白了那拉氏的意思,“主子是想借着请勤太妃的机会见萍儿,可是……恕奴才直言,勤太妃未必会像上次那样带萍儿一道入宫。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明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多谢钱总管。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担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眼珠子一转,笑道:“咱家也就那么一说而已,具体有没有事又或者是什么事,咱家可不知道,待衣裳做好给姑娘送去时,再慢慢说也不迟。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人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人选 见凌若不说话,三福小声道:“恕奴才直言,要破坏皇后的计划,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萍儿变成一个不能开口的死人。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知道在姐姐看来,此事不甚合情理,但对于一心寄望于帝位,为此甚至不惜拿整个福州府的百姓性命布局杀害弘历的弘时来说,只要是任何触动帝位的事情,都会在他脑海中无限合理化。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上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萍儿姑娘你冷静一些,娘娘可从没有说过要害果亲王。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商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萍儿的话,勤太妃虽然不曾尽信,但一时间也想不到问题在哪里,正想着,只听萍儿在一旁道:“太妃,这衣裳……” 勤太妃瞥了一眼手上的夏衣,还给萍儿道:“既是皇后赏你的,就收着吧。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阿灵阿之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又何尝不是,只是有时候时间真是过的极快,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朕能否再与你一起度过一个二十年,若可以,那上天真是待朕不薄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下旨赐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允礼心意已决,凌若只得道:“既是这样,那本宫明日便向皇上请旨,由他下旨为你与钮祜禄拂樱下旨赐婚。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直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微微一笑,拿起搁在一旁的六棱宫扇轻轻摇着,微凉的清风随着扇子的摇头,拂面而来,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审问萍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一来,既遵了旨意迎娶阿灵阿之女为嫡福晋,又可以达到拉拢达色,巩固果亲王府权势的目的,这份心计不可谓不深,勤太妃……真是不可小觑。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招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利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红缨!”勤太妃在不悦地瞥了红缨一眼,之后又对萍儿道:“皇上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这么听她的话,银子吗?” “没……”萍儿嗫嗫地不敢说下去,然勤太妃是什么人,看到萍儿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她许你的东西是不是与允礼有关?” 萍儿见瞒不过只得道:“是,皇后娘娘说,只要奴婢肯帮她这一回,她就将奴婢赐给王爷为妾,奴婢知道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王爷,但奴婢对王爷真的是一片痴心,自见过王爷之后,就因王爷而喜因王爷而忧。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以情诱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勤太妃瞥了红缨一眼淡淡地道:“怎么了,我没有杀了她,让你很难过吗?还是说你担心我真的许她做允礼的庶福晋?” 红缨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太妃不该如此纵容萍儿,她差一点就害了王爷,害了整个王府。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张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若说册封一个常在、答应仅仅只是后宫之事,那么册封妃与贵妃,已是涉及到了前朝的利益,更不要说废后了,尤其是在本宫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前提下,废后,足以让皇上被天下臣民口诛笔伐,身败名裂,哪怕他依旧是这大清的皇帝,可百年后,却免不了在史书上留下难堪的一笔。钮祜禄氏既对皇上有情,又自会舍得让皇上背负骂名呢?” 小宁子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推辞后位?” 那拉氏不说话,不过戾气却在眸底凝聚,“真是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可是本宫却不喜欢,很不喜欢!” 小宁子眼珠一转,忽地道:“主子,其实关心您的何止奴才一人,还有二阿哥与英格大人,他们都很关心主子,必不会让主子受到半点伤害。” 他这话看似突兀,不着调,但那拉氏却很快明白,小宁子这是在提醒自己,虽然自己不得胤禛的喜欢,但手中却握着弘时与整个那拉氏家族,胤禛若真想动自己,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拉氏一字一句道:“你说的不错,没有人可以bi本宫离开坤宁宫,更没有人可以让本宫认输,就连皇上也不行!”到了这一刻,她对胤禛已是完全失望,唯一在意的,只剩下权势。 “对了,可知冯刘二人怎样了,有没有受罚?”这二人虽然官阶不高,不过区区七品,但御史言官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却颇为有利。 “回主子的话,皇上不仅没有处置二位大人,还晋了他们的官位,只待吏部拟好公文后,便是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后宫虽不得干政,但那拉氏却一直有让小宁子留意前朝的动向,一旦遇到什么重要的事,英格也会设法将消息递到宫中。 那拉氏闻言甚是惊讶,“奇怪,他们之前那样做,无疑是在给皇上难堪,不处置他们已是格外开恩的,怎会反晋他们的官位,实在说不通。” “说不定皇上自己觉得之前所做的事不妥,而冯刘二位大人,又敢实言直说,忠义可嘉,所以才晋他们的官位。” 那拉氏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本宫很清楚皇上的xing子,一旦他认为对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妥协。这件事,本宫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如此,但究竟哪里不对,那拉氏也说不出来,只能暂且搁在一边。 且说凌若在回了承乾宫后,便听得有太医去了坤宁宫,水月在一旁奇怪地道:“刚才主子过去的时候,皇后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要请太医了?” 凌若取过水秀拿来的书卷,不在意地道:“人活着,就免不了有三灾六病,请太医有何好奇怪的。” “可总觉得有些怪。”在水月说话的时候,三福已是小声道:“主子,可是与您之前与皇后说的话有关,奴才看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凌若笑而未语,在看了一会儿书后,她忽地道:“水秀水月,你们可还记得张成?” 水秀与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他是阿意的哥哥,也是之前侍候皇上的人,奴婢们怎会不记得。” 凌若翻过一页书道:“本宫记得张成原是云南盐驿道,这些年过去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云南,你们待会儿出宫打阿意打听一下。” 水月好奇地道:“主子寻张成有事吗?” 凌若笑笑道:“没什么,本宫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要他帮忙,所以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几人中,唯有三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奉命赐死叶秀的人,正是当时还为王府小厮的张成,难道是为了叶秀的事? 到了傍晚时分,水秀自宫外回来,向凌若禀告道:“主子,奴才问过阿意了,她说去年末,张成已经奉命调至天津当差。” “天津,那倒是离京城很近,但毕竟还不是京城。”凌若喃喃说着,忽地看到水秀嘴角带笑,便道:“还有什么事本宫不知道吗?” 水秀抿着笑道:“奴婢看到阿意的时候,发现她怀孕了呢,听说已经有八个月了,很快便要生了。” 听得这话,凌若亦是为之一喜,阿意与傅从之在一起,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孩子,想不到而今竟是突然有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看来本宫要赶紧给快要出世的孩子备份厚礼才行。”如此说着,一个念头却是慢慢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水秀在一旁道:“阿意与奴婢说了,说是礼不要,只求主子给孩子赐个名,好让孩子沾一沾主子的福气。” “这是自然。”说话间,杨海已经领了宫人将晚膳备下,过来道:“请主子移步偏殿用膳。” 凌若点一点头,正要起身,意外瞥见瓜尔佳氏走了进来,笑着上前挽了手道:“姐姐来得正好,陪我一道用晚膳,否则只我自己一人,可是寂寞得很。” 瓜尔佳氏赦然一笑道:“我还想着要怎么开口,你倒是自己说了,免得我费口舌。” 凌若笑而不语,待得在偏殿落坐后,杨海赶紧拿了一副碗碟上来,摆在瓜尔佳氏面前, 瓜尔佳氏挟了一筷鲜嫩的鱼肉尝过后道:“对了,我听闻你今日去过皇后那里了,紧接着没多久,皇后就传了太医,几经打探,方知原来皇后吐血了,却不晓得要怎样的事才能激得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吐血?” 凌若拨弄着碗里晶莹的米粒,“也没什么,不过是将原先告诉姐姐的话告诉了她而已。” 瓜尔佳氏先是不解,待得仔细想过后,方才明白了凌若的意思,旋即掩嘴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会气成那样了,不过你也真敢说,就不怕她拿到皇上面前做文章吗?” 凌若挟了一筷苦瓜到瓜尔佳氏碗里,“她不会的,因为这样做除了让皇上难堪外,对她根本没有好处,试问以皇后的心机,又怎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呢。她会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然后再做出反击,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能将她气得吐血。”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传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书窝网清宫熹妃传四喜不明所以地道:“回娘娘的话,小五确是奴才的徒弟,当初娘娘入宫时,也是他负责迎接的娘娘。” 凌若吐字清晰地道:“本宫想请公公让小五去一趟定亲王府,就说谨妃有事请二阿哥入宫一趟。” “谨妃娘娘?”四喜愕然地抬起头来,任谁都知道谨妃娘娘与二阿哥素无往来,彼此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怎得有事情寻二阿哥,还特意与自己来说这事,让小五去传二阿哥。想了一会儿始终想不清,他小心地道:“能否容奴才多嘴问一句,谨妃娘娘为何不她的宫人去传二阿哥?” “这正是本宫要喜公公帮忙的地方,还望公公不要多问。另外小五这般去传二阿哥,但到时候问起谨妃为何要传二阿哥,喜公公便推说小五听错了,谨妃真正让传的是四阿哥。”凌若这话听得四喜越发糊涂,“敢问娘娘,究竟谨妃要传的是哪位阿哥?” “是二阿哥,但问起时,则说是四阿哥,不知公公能否帮这个忙?”若是四喜不答允的话,便只有让瓜尔佳氏身边的宫人去传了,但远不及小五这个大内总管的徒弟来得有份量,很可能弘时根本不会理会传召,他若不入宫,那么所有的计划便都成了空谈。若非顾忌这个,凌若也不会与四喜说这个了,直接让瓜尔佳氏遣个宫人去传就是了。 “这个……”四喜犹豫着一时不敢答应,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做奴才的可是担待不起,可熹贵妃开口,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当初若非熹贵妃襄助,他指不定已经没命了。 凌若看出他的担忧,道:“喜公公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你到时候尽管推托说是小五听岔了便是,不会牵连到你与小五身上。” 见凌若这么说了,四喜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待得回到养心殿后,他将小五叫到跟前,道:“立即去定亲王府一趟,请二阿哥去一趟咸福宫,谨妃娘娘有事寻他。” 小五莫明其妙地道:“师父,既是谨妃娘娘有事,为何要让咱们去传?” 四喜哪里解释得了,他自己都还糊涂着呢,拍了小五后脑勺一掌道:“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咱家让你去就去,赶紧得,别误了事。” “是,师父。”小五委屈地答应着,快步去敬事房拿腰牌,待到了定亲王府,弘时正在府中,他在下人的引荐下来到弘时的书房,恭谨地道:“奴才给王爷请安。” 以弘时如今的身份,在宫里仍可称为二阿哥,但在宫外,却得以爵位相称。 弘时走下来道:“起来吧,你来找本王,可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 小五陪着笑脸道:“回王爷的话,不是皇上,是谨妃娘娘让奴才过来一趟,说有事请二阿哥去咸福宫。” “谨妃?”弘时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记忆中,自己与这位娘娘并无往来,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去咸福宫做什么,而且还是让小五来传这话。 “既是谨妃的意思,为何是你来传?”弘时这话将小五问得一愣,他要是知道就好了,眼珠子来回转了一圈后,赔笑道:“回王爷的话,是师父让奴才来传的,至于为什么,奴才也不知道。” 弘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思索着瓜尔佳氏唤自己前去何事,通过四喜这边来传,难不成瓜尔佳氏要说的话,与皇阿玛也有几分关系,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不去了。 小五等了半天不见弘时说话,小声道:“王爷,您……” 弘时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挥手道:“你先回宫吧,本王稍后就去咸福宫。” 见弘时这般说了,小五知趣地道:“嗻,奴才告退。” 在小五离去后不久,弘时出了书房对跟在一旁的王忠道:“替本王备轿,本王要进宫。”思索半晌后,他终还是决定入宫一趟。 待得来到咸福宫,从祥朝弘时福了一福道:“娘娘正与张大人在偏殿说话,奴婢带您过去。” 请推荐 找,请在百度搜索窝更多更好无错全文字首发,尽在看书窝。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大逆不道之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成叹气道:“当年奴才奉皇上之命,去无华阁处死叶氏,叶氏亲口对奴才说,她绝对没有掐过二阿哥,更没有靠害二阿哥来博得皇上的关注,微臣想想也是,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再狠毒的人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再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氏实在没理由骗微臣。至于皇后娘娘,您想想,那个时候世子已经溺水而亡了,皇后膝下荒凉,若能够将二阿哥抚养在膝下,她便又有了儿子,无论怎么想,她都有理由这么做。” 瓜尔佳氏点头之余又道:“可是叶氏被关入无华阁的时候,皇上已经将二阿哥交给皇后抚养,她何必还要赶尽杀绝呢?” “娘娘,恕微臣直言,只要叶氏活着一日,她就一日二阿哥的生母,母子之间那份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指不定二阿哥长大后,就会求着皇上将叶氏放出来,您说皇后会甘心吗?”。 “不错,叶氏一日不死,皇后就一日不能安心。为了置叶氏于死地,她就借着照顾二阿哥的机会,故意在他身上掐出许多伤痕来,然后再告诉皇上,让皇上以为是叶氏所为,一怒之下赐死叶氏。”说到这里,她叹然道:“唉,若有朝一日二阿哥知道了真相,不知会是什么心情,一边是养母一边是生母,实在令人难以取舍。不过所幸,皇后待二阿哥一直很好,事事为他考虑,重若自己的性命,勉强算是一点安慰吧。” 张成脸上却没一丝欣慰之色,反而道:“娘娘错了,依微臣之下,皇后虽然重视二阿哥,但要说重若性命,却是不见得。” “这是何故?”在瓜尔佳氏奇怪的目光中,他道:“奴才以往在潜邸侍候时,与皇后多有接触,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后最重视的乃是权势与利益,她之所以抚养二阿哥,之所以对二阿哥好,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二阿哥是男儿,有资格继承皇位罢了。” “不管怎样,对二阿哥来说总是好事,将来若真能继承大宝……”不等瓜尔佳氏说下去,张成已是道:“娘娘觉得二阿哥真有机会继承大宝?” “这个……”瓜尔佳氏犹豫了一下道:“看皇上的心意似乎更中意四阿哥一些,不过终归还没有立太子,再加上二阿哥身为嫡长子,又有皇后扶持,怎么着也有机会,这一点就算本宫并不喜欢二阿哥,也得承认。” 张成神色凝重地道:“不,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皇后真的会让二阿哥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吗?”。 “你这话本宫怎么越听越糊涂,皇后一直在做的事,不就是想让二阿哥将来可以继位吗?本宫是没有子嗣,若有的话,同样会存这个心思。” “微臣说的是……皇后她很可能根本就是想自己登基,成为君临天下之人。”张成此话一出,瓜尔佳氏骇然失色,血色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连声音也是,好一会儿方勉强将声音寻了回来,道:“张成,你怎敢说此大逆不道之话,皇后乃是女儿身,如何能够……如何能够登临帝位!” 张茂肃然道:“娘娘莫要忘了唐朝时的武则天,她不一样是女儿身,最后却成为了君临天下的帝王。世事无绝对,或许皇后想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也说不定。” 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如今是大清,不是唐朝,皇后这么做,只会自取灭亡,绝不会有好下场。” 张成道:“就算如此,皇后也大可以将二阿哥变成提线木偶,自己在背ao控,这样一来,除了身份之外,她依然可以将大清江山牢牢握在手中。” “这个……”瓜尔佳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停顿许久后方才道:“罢了,这些事也不是你我能干涉的,而且皇后如今也没做什么过份的事,今日这些话,说过便算了,万不能再提了,更不让别人知道,否则你与本宫都会有麻烦。” 张成答应道:“微臣知道,微臣也不知为何会与娘娘说这么许多,这些话微臣可从来不曾与人提过,就连之前去见熹贵妃时也没提及。” 瓜尔佳氏叹着气道:“唉,有时候还是还是少知道一些的好,否则徒惹心烦,今日与你这么一聊,本宫今夜只怕是难以入眠了。” 张成道:“其实这些也只是微臣的猜想而已,是真是假,可是不知道。” 瓜尔佳氏点点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本宫叫你来原是为了本宫族弟的事,他过几日便要去天津赴任,正好在你底下办差,本宫这个族弟虽说还算机灵,但阅历尚浅,到时候你帮着本宫多提点一下他。” 张成连忙应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照看着他。” “余下的便没什么了,你难得入宫一趟,本宫又听说你妹妹将要临盆了,正好本宫这里还有些冬虫夏草,你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张成受宠若惊地道:“娘娘如此厚赐,微臣如何敢受。” “不过是一些滋补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好不敢受的,本宫这就去让从意把东西准备好,让你带回去。”这般说着,她走过去将殿门拉开,看到站在外面的弘时,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地道:“二阿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般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往身后的张成看去,张成的脸色瞧起来也是不太好看,显然两人都在担心刚才的话让弘时听到了多少。 弘时的脸色比他们二人还要难看,阴沉得如要滴下水来一般,好一会儿方拱一拱手道:“不是谨妃娘娘让小五唤我过来的吗?说有事情要与我说。” “本宫?”瓜尔佳氏愕然指着自己,道:“之前喜公公来本宫这里的时候,本宫确实让他帮忙出宫一趟,但本宫要请的乃是四阿哥,而非二阿哥,难不成喜公公听错了?” 这般想着,她唤过站在一旁的从意道:“去,看喜公公有没有空,请他过来一趟。”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圈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夜间来此做甚? 凌若长眉轻挑,带着这个疑问迎上去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那拉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无事便不能来熹妃这里坐坐吗?”。 凌若唇色一弯,不卑不亢地道:“臣妾岂敢,只是娘娘突然前来,臣妾没有准备,怕怠慢了娘娘。” “咱们姐妹之间无需这般见外。”那拉氏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如散落身上的柔和月光,然凌若却晓得,隐藏在这份温和下的是重重机心,以及许多男人都不及的狠辣奸诈手段。 那拉氏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立在中庭微笑道:“本宫也是偶然见今夜月色甚好,堪与八月中秋时相比拟,便临时起意,想着找妹妹一道来赏月。” 凌若笑而不语,对于那拉氏这个说辞,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也猜测不到她的来意。 “妹妹你说……”在嫣然的笑意间那拉氏语锋骤然一转,“通州的月亮是否也像此处这么圆?” “想来都是一样的。”凌若垂目盯着自已缀在鞋面上雕成燕子形状的滇玉,不知何时,这燕子的翅膀竟是折断了一边。 那拉氏就着水秀端来的花梨木椅坐下,抚了衣裙淡然道:“本宫听到的却不是呢,听说通州至今仍天气恶劣不堪,时有狂风骤雨,冷如严冬,且空中尘雾笼罩,根本看不到青天白日,更甭这皎洁月色了。” “娘娘若有话,不妨直说。”凌若冷冷睨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厌恶之意;若非她诱着伊兰说出自己与容远的关系,胤禛何至于这般疑心自己。 那拉氏故做苦恼地道:“本宫能有什么话,只是担心徐太医罢了。唉,想他一介文弱书生,却去那苦寒恶劣之地,又有瘟疫肆虐,也不知能否熬过去。话说回来,本宫听说,徐太医之所以会入宫为太医,皆因妹妹之故,这份深情厚意真是可敬可佩,连本宫也羡慕得很。” “臣妾与徐太医虽说自幼相识,但并无逾越礼制之事,他为太医也非为臣妾之故;倒是娘娘为了这件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臣妾的妹妹都拿来利用。”她冷笑,神色如清秋霜雪。 那拉氏浑不在意地道:“若真无事,又何必怕被人利用,始终……”螓首轻扬,垂落颊边的珠玉闪出濯濯光华,“妹妹是有错的。” 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抚额赦然道:“瞧本宫这人,来这里是想与妹妹赏月的,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可真是扫兴。” 凌若冷眼相向,她岂会相信那拉氏是为赏月而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堆话,必有其目的所在。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风有些大,吹动两人身上的衣衫鬓发,那拉氏举袖遮一遮夜风,不想拿在手里的绢子被风给吹走了,翡翠待要去捡,那拉氏已出声道:“随它去吧,左右只是一块绢子罢了。” 待夜风过去后,那拉氏忽地道:“对了,有一件事妹妹尚不知晓吧?”她微眯了眼眸,往前倾一倾身道:“通州灾民因瘟疫久久不能解除,开始聚众闹事,适才通州急报,说徐太医他们带去的水粮已经被灾民哄抢。” 在说这些话时,她眸光一直落在凌若身上,见她神色微变,一缕笑意顿时攀上嘴角,温和的容颜在月色下瞧着有些不真切,如蒙了一层轻纱般,“妹妹想不想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是怎么处置的?”她这话好比抛出了一个球,等着人去捡,而等待这个人的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如何处置?”凌若很清楚,但事关容远生死,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纵是明知圈套也只得跳下去。 那拉氏很满意凌若的态度,掩口轻声道:“通州百姓犯上做乱,徐太医等人又治不了瘟疫,一旦那些灾民不受控制地跑出来,瘟疫就会以通州为源头蔓延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为大局着想,决定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通州府所有人都要死!” 初春的夜犹带着几分冷意,凌若却出了一身冷汗,胤禛要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在那边不论灾民还是去救治的太医都要死,包括容远在内。 那拉氏起身,凑到凌若耳边,于温热的气息中一字一句道:“昔日,徐太医为了妹妹入宫,今日又为妹妹惨死,这一生算是尽皆毁在妹妹之手,真是可怜可叹呐。” 凌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唯有袖中那攥紧的双手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在一片生冷的寂静中,她抬头,迎向近在咫尺的那拉氏,“通州幸存百姓数百上千,皆为大清子民,皇上生xing仁厚,岂会舍弃他们。” “你以为本宫在骗你?”那拉氏后退一步,淡然道:“此刻皇上已经召了各官员入宫,今夜应该就会有旨意下达,妹妹若不信,尽可等着看。”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换而言之,就算皇上怜惜通州百姓,那徐太医呢?妹妹莫不是以为皇上知道了你与徐太医之间的事之后,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不等凌若说话,她展一展袖道:“好了,天色渐晚,本宫该回去了,妹妹也早些歇着吧。” 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转身离去,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无比,明月在她身后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直到那拉氏走得不见人影后,水秀方有些忧心地唤着从适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凌若。 在漫卷的长风中,凌若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望着那拉氏离去的方向凝声道:“皇后,果然是皇后。” 水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宽慰道:“主子莫要听信皇后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兴许徐太医如今已经解了通州疫情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凌若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这件事十有**是真的。”话虽如此,但心中仍存着一分侥幸,她唤来杨海,命他赶紧去南书房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官员连夜入宫。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问与不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书窝网清宫熹妃传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问与不问他的回答让四喜很是满意,小五一向是个嘴紧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应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熹贵妃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将二阿哥引到咸福宫,而且当时张成大人也在,看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若说四喜仅仅只是好奇的话,那弘时此刻的心情已远非言语能形容,离开咸福宫的他,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红墙之间游荡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刚才所听到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在他脑子里扎着,将他扎得千疮百孔,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不对,这不对,皇额娘怎么会害死他生母,怎么会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这根本就不合理情,一定是张成与谨妃胡说的,说不定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他越是想要否认,就越是难以否认,谨妃怎么知道他会来,若非小五请错了人,原本该来这咸福宫的人是弘历,他根本听不到这些,而且谨妃如何能够算得那样精准,知道他就在外头,所以说那些话,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在阴差阳错下,恰好听到了这些,听到了事情的真像,听到皇额娘曾经做下的恶事还有险恶居心。 武则天……皇额娘……呵,皇额娘一向精于算计,又对皇位誓在必得,说不定真的有那样的心思。至于她对自己的好还有扶持,皆不过是为了让他听她的吩咐,成为她的傀儡,唯她之命是从。这样一来,就算她不能真正登上帝位,也可以做一个有实无名的女皇。 越想弘时的心就越寒,浑浑噩噩的走着,一路上若非太监宫人让着他,早不知撞到了多少人。在他背后,不住有宫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猜测着这位二阿哥出了什么事,居然如此神不守舍。 这样的游荡一直持续到弘时不小心跌倒为止,一旁的宫人看到弘时跌倒,连忙奔过来扶他,“二阿哥,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弘时茫然的抬起头,四周景物像置身在雾中一样,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这是哪里?” 他的问话将宫人吓了一大跳,暗道二阿哥怎么连这里也不认识了,莫不是刚才那一跌,把头给撞坏了吧,可明明头不曾着地啊。 宫人忍着心中的疑惑小心道:“回二阿哥的话,这里是坤宁宫附近,您看,前面就是坤宁宫的宫门口了。” 坤宁宫……弘时闭一闭目,再睁开时,看得比刚才清楚了一些,果然就是他待了数年的坤宁宫,红墙琉璃瓦,与以前一样,一些也没有变过,为何现在看来,却是这么陌生,陌生到他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弘时挣扎着站起来,抬起发沉的双脚往宫门走去,宫人在一旁不放心地跟着,没走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冰冷的声音,“不要跟着我,滚!” 宫人慌忙停下脚步,不敢再跟上去,任由弘时一人踏进坤宁宫的宫门。 时近黄昏,杜鹃正领着几个宫人在院中洒水,好将积累了一天的热气带走,晚些也可在院中乘乘凉。 看到弘时进来,杜鹃连忙讨好地走上去,欠一欠身道:“二阿哥吉祥。” 弘时连看也不看她,径直往里面走去,大殿没有人,两边侧殿也没有人,皇额娘不在,不在! 杜鹃一直跟在弘时身边,看他游魂一般走过一间又一间殿宇,直觉今天的弘时很不对劲,趁着弘时停下脚步的机会,凑上去道:“二阿哥可是要寻主子?” 弘时面无表情地问道:“她人在哪里?” 请推荐 找,请在百度搜索窝更多更好无错全文字首发,尽在看书窝。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实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个样子使得那拉氏更加奇怪,同时也觉出几分不对来,尤其是在弘时又一次避开她的碰触后,“弘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弘时闷声吐出这两个字来,但就他这样子,莫说那拉氏,就是杜鹃也看出不对来。 那拉氏脸色微沉地道:“若真的没事,为何不让皇额娘碰你,弘时,什么时候你开始学会对皇额娘撒谎了。与皇额娘说实话,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都说了没事。”弘时不耐烦的说着,甚至连应有的自称也给忘了。 那拉氏越发觉得有问题,不过弘时如此烦燥,bi他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那拉氏压下心中的疑惑,改口道:“你不愿说,本宫也不bi你,不过你今日既是入了宫,就陪本宫用完晚膳再走,另外本宫让宫庭裁作依着你的尺寸做了几件衣裳,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弘时声音僵硬地道:“儿臣府中有裁作,不必麻烦皇额娘。” “母子之间哪用得了说麻烦二字,这二十来年,你的衣裳每年都是本宫选了料子然后吩咐裁作按着你的喜好去做的,难不成你每年都要跟本宫说一次麻烦吗?” 见那拉氏提起以前,弘时不自在地道:“今时不同往日,儿臣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不管今时还是往日,你在本宫心中还是与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变过。”那拉氏的话令弘时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冤气从心底里快速冒了出来,脱口道:“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不想听!” 那拉氏目光一冷,瞥过萍儿,后者赶紧低头退下,唯有小宁子还待在气氛异常的暖阁中。 那拉氏盯了弘时道:“弘时,你是本宫的儿子,虽非本宫亲生,但其中亲情,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什么事,本宫从来没有避讳过你,因为你是本宫最亲的人,可现在你明明有心事,却不愿与本宫说,这是何道理。” 弘时低着头没有说话,那拉氏见状叹了口气道:“弘时,究竟出了什么事,真的不能与本宫说吗?” 沉默许久,弘时终于抬起头来,凉声道:“皇额娘,您真的想知道吗?” 那拉氏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不论是好是坏,你都该与皇额娘说,而非一人藏在心里。” 弘时深吸一口气,道:“好,那儿臣都斗胆问皇额娘两件事。”在那拉氏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道:“儿臣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奉皇上之命赐死她的人是不是张成?” 那拉氏愕然看着弘时,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要问的事竟然是二十余年前的旧事,且还是叶秀的事。奇怪,弘时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而且叶秀因何而死,他应该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多问,难不成……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惊意,一脸平静地道:“当初叶氏为了博取皇上的关注,所以将你掐的满身伤痕,皇上一怒之下,便将她赐死,奉命赐死她的确实是张成。这件事,皇额娘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为何又要再问?” 盯着那拉氏的双眸,弘时冷冷道:“因为儿臣突然在想,当年儿臣身上的伤究竟是叶氏掐出来的,还是别人所为。” 那拉氏倏然闻听此言,险些无法保持脸上的平静,勉强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这事是别人做的?” 弘时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凉的孤度,凉声道:“事到如今,皇额娘还不肯说实话吗?但不论皇额娘说与不说,儿臣都已经知道了,将儿臣掐得满身是伤的,不是别人,正是皇额娘你!” 那拉氏脸色倏然大变,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小宁子赶紧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道:“主子您小心。” 那拉氏没有理会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弘时颤声道:“这些荒诞无稽的话你都是听谁说的,皇额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弘时冷笑道:“若皇额娘当真没有做过,为何脸色会这么难看?” “你想到哪里去了,皇额娘之所以脸色难看,是因为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皇额娘疼爱你珍逾性命,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这一切根本不合情理。弘时,你切莫要听人挑拨。”在说这话的同时,那拉氏心思疾转,思索着弘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按说那件事,知情的差不多都已经死绝了,应该没人知道才是,慢着……还有一个人知道,是了,一定是三福告诉了钮祜禄氏,然后钮祜禄氏告诉弘时。该死的,早知这样,当初钮祜禄氏不在时,她就应该不顾一切的除去三福! 正当那拉氏暗自恨得咬牙切齿时,弘时不断摇头,涩涩道:“不合情理?不,恰恰是太过合情理。因为当初你要是不这么做,或许到了今日叶氏还活着,我可能已经认了她这个生母,然后将她从冷宫中救了出来,对你这个养母,自然也就不那么亲了。所以,你为了能彻底控制我,让我没有第二条路好选,就布下这么一个局,让皇阿玛赐死叶氏。皇额娘,你好狠的心啊!” 那拉氏沉声道:“弘时,这些话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是不是钮祜禄氏?” 弘时摇头,涩声道:“你先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本宫没有。”那拉氏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下一刻,弘时便拂然转身,往门口冲去,那拉氏根本来不及阻止,眼见着他就要开门出去,小宁子快步奔过去,一把按住已经被拉开了一丝缝的门道:“二阿哥,有什么话好好说,切莫要激动!” 弘时此刻情绪正是最激动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小宁子的劝说,一把将他推开,大声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奴才来管,给我滚开!” “站住!”那拉氏的声音令弘时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直至听到了那拉氏后面那句话,“若此事真是本宫做的,你待如何?杀了本宫为你生母报仇吗?” 弘时慢慢捏紧了双手,缓慢地转过身来,神色痛苦地道:“我……我不知道,但我更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将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加诸在我身之,就像之前的佳陌一样。”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隆科多站起身后,原先与他说过话的大臣大着胆道:“皇上,恕臣等愚昧,太子爷不是被福州连江县的百姓所杀吗,为何又突然与廉亲王有关,还涉及福州饥荒一事?”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他们虽受允禩指使举荐弘历出任福州钦差,但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曾有人问过允禩,但后者并不肯说,只让他们依言行事便可。 胤禛目光一转道:“允祥,你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允祥在椅中欠了欠身后,道:“不瞒诸位大人,其实自从太子爷薨了之后,皇上一直有所疑心,所以派了密探暗中调查,一直到前几日终于有了眉目,发现廉亲王底下一般人患了与福州受灾百姓一样的病,皮肤溃烂,高烧不退,在询问过大夫后,得知这是一种可传染的怪病,以前在京城从未见过。至于福州百姓之所以会得,是因为他们饿到人吃人,使身体生出了反应,所以可以断定这几个人必定去过福州。虽然皇上不愿相信廉亲王会与太子爷被害一事有关,但既有了怀疑必然要追查下去,随后皇上发现了正加明确的证据,指证廉亲王与此事有关,甚至福州灾荒一事,很可能也不是天灾,而是廉亲王酿的人祸。” 人祸?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因为那两批运粮船沉没在海域中,饥荒席卷了整个福州,饿死的百姓成千上万,幸存的百姓为了活命开始人吃人,那时福州简直与人间地狱一般,令人不忍直视。原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可现在怡亲王却告诉他们,这并非天灾,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人祸,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证据暂时只指向廉亲王一人,但敦郡王二人与廉亲王关系密切,甚至可说是唯他之命是从,所以皇上怀疑他们与廉亲王同谋,暂时将他们也给关了起来,等宗正与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后再说。” 隆科多压下内心的震惊后道:“臣等一直以为廉亲王待人温和,乐善好施,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做这种事,若真查清是他所为,皇上万万不要姑息了他。”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其他大臣附和之余,亦忙着与允禩撇清关系。 胤禛抬手止了底下的声音后道:“处置一事等查清之后再说。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朕已经告诉了你们,那现在是否该轮到你们告诉朕一些事情。”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隆科多心头一颤,强自镇定地道:“不知皇上有何话要问臣等?” 胤禛眸光一冷,道:“当日,福州饥荒,朝廷要遣钦差去福州,舅舅与诸位大臣都一力保举才入户部没多久的弘历,朕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那么巧的举荐了弘历?户部能任钦差的并不止弘历一人。” 隆科多第一个答话,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太子爷虽才入户部没多久,但老臣看得出太子爷是一个极其聪明睿智之人,且身份尊贵,有他去福州,必能安抚福州受灾百姓,让他们明白朝廷对他们的重视。另外老臣当时也说过,钦差这件事对太子爷是一个极好的历练,可以令他今后处事更加成熟稳重。”说到此处,他声音一低,带着些许哽咽道:“老臣当时觉得这样完全是为了太子爷好,觉得有皇上的庇护,太子爷此行必然有惊无险,想不到竟然还是出了事,更是害了太子爷的性命,老臣每每想起此事,都于心不安!” 胤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对其他大臣道:“那你们呢,你们又为何举荐弘历?” 见胤禛发问,众大臣纷纷开口,均是与隆科多相差无几的说辞,极力证明自己皆是为朝廷考虑,并无任何私心在其中。 当所有人都一一说完后,胤禛冷笑道:“好一番为国为民,真是冠冕堂皇,若非朕知晓内中缘由,真要被你们瞒天过海了。” 正当众大臣惶惶不安之时,胤禛走下来,自允祥手里拿过卷宗掷到众人面前,凉声道:“这是先帝在世时,曾经保举过允禩为皇太子的名册,朕特意从大内库房中翻出来,一个个都看看,看看你们的名字是否在上面。” 随着胤禛这句话,许多强装镇定的大臣开始打起了哆嗦,最不愿见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亦被扯了出来。 他们,不仅仅只是官场上的同僚,还是以前的八爷党,虽然后来党派不在,但事实上只是由明转暗而已,从不曾真正消失过,否则允禩也不能一下子使动这么多人上奏保荐弘历。 众人之中,唯有隆科多还算镇定,不用看卷宗他也知道,这上面绝对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因为自己一直都是四爷党,不曾太过靠近允禩。 不等他庆幸,胤禛已经点名道:“舅舅,你是唯一一个名字没在卷宗上,也没有保举过允禩的人。但朕查到在举荐弘历之前,允禩曾经找过你对吗?”。 隆科多的脸色因他这句话而变得惨白无比,之前那丝镇定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犹如风中落叶一样抖个不停,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不说,并不等于胤禛会罢休,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说,你们是否受允禩指使,故意上奏保举弘历出任钦差,害他去福州送死?” 一听这话,众大臣连忙跪了下来,口口声声喊着冤枉,一旦被认定为允禩同谋,不说顶戴,就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皇上容禀,臣等之所以举荐太子爷,确实……确实是出自廉亲王的授意,但臣等的确不知他要加害太子爷,否则就算借臣等一个胆子,也绝不敢答应他此事。” “怎么,终于肯承认了吗?朕还以为你们打算一直将朕蒙在鼓中呢!”灯光下,胤禛的神色看着有些狰狞,令众人不敢迎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惶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这个样子令那拉氏很是不安,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为了你。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是吗?那皇额娘您就不想成为武则天那样,君临天下,成为大清的统治者吗?或者让儿臣当上皇帝后处处听您的话,做你手里的一具傀儡。千万别告诉儿臣说皇额娘您不喜欢权力,儿臣是您抚养长大的,少说也跟了你二十年,对皇额娘多少也有些了解,您热衷于权力,热衷于权势!” 那拉氏怔怔看着弘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脸色已是惨白一片,颤声道:“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可知这些话被人听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与皇额娘都会死,死在你这句话下。”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儿臣知道,但儿臣还是要问个清楚,请皇额娘回答。” 那拉氏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恐惧与慌意后,摇头道:“没有,本宫绝对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的没有吗?”弘时根本不信那拉氏的话,低头道:“既然没有,那为何皇额娘的手变得这么凉,为什么?” 那拉氏像被火烧一样,下意识地收回手,然很快便后悔了,这样做岂非是显得自己心虚吗,可手已经收回来了,再后悔也无用,只能道:“弘时,这些话委实太过荒唐了,你究竟是听谁说的?” “你不必管,我只知道我唤了二十年的皇额娘,原来一直在利用我,一直在拿我当棋子,当棋局结束时,我这颗棋子立刻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扔掉,连看都不看一眼,皇额娘,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弘时字字句句,犹如刀一样戳在那拉氏心中,将更多的荒乱害怕剖开来,令她一张脸惨白的犹如死人一般,寻不到一丝血色。 “本宫都说过了,那是有人刻意想要离间我们母子,皇额娘就算拿天下人当棋子,也绝对不会拿你当棋子,更不会将你当成弃子,因为你是皇额娘此生最亲的人,弘时……”想要再去握弘时的手,可是这一次,弘时再没有给她机会,任由她双手沉沦在冰块融化时所散发的冷意中。 六月盛夏,那拉氏却犹如置身数九寒天,从头到脚都在哆嗦,若仅仅只是叶氏的事,她完全有把握控制,就像当初的索绰罗佳陌一般,但现在不是,现在是弘时怀疑她想要自己做皇帝,她……她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弘时的疑心。 小宁子在一旁瞅着事态发展的越来越离谱,思量一番后,上前道:“二阿哥,主子视您为亲儿,身为额娘又怎会弃亲儿于不顾呢,您可千万不要中了不怀好意者的离间计,让他们可以如愿伤害您与主子之间的母子情谊。” 弘时冷笑着道:“视我为亲儿……呵,你也说只是‘视’,说明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儿,她为何就不会拿我当棋子。” “奴才不是这个,奴才……”小宁子还没说几个字,便被弘时厉声打断,“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这个奴才鬼话连篇!” 那拉氏接着他的话道:“那皇额娘呢,现在是不是连皇额娘的话你也不听不相信?” 弘时踉跄着退到门边,倚着门失魂落魄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该听谁的,我只知道我的心很乱。” 那拉氏走到弘时面前,有些迫切地道:“你什么都不用想,你只要记着本宫是你皇额娘,是你此生最亲最应该相信的人就行了。” 弘时摇头道:“以前我也这样想,可现在……我怕我再这样的盲目信任下去,到时候会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我不想,我不想被人利用完了之后像垃圾一样扔在角落里。” “弘时啊……”那拉氏想再劝,但弘时不给她这个机会,用力捂住自己的双耳,低吼道:“我不想再听你花言巧语,不想听,闭嘴啊!” 听得弘时居然叫自己闭嘴,那拉氏身子微微颤抖,这辈子还没人叫她闭嘴过,想不到这第一次居然应在了弘时身上。 小宁子在耳边小声道:“主子,二阿哥现在情绪这么激动,您说什么只怕都听不入耳,而且你逼得太紧,只会让二阿哥更加抗拒,依奴才之见,还是先不要说了,待过两天二阿哥情绪稳定了之后再劝。” “也只能这样了。”那拉氏无奈地点点头,转而对放下双手的弘时道:“你不愿听就算了,皇额娘不bi你。”见弘时不说话,她又道:“说了这么久,你也饿了,先去用晚膳,有什么话等你心平气和了再说。” “不必了,我吃不下!”弘时抛下这一句冰冷冷的话,再次去拉门,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止,任由外头稀薄昏暗的天光照进暖阁中。下一刻,弘时的身子毫不犹豫地没入这将暗的天色中,远处,一群乌鸦飞过,振翅中有几根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落在弘时身后…… 而在弘时走后,那拉氏体内的力气像被人一瞬间抽尽一般,软软跌坐在地,小宁子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扶到椅中,劝慰道:“主子您别太担心,二阿哥一向听您的话,现在这样,只是一时激动,过个一两天就没事了。刚才二阿哥那些话,您莫往心里去,那只是一些气话罢了。” 见那拉氏不说话,他又出去让杜鹃赶紧沏盏茶来,然后亲自递给那拉氏,小声道:“主子喝盏茶定定神,奴才已经让人去准备晚膳了,很快便能用了。” 那拉氏不言声,接过茶盏慢慢抿着,待得将一盏茶差不多喝尽时,方才低低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弘时……”提到弘时,那拉氏神色变得极为复杂,遥遥望着连最后一丝霞光也散去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会的,上次索绰罗佳陌的事,二阿哥都没怪您,何况是这次,那些话,就算奴才听着也知道是无稽之谈,更不要说二阿哥了。” 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嘴角弯了一下,摇头道:“论心思,弘时可是远远不及你。”不等小宁子说话,那拉氏叹声道:“武则天……傀儡……这一次,钮祜禄氏的花招可是耍得一点都不含糊,恰好戳中了弘时的死穴,否则若仅仅只是叶氏的事,本宫还真不放在眼中。”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夜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熹贵妃?”小宁子甚是惊讶地问着,他虽然也怀疑是钮祜禄氏,但仅仅只是怀疑,并没有寻到什么线索或是破绽,不知为何那拉氏会如此肯定。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叶氏的事,除了本宫之外,便只有三福知道,他如今跟着谁你也知道,不是钮祜禄氏还能有谁,本宫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弘时如今相信。”那拉氏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阴寒,显然这次的事令她很是生气。 静了片刻,小宁子道:“奴才倒是觉得说主子想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的话,太过荒唐,真不知道二阿哥为何如此相信。” 那拉氏徐徐道:“因为这件事触及到了他最大的利益,所以哪怕是空穴来风,或者别人看来多么荒诞的事,他也会相信,钮祜禄氏这一次可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 小宁子忧心忡忡地道:“唉,二阿哥若一直这么误会着主子可怎生是好?” 那拉氏恨恨地一拍扶手道:“钮钴禄氏,本宫还没有动手对付她,她倒是先耍心眼来了,居然与本宫玩这一手,好!真是能耐!”说罢,她瞥了小宁子一眼道:“萍儿那边都谈妥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办妥,只是皇上那边,得寻一个契机方能说起,否则只怕会令皇上生疑。” “本宫也知道。”这般说着,那拉氏头疼地抚着额,若非为了寻这个契机,她早就与胤禛说了,哪还会给钮祜禄氏机会给她与弘时设这么大个圈套。 小宁子在旁边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奴才记得熹贵妃的女儿很喜欢果亲王抱,前次夜宴时,就是他抱着才不哭了,之后不是还引出了碧答应的事吗?奴才觉得主子不妨以这个为契机。” 那拉氏仔细想了一阵后,微微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不过还得好好想想,皇上疑心一向极重,稍有一些不对,便会惹来他的怀疑,尤其他现在对钮祜禄氏百般恩宠。”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坤宁宫上下的灯都已经一一燃起,正自这时,有宫人拿了一封信交给杜鹃,杜鹃问清了信的来处后,进到暖阁中,对那拉氏道:“主子,这是英格大人命人送来的信。” 那拉氏忍着心中的烦燥接过,在看到信中的内容时,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小宁子默不作声地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待那拉氏取下一旁的灯罩,将信烧尽后,方小声道:“主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拉氏看着杜鹃将纸灰扫下去后凉声道:“英格发现有人在查近五年来宝顺银号的帐。” 小宁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那拉氏,直至那拉氏将当初**斋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后,方才明白过来,不等他说话,那拉氏已是道:“**斋是钮祜禄氏的弄出来的名堂,不用问了,一定是她派人在查,哄骗了弘时这边不够,还去查**斋,看来是存心要让本宫不好过。” 小宁子小心地问道:“若他们在宝顺银号的帐面记录中发现问题,那主子会不会很麻烦?” 那拉氏冷笑道:“宝顺银号五年来取银的人成千上万,想要一条条的排查过来谈何容易,再说英格已经再设法与宝顺银号幕后大老板联系,希望可以让他阻止钮祜禄氏的人继续查下去。想要替**斋翻案,哼,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在他们说话时,一声闷雷自天空中传来,紧接着,一道银蛇划破漆黑的长空,于那一瞬间,将整个京城照得亮白昼。 那拉氏走到窗前,刚一打开窗子,风便呼啸着吹了进来,吹得她鬓边的珠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起,“看样子,今夜会下一场大雨了,不知弘时是否已经回府了,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可没有带伞。” “若二阿哥知道主子这么关心他,一定不会再误会主子了。”在小宁子说话的时候,夜空中又传来一声雷响,这一次可比刚才响了许多,那声音简直要将人的魂吓出来。 那拉氏摇头,吐出冷酷无情的话来,“本宫不是关心他,只是本宫暂时还缺不了他这枚棋子罢了。若有的选择,本宫真不想扶持这么一个废物当大清的皇帝,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小宁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六阿哥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只要谦嫔她……” 那拉氏盯着夜空中乱舞的银蛇,凉声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本宫现在没有精力对付刘氏,一切等除掉钮祜禄氏之后再说吧。” “是。”小宁子答应一声,又道:“主子,不早了,奴才扶您过去用晚膳吧。” 那拉氏点点头,正待离开,忽地看到搁在桌上的宝蓝色团纹料子,原是她想拿去给永琳做衣裳的。 小宁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连忙道:“奴才这就让人把料子放回到库房中去。” 那拉氏摇头道:“不,明儿个一早就送到内务府去,让裁作按着永琳的尺寸做成衣裳,然后给他送去,毕竟……本宫现在还没有放弃弘时的资本。” 她对弘时没有任何母子之情,左右她对弘时看法的,仅仅只是有用与无用。有朝一日,她若寻到更合适的棋子,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早已忍耐了许久的弘时抛弃。所以,刚才弘时的怀疑并没有错。 同样的夜色下,凌若也站在窗前,看着雷声阵阵的夜空,在她身边还站着瓜尔佳氏。 当第一滴雨落下时,瓜尔佳氏开口道:“听说二阿哥离开咸福宫后,便去了皇后那里,逗留许久方才离开,有宫人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应该是已经如你所料的那般与皇后对质过了,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怕……” “姐姐不用担心,皇后说服不了二阿哥的。”凌若的声音犹如无波的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先入为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侧目看着她道:“你这么肯定?说不定皇后舌绽莲花,消去了二阿哥心中的怀疑呢!” “若真是这样,二阿哥应该陪着皇后用过晚膳再走,但我得到的消息,却是没有。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凌若伸手,接过自夜空中坠落的雨滴,冰冰凉,令原本有些燥热的掌心舒服不已,“二阿哥以为一切都是自己恰巧听到的,对你与张成没有一丝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对皇后的疑心不是一时半刻能打消的,甚至可以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让他与皇后越行越远,耗尽所谓的母子情份。” 瓜尔佳氏轻笑道:“你啊,真是够胆大的,当初我听到你这个计划是真是吓了一大跳,武则天……呵呵,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很有用。” 凌若转过头来,望着瓜尔佳氏道:“不瞒姐姐,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若本朝不是那么严禁后宫干政,与唐朝一样,那拉氏真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因为她的野心与手段都足够。” 瓜尔佳氏听着耳边不断大起来的雨声,淡淡道:“但你与皇上都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是。”凌若闭目,感受着风携着清凉的雨丝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只可惜皇上现在还不知道那拉氏的真面目。我曾经想过,直接将那拉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瓜尔佳氏迟疑片刻道:“你与皇上一同经历那么许多,你说的,他或许会相信也说不定。” “若说我与皇上经历了许多,那拉氏何尝不是,她伴在皇上身边的年头可比我与你都久,皇上对她早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她与世无争,贤淑温慈,母仪天下。”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人,其实很可怕;一旦先入为主了,想要再令其改观,绝非易事,除非铁证如山,否则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尽信。而今,让二阿哥与皇后翻脸只是第一步。” 瓜尔佳氏笑着接过她的话道:“第二步是萍儿对吗?” 在凌若的默认下,她感慨地道:“这一次回来,你这心思可是比以前缜密许多了,连我也自叹不如。” 雨越下越大,打在树叶上传来沙沙的声音,“这也是被迫的,若由着我自己,宁可没那么多心思,只要平平安安终老便好。” “从你我跟在皇上身边的第一日起,就注定了与平安二字无缘。不过,有时候想想,平安终老好虽好,却有些太无趣了,哪有现在这样精彩。”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关了窗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去用膳吧,为了你嘱咐的事,我可是紧张的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如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凌若哑然失笑,“既是这样,赶紧去用膳吧,否则饿坏了姐姐我可赔不起。” 在到了偏殿后,瓜尔佳氏接过宫人递来的汤道:“我听说皇上下旨将孟氏赐给十七爷做侧福晋,并没有听见十七爷说什么,看来勤太妃真把十七爷给劝服了。” 凌若取过筷子淡淡地道:“十七爷是孝子,所以为了勤太妃,哪怕他心中再不愿也会答应,勤太妃当初之所以会与我提那个要求,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 “孟氏是达色之女,做为十七爷的侧福晋确实很合适,但勤太妃的做法却让我无法认为,她……”瓜尔佳氏皱了皱眉道:“她似乎将十七爷当成了一个棋子,保住她太妃荣华还有果亲王府的棋子,有时候我真有些怀疑十七爷是不是她亲生的,唉!” 凌若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道:“勤太妃在深宫多年,却能安享后半生荣华,自有她的手段,有何好奇怪的。” 瓜尔佳氏摇头,舀着碗中的清汤道:“这个我自是明白,但那毕竟是她的儿子,若我有孩子,绝不会将他当成一枚棋子。虽说皇后现在已是不择手段,但弘晖在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更不曾拿弘晖做过棋子,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勤太妃比皇后还不如。” 凌若随之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旁的事情都可以选择,唯独这出生与父母却是选择不来。不过,勤太妃虽然将十七爷当成棋子,但想来不会害他。” “你说的也是。”瓜尔佳氏摇摇头不再说话,在喝过汤后,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方才搁下筷子,而这个时候,外头还在下着滂沱大雨,没有丝毫止歇的意思,她接过水月递来的茶漱一漱口道:“不知这雨什么时候会停,一直这样下着,可不知要怎么回去了。” 水月在一旁笑道:“都说下雨天是留客天,娘娘干脆就在咱们宫里歇一夜好了,您与主子正好一起聚着说说话。” 凌若闻言点头道:“是啊,看这雨一时会半儿止不住,若是回去,就算有伞也非得淋湿身子不可,到时候生了病有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瓜尔佳氏抿嘴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没有不留下的理由?不过,皇上可不会因为我生病而怪罪于你。” 凌若示意水月他们将用过的膳食撤下去,“我何时说过是皇上。” 她这话令瓜尔佳氏甚是不解,“不是皇上难道还能是皇后吗?她可巴不得我早些没命,省得碍她的眼。” “是弘历,他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过,说在福州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全亏姐姐送给他的那块玉佩,要不然我们母子真是要天人相隔了。”说到此处,凌若心有余悸,“所以姐姐可说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道:“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可没把你跟弘历当外人看,你现在这样说,难不成你将我当人看吗?” 凌若赦然一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她说下去,瓜尔佳氏已是道:“我将弘历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何曾见过额娘为孩子做一些事,便被当成恩人的。话说回来,弘历脸上的那道伤,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吗?好好一张脸,多这么一道疤,可是难看得紧。”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逃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这个事还在果亲王府事,徐太医便瞧过,说是有办法除去这道疤,但弘历不愿。”凌若这话令瓜尔佳氏好生惊讶,“这是为何?” “弘历说,留着这道疤,可以让他每一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记着福州发生过的事,记着弘时对他做过的一切,牢牢记着,从而也警惕自己,不要再轻易相信他人。” “这孩子……”瓜尔佳氏闻言心疼不已,却是没有多说。人想要成长,必要经过许多磨练,尤其是帝王家的孩子,就像凌若刚才说的,其他事情都可以选择,唯有这出身选择不了。 夜色,在这场滂沱大雨中变得越来越浓重,这一夜,对于弘时而言,是从未有过的难熬,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在街巷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当大雨落下时,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避雨,却是闻到一阵异样的脂粉香气,没等他回过神来,肩上已是多了一双柔滑的手,“这位大爷好生面生啊,想是第一次来咱们倚香院,赶紧请里面坐,奴家一定好好侍候您。” 倚香院……这三个字令弘时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些许,这是京城最有名的ji院,此处的每一个姑娘都是色艺双绝,凡是进了这里的人,一个个皆流连忘返,不愿离开。 他一直都知道倚香院的大名,却从不曾来过,倒不是因为朝廷的禁令,不许官员眠花宿柳,上有禁令下有对策,一旦脱下了那身官服,谁又知道他们是官是民,就算真知道,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人跑去告御状,毕竟真查起来,盘根纠结,说不定就将自己或是亲近的人给扯出来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弘时不来,是因为那拉氏一直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远离这种地方,绝对不许踏入,因为那拉氏为弘时订立的目标一直是成为胤禛心目中的储君,既是储君,就绝对不可以让人寻到任何把柄,一旦被人参一本弘时,说他贪花好色,必然令胤禛大为不喜。所以哪怕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弘历死了,那拉氏也严禁弘时去这种地方。 “大爷,站在外头做什么,快些进去,里面好酒好菜可都备着呢。”拉扯着弘时的是一个容色艳丽,身姿妖娆的女子,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 弘时侧头看着一直倚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香容,大爷您可是记牢了,别一转眼就将奴家给忘了。”女子讨好的说着,虽然弘时面生得紧,但早在刚刚碰到弘时的时候,就从他所穿的衣裳中断定此人非富即贵,否则也不会如此卖力的拉扯讨好。 像她们这些在烟花之地讨生活的人,第一件要学的事不是怎么侍候人,而是辩别来人的身份,否则使劲浑身解术侍候了人,到头来却发现没银子付帐,岂非白费功夫。 在香容的扯讨游说下,弘时终于踏进了倚香院,里头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比花娇好的妙龄女子,犹如一只只蝴蝶般穿梭在来此寻花的客人中间。 见弘时始终不说话,香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大爷,去香容房里好不好,香容一定侍候的您舒舒服服,让您忘记所有的不高兴。” “真的可以忘记吗?”。弘时的声音很轻,不过香容离他那么近,自然听在耳中,娇声道:“自然是真的,不然奴家拉您进来做什么,但凡进了咱们倚香院的人,出去时,哪一个不是开开心心的,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家中死了人,奴家也能让您忘记。” 下一刻,她的手忽地被弘时握住,耳边亦传来他的声音,“好,只要你能侍候的本大爷开心,本大爷一定好好赏你。” 香容大喜,连忙福一福道:“多谢大爷。”说罢,她带着弘时去她的房间,而这,也成了弘时第一个在ji院过的夜,是第一夜,却不是最后一夜。 此后,弘时夜夜流连于倚香院,沉醉在香容的温柔乡中,有时候连早朝都称病不去,不论王忠怎么劝都无用,整日都不回王府,更不要说户部了。为了这件事,王忠急得团团转,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二阿哥非得被重罚不可,很可能从今往后,再没了与四阿哥争夺太子之位的将本。 然王忠担心的一切,对弘时而言都已没有了意义,因为他所看到的未来,早已是黑暗一片,没有丝毫光明。 他的生母,他第一次喜欢的人,皆死了他尊敬了二十年的皇额娘手中,皇额娘将他当成一颗棋子,当时机成熟时,便会踩着他这颗棋子走上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他便会一无所有。 每每想到这个,他就会感觉浑身发寒,不愿再去想这些,而倚香院这个温柔之乡,无疑是他逃避的最好地方。 王忠也怎么也劝不了弘时,无奈之下,只能将消息送进宫中,告诉那拉氏。 当这件事传到那拉氏耳中时,她正准备去见胤禛,开始筹谋许久的计划,可是这件事将她的计划全给打乱了,令她烦燥不已,努力吸气想让心情平复下来,可结果却是越来越烦燥,在殿中来回走了几趟后,冷声问着来传话的孙墨道:“王忠现在在哪里?” 孙墨看出那拉氏心情不好,小心地回答着,“回主子的话,王忠正在宫门外等着。” 那拉氏冷声道:“去告诉王忠,让他传弘时立刻来见本宫!” “嗻!”在孙墨匆匆离去后,小宁子道:“主子,咱们还去养心殿吗?”。 那拉氏抚额摇头道:“本宫现在心很乱,无法集中精神,那件事再缓一缓吧,等本宫见了弘时后再说。”说罢,她不无恨意地道:“这个弘时,真是不肯让本宫省心,居然跑去烟花之地,将本宫以前吩咐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小宁子好生劝道:“主子消消气,想必二阿哥也是因为受了打击,所以才会一时放纵自己,待他进宫后,您与他好好说说,想必他能听进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知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的话并未让那拉氏消了心中的气,怒道:“本宫原以为他就算误解本宫,最多也只是置气的不理会本宫,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堕落,夜夜眠花宿柳,这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他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实在是让本宫失望。” 小宁子再次劝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道主子恼恨二阿哥,但熹贵妃才是罪魁祸首,二阿哥不过是着了她的当。您现在这样生气,可不是正如了熹贵妃的意吗?而且……恕奴才直言,主子最近动气的次数比以往多了许多。”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本宫自然知道一切皆是钮祜禄氏在暗中捣鬼,但弘时委实太不争气,本宫悉心教导了他二十余年,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二阿哥毕竟还年轻,阅历不足,难免会着了熹贵妃的当,待他冷静下来后便会明白主子的一番苦心。”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颓然摇头道:“本宫只怕他不止不明白,还会越来越沉沦,直至万劫不复的地步,枉费了本宫二十年的心血。”小宁子嘴唇刚一动,那拉氏便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有别的选择是吗?但那事终是还没有成,到目前为止,弘时还是本宫唯一的选择。” 如此等了小半日,孙墨再一次匆匆走了进去,在他打千的时候,那拉氏已是有些急切地道:“二阿哥人呢?” 孙墨一脸为难地道:“回主子的话,王忠奉了主子的命去请倚香院请二阿哥,可是二阿哥说什么也不肯入宫,后来听得烦了,干脆命人将王忠赶了出来。” 那拉氏气得双手发抖,“好!好!真是有出息了,连本宫的话他都不放在耳中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将本宫气死!” 一听这话,孙墨等宫人连忙跪了下去,请那拉氏息怒,小宁子在一旁道:“主子,不如奴才出宫一趟,劝劝二阿哥。” “没用的,本宫很清楚弘时的xing子,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拉氏眼眸微眯,冷冷道:“既然他不入宫,便唯有本宫亲自出宫一趟了。” 那拉氏这句话令小宁子一愣,不等他明白那拉氏要怎么出宫,后者已是起身道:“立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一趟养心殿。” 小宁子回过神来,连忙道:“主子刚才不是还说那件事先缓缓吗?为何……” “本宫另有事要见皇上。”扔下这句话,那拉氏再不作声,小宁子不敢多问,扶着她乘上候在殿外的肩舆,然后一路抬了来到养心殿。 到养心殿的时候,胤禛正与张廷玉等人商议朝事,那拉氏在偏殿等候了一会儿方才见到胤禛。 “皇后急着见朕,有何要事?”胤禛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一本折子。 那拉氏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阿玛病情有所恶化,心中担忧,特来恳请皇上恩准臣妾出宫一趟,臣妾看过阿玛后便立刻回来,望皇上恩准。” 胤禛点头道:“皇后一片孝心,朕自无不准之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多带一些大内侍卫在身边,朕担心京中还有红花会余孽。” 那拉氏心中暗喜,连忙道:“多谢皇上成全,那臣妾这就告退了。” 胤禛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弘时最近可有进宫见皇后?” 那拉氏心中一跳,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已有数日没见过弘时,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怎么上朝,说是病了,但具体是什么病却是没说,令朕甚是担心,原想着四喜去看看,可是一忙起来却是忘了。” 听着胤禛的话,那拉氏勉强浮起一个笑脸道:“想来应该没什么,皇上不必担心,不如这次臣妾趁着出宫,去弘时府中看看,也好让皇上安心。” 胤禛想一想道:“也好,那就劳烦皇后了。”不等那拉氏答应,他再次道:“希望弘时的病能够快些好,否则户部的事一直没人管也不像个事儿,皇后你说是吗?”。 “皇上说的正是。”在刚才那句话之前,那拉氏一直觉得胤禛不知道弘时流连ji院的事,然现在却不敢肯定了。 胤禛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拉氏一眼,挥手道:“好了,没事了,你去吧。” “臣妾告退。”在那拉氏怀着忐忑的心情退下后,胤禛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翻开的折子,这是一本密折,遍布京城的密探发现本该躺在床上医病的弘时出现在京城最大的ji院倚香院中。 身为皇子却流连ji院,还欺瞒自己,仅凭这两件事就足够治他的罪了,不过他终归还是念了父子情份,让那拉氏去他府中看看,劝他及早回头,若再这样错下去,那他就只有不念父子之情了。 那拉氏出了养心殿后,一刻不敢耽误,即刻轻装简行出了宫门,在一众大内侍卫的护卫下来到国公府,英格亲自出门相迎。 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从轿中下来,在命众侍卫在府外等候后,与英格一道入了国公府,一路来到内院,直到这个时候,英格方有机会问道:“娘娘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确是出事了!”那拉氏冷哼一声,盯着英格道:“弘时流连倚香院的事,你可知道?” 英格一怔,道:“娘娘知道这件事了?”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了。”那拉氏冷冷盯了他一眼道:“既是知道为何不告诉本宫,你准备就这样一直瞒下去?“ “臣不敢,臣只是不想让娘娘动气,再说这件事臣已经在劝二阿哥了,应该……”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已是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替本宫着想,但你可知皇上很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英格一愣,愕然道:“皇上,这……怎么会传到皇上耳中的,臣并没有听闻哪位大臣参了这件事。” 那拉氏冷冷道:“有些事并不需要那些大臣上奏,你别忘了,皇上私底下那些密探,一个个无孔不入,弘时这样流连在倚香院,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绑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英格也是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着那拉氏道:“娘娘,那这件事可怎么是好?” “皇上知道与否,本宫也不敢肯定,但刚才他与本宫说的那句话,令本宫很是担心。”说到这里,那拉氏叹了口气道:“不过就算皇上真知道了,看他的意思,应该还是给弘时机会的,前提是弘时能够及早回头,否则皇上不能再容忍他多久的。” “娘娘放心,臣一定多多规劝二阿哥,让他回到正途,不过始终臣不明白,二阿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以往他虽偶尔有些失当,但远不及这回离谱。” 那拉氏神色一黯道:“唉,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派人去倚香院将弘时带回来,若他不肯回来,就直接将他绑回来,本宫是以阿玛病情恶化为由,求皇上让本宫出来的,并不能耽搁太久。记着从后门进,别让那些大内侍卫看到,否则皇上面前,本宫可不好交待。” “臣明白。”这般答应之后,英格叫来府中的总管,让他立刻去倚香院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弘时带回去。 而在总管领人离去后,那拉氏也与英格说了弘时的事,英格恍然之余亦恨得牙痒痒,“熹贵妃好生恶毒,居然如此离间娘娘与二阿哥。” “能够想出这么毒的计策来,也是她的本事。”那拉氏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后,道:“难得出宫一趟,你陪本宫去看看阿玛。” 英格点点头,引着那拉氏来到一处单独的小院落内,院落内,小桥流水假山,自成一体,极是好看,且树木葱葱,使得虽是盛夏,此处却有几分阴凉,不过再怎样,也掩盖不了弥漫在院中的药味。 那拉氏闻着充斥在鼻尖的药味推门而入,费扬古躺在床上,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丫头正端着一碗参汤在喂,自他瘫痪在床开始,就一直靠着人参灵芝等物在滋补元气。 看到那拉氏进来,费扬古露出激动之色,喉咙里亦发出“咕咕”的声音,目光一直落在那拉氏身上。 那拉氏自丫头手中接过参汤,坐在床边,神色异常的温柔,“阿玛,女儿来看您了,您精神看着还是与以前一样好。” 费扬古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但此刻却一直在张嘴巴,不知想要说些什么,英格见状,凑到那拉氏耳边道:“阿玛一直很担心娘娘在宫中过的如何,臣得空的时候就会与阿玛说说娘娘在宫中的情况,每次阿玛听完心情都会好。” 那拉氏微微点头,看着无法动弹的费扬古道:“阿玛放心,女儿在宫中很好,皇上很尊重女儿,宫里上上下下不论有什么事,都先问女儿的意见,还有弘时,他很孝顺女儿,就连灵汐也时不时的入宫来给女儿请安。” 随着她的话,费扬古的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那拉氏的眸光温和而慈祥,对一个父亲而言,没有什么比儿女过得好更重要的,尤其是他现在这样。 而那拉氏依旧编织着美好的谎言,欺骗着不能动弹的老父,在将一碗参汤喂完后,她握着费扬古的手郑重地道:“阿玛放心,女儿与英格还有整个那拉氏家族都会好好的,谁都不会有事!” 还有一句话是费扬古没有听到的――想要让整个那拉家族屹立不倒,她就必须站在权利的顶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算双手被鲜血染红,就算背负无数人命,她也再所不惜。 因为,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期望什么,弘晖已经不在了,而胤禛又根本不爱她,她能够倚靠,能够牢牢握在手中的,只有权势了啊! 而钮祜禄氏与弘历,无疑是挡在她这条路上最大的石头,她一定要将这两个除去,不留一丝活口。 凶焰在眸中一闪而逝,再次看向费扬古时,已是如刚才一般的温和孝顺。 此时,有人进来在英格耳边说了几句,英格点点头,对那拉氏道:“娘娘,人带到了。” 那拉氏微一点头,替费扬古掖好了被子道:“阿玛,我有事且先离开一会儿,待会再来看您。” 在走到外面后,她面无表情地道:“弘时在哪里?” “在偏厅。”英格话音刚落,那拉氏便扶着小宁子的手往前走去,一进到偏厅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弘时,嘴里还塞着布,令他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总管满头大汗地道:“请娘娘恕罪,奴才也是没办法,二阿哥怎么也不肯跟奴才回来,无奈之下唯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已是抬手道:“行了,本宫知道,你退下吧。” 在总管如逢大赦的退下后,偏厅里只剩下那拉氏、英格、小宁子以及被绑起来的弘时。 “给二阿哥松绑。”那拉氏对一旁的小宁子吩咐着,后者依言上前解开束缚着弘时的绳子。弘时双手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取下嘴里的布,怒言道:“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这样绑我来!” 那拉氏强忍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冷声道:“这是你对皇额娘说话的态度吗?”。 弘时没有说话,在对视片刻后,他将手里的布一扔,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那拉氏的声音,“弘时,你就这么不愿看到本宫吗?”。 沉默良久,弘时张嘴吐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看到杀死我额娘,且将我当成棋子摆弄的人。” 那拉氏紧接着道:“那本宫养了你二十年的恩情呢?你全部都忘了。” 弘时骤然转身,双目通红地盯着那拉氏道:“我就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才不想看到你,因为我怕一看到你就会恨不得杀了你为我额娘报仇!” 那拉氏没有因为他的狰狞而退缩,反而迎上去盯着他的双眸道:“弘时,你恨本宫是因为本宫杀了你额娘,还是因为你觉得本宫利用你?” “有区别吗?”。弘时笑着,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苍凉,“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为了可以更好的控制我,让我依着你的话去做罢了,根本不是真心将我当成儿子看待。”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背道而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痛心疾首地道:“本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但本宫当真没有,钮祜禄氏一心想要离间我们母子,这一切都是她的计,你为何信她而不信本宫?” “不是,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熹贵妃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我会知道,是机缘巧合,不是有人刻意设计,是老天爷要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让我不再受你摆布!”说到后面,弘时已是低声咆哮了起来。 一直以来,那拉氏都不知道弘时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而今听他这么说,心中惊疑不定,但对凌若的怀疑却没有丝毫减少,能给她造成那么大的困扰,又知道叶氏真正死因的,除钮祜禄氏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看着情绪激动的弘时,那拉氏无奈地道:“好,就算你恨本宫,不愿见本宫,那你也不应该留在那种烟花之地,你身为皇子,怎可以去那种下jian的地方,如果被你皇阿玛知道了,你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就是被皇阿玛厌恶,再没有资格与老四争太子之位吗?”。弘时表情渐渐平静钙来,待到后面已是面无表情,“这不是很好吗?你再也利用不到我,不用利用这颗你养了二十年的棋子!” 那拉氏气得浑身哆嗦,再也忍不住掴弘时的冲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狠狠一掌甩在弘时脸上,在那声清脆的掌掴声中,她厉声道:“你为了与本宫赌气,连自己的前程也不管了是吗?若是这样,本宫不如现在就打死你,省得你变成爱新觉罗家族的笑话。” 弘时愣愣地捂着脸,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似哭似笑地看着那拉氏,“气我让你的算盘落空吗?呵呵,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以后还有的你气了,因为我还会去倚香院,且是一直去。” 那拉氏忍着手心的痛意,厉声道:“你不听本宫的话是不是?” 弘时一步步地往后退着,直至退到门边,一字一句地道:“刚才那一巴掌,就当我还了你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以后我与你再无关系!” “你!”那拉氏气得说不出话来,英格在一旁听着越来越不像,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弘时已是指着他道:“别想在我面前摆舅舅的驾子,从这一刻起,我与你们那拉家族再无任何关系,我是好是坏,都与你们无关,休想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你这是在走一条绝路!”在弘时再一次转身时,那拉氏声嘶力竭地吐出这句话,但没有用,弘时连一刻停顿都没有,大步走了出去,没入耀眼的阳光之中。 弘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胤禛之后的又一位皇帝,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拉氏是在帮着他走上那尊宝座,可现在,这个认识却被生生推翻,也摧毁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让他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选择逃避。 在他身后,是那拉氏近乎瘫软的身子,若非小宁子扶着,她此刻已经软倒在地上。原以为自己这次来见弘时,哪怕不能让弘时原谅自己,至少也可以劝说他不要再去那种烟花之地。 可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恶劣,弘时……弘时……正在与她越走越远,哪怕她极力想要修补,也无事无补。 “主子,您坐下歇歇,奴才去给您端盏茶来。”虽然对这里不熟悉,但外头自然有下人候着,很快一盏刚沏好的茶便端到了那拉氏面前,后者却是迟迟未曾伸手去接。 “娘娘,莫要动气,臣往后寻机会再劝劝二阿哥,他……”英格话说到一半,那拉氏疲惫地开口道:“没用的,这一回,只怕你说什么都没用了,弘时已是彻底中计。” 英格无奈地道:“也不知熹贵妃是怎么与二阿哥说的,居然让他如此深信不疑。” “本宫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本宫却是知道的很清楚。”那拉氏缓缓攥紧双手,眸光冷若冰霜,“弘时真的是个蠢货,本宫这二十年的心血全喂到狗肚子去了,以后也没必要再费心血在他身上了,他要找死就由着他去找死,本宫懒得再理会他。” “娘娘……”英格以为那拉氏说的是气话,待要劝上几句,那拉氏已是道:“本宫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弘时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哪怕这次信了本宫,以后别人一挑拨,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本宫对他实在是失望透顶。” 英格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二阿哥若真被皇上厌弃,对娘娘您的计划岂非有很大影响,而且这样做恰恰就是乘了熹贵妃的心,将来皇上龙归大海,一旦四阿哥登基,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娘娘您啊。” 那拉氏斜睨了他一眼,“本宫何时说过会由着弘历继承大位了?” “那娘娘刚才说……”英格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拉氏,不明白她的意思,倒是一旁的小宁子会意过来,微笑着道:“英格大人,皇上的皇子,可并非只有二阿哥与四阿哥两人。” 英格会意过来,恍然道:“娘娘是说五阿哥与六阿哥吗?不过恕臣直言,五阿哥年岁已长,又一向与四阿哥要好,并不易控制;相比之下,六阿哥倒是好控制一些,可是谦嫔还在,她是绝对不会将六阿哥给娘娘的。” “叶秀当年又何曾愿给过,结果二阿哥还不是归了本宫吗?”。那拉氏冷冷说着,连眉头也不曾动一下,仿佛是在说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或许在她眼中,人命,本来就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英格却没有她那么镇定,失声道:“娘娘想要除去谦嫔娘娘?” 那拉氏眸光一扫,凉声道:“怎么了,你同情她?” 英格一惊,连忙拱手道:“娘娘误会了,臣怎会同情谦嫔,臣只是担心娘娘,如今熹贵妃对您虎视眈眈,更整出这么一出事来离间您与二阿哥,若是再对付谦嫔,臣只怕娘娘会腹背受敌。”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绝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会在除去钮祜禄氏之后再动手对付谦嫔,左右她那个孩子还小,拖个一两年不是什么问题。”到了这个时候,那拉氏已是下定决心舍弃弘时,将目光放在弘瞻身上。 “这段时间,你好生与刘氏一族交好,等到本宫将弘瞻抚养在膝下时,他们会成为本宫最好的助力,相信他们也希望看到弘瞻登上帝位。”那拉氏叮咛着英格,她没有去讨论能否将弘瞻收归在膝下的问题,因为她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做到。 “臣知道,臣与刘氏一族的关系向来尚可,而且臣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倒向熹贵妃那边,因为谦嫔的亲哥哥便是被熹贵妃与谨妃联手害死的。” 那拉氏微微点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本宫这就回宫,好好照顾着阿玛,要是缺了什么就与本宫说,本宫让小宁子送出来。” “娘娘不必担心阿玛,臣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阿玛,让他多活两年。”说起费扬古,英格神色微黯。 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起身走了出去,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将天边渲染成彤红之色。 在准备上轿的时候,那拉氏想起一事,命抬轿的太监还有侍卫皆退出十数步远后,对送她出来的英格道:“明日上朝,你上奏参弘时一本。” “参二阿哥?”英格一惊,愕然片刻回过神来道:“娘娘可是指二阿哥流连烟花之地的事?”见那拉氏不作声,他便知自己猜对了,有些不安地道:“娘娘,这……这怕是不太好吧,臣怎么说也是他舅舅……” “他已经不认本宫这个皇额娘了,你觉得他还会认你这个舅舅吗?”。那拉氏冷然说着,“既然他自己要断自己路,咱们若不助他一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这件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以皇上的xing子不会忍耐弘时太久,若本宫没料错的话,就算你不参,很快也会有别人参弘时一本,左右总是要参,又何必便宜了别人,也好让皇上觉得你大公无私,对你更加器重。”说到这里,她加重了几分语气道:“身在朝中,最忌讳的就是妇人之仁,明白吗?”。 英格再次垂下身去,恭谨地道:“是,臣明白,臣恭送娘娘。” 虽然他是男子,但论心思之慎密狠毒,却远远不及这位胞姐,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若姐姐是男儿身,不知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绝对不会输给如今。 随着那拉氏坐入轿中,四个小太监整齐划一的抬起了轿子,他们的力道很稳,使得轿子没有丝毫的晃动。 那拉氏坐在轿中,眸光一如刚才的冷漠,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对弘时的丝毫怜悯或是不舍,既然弘时选择了与她背道而驰的道路,那么也别怪她狠心绝情了,一切皆是弘时自找的。 之所以让英格上奏弹劾弘时,一来自是如之前与英格说的那样,让胤禛认为他大公无私,更加器重;二来,则是要尽力摆脱弘时的事给她与家族带来的影响。丢一个弘时她不在乎,但若因此动了根基,便是得不偿失了。 “主子,咱们现在是回宫还是去定亲王府?”小宁子隔着帘子问着。 “去定亲王府。”那拉氏毫不犹豫的说着,虽然她已经见过弘时了,但旁人可不知道,所以还是要装样子去一趟定亲王府,省得胤禛问起那些侍卫时,会露出马脚。 弘时已经回了定亲王府,听得那拉氏过来愣了一下,刚才在国公府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难不成那拉氏还不死心? 在这样的思绪中,那拉氏已经走了进来,一众侍卫被她留在外头,待得关了门后,弘时一脸讽刺地道:“你还想与我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 那拉氏的目光犹如看死人一般,声音平静如死水地道:“本宫无话与你说,待一会儿本宫便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替弘时解开这个疑惑,那拉氏还有她身边的小宁子,都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甚至连坐都没有坐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弘时感觉越来越不自在,好几次主动开口,得来得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根本没有人理他,甚至他感觉那拉氏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在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那拉氏恻目道:“差不多了,走吧。” “是。”在弘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小宁子扶了那拉氏离去。 弘时原以为,只是那拉氏的又一个计策,可是直到那拉氏走得不见踪影,他以为的计策都没有出现。 没有争执,没有吵架,一切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弘时心中却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早在那拉氏刚出宫的时候,消息便传到了承乾宫,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着人备了肩舆,然后去养心殿,直至黄昏时分方才回来,回来后抱着刚刚吃饱的嘉柔逗弄着,后者两只小手抓着一只布老虎,不过她实在太小了,无法牢牢抓住,布老虎不时掉在地上,每次这个时候,水月都会将布老虎捡起来给她,嘉柔虽然还小,却已经懂得对带有善意的人露出笑容。 水月笑看着嘉柔道:“主子,昭庆公主现在越来越会笑了,奴婢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改明儿奴婢再给她做几个别的布偶,不然老玩这么一个,很容易玩腻。” 凌若笑而未语,转头看着正走进来的三福道:“如何,可是皇后回来了?” “是,奴才刚得到消息,皇后已经回了坤宁宫。”这般说着,三福有些忧心地道:“今儿个皇后出宫的很是仓促,又耽搁了这么久,奴才担心她真正去见的人并非费扬古大人,而是二阿哥。” 凌若微一点头道:“本宫也猜到了,那依着你看,皇后能说服二阿哥吗?”。 三福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奴才也不敢肯定,但应该有几分可能,毕竟皇后最善抓人心,就连死的也可以让她说成活的。”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喜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身子却是连忙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惶恐地道:“臣妾何德何能,敢担皇上如此重托。” 一旁,戴佳氏等人均投来艳羡的目光,掌管六宫之权,向来是无数嫔妃趋之若鹜的东西,年氏昔日之所以能在后宫横行无忌,连皇后也不放在眼中,便是因为胤禛许了她协理之权,再加上那拉氏身子不好,经常不管事,名为协理,实则近乎主掌。 能掌握此权,实比晋一个贵妃乃至皇贵妃更重要,而且既是胤禛亲自开得口,便代表他极度信任凌若,既如此,贵妃之位又岂会远。 乌雅氏虽介对凌若自大清门入宫一事有所介怀,但也不至于就此否决了她,再说依着这段时间看来,言行都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再者,宫里也确实没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在思索了一番后,乌雅氏道:“既然皇帝认为熹妃可以担此重伤,哀家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熹妃毕竟初掌后宫之事,难免生疏忙乱,不如让惠妃也跟着一道打理,万一遇着棘手的事,两人也好商量。” 胤禛颔首道:“皇额娘说得是,那么就依皇额娘的意思,让惠妃帮着熹妃一道打理后宫之事。” 听他们这般说,凌若越加惶恐,垂低了身道:“臣妾只怕有负皇额娘与皇上的厚望。” 乌雅氏温言道:“你若怕有负,便仔细处事,做到公平公允,哀家里倒也罢了,皇上却是对你信任有加,你万不可辜负了。” “儿臣知道。”凌若答应过后,转向胤禛道:“臣妾谢皇上信任,臣妾必当竭力而为,不令皇上失望。” 望着那张素静柔美的脸庞,胤禛微微一笑,亲手扶起她道:“朕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随后,宫人奉了午膳上来,因乌雅氏在病中,是以膳食均偏向清淡素食,荤腥的便只有一道翡翠猪脚汤。不知为何,这道菜刚一端上来,刘氏的面色便有些怪,期间更频频捂嘴,似有些坐立不定。 坐在她对面的戴佳氏注意她的异样,关切地道:“刘常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刘氏勉强压下胸口的难过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最近见不得荤腥,否则就胸闷恶心,有时候还会吐出来,想是胃不好吧。” 听得这话,凌若心中一动,她是生过孩子的人,晓得除了胃不好之外,还有一种人也常出现胸闷恶心的情况,难道刘氏有喜了? 不等她说话,乌雅氏已经惊喜地问道:“你这样子有多久了?” 刘氏疑惑于乌雅氏的反应,但仍如实道:“回太后的话,约摸有十来天了。” 那厢戴佳氏已经回过味来,訝然道:“难道刘妹妹有喜了?” “依哀家看,应该十有八九就是了。”乌雅氏如此说了一句,转头对胤禛道:“皇上,不若即刻传太医给刘常在把脉,若真是有喜了,可是一桩大喜事呢,宫里都多少年没听得孩子的哭声了。” 胤禛看了一眼欢喜之中带着几分羞涩的刘氏,笑道:“皇额娘说得是,四喜,还不快去传太医。” 若刘氏真怀了孩子,那可是宫里头一桩大事,四喜哪敢怠慢,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在等太医来的时候,戴佳悄悄问了刘氏的月信,得知她已有一月多未来月信时,心里的猜测越发肯定。同时,酸意亦从不知名的地方悄悄冒了出来,她伴驾二十多年,可不论是刚入府时,还是正值妙龄时,都没有怀过孕,而今刘氏入宫尚不足一年,却有了身孕,如何能叫她泛酸。 心里泛酸的又岂止戴佳氏一人,武氏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还多了一丝隐忧,一旦证实刘氏怀孕,胤禛少不得会晋其位份,若只是贵人倒也罢了,一旦晋嫔,那么以后两人相见,便该她向刘氏行礼了,可是难受得紧。 凌若冷眼看着诸人的反应,在转了一圈后,目光最终又落在了刘氏身后,在去年入宫的那些秀女中,温如倾与舒穆禄氏是最得宠的,其次是佟佳氏,再次才是刘氏。可眼下,她却越过三人,成了最先怀孕的那一个,虽说有运气在里头,但其中细节却是很值得推敲。因为她在刘底眼底深处看到一抹踌躇志满之意,这绝不是一个刚刚被怀疑可能有孕的人该有的,倒像是……已经成竹在胸,知道自己怀了龙种。 若真如此的话,那么刚才那一幕,便是刘氏刻意所为,好让他人发现异样,从而理所当然地揭露出怀孕一事。 在这样的猜测中,太医到了,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替刘氏诊脉,在其收回手时,乌雅氏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医,如何,刘常在可是有了身子?” 太医朝胤禛与乌雅氏长揖一礼,笑容满面地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刘常在已经怀孕两月。” 胤禛喜出望外,亲自离席拉了含羞带怯的刘氏轻声道:“你怎得自己有了身孕也不晓得,若非今日一道用膳,还不知要到何时才知道。” 刘氏面泛红晕地盯着自己脚尖,声如蚊吟,“臣妾只道是自己身子不好,实在未往这方面想。” 彼时,凌若笑ha话道:“就算如此,月信久久未至,刘常在也该有所察觉了。” “是臣妾粗心了。”这般说着,刘氏便要行礼,凌若忙含笑道:“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多礼,好生待着就是了。晚些本宫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单独做你的那一份,另外你那里有什么缺的也尽管告诉本宫。” 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的事是一些也不能少的,尤其胤禛刚刚才许了她掌管六宫之权。 刘氏受宠若惊地道:“娘娘这般厚待,让臣妾如何敢当。” “你啊,好生养胎,待十月临盆时,为皇上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便行了。”这般说着,凌若转脸看着胤禛笑道:“皇上,臣妾说得可对?”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家人相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富察氏哽咽地道:“是,额娘知道,但是额娘只要一想起听闻你噩耗时的场景,泪水就怎么也止不住。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伊兰在一旁道:“娘娘您是不知道,额娘听闻你急病而亡的时候,几次哭昏过去,之后更是大病一场。” 她的话令凌若越发难过,“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止不能尽孝在二老膝前,反而让二老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女儿操心,实在是不孝至极。” 凌柱摇头道:“不,与你无关,当初若非你入宫,又一直熬到今日,说不定咱们已经不知被发配去了哪里,哪还能这样待在京城,又被皇上封为一等公。所以在阿玛与额娘心中,你才是最孝顺的那个。” “可是女儿……”凌若还待要说,荣禄已经走上前道:“皆是一家人,何必还要说这些,有时候能够为家人担心,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凌若怔忡片刻,轻笑了起来,“兄长说的是,是我执着了。”如此说着,她将凌柱等人迎了进去,待得各自落坐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荣祥开口道:“虽然臣等人皆知道娘娘如今安然在世,但还是不清楚,娘娘为何会死而复生?” 一听这话,所有人皆露出好奇之色,显然不止是荣祥有这个疑惑,凌若也没打算隐瞒,在宫人奉上茶后,将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荣祥道:“想不到当中竟是如此曲折,若非娘娘福泽深厚,臣等只怕如今尚不能见到娘娘。” “只能说我命不该绝,哪怕有些人机关算尽,依然取不走我的命。”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道:“荣祥,你如今还是参将吗?” “回娘娘的话,臣蒙皇上隆恩,已提为正三品,在西山健锐营任职。”荣祥的回答令凌若长眉微挑,“我记得西山健锐营正三品的职位有翼长、署翼长前锋参领以及正参领,你任哪一职?” “正参领,领正红旗。”西山健锐营分东西八旗,正参领则是每一旗的最高指导者,不过此职位虽与翼长平级,但在实际行动之中,却要受制于翼长。 “皇上原是想封荣祥为翼长的,但有朝臣认为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且从未进过西山健锐营,若是直接掌管左右两翼的其中一翼,并不恰当,所以皇上才改封其为正参领。”这般说着,伊兰又有些不忿地道:“其实荣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远胜过那些未曾见过战场,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不知那些朝臣是怎么一回事,硬说荣祥不合适。” 伊兰自从悔悟之后,痛改前非,再没有了以前的自以为是,并且对家人处处维护。 凌若望着荣祥道:“翼长虽权大一些,但终归不过也是正三品,算不得什么,姐姐等着你成为正一品的掌印大臣,统领西山健锐营,为皇上效力!” 皇后之所以难以对付,并不因为她是皇后,而是因为那拉氏一族积累百年的势力,所以想要真正将皇后彻底铲除,没有反手之力,便需要将那拉氏一族连根拔起,让他们再没有喘息的机会,这一点弘历明白,她也明白。 凌若的话语令荣祥眸光为之一亮,用力点头道:“臣知道,臣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富察氏闻言道:“其实正三品还是正一品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平平安安便好。” 凌若正要说话,荣禄已是道:“额娘,正是因为想要家人平安,所以娘娘才会那样叮嘱荣祥。” 富察氏还待要说话,凌柱已是道:“好了,他们自有主张,你我都老了,由着他们去做就是了。” 富察氏无奈地点点头,不过眉宇间依然有着忧意,为了避免富察氏多想,伊兰道:“娘娘,下个月是阿玛的六十大寿,妾身与大哥还有弟弟商量过了,想为阿玛办寿宴,不知娘娘到时能否玉驾亲临?” 此言一出,凌柱与富察氏皆是巴巴的看着凌若,显然心里是盼着能够她能来,但他们也晓得凌若的身份,晓得她身在宫中,有诸多的身不由已,所以两人皆没有开口。 凌若心里自然一百个一千个愿意,但这种事哪里能由着她决定,逐道:“就算我不能去,也一定命人将礼送去,恭贺阿玛大寿。” 她的话令诸人神色一黯,不过很快凌柱便笑道:“能得熹贵妃贺礼,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 “阿玛,对不起。”凌若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宽心,别有所介怀,但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内疚,愧对家人。 凌柱长长叹了口气道:“若非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该是由阿玛来说才对,你为什么入宫,为什么受那么多苦,阿玛都清楚得很。所以,以后都不要再说。” 不等凌若说话,荣禄已是道:“是啊,一家人之间,哪里需要说这么许多。” 凌若用力点头,这个时候,富察氏道:“对了,小公主呢,妾身能否见一见她。” “额娘稍等,我这就让人将嘉柔抱过来。”这般说着,凌若吩咐了水月去抱嘉柔,伊兰在一旁笑道:“还在马车里的时候,额娘就一直说着要见小公主呢。” 不一会儿,水月便抱着嘉柔走了进来,富察氏第一个走过去,将嘉柔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此时,嘉柔已经醒了,看到富察氏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甜甜的笑容,令人打从心底里喜欢,也令富察氏一直抱着舍不得放开手。 凌柱看了半晌将目光移到,对凌若道:“之前娘娘说小公主尚在母体时便中了毒,不知如何可都好了?” 凌若笑道:“多亏路上遇到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为嘉柔解了毒,之后又多番调理,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这般说着,凌柱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个纯银的长命锁,还有一对刻着“出入平安”与“长命百岁”的金镯子,“我与你额娘原想打一个金的,不过都说银能辟邪趋吉,所以最终想来想去还是打了个银的,将那些金子让人打成一对镯子,等小公主长大一些后给她戴。”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摊丁入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阿玛额娘。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凌若接过后,亲自将长命锁戴在嘉柔颈上,而之后,荣禄等人也一一出拿出给外甥女的见面礼,荣禄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荣祥送的也是玉,不过是一对玉坠,伊兰的礼最特别,是她自己做的一双小鞋,鞋面上绣着两只振动欲飞的蝴蝶。 诸人在承乾宫用过午膳,又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才离去,凌若倚在宫门边久久久凝望,直至他们走得不见人影方才收回目光,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看到她这个样子,水秀在一旁劝道:“主子莫要难过,说不定什么时候,您与老爷他们又相见了。” 凌若苦笑着回身道:“哪有这么容易,不过能见这一面,本宫已经很满足了。”这般说着,瞥了一眼天色道:“趁着现在还不晚,与本宫一道去小厨房,本宫亲自做几道菜给皇上送去。” 待得来到养心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余几缕微弱的霞光还在天光挣扎着不肯散去。 “喜公公,皇上可在里面?”凌若问着垂下身去的四喜,后者小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正在里头,不过娘娘进去的时候小心着些,皇上今日心情不甚好。” 凌若一怔,问道:“是否朝中出了什么事?” 四喜垂目道:“是,皇上今日在朝中说起摊丁入亩一事,朝中许多大臣都反对,皇上本就已经不甚高兴了,结果下朝之后,那些大臣还继续向皇上进言,使得皇上心情越发不好,刚才小五端茶进去的时候,还挨了皇上一顿训斥,不许奴才们再进去。” “本宫知道了。”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就着宫人推开的殿门走了进去,刚一入内,便看到扔了一地的纸团,随手捡起一团,里面写着摊丁入亩,减负人头税以及取消乡绅等有功名者的特权,之后又捡了几个的也大都如是,但没写几个字便被揉皱扔在地上。 胤禛原本闭着双目,听得有人进去,戾气在眉宇闪现,他明明吩咐了不许进去,哪个奴才如此胆大妄为,居然不遵他的话,睁眸待要喝斥,发现站在底下的人是凌若,神色一缓,坐直了身子道:“你怎么过来了?” “皇上赏了臣妾那么大一个恩典,臣妾自然要来亲自谢谢皇上。”她这么一说,胤禛亦想起了这件事,抚额疲惫地道:“朕原想让四喜将你家人请到养心殿来赐宴,不想今日朝中的事多了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朝事要紧,再说臣妾能与家人见面,已是欢喜万分,赐不赐宴都是一样的。”凌若温言说了一句后道:“看皇上这个样子,应是还没用晚膳吧,臣妾亲手做了几个小菜,不知皇上肯否赏脸用上几口。” 胤禛摇头道:“朕现在没胃口,先搁着吧,待会儿再用。” 凌若也不多劝,只是弯腰将地上的纸团一一捡起摊开抚平,胤禛看到她这个举动,摆手道:“搁着吧,待会儿让小五进来收拾就是了。” “就快收拾好了。”这般说着,凌若将最后几个纸团也捡了起来,在将纸一张张叠好后道:“皇上今儿个在与百官商议摊丁入亩的事吗?” 她不说这个尚好,一说起来,胤禛满肚子的气,一拍桌案道:“那些大臣,一听得朕要取消那些乡绅等有功名者的特权,便百般阻止,说这样容易动摇根本,不论朕怎么说,他们都听不进去,还说摊丁入亩,只会破坏现有的平衡,令事情变得难以收拾。就这么还不算,下朝之后居然还不依不饶,非得与朕说此事不合适。哼,朕看他们根本就是怕损了自己的利益。” 凌若斟酌片刻道:“皇上想要摊丁入亩自是好的,臣妾记得皇上以前便曾提过,不止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更可尽量多的屯积粮食,但此事关系重大,如今的税收法又是延续了许多年的,要一下子改变确是不易。” 胤禛仰头靠着椅背道:“朕知道不易,但朕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反对,一个个皆想着自身利益,从不考虑朝廷的情况。如今的大清,看着富强,实则问题许多,之前那几场仗再加上福州的事,令朝廷亏空许多,一旦再有战乱,问题立刻便会暴露出来,到时候想再补救便难了,所以朕一定要在战乱开始之前,将这些问题解决。” 凌若思索片刻,道:“皇上说的战乱,可是指准葛尔?” 胤禛点点头道:“朕仔细问过老十七,葛尔丹对大清贼心不死,一直想要卷土垂来,抢夺中原,你当时也在,应该很清楚。祖宗好不容易打下这个江山,绝不能在朕手中有一点损伤。” 凌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臣妾知道,先帝选了皇上来守这个江山,就是知道皇上一定有能力将它牢牢守住,不让任何人夺走。” 她的话令胤禛神色微缓,道:“话虽如此,但若一直这样下去,一旦开战,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所以摊丁入亩,取消那些乡绅特权的事,朕誓再必行。” “可皇上这么一来,便是与百官对着做,若百官存心不遵,就算皇上颁下旨意,只怕那些人也会阳奉阴违。” “朕知道,所以朕才会如此烦恼。”胤禛话音刚落,一双微凉的双手便抚上额头,替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烦恼解决不了事情,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胤禛闭目轻出了一口气,道:“朕这会儿心很乱,若儿,你替朕想想,看能哪一条路能走得通。” 凌若轻应了一声,思索许久,缓声道:“恕臣妾直言,皇上要一下子要整个大清范围内摊丁入亩,未免有ao之过急,而且很容易令有些人狗急跳墙,毕竟皇上这么一来,对那些富户的利益触动太大,而这些人又与朝中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臣妾想着皇上不如先找几个地方试着推行摊丁入亩,若实行下来,对朝廷税收确有益处,那么百官就不能再拿动摇根基之说来反驳皇上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国事家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胤禛精神一振,细细思索之后越发觉得可行,不过该拿何处来试行又是一个难题,万事开头难,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不止要xing情刚硬,不易被折,还要对他有着绝对的忠心。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胤禛起身在殿中负手踱步,寻思良久,道:“你认为浙江如何?” 凌若默然上前,道:“皇上想让李卫担此重任?” 胤禛仰头看着顶上的合玺彩画,神色复杂地道:“李卫是从你身边出去的人,这些年来对朕亦是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的办事能力极强,而浙江一带又是富户最多的地方,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试点。” 等了一会儿见凌若不说话,胤禛收回目光看着凌若道:“如何,在为李卫担心吗?” 凌若低头道:“不敢隐瞒皇上,确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干系重大,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很可能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臣妾不敢确定,李卫是否能够掌控这个局面。” 胤禛笑一笑道:“李卫远比你想的更出色,朕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 凌若亦回之一笑,“皇上既有信心,就依着皇上的意思,在浙江实行摊丁入亩的政策,取消人头税,取消那些乡绅的特权,让他们按田地纳税。” 胤禛用力点头,眸中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坚毅之色,路既然已经寻到,那么不管前方的路有多崎岖多艰难,他都会走下去,因为在他认识里,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 看到胤禛眉宇间的愁意一扫而空,凌若笑道:“不知皇上现在是否有胃口用晚膳?臣妾带来的菜可都快凉了。” 胤禛哂然一笑,抚着腹部道:“说来也怪,刚才一点都不觉着,现在却是饿得很。” 在吩咐了四喜去传膳后,凌若一边将带来的小菜摆在一旁的桌案上一边道:“之前皇上心里有事,自然是什么胃口都没有,如今事情得已解决,若是还没胃口,臣妾可要担心的请太医来看看了。” 胤禛笑着摇头道:“你这张嘴,连朕都说不过你。”说话间,四喜已经领着宫人摆了膳食过来,胤禛单独一人时,膳食甚是简单,不过一碗米饭两个菜再加一个汤而已,看着就像是寻常百姓人家一样,谁能想得到这竟是当今天子的膳食。 凌若早已是见惯不惯了,亲自舀了一碗米饭递给胤禛道:“太医早前说过,皇上胃不好,一定要按时用膳,否则会更加损伤胃。” 胤禛笑着接过道:“你啊,可是比以前啰嗦多了。” 凌若故作不高兴地道:“听皇上这话,似乎是嫌弃臣妾了,那往后臣妾不说就是了,省得还惹来啰嗦两字。” 胤禛哑然失笑,握了凌若的手道:“瞧瞧你,朕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偏生惹来你这么多话,是朕说错了还不行吗?” 凌若轻叹一口气,反握了胤禛的手道:“其实臣妾与皇上之间,哪里有那么分明的对与错,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多爱惜身子,国事固然重要,但若身子坏了,还如何处理国事,掌管这偌大的江山。” 胤禛轻咳一声,不在意地道:“不是还有弘历吗,就算朕不在了,他也可以撑起这片江山。” 他话音刚落,凌若便默不作声的跪了下来,将胤禛弄得莫明不已,“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凌若执意不起,抬头道:“能否请皇上听臣妾一言?” 胤禛轩眉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快些起来。” “臣妾知道皇上一向器重弘历,但他毕竟还年幼,皇上当了四十五年的皇阿玛才有如今的魄力与果决,而弘历才十七岁,虽然也经历了一些事,但毕竟经验尚浅,根本担不起皇上的厚望。大清江山,始终要靠皇上执掌才能安稳,冒然交给弘历,若然出了差错,您让弘历让臣妾将来如何去见您,去见先帝?”说到后面,凌若情绪无法自抑的激动了起来,连声音亦出现了些许哽咽。 听到这里,胤禛怎会不明白她意思,分明是在担心他的身子,深邃的眼眸中有着无尽的动容,“朕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又怎会真的扔下你与弘历,朕可舍不得,快起来。” “既是这样,就请皇上以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面对凌若的话,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应承道:“好,朕以后都不说,起来吧。” 在凌若依言起身后,胤禛握着她的手切声道:“你啊,总是这么喜欢瞎想,岂不知思多伤身吗?” “臣妾再如何思多又怎及皇上,国事家事,哪一样不是要挂在心头。”凌若这话引来胤禛长长的一声叹息,“烦心国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谁让朕是皇上,可是家事……” 凌若眨一眨眼道:“皇上可是在烦心二阿哥的事?” 胤禛苦笑着道:“朕的儿子居然跑去ji院,还留恋忘返,连朝也不上了,差事也不管了,这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笑话朕了。” 凌若柔声劝慰道:“皇上莫生气,二阿哥想必只是一时贪恋,等那种新鲜劲过去就好了。” “朕只怕他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胤禛冷哼一句,拿起银筷子,然还没吃一口便又重重搁在了桌上,“昨儿个朕已经让皇后去看过他了,可今日依然没上朝,可知他还是执迷不悟!” 凌若闻言,故作惊讶地道:“这件事,皇后娘娘也知道了吗?” “朕没与皇后明说,只是让她趁着出宫看费扬古的同时,也去看看弘时,料想应该是知道,也劝过他了,可是他依然死xing不改。”胤禛越说越生气,冷声道:“之前朕看他似乎长进了一些,眼下看来,却是朕看错了,他不止没有长进,反而还越活越回去了。ji院……真亏他想得出来,朕都替他躁得慌。” “二阿哥毕竟还年轻……”凌若刚说了半句,便被胤禛打断道:“还年轻什么,都二十有余了,又不是才十三四岁,弘历、弘昼哪一个不比他小,又有哪一个像他这样荒唐的。”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英格上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沉默半晌,道:“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胤禛缓了口气,说出令凌若诧异的事来,“今儿个一早,英格上了一本奏折,弹劾弘时眠花宿柳,流连ji院之事。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凌若惊声问道:“英格大人?他可是二阿哥的嫡亲舅舅,竟然上奏弹劾二阿哥?” 胤禛颔首道:“不错,朕刚看到那封折子的时候也与你一般惊讶,想不到英格竟然会大义灭亲,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弘时这阵子的所作所为有多不得人心,偏他自己还毫无悔意。” 凌若没有接话,只是暗自猜测着英格弹劾弘时的用意,这件事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原想着英格是皇后,怎么着也会竭尽全力保住弘时,而他越保,就会越令胤禛反感,最终使得局势对那拉氏一族越来越不利,从而起到动摇他们根本的目的,可现在情况显然不是在往这方向走。 难道英格是想以退为进?可若是这样的话,风险未免太大了一些,万一胤禛真的处置了弘时,对他们可是得不偿失。 但若不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英格一向唯那拉氏之命是从,上奏弹劾弘时的事,那拉氏应该知道,但她却没有反对,为什么?放弃弘时,放弃对帝位的争逐?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凌若否认了,她所认识的那拉氏绝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只看她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要自己的命就知道了。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会甘心输给自己,怕是宁可死,那拉氏心中都不会有“认输”两个字。 既不是放弃对帝位的争逐,那拉氏为何要让英格参这么一本,这样做不是在绝她自己的后路吗?除非…… 凌若眼皮一跳,一个念头在心底渐渐清晰起来,是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那拉氏与英格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她真是没想到,那拉氏如此狠心绝情,丝毫不念二十余年的母子情谊,哪怕是虚情假意,到底这么多年,总归有一些情意在。可是当那拉氏发现弘时不能再为自己所用时,毫不犹豫就将弘时给舍弃了,没有任何不舍。 她真怀疑那拉氏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或者……在弘晖死后,她的心肠就已经变成了铁石,再没有一丝人性。 如果弘晖不死,一切或许不会变成这样,她依然会是王府中与世无争的嫡福晋,但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任何“如果”存在的余地。 “若儿?若儿?”胤禛的声音将凌若自沉思中惊醒过来,见她眼眸恢复了清明,胤禛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朕唤了你好多声都没反应。” 凌若虚笑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没想到英格大人如此深明大义,公正无私。不知这封折子,皇上准备留中还是……” 胤禛眸光一冷,道:“且留到明日吧,若明日弘时还是不上朝,就依律处置,省得丢朕的脸。” “皇上圣明。”在此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言及此事,而凌若在陪着胤禛用过晚膳后也退出了养心殿。 在走到中途时,凌若轻声道:“水秀,扶本宫去咸福宫,本宫有些话要与谨妃说。” 水秀依言扶着她来到咸福宫,瓜尔佳氏正在缝制一顶小帽子,见到凌若来,笑着招手道:“来得正好,瞧瞧这顶帽子给嘉柔戴着如何?会不会大了些?” 凌若接过缝了一半的小帽子,轻言道:“大就大一些,左右小孩子长得快,过不了几个月就能戴到了,到时候正好天凉了。” “说得也是。”瓜尔佳氏将针线搁在一旁,正色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嗯。”凌若点一点头,将刚才在养心殿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瓜尔佳氏神色凝重地道:“她倒是真舍得,养了二十年的棋子就这么放弃了,而且这样做,就等于绝了自己往后的路。” “这正是我要与姐姐商量的,以那拉氏的心思,绝对不会放弃这二十多年的谋划,输给我从而失去成为太后的机会,放弃弘时,只是因为这枚棋子没用了,并且她已经寻到了更好的棋子。” “更好的……”瓜尔佳氏沉吟片刻,迟疑地道:“你该不会是指其他几位阿哥吧?可他们的额娘可还好好的在世,皇后怎么可能收为已有。” “姐姐忘了叶秀是怎么死的了?”一句话将瓜尔佳氏堵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方道:“除了弘历之外,便只剩下弘昼与弘瞻二人,弘昼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的喜恶,且一向与弘历要好,皇后想控制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弘瞻。” “是,唯有如此才可以解释皇后为什么会放弃弘时。”在凌若话音落下后,瓜尔佳氏凉笑道:“看样子,刘氏要倒霉了,不过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皇后想要她的命,怕是没那么容易。” 凌若笑而未语,皇后与刘氏之间的算计,与她并没有关系,而且她也不认为那拉氏的计策可以成功。因为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夺刘氏之子的计划应该是在萍儿那件事之后,到时候皇后还是不是皇后尚且两说。 翌日一早,弘时还是没有出现在早朝上,胤禛取出昨日英格呈上的折子,询问众臣该如何处置弘时留宿ji院,不思早朝的事。 其实这件事,不少官员皆有所耳皆,但一来他们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二来与那拉氏一族或多或少有关连,所以一个个都选择了装聋作哑,不提此事,但眼下胤禛问起,却是避不过了。 见底下一众官员不说话,胤禛扬着手中的折子道:“如何,都没有话说吗?还是说你们觉得不必追究弘时?” 在他的这番话下,其中一个官员终于站出来道:“回皇上的话,定亲王想来是一时糊涂才会留连ji院,微臣以为,该对他加以规劝,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是啊,皇上,定亲王一向恪守规矩,这一次应是受人引诱才会一时失足,该对他加以劝导,而非一味惩治。”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降为贝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话的这两个,都是与那拉氏家族有所关联的,自然设法帮着弘时说话,而且胤禛虽然拿出折子,却没有说这折子是何人所奏。 听着他们二人的话,允祥朝胤禛拱一拱手道:“皇上,臣弟不赞同二位大人的意见,定亲王并非三岁孩童,当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岂是一句糊涂便可以揭过去的。而且朝廷严令官员踏入ji院,他偏偏对此置若罔闻,为此不上朝,不办差,可见他眼中根本没有朝廷法纪,没有皇上。” 胤禛微一点头,看向一旁的英格道:“英格,你是弘时的舅舅,你倒是说说,对弘时该劝还是该惩?” 英格拍袖跪地,沉声道:“启禀皇上,臣的心意已在呈给皇上的折子中写的清清楚楚,定亲王触犯律法,应当重罚。”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皆是愣住了,包括允祥在内,谁都没想到居然是他上的奏折,他这是想大义灭亲吗? 不等他们明白,胤禛已是道:“朕已经给过弘时机会了,不过他始终执迷不悟,他虽是朕的儿子,但朕亦不想就这么一直纵容下去。所以朕决定削去弘时亲王之位,着降为贝勒,并罚俸一年!” 这个处置说不得太重,但也绝对不轻,连降两级,从亲王变成贝勒,不仅只是爵位上的变化,也意味着在经过这件事后,弘时失去了争储的资格。 当这道旨意传到定亲王府,那些太监当着弘时的面,将他代表着亲王身份的蟒袍玉带收走时,弘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断大笑着,笑声是说不出的凄厉苍凉。 而在这一日之后,弘时变本加厉的流连于ji院之中,不论是贝勒府还是朝中的事都不管不问,也不在乎胤禛会否因此而更加严惩他。于他来说,自己已成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废人,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而在这件事后的第三日,那拉氏来到养心殿求见胤禛,她刚一进殿,胤禛便搁下笔冷然道:“皇后若是来为弘时求情的,便立刻回坤宁宫吧,朕只降他为贝勒,已是法外容情了。” “臣妾知道。”说完这四个字,那拉氏忽地跪了下去,神色哀然地道:“臣妾今日来,是特来向皇上请罪的,都是臣妾教子无方,才会让弘时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她的话令胤禛甚是意外,待得回过神来后,缓声道:“是弘时不争气,与皇后你无关,起来吧。” 那拉氏垂目泣声道:“皇上不必安慰臣妾,若非臣妾没有教好弘时,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臣妾愧对皇上!” 胤禛摇摇头,自御案后走下来,亲手扶起那拉氏道:“养不教父之过,若说你这个做额娘的有错,那朕这个阿玛更是错得离谱。” 一听这话,那拉氏连忙道:“不,与皇上无关,是臣……” 胤禛抬手阻止那拉氏继续说下去,“朕知道你在弘时身上费了无数心力,你已经尽力了,是弘时自己不争气,怪不得他人。朕听去传旨的小五说,弘时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大笑不止,朕对他真的很失望。” 那拉氏眸光微闪,故作伤心地道:“臣妾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臣妾出宫,奉皇上之命去看弘时,直到那个时候,臣妾才知道他根本没有病,只因为留连ji院,所以才一直不上朝。臣妾知道后甚是生气,将他好一顿训斥,可他不止听不进去,还说臣妾不是他亲额娘,没有资格管教他。”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续道:“一直以来,他虽非臣妾亲生,但自小养在臣妾膝下,视他为亲儿,怎么也没想到,弘时竟然会这样想。” 胤禛脸上戾气一闪而逝,道:“这个逆子不要再说他了,念在与他父子一场的情份上,朕留他一个贝勒的爵位,由着他自生自灭。” 那拉氏一脸哀恸地道:“希望弘时将来会有所悔悟,痛改前非。” 胤禛冷笑一声道:“朕不敢有此奢想,以后也不想再见他,权当朕少生一个儿子。” 那拉氏神色哀切地站在一旁,胤禛见状心有不忍,正好四喜端了煮好的莲子羹进来,逐道:“皇后陪朕一道用吧。” 四喜一边盛着莲子羹一边道:“皇上,今儿个这些莲子是熹贵妃娘娘亲手剥的,送到御膳房的水秀姑姑说,莲心都被完整地挑了出来,所以不会像以前的莲子羹一样搀杂苦味,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尝尝。” 那拉氏面带微笑地接过莲子羹,在尝了一口后道:“嗯,果然除了清甜之外,便再无其他杂味,苦意更是一丝也无,熹贵妃真是细心,与之相比,臣妾是惭愧得紧。”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道:“臣妾真是很庆幸,历经那么多事情,熹贵妃最终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皇上身边,更庆幸,她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好儿子,懂得为皇上分忧解劳,而非像弘时那样……”提到弘时,那拉氏神色一黯,亦不再说下去。 胤禛拍一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不要再提弘时了,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多了只会令自己更难过,你身子又向来不好。” 那拉氏感动地点点头,随后故作不经意地问起,“臣妾知道昭庆公主未出生时,胎里便带了毒,不知如今怎样了?” 胤禛取过四喜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道:“贵妃说嘉柔体内的毒已经除的差不多了,平常只要多注意一些就好了。” “那就好,臣妾听闻昭庆公主时有哭闹,就怕她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才会这样。”那拉氏欣慰地点点头,旋即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昭庆公主居然会与果亲王那般投缘,前次宫中设宴,果亲王一抱她就不哭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那拉氏一直不着痕迹地看着胤禛的神色变化,只见他不在意地道:“说不定是因为嘉柔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平安回京,皆因为她这个十七叔之故,所以与他格外要好。”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低头“扑哧”一笑道:“臣妾知道皇上疼爱昭庆公主,但皇上未免也将小公主说的太神了一些,她才那么小,哪会知道这些,再说果亲王带着贵妃一路跋涉的时候,昭庆公主还没出生呢。” 在胤禛发笑的时候,那拉氏忽地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贵妃与昭庆公主能平安真的多亏了果亲王,若非果亲王冒着性命危险去采摘紫苏草,昭庆公主根本活不下来。” 胤禛眉头一皱,盯着那拉氏道:“什么紫苏草?” 那拉氏一怔,愕然道:“皇上不知道这件事吗?”。 “朕未曾听闻过,你且说来听听。”面对胤禛的话,那拉氏却是迟疑起来,之后更是摇头道:“臣妾也是无意中听闻的,或许并没有这件事。” “不管是真是假,你尽管说着就是了,权当解闷罢了。”胤禛素来疑心甚重,既是起了疑心,不弄个清楚明白是断然不会放弃的,那拉氏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施了这招欲擒故纵。 “那……那好吧。”那拉氏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随后道:“之前臣妾寿辰时,谦嫔曾送了臣妾一串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数珠手串,还有一尊沉香木雕持经书观音,臣妾记着勤太妃礼佛最是诚心不过,便传她进宫,将这两样东西转赠给她,当时臣妾一时兴起,还赏了随勤太妃一道入宫的侍女萍儿一身料子,嘱咐宫庭裁作制成夏衣,待得衣裳做好后臣妾便让小宁子给送了过去,他们二人顺嘴说起,臣妾才知道原来萍儿就是一路侍候熹贵妃回京的侍女,之后蒙勤太妃收留,便跟在她身边侍候。萍儿说他们逃出准葛尔的时候,危险重重,亏得果亲王英勇过人,又足智多谋,这才能够脱险,后来寻得一位大夫,说是贵妃腹中的胎儿中了剧毒,得设法解毒才行,否则就算勉强生下来,也无法活命,可是那位大夫开的药里,有一味是五年以上的紫苏草,寻遍了当时所在的药铺,一无所获。为了保住贵妃腹中的胎儿,果亲王亲自往山中寻找上了年份的紫苏草,为此从山中跌了下来,险些丢了性命,臣妾虽只是听小宁子转叙,却也是吓了一大跳,想不到果亲王竟然会以身犯险,实在忠勇可嘉。之后,萍儿还说……”那拉氏故意没有说下去,等着胤禛问。 果然,胤禛道:“萍儿还说了什么?” 那拉氏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咬牙道:“回皇上的话,萍儿没说什么了。” 胤禛面色一寒,盯着她道:“皇后,你什么也学会在朕面前撒谎了,说,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那拉氏慌忙跪下,神色惶恐地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觉得后面那些只是萍儿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没有实证,委实没必要说。” 胤禛面色僵硬地道:“朕说过,权当解闷,讲下去。” 那拉氏瞅了胤禛一眼,低头道:“臣妾遵命,萍儿说一路之上,果亲王对熹贵妃特别照顾,特别的甚至不像寻常臣子,回京当夜,贵妃早产,果亲王亦是紧张的一直守在外面,不肯离开半步。昭庆公主刚出生的时候谁喂她都喝不下药,唯独果亲王喂着能喝下去,从那之后,就特别喜欢果亲王抱,他一抱便不哭了,简直……简直就好像是果亲王所生一般。”见胤禛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连忙道:“小宁子与臣妾说这些的时候,臣妾当即就将他训斥了一顿,贵妃离宫之前就有身孕,这孩子怎可能与果亲王扯上任何关系,想来是因为果亲王一直厚待他们母女,所以才会如此依恋亲近。”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紫檀扶手,手背上青筋暴露,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平静。 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拉氏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成功勾起了胤禛的疑心,不是疑嘉柔的出身,而是疑允礼与凌若二人是否有私情。 良久,胤禛开口问道:“除此之外,萍儿还说过什么?” “余下的便没什么了,不过萍儿在去侍候勤太妃后,曾无意中听得勤太妃说,果亲王原想不告诉皇上关于贵妃回京的事,是勤太妃极力反对,这才无奈地告诉了皇上。这一切臣妾皆是听小宁子说的,是真是假,臣妾当真不知。” 事实的真相自然不是如此,但若不这么说,又怎令胤禛疑上加疑呢?! 她素来奉行一个原则,就是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必然要置钮祜禄氏于死地,而事实上有好几次钮祜禄氏都差点死了,无奈老天偏帮她,让她每一次都那么好运的逃过死劫。 不过,钮祜禄氏的好运也该是时候结束了,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钮祜禄氏彻底翻不了身。 见胤禛不说话,她小声道:“皇上,其实这些事皆是人云亦云,听过也就算了,想来不会是真的。就算果亲王真的冒险去采摘紫苏草,想来也是因为忠心于皇上,不愿皇上的骨肉有危险,与贵妃没什么关系,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臣妾的话而疑心贵妃,否则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朕知道,你起来吧。”待得那拉氏起身后,胤禛道:“朕还有许多折子没看,皇后先退下吧。” “臣妾遵命。”那拉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哪怕胤禛如今尚未表态,但看这样子,心中必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很快便会生根发芽,变成她希望的那样,而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继续等下去,直至事态暴发的那一刻。 在那拉氏走后,胤禛回到御案上,摊上案上的折子已是批的差不多了,只需写完最后几个字就行了,可是这一回胤禛提起笔却是怎么也写不下去,他思绪很乱,脑海中出现的,全是刚才那拉氏的话,情绪亦变得烦燥起来。 这样的烦燥令他直至日落西山,都不曾再批改过一个字,最后更是将笔一掷,起身走了出去,四喜赶紧跟在后面,胤禛步子迈得极大,很快便来到承乾宫外,就要四喜以为他会走进去的时候,却是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一步,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承乾宫以及宫中隐约可见的人影。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等了半晌,凑过去小声道:“皇上,要不要奴才……” 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已是道:“不必了,去坤宁宫。” 他这话把四喜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是来承乾宫吗,怎么一转眼双又说要去坤宁宫了?不过疑惑归疑惑,可不敢多问,尤其是胤禛看起来心情并不好的样子。 那拉氏正在殿中与小宁子说话,听得宫人禀报说胤禛来了,急忙起身相迎,未等走出殿门,胤禛已是大步走了进来,连忙欠身施礼。 待得在椅中坐下后,胤禛目光扫过那拉氏与一旁的小宁子,道:“之前皇后在养心殿与朕说的话,都是从小宁子口中听来的是吗?”。 “回皇上的话,正是。”喜色不着痕迹地从那拉氏眼底闪过,垂目道:“不过臣妾也说了,只是一些个下人之间的说话,而且那个萍儿也不知是何心xing,她的话未必能信。” “朕知道。”这般应了一句后,胤禛将目光转向小宁子,“朕问你,你告诉皇后的话,确是从萍儿口中听来的是吗?”。 小宁子连忙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告诉主子的事,千真万确是从萍儿口中听来的,断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请皇上明鉴。” 胤禛微一点头后不再说话,也不提信与不信,这令原本以为计策已成的那拉氏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正想着该如何探探胤禛口风时,他开口道:“四喜,去果亲王府请勤太妃、果亲王还有萍儿入宫一趟,朕有事相询。” 那拉氏一怔,没想到胤禛会连勤太妃和允礼都请来,原想着找萍儿入宫当面对质就是了,真是奇怪。 奇怪归奇怪,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那拉氏出声唤住四喜,满脸恳切地对胤禛道:“皇上之前说过,臣妾那些话只是当做解闷,听过便算了,当不得真,为何现在又要传果亲王他们?难道您真的有所疑心吗?”。 “没有,只不过朕有些事要问清楚罢了。”胤禛轻描淡写地说着,从其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四喜,去传!” 那拉氏要做的戏已经做完了,自然不会再阻止,不过为了让胤禛觉得更逼真,在四喜离去后,一直面带不安,不时看向胤禛。 夕阳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比墨更浓重的夜色,而这样的夜色,恰恰是那拉氏最喜欢的,因为在夜色中,她除去了一个又一个有威胁的人,而现在,她将除去最大的威胁。就算胤禛顾念钮祜禄氏的两个孩子,不要她的性命,但往后也不会再信任这个女子了,更不要说再给予如今这般的盛宠。 一直以来钮祜禄氏最大的倚仗就是胤禛的信任与宠爱,只要失去了这两样东西,钮祜禄氏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有的是办法收拾,包括她的两个孩子。 在第一声打更声响起时,外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不多时,殿门被人推开,四喜领着允礼等人走了进来。 待得允礼等人行过礼后,胤禛对勤太妃客气地道:“太妃请坐。” 勤太妃心知肚明胤禛唤他们几个人来所为何事,虽说话已经吩咐了萍儿,但终归是还有些忐忑不安,是以听得胤禛的话,连忙推辞道:“皇上面前,哪有我坐的份,站的就是了。” 相较于勤太妃的忐忑,胤禛态度却是出奇的温和,“太妃是朕的长辈,怎可这样站着,四喜,扶太妃坐下。” “嗻!”四喜答应一声,来到勤太妃面前,小声道:“太妃,皇上都开口了,您就坐下吧。” “那好吧。”见胤禛态度坚决,勤太妃无奈只能受之,萍儿低头跟在她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待她坐下后,允祥道:“不知皇上连夜将臣弟与额娘还有……萍儿一起召入宫中,所为何事?”对于胤禛特意点萍儿的名,允礼觉得很是奇怪,萍儿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胤禛怎会知道她的名,还传她入宫,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今儿个皇后与朕说了些事,朕觉得很有趣,便传你们进宫来叙叙。”这般说着,眸光一转,落在一直着头的萍儿身上,“萍儿是吗?”。 萍儿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正是萍儿。” 胤禛盯着萍儿,凉声道:“朕知道准葛尔到京城的一路上,都是你在侍候熹贵妃,想来这一路的情况,你也都很清楚了,是吗?”。 这一次,萍儿连声音也在发颤,她曾见过准葛尔的王,但远远没有面对胤禛时,来的惶恐,哪怕仅仅只是简单的问话,但那份无形的威压,依然令她几乎想要跪下去,“奴婢……奴婢是知道一些。” “朕听说了紫苏草的事,不过并不清楚,你再仔细说一遍,究竟是不是果亲王去采摘,为此还险些丢了性命?”胤禛话音刚落,允礼脸色就变了,这件事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胤禛怎么会知道,虽然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严格说起来他还有功,但这件事太过敏感,再加上胤禛疑心又重,万一因此怀疑他与凌若,真不知该如何消除才好。 然不管他如何担心,该发生的事情始终会发现,萍儿垂头颤声道:“回皇上的话,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陆大夫说贵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情况很危及,必须要五年份的紫苏草,王爷担心娘娘的情况所以亲自上山采药,为此摔下山涯,受了重伤。” 允礼急切地道:“启禀皇上,臣弟当时只想着不能让小公主有事,并未想太多,而且那山并不危险,会摔下去是臣弟一时大意。” “这个晚些再说。”胤禛抬一抬手,继续对萍儿道:“除了这件事,你还与小宁子说了许多是不是?” “是,奴婢……”萍儿正要依着勤太妃的吩咐,将那拉氏买通自己的事说出来,胤禛先一步开口道:“朕今日之所以召你们来,便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件事。”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不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皆提了起来,尤其是勤太妃,暗自发急,正想着该怎么让萍儿把后面的话说了,胤禛已是道:“允礼是朕的十七弟,也是朕的臣子,一路之外,他照顾厚待熹贵妃,为保小公主的性命,上山去采药,甚至为此险些危及性命,都是因为他一直记着自己身为臣子身为人弟的本份,知道朕不希望熹贵妃与小公主有事,所以才会这样犯险。这件事朕原先不晓得,如今知道了,便该论功封赏。”说罢,转头看向一脸愕然的允礼,微笑道:“老十七,你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只要是朕有的,必定赏你。” 允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一时间愣在那里,连胤禛的话都忘了接,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跪下道:“这一切皆是臣弟应该做的,而且皇上已经封了臣弟为亲王,臣弟如何敢再要封赏。” “封你亲王是因为你将熹贵妃带了回来,而今是为了嘉奖你救小公主有功,岂可一概而论。”说罢,他朝一旁的那拉氏道:“皇后,你觉得该赏老十七什么好?” 从胤禛刚才说出那番话起,那拉氏整个便犹如虚脱一般,呆呆地坐在椅中,向来清明的脑子变得一片混乱,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胤禛不是已经对钮祜禄氏与允礼的关系起疑了吗?为此还将萍儿召入宫中,为何一转眼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止没有任何处置的话语,甚至还要封赏允礼,究竟是她疯了还是胤禛疯了? 见那拉氏一直未回答自己,胤禛再次唤了一声“皇后?” “啊?”那拉氏回过神来,连忙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十七爷已是亲王,爵位自是不能再晋了,皇上不如赏他双亲王俸禄,虽说这份赏赐薄了一些,但最要紧的是皇上这份心意,相信十七爷也是这般想的。” 胤禛点点头,道:“允礼,就如皇后说的,赏你双亲王俸禄,另外,朕再将京城东郊的两处庄子赐给你。” “臣弟叩谢皇上恩典!”在磕头谢恩的同时,允礼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双亲王俸禄还有庄子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胤禛的态度,而今看来,胤禛并没有怀疑他与凌若,相信过了今夜,就算再有人在胤禛耳边嚼舌根子,胤禛也不会听信分毫了。 胤禛点点头,在示意允礼退下后,起身环顾了众人一眼,道:“朕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老十七与熹贵妃的话,老十七是朕的弟弟与臣子,熹贵妃是朕的妃子,也是允礼的嫂子,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关系。往后,若让朕听到任何不应该的话,休怪朕不客气!” 在那拉氏发白的脸色中,胤禛唤过萍儿,不带丝毫温度地道:道:“朕一向不喜欢多嘴的人,而你的话偏偏多了一些,闹出今日的事来,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不等萍儿开口,胤禛便再次道:“四喜,送她去辛者库,此生此世,都不许她踏出辛者库半步!” “奴才遵旨。”对于萍儿,四喜没有任何同情,他一直都跟在胤禛身边,知道这个女人险些就将宫里搞出事来,亏得皇上英明,没有听信她的谗言,否则还不知会捣起多大的风浪。 萍儿虽然没入过宫,却也知道辛者库是什么地方,莫说待一辈子,就是去上一两天也非得脱层皮不可,她慌忙摇头,膝行上去想要去拉胤禛的袍角,却被四喜用力扯住,哪怕极力伸长了手也无法握住那只差寸许的袍角,只能大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关奴婢的事,是有人……” 不等萍儿说下去,那拉氏已是快步上前,用力一掌甩在萍儿脸上,用力之大,直接将萍儿打的倒在地上,“你这个jian婢,四处乱嚼舌根子,居然还敢求饶,赶紧闭嘴下去,若你诚心悔改,尚可多活一些日子,否则本宫立刻便将你拖下去杖毙!” 她这是在威胁萍儿,不要将她吩咐的事说出来,否则不等进辛者库,现在就要了她的性命。虽然知道自己在胤禛面前这样说有些不妥,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从事情超出控制的那一刻起,萍儿就不再是她的棋子,相反,变成了一包随时会爆炸的炸药,一旦被引爆,她……她必定不会有好场,所以哪怕会引来胤禛的怀疑,她也一定要堵住萍儿的嘴。 那拉氏狠戾的话语将萍儿给吓到了,一时之间真的不敢再说话,但她不说并不代表别人不说, 勤太妃扬声道:“皇后娘娘,我看萍儿刚才说的话有些古怪,不如让她继续说下去,说不定会说出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来。” 那拉氏脸色一沉,道:“这个丫头满口胡言,险些害了熹贵妃与十七爷的清白,太妃还听她胡说做什么,依着本宫说,该赶紧送去辛者库才是。”说罢,她便要让人将萍儿押下去,勤太妃却是阻止道:“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听一下并不会害了什么人,倒是皇后娘娘这样心急,难不成萍儿后面的话与娘娘有关?” 自知道皇后为了害凌若而要将允礼拖下水后,勤太妃心中对恨极了皇后,且更甚于对凌若的恨意,毕竟一个是有意一个是无意,她又怎会分不清。 勤太妃这句话令那拉氏脸色愈发阴沉,“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听着这么糊涂?” 勤太妃知道那拉氏对自己很不满,但早在那拉氏准备动允礼的时候,她与那拉氏就站在了对立面,又怎会在意她的不满,徐徐道:“既然娘娘不明白,那不如让萍儿把后面未完的话说下去,也好解了娘娘的疑惑。” “太妃……”那拉氏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得胤禛道:“皇后,朕也想听听萍儿后面还想说什么,就由着她说下去,然后再处置也不迟。”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倒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素来多疑,那拉氏刚才那番举动又怎可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尤其是此刻,就像勤太妃刚才说的,那拉氏似乎有意不想让萍儿继续说下去。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那拉氏心中的慌意比刚才更甚,努力控制着脸下的表情,低头道:“皇上,臣妾是觉得这个萍儿擅于搬弄是非,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没几句可信的,所以才不想让她多嘴污了皇上的耳朵。” “无妨。”胤禛这一句话将那拉氏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给打破了,忐忑不安地答应一声后,对萍儿道:“你有什么话且尽管说出来,皇上与本宫都听着,不过若让本宫发现你有一句虚言,必不轻饶!” 本就害怕至极的萍儿闻言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勤太妃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不必害怕,尽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了,不过就像皇后娘娘刚才说的,不可有一句虚言,如此才能有生机,明白吗?” “奴婢知道。”萍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很清楚那拉氏与勤太妃的话各自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接下话关乎的自己活命与否。 她朝胤禛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隐瞒皇上,其实自从回京之后,奴婢就主动与任何人提及过这一路上来事,是宁公公送衣裳过来,一直追问奴婢关于熹贵妃与果亲王路上的事,还说皇后娘娘对此很感兴趣,还说皇后娘娘送了奴婢这么名贵的一身衣裳,奴婢该知恩图报才是,奴婢被bi无奈才将事情说了出来,之后宁公公说到时候让奴婢在皇上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还说……还说让奴婢抹黑熹贵妃与果亲王之间的关系,让皇上以为他们二人有私情。” 听到这里,那拉氏哪里还坐得住,豁然起身,指着萍儿厉喝道:“大胆jian婢,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居然敢如此污蔑本宫,究竟是何居心!” 勤太妃瞥了脸色发白的那拉氏一脸,不急不徐地道:“娘娘也说了萍儿与娘娘无怨无仇,若非事实如此,她污蔑娘娘做什么?” 那拉氏冷言道:“本宫如何知道她是何居心,说不定是受人指使。” 勤太妃未与她再说下去,而是朝面色阴沉的胤禛欠了欠身道:“皇上,我曾见过皇后娘娘赐给萍儿的那身衣裳,乃是苏州织造府进贡的上等料子,莫说一个奴婢了,就是我也没几匹,但皇后娘娘偏生就赏给了萍儿一个丫头,就算是投眼缘,也不至于赏这么名贵的料子。” 那拉氏偷觑了胤禛一眼,正想着该如何替自己辩白时,小宁子跪下道:“启禀太妃,料子是奴才随手替萍儿选的,主子并不知情,奴才并不知道那匹料子如此名贵,若是知道的话,奴才无论如何都不敢私自做主赏给萍儿。” 勤太妃凉笑一声道:“宁公公在宫中也有些年头了,又是侍候皇后娘娘的,会连料子的好坏都分不出来吗?” 小宁子没有就勤太妃这个话说什么,只是低了头道:“料子一事皆是奴才的错,但奴才绝对没有问过萍儿任何关于熹贵妃与果亲王的事,是萍儿自己拉着奴才说的,还说她一直很讨厌熹贵妃,说自己辛苦了一路,结果却依然只是做了个侍候人的奴婢。让奴才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好让娘娘赏她一个更好的前程。” 不得不说小宁子的反应急快,这一会儿功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把所有事情都推在萍儿身上。 萍儿激动地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怂恿我说这些的,还说只要我答应在皇上面前说出这些话,便让我留在果亲王身边,做一个庶福晋!” 小宁子心思一转,道:“你这话更加荒诞,果亲王是何身份,天皇贵胄,龙子凤孙,就连没有正经名份的格格都必须得是好人家出身,家世清白的才够资格,以你的身份,怎可能做庶福晋,皇后娘娘怎可能许出这样的承诺,依我看这一切分明都是你胡说的。你赶紧从实招来,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为何要陷害皇后娘娘,究竟有何目的。”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萍儿激动地连奴婢这个自称都给忘了,不断地嚷嚷着,努力证明着自己说的话。 这样的嚷嚷在胤禛抬手后沉寂了下来,良久,他盯着萍儿道:“你说这一切皆是皇后主指,那你可知她为何要这么做?” 萍儿颤颤地道:“回皇上的话,宁公公说熹贵妃对皇后娘娘很是不敬,不将其放在眼中,还处处给皇后娘娘气受,皇后娘娘怕一直这样下去,将来会连容身之处也没有了,所以才想要对付熹贵妃。” “皇后……”胤禛刚将目光移到那拉氏身上,后者就立刻跪下惶恐地道:“皇上,绝无此事,皆是这个丫头信口雌黄,故意污陷臣妾,熹贵妃一向待臣妾恭敬,臣妾与她虽非姐妹却亲如姐妹,试问臣妾怎会对自己妹妹下手呢,还请皇上明鉴!” 那厢,萍儿在勤太妃的眼色下,急切地道:“皇上,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宁公公亲口所说,皇后娘娘想要除去熹贵妃,以免她一直在眼前碍事。” 小宁子哭丧着脸道:“皇上,奴才万万没有说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奴才当日只是奉命送做好的衣裳过去,同时听着她闲扯了几句,回来后觉得新鲜便说给了主子听,若早知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打死奴才也不敢说。” 萍儿跪言道:“皇上,奴婢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奴婢承认自己当时确是心动答应了他们,可是事后想想,奴婢原是贫苦人家出身,若不是熹贵妃买下奴婢带在身边,之后更将奴婢带出了准葛尔,奴婢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只凭这一点,奴婢便不该背叛熹贵妃,否则便是猪狗不如。所以,在皇上召奴婢进宫的时候,奴婢便准备说出实情。”不等旁人说话,她又道:“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但奴婢真的没有半句谎言,再说,说谎对奴婢根本没有半句好处,奴婢又何必犯险这么做呢!”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做不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最后那句话令半信半疑的胤禛心中一震,不错,萍儿不过是一个丫头,人微言轻,若非事实,她根本无需说这些,这对她丝毫没有好处。 看到胤禛眸中渐渐加重的疑色,那拉氏心慌不已,连忙指着萍儿道:“谁知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加害本宫!” 小宁子亦在一旁叩头道:“皇上,主子一向温慈又陪在您身边多年,怎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主子。” 勤太妃在一旁道:“皇上,我有几句话想问小宁子,不知可否?” 对勤太妃,胤禛一向客气,当下点头道:“太妃尽管问就是了。” “多谢皇上。”在向胤禛行过礼后,勤太妃望着灯光下,脸色异常发白的那拉氏道:“皇后娘娘,您口口声声说萍儿受人指使,故意加害您,不知您所谓的那个人是指谁,我还是熹贵妃?”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这个该问那个做下恶事的人,本宫如何知晓。” “熹贵妃自入宫之后,便不曾再见过萍儿,根本无法指使萍儿做什么,至于我……”勤太妃抚袖摇头道:“我是太妃,娘娘您是皇后,我与您根本没有交集,亦没有利益上的冲突,陷害您做什么?” 那拉氏凉声道:“本宫如何晓得太妃是什么心思,或许太妃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说不定。” 勤太妃不再说话,因为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接下来便要看胤禛如何决定了,不过看这形势,那拉氏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少不得要有一番伤筋动骨,最好是伤得她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以报她想害允礼之仇。 在勤太妃说完话后,偌大的正殿陷入难捺的静寂之中,烛火静静地燃着,在众人身后拉出长长的黑影…… 良久,终于有声音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却也令那拉氏的心更加往下沉,“皇后,之前在养心殿,你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是吗?”。 那拉氏一脸哀伤地道:“皇上这么问,就是信了萍儿的话,认为臣妾有心加害熹贵妃与果亲王?之前臣妾就不愿说,是皇上非要臣妾说,如今却觉得臣妾是故意的,臣妾真是好生冤枉。” “是吗?”。胤禛眸光一扫,道:“你说老十七冒着性命之危去采摘紫苏草,这才使得嘉柔活了下来,这一句话足够勾起朕的好奇心,让朕追问你事情的经过了。朕当时不觉得,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或许一切都是你设下的计,为的就让朕疑心熹贵妃,疑心老十七!” 听着他的话,那拉氏越发惶恐,已至于无法再控制脸上的表情,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绝对……绝对不能承认,否则身后的路会立刻被封死,让她再无路可退。 她垂泪道:“臣妾当真没有,皇上要怎样才能相信臣妾?” “不是朕不相信你,而是朕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一切事皆因皇后的话而起,眼下,皇后却说与你没有丝毫关系……”说到这里,胤禛轻笑了起来,然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冷得渗人。 那拉氏哀然道:“难道在皇上心中,臣妾的话还不及一个奴婢来得可信吗?若是这样的话,敢问皇上,臣妾与您三十余年的夫妻算什么,笑话吗?还是您根本就不将臣妾当作妻子看待?” 胤禛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不必说这些,朕只知道,你说的未必是真话,萍儿说的也未必是假话。” 那拉氏凄然一笑,“看来不管臣妾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再相信了。” 不等胤禛说话,小宁子膝行来到他面前,用力磕头道:“皇上,主子真的从未存过害人之心,您一定要相信主子。一切皆是奴才不好,若非奴才多嘴,主子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在皇上面前提及,若皇上非要处置的话,就请处置了奴才,不要再怀疑主子了!” 胤禛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冷冽的盯着那拉氏,今日之事,虽只有萍儿一人之言,没有其它证据,但细思那些蛛丝马迹,那拉氏无疑是最可疑的。 良久,他忽地道:“皇后,你很不喜欢朕对熹贵妃的宠爱是吗?”。 那拉氏心思飞快地转着,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很是关键,甚至会左右胤禛对自己的看法,“皇上您还记不记得您告诉臣妾熹贵妃回宫时,臣妾所说的话。”不等胤禛说话,她接下去道:“臣妾说过,只要皇上一句话,臣妾甘愿将皇后之位拱手相送,不会有半句怨言。试问皇上,既然连皇后之位都可以让给熹贵妃,臣妾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事去冤枉熹贵妃?为了与熹贵妃争宠?呵,皇上宠熹贵妃亦非一日两日了,臣妾若要害早就害了,为何还要等到今日?” 她的话令胤禛心里产生一丝动摇,诚然,那拉氏说的都是实话,就连他也无从反驳,但并不意味着心里的那份怀疑就此消失了。 见胤禛一直不说话,勤太妃唯恐他相信了那拉氏的话,连忙朝萍儿使眼色,萍儿虽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但她如今已经彻底将皇后得罪了,想安然脱身便只能靠勤太妃了,而且若就这么让皇后脱身,保不准她什么时候会变着法子要自己的小命,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您相信奴婢,奴婢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小宁子在一旁声色俱厉地道:“萍儿,主子一直厚待于你,还赏了你一身夏衣,你这样污陷主子,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我……”萍儿还待要说,胤禛已是不耐烦地喝道:“好了,都嚷嚷什么!” 他一开口,没人敢再吭声,一个个皆低下头,等待着胤禛接下来的话,当中最紧张的莫过于那拉氏,连指甲掐入掌中都浑然不觉,她不知道胤禛究竟是会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萍儿这个jian婢。 胤禛的目光在那拉氏身上停顿许久方才道:“皇后,朕也很想相信你,但朕……做不到!”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后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等于宣判了那拉氏的死刑,令她整个人瘫软在地,而胤禛的话音还在继续,“四喜,传朕旨意,禁那拉氏于坤宁宫,至于是否废后,待朕明日朝上与百官商议后再定!”废后关系重大,就算胤禛是皇帝,想要废后也需与文武百官商议后再决定。 下一刻,小宁子尖声哭道:“皇上,娘娘真是冤枉的,您不能这样对待主子,主子与你三十余年夫妻,怎能说凭萍儿一人的话就要废后,您……” “够了!”喝斥小宁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拉氏,只见她哆嗦着双唇道:“皇上的决定何时轮到你一个阉人置疑,闭上你的嘴滚下去!” 阉人二字远比奴才二字更伤人,因为那无疑是在提醒着他们,自己是一个身有残疾之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小宁子没想到那拉氏会这样骂自己,愣愣地跪在那里,而那拉氏在喝斥了小宁子后,深吸一口气,含泪道:“不论皇上要么惩罚臣妾,臣妾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您是臣妾的夫君。只是往后臣妾不能再在皇上身边,请皇上爱惜龙体,莫要太ao劳。至于后位……”她痴疾一笑,强忍的泪意从脸颊滑落,带着无尽的忧伤与凄凉,“皇上心中都已经没有臣妾了,臣妾还要这后位做什么,皇上尽管废就是了,只是还请皇上不要苛责臣妾身边的人,尤其是小宁子,他们与这件事无关。” 胤禛没料到那拉氏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放心,朕只以事论事,不会牵连任何人!” “多谢皇上。”他的话似乎令那拉氏放下了心,再次磕了个头颤颤巍巍的起身,虚浮的脚步令她无法站稳,小宁子连忙起身扶住她。 在他们起身后,胤禛对尚跪着的萍儿道:“你受人利用,陷害熹贵妃,本该处死,姑念你悬崖勒马,未曾铸下大错,朕网开一面,饶你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萍儿原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哪知胤禛竟要杖责五十,吓得慌了神,连忙磕头求饶,五十杖,受完之后,她很只要能连性命也没了。但胤禛做下的决定,岂会因为她磕几个头,求饶几句便作罢。 萍儿见求胤禛无用,又朝允礼与勤太妃道:“王爷,太妃,奴婢已经知错了,求您二位帮奴婢求求情,让皇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往后定然不会再犯。” 对于萍儿,勤太妃没有丝毫可怜,倒是允礼心中有不忍,道:“皇上,萍儿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五十杖对她来说太多了,且就像皇上刚才说的,她并没有铸下大错,臣弟斗胆,请皇上饶恕萍儿这一回。” 萍儿朝允礼投去感激的眼神,而胤禛在听了允礼这番话后,略一犹豫道:“虽然你替她求情,但错便是错,犯了错必须要罚,这样罢,改为二十杖吧。”不等允礼再开口,他便对四喜道:“将她带下去!” 这样子,显然是不给允礼再求情的机会,在萍儿带下去后不久,外头传来哀嚎惨叫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听来,格外渗人。 在处置了应该处置的人后,胤禛亦不想再待下去,起身对勤太妃道:“太妃,朕让人送您回府,刚才的事让您受惊了。” “皇上说哪里的话。”在勤太妃话音落下后,胤禛朝允礼道:“老十七,朕还有些话要与你说,随朕去养心殿。” “臣弟遵命。”在允礼答应后,胤禛大步离开了坤宁宫,允礼紧紧跟在后面。而在他们离开后,勤太妃对扶着小宁子的手勉强站立的那拉氏冷声道:“皇后娘娘,下次想害人之前先想想后果,不过……我想你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害人了。” 那拉氏冷冷盯着勤太妃,许久,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来,“陈曦,果然是你在暗中搞鬼,是你逼着萍儿将本宫的供出来的对不对?” 陈曦是勤太妃的闺名,自从康熙死后,就再没有人唤过她的名字,不论是胤禛还是何人,见了她皆称一句太妃。 对于那拉氏直呼其名,勤太妃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既然娘娘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那拉氏点头,咬牙道:“你真有本事,居然让萍儿反咬本宫一口,陈??,今日之事,本宫牢牢记着,来日必加备奉还!” “只怕娘娘不会再有机会还了。”勤太妃笑意不减地道:“哪怕百官不同意皇上废后,娘娘也不可能再踏出坤宁宫了。不过话说回来,若娘娘真要奉还,第一个该奉还的人不是我,而是熹贵妃,因为看穿娘娘计划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熹贵妃,我不过是帮着劝服萍儿,让她倒戈罢了!” 那拉氏一怔,旋即便回过神来,冷笑道:“你何时与钮祜禄氏勾结在了一起?瞒得可真好!” “怎及娘娘瞒得好,若非熹贵妃告之,我还不知道原来娘娘想害允礼。”说到此处,勤太妃脸上虚伪的笑意已经悉数不见了,只剩下彻骨的冷意,“娘娘与熹贵妃不管斗得如何你死我活,都与我这把老骨头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兴趣参与到你们的争斗中来,不过若有人将主意打到允礼身上,我这个做额娘的可不会作视不理,要怪就怪娘娘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所以最终伤了自己,咎由自取!” 那拉氏盯着她,森然道:“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我知道娘娘你不甘,不过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甘。”说罢勤太妃转身离开,在她将要迈过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那拉氏的声音,“你以为这就是结局了吗?陈曦,事情远没有结束,待得本宫复起之时,一定会向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包括你这个太妃的头衔!” 勤太妃微侧了头,毫不在意地道:“那就等到时候再说了,不过依我看来,娘娘是没这个机会了,或许……以后连叫你娘娘的机会也没有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不想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完,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跨过殿门,在走到院中时,萍儿的二十杖已经挨完了,犹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看到勤太妃过来,萍儿忍痛伸出手,想要去抓勤太妃的衣角,让她带自己离开,不过在抓到之前,勤太妃便再次往前走去,让萍儿抓了个空,夜风中传来勤太妃的声音,“能走了就自己回来吧。” “太妃……”萍儿的声音随风传到勤太妃耳中,但后者并没有任何停步的意思,不一会儿便走得不见人影。 被单独留在此处的萍儿,不止身上剧痛,心里亦变得徬徨不安,勤太妃之前一直待她和颜悦色,还说要留她在王爷身边,为何一转眼变得这样冷酷,丝毫不理会她的死活,再说她这个样子要怎么一个人回果亲王府。 而且,还是将她留在坤宁宫,万一皇后记着刚才的事,要对她不利,她可要怎么办啊?会不会连性命都没有了? 正自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待得走近后,萍儿看清是小宁子,脑袋一下子感觉像要炸开来一样,会不会……会不会真是来要她性命的,该怎么办?那个行刑的太监还没有走,应该不会坐视皇后害自己吧? 还没等她念头转完,小宁子已是走到行刑太监的身前,道:“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与她说,能否通融一下?” “这个怕是不太妥当。”行刑太监话音刚落,手里就多了一锭金子,在掂量了一下份量后,他道:“那好吧,但不要太久,也不要……”他凑到小宁子耳边小声道:“不要弄出人命来。” “我知道,断不会让你为难。”这般说着,他不顾萍儿的挣扎拉起她,走走半拖的来到正殿。还是与刚才一样,只是少了许多人,使得虽然灯火通明,但依然给人一种阴森之意,端坐在椅上的那拉氏脸色惨白的犹如死人一般,令萍儿不敢多看一眼。 小宁子手一松,任由萍儿如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自己由走到那拉氏身边。 那拉氏双目通红地盯着萍儿的头顶,阴声道:“亏得你是在坤宁宫行刑,否则本宫可不能这样与你说话了,萍儿,你可真有胆色,居然敢背叛本宫,坏了本宫所有的计划!” 萍儿低着头不敢说话,但那拉氏怎会就此放过她,道:“你刚才不是很难耐很会说话吗,为何现在不说了?” 在一阵接一阵地哆嗦中,萍儿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很怕本宫要你的性命吗?呵,不妨与你说句实话,本宫现在确实恨不得要你死,若非你,本宫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那拉氏说到恨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涂抹着紫红色丹蒄的长长指甲在灯火下看起来甚是吓人。 萍儿被吓得不轻,再加上身上一阵阵的痛楚,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越哭越觉得害怕,她真怕自己今日没命再出这个门。 看着她哭的样子,那拉氏眼底掠过一丝厌恶,道:“你帮着勤太妃指证本宫,究竟勤太妃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萍儿一边哭一边道:“娘娘之前让奴婢帮娘娘的时候,曾说过不会伤害果亲王,但勤太妃告诉奴婢,一旦这件事揭发出来,果亲王必然会受罚,难以全身而退,是娘娘先骗奴婢在先,奴婢才会……” “才会反咬本宫一口是吗?”。那拉氏冷笑道:“你倒是对果亲王情深一片,但结果呢?他除了帮你求情少打了三十杖以外,还有管过你的死活吗?”。 萍儿神色黯然,她一直都知道允礼的眼中没有自己,若有的话,何需要靠皇后乃至于勤太妃来达成自己所愿。 “还有勤太妃,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她想必也曾许过你什么,或许是与本宫曾许你的一样,成为果亲王的女人,不过那不过是勤太妃哄骗你的话罢了,那个老妖婆本宫比你更清楚,她绝不会允许你这样出身的人留在她儿子身边,更不要说你之前还曾有心害她儿子。” 萍儿连忙摇头道:“奴婢没有,奴婢从来没有想过害果亲王。” “她可不会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老妖婆可以活到这把年纪,又稳做她的太妃之位,岂会没有些手段,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只要一回到果亲王府,勤太妃就会派人杀了你!” 她这话令萍儿吓了一大跳,慌乱地摇头道:“不会的,太妃不会杀我的,你胡说,你胡说!”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犹如刀片划过铁锅一样,令人耳朵生疼。 “本宫有没有胡说,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若勤太妃真像她说的那样,为何看到你足足挨了二十杖却远动于衷?”那拉氏看着萍儿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凉声道:“若你不相信,本宫这就让人送你去果亲王府,虽说本宫现在被禁足了,但要寻几个小太监送你出宫,相信还不是什么难事。”说罢,目光一转,道:“小宁子,告诉等在外头的行刑太监,让他立刻找人送萍儿去果亲王府,若是现在不便的话,那就明天一早立刻送去,别耽搁了。” “奴才遵命!”小宁子还没迈步,萍儿已经尖声叫道:“不要,不要!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啊!” “你自己想要作死,本宫如何救得了你。”那拉氏面无表情地说着。 萍儿吓得大声哭了起来,“不,奴婢不想死,奴婢知错了,求娘娘救救奴婢,不管娘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答应。” 那拉氏凉声道:“本宫怎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又反咬本宫一口,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样的错,本宫可不想犯第二次。” “不会的,这一次奴婢绝对不会再背叛娘娘,只求娘娘救奴婢一命。”她是真的害怕了,除了那拉氏,她不知道还能去求谁。 那拉氏眸光微动,凝声道:“你若真想活命,就不要回果亲王府,否则必死无疑。”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书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道,奴婢不回。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萍儿不住地点头,这个时候不论那拉氏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你出宫之后去,且去英格府中,他自会安置你,本宫待会儿写一封信笔书信给你,好证明你确是本宫吩咐去的,你可是收好了,万一丢了的话,就算你不回果亲王府,勤太妃说不定也会将你找出来,到时候你同样会死!” 萍儿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道:“奴婢知道,除非奴婢死了,否则绝对不会丢了信。”这可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怎会不牢牢抓住。 在嘱咐小宁子拿来文房四宝后,那拉氏低头写信,这个时候,外头的行刑太监探了探脑袋,小宁子走过去再次往他手里塞了碇金子,“再等一会儿便好了。” 行刑太监收了金子,小声道:“尽量快些吧,不然万一喜公公回来问起,我不好交待。” “知道了,就快了。”小宁子敷衍了一声,回到那拉氏身边,这个时候,那拉氏已经写完了书信,装好后,用蜡将之封了起来,却不忙着递给萍儿,而是道:“小宁子,去将那瓶消肿云淤的膏药拿来,再让杜鹃进来一趟,给萍儿把药擦了,不然本宫估摸着她都走不了路。” “是。”小宁子依言取了东西并将杜鹃唤来,杜鹃撩起萍儿衣裳,将药涂在满是淤痕的后背,膏药的清凉令背上的痛意减轻了许多,就着小宁子的手勉强站了起来,双手接过那拉氏的信,郑重地收在怀中,随后道:“奴婢多谢娘娘救命之恩,来日,奴婢必还娘娘此恩。”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去吧。”随着那拉氏的话,萍儿艰难地走了出去,在走出坤宁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四喜,他是因为想起萍儿此人,所以特意来看看,见他们刚从坤宁宫走出来,皱了皱眉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行刑太监哪里敢说实话,推搪道:“回公公的话,这个丫头不经事,受了二十杖后半天起不了身,奴才看她可怜,就由着她多歇了一会儿,这才耽搁到现在。” 四喜瞅了一眼夜色道:“这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将她带去长巷随便找个地方过一夜吧,明儿个宫门一开就立刻让她离开,看牢了,别让她乱走,否则闹出什么事来,咱家与你都担待不起。” 行刑太监连忙道:“喜公公放心,奴才会看牢她的。” 四喜点头离去,在他走后,萍儿被行刑太监带到了一间平屋中,里面除了一张床之外,便只有两把椅子,行刑太监端了一把搁在门口,然后坐下闭目养神。萍儿则趴在床上,不过却不敢真的睡着,唯恐睡死后被人搜身也不知道,眼下胸口那封信,可是她活命的唯一希望了,绝对不能丢。 至于那拉氏为什么要帮她,有什么目的,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要可以活下去,不论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而在萍儿离开后,那拉氏犹如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椅中,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儿,她忽地道:“小宁子,你怪不怪本宫刚才那样骂你?” 小宁子低头道:“奴才多嘴,主子骂奴才是应该的,奴才怎敢怪主子。” “这样说就表示你心里还在怪本宫。”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一心维护本宫,但皇上明摆着不相信本宫,你说再多都是没用的。而且,你说的越多,就越容易引起皇上的反感,万一他迁怒于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奴才明白。”听着小宁子的话,那拉氏侧目道:“本宫不是有心骂你阉人,当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根本没来得及细思。其实阉人不阉人又如何,在本宫看来,阉人反而比正常人更加有情有义,皇上……”那拉氏摇头,眸中是说不出的失望难过。 小宁子安慰道:“皇上薄情,主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必再为这样的薄情人伤心呢,而今最要紧的,是摆脱如今的困境。” “本宫知道,本宫如今能够倚重相信的也只有你了。”那拉氏用力握一握小宁子的手,掌心皆是湿冷的汗水。 小宁子肯定地道:“主子放心,奴才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直至主子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那拉氏苦笑道:“你觉得本宫还能东山再起?说不定过了明天,本宫就不再是皇后了。” 小宁子连忙道:“不会的,有英格大人在朝中,他不会坐视皇上废后的,想来这一次,最多只是禁足罢了。” “就怕皇上不会善罢干休,他想要夺本宫的后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之前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借口,这一次可不是正如了他的意吗?” “恕奴才直言,虽说这个天下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但朝廷不是一言堂,皇上终归还是要听百官的意见。再说这一次,除了萍儿的话之外,再没有其它证据,而萍儿又是个奴婢,相信不会有哪位大人相信她的话。”小宁子顿一顿,道:“不过奴才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 “不明白本宫为什么不杀萍儿,反而还要救她是吗?”见小宁子点头,她徐徐道:“本宫何尝不恨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不过杀了她除了出口气之外,对本宫并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她活着,对本宫却有几分好处。” 小宁子皱眉想了半晌,道:“好处?奴才不明白。” “英格或许能阻止皇上废后,但绝对无法助本宫摆脱目前的困境,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一人。” 听着那拉氏这话,小宁子试探道:“主子说的人该不会是萍儿吧?” 那拉氏摇头道:“自然不是她,是弘时!” “二阿哥?”虽然不是萍儿,但那拉氏说出的这个名字还是令小宁子吃惊不小,“二阿哥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如何助主子脱困。而且,说句不中听的,二阿哥对主子成见如此之深,就算有能力,只怕他也不会帮主子。”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章 浙江与河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知道,所以本宫才要写那封信。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道:“你附耳过来。” “是。”小宁子将耳朵凑到那拉氏嘴边,随着双唇的张阖,小宁子眼中的惊意越来越重,直至那双眼几乎要容不下。 “这……这……当真可行吗?会否太冒险一些,万一走露了风声,二阿哥只怕要更仇视主子了。” 那拉氏抚额道:“本宫知道,但本宫现在真顾不得这些了,思来想去,唯有这一条路勉强能走,本宫已经在信中叮咛英格小心行事,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希望一切如主子所料的那般。”这一点小宁子何尝不知,在停顿半晌后,他轻声道:“主子就是为了让萍儿将这封信带给英格大人,所以才救萍儿一条性命?” “嗯,本宫如今被皇上禁足,连带着你们也不能出去,若是不利用萍儿,这封信根本递不到英格的手中。” “这也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不过依着奴才的意思,主子该在信中告诉英格大人,让他在萍儿信送到后,就立刻杀了她,好为主子出一口恶气。” 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起身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漠然道:“本宫也想过,不过最后还是没写,反而叮咛英格好生照料好萍儿,因为本宫想到一个更有趣的玩法。” 勤太妃,如今暂且让你得意着吧,来日必有你后悔的时候! 至于钮祜禄氏,呵,这一次真是让她有点刮目相看,连面都没有露,就将她迫得这样狼狈,但她不会输的,后宫之中,赢家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她――那拉莲意! 且说允礼一路随胤禛来到养心殿,待得落坐奉茶后,允祥忽地道:“多谢皇上。” 胤禛抬头,有些愕然地道:“无端端地谢朕做什么?” “多谢皇上肯相信臣弟与熹贵妃之间是清白的。”允礼很清楚,在萍儿还咬出皇后是幕后主使者之前,任何一个人面对那样的话,都会疑心他与凌若,更不要说素来疑心极重的胤禛,可偏偏他不止没有任何怀疑之意,还奖赏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胤禛笑言道:“就如朕在坤宁宫时说的那样,你是朕的十七弟,是朕的臣子,对熹贵妃尽忠是应该的,朕岂会多想,不过这样危险的事,朕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在说到最后那句时,胤禛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与夏日格格不入的冷意,却是令允礼骤然明白过来,胤禛并非真的不疑,只是不愿去疑,而现在则是在警告自己,不论有着怎样的心思,都在这一刻彻底收敛起来。 胤禛待凌若真的是极好极好,否则不会费这样多的心思,这般想着,他轻笑道:“娘娘如今身在后宫,又蒙皇上圣眷,又怎会有危险,臣弟就算真想再救一次好讨皇上的赏,也没地方去救。” 听着他这话,胤禛知道允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骂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09油嘴滑舌的本事,行了,说回正经事,朕叫你来,是想与你再说说摊丁入亩的事。” 一说到这个,允礼亦恢复了正色,道:“皇上已经决定了吗?恕臣弟直言,对于这件事,朝野上下反对甚是利害,就算皇上此时强推下去,只怕效果也不会好。都说治国如烹小鲜,不ao之过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胤禛抬一抬手道:“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朕并没有打算一下子就推广到全国去,而是先寻一处地方示范,只要此处确实做出成效来,那些个官员便不能再以此法有害大清根基为由,加以推脱。” 听得胤禛原是这个打算,允礼心中一定道:“皇上说的不失为一个良策,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了人选?” 胤禛颔首道:“朕属意浙江总督李卫办理此差,在浙江先行试摊西入亩之新政,并且取消那些乡绅的特权,当他们按田地所有依法缴税。” 允礼略一思忖道:“浙江富户最多,土地富饶,李卫又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拿来做试点的地方确实不错,不过只浙江一地,会否少了些?” 胤禛微一皱眉道:“你是说不仅仅试点浙江一地?” “是,臣弟以为仅仅一个浙江就算真的做出成效来,也未必能说服朝中百官,毕竟只是一隅一地,他们大可以推说地方不同,情况不同,不宜实行摊丁入亩这条新政,到时候阳奉阴违,皇上也奈何他们不得。” 胤禛起身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道:“那依你之见,除了浙江之外,还有哪一处合适推行新政的?” 他选浙江,是因为浙江各项条件都符合,尤其是李卫,不论忠心还是才干都是首屈一指的,若换一个人,胤禛未必会有这个信心。 胤禛的担心允礼亦知道,在沉吟片刻后,他道:“皇上觉得河南如何?河南情况与浙江大致相同,也有不少田地富户,而田文境此人一向实心任事,不畏艰险,对皇上更是忠心不二,在臣弟看来,他与李大人不相伯仲。” 胤禛思索着没有说话,允礼说的固然都是实情,但有一点却是没有说出来,就是田文境此人在为人处事上甚是不足,不像李卫那般圆滑,这些年来没少受弹劾,若非自己体谅他忠心可嘉,又一心办差,将所有弹劾的折子都压了下来,田文镜哪里能能坐得了河南总督的位置。 思索良久,胤禛沉声道:“老十七,你真觉得田文镜能当此重任?” “臣弟知道皇上是担心田文境不懂变通,在推行新政时会得罪人,但这本就是一项得罪人的差事,哪怕是李卫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办妥这桩差事。而田文境性格刚强、不畏人言,认真而不苟且,臣弟实想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随着允礼的话,胤禛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这么定了,由浙江与河南率先推行新政,取消人头税,摊丁入亩!”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不算太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起身深施一礼道:“皇上英明,相信很快诸位大臣就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希望吧。”胤禛抚一抚发辫,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然下一刻便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之色,“不过只要浙江与河南成功,就算他们再反对,甚至于千古后留下骂名,朕也会推广新政,不让百姓再受那些地主富户的压迫,这些人才是真正动摇我大清根基的蛀虫!” 允礼连忙道:“皇上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后世史书称道尚不及,又怎会书写骂名。相反,凡受皇上恩惠的百姓皆会感念皇上的仁心仁德!” 胤禛摆摆手道:“不必安慰朕,从朕踏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被后世骂朕严苛冷酷的准备。总之,只要朕问心愧便好!” 允礼肃然拍袖下跪,沉声道:“不管世人如何看待皇上,臣弟与十三哥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起来!”胤禛单手扶起允礼,温言道:“老十三身子不好,往后你要多帮着朕,知道吗?” 允礼答应道:“臣弟知道,臣弟终此一生都会效忠皇上,效忠大清,绝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朕相信你!”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道:“这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朕让小五给你收拾个地方,今夜暂时就歇在宫中吧。” “多谢皇上!”在准备离去时,允礼想起一事道:“皇上真准备废后吗?” 胤禛刚才还颇为温和的脸色一听得这话立时沉了下来,“怎么了,你想替她求情?” 允礼连忙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觉得废后一事关系重大,影响绝非只是后宫一地,皇上当慎重考虑才是。” “朕考虑得很清楚。”说罢,他不再给允礼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道:“行了,你且下去吧,有什么话留到明日早朝是再说。” “是。”允礼知道胤禛已是不耐烦,知趣的没有多说,随小五退出了养心殿。在其离开后,胤禛有些疲惫地坐回到椅中,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比平常几日还要多,实在有些疲惫。 看到他这个样子,四喜小声道:“皇上辛苦一夜也累了,不如早些歇着吧,奴才去给您打水净脸。” “不必了,朕想去承乾宫。”胤禛的话令四喜愣了一下,犹豫着道:“这会儿只怕熹贵妃已经歇下了。”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看到他这个动作,四喜知道他心意已决,听不进劝,取来一盏气死风灯在前头引路。 彼时,夜色已深,夏虫在漆黑的草丛中嘶声叫着,负责守夜的杨海在长廊下打着瞌睡,隐约间听得宫门响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待得看清正朝自己走来的人影时,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杨海慌不迭地跪了下去,“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没有停步,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一路来到内殿,隔着门隐约看到里面烛光还亮着,胤禛示意四喜在外候着,自己则推门走了进去。 凌若并没有歇下,倚坐在床上绣着一双小袜子,看到胤禛进来,待要起身,胤禛已经按住她的肩膀道:“坐着吧,朕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 凌若放下手里的针线切声道:“皇上睡不着,可是因为朝中之事?臣妾刚才听底下的人说,皇上传了果亲王还有勤太妃进宫,不知是有何要事?” 胤禛点点头,却是没有就这件事说下去,反而道:“你与允礼回京的时候,允礼是否冒着性命之危,替你采过紫苏草?” 凌若一怔,愕然道:“皇上怎会知道这件事?” “今儿个有人与朕说了,中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朕?”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心疼还是责怪。 凌若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眼道:“皇上想听实话吗?” “不是实话,朕又何必费那个神去听。”听着胤禛的话,凌若咬一咬唇道:“不敢欺瞒皇上,之所以隐瞒不提,是因为臣妾怕皇上有所误会,以为臣妾与十七爷有……” 不等她把话说完,胤禛已是接过道:“怕朕以为你们有私情是吗?” 他的话似乎令凌若很是吃惊,睁大了眼睛盯着胤禛,似乎想问了为何会猜到自己心里想的事情。看到凌若这个表情,胤禛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抚着她光滑如缎的发丝道:“其实你大可以与朕直说,朕与你一同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又怎会不信你。从你再次回到朕身边开始,你就是这世上最值得朕相信之人。” 他这番话令凌若极为动容,带着一丝细微的哽咽道:“臣妾知道了,往后不论有什么事,臣妾都会告诉皇上。” “那就好。”胤禛满意地点点头,旋即看到凌若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道:“是不是想问是谁告诉朕的?” “嗯,臣妾确实很好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臣妾与果亲王,便只有他那些亲卫还有……”凌若话音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道:“是不是萍儿告诉皇上的?” “是萍儿所说,却不是告诉朕,有人利用萍儿大做文章,想要置你于死地。”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原本倚在胤禛怀中的凌若倏然坐直了身子,脱口道:“是谁?谁要害臣妾?” 胤禛轻拍着她的背,将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后道:“不妨与你直说,皇后刚与朕说完你与允礼的事时,朕确实有所生气,也有所怀疑,朕很想来找你问个清楚,但在走到承乾宫外的时候,朕却突然想明白了,若你与允礼真的有私情,在朕不知道你尚在人间的情况下,你大可以不回宫,永远不让朕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可是你回来了,而允礼也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了,只凭这一点,朕便想不出疑心的理由来。再说,嘉柔是朕的骨肉,你若心里没朕,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想要保她,直接让她胎死腹中不是更直截了当吗?!何况,朕答应过你,一世不疑;以前因为朕的疑心而没有做到这句承诺,但从你重新回到朕身边的那一刻起,朕就告诉自己,一定一定不可再因朕的疑心而让你伤心难过。如今看来,朕勉强算是做到了呢,希望不算太晚。”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朝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连忙摇头道:“不晚,一点都不晚。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反而是臣妾,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真不知该如何谢……” “嘘!”胤禛按着凌若的唇道:“朕不想听你说谢字,因为那会让朕觉得你还在怪朕。” 凌若哂然一笑拉下胤禛的手道:“既然皇上不愿听,臣妾不说就是了。这样折腾了一夜,想必皇上也累了,不如就在臣妾这里歇着。” 在得了胤禛的应允后,凌若唤水秀进来,打水替胤禛净脸,随后更衣换上一身薄薄的寝衣。 待得胤禛躺下后,凌若枕着他的手臂轻声道:“皇上真的打定主意要废皇后吗?臣妾担心只凭萍儿一人之言,未必能令百官信服。” “朕知道,只是这一次皇后犯一个最不该的错,令朕寻不到原谅她的理由,明日之后,她不会再是朕的皇后!”胤禛眸中闪动着冷冽的光茫,不过在看向凌若时,已是化为少有的温柔,“到时候朕便立你为后,永永远远地陪在朕身边。” “就算不是皇后,臣妾也从未生出过离开皇上的念头。”凌若话语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胤禛待她如此信任,她却隐瞒着诸多事情,包括谋划萍儿倒戈对付那拉氏之事。 她怕说出来后会让胤禛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使手段的人,但不说,又觉得愧对胤禛,一时间纠结无比。 思忖良久,终还是决定将实情说出来,银牙微咬,道:“皇上,臣妾有些事想告诉皇上。” 等了许久头顶都没有说话声,唯有悠长的呼吸,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只见胤禛已然闭上双目沉沉睡去,这个意外令凌若哑然失笑,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胤禛偏偏就睡着了,看来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罢了,就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一夜许多人都夜不能眠,天才刚蒙蒙亮时,那拉氏被禁足的消息就ha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不过昨夜的事知道的人毕竟不多,传到众人耳中的只有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包括胤禛准备废后之后。 不过诸人都报有怀疑之色,毕竟那拉氏是一国之母,突然说废后,若是理据充份还好,否则朝中那些老古董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刘氏一边对镜比着珠钗一边问着金姑,“当真打听不到昨夜里坤宁宫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已经尽量去打听了,但皇上下令将皇后以及她身边的人全部禁足,不许踏出坤宁宫半步,根本找不到人问,只知昨夜皇上传了勤太妃与果亲王连夜入宫,一道入宫的好像还有一个婢女。” “婢女?”刘氏柳眉微皱,轻声道:“奇怪,皇上传小小一个婢女做什么,还如何急切,连一夜也不肯耽搁。” “依奴婢看,此事只怕牵扯到果亲王,听闻昨夜勤太妃回去后,果亲王还被留在宫中,今儿个一早直接随皇上去上早朝呢!” “果亲王如今甚得皇上恩宠,都快赶上怡亲王了,他能有什么事?”这般说着,刘氏忽地想起一事来,迟疑地道:“该不会是与之前护送熹贵妃回京的事有关吧?” “奴婢也有此想法。”金姑话音刚落,便听得刘氏再次问道:“那个婢女怎么样了,昨夜随勤太妃回王府了吗?” “这个奴婢不清楚,想必是一起回去了。”金姑不确定地回了一句,旋即又试探道:“主子,您说皇上真的会废皇后娘娘的后位吗?先帝在世时,立过多位皇后,但从未废过一位,皇上真的要冒这大不讳吗?” “先帝是先帝,皇上是皇上,两人虽是父子,xing情却相差及远,不能以先帝的xing子来衡量皇上。”刘氏皱眉思索半晌后,摇头道:“这一回,本宫着实猜不准,不过若是由着本宫来说,不废更好一些。因为后位不能虚悬太久,很快便得再立新后,你说这后宫之中,谁会比熹贵妃更合适。” “这倒也是,皇后一倒,后宫之中便是熹贵妃一枝独大了,说不定她会趁着这个机会,让皇上册立弘时为太子,以绝后患。” “所以说啊,对本宫来说,皇后不倒比倒了更好。”她将一只珠花顺ha在鬓边,盼顾一眼道:“不过这种事由不得咱们来说,还是等早朝之后的消息吧。”不论是刘氏还是金姑都很清楚,废后这么大的事,胤禛必得与百官商议。 他们并不晓得口中的那个婢女此刻刚刚离开紫禁城,望着天边蒙蒙的亮光,她隔着衣裳摸了摸藏在里面的书信,朝着与果郡王府相反的方向走去,然当她来到国公府门口时,却吃了个闭门羹,没有刺贴,没有身份,守卫根本不放她进去,萍儿急得团团转,想犹豫着要不要说自己是皇后派来的人,忽地想起这个时候英格应该是去上早朝了,若自己等在门口,等他下朝是便能碰到了。 这般想着,萍儿压下心中的急切,寻了一处隐蔽不易被人瞧见的地方,环抱双膝蹲在角落里。 养心殿内,随着三声鞭响,百官依序上朝,默默等在殿内等着胤禛的到来,虽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一身朝服龙袍的胤禛从后面走了,待他在御座上坐定后,百官齐齐拍袖下跪,恭声道:“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胤禛抬手,待得百官起身后,四喜上前一步,一甩拂尘按着平常的惯例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在四喜略显尖锐的声音落下后,原本垂身站在发侧的官员纷纷上奏递折,议叙这几日朝中所发生的事,待得百官叙说的差不多后,胤禛将拿在手里翻看的一本折子递给四喜,却没有急着退朝,而是道:“今日,朕亦有一事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百官之中,唯有允礼知道胤禛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果然,在沉寂了一会儿后,胤禛道:“昨夜朕惊闻一事,如今想来仍觉满心诧异,不愿相信,然事实终归是事实,由不得朕不信。”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反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这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听得百官莫明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其究竟要说什么,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同样的,脸色也全部都变了,尤其是英格,简直青白交加,没有一丝人色。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萍儿之事,他曾听那拉氏说起后,按理来说,事情应该尽在控制之中才是,为何会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那个萍儿反咬一口,且不闹得要废后这么严重,若那拉氏真的失了皇后的宝座,对于家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不行,他绝对不能做视这件事发生,一定要阻止胤禛废后才行。 在英格打定主意的同时,胤禛也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而道:“想必诸位臣工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拉氏身为皇后却嫉妒嫔妃得宠,以利益引诱萍儿刻意抹黑熹贵妃与果亲王,如此德行,莫说是为后,就连为人的资格也没有,朕已决心废后,不知诸位臣工有何意见。” 不等英格说话,一位老大人已是跪下道:“皇上,皇后娘娘乃是先帝赐婚予您,克守妇德,老臣在朝中这些年,不论是皇上登基之前还是登基之后,都从未听闻皇后娘娘有任何不应之举。如今岂可仅仅因为一个奴婢的胡言乱语,就随意废后,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胤禛刚一皱眉,另一位大臣亦跪了下来,言词恳切地道:“皇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端庄温慈,断然不会做出陷害嫔妃的事来,再说除了萍儿一人之词外,再无其他证据可以证明是皇后娘娘所为,所以臣以为此事疑点重重,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万万不可废后!” 余下一些大臣亦纷纷谏言,皆是与他们一般的说法,倒不是说这些人都与英格有关,最开头说话那位老大臣便一直两袖清风,极是清廉,也不曾与任何人结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那拉氏掩饰的太好,以至于蒙骗了所有人,就连胤禛也一直被她蒙在鼓中,哪怕是这一次,也不过仅仅掀开最外面的一层薄纱罢了,并不曾真正了解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若是朕心意已决,你们待要如何?”在胤禛阴沉的脸色中,那些大臣齐齐跪下道:“皇后娘娘乃是天下之母,万万不能废,请皇上收回成命!” 在这些人跪下后,还站在养心殿的寥寥无几,允祥便是其中一个,虽然胤禛赐他坐椅,让他可以坐着上朝,但除非身子真的不支,否则允祥仍是站着,任由身后的椅子空着。 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弟以为,无风不起浪,萍儿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若是皇后不曾主使她做过什么,她又怎会说是皇后所为,所以臣弟以为,皇后之位――当废!” 允祥一直都是站在凌若一边的,不论是谁,只要敢伤害小嫂子,他都绝不放过,哪怕是胤禛,他也不止一次的据理力争,若非他是老十三,是胤禛最看得的弟弟,如今早已没命站在这里。 之前那个老大人冷哼道:“恕老夫不认同怡亲王的话,老夫倒是觉得那个婢女根本就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栽赃嫁祸,故意污蔑皇后娘娘!” 允礼眼皮一跳,站出来道:“萍儿原是我府中的婢女,老大人这么说,就是认为一切皆是本王指使的了?” 老大人拱一拱手,不假辞色地道:“老夫不敢,不过单凭一个婢女的话,便说皇后娘娘有错,还要废皇后娘娘的后位,实在难以令人心服口服。”说罢,他朝胤禛磕头道:“皇后娘娘伴驾三十余年,皇上应该很清楚她的为人,何以会相信如此荒诞的言语,认为皇后娘娘嫉恨熹贵妃?还是说皇上根本就是存心想治皇后娘娘的罪?” 胤禛冷眸盯着他半晌道:“图理琛,你这是何意?” 图理琛颤颤地磕了个头,随后取下头上顶戴道:“老臣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乃是皇上最不愿听的,但就算皇上要治老臣的罪,老臣也要说。皇上一向宠爱熹贵妃,之前不顾老臣等人的反对追封熹贵妃为后,而后熹贵妃回宫,皇上更赐下全副皇后仪仗,将其迎回宫中,只怕皇上心里早就存了立熹贵妃为后的心思,只是皇后娘娘仍然健在,一朝不能有两后,所以才无奈封为贵妃。而今突然站出一个人来指称皇后有错,想必皇上是最乐意相信的那一个。” 图里琛这番过于露骨的话,听得允礼等人心头狂跳,这件事很多人心里都在想,但没一个人敢说出来,因为皆怕胤禛震怒怪罪,可偏偏他却说出来了,还将顶戴除下,分明是不惜为此被罢官。允礼与允祥皆是暗自皱起了眉头,被他这么一说,只怕废后一事难成了。 胤禛脸色阴沉如水,盯着图理琛道:“依你说来,仿佛萍儿所为皆是受朕所使,是朕让她污陷皇后,好顺势废后。”等了一会儿不见图理琛说话,胤禛冷笑着点头道:“好!好你个图理琛,真是好。”说罢,目光一转,扫向其他跪着的诸位大臣道:“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与图理琛一般的心思?” 跪在最前头的一位大臣磕头道:“皇上乃是堂堂天子,臣等岂敢枉测皇上心思,但皇后娘娘品xing高洁,母仪天下,臣等相信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失德之事,还望皇上收回成命,莫要听信奸侫小人之言。” 仿佛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在他说完后,余下众人一齐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若朕不收回,你们待要如何,就这么跪在地上bi朕吗?”从刚才起,胤禛胸口就一直憋着一股气,他知道朝中有人不愿让他废后,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图理琛更是将事情扯到凌若身上,至于刚才那句“奸侫小人”,明着是指萍儿,但事实上根本是指凌若,胤禛怎会听不出来。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明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等皆不敢,臣等只恳请皇上三思之后收回臣命!”说是不敢,但他们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在bi胤禛,令胤禛又气又恼,脸色愈发难看。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张廷玉见殿内的气氛越发僵持,就像一根弦崩得紧紧的,随时都会断一般,紧张地思索着缓解之法。其实他也不赞成废后,毕竟单凭一个婢女之言就要废后,实在有些勉强,哪怕皇后之前所说的话很是可疑也一样,这件事有人证,却没有物证,最为难的是,那个人证还身份卑微,说出来的话没几分份量。但这些话他又不好当着胤禛的面明说,所以才一直选择了沉默了,静观其变。 正当张廷玉想好了两边都不得罪的话,准备开口时,图理琛再次开口道:“皇上,老臣求您收回成命,不要继续错下去了。” “废后是错,不废后便是对,图理琛,若按着你的说法,那朕似乎要一路错下去了。”胤禛从来就不是一个受人威胁的皇帝,而眼前这一幕,显然已经激起了他的恼意。 图理琛大惊,颤声道:“皇后娘娘无错,皇上您万万不可废后啊,熹贵妃无德,根本……” “住嘴!”胤禛豁然起身,指着图理琛一字一句道:“如今做错事的是皇后,与熹贵妃无关,你别将事情扯到她身上去!” 图理琛神色激动地道:“若不是熹贵妃狐媚惑主,皇上怎会……” 不等他说下去,胤禛厉喝道:“朕让你住嘴没听到吗?朕说过,与熹贵妃无关,你若再胡言乱语,摘下的顶戴就不用再戴回去了!” 图理琛一怔,低头看着单眼花翎的顶戴,花白的胡子不住抖动着,良久道:“老臣既然摘下了这顶顶戴就没准备再戴回去,老臣受先帝之命,与马齐、张廷玉、隆科多一起辅佐皇上,助皇上成就千秋之业。而今马齐卧病在床,隆科多犯事,能说话的就唯有老臣与张廷玉二人了,张廷玉不敢劝皇上,老臣若再不敢劝,就没人将皇上从悬崖边拉回来了,所以哪怕皇上要老臣的命,老臣也一定要劝皇上收回臣命,因为这是先帝交待老臣的事!” 胤禛眸中闪动着愤怒之色,“图理琛,你不必总拿先帝来压朕,更不要以为朕不敢取你的性命!皇后嫉妒成xing,不配为后,乃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你说的舌绽莲花,也没有用!” 图理琛言辞尖锐地道:“与其说皇后不配为后,倒不如说皇上您不愿看到她为后!但恕老臣直言,最不配为后的那个人是熹贵妃!” “好!好!好!”胤禛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屈身缓缓坐下,盯着图理琛道:“不管你如何说,总之今日,皇后朕废定了!” 见胤禛不肯听劝,图理琛神色焦急地道:“皇上三思!” 在他之后,是众多百官的声音,然胤禛连眼也不曾眨一下,径直道:“朕已经思得很清楚,皇后失德,不宜再为天下之母,着即废去皇后之位,幽禁冷宫,四喜,退朝之后立刻拟旨送去坤宁宫。退朝吧。” “皇上!”图理琛见胤禛执意不肯听劝,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见胤禛起身意欲离开,急切之下,竟然一头朝旁边的朱红圆柱撞去,“砰”的一声重响,图理琛撞得满头是血,将所有人都给惊住了,包括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胤禛,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老大人性情竟会刚烈到这等地步,甚至不惜以死相劝。 鲜血自图理琛额头滑落,滴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血水流过他苍老的脸颊,令他那张脸看起来极为吓人,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没有动亦没有说话。 撞得满头是血的图理琛并没有立刻晕过去,他忍着剧痛与晕眩努力说出一句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请皇上收……回成命……”最后一个字微弱的几乎听不见,而他也重得地摔倒在地,在鲜血以格外恐怖的速度爬满他的脸的同时,胤禛亦回过神来,厉声道:“快,快传太医!还有,赶紧将人扶到偏殿去!” 他的话令众人惊醒过来,赶紧依着他的话去做,周明华匆匆赶来,在替图理琛诊治并且处理了伤口后,胤禛急切地道:“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皇上放心,图理琛大人年纪老迈,这一撞看似吓人,但毕竟年老体衰,伤口并不是很深,不会有性命之忧,只需好好休养就是,微臣会给图理琛大人开几副药,配合外伤的药一起调理,相信很快会好。” 他这话让胤禛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点点头,然不等他命周明华退下,随同来到偏殿的一众官员再次跪了下来,而且这一次跪下的人比刚才更多,一道恳请胤禛收回成命。 胤禛没有像刚才那样激烈的加以反驳,显然图理琛以死明志的举动对他锾很大。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令那些官员满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大有不达目的便不起身的架式。 这个时候,英格膝行上前,爬到胤禛面前涕泪纵横地道:“皇上,皇后娘娘与您三十余年夫妻,更曾为您生下端亲王,你就算不念与娘娘的夫妻之情,也应念着早逝的端亲王。臣恳请皇上,在查明真相之前,暂且不要废后,或许皇后娘娘是清白的也说不定。” 英格的话令胤禛有些恍神,弘晖……每每想起这个早逝的儿子,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内疚与怜惜,这个孩子向来早慧,若能活到现在,应该会与弘历一样出色有为。 张廷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拱手道:“皇上,英格大人所言颇有几分道理,萍儿指证皇后娘娘陷害熹贵妃一事,尚有许多疑点,且证据也不足,不如等一切查明之后再做定夺。若最后证明确是皇后所为,臣相信诸位大臣定不会再为她求情。”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收回成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廷玉这话多少带着一些敷衍之意,因为他与胤禛心里都明白,就算真拿出铁一般的证据,依然会有人为那拉氏求情,不过像今日这样是不可能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次的事,可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信亦可不信,不过眼下看来,显然不信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而张廷玉这话,无疑是在给胤禛台阶下,以免君臣之间再这样僵持下去。 这一点胤禛何尝不知,看着一地黑压压的人头,胤禛有一种将他们全推出去狠狠杖责的冲动,但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事情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在他准备推行摊丁入亩新政的关键时候。 而且英格刚才提起弘晖,多少也让他的心起了几分动摇,他与那拉氏虽说不上恩爱,但一直相敬如宾。记忆中,那拉氏一直都是善解人意,温厚善良的,实在很难想像这三十余年来,自己一直都看错了她。 想到这时在,胤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也罢,废后一事暂且先搁下,等事情查明后再议。” 胤禛没有提及禁足一事,显然并为打算就此开释,不废后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这一点诸位大臣心里都明白,所以直至胤禛拂袖离去也没有多提一句,就连英格也是。 在胤禛离去后,除了尚在昏迷中的图理琛之外,余下官员皆退出养心殿,在步出宫门时,与英格关系密切的户部尚书悄悄拉住他道:“英格大人,这一次皇上虽因为图理琛大人的事而暂且搁下废后之意,但咱们都看得出来,皇上心里并不甘愿,只是被迫答应,我担心皇上早晚会有重提的那一日,以皇上的心思,一旦重提此事,必会做好万全之策,不会再如现在这样。今日之事,皇上有ao之过急了,再加上确实证据不足,所以才会无功而返,你可得早做准备吧,否则真让皇上寻到什么证据,就麻烦了。” 英格正自烦燥着,听得他这话有些不乐意地道:“怎么,连你也认为皇后有心对付熹贵妃?” 户部尚书讪讪一笑道:“我怎会疑心皇后,只是大人当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实在不得不防啊。” 英格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知道,我会想办法的,不过在此之前,万一皇上再提起此事,还望你们多多周旋。” “这是自然。”户部尚书满口答应,倒不是他对英格有多惟命是从,而是他们与那拉氏一族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那拉氏一族有难,他们多少也会有麻烦。 “对了,大人,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何你要向皇上弹劾二阿哥,如今二阿哥被降为贝勒,这当中受益的可是四阿哥啊。”户部尚书忧心忡忡地道:“如今二阿哥不在户部,五阿哥可是得意了,接手了原来二阿哥所有的差事,原本好好劝劝二阿哥,说不定还能让他回心转意呢,你这样做,简直就是自断一臂啊。” 原本那拉氏打的是除去刘氏,将弘瞻养在膝下的算盘,这本是一招不错的棋,只是谁也会想到会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些话英格自是不会与他说,只是道:“我何尝没劝过,只是二阿哥怎么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这才上奏弹劾,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尚书大人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了皇上?只怕在我上奏之前,皇上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隐忍着没有发作罢了,而我的奏折,最多刚好让皇上有一个借口。” “唉,这倒也是。”户部尚书摇摇头不再多说,至于英格在上了轿子后疲惫地抹了把脸,如今的情况对着他们是越来越不利了,有心想去坤宁宫找那拉氏问个清楚,但那拉氏已被禁足,他根本见不到,至于胤禛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求他,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先是弘时受人挑拨,沉溺于ji院,他们被迫舍弃,如今那拉氏又出事,险些连后位也没了,唉,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在一阵阵的头疼中,轿子停在了府门口,英格刚下轿,就看到就有一个人朝自己飞奔而来,将他吓了一大跳,亏而被前面的轿夫拦下,同时府门口的守卫亦冲了过去,“大人,您没事吧?” 英格定了定神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其中一个守卫瞥了被拦下来的萍儿一眼,道:“回大人的话,这个女人一早就来寻过大人,被属下拦下了,原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属下这就将她赶走。” 萍儿急切地道:“英格大人,奴婢有要事与您说,请您听奴婢说几句话。” 英格皱一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奴婢……”萍儿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叫萍儿,原来是果亲王府的婢女。” “是你?”一听到“萍儿”二字,英格的脸立时沉了下来,他可没忘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婢女,害的长姐险些被废,而今虽说勉强保住了,但谁知胤禛何时又会旧事重提,皇后之位,依然摇摇欲坠。 “你来这里做什么?立刻滚!”英格沉声喝斥着,说罢便要往府中走去,萍儿不顾身上的伤,努力推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敌得过那些常年靠力气吃饭的轿夫,眼见着英格越走越远,急的不得了,若让英格就这么走了,她可就惨了。 在英格即将在跨入门槛时,万般无奈的萍儿叫道:“大人,奴婢身上有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你若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验看。” 这句话果然让英格停下脚步,狐疑地回过头来道:“你说什么,你有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 “是!”萍儿一边说着一边急切的从贴身处取出那拉氏交给她的那封信,用力朝英格挥着道:“大人一定认得娘娘的笔迹,只要一看就知道了,若这封信的是假的,您再将奴婢赶走不迟。” 【作者题外话】:推荐一本我自己在追,超级好看啊,要是有书友喜欢灵异类题才的话,可以去看看,绝对不失望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收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半信半疑地走到萍儿面前,接过那封用蜜蜡封住的信封,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刚看了一眼英格脸色就变了,不止是因为这确定是那拉氏的笔迹,还因为她信中所写的事,连忙合起信纸重新装入信封中,看着一脸期待的萍儿道:“你陪我进来吧。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萍儿喜出望外,迭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萍儿忍着痛随英格来到书房中,英格在椅中坐下后,凝声道:“娘娘还与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只说大人看到信后都会明白。”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下道:“求大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行了,你且起来吧。”英格见问什么来,唤了府中的总管进来道:“带她下去,在后院的厢房打扫出一间来给她住,吃穿用度,一应与瑕月一样,若是别人请问,就说是我远房的侄女,来京城投靠我,明白吗?” 待得总管答应着与萍儿下去后,英格再次将信纸拿了出去,仔细地看着,不过两张信纸,他却足足看了半个时辰,实在是这信上的事太过骇人,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那拉氏确实在信中说了萍儿的事,并且让他好生安置着,将来或有用处,但那不过是极简单的一句,余下的皆是在说其他事情,此事风险极大,而且最后能否成功也未可知,但除了这个法子,英格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 在英格将萍儿安置在国公府的时候,果亲王府内,勤太妃一边修剪着花房送来的花卉一边对候在一旁的红缨道:“萍儿回来了吗?” “回太妃的话,门房还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是没回来。”红缨眼中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萍儿越倒霉她就越高兴,有了这次的事,太妃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抬举萍儿了,说不定还会重重责罚呢! 勤太妃停下手里的动作,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太妃的话,已经辰时了。”红缨的话令勤太妃一怔,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红缨也不敢打扰,只静静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勤太妃道:“让人去宫门口打听打听,萍儿可曾出宫。” “太妃,其实您何必再费心理会萍儿这个背主求荣的jian人,就由得她自生自灭得了。”红缨落井下石的话语惹来勤太妃狠厉的目光,“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被她这么一瞪,红缨顿时吓得手脚发软,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请太妃恕罪。” 在打发了红缨下去后,勤太妃暗自吸了口气,萍儿险些将果亲王府搅得天翻地覆,这么能耐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够不理会,昨儿个她身边只有红缨一人跟着,萍儿被打得半死不活,不方便将她带回来处置,但不代表她就这么放过萍儿,从熹贵妃告诉她,萍儿有可能被那拉氏收买的那一刻起,萍儿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皇后的命她要不了,萍儿的命却是必要无疑。 想到此处,勤太妃用力合起手上的银剪子,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剪了下来,让它再也没有了绽放的机会。 等到近午时分,红缨走进来后,一脸奇怪地道:“启禀太妃,奴婢已经让人去宫门打听过了,说今儿个一早萍儿就已经离宫的,但不知为何,至今没有回府。” 勤太妃倏然蹙紧了双眉,这事可真是奇怪了,萍儿既是一早就出宫了,为何不回果亲王府,她在京城无亲无故,除了王府根本没有别处可去。难不成……萍儿知道自己有心要她的性命? 然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便被她否认了,不可能,萍儿虽有点小聪明,但绝对猜不到自己的心思,换了那拉氏倒是有几分可能。 慢着,那拉氏……会不会是她与萍儿说了什么? 可是这也不合情理,萍儿倒戈相向,那拉氏应该恨死了萍儿,这一点从她当时看萍儿的眼神就知道了,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帮萍儿。 可若不是那拉氏从中捣鬼,萍儿又为何迟迟不回府呢?难不成是因为身上的伤,所以中途出了什么事? 勤太妃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叮嘱红缨派人沿着紫禁城到王府的路仔细搜查,一旦发现萍儿,立刻将她带回王府。 不过勤太妃这个举动注定是徒劳的,因为此时萍儿早已经身在国公府。 另一边,早朝的事情也传到了后宫,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有人可惜有人庆幸,刘氏便是庆幸者之一。 永寿宫中,她抱着弘瞻坐在椅中,弘瞻手里拿着一只竹子编成的小球,球上还系着铃铛,不时发出清脆的铃声。 刘氏对一旁的金姑道:“图理琛大人伤的严重吗?” 金姑回道:“听说只是皮肉伤,不算太严重,这一次可是多亏了图理琛大人,否则听说皇上十有**就废了皇后的后位。” “虽然本宫也不喜欢皇后,但她现在被废,得意的就是熹贵妃了。”这般说了一句,她道:“待会儿你出宫一趟,告诉阿玛,让他备一些礼物去看望图理琛大人,若有机会,就设法拉拢一些,这位大人是两朝元老,又是总理大臣之一若能将他拉拢,对我们有莫大的好处。” “奴婢知道。”金姑点点头,旋即面露难色地道:不过奴婢听说图理琛大人刚正不阿,xing情严肃,只怕不好结交。” 刘氏轻笑道:“本宫知道,不过你刚才也说了,图理琛对熹贵妃多有怨言,认为皇上废后皆是因熹贵妃而起,可见其心中对熹贵妃应该是厌恶的,否则也不会以死相劝。只要他存了这个心思,对本宫而言便是好事。今着今日的情形来看,钮祜禄氏想要坐上这个后位,可是千难万难呢!” “奴婢明白了。”金姑点点头,道:“主子,您说皇后会不会东山再起?” 刘氏思索片刻,缓缓道:“皇后不是省油的灯,计谋百出,不过这一次确实输得惨了些,想要复起很难,但不是绝对没有机会。不过若是依着本宫的心思,倒是宁愿她复起,与熹贵妃斗个你死我活,这样本宫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若有那个机会,本宫不会吝啬帮她一把。”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操之过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手一松,小球从他手中滑落,滚出很远,他急切地想要从刘氏膝上跳下来,口中不断道:“额娘,球……球……” 不等刘氏吩咐,金姑已是将球捡回来递给弘瞻,后者咧开长了几颗ru牙的小嘴笑着从金姑手中接过球,继续玩耍了起来。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在刘氏与金姑说话的时候,凌若亦从杨海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既没有失望也没有任何不甘,神色平静的像是在听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一般,反而是水秀忍不住愤愤地道:“那些大臣真是可笑,皇上要废后与他们有何关系,居然这样拦着,还有那个图理琛也是,他凭什么说主子的不是,还说主子不配为后。” “水秀!”凌若轻斥了一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前朝的事,是你能议论的吗?” 水秀有些委屈地道:“奴婢只是替主子不平。”她话音刚落,水月便接上来道:“主子,不止是水秀,奴婢们都替您不值,亏得那些大臣一个个都寒窗苦读,结果却连最基本的人心好坏都分不清,真不知他们在读些什么。” 凌若微微一笑道:“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莫说读书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一样未见得能分清。” “可这样对主子还不公平了。”不说水秀俩个,就连杨海也忍不住开口说着,殿内唯有三福一个尚且沉默着。 凌若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三福道:“你呢,无话说吗?” 三福欠一欠身道:“恕奴才直言,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皇后娘娘嫁予王爷三十余年,一直以为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都是温慈和善,端庄高贵的一面,如今只凭区区一个萍儿的话,就说皇后娘娘心肠歹毒,陷害嫔妃,试问那些大臣如何会信。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真信了,依然会有人反对废后。” 水月眨眨眼,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 三福解释道:“那拉氏一族在朝中经营数十年,与许多大臣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试问他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倒台呢。” 水月有些无奈地道:“那倒也是,可难道就这样坐视皇后逍遥法外吗?” 三福摇头道:“也说不上逍遥法外,至少皇后现在被禁足着,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后,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必是一落千丈,难以再像以前一样,而且能否再次踏出坤宁宫还是未知之数,只是废后……”他瞅了凌若一眼道:“恕奴才直言,在没有更确切的证据之前,百官是不会同意皇上废后的。” 凌若抚着袖间的绣花徐徐道:“本宫知道,不论是本宫还是皇上在这件事上都cao之过急了一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那拉氏还没有死。罢了,就让那拉氏暂且先顶着后位吧,就像三福说的,她如今被禁足在坤宁宫,不能出来兴风作浪。” “话说如何,但奴婢一想到皇后做了那么多恶事,却只是禁足便觉得心有不甘。”水秀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您何不将皇后之前的恶事告诉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管那些大臣再怎么反对,皇上都不会再妥协。” “此事本宫之前倒是想过,现在却是丝毫不想了。”凌若的话令杨海等人心里好生奇怪,唯有三福明白了一些,试探道:“主子是怕皇上难做?” “是,一旦皇上知道了那些事,必定龙颜大怒,哪怕与百官站在对立面,也一定要废后,可是这样做,对皇上有百害而无一利,本宫不能害皇上。” 水月不解地道:“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会害了皇上,皇后做了那么多坏事,莫说是废后位,就算是要皇后的性命也不为过。” “证据呢?”凌若一句话堵得水月哑口无言,好一会儿道:“主子说的不就是证据吗?” “空口无凭,皇上会相信本宫,但那些大臣会相信吗?”凌若自嘲地道:“不止不会相信,还会更加斥骂本宫,视本宫为妖孽奸妃,认为皇上昏庸无道,宠信奸妃。” 水月不服气地道:“主子说的皆是事实,那些大臣为何不信。” “经过这次的事,谁都会觉得本宫有意针对皇后,哪个还会相信,更不要说他们本来就心存偏见。”凌若有些疲惫地道:“任何公平都是相对而言,没有绝对之事,本宫不想害了皇上,所以此事就此止住,以后谁都不要再说,明白吗?” “是。”不管甘不甘心,凌若既是发了话,众人只能依言答应,不再谈论此事。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夜间,凌若刚在膳桌前坐下,便看到胤禛过来,连忙起身相迎,待得坐下后她笑道:“皇上过来用膳怎么也不提前让喜公公或是小五与臣妾说一声,好让臣妾备几个皇上爱吃的菜。” 胤禛扯一扯嘴角,看着水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筷道:“无妨,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凌若挟了一筷鱼肉往在胤禛碗中道:“这条鱼是蒸的,味道应该清淡而鲜美,皇上尝尝看。” 胤禛看着碗中的鱼肉,却不曾动筷,涩声道:“如今就算给朕吃熊掌,朕也没心思。”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小声道:“皇上还在为今日朝上发生的事烦心吗?” 胤禛点点头,身子往后一靠,黯然道:“朕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废后,尤其是图里琛,若非他年老体衰,力气不足,很可能那一撞就要了他的性命。” 凌若细细思量了片刻道:“废后毕竟关系重大,百官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这件事仅只有萍儿一人的供词,实难令人信服。” 胤禛声音一凉道:“当时那种情况,你觉得萍儿有胆子说谎骗朕?” 凌若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臣妾信不信的问题,而是百官信不信的问题。” “那些人,一个个皆不知在想什么,非要与朕做对!”一说起这个,胤禛便心中来气,怒不可遏。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没有之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都说众口难调,皇上又怎能奢望所有人都与您一样的想法。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凌若将筷子递给胤禛道:“而且皇后跟随皇上数十年,一直尽心竭力辅佐皇上,诸位大臣不愿皇上废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事情既是已经定了,皇上亦无谓再去想,还是赶紧用膳罢,否则等菜凉了,可就没味道了。” 胤禛摇摇头,颇为无奈地道:“也只能暂且作罢。”说罢,他望着凌若,有些愧疚地道:“朕只是怕委屈了你,毕竟皇后那么对你……” 不等胤禛说完,凌若打断道:“皇上若真拿臣妾当妻子看待的话,就请皇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不会怨您。” 胤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然眉眼间仍有些郁郁之色,良久,他忽地握住凌若的手,掷地有声地道:“你放心,欠你的公道朕早晚会还你。” “臣妾相信。”帝王之家,要说一句相信谈何容易,许多时候皆是言不对心,随口敷衍。 不过凌若显然不是敷衍,是真真正正的相信胤禛,历经那么多风雨,若是还不能做到信任二字,就真的是笑话了。 之后几日,宫中风平浪静,皇后一直被禁足在坤宁宫,由凌若执掌后宫之事,而她所遇到的一桩要紧事,便是八月的选秀,内务府已经统计了所有待选秀女,编成册后交到凌若手中。 一日在与胤禛说起此事时,胤禛半开玩笑地道:“朕有你就够了,还选那么多秀女做什么。” 凌若抿嘴笑道:“皇上若是下令取消选秀,只怕臣妾又要成为诸位大人口诛笔伐的那个了,说臣妾媚惑主上,令皇上专宠臣妾一人。” “那那些个人……”说起满朝文武,胤禛亦是一阵气恼外加无奈,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凌若已是道:“三年一届选秀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实不宜倏然取消,皇上若是不想误了那些秀女,少选几个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胤禛自旁边取过一个葡萄,将上面的皮一一剥掉后递到凌若嘴边,后者吃完后吐出几颗籽,面色有些古怪地道:“好甜,皇上也尝尝。” 胤禛挑一挑眉道:“内务府说今年全国各地雨水多,所以贡上来的葡萄不如往年那般甜,朕也尝过几个,多是淡而无味,想不到你这里的倒是清甜。” “皇上尝尝就知道了。”这般说着,凌若已经剥好了一个,胤禛张嘴刚一吃进,面色就变了,勉强将吃之下后,皱眉道:“哪里甜了,分明是就是酸得很。”说到看到凌若嘴角含笑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故作生气地道:“好你个贵妃,故意做弄朕是不是?” 凌若“扑哧”笑道:“臣妾哪敢,臣妾说的可都是真的,皇上亲手喂的葡萄焉有不甜之理。皇上觉得酸,想来是因为臣妾的缘故,若换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子来喂,想必再酸皇上也觉得甜了。” 听着她的话,胤禛又好气又好笑,“你哪里来这么多歪理,朕早就说过,有你在朕身边,朕就心满意足了。” 凌若何尝不知胤禛的心意,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笑闹过后,她正色道:“不过有两件事,倒是可以趁着这次选秀给一并办了。” “两件事?”胤禛有些訝异地道:“哪两件,说来听听?” 凌若让人将葡萄拿下去后道:“皇上忘了,弘历已经十七了,弘瞻也十六了,该是时候给他们两人指婚了。” 听得凌若的话,胤禛拍一拍额头,哂然道:“最近朝中事多,朕都快把他们二人的婚事给忘了,真是粗心了,亏得你提醒,否则还不知要将他们二人耽误到几时。” 凌若笑道:“趁着这次选秀,正好给他们两个指一位品貌端庄的嫡福晋,也好让他们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想想二阿哥可都已经成亲多年,子嗣都有好几位了。” 听凌若提起弘时,胤禛面色微微一寒,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道:“秀女下个月便会进京安置在钟粹宫,到时你留心一些,看看哪几位秀女合适。” 凌若答应一声,转而问起胤禛前次提过的摊丁入亩一事,道:“在浙江试行的事,皇上已经定了吗?” “嗯,朕已经在让四喜拟旨,过几日便会正式下旨,不过试行新政的不止是浙江,还有河南。”说到这里,胤禛眸中掠过一丝亮光,“只要这两个省份做出成绩来,朕便有足够的理由将新政推行全国。” 凌若温柔地说道:“皇上一心为国为民,日夜cao劳,能成为皇上的子民,实是百姓之福,史书之上,必将对皇上百世称颂。” 胤禛淡然一笑道:“朕可没想这么多,只想尽量多做一些有利于社稷有利于百姓的事,至于后世是褒是贬,朕都已经作古了,还理会这些做什么,总之朕自觉无愧于心就好。” 凌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握紧了胤禛的手,后世对胤禛会有怎样的评价她不能肯定,也不能干预,但在她心中,胤禛是最好的皇帝,没有之一。 当胤禛在朝中宣布以浙江与河南为新政试行之地时,毫无意外的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但一来只是试行,牵扯的官员与利益并不多,二来之前那拉氏的事,胤禛已经妥协过一次,群臣怕物极必反,不敢逼得太紧,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以浙江与河南为试点推行新政,为期一年,以观后效。 不论是那拉氏险些被废一事,还是牵涉到全国的新政一事,弘时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整个只是在倚香院中醉生梦死,过着今夕不知明夕的事情,被降为贝勒之后不仅未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以前还会经常回王府一趟,如今经常几天几夜都不回一次,没了银子便让王忠去府中取来。倚香院做为京城最大的ji院,其春风一度的费用可想而知,像弘时那样整日整夜待在那里的,银子更是如流水一样,就这么半个月功夫,帐面上的银子便去了一半,弄得府中正常的开销都出现了问题,府中几位侧福晋与庶福晋皆是怨声载道,最后更是闹到兰陵那里,让兰陵这位嫡福晋给她们做主,规劝一下弘时。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兰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来可笑,平常一个个都不将兰陵这个嫡福晋放在眼中,也少有人去她院中,皆当这位不管事的嫡福晋是透明人,这次出了事,却是一窝蜂的都去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兰陵本不愿管事,但这次弘时确实做的太离谱,若再由着下去,过不了多久贝勒府就要揭不开锅,改喝西北风了。真到那一步,这贝勒府可就成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在打发了众人下去后,兰陵带了一众下人去往倚香院,此时是下午,倚香院还未开始做生意,听到有人敲门,龟公打着哈欠来开门,看到站在外头的是一个容色出众的女子,打量了她后面那些人一眼,警惕地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让开!”兰陵没有与他废话,直接命人将龟公推开,抬步走进了奢华艳的倚香院。龟公被推了个踉跄,稳住脚步后连忙跟了上去,“你们是什么人,谁许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兰陵还是第一次来ji院,对于这种之地,她打从心底里厌恶,若不是为了找弘时,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地方。 龟公看形势不对,连忙去将叫了出来,若换了平常,他直接将护院叫过来把人赶走就是了,可这次来的人平常身份不同,只看那女子身上的穿戴便知道了,又带了那么多人,绝非小门小户。 匆匆下来,走到兰陵面前,一看那架式倒也不敢轻举妄动,道:“敢问这位夫人,来我倚香院做什么?” 兰陵不愿与她废话,径直道:“我来找人,二贝勒在哪里?”弘时留连ji院的事,早就已是公开的秘密。 听得兰陵这话,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浮起一丝笑容道:“二贝勒自是在,不过他并不知道别人去打搅,所以我劝夫人还是回去的好,否则只会令自己难堪。” 兰陵目光一厉,扫过那张施着厚厚脂粉的老脸,那份厉色竟是令阅人无数的心头一颤,不敢直视。 兰陵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必管这些,只要带我去就行了!” 见她这个样子,知道若不带她去见弘时是难以善了,冷哼一声道:“那好吧,到时候被二贝勒责骂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见兰陵不说话,她没好气地道:“跟我来吧。” 兰陵示意其他人都留在下面,自己一人随上了二楼,在来到一间精致的厢房门时,停下了脚步,轻轻叩了叩门,不多时,里面传来一个庸懒的男子声音,“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滚下去。” 兰陵身子一颤,这个声音是她所恨的,也是她所爱的,只是不论恨爱皆已将这个声音牢牢记在脑海里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赔笑道:“二贝勒恕罪,是有一位夫人吵嚷着非要见您,还带着许多人来,奴家迫于无奈才来惊扰您,您看是不是能见见这位夫人,让她带人离开倚香院?” 在寂静了半晌后,厢房的门被人拉开,露出里面衣衫不整的弘时,目光在兰陵脸上扫过,对还有身后的香容道:“你们都下去。” 待得二人离开后,弘时回到屋中,从桌上的提梁茶壶中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冷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让人笑话吗?” “贝勒爷都不怕了,妾身还怕什么。”在弘时还要再喝的时候,兰陵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清晨喝凉茶最是伤胃,贝勒爷还是不要喝的好。” 弘时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道:“要伤也是伤我自己,与你无关。” 兰陵心中一痛,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道:“贝勒爷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可以回府了吗?” 弘时斜眼看着兰陵,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回你的院中好好去待着,别管不该管的事。” 兰陵似没听到他话中的厌恶,执着地道:“若贝勒爷不走的话,妾身亦不会走。” 弘时脸上戾气一闪,头一回正眼看向兰陵,不过那眼神却是充满了冷意,“威胁我?那拉兰陵,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兰陵叹了口气道:“妾身不是威胁贝勒爷,只是不想看到贝勒爷一错再错,贝勒爷可知您这些日子,用了多少银两?”不等弘历说话,她道:“是整整四千六百七十两,如今府里的帐面上只剩下不足四千两,您还准备在这里扔下多少银子才肯收手?” 听得这话,弘时突然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吗?” “是。”兰陵话音刚落,下巴便被弘时勾了起来,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中,她从弘时口中听到了一句近乎丧心病狂的话,“我不会收手的,永远不会收手,如何,满意了吗?” “那府中那些人怎么办,永琳他们怎么办?”兰陵的质问令弘时身子一僵,却是没有改口,别过头道:“这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可能与你无关,他们是你的妾是你的儿女,而我……”兰陵话音一顿,好一会儿方道:“我是你的嫡福晋!” 弘时嗤笑道:“你不是早就已经不愿顶着这个嫡福晋的名头了吗?” 兰陵回想起因为索绰罗佳陌一事,弘时对自己嫌弃与厌恶,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面上则道:“是,我是不愿,但只要一日没有被废,我就一日还是贝勒府的嫡福晋。” “是吗?那我现在就废了你如何?”弘时不带感情的话令兰陵愕然,而更令她吃惊的话还在后面,“你以为我很想有你这个嫡福晋吗,你错了,从你踏入府门的第一日起,我就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只是以为碍着坤宁宫那个人,我不能废你,现在却是没有了这个顾忌,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嫡福晋,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也不用你,你立刻给我滚离这里,滚的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到!” 弘时这一连串的话听得兰陵呆若木鸡,待得回过神来后,第一句便是道:“你与皇额娘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倒行逆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弘时激动地打断兰陵的话,恶狠狠地道:“总之我现在一看到你就很讨厌,滚,给我滚出去!” 看到弘时这个样子,兰陵知道此时问不出结果来,只能道:“妾身会走,但是要与贝勒爷一起走。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对于她的话,弘时嗤笑不已,一指门口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滚出这里,滚回你的那拉家族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见他这样说不进道理,兰陵亦不禁来了气,“我是记在玉碟之上的嫡福晋,不是你一句话便能废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不可,就因为刚才那个女人吗?那不过是一个ji女,都说biao子无情,你有钱时她当你大爷,你没钱了在她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对那种女人动真情值得吗?” 弘时冷笑道:“你骂香容是biao子,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在眼中,你才是真正的biao子!” 弘时这样肆无忌惮的侮辱令兰陵气得浑身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直至眸中泪光闪现,方才咬牙艰难地道:“弘时,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你再讨厌我,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你居然说我比biao子还不如,你疯魔了吗?!” 弘时没有理会她,或者是不愿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他这样子更令兰陵发狂,一把拍掉他手中的茶盏,厉声道:“我不想管你,但我不能不管府中那些人,你再这样挥霍下去,过不了几日,府中就要无银可用了,到时候永琳他们要怎么办,难道你想看着他们活生生饿死了吗?你可是他阿玛啊!” 弘时眸光一动,然一刻便不耐烦地道:“都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滚!” 兰陵盯了他片刻,缓缓退出了厢房,就在弘时以为她听自己的话离开倚香院时,外头却传来兰陵异常冷酷的声音,“所有人都给本福晋听着,把这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让他们做不了生意,有什么事本福晋一人承担!” 兰陵发了话,那些人自是齐齐答应,“遵福晋命!” 眼见了那十来个人就要动手砸东西,急得汗都出来了,连忙过来打圆场,“福晋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你要见贝勒爷,我也让你见了,何以要砸我这倚香院,我可没得罪您啊! 兰陵看也没看,厉声道:“给本福晋砸,砸得本福晋满意了,重重有赏!” 随着兰陵话音的落下,底下传来一阵“呯呯啪啪”的声音,椅子、桌子、花瓶、鼓乐全部被砸在地上,看得脸都绿了,迭声道:“福晋有话好说,你这样……这样……” 这个时候,弘时已是箭步冲到兰陵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喝道:“你疯够了没有?!” “没有!今日不将这里砸了,我是不会走的!”兰陵眸中闪动着疯狂之色,以往她是一个骄纵傲气之人,从不肯受气,后来嫁予弘时受了诸多打击,心死如灰,这才变了xing子。 “你这个疯女人!”弘时恨恨地骂了一句,对底下还在砸东西的人喝道:“都给本贝勒住手,哪个敢再砸一样东西,立刻打断双手双脚!” 虽然弘时最近行为荒诞,但到底是贝勒爷,那些人哪敢不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但下一刻,兰陵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哪个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砸,没人可以治你们的罪!” 底下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话为好,弘时见兰陵这般不可理喻,气道:“立刻给我滚出这里,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兰陵回应他的,是无尽的冷笑,“弘时,你何时对我客气过?我说过,我今日来了,就一定要将你从倚香院带回去,不让你再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 弘时额间青筋暴跳,阴声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做主?” 兰陵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命底下的人将东西砸了,不过所有人都碍着弘时就在边上,不敢动手,见他们不动,兰陵自己拿过一个花瓶狠狠摔在地上,这还不够,又取过另一个花瓶,不过这一次在摔之前便被弘时抓住了手,“疯妇,与你说最后一遍,立刻给我滚出去!” 回应他的,是又“砰”的一声响,兰陵眼中有着少见的疯意,“我也与你说最后一遍,你不走,我就绝对不会走,我会砸了这个倚香院,打残你喜欢的biao子,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留在这倚香院中。”说着,她指着底下那群人道:“他们不敢动手,我就自己砸,自己打,再不然就去问我阿玛要人,他们可不会听你的话!” 吓得脸都白了,跑到弘时身边道:“贝勒爷,您说您来了我们倚香院后,我们一直都好吃好喝的侍候着您,香容也是只服侍您一人,您可千万别让福晋砸了这里,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弘时没有理会她,因为兰陵话中的威胁已是令弘时怒不可遏,恨恨一巴掌甩在兰陵脸上,“不可理喻的疯妇!” 兰陵本就站在楼梯旁边,而弘时又极是用力,令她失了平衡,一下子从楼梯上滚下去,一直滚到底下,额头都撞出了血。 弘时没料到会变成这样,一时间愣住了,待得回过神来时,下意识地想要去看躺在地上的兰陵,刚刚要迈步便生他生生遏制住,面无表情地对底下那些人道:“把她抬回府里去。” 兰陵在被搀扶起来时,盯着高高在上的弘时,眸中有着深深的失望,“弘时,你再这样倒行逆施,早晚会后悔莫及!” “我怎样都好,与你无关!”在与那拉氏翻脸的那一刻起,弘时就对所有姓那拉氏的人恨之入骨,兰陵自然是其中之一。 在兰陵等人走后,香容跑到弘时身边,娇声道:“贝勒爷,您这位福晋可真是凶,吓死奴家了。” 弘时从远去的兰陵身上收回目光,抚着香容妖艳的脸庞道:“理她做什么,有我在,她动不了你!”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红粉骷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贝勒爷!”香容柔弱无骨地贴在弘时身上,脸上尽是自得的笑意,能够钓到这位年轻英俊又有银子的贝勒爷,真是自己几辈子积来的福气,这些天只他赏的那些,就比自己之前几年还要多。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不过眼下,她更在意另一件事,如今再傍着这位贝勒爷也只是暂时的,想要长远打算,就必须得哄得他替自己赎身带回王府。自己在倚香院虽然也有些风头,但终归是ji女,哪有做人家福晋来得风光得意,看看今天这位就晓得了。 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倚香院的饭吃不了几年了,早在遇到弘时之前她就在为自己筹谋打算了,而今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另一边,弘时像是没事人一般,依旧在倚香院中饮酒作乐,不过到了夜间,香容却是意外地发现他没有抱着自己作乐,而是一个人在桌边喝闷酒。 香容凑到他身边,媚声道:“贝勒爷怎么了,可是还在为白天的事不开心?” 弘时没有说话,在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后站起身往外走,看到他要离开,香容花容微微失色,连忙上前拉住他,慌声道:“贝勒爷,您要去哪里,是不是香容哪里服侍的不好?” 弘时拍拍她的手道:“与你无关,只是我在这里待了几天,也该是时候回府去看一看了,待我看过之后,自然会再来找你,不必担心。” 兰陵今日那席话,对他多少还是有一些触动的,永琳与另几个孩子都是自己的亲身骨肉,自己可以恨那拉氏可以恨兰陵,但永琳他们并没有错,若真让他们生生饿死,实心有不忍。 香容是个聪明人,没有在这方面过多纠缠,而是道:“贝勒爷,您现在回去,府里的人都歇下了,还是等明日再说吧,明儿个天一亮奴家就叫您。” 弘时想想也是,便道:“也罢,那就明日再回去吧。” 一听他肯留下来,香容连忙拉了弘时重新坐下,给他斟满酒道:“那奴家陪您喝几杯,贝勒爷,您别怪奴家多嘴,今儿个福晋虽说过份了一些,但也情有可原,您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弘时勾着她的下巴道:“怎么想到替她求情了,忘了她之前是怎么骂你的?” “奴家记得,不过奴家也是女人,总归是能体谅一些,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家夫君老往烟花之地跑的,贝勒爷明儿个回去了,多待几日安抚安抚福晋,以免她心中难受,奴家这里,您不用挂念,左右奴家身在风尘,怎么着都是一样的,不过奴家往后都会想着贝勒爷的,陪伴贝勒爷左右的日子,是奴家此生最快乐的日子,永远不会忘记。奴家虽是烟花女子,但绝非福晋口中那等无情无义的女子。”在说完最后一句时,泪水已是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会落下。 弘时抚着她的脸道:“这么伤心做什么,本贝勒何时说过不理你了,你舍得本贝勒还不舍得呢。” 香容惊喜地看着弘时道:“贝勒爷是说真的吗?” 弘时捏着香容尖尖的下巴轻笑道:“本贝勒何时骗过你,且安心陪着本贝勒就是了。” 听得他这话,香容放下心来,至少自己这些日子的卖力侍候还是有用的,不会让弘时说忘就忘了自己。 一夜尽欢,第二日香容却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叫醒弘时,直至天光大亮,弘时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而香容还在身边睡着,漆黑如墨的发丝垂落在彼此身上,弘时拨开脸间的发丝,懒洋洋地道:“香容,今儿个你可是醒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来,旁边的香容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平常慵懒的shenyin也没有,静静睡在那里,艳红的锦被盖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慢着,艳红……他明明记得锦被是粉红色的,怎么会变成艳红呢?还是说自己眼花看错了?想到这里,弘时用力闭一闭眼,然再睁开时,映入眼睑的依然是艳红色的锦被,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自不奇怪时,弘时发现并非整张锦被都是艳红色的,只是中间那一块,余下的地方仍是原来的粉红色,如此看来,那红色倒像是…… 弘时伸出手往那艳红色的地方抹去,待得收回手时,指腹的地方已经多了一抹暗红色,颤抖着将手指凑到鼻端,并没有闻到意想中的血腥味,弘时紧崩的心情为之一松,看来是自己多疑了,这并不是血,却不知是何物。 这般想着,他又推了香容一把,让香容赶紧起来,可不论他怎么推,香容都没有任何反应,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容易惊醒,简直……简直就像一具死尸。 死尸…… 这两个字令弘时浑身一哆嗦,用力掀开盖在香容身上的被子,只见她腹部有一个豁大的窟窿,血肉模糊,不过血已经流干了,只有暗红色的皮肉,香容的皮容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惨白,两只眼睛大大的睁着,犹如看到世间最恐怖的恶鬼一般。若非腹部那个大口子,弘时毫不怀疑她是被活活吓死的。 锦被上的艳红正是被她流出的血染红了,至于血腥味,并不是没有,而是整间房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他鼻子失灵,闻不出来。 弘时连滚带爬的远离了那张床与尸体,脸色比香容好不了多少,任谁一早醒来看到自己身边躺了具尸体,脸色都不会好看。 但是弘时怎么也想不明白,香容怎么会死了,而且看样子很明显是被人杀死的,究竟是谁昨夜潜进来杀了香容?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脚步害怕的往后挪着,忽地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柄匕首,上面还沾满了血迹,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杀死香容的那把,为什么那人杀了香容后要将匕首留在这里,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弘时想得脑袋都要炸开来了,刚刚想得有些眉目,便听到有人叩门,勉强定了定神道:“谁?”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情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贝勒爷,奴婢给您端水洗漱来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是一惯侍候香容的小丫头。 “还早呢,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再来。”弘时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异常,待听得外头脚步声走远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但屋里的情况还是让他头痛不已,若让别人看到了,非以为是他杀的香容不可,而且凶器也在,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弘时慌乱的在屋中走着,思索良久,他拿起那把匕首,咬一咬牙擦干净血迹后将它藏在身上,这把凶器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必得赶紧拿出去找个没人地方扔掉才行。 这般想着,弘时穿戴好衣衫,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厢房,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龟奴迎面走来,堆了笑道:“贝勒爷您醒了,这是要去哪里?” 弘时压着心中的紧张,故做无事地道:“有日子没去府里了,回去看看,晚些再过来。”不等那龟奴说话,他又道:“香容姑娘有些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你别吵她。” 龟奴满口答应,然在弘时走远后,却是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今儿个一早便有一位大爷指名要香容晚间去他府中唱曲作陪,不过香容最近都被贝勒爷包了,得先过来问一声,看看能不能去才行。 走到门口了,龟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问问香容,谁叫那边催得急,让他非赶紧去回话不可。 龟奴走到门口,敲了数次都没人答应,奇怪之余轻轻将门推开一些,探头往里面瞧去。 在弘时刚刚踏出倚香院门口时,里头传来一声变形的变叫,“来人啊!死人了!香容姑娘死了,快来人啊!” 下一刻,倚香院立刻变得乱哄哄,所有人都往香容的房间奔去,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弘时赶紧逃也似地离开了倚香院,直至踏进贝勒府大门,心才安定了一些,在回府的路中,弘时特意拐到一条河边,将怀中的匕首扔了进去。 府中众人看到弘时回来均是喜出望外,正好这个时候,兰陵亦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弘时,有些意外,但也仅止如此,走过来朝弘时行一行礼,随后便要离去,弘时叫住她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妾身回去看了一趟阿玛。”兰陵的话令弘时眸光一冷,“看来我今日若是不回来,你还真准备去砸了倚香院?” “贝勒爷认为是就是吧。”兰陵不理会他,然弘时却不准备让她就这么敷衍过去,拉住她的手道:“我昨日好像也说过,你已经不在是贝勒府的嫡福晋,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要撒泼到你的国公府去撒,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这番话令兰陵想起昨日,想起昨日那个毫不留情的巴掌,自己不计前嫌一心为她,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想想真是可笑得很。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道:“你想我走,可以,立刻进宫将此事奏禀皇上,然后让内务府将我的名字从玉碟中除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仍然是这里的嫡福晋,你没有权力赶我走!” 弘时毫不留情的一指府门口道:“我说不是就不是,立刻从这里走!” 弘时的绝情让兰陵心寒,而且被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众往外赶,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弘时对不起她,她有心委曲求全,但弘时并不领这个好! 兰陵越想越伤心,用力甩开弘时的手,恨声道:“好,你别后悔!” 随着兰陵这个动作,一叠纸从她袖间甩了出来,纷纷扬扬的落到地上,定晴看去,那一张张纸全是数额上千两的银票,少说也有四五千两,白纸黑字红印,令弘时当场愣住,下一刻,怒气立刻升腾而起,“jian妇,你居然敢偷府中的银两?” “我偷府中的银两?”兰陵的声音出奇尖锐,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一般,另一边,一位侧福晋已是命人赶紧去帐房查看。 兰陵也不去捡那些银子,只是死死盯着弘时,在她一侧的脸上还能看到一些淤红,“弘时,你觉得我是想偷了贝勒府的银子离开这里?你可真是想得到啊,也真亏你能想得到!”不等弘时说话,她已经尖锐地道:“你现在可以让人去查查帐房,看那里的银子有没有少上一两!” 兰陵的话令弘时心头一颤,倒是不敢肯定了,正自这个时候,有人在侧福晋耳边说了几句,后者道:“贝勒爷,妾身已经让人去看过了,府里的银子分文不少,嫡福晋并没有取用。” “那这些银子……”弘时话音一顿,想起兰陵刚才说她从国公府回来,难道这些银子是她问英格拿来的? 他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正自纠结时,兰陵已是道:“这些银子是我问阿玛借来的,你整日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原本够府中半年开支的银子被你花去了一大半,昨日我去与你说,你又不肯听,难道我真看着这里的人还有永琳他们几个饿肚子吗?不管怎么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嫡福晋,要撑起这个贝勒府,所以我去问阿玛借了五千两,阿玛问我脸上的淤伤是怎么来的,我都不敢跟他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因为我知道若是说了,阿玛是绝对不会借银子给我的。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但眼下看来,实在是多余了,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说我偷盗府中银两。”她努力吸着气,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滴在白纸黑字红印的银票上,她放弃了,彻底放弃了,弘时已经无药可救,变成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这里,她抹去脸上的泪道:“你希望我走是吗?好,我走,从今往后,你还有这座贝勒府里的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至于这五千两……”她低头看着那一堆银票,凉笑道:“就当是买断你我夫妻最后一点情谊!”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凶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弘时在后面张了张口,却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一阵风吹来,吹得那几张银票在半空中飞舞…… 兰陵没走出几步,门房便匆匆忙忙奔了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嫡福晋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差,说要见贝勒爷。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兰陵狠一狠心越过他,只扔下一句话,“你直接与贝勒爷去说吧。” 早在听到门房那话的时候,弘时脸色就变了,官差会来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倚香院报官了,而自己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他们是来这里抓自己的。 弘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兰陵便已经命人打开了府门,果然看到一大群官差站在外头,她扫了一眼便欲走,身边的婢女道:“主子,看样子似乎出事,不如看看再走吧。” 兰陵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过,贝勒府任何的死活都与我无关,既是无关,又何必去管这个闲事呢,走吧。” 她强迫自己离开,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也强迫自己不要去管弘时的死活,夫妻情份已尽,过多纠缠,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那些官差看到门开了,立时走了进去,领头那人对弘时抱一抱拳道:“贝勒爷,卑职们隶属于顺天府,刚才接到倚香院报案,说有人杀了那里的红牌姑娘香容,而这段时间香容一直被贝勒爷包养了,今晨也有龟奴看到您从香容房间走出去,随后进去时,就看到香容死了,所以贝勒爷您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香容的人,所以请您随卑职们回一趟顺天府,将事情说清楚。” 因为弘时身份的关系,所以这些差役说话很是客气,不敢放肆,要换了寻常人家,早就二话不说直接抓人去衙门。 “我离开的时候,香容还好好的睡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弘时慌乱的眼神如何能逃得过这些整日与犯人打交待的差役头子,当先那人道:“贝勒爷身份尊贵,自是不会与此有关,卑职只是照例请贝勒爷去府衙询问一下情况罢了。” “本贝勒有许多事要忙,没空去衙门。”弘时已是心慌意乱,完全顾不得这样说会否引起那些差役头子的疑心。 差役头子皱了皱眉头,眼下最可疑的凶手莫过于弘时,可是他若硬是不肯跟自己去府衙,倒是也不好勉强,毕竟现在并没有目击证人,连凶器也没找到,只有倚香院那些个人的证词而已。 正在烦恼之时,一个差役匆匆奔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在其说完后,他再次拱手道:“贝勒爷,有人在河中捞到一把匕首,并且有船家看到是一个男人将匕首扔进河里,听着他的描述与贝勒爷很是相似。此事干系一条人命,还望贝勒爷体谅前往衙门一趟。” 弘时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来一样,怎么会有人捞到匕首,还有人看到是自己扔的,明明当时看得很仔细,河边也没几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弘时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差役头子道:“你这么说就是怀疑本贝勒是凶手了?” 凶器的出现,令差役头子有了底气,不卑不亢地道:“卑职不敢,只想请贝勒爷去府衙亲自与府尹大人说清楚这件事。” “本贝勒说过,没空去衙门,等空了再说。”弘时怎会自投罗网去顺天府,他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静下来想一想,究竟是谁杀死了香容,而且看这情况,越来越觉得是有人存心嫁祸自己,可是谁,这一时半会儿间却还想不出来。 “若贝勒不肯自己去的话,那卑职等人唯有冒犯了。”差役头子的话令弘时有些愤怒,“怎么,你们想要强行将本贝勒带回去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贝勒爷见谅。”若换一位阿哥,就算借差役头子一个胆子也不敢强行带走一位皇子,可偏偏是这位二阿哥,眼下京城里谁人不知这位二阿哥要玩蛋了,从亲王变成贝勒,皇上对他失望透顶,不闻不问,而且他会被降,上奏的那个人还是亲舅舅,爹不疼娘不爱,指的就是他这种。 弘时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现在被人轻瞧,但没想到连一个小小差役头子也敢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再不退去,休怪本贝勒不客气。” “贝勒爷息怒。”话虽如此,差役头子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慌之色,脚步更没有半分移动,显然在其心中,根本没有将弘时的话当回事,之后更是道:“贝勒爷请!” 弘时愤然拂袖道:“我说过不会去的!” 差役头子没有与他多说,回头对随他一道来的那些差役头子道:“请贝勒爷回衙门!” 见那些人朝自己走来,弘时当即变了色,厉喝道;“你们敢!” “请贝勒爷见谅。”差役头子再次重复了一遍后便没有再说话,显然将弘时带回衙门是势在必行的事。 “你们……你们……”弘时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见那些差役离自己越来越近,弘时以一种近乎羞愤的语气道:“好,我随你们走一趟就是了。” 弘时的答应令那差役头子嘴角微勾,拱一拱手道:“多谢贝勒爷体谅卑职。” 到了顺天府,弘时眼皮剧烈的跳着,因为顺天府豁然已是开堂审案的架式,府尹端坐在上首,倚香院的还有龟奴跪在底下。 看到弘时进来,顺天府尹坐在椅中拱一拱手道:“让贝勒爷专程来此真是下官的罪过,不过此事涉及人命,下官也是万般无奈。” 弘时头疼地摆摆手道:“行了,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他没有下跪,因为他是皇子,哪怕胤禛早已厌弃了他,但只要他一日没被革黄带子,就一日是龙子凤孙,顺天府尹的官位根本受不起他一跪。 顺天府尹清一清嗓子道:“贝勒爷,倚香院的说从昨夜到今晨,一直都是你与红牌香容待在厢房中是吗?”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收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弘时很想否认,但倚香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根本无从否认。 顺天府尹微一点头道:“今日上午,你从香容房中走出去,紧接着那个龟奴进去就看到香容死了,流了满床的血,确有此事吗?” “我……”弘时咬一咬牙否认道:“我离开的时候香容还是好端端的,根本没死,直至府尹大人派人来找我,我才知道香容死了。” “是吗?”府尹狐疑地打量了弘时一眼,“可是当中时间相隔极短,也没有其他人进过那间房,贝勒爷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我若知道的话,自然会告诉府尹大人,无奈我确实毫不知情,再说了,我无缘无故杀了香容做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倒是问得顺天府尹语塞,缓了缓气道:“下官也并未说人就是贝勒爷杀的,但贝勒爷始终是最后见香容的人,多少该了解一些。”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弘时语气强硬的说着,他这个态度令府尹皱起了眉头,稍一沉默道:“近午时分从有人河中捞到一把匕首,经仵作检查与死者伤口吻合,应该就是凶器,巧得是有人看到贝勒爷当时在河边出现过,还扔了一把匕首,不知对此贝勒爷有何解释。” 弘时别过头,嘴上道:“这我可真不明白了,因为我今日根本没去过河边。” 见弘时一味否认,府尹只得命人将证人带来,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短卦打扮,一看就是在船上讨生活的,待其跪下后,府尹指着弘时道:“船家,你看看这个人是否就是你看到的那个?” 船家依言打量了弘时一眼,肯定地道:“回大人的话,没错,小人看到的就是这个人。” 不等府尹开口,弘时已经变了脸色朝那船家喝道:“胡说八道,本贝勒爷根本就没去过河边,更没仍过什么匕首,依本贝勒爷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顺天府尹捻一捻胡须道:“船家,你确定没有看错吗?涉及人命,你仔细回想清楚再说。” “大人明鉴,小人记得很清楚,当时小人没生意,正百般无聊的坐在船上,结果就看到这个人将一把匕首扔进了河中,后来有人就在河里捞起一把匕首来,小人记得那匕首柄上亮光闪闪的,好像很名贵。” “满嘴胡话。”听着船家将自己做的事出来,弘时已是满心惊惶,连嘴上的话也没刚才那么强硬了。 这个时候,负责检验尸体的仵作走了进来,对府尹道:“启禀大人,卑职已经检验清楚,香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 府尹脸色一凝,转而看着与龟公道:“你们说昨夜里贝勒爷与香容一直待在一起,没有离开过房间是吗?” 连连点头道:“是,因为贝勒你不喜欢人打扰,所以没人进过他们房间,直至贝勒爷离开。” 府尹微一点头,对神色惊慌的弘时道:“贝勒爷,香容既是在子时到丑时之间遇害的,那你离开时,她断然不可能还好好的活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您如实说来。” “我……我不知道,香容当时躺在床上,也只要是她已经死了而我没有发现,总之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弘时极力想要撇清自己与香容之死的关系,岂不知他越是极力撇清就越可疑,而且如今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他。 “人就死在贝勒你身边,贝勒爷当真不知道?”这一回,府尹话中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怀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弘时是杀人凶手,只是动机一时还未明罢了。 “府尹这么问就是不相信本贝勒的话,反倒愿意相信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船家?说不定他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故意陷害本贝勒!”弘时大声说着,仿佛不忿到了极处,又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而事实上,他是借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他没有杀香容,但确实扔了匕首。 见弘时一直不肯配合,不愿吐露当时的情况,府尹沉下脸道:“恕下官直言,在香容一事上,嫌疑最大的就是贝勒爷,所以在这件事查明之前,还请贝勒爷屈尊暂时待在府衙中。” 弘时倏然一惊,盯着府尹道:“你要囚禁本贝勒爷?” “下官不敢,只是请贝勒爷在此小住几日,等到事情查明之后,若证实真与贝勒爷无关,下官一定亲自送您出去。”府尹说的很客气,但话语间却是没有丝毫还转的余地。 弘时从未想过,顺天府尹居然真想要囚禁自己,一时整张脸都白了,口中喝道:“你大胆!我乃皇子,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三品官,居然赶紧囚禁我,简直就是狂妄。” 府尹沉声道:“下官自知官职卑微,但有幸蒙皇上看重,负责京机一地治安,不敢有负皇恩,所以唯有得罪贝勒爷了。” “我不与你说这些,总之我现在就要走,有本事你就拦拦看。”弘时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然没等他走到府衙,顺天府尹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拦下贝勒爷,不要让他离开。” 一堆差役随着他的话拦在弘时面前,让他无法再逾越半路,弘时没想到顺天府尹居然真敢这么对自己,他不想待在这里,却无可奈何,谁让如今势在顺天府尹处,若自己还是亲王的身份,在没禀明皇阿玛之前,顺天府尹绝不敢这么做。 顺天府尹走下来对弘时拱一拱手,道:“贝勒爷,恕下官得罪了,来日下官一定向您请罪。”不等弘时说话,他已是道:“将贝勒爷带下去。” “好,本贝勒爷记着你!”弘时羞愤地吐出这句话,无奈地随那些差役下去,而顺天府尹也在退堂后,匆匆换了朝服上轿往紫禁城行去,弘时虽然不得胤禛喜欢,但毕竟是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奏禀胤禛。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何人设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得悉此事的胤禛,龙颜震怒,弘时不止流连ji院,如今更弄出人命来,简直就是丢皇家的颜面,他怎会生出这样一个逆子来。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这些话却是不能与顺天府尹说,只是让他按律行事,无需因为弘时皇子的身份而有所顾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论查到什么事,都第一时间上奏,不得有任何隐瞒。 这件事在京城中闹得极大,京城内外都知道了弘时涉嫌杀害倚香院红牌香容被扣押在顺天府,传得沸沸扬扬,连宫里头也知道。 面对弘时的落难,宫中多是兴灾乐祸,皇后被禁足,二阿哥又涉嫌杀人,看来皇后一派真的不成气候了。 不过凌若对于这件事更多的却是奇怪,香容不过是一个ji女,弘时花钱买欢也就罢了,杀她做什么?而且弘时将凶器扔到河中,不仅被人看到,还那么凑巧的让人将凶器将河中捞了上来。 这般想着,她唤过三福道:“还打听到什么?” 三福摇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只有这些了,从这些表面证供来看,二阿哥是最有可能杀人的那一人。” “可二阿哥的动机又是什么?”凌若这话问题令屋中众人皆犯了难,是啊,动机是什么,若是不喜欢香容,直接不去倚香院或是换个姑娘便罢了,根本犯不上杀人。“ “主子,奴才今日出宫的时候,倒是听到一种传言,说是因香容嫌二阿哥如今失势,从亲王被贬为贝勒,多有嫌弃,顶撞了二阿哥几句,二阿哥一怒之下便将她给杀了。” 凌若沉吟着没有说话,倒是旁的水秀道:“不管是什么,若这一次二阿哥被定罪,对主子与四阿哥来说,可是一桩好事呢!” “好事?”凌若摇头道:“本宫不觉得,本宫反倒觉得这件事怪异得很,仿佛……” 仿佛什么,凌若没有说下去,三福斟酌片刻,小心地接过话道:“主子,您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像是被什么人设计好了一样,让二阿哥避无可避?” “确是有这个感觉,只是谁会这么做,毕竟二阿哥已经失势,赶尽杀绝……”说到这里,凌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凝重起来,扇柄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用力到指节甚至泛起了白色。 杨海留意到她的异样,訝然道:“主子,您想到什么了?” 凌若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指上的力道方才松开了下来,“你们觉得若真有人设计陷害二阿哥,谁最可疑?”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摇头道:“这个奴才们真是想不出。” “本宫!”当这两个字从凌若齿缝间蹦了出来时,所有人均被吓了一跳,杨海第一个道:“不可能,主子您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凌若冷然一笑道:“你们自是知道,但别人却不知,只怕如今已经有人在怀疑本宫想要对二阿哥赶尽杀绝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本宫还真猜不出究竟是何人在暗中设计此事。” 三福皱紧了眉头道:“若换了平常奴才一定疑心是皇后,可眼下皇后已经被禁足,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不能踏出坤宁宫,应该不能再操纵这些事。” 这一点凌若亦清楚,所以才说猜不出是谁设计了此事,想了一会儿,她道:“杨海,你明儿个出宫一趟去找本宫的兄长,让他仔细打听一下这件事,另外再告诉弘历,让他不要掺与到这件事中,万一皇上问起,也要说对弘时从轻发落。虽说皇上如今不怠见弘时,但他毕竟是皇上所生,那份骨肉之情是割不断的,而皇上又最讨厌兄弟之间同室cao戈。” 杨海仔细听完之后,垂首道:“奴才记下了,请主子放心。” 是夜,凌若躺在上,一张张面孔在眼前闪过,每一个似都有可疑,但又每一个都不像,思索一夜亦寻不到一个结果来。 同样夜对于弘时来说,无比难熬,顺天府尹还是照顾了他皇子的身份,没有将他与其他犯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关一间牢室中,还给他准备了枕褥,连饭菜也是单独的一份,看得其他犯人眼红不已,但对弘时来说,却是糟糕无比,没有高床软枕,没有美味佳肴,更不能出去,他简直快发疯了,一夜下来,愣是没合过眼,因为只要一合眼,眼前就会浮现香容惨死的样子。 他不是害怕死人,因为他自己就亲手杀过人,包括弘历,他害怕的是,万一顺天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把自己当凶手,那他岂非要为香容赔命,就算不死,少不得也是一个流放的下场,该死的,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每次一想到这个,弘时既害怕又惶恐。 这件事顺天府尹肯定告诉了皇阿玛,但他还是将自己关在这里,足见皇阿玛心里根本没自己这个儿子,或者连皇阿玛也相信是他杀了香容。 以前,他还可以去求皇额娘,可现在他与皇额娘决裂了不说,皇额娘还会禁足在坤宁宫,不能踏出一步。至于英格那边倒是实力尚存,可是在这种决裂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帮自己。 弘时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早知这样,他便不该如此任性,哪怕再生气也不该将话说得那么绝。还有,如果自己不去逛ji院,便不会与香容产生交集,她死不死与自己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唉,后悔归后悔,但又能怎样,一切已经发生,他也被关在了牢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奈的看着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是生,是死,是福,是祸,皆由不得他左右。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狱卒走过来打开牢门,弘时一怔,旋即激动地道:“是不是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了,我可以走了?” “贝勒爷恕罪,案子还没查清楚,您尚且不能走,不过有人来看您。”听得狱卒这话,弘时才发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因为背光的关系,他一时看不清来人,只能从身材上看出是一个男人。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言归于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狱卒对来人极是恭敬,打开门后,恭身道:“大人请。” 来人点点头,在狱卒出去后,他对眯眼极力想要看清自己的弘时道:“怎么了,才多久没见,便不认得舅舅了吗?” 一听到这声音弘时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怔忡片刻,低低地道:“你怎么来了?” 英格重重叹了口气,盯着弘时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舅舅的能不过来吗?” “可是……”弘时想说,他与那拉氏一族早就决裂了,但想到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嘴里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后面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可是你与舅舅还有皇后娘娘都撇清关系了是吗?”英格轻叹一口气道:“皇后娘娘虽然生你气,但并没有打算以后都不管你,恰恰相反,她心里一直视你如亲子,从未改变过。” “若真是这样,皇额娘为什么要让你上奏弹劾我?”弘时语气僵硬的问着,这件事一直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英格早料到他会这么问,道:“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还以为皇上会不知道吗?与你说句实话,皇上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就连皇后娘娘出宫见你,也是出自皇上的默许,可惜你始终没有悔改之意。在你离开后,皇后娘娘与我商量了许久,与其让别人趁机发难,倒不如由我来上奏,这样多少可以控制住事态的发展,结果也证明了皇后娘娘的猜测是正确的,皇上没有过于绝情,仅仅只是降你为贝勒。” 弘时愣愣地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传到耳中的话,一直以为皇额娘与自己早已是恩断情绝,没想到……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在你被降为贝勒后,皇后娘娘还叮嘱我,让我多看着你一些,以后寻机会多劝劝。昨日兰陵来找我,说府中银子不够用时,我拿了五千两给她,哪知一转眼就听说你因为涉嫌杀人,被顺天府关押了起来。” 见弘时闷声不响的站在那里,英格走过去拍拍了他的肩膀道:“其实皇后娘娘真的很疼惜你,是你自己心中有结,所以才对她有所误会。” “可惜她自己也承认bi死我的生母。”弘时闷闷的说着,换来的是英格一声叹息,“不错,这件事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不是,但当时王府中争斗不休,钮祜禄氏又一直与皇后娘娘不合,若她膝下没一个子嗣,哪里能稳做嫡福晋的位置。也正因为如此,皇后娘娘才加倍疼惜你,尽已所有来教导你,让你成才,成为皇上心中人储君,可是你辜负了她的期望,原因并非皇后娘娘bi死你生母,而是有人与你说,皇后娘娘想要你做她的傀儡,她自己想要君临天下。”后面这些话干系重大,周围又关押着不少犯人,所以英格说得很轻,但依然清晰的落入弘时的耳中,令他身子微微发颤。 “其实皇后娘娘从未有过这个念头,这一点我甚至可以发誓,你当时所说的话,真是令皇后娘娘伤透了心。” “我……”弘时不知该说什么,然神色已是变得内疚不已,好一会儿他方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是这样。” “总之你现在知道就行了,以后都不要误会皇后娘娘了,她或许有错,但这个错已经用这二十余年的时间弥补了,你该体谅才是。都说生娘不及养娘亲,难你要为了连样子都记不清的生娘,与养育了你二十年的养娘恩断义绝吗?” “不,不是!”弘时急急否认着,旋即道:“我……是我不好,我不该疑心皇额娘,我……” 英欣然道:“你既是知道便行了,以后不要再听信别人的话,误会皇后娘娘便好。”顿一顿,他转而道:“对了,你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去杀一个ji女?” 一听这个,弘时急忙拉住英格的衣裳道:“舅舅!舅舅!你一定要救救我,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求谁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英格安抚道:“你别急,你我是一家人,我不帮你还能帮谁,你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我说一遍。” 弘时慌乱地点着头,将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在说到那把刀时,他哭丧着脸道:“我以为将刀扔到河里就没事了,哪知会被人看到,还捞了起来,现在顺天府尹一定以为我是存心毁灭凶器,但我真的没杀人,也不知道香容为什么会死,舅舅……” 英格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思索片刻后道:“关于这个案情,我也问过顺天府尹,那个ji女死于半夜,若不是你杀的,就只有一个可能,半夜有人潜进过你们房中,趁你熟睡之时,杀了香容,其目的很明显,就是栽赃陷害你,让你背上杀人的罪名。” 弘时捧着头痛苦地道:“这个我也想过,但谁会这么做呢,这些日子我除了留连ji院之外,便再没有去过哪里,更不要说与人结怨了。” 英格徐徐道:“但这件事太过奇怪,除了别人刻意设计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我甚至觉得连那把凶器也是设计好的。你不拿走正好,若是拿走了,正好可以说你存心毁灭证据。相信从你踏出倚香院的那一刻起,便有人在暗中盯着了。” 弘时身子一震,豁然抬头道:“这么说来,船家还有捞刀的那个人都是别人存心设计的?若我们可以抓到主使者,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舅舅,你快去找那两个人。” “你先别急!”英格比他镇定许多,“若这桩事真是有人设计的,他既然敢推那两人出来,就说明这两个人绝对不会露口风,找了他们也没用,万一传到顺天府或是皇上耳中,反而会对你不利。” “那该怎么办,难道由着我坐牢甚至是杀头吗?”弘时红着眼低吼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刻都不想!” “舅舅知道,你先冷静一些,总之舅舅一定不会看着你受冤。”在安抚了弘时后,英格冷笑道:“我现在倒是在想,谁与你有那么大的仇怨,居然要用这种手段来害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凶案迭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谁?是谁?”弘时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在牢房中来回转着圈,在转了四五圈后,脚步一顿,抬头道:“舅舅,你说这朝中谁最恨我?” “恨你……”英格拧眉思索半晌,道:“应该是四阿哥吧,你当时害得他那么惨,差点连命也没了,回京后又被迫推了太子之位,自是恨极了你。” “不错,所以最有可能害我的就是弘历,可恶,当时为什么就没杀了他,要让他活到现在!”弘时越说越气,恨恨一拳打在沆沆洼洼的墙壁上。 英格目光一闪,点头道:“不错,最有可能的就是四阿哥与熹贵妃母子,不过这种事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替你洗清冤屈,往后的事慢慢再说。” 弘时点点头道:“我知道,一切都拜托舅舅了,以前是弘时不懂事,请舅舅见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都说了没怪过你,说这些见外的话说什么,不过将来若有机会,你倒是真该要去向皇后娘娘说声对不起,上次的事,实在是伤了她啊。” “弘时知道。”在弘时答应后,英格道:“好了,我先出去了,估计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几晚,我与府尹大人也有几分交情,他会好好待你的,不必担心。” 在弘时的答应声中,英格离开了阴暗的牢房,当外头的阳光照落在身上时,英格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数日后,有一个夜香婆到顺天府报案,说她倒夜香经过倚香院时,曾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其中一间房的窗户中逃走,算算时间,正好是香容死的时候。之后,夜香婆指了自己看到的那个房间,正是香容那个,也就是说,当时有人曾经出入过香容房间,而非像之前查到的那样,只有弘时与香容在房中,弘时身上的疑点一下子少了许多,更为转折的是,过不了多久,那么船家主动说,他其实并没有看清弘时的脸,只是根据那身衣裳来判断。 这一连串的转变令顺天府尹犯起了嘀咕,难道香容真不是弘时所杀,这么说来,他岂非抓错了人?若真是这样,可是有些麻烦。 嘀咕归嘀咕,案子还是照样得查,而且这件案子已经惊动了皇上,必须得仔细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稍有一些不对,自己头上的顶戴便难保。 只是关于那个黑衣人的线索太少,夜香婆也只是看到一个身影,连脸都没看清,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就在顺天府尹愁眉不展的时候,京中又有ji女被杀,且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手法与杀死香容如出一辙,将当时睡在ji女旁边的客人吓个半死,不过这一次倒是没发现凶器。 而在案发后不久,有人指曾在ji院附近看到一条黑影出没,前后比照,应该与夜香婆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弘时被关了牢中,不可能犯案,所以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另有其人,顺天府尹一想到自己将一位很可能没有犯案的贝勒爷关在牢中,就头疼不已,在又一次入宫将这件事奏禀胤禛后,他低着头道:“皇上,依微臣所见,贝勒爷很可能真是冤枉的,杀害香容与另两个ji女的,应是另一个累犯。” 胤禛将手里的折子一掷,头也不抬地道:“有那人的线索吗?” “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没有,微臣想要与刑部相商,然后发下全国海捕文书,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在说这话的时候,顺天府尹心惊胆颤,唯恐胤禛责他办事不力。 胤禛抬头瞥了他一眼,冷然道:“你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如何发海捕文书,反倒是会引起百姓的惶慌。选追查着吧,等有了眉目再决定是否发文书。” “微臣遵旨!”见胤禛没有责怪之意,顺天府尹在心里出了口气,随后又道:“皇上,那二阿哥那边是否即刻放其出牢狱?” 胤禛动作一滞,淡淡地道:“这个不必问朕,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微臣遵旨。”顺天府尹赶紧应声,等了一会儿见胤禛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道:“微臣告退!” 在顺天府尹离开养心殿后,胤禛将密探头子招来道:“京城最近发生的三起凶杀案,可有查到眉目。” 密探头子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奴才在第二起凶案发生后,就在京城各大ji院埋伏,但那个凶手很狡猾,选的是一处小ji院,逃过了奴才等人的追查。” “这么说来就是没线索了?”胤禛漠然的语气令密探头子心中一颤,连忙道:“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胤禛瞥了他一眼,冷然道:“继续追查!”在密探准备退下时,他忽地道:“英格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马齐那件事后,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一直有让密探盯着英格的一举一动,若英格真有古怪,如今那拉氏被禁足,弘时又出了事,肯定会有所动作。 “启禀皇上,英格除了巡查位于京郊的庄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在二阿哥出事后,更是少有外出,只在二阿哥入狱的第二天去看过他一次。另外就是宫中出事那会儿,英格府门口曾出现一个女子,随同英格进了府,随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奴才让人打探了一下,说是英格远房来的侄女,来京城投靠他。” 胤禛微一蹙眉道:“设法将那个女子身份打听清楚一些,至于英格那边,还是要继续盯着,别放松了。” “是,奴才告退。”在密探头子退下后,胤禛却是没了再看折子的心思,起身走到院中,此时小五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拿粘竿在粘树上的蝉,看到胤禛出来连忙行礼,胤禛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做自己的事。 夏蝉被扑下来后装到网子中,这一会儿功夫已是捕了满满一网子,因为胤禛不愿过多杀生,所以这些蝉都会拿到外头放生,不过往往过不了多久,便飞回来了,又得重新再捕。 四喜在一旁小声劝道:“皇上,外头热,您还是进去吧。”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六放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没事。”胤禛沿着长廊慢慢走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弘时的事,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疑点都指向弘时,力证他是杀人凶手;可是就在他下牢后不久,便有人以相同的手法屡屡犯案,连那船家也改了供词。 这当中,转折太快,太过巧合,令人不禁怀疑,当中会否有什么蹊跷,仿佛是要刻意为弘时脱罪一样。正因为有这个念头,他才会问密探头子关于英格的事情,最有可能为弘时脱罪的,非英格莫属,哪怕他之前曾上奏弹劾过弘时,也不能摆脱这个怀疑。 可问出的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异动,难不成这件事真的与弘时无关,是受人所害?不过不管怎样,会落得这样,皆是弘时咎由自取,若非他贪恋女色,留连ji院,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半点都不值得可怜,这次的事也算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对于弘时,胤禛又恨又怒,恨他不争,怒他自甘堕落;不过再怎样,他也不愿看着弘时,若事情真与弘时无关,自是再好不过的,到底……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正自想的入神,旁边四喜忽地说了一句,“咦,那不是四阿哥吗?” 胤禛抬目看去,果见弘历朝自己走来,近前后,他拍一拍袖跪下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面对这个最疼爱器重的儿子,胤禛面带微笑地道:“你怎么会在宫里?” 弘历起身笑道:“儿臣来给额娘请安,见时辰还早,便过来给皇阿玛请安,倒不想在这里看到了。” 胤禛点点头,道:“吏部的差事,可还都习惯?”弘历在胤禛的安排下去了吏部令差,吏部尚书又被称为天官,掌握了所有官员的考核与评定,里面就算小小一个郎中也敢对地方的封疆大吏呼喝,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有尚书和两位侍郎大人帮着儿臣,一切都好,不过儿臣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弘历低头说着。 胤禛点点头道:“好好学着,待你熟悉了吏部的事之后,再去兵部工部几部学着,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弘历应声道:“额娘也是这样教导儿臣的。” 胤禛点点头,随后又问起了弘昼的情况,待弘历一一回答后,他笑道:“你们两兄弟一向要好,朕有时候看着你们就想起朕与你十三叔,朕你们不止现在要好,将来也能一直这样。” “儿臣与弘昼一定不会辜负皇阿玛所望。”这般说着,胤禛忽地道:“弘时的事,你怎么看?” 见胤禛问起这事,弘历心中一紧,稍一思索后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知道二哥下狱后,又接连发生了两起案子,手法如出一辙,所以儿臣以为,二哥应该是被冤枉的,而非凶手,顺天府应该放了二哥。” “你不觉得事情转变的有点怪异吗?或许是有人想要替弘时脱罪,所以故意做出这些来。”胤禛的话淡漠如水,让人无法从中听出些许端倪来,更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弘历想起凌若对自己的叮咛,低头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并不觉得二哥会杀那个ji女,一来二哥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二来那不过是一个ji女,二哥无端杀她做什么,而且若是杀了人,应该立刻离开才是,怎会待到第二天才离开,这实在太不合理。所以,儿臣觉得二哥是清白的。” 虽然胤禛对弘时不怠见,但也不愿自己属意的储君是一个不念兄弟之情,心狠手辣之辈,所以才会有此一问,而弘历的回答,无疑令他甚是满意。 “若弘时有你一半的懂事,朕就不会如此心烦了。”胤禛叹息着,声音里透着一丝落寞。 弘历闻言道:“儿臣以为二哥在经过这件事后,应该会有所顿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荒唐。” 胤禛笑笑没有说话,显然是对弘历所言并不相信,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弘时……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另一方面,顺天府尹在回到府衙稍事歇息后,便带同师爷一并来到牢房中,命狱卒打开锁着弘时的那间牢房的门后赔笑道:“贝勒爷,下官已经派人查明了,此事与贝勒爷您无关,下官是亲自来接您出去的。” 听得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弘时大喜过望,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来好消息了,当下迫不及待地便要离开,然一只脚刚跨过牢房,便停了下来,之后更是将那只脚给收了回来,口中道:“你让我进来便进来,你让我走便走,你将本贝勒爷当成什么了?猴子吗?让你随意耍着玩。” 顺天府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情况,努力挤出笑容道:“贝勒爷误会了,下官怎敢耍您,实在是当时的情况,也怪下官,没有查清楚就将贝勒爷关了起来,一切皆是下官的错,请贝勒爷恕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下官计较。” 弘时得理不饶人地道:“不行,今日不还我一个公道,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的,左右这么些日子,也习惯了住在这里。” 顺天府尹一听这话,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顿时变得比苦瓜还苦,“贝勒爷,您就别拿下官开心了,这种地方哪是您能待的,之前实在是委屈您了,下官……下官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他朝弘时长长揖了一礼,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但弘时并不满意,反而在床上坐了下来,冷笑道:“你这样揖一礼就算还我公道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顺天府尹甚是无奈,有心让弘时继续待在这里,但胤禛的意思,分明是让他放了弘历,若这样关着不放,传到胤禛耳中,怕是会以为他不遵圣意。 万般无奈之下,他道:“不知贝勒爷要下官如何做才算是还了您公道?” 弘时刚要借机好好羞辱顺天府尹一顿,就见一个狱卒匆匆奔进来在顺天府尹耳畔说了几句,后者面上一喜,连忙起身走了出来,不多时,与另一个人一道来到牢房中,那人赫然就是英格。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反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顺天府尹一脸期盼地道:“英格大人,您赶紧帮下官劝劝贝勒爷。” 英格点点头道:“能否让我与贝勒爷单独说几句话。” “自然可以。”顺天府尹满口答应,对他来说,只要能让弘时出去,怎么着都行。 在他们离开后,弘时有些兴奋地道:“舅舅,刚才府尹说我没事了,已经证明香容不是我杀的,我可以出去了。” 英格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淡然道:“我知道,既然无事了,你为何还不出去?” 弘时冷笑道:“那府尹老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抓进来,现在随便几句话便要我出去,简直是在做梦,他若不磕头认错,我绝不离开这里。” 英格点点头,却是没有顺着弘时的话说下去,而是道:“弘时,你听不听舅舅的话?”待弘时点头后,英格再次道:“既是如此,你现在立刻随我离开府尹,并照我的话去做。” “为什么?”对于他的话,弘时感到极不理解。 英格神色严肃地道:“你现在不要问,等回到府中,我会将所有事情都解释给你听。” 弘时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一切依舅舅的话。” 顺天府尹坐立不安的等在牢房外,若是连英格也劝服不了弘时的话,他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看弘时那样子,分明是想要难为自己,唉,最麻烦的就是这些皇室子弟,遇到一个讲理的,譬如四阿哥那样还好一些,若是遇到一个不讲理的,真是头痛至极。 不过这个担心在看到弘时与英格一道从里面走出来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亦是大喜,连忙迎上去,朝英格拱手道:“多谢大人襄助。” 英格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弘时朝顺天府尹拱手深揖一礼,语气真挚地道:“府尹大人,之前因为无故坐了几日牢,所以脾气有些大,我在这里给您赔礼了,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弘时这个举动令顺天府尹当即石化,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刚才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这样谦逊了,还向他赔礼?这……这还是那位二阿哥吗? “府尹不说话可是不肯原谅我?”弘时的话将顺天府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连忙道:“贝勒爷说得是哪里话,一切都是下官的话,是下官没查清楚真相像将你押入牢中,该赔礼的怎么也该是下官才对,你这样做真是折杀下官了。” 弘时扯出一丝笑意道:“当时那种形势,怪不得府尹大人疑我,既然如今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以后得空再来找府尹大人喝茶。” “贝勒爷慢走,英格大人慢走。”一路将他们送走后,顺天府尹方嘀咕了一句,“这英格大人与他说了些什么,竟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且不得顺天府尹满心的疑惑,弘时在随英格踏入国公府后,便一脸不高兴地道:“舅舅,你为什么要我对那个顺天府尹那么客气,还跟他认错,你可知他有多过份,怎么着也该是他跟我认错才是。” 英格没有说话,直至进了书房,将门窗皆关上后方道:“二阿哥,顺天府尹之所以会放你,是因为在你被关押期间,又有两名ji女被害,手法与杀害香容的如出一辙。” “那就对了。”弘时话音刚落,英格便道:“对什么?二阿哥忘了我之前与你说的话吗?这很可能是四阿哥母子精心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要对付你,试问在已经将你抓了起来,即将定罪的时候,又怎会有人四处去犯案,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被他这么一说,弘时也回过味来,思索半晌道:“这个确实不合理,不过也可能并非老四布的局,而是真有那么一个专杀ji院姑娘的人。” 他的话令英格发笑,随即沉沉叹了口气道:“二阿哥,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被冤枉了,然后就有人跑出来杀人,证明你是清白的,若真是这样,就不会如此多的冤假错案,无辜枉死之人。” 弘时听着不对,追问道:“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唉,实话与你说吧,在你入狱后,连着用同样手法,杀了两个ji女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舅舅手底下的暗鹰。”英格的话令弘时大吃一惊,他自然不会傻的以为香容是暗鹰杀了嫁祸自己,分明就是暗鹰在外杀人,然后助自己脱罪。 “自上次见过你之后,我从你口中知道了凶案的始末,回去后百般追查,但都没有眉目,反倒是你身上的疑点越来越重了,无奈之下,我唯有让暗鹰出去以同样的手法杀人,然后又收买了夜香婆与那个证人船家,有了他们两个的证词,再加死的那名ji女,足够洗清你身上的嫌疑,眼下看来,虽不算尽如人意,但也勉强过得去。” 弘时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离开牢狱,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朝英格跪下道:“舅舅大恩,弘时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请舅舅受弘时一拜。” “二阿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英格侧身让到一边,然后双手扶起弘时道:“你我乃是一家人,实在无需如此见外。不过虽然这件事算有了一个了结,但远远不是高兴的时候。二阿哥,往后那烟花之地,还望切莫要再去了,否则再出了什么事,就算我想要救你,只怕也有心无力。”说到这里,英格叹然道:“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在坤宁宫,皇上对我又颇多疑心,也不知道那拉氏一族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或者……” 他一脸悲戚地摇着头,弘时见状,犹豫半晌道:“皇阿玛这一次当真如此不相信皇额娘吗?” “你皇阿玛眼中只有熹贵妃一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会信你皇额娘,前次要不是图理琛大人冒死劝谏,娘娘早已不是中宫,不过看皇上的态度,只怕要不多久,便会重提此事,到时候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千六百二十章 唯一的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解开了心的结后,并知道那拉氏不仅没有怪自己,还让英格多多照看着自己后,二十余年的母子情谊又回来了,他忧声道:“就没有办法帮帮皇额娘?” 英格眸光一闪,道:“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二阿哥你却是可以。” “我?”弘时指着自己,诧异之余连连摇头道:“没用的,皇阿玛根本不会听我的话,求了也等于白求,只怕他心里早没了我这个儿子,否则怎会我被关在牢中,他也不闻不问。” “现在自是不行,不过一时岂能代表得了一世,二阿哥你说是吗?”英格的话令弘时眉头微蹙,“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二阿哥,你真甘心以后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甘心看着皇后娘娘被皇上废去后位打入冷宫?看着熹贵妃母子笑到最后?”英格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一样狠狠打在弘时的头上,令他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涩声道:“再不甘心又能如何,皇阿玛不会再信我了。” 英格微微一笑道:“你是皇上的儿子,他一定会信你,关键在于你怎么做。” 弘时茫然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英格突然转过话道:“二阿哥可知皇上最近在推行新政的事?” “听说过,不过新政牵扯到的利益太大,皇阿玛并没有一下子就推行下去,而是选择了浙江与河南为试点。”弘时虽然不上朝,但朝中一些大事,多少还是有所耳闻。 “不错,不过就算是两个地方,也困难重重,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谁能将这个新政推行下去,谁就是大功臣。而这,恰恰是二阿哥你复起的大好时机。” 英格的话令弘时愕然,指着自己道:“我?舅舅,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且不说我根本不是这两个地方的官员,就单说这件事,岂是我能推行下去的。” “有志者事竟成。”英格盯着弘时道:“不如与你说句实话,若这次出事的是四阿哥,顺天府尹绝对不敢抓人下狱,皇上也绝对不会不闻不问,只因为出事的那个人是你,所以才会变得这样麻烦,明明不是你,却无人相信。” 弘时低头攥着双手,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来,“我知道。” “明明你们同是阿哥,差距却如此之大,为什么?便是因为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你远远不及四阿哥。”说到这里,英格叹了口气道:“你莫怪舅舅说话难听,这都是实话,是事实。” “我知道。”弘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松开紧攥的手指,“皇阿玛偏心老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皇上本就偏心,再加上你又闹出ji院的事来,更是……”说着说着英格叹起气来,“若是再不想办法,储君之位必然就是四阿哥的了。” 弘时垂头,涩涩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好想的,舅舅难不成以为我还有与老四一争的能力?” “你是二阿哥,是嫡长子,皇位本就该是你的,哪怕现在落后了,你也可以设法追回来。新政,就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见弘时面露不解,他道:“河南许多富户乡绅与我们有关,每年送来的银子有十分之三是出自河南那些富户的手。所以,只要我开口,他们一定会全力配合新政。” 弘时訝然道:“舅舅这是何意,配合新政,那不就是等于断自己财路吗?” 英格神色复杂地道:“不错,这是自断财路,但只要能将你重新推上去,不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推上去?”弘时苦笑地道:“只怕皇阿玛未必会买这个帐。” “不,一定会买,皇上的xing子我很清楚,要选一个与他一样做实事当实差的人来继位,他认为这样才可以让大清江山稳固的维持下去。而之前,你显然不够格,哪怕努力做过一些,令皇上有了些许改观,但四阿哥一回来,就皆化为泡影。”听着英格一针见血的话,弘时道:“既然舅舅都知道,又何必再做无用之功呢,始终皇阿玛最看重的是老四。” “平常的事情自然无用,但新政推行,却绝对有用,这一点舅舅绝对敢肯定,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二阿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了这次,就是舅舅也无法可想了。” 弘时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他抬起头,眸光异常的坚定,“舅舅有办法让我去河南?” 他的话还有眼神都令英格为之一喜,连忙道:“你向皇上认错,并主动请缨去推行新政,我想不出皇上有什么理由拒绝。” “好,那就依舅舅的意思去做。”弘时想清楚了,与其留在京城看着弘历张扬得意,还不如放手一搏,弘历将他害得那么惨,怎能不报此仇。 英格郑重地问道:“二阿哥,你当真想清楚了吗?此计固然可行,但你要付出的,绝对远胜于这二十年,哪怕只是做戏也不会太轻松。” 弘时咬牙道:“我知道,只是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听着他的话,英格终于放下心来,“好,只要二阿哥有这个心,此就一定能成,明ri你便上朝向皇上主动请缨此事,不过你记着,往后ji院这样的地方,是万万不能去了。” 弘时面有愧色地道:“我知道,原本我也不会去那样的地方,是我以为皇额娘……” 英格摆摆手道:“我知道,对了,那些话你究竟是在哪里听说的?” 到了这个时候,弘时自不会再隐瞒什么,将听到那些话的过程了出来,英格连连叹息道:“这明显是一个计,二阿哥你怎么就相信了呢。试问小五是什么人,四喜收的徒弟,若不是机灵靠谱,怎能被四喜看上,这样的人哪会听错传得是哪位阿哥。” 弘时迟疑地道:“可我当时看他们的样子不像作假,而且谨妃看到我出现时,很是紧张。” “谨妃与熹贵妃是一伙的,她的话哪里能信,分明就是故意将你传入宫中,好让你听到那番早已设计好的对话,从而令你与皇后娘娘决裂。不过你阅历尚浅,中他们的计也不奇怪,总之你以后记着,疑任何都可以,就是不能疑你皇额娘,明白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身在局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知道。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说到这里,弘时想起一事来,连忙“刚才舅舅说我能救皇额娘,那你倒是快说说,究竟该怎么做?” 英格道:“此事急不得,一切等你从河南立大功后回来再说,只要皇上到时候龙颜大悦,不论你说什么,他都听得入耳。” 弘时点点头,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与那拉氏是一体的,荣则俱荣,损则俱损,正因为如此,英格才会说弘时是唯一能救那拉氏的人。 “不过我担心,就算我能够在河南做出政绩来,皇上眼中也只有老四一人,容不下他人。” 英格笑笑道:“这个舅舅会想办法,你只要好生做好你的事便行了。好了,你在牢房里待了这么久,想必没睡过好觉,赶紧回去吧,记得进门前洗洗晦气。” 弘时应声正待离开,想起兰陵来,有些内疚地道:“舅舅,我之前误会了兰陵,对她说话重了一些,她可还在生我气?” 提到兰陵,英格叹了口气道:“说不生气是假的,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连我这个阿玛也不见,你现在去找她,也是吃闭门羹,还是等她自己气消一些后再说吧。” 弘时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他虽不爱兰陵,但这一次确实是他不对,是他误会亏待了兰陵。而且人非草木,在之前那种情况下,兰陵还肯回娘家借银子助贝勒府度过难关,他多少有一些感动。 见弘时不说话,英格拍拍他的肩膀道:“兰陵这边我会帮着你劝她,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当心熹贵妃母子,万不要让他们的诡计得逞。” 弘时面色阴沉地点点头,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这般自暴自弃了,弘历竟然还不肯放过他,设下这样一个圈套,想让他背上杀人的罪名,幸好有舅舅暗中襄助,否则自己就算不死,也逃不过圈禁之苦。 弘历,你要斗是吗?我就与你好好斗一场,哪怕最后赢不了你,我也要拖着你一起死,你与你额娘休想踩着我的尸骨,踏上皇位。 在弘时走后,英格脸上露出一丝阴冷渗人的笑意,事情正一步步向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弘时再一次成为棋子,而且只要香容被杀的真相不公布出去,就再不用担心弘时会跳出棋局。 所有的事根本就与弘历还有凌若无关,恰恰相反,全是他这位好舅舅设的局,也是那拉氏在信中郑重交待的事。 当日那拉氏被萍儿倒戈,事情一下子超出了控制,使她落得被禁足的下场,那拉氏恨怒之下,却也知道,一味的恨与怨解决不了事情,得好生思量,想办法破解眼前的困境才是。 不过她心中也清楚,胤禛对她本就无情,而今再经过这件事更加不会相信自己,在他身上费什么功夫都是白费的,得另寻它法。 在思量许久后,那拉氏想到了被她弃用的那枚棋子――弘时。原本她准备放弃弘时,改而想办法将弘瞻弄到自己身边抚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她差了钮祜禄氏一招,落得全盘皆输的下场。 弘时是她现在唯一想到或许可以解开困境的棋子,不过此刻弘时与她关系近乎绝裂,得先解开弘时心中的结,这样才让他继续为自己所用。 香容的死便是英格依照那拉氏吩咐所设下的一个局,将弘时推入一个死局之中,令他绝望害怕,孤立无援,然后英格在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而取得弘时的信任,也让他反省自己之前错的多离谱。 除此之外,他还将事情推到弘历身上,重新挑起弘时对弘历的恨意。恨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好用,因为它有时候可以让一个人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论是船家还是捞刀的那个人,都是他底下的暗卫假扮,所有事情皆在英格的控制之中,他想要船家怎么说便怎么说。不过那个夜香婆的出现确实是意外,暗鹰在杀了香容离开后,没想到竟会被人看到,但夜香婆的供词无疑是帮了弘时一把。再加上后面英格命暗鹰继续用同样的手法去杀ji女,不断洗去弘时身上的疑点,最后不止令弘时无罪出狱,还令弘时对他感激涕零,再无一丝怀疑。 那拉氏的深谋远虑,令他佩服不已,至少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一个绝好的法子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过新政在浙江与河南试行一事,那拉氏却是不可能未卜先知,那拉氏只是叮嘱他想办法让弘时立功,一改胤禛对他的看法,然后再由弘时开口替她求情解除禁足。 让弘时去河南,是他几经思量后想出来的,如今朝中没有什么比推行新政更能讨胤禛欢心的了,偏偏那么凑巧,河南许多富户都与他们有所关联,只要他点头,新政的推行便先成功了一半,而弘时过去,只是装装样子便可。 话虽如此,要让胤禛相信,也必得装的像才可,河南一行,不会那么简单顺利,所以才会事先提醒弘时,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弘时被放出顺天府大牢的事,毫无意外的传到了宫中,正与瓜尔佳氏在看本届秀女的凌若,听得这个消息后,拧眉不展,手中的册子迟迟也不见翻一页。 瓜尔佳氏睨了她一眼,摇着团扇道:“在想什么?” 凌若边想边道:“二阿哥的事好生奇怪,之前罪证确凿,一副他就是凶手的样子,可一转眼,不止接连发生凶案,连船家改了供词,令二阿哥无罪释放。” “此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仿佛是有什么人刻意在为二阿哥脱罪一般。”瓜尔佳氏的话令凌若眉目一挑,凝声道:“难不成是英格在为二阿哥脱罪?” 瓜尔佳氏想了半晌,摇头道:“不会,你莫忘了弹劾二阿哥的人正是英格,而且经过上次那桩事,二阿哥与那拉氏一族早已决裂,互不往来,皇后亦将他当成了弃子,怎可能再费那么大的劲为他脱罪。”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上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侧头道:“可如果不是英格,又会是谁呢,总不能事情真这般巧合吧?之前我曾疑心是有人故意陷害二阿哥,然后嫁祸到我身上,如今看来却又不像,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道:“这个我也猜不不出来,不过二阿哥虽然逃过一劫,但他闹出这么多事来,无疑令得皇上越发不怠见他,就算活着,最多也做一个闲散皇子,威胁不到弘历。待将来皇上废了坤宁宫那位,就更不足为虑了。” 听着她这话,凌若却是浮起一抹苦笑,“那有那么好废的,而且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皇上也不会再提这件事。” 瓜尔佳氏微一颔首,转言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要替弘历与弘昼他们两个看看哪家的秀女品貌端庄吗,可有趁心的人选?” 凌若闻言轻笑道:“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就不知道他们自己心意如何,到时候再让他们看看,否则咱们指了,他二人却不乐意,岂非不美。” “你啊,有时严厉得紧,有时又惯得很,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严还是宠了。婚姻大事一向是由父母作主,你这个做额娘的却偏要由着弘历。”虽然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眼中却尽是笑意。 凌若将册子递给瓜尔佳氏道:“毕竟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我可不想随意指一个,事后弘历埋怨我这个额娘。” “倒不是随意指一个,而是像弘历这样的皇子,婚事往往代表着利益,娶了哪家的姑娘,便代表着与哪家同枝连枝,谁也不愿选一家破落或是小门小户的。就像当初皇后非要二阿哥娶英格之女一般。还有勤太妃巴巴地来求你让皇上将达色之女孟氏指在十七爷为侧福晋,便是这个道理,若由着她心意,可是万万不肯让拂樱入门为嫡福晋的。” “在勤太妃眼中,任何事情都没有果亲王府来的重要,哪怕是十七爷的喜怒也一样。”说到这里,凌若轻轻叹了口气,不能说勤太妃的决定不对,只是站在允礼的立刻来说,实在有些悲哀。 “说到皇后我倒是想起一事来,此届选秀,英格亦有一女入选,仿佛是叫瑕月,是英格的幼女。之前那个女儿指给了弘时为嫡福晋,不知这一次又打算如何。”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手边的册子,在翻到瑕月那一页后,递给凌若道:“你且看看。” 册子记载的并不是很详细,只有一些大概,瞧不出什么来,凌若随手合起淡淡地道:“打算归打算,并非所有打算都可成真的。” 瓜尔佳氏抿唇轻笑道:“我就怕英格打的是让她入宫的心思,到时候可是要乱了辈份,到时候见了皇后,不知是要叫姑母还是什么。” 凌若被她说得哑然失笑,“八字都还没一撇,姐姐倒是先操起心来,皇上乃是英明的君主,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谁不知道皇上如今眼中只有你这位熹贵妃,别的人就算再年轻貌美,也懒得眷顾一眼,更不要说像我这样人老珠黄的了。” “姐姐!”凌若哪会听不出瓜尔佳氏是在与自己玩笑,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不正经,让外人看到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瓜尔佳氏止了笑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总之这个瑕月你多注意着一些,最好就是让皇上给她指门婚事,让她老老实实嫁过去,省得将来生出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多谢姐姐提醒。”对于那拉氏一族,不论是凌若还是瓜尔佳氏,都极具戒心,就怕一个不慎,便让他们死灰复燃。 不过有时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翌日早朝,百官惊讶的看到近一个月不曾上过朝的弘时出现在朝上,还微笑着与诸官员一一打招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弘历冷眼打量着弘时的时候,他亦看到了弘历,走过来轻笑道:“四弟,好久不见了,听你你现在在吏部办差,如何,可还习惯?我原以为皇阿玛会让你接了我在户部的差事呢。” 盯着那张笑脸,弘历脸上慢慢亦浮现出相同的笑意,拱手道:“多谢二哥关心,吏部的差事一切都好,至于户部那头,虽然二哥不在了,但五弟不是还在吗,实不用我再过去。倒是二阿哥你,听说昨儿个才出了顺天府的大牢,怎么不在家多歇几日,反而一大早来此上朝?” “之前歇了那么多日,早就歇够了,再歇下去可是要生锈了。再说我也怕再不来上朝,四弟你都要忘了还有我这个二哥。” “二哥真是爱开玩笑,我就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也断断不会忘了二哥。”弘历顿一顿,道:“只顾着与二哥说话,倒是忘了恭喜二哥冤情昭雪,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该怎么办是好。” 弘时笑容一阴,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没有被定罪处斩,四弟是不是有些失望?” 弘历眸光一沉,不等他说话,弘时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着拍了拍经历的肩膀道:“想什么呢,二哥与你开玩笑,可千万别当真。好了,快上朝早了,进去吧。” 在他离开后,弘昼走到弘历身边道:“四哥,他与你说什么呢?” 弘历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那么多日没见,叙叙旧罢了。” 弘昼嗤笑道:“他视四哥你为眼中钉,哪会与你叙什么旧,也不知他来上朝做什么,难不成还嫌自己脸丢的不够,存心要来朝上找难堪吗?” “待会就知道了。”正说话间,养心殿外太监执鞭挥地,于三声鞭响后传来“上朝”之声。百官赶紧压下心听疑惑,肃然站好,垂目视脚尖,静静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待得一抹明黄出现在视线中时,百官拍袖下跪,齐声道:“臣等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胤禛抬手示意百官起身,原本随意扫过的目光,在落到其中一人身上时,变得有些异样,嘴角微微上翘,以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朕是不是看花眼了,居然会看到咱们的二贝勒爷在朝上?”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将功赎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到这话,刚刚站起来的弘时再次跪了下去,惶恐地道:“儿臣之前荒唐无稽,有负皇阿玛所望,如今儿臣已经知错了,特来向皇阿玛请罪。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不必了,朕担不起。”胤禛毫不留情的话令弘时心中一颤,哽咽道:“皇阿玛,儿臣知道千错万错均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沉迷女色,留连烟花之地,之后还险些惹祸上身,您恼恨儿臣不争是应该的,但儿臣这一次是真的知错了。这几日儿臣被囚禁在顺天府大牢中,一直在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越思越觉得儿臣错的有多离谱多过份。其实皇阿玛一直在给儿臣机会,但儿臣被鬼迷了心窍,辩不出好坏,分不清是非,不知皇阿玛的苦心,令皇阿玛为儿臣忧心难过,儿臣回想起来,实在是罪该万死!”说到后面,他怆然落泪,一副不胜伤心难过之色。 见他说得情真意切,胤禛多少也有一丝动容,然心中仍是有气,喝道:“你是皇子,代表着大清的颜面,可是你看看都干了一些什么荒唐事,居然夜夜留连ji院,最后还惹上杀人的麻烦。” “儿臣知道,这些天儿臣日日在后悔中度过,同时儿臣也庆幸没有一直错下去。”弘时强忍着哽咽之意,道:“儿臣不敢奢求皇阿玛原谅,只求皇阿玛莫要再为儿臣生气,否则儿臣就算死上百次千次也难赎其罪了。” 弘时这番话令底下的文武百官惊讶不已,尤其是允祥等人,皆满脸奇怪的盯着跪在殿中央的弘时,暗道他这是转了xing子不成,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点都不像以前的xing子。 相较于弘昼他们只是单纯的奇怪,弘历的脸色要更加难看一些,以他对弘时的了解,绝对不会这样示弱,哪怕真觉得自己错了,也不会当众承认,究竟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弘时有这么大的转变。 见胤禛不说话,弘时再次道:“皇阿玛,请您相信儿臣,儿臣是真的知道错了,请您治罪,更请您让儿臣将功赎罪。” 听得弘时这番话,胤禛气息微顺,道:“看来关了这么几天,还是有些用处的,将功赎罪,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将功赎罪?” 弘时深深地低着头道:“儿臣知道皇阿玛要在浙江与河南推行新政,儿臣愿意去河南,助田文镜大人推行新政,以赎儿臣之前的罪过。”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齐齐吃了一惊,连胤禛也不例外,意外地打量着弘时,如今河南与浙江二地,几乎可说与虎狼之窝一般,没人愿意去那里,原先的河南巡抚一听说要推行新政,立刻上奏借口年事已高,要求致仕还乡,新的巡抚人选至今未定,倒不是朝中无人,而是所有人一听说要去河南都寻着各色各样的借口推辞,不愿去搅那趟浑水。因为这一去,闹个灰头土脸是不用说了,很只要能连命都没了,谁知道那些乡绅富户发起疯来会做什么。可现在弘时居然主动说要去河南,怎能让人不惊。 “弘时,你清楚你说出来的话吗,当真想去河南?”再开口时,胤禛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凝重。 弘时毫不犹豫地道:“是,儿臣为皇阿玛添了那么多麻烦,儿臣真的很想将功赎罪,请皇阿玛应允。” 胤禛正自犹豫之时,户部尚书已是道:“皇上,二阿哥乃是千金之躯,此去河南太过危险,所以臣以为并不妥当。”他虽与英格是,但这次英格与弘时定下的计谋却是丝毫不知,所以才会出言出反。 下一个站出来的人,是跪在地上的弘时万万没想到的,只见弘历拱一拱手道:“皇阿玛,二哥并不熟悉新政的事,冒然前去实在不太妥当,而且就像尚书大人说的,河南那边随时会有危险,应派经验丰富的官员前去才是。” 虽然他不知道弘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出言反对。 弘时抬头瞥了站在旁边的弘历一眼道:“四弟这话错了,若是因为知道前面的路有危险,所以不走下去,那岂非一直在原地打转?还有,河南那边可能会有危险,但田文镜大人还有诸诸多多的地方官员不是依然守在那里吗?他们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不等弘历说话,他又道:“不错,有些事注定会有危险,但若一个个都不去做,那新政要怎么办,就不推行了吗?” 弘时言辞之犀利,竟然让人接不上话来,好一会儿弘历方低头看着他道:“我只是不愿看到二哥有危险。” 听着他“关心”的话语,弘时微微一笑道:“当初你在福州都撑过来了,我又怎会撑不过来,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哥。”说罢,他再次朝胤禛磕头,切声道:“皇阿玛,求您给儿臣这个机会,让儿臣将功赎罪!” 胤禛默然看着弘时,复杂的眸光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许久,他道:“弘时,你真的想清楚要去河南吗?” “是,儿臣想得很清楚。”抬头,再次说出令众人震惊的话来,“若不能推行新政,儿臣甘愿长留河南不回京!” 弘时这一次端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可与弘历相争的机会了,若再失去,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弘历站在并排的位置,更不要枉想超过他了。 弘历回过神来后,拱手道:“皇阿玛,二哥能有此心,实在难得,与之相比,儿臣实在深感不如,所以儿臣请求让儿臣也随二哥一起去河南,共同推行新政。”既然猜不透弘时的算盘,就干脆与他一道去河南,他倒要看看,弘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弘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怔忡好一会儿方略有些急切地道:“皇阿玛,这万万不可,四弟在吏部还有差事,如何可以突然去河南,而且……”他一脸内疚地道:“之前在福州时,儿臣没能保护好四弟,让他平白受了许多苦,每每想起此事,儿臣就内疚万分,实不愿再看到四弟犯险。”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古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弘时这番兄弟情深的话语,弘历几乎要笑出声来,所有的若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胸口那道疤也是他亲手所为,如今却说什么内疚,真是可笑。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这一刻,弘历有一种将弘时真面目公诸于世的冲动,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他要做的是彻底拔起那拉氏一族,否则只要他们还在,就算揭出了弘时的真面目,他们也会拼命保下弘时的性命,更会对兆惠他们下手。所以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般想着,弘历道:“皇阿玛,儿臣愿随二哥去河南一同推行新政,请皇阿玛应允。” 胤禛凝思半晌道:“弘历,你在吏部有差事,而且朕与你额娘也想趁着这次选秀,为你和弘昼指婚,所以你现在不能去河南。” “可是……”不等弘历继续说下去,胤禛已是道:“行了,不必再说。” 听到这话,弘历知道胤禛心意已决,只得无奈作罢,而这个时候,弘时不住磕头道:“求皇阿玛给儿臣这个机会,让儿臣为以前的错事赎罪,求皇阿玛了。” 他磕的很用力,使得大殿上回荡着沉闷的磕头声,足足磕了十来下后,胤禛方道:“罢了,既然你有这个心,朕就允你所求,希望你在河南做出成绩来,若真能将新政推行下去,朕就将亲王之位还你。” 弘时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阿玛。” 他的欢喜并不是因为胤禛说事成之后将亲王还他,而是胤禛的态度,会说出这番话,可见胤禛心中确实还念着父子之情,他与舅舅这一把并没有赌错。当他从河南回来时,他将站在与弘历一样的高度,再次争夺储君之位。 早散散去后,弘历有些心事重重,弘昼走到他身边道:“四哥,弘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居然自己说去河南,他真当新政那么好推行吗?若真是这样的话,也不会那么多人不愿任河南巡抚的位置了。” 弘历抬头看了一眼飘浮在天上的白云,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今日弘时在朝上的态度令我很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弘昼撇撇嘴道:“要我说,弘时根本是坐牢坐傻了,否则怎会去河南,还说什么新政推行不下便不回京城的话。任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推行的了新政,分明是想让皇阿玛心软,然后复他亲王的爵位。” “不,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弘历喃喃说着,旋即道:“弘昼,我想去见额娘,你自行回府吧。” 在弘昼离去后,弘历脚步一转,来到承乾宫,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一堆人围在樱花树下,仰头盯着上面,连凌若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隐约还有听到几声猫叫。 弘历走到凌若身边,轻声道:“额娘,您在看什么?” 凌若侧目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猫,爬到树上去不说,还被树枝给卡着下不来了,看它叫着可怜,本宫就让杨海爬上去将它抓下来。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刚下早朝?” 弘历低头道:“是,今日朝上发生了一点事情,儿臣有些想不通,所以想过来问问额娘的意见。”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海已经够到了那只被树枝卡到的猫了,抓在手里顺着梯子走下来,那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猫,不过手掌大小,瞧着甚是可爱。 “将它送到内务府去,他们应该会知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猫。”这般吩咐了一句话,凌若与弘历一道往里走去,待到了暖阁,弘历将朝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临了道:“额娘,儿臣觉得弘时今日的态度很奇怪,可是具体是什么,儿臣又说不上来。” 凌若拧眉不语,最近发生在弘时身上的事,皆透着一股古怪,就像……一切皆是人为安排好的一样,但是何人安排,却一时无端倪可徇,不过寻不出端倪,却不代表她猜不透弘时今日在早朝上的那些言行。 凌若看着宫人将盛着冰块的铜盆端进来,温言道:“在你看来,河南是一个危险之地,但在额娘看来,那何尝不是一个平步青云之地。” 弘历思索片刻道:“额娘是说,弘时想要利用新政的事,重新拿回亲王的爵位?” 凌若摇头道:“从与你相争那一刻起,弘时的目的就不是亲王,而是太子乃至于一国之君。与之相比,亲王根本什么都不是。” 弘历诧异地道:“他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居然对太子之位还不死心?” “若是死心,今日就不会在朝上演那么一出了,虽然本宫不知道他为什么有信心认为可以在河南将新政推行下去,但目的却是不会错的。” 凌若这番话令弘历神色变得格外凝重,“眼下皇阿玛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明日便去河南,儿臣不知该如何阻止。” “不能阻止。”凌若轻叹一口气,起身道:“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毕竟还是念着父子之情,不会太过绝情,你去说也不会有用的,反而会让皇上心中不喜。且让他去河南吧,不过他在河南的举动,你尽量盯紧一些。” “儿臣知道了。”弘时的事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弘历的胸口,令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凌若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究竟是何人在幕后给弘时出的主意,她很清楚弘时,仅仅只是关几天牢狱断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定有人在后面为他出谋划策。 英格吗?若他们并没有将弘时当成弃子,当初就不该弹劾弘时,这样做岂非存心给自己添麻烦吗?实在是好生奇怪。 见凌若一直未说话,经历忍不住问道:“额娘您在想什么?” 凌若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一件事额娘倒真要与你说。”在弘历好奇的目光中,凌若朝安儿道:“去将本宫收到匣中的册子拿来。” “额娘,是什么册子?”面对弘历的疑问,凌若温言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图理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多时,安儿拿了册子进来,凌若翻到挟着书签的几页后,道:“弘历,这些都是应届的秀女,你看看哪个合你心意?待秀女入宫后,额娘在安排你看看。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弘历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地道:“儿臣年纪尚轻,此事还是晚些再说吧。”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打趣道:“再过几年,你这是想拖得与你十七叔一样的年纪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不等弘历把话说完,凌若已是将册子将他手边一推,道:“既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好看看这些秀女,当中不乏名门之后,品秀端庄的女子。”见弘历又要说话,她先一步道:“哎,不要与额娘讨价还价,就算额娘答应了,你皇阿玛那一关也过不去,他可不会由着你胡来。” 听着这话,弘历无奈地接过了册子,意兴阑珊地翻了几页后,一个经常想起的名字出现在眼前,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看着那纸上的每一个字,认真到连弘昼进来的都没发现。 弘昼一拍袖子,跪下道:“弘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凌若笑着抬一抬手道:“起来吧,今儿个怎么这么好来给本宫请安?” “不敢瞒贵妃娘娘,弘昼刚刚去给额娘请安,想着四哥在这里,便过来了,还望娘娘恕弘昼打扰之罪。”说罢见弘历一直盯着手中的册子,连头也没抬一下,奇怪地道:“娘娘,四哥在看什么,何以这么认真?” 凌若含笑道:“在看他未来的嫡福晋,待会儿你也看看有哪个合眼缘的。” 弘昼面色微窘,“好端端地娘娘怎么扯到我身上来,这种事……不急,等四哥大婚之后再说。” “你不急,只怕你额娘急了,之前还来与本宫说起过这事呢!”凌若的话令弘昼越发窘迫,不敢与之对视,在左右张望时,无意中看到弘历翻着的那页秀女名字,惊讶地道:“富察明玉?那不是马齐大人的侄女吗?四哥当初能够回京似乎还与她有些关系。” 凌若笑一笑,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将弘历的神魂唤回来后道:“如何,可是中意这位秀女?” 弘历满脸不自在,但还是用力点头道:“是,众秀女之中,儿臣还是更中意她一些。” “好,到时候额娘与你皇阿玛说去。”其实弘历与富察明玉的关系,凌若早就知晓,小郑子曾告诉她在马齐出事后,弘历曾多次去过马齐府邸,与这位富察明玉不乏接触,言谈间似乎对其颇有好感。 “好了,弘昼该你了,本宫也替你选了几个,你且看看,若是不喜欢,再另行挑选。可是不许推辞,除非你想让本宫被你额娘埋怨。” 她都这么说了,弘昼哪里还敢说不,翻了几页后,倒是也看中一个秀女,不过究竟人品模样如何却是不知道,要等到秀女入宫后再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时亦来到图理琛府上,自从前次触柱劝谏后,图理琛就一直在府中养伤。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图理琛已经好了许多,额上伤口也开始愈合了,得知弘时过来,他硬是命人扶着下地迎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道:“老臣见过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不等他屈膝,弘时已是一把扶住他道:“老大人快快行请,你这样行礼,可是要折煞弘时了。” 图理琛非要将礼行完,口中道:“贝勒爷是皇子,老臣向贝勒爷行礼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会折了贝勒爷呢。” 弘时谦虚地道:“您是两朝元老,在朝中的日子比我年纪还要长,受您一礼,实在有愧。图老,我扶您进去吧,您伤口可是还没好全呢!” 图理琛慌忙道:“不敢劳烦贝勒爷,老臣自己能走。”不等他推开自己的手,弘时已是再次道:“还请老大人莫与弘时见外,而且若非为了弘时与皇额娘,图老您也不会受伤。” 在弘时的一再坚持下,图理琛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扶回去,在扶他至床上歇下后,弘时朝其深深施了一礼,将图理琛给吓了一跳,连忙道:“贝勒爷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这一礼是弘时代皇额娘谢老大人的,当日若不是老大人在朝上冒死劝谏,皇额娘已经被皇阿玛废了后位,打入冷宫,老大人是弘时与皇额娘的恩人,莫说是一礼,就算再多的礼,老大人也受得起。” 图理琛连忙道:“其实老臣只是做了自己份内之事,实在不值得二阿哥这般一提再提。” 弘时就着下人端上来的椅子在床边坐下,道:“话虽如此,但能有几人能做到老大人一般,老大人的恩情,弘时这辈子都还不清,幸好老大人没事,否则弘时此生都心难安。”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元配,而且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德行出众,母仪天下,从未有过任何不是,如今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是的婢女之话罢了,皇上便说要废皇后娘娘,简直就是荒唐。”一说到这个,图理琛便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说到底,皇上是想封熹贵妃为后,所以才会借此生事。” 弘时叹了口气道:“皇阿玛宠幸熹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皇额娘又一向不得皇阿玛怠见,难怪皇阿玛会想要这么做。” 图理琛冷哼一声道:“奸妃惑君,实在可恶,只恨皇上如今忠言逆耳。” 弘时斟酌片刻道:“不瞒老大人,过几日我便要去河南,至少要等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这一去最担心的就是皇额娘,万一皇阿玛再提起废后一事……” 图理琛长须一抖,硬声道:“贝勒爷放心,只要老臣在朝中一日,就绝不会让皇上废后。” 听得他的话,弘时大喜过望,起身行礼道:“那一切都拜托老大人了。”他今日来为的就是图理琛这句话,英格让他去河南立功然后为那拉氏求情,但求情解禁足与求情复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警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贝勒爷客气了,不过贝勒爷怎么突然去河南?老臣这几日虽在家中,却也听说皇上要在河南推行新政,恕老臣说句实话,新政期间,河南会变得很不安稳。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图理琛是两朝元老,这点见解还是有的。 “我知道,我此去就是为皇阿玛推行新政的,虽然朝中有不少大臣反对,但我认为新政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值得推行。而且此去也算是将功赎罪,赎我之前的荒唐。” 图理琛点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贝勒爷你能及时回头,相信皇上也很欣慰。” 弘时笑笑没继续说下去,他确实回头了,但回的是争夺帝位的头,他发誓一定要将失去的一切加倍夺回来,然后牢牢握在手中,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夺走。 弘历,希望一年后,你还笑得出来! 弘时离京的那一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并没有多少人去送他,不过弘历却是在这几个人之中。 弘时没有打伞,任由微凉的雨丝打在脸上,“真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弘历轻笑着道:“二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能不送,这一去也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弘时最讨厌的便是弘历的笑容,恨不得当场就将那抹笑容打烂,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不能,“我若是回不来,不是正趁了老四你的意思吗?” 弘历神色一冷,不等他说话,弘时已经哈哈笑道:“二哥开玩笑的,别当真,此去至多一年吧,到时候咱们兄弟便能再聚了。不过老四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大婚,我可是不能亲自来给你祝贺了,不过就算人不能到,礼也一定到。” “先谢过二哥了。”弘历话音刚落,弘时便摆手道:“兄弟之间说这么客气的话做什么,行了,我该起程了,你也回去吧。” 弘历点点头,目送弘时乘上马车,在他们走远后,弘历身后出现两个影子一般的人,其中一个低声道:“四阿哥,现在就跟上去吗?” “跟着吧,小心些,相信弘时身边也有与你们一样的人,当心别被发现了,一有消息,立刻飞鸽传书。”这两个人是弘历在见过凌若后专门问允祥要来的,最擅长刺探跟踪之道。 “是!”二人没有过多的话,答应一声后,迅速跟了上去,而弘历也在交待完他们后,转身离去。 弘时去河南一事,委实太过蹊跷,尤其是凌若说弘时是想借河南推行新政一事,重新取得争夺储君的资格,令他不得不防。 到了眼下的局势,不论弘历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帝位都是势在必得,不可能让给任何人,弘时若是不死心,他就陪其斗上一斗,让弘时彻底输掉手中的筹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弘时的离去,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并没有在京城激起太多风浪,再加上新政的推行,更多人将目光转向了浙江与河南两地,京城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风平浪静。 数日后,允礼大婚,同日迎娶嫡侧福晋,然允礼脸上并没有迎娶两位娇妻的欢喜,平静地拜堂,平静地入洞房,一切都那么平静,仿佛并不是他大婚。 相反,勤太妃却是极为高兴,尤其是在看向孟氏的时候,笑容满面,不止是因为孟氏是她挑中的人,还因为孟氏的嫁妆,足足装了十几二十车,一应金银、绸缎,器皿应有尽有,送来的时候,堵得果亲王府无法通行。 倒不是说勤太妃多看重这些东西,而是东西背后所代表的意思以及孟氏一族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相较之下,拂樱的嫁妆便要寒碜许多,虽然她的祖父祖母倾尽所有,又有熹妃添的嫁妆,也不过才装了八车而已,差了孟氏许多,更不要说二人之间的家世之别。不过勤太妃再不高兴,也改变不了拂樱为嫡福晋的事实。 不过在宾客用宴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却是四喜,他虽只是一介太监,却是胤禛身边的红人,不少官员看到他来均是起身与他打招呼,哪怕是坐着不动的,也纷纷颔首示意。 四喜一路与众官员打着招呼走到允礼面前,笑着拱手道:“奴才给王爷道喜了,恭喜王爷。”之后又向勤太妃道喜。 允礼招呼道:“多谢公公,想不到公公会专程来此,快请入席!” 四喜笑道:“不了,奴才此来,是奏皇上之命,专程来给王爷送礼的。”说着他拍了几下手掌,立时有数名太监鱼贯而入,每人手上均托着一个覆有红锦的漆盘,每揭开一个,便有太监唱道:“皇上赐果亲王与果亲王嫡福晋东海明珠两斛、绿秞狻猊香炉两座、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两座、金饰十二件、银饰十二件、上等杭州织造贡绸九十九匹!” 待得所有红锦皆被揭开后,四喜再次拱手对允礼与勤太妃道:“这些礼是皇上与熹贵妃一道备的,祝愿王爷与嫡福晋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勤太妃笑道:“早在赐婚后,皇上便命内务府送来厚礼,想不到如今又专程让公公送来这么许多的赏赐。” 四喜微微一笑道:“之前的礼是送给王爷大婚之喜的,如今这份却是赐给王爷与嫡福晋,两者可是有些不一样,另外贵妃娘娘有话让奴才转告太妃与王爷。娘娘说,嫡福晋是她的义妹,如今嫁入果亲王府,还望二位好好待她,切莫要亏待了。” 勤太妃眼皮一跳,心知凌若是在借着四喜的嘴警告自己,她知道自己一向偏爱孟氏,唯恐二人进门后,厚此薄彼,所以借胤禛的名义送来这些东西,并让四喜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自己明白虽然拂樱家道中落了,但只要她一日是熹贵妃,就一日不容任何人薄待了拂樱。 “谨遵熹贵妃懿旨!”在允礼躬身行礼的时候,勤太妃笑道:“熹贵妃多虑了,拂樱嫁入我果亲王府,便是我果亲王府的人,哪个若敢亏待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瑕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太妃这句话,贵妃娘娘便安心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不等勤太妃再说话,四喜已是拱手道:“奴才赶在要去覆命,先告退了。” 勤太妃从下人手中取过红包亲自递给四喜,“公公一路辛苦,连杯水酒也不喝,这个红包还请公公拿着,切莫要推辞。” 四喜见推辞不过,只得道:“既是这样,咱家就愧领了。” 在一众小太监将手中的漆盘交给果亲王府下人后,四喜领着众人告辞离去,在回到紫禁城后,一路不歇的来到承乾宫,胤禛正在里面与凌若说话,见其进来,道:“送到了?” 四喜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亲自将皇上赐下的东西交给果亲王与勤太妃的手里,另外娘娘那句话,奴才也一字不拉地转叙了。” 胤禛挥手示意他退下后,似笑非笑地对坐在一旁的凌若道:“这一次你可以放心了吧?” 凌若在椅中欠一欠身,含笑道:“多谢皇上成全。” 胤禛摇头道:“其实勤太妃为人和善,老十七又是个xing子温和的人,就算没有这些个事,他们也不会薄待拂樱的,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凌若笑而不语,然她心中清楚得很,若自己不以胤禛的名义送那些东西去,又让四喜转叙了那句话,勤太妃一定会处处为难拂樱,转而抬举孟氏。 允礼为人倒确实极好,但一边是福晋一边是额娘,他夹在两人中间无疑会左右为难,倒不如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说起来,明日那些秀女便要进宫了,钟粹宫可曾收拾出来?” “皇上放心,钟粹宫已经打扫干净,另外臣妾从各处匀了数十个宫人调去钟粹宫侍候那些秀女。” 胤禛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道:“朕听说弘历有中意的秀女,不知是哪一家?” 凌若抿唇笑道:“是马齐的侄女呢,好像弘历回京的时候就与她相识了,臣妾看弘历的样子,应是中意的,弘昼也看中一个,不过要等秀女入宫后再仔细看看。” 胤禛被她说的一笑,道:“总之他们两人中意最要紧,至于家世,能入选的秀女家世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几日光阴,转瞬即过,时隔三年之后紫禁城再一次迎来了秀女,各色佳丽在太监的引领下一路来到钟粹宫,这些秀女多是头一次踏入紫禁城,对此处充满了好奇,趁着小太监不注意四下张望着,而宫殿的华美壮阔令她们咂舌不已。 富察明玉亦在其中,不过她对这座紫禁城并没有那么许多的好奇,若上天让她被留牌子,那么往后她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细看这里,到时候,很可能会无聊的去数殿上有几片瓦,地上有几块碎砖,既然如此,又何必急在一时。如果她不被留牌,那这里再华美富贵也与毫无关系,她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事就可以了。 “姐姐在想什么?”突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循声看去,却是原先走在她后面的秀女,容色清丽,秀美番茄,哪怕是同为女子的她,在看到时也有一丝惊艳之感,旋即摇头道:“没想什么。” “姐姐,你看这紫禁城好大好漂亮,就连那些琉璃瓦在阳光下也耀眼得很。”在说这话时,女子眼中尽是惊叹之意,“还有啊,我们从贞顺门进来到现在走了好久了,还没到钟粹宫,真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大,好想把这里每一步都走遍了。” 女子的笑容很美也很舒服,让人生出亲近之感,“听说紫禁城共有屋宇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想要将这里走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女子咂舌道:“这么多?当真有那么多人住吗?” 她们的说话声引来前面引路太监的注意,冷言道:“后宫之中,不许交头接耳,肃静。” 女子吐了吐粉红的舌头,退下几步跟在富察明玉后面,然过不多时,细细的声音便又从后面传了进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明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富察明玉。” 在停顿了片刻后,再次有声音传来,“明玉姐姐,我叫瑕月,那拉瑕月。” 在她们话音落下后不久,钟粹宫到了,凑巧的是明玉恰好与瑕月一间房,为着这件事,瑕月高兴了许久,她似乎特别喜欢明玉。 这边刚一安置下来,内务府便将消息传到了承乾宫,水月一边将冰镇过的梅子汤递给凌若一边道:“主子,共计一百二十名秀女,已经全部安置在钟粹宫,明日便会安排专门的教习嬷嬷教授她们宫中的礼仪。” 凌若点点头,并没有就这个事多说什么,而是道:“之前本宫交待下去关于**斋的事情怎么样了,还有宝顺银号那边,有眉目了吗?” 水月皱了皱眉头道:“据宫外传来的消息,宝顺银号的记录有很大的一部分缺失,无法追查,找不到那些银子的来源取用。” “竟有这事?”凌若挑一挑眉,旋即摇头道:“三福说过,宝顺银号内部管理一向严格,怎会出现大批记录找不到的情况,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想让这些事被人查出来。” 至于捣鬼的人,诸人皆是心知肚明,水秀在一旁道:“主子,看这情况,想让宝顺银号交出那些记录,只怕是有些难。” 凌若微微一笑,指末端的镂金护甲在碰到青花瓷碗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就算找不到那些记录,本宫也有办法反告那些人。” 水月眸光一亮,连忙道:“不知主子有何良策?” 凌若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杨海道:“其实除了宝顺银号那条线之外,主子派我去找曾经替他们医治脸伤的大夫,很凑巧,那么多人,找的居然是同一位大夫,又那么凑巧,那些人在看过这位大夫之后,很快便没事了,脸上连道疤都没有留下。” 水秀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道:“主子是说……那位大夫有问题,甚至是与他们合谋?”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旧事重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弹一弹指甲,漫然道:“本宫知道有许多种办法损毁皮肤,但如果要在痊愈后,半点疤痕都不留,而且是那么多人,实在不是一桩简单的事,徐太医或许可以,但那个大夫明显没那么高的医术。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一听这话,水月连忙道:“主子去试过他了?” 凌若微一点头道:“本宫曾让周太医去试过他的医术,周太医为了慎重起见,还特意弄伤了手臂,试他治外伤的医术,算起来也有十余天了。” 水月急切地道:“如何,他真有这本事吗?” “这些天忙着选秀的事,本宫倒是给忘了,杨海,你去请周太医过来一趟,不过不管如何,那个大夫都必须有问题。” “嗻!”杨海答应一声,躬身离去,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周明华随杨海一起来到承乾宫。 在命人赐座后,凌若道:“周太医,你已经见过那名大夫,也试过他的医术了,不知结果如何?” 周明华亦料到凌若唤他过来是为了这事,当下将袖子撩起些许,露出里面一个已经长好的伤口来,虽皮肉皆已长好,但疤痕很明显,“回娘娘的话,那位姜大夫的医术不过尔尔,实说不上多少高明,前两日微臣刚去找过他,问他是否可以将疤痕袪除,他说并没有把握。” 水月插嘴道:“但数年前的那几个人,确实一个个都没有任何疤痕留下,而当时他们的伤应该比周太医您更严重。” 见周明华欲言又止,凌若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此处没有外人。” “微臣怀疑,那个姜大夫用了什么特别的药草,令他们脸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其实上并没有大碍,只是一些表皮罢,若仅只是表皮,只需稍微注意一些便不会有疤痕留下。” “这么看来,那位姜大夫的疑点确实很大。”凌若冷笑着说了一句后,对杨海道:“明ri你出宫一趟,去问问那位姜大夫,看他知道多少,不过本宫估摸着他不会与你说实话,所以你先去一趟宝亲王府,带上几个人,若姓姜的不识实识,便立刻将他抓起来,不要让再有机会耍花样。” 在叮嘱完了杨海后,凌若甚是内疚地对周明华道:“为了本宫的事,让周太医受苦,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周明华连忙道:“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娘娘不必介情,再说当初若非娘娘帮着说话,微臣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往后但凡娘娘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都会竭尽全力,只求娘娘有朝一日,能让微臣为兄长报仇雪恨。” 凌若点头道:“本宫明白,你兄长的冤屈,本宫从未忘记。” 翌日一早,杨海依着凌若的吩咐出宫来到弘历府上,与之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后,弘历调了两个忠心的属下给杨海,还让小郑子随他一道去,万一若是要动手,就将那个姓姜的抓到别院去,别院的位置小郑子知道。 依着周明华之前说的地位,杨海很快便找到了那位姜大夫所开的医馆,刚一进去,便看到坐在长案后面,面白无须,体态发福的中年人,见到有人进来,他打起几分精神道:“你们哪个要瞧病?” 杨海将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放在他面前道:“姜大夫是吗?我是替我家主子来请您入府诊治的。” 姜大夫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爽快地道:“好,先等着,我进去拿了医箱便随你一道去。” 杨海没有说话,不过在姜大夫入内后,二话不说便跟了进去,姜大夫拿了医箱回头看到杨海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大跳,有些不悦地道:“我说过拿了医箱便随你过去,你跟进来做什么?行了,快走吧。” “不急,我有几句话想与姜大夫说说。”杨海微微一转,转头对随他来的那两人道:“姜大夫今日身子有些不是,将医馆暂且关了吧。” 姜大夫听着不对,连忙道:“不许关我医馆,你们想做什么?” 那两个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径直挑帘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关门的声音,姜大夫想要出去,却被杨海伸手拦住,“怎么了?话还没说,姜大夫就要走吗?” 姜大夫警惕地盯着杨海,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问的话。”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两人已经关好门走了进来,也是凑巧,原本跟着姜大夫的一个学徒今天没有来,整个医馆只有他一人,否则倒还有些小麻烦。 “数年前,曾有一群人因为擦了有问题的胭脂水粉,弄得脸部溃烂,来找姜大夫你医治,不知姜大夫可还有印象?” 此话一出,姜大夫顿时脸色大变,别过头不自在地道:“你说的事我不知道,也没医过这样的人,你可以走了。” 杨海微微一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劝姜大夫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以免受皮肉之苦。” 姜大夫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害怕,道:“你想做什么,你若敢乱来的话,当心我去顺天府状告你们。” “可以,但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杨海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我既来了便没打算空手回去,说与不说,全在姜大夫一念之间,但有一点我要提醒,若是你不能让我交差,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这句话,可没有任何玩笑之意。” 姜大夫看这架式,心知难以善了,咬牙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他承认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 杨海盯着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我问你,那些人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是用了有问题的胭脂水粉。”姜大夫话音刚落,杨海便嗤笑道:“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词,并非真正原因。” “我只知道这些。”听着姜大夫嘴硬的话,杨海点点头,对其中一人道:“去,打断他一根手指骨。”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索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姜大夫惊恐地叫着,还没有动手,他就已经感觉手指剧痛不已,连忙道:“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我。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动手。”回应他的是这两个冷冰冰的字,那种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令姜大夫害怕不已,眼见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改口道:“我说,我说,其实他们脸上的伤不是因为用了胭脂水粉所致,而是有人交给我一种药,让我擦在他们脸上,用了这种药,不消一两日脸上就会红肿溃烂,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只是表皮而已,只要稍加处理就会没事了。” 杨海仔细听着他的话,道:“把药交给你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见杨海又要说话,他连忙苦着脸道:“我发誓,真的不知道,那人只是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照他的吩咐去做,且不许多问。在替那些人擦了药后,我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要去告**斋,之后**斋被顺天府封了,他们便来找我治好脸上的伤。” 杨海沉思片刻,道:“那些银票还在吗?” 姜大夫有些不情愿地道:“还……还剩下三百两。” “全部都去拿来。”对于杨海的话,姜大夫不敢反抗,无奈地取来银票,杨海接过一看,发现这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全部是出自宝顺银号之手。 杨海凝思片刻,道:“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姜大夫想也不想便哭丧着脸道:“自是想活,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一条jian命。” “想要活命就听我的吩咐,在顺天府尹面前将实情说出来,还**斋一个清白。”杨海的话令姜大夫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要是将实情说出来,那些人会来要我命的!” 姜大夫的话令杨海面色一冷,阴声道:“他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不肯照我的吩咐去做,我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我……我……”姜大夫纠结不已,不知如何是好,不论听了哪边的话都难逃杀身之祸,许久,他终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姜大夫咬牙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事成之后,一万两银票,然后立即送我离开京城,改名换姓,别跟我说你办不到。” “一万两?”杨海惊讶的说了一句后,道:“姓姜的,你倒是狮子大开口,动一动嘴就要万两白银,你当这银子是满大街能捡的不成。” 姜大夫此时也将害怕抛到了一边,咬牙道:“这可是拿性命犯险的事,一万两算不得多,如何,能答应我便替你上堂指证,否则你现在就杀了我。” 杨海冷笑一声,略有些尖锐地道:“哟,何时变得这么不怕死了?” 姜大夫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咬牙道:“不用说那么多,你答不答应?” 杨海拍拍衣裳站起来道:“这事儿我可答应不了你,得回去问过我家主子才行,不过在此之前,得麻烦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了。” “去哪里?”姜大夫一脸戒备地盯着杨海,虽然他刚才说得硬气,但只是嘴上强硬罢了,心里还是害怕得很。 他这些个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在宫中混迹多年的杨海,冷然一笑道:“放心,不会要你的性命。” 扔下这句话,杨海命那两个人挟持着姜大夫从旁边的小门离开医馆,由小郑子带着往弘历的别院行去。一路上,姜大夫的后背脊椎骨处都有一只手牢牢按着,只要他稍有异动,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只手就会将他其中一节脊椎骨给生生扭下来,就算不死也会终身瘫痪,生不如死。 到了别院,在安置好姜大夫,并让人牢牢看住他后,杨海马不停蹄地回到宫中,向凌若禀告了这件事,正好瓜尔佳氏也在,听得姜大夫要银一万两时,启唇冷笑道:“这个姓姜的倒真是够胆大的,一万两,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命花。” 凌若盯着盏中慢慢舒展开的茶叶,凉声道:“咱们逼着他去顺天府揭发那些人弄虚作假,恢复**斋的名声,对他来说,等于是拿命犯险,自是能要多少就要多少。” “那你什么打算,把银子给他?”瓜尔佳氏蹙了眉道:“再说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有那么多银子吗?我那边拼拼凑凑,最多也就能拿出两千两来。” 这话令凌若蹙起了眉头,确实一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手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银两,想了一会儿,她道:“杨海,明儿个你去见那姓姜的,告诉他,咱们最多能答应他五千两,若是不肯答应的话,就罢了,但他别想活着离开别院。” 杨海答应一声,又有些迟疑地道:“主子,他要是不肯,真的杀了他吗?”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你真当本宫那么喜欢杀人吗?不过是吓他一吓罢了,那姓姜的显然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他最在意的终归是那条命,银子……只要差不多便行了。否则就像谨妃说的,没命花,再多的银子也是枉然。” 在杨海答应的时候,瓜尔佳氏道:“等会儿我便让从祥把银子给你送来,可不许不要,左右我在宫中也没什么地方要用到银子。” “那就多谢姐姐了。”凌若没有与她过多客气,毕竟一口气筹五千两银子还是颇为吃力的,尤其是她家中并不像那拉氏一族那样四处捞银。 在说完此事后,瓜尔佳氏忽地道:“最近容答应可是常来你这里请安?” 凌若訝然道:“是常有过来,只是姐姐如何知道?” 瓜尔佳氏摇着手中的团扇轻笑道:“我也是猜的,很快又有新人入宫,她入宫三年,却依然是个不入流的常在,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向这些新人行礼,你说她会不心急吗?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来巴结你这位宠妃,盼着你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凌若轻声道:“有些时候,太急功近利了,反而会令人反感。而且那日她可以出卖马佳氏,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可以出卖我,我可不想自寻麻烦。”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秀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也是,不过在皇后复起之前,她是断然不会出卖你的,除非是想自寻死路。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瓜尔佳氏的话令凌若眉眼一沉,道:“姐姐觉得皇后还有复起之时?” 瓜尔佳氏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但她如今还顶着皇后之位,总是令人有些不安,再加上二阿哥又去了河南,万一二阿哥在河南立功,然后为那拉氏求情,皇上说不定会释了她的禁足。不过按理来说,二阿哥与皇后心结如此之深,应该是不会替她求情。” 凌若摇头道:“此话言之过早,原本依着我的推测,二阿哥应该一蹶不振,可从牢里出来后,二阿哥似乎变了个人一般,还主动要求去河南那样危险的地方,你说奇怪不奇怪。” 瓜尔佳氏点头道:“是奇怪,不过人心难测,咱们这样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且先观察着吧,只要盯紧了,相信他们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顿一顿,她道:“话说回来,那些个秀女,你可有去看过?听说弘历与弘昼都有了各自中意的秀女?” “尚未去,不如趁着今日得空,姐姐陪我一道过去?”面对凌若的邀请,瓜尔佳氏自不会拒绝,起身与她一道乘了肩舆前往钟粹宫。 她们到的时候,百余位秀女正顶着初秋的阳光随教习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看到凌若与瓜尔佳氏过来,连忙跪下行礼,那一双双秀目之中,多带着羡慕之色,尤其是在面对凌若是,更是如此,暗想着何时自己也能与她一样,得皇帝眷顾,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姐姐,快看,那位就是熹贵妃娘娘,都说她已年近四旬,可看起来还是好生年轻貌美。”瑕月一脸兴奋地拉着明月的袖子。 明玉知道瑕月胸无城府,直来直去的xing子,赶紧提醒道:“嘘,小声些,别惊扰了贵妃娘娘。” 那厢,教习嬷嬷已是赔笑请了凌若二人入内,待得奉上茶后,她垂手站在一旁,凌若正要说话,忽地瞥见外头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连忙唤过杨海道:“你去看看,是不是五阿哥在外头?” 杨海依言出去,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弘昼,只见其略有些不自在地行礼道:“弘昼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谨妃娘娘请安。” 瓜尔佳氏与凌若互相看了一眼,含笑道:“五阿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弘昼眼神四下飘忽,好一会儿方道:“我入宫给额娘请安,之后见没什么事,便随意走走,哪知道正好走到这里来了。” “正好?”瓜尔佳氏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本宫怎么不知道永和宫与钟粹宫原来隔得这么近,随意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瓜尔佳氏一番话说得弘昼面红不已,不敢接话,还是凌若打圆场道:“好了,姐姐你就莫再寻五阿哥开心了,既是来了,就一并看看那些秀女。”转目对候在一旁的嬷嬷道:“秀女们都在吗?” 嬷嬷赶紧道:“回娘娘的话,所有秀女都在,可要奴婢去将她们叫进来?” 在得到凌若的应允后,嬷嬷赶紧出去让那些秀女十人一拨进来给凌若见礼,虽然不是金殿选秀,但那些秀女还是紧张得很,毕竟坐在里面的可是两位娘娘,若是能入了她们的眼,到时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便有很大可能入选。 一连看了几拨,趁着秀女还没进来的功夫,瓜尔佳氏道:“单论容貌,本届秀女并不输雍正二年那一届,甚至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知最终会有几人入选。” 凌若点点头,有些感慨地道:“好快啊,一转眼二十余年过去了,曾经我也与他们一样,住在钟粹宫中,等着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凌若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意外响起,“娘娘以前也选过秀吗?” 声音是从刚刚走进来的那一拨秀女中发出的,循目望过,却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看那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哪怕是见惯了美貌的凌若,在看到她是也是微微一怔。 明玉在一旁急切地道:“瑕月,不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娘娘赔礼。” 明玉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瓜尔佳氏所言,眸光一动,落在瑕月身上,“你叫瑕月?姓什么?” 瑕月闻言连忙屈膝道:“回谨妃娘娘的话,奴婢姓那拉氏。” “那拉瑕月……”瓜尔佳氏重复了一句,心中已是了然,这个女子便是英格的幼女,不过倒是没想到竟长得如此貌美。 “本宫曾见过你长姐兰陵,端是一个美人胚子,想不到你比她更加出色,来,到本宫身边来。”凌若的夸赞与另眼相看令其他几个秀女或多或少露出嫉妒之色。 瑕月有些受宠若惊地走到凌若身前,小声道:“娘娘,您真的选过秀吗?” “自是真的,那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不过本宫当时没有入宫,而是被赐给了当今皇上。”凌若的和颜悦色令瓜尔佳氏暗自奇怪,不解其为何要对英格之女如此温和,虽然此女看似天真烂漫,但谁晓得是不是装出来的,故作天真但实际心思深重的,她可看到过不少,昔日的温如倾便是其中之一。 在仔细打量了瑕月一番后,凌若温言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四。”听着瑕月的回答,凌若微一点头道:“十四岁,还小了些,如何,在钟粹宫中可还习惯,本宫记得秀女是两人一间的,你若不习惯,本宫让嬷嬷给你单独一间。” 瑕月连连摇头道:“多谢娘娘好意,奴婢与明玉姐姐同住一间,一点都没有不习惯,而且明玉姐姐很是照顾奴婢。” “明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凌若往富察明玉所站的地方望去,虽然没见过此女,但记得刚才就是她在提醒瑕月,应该不会有错,而后面明玉的见礼也证实了凌若的猜想。 对于明玉,凌若态度却是出奇的冷淡,仅仅只是点头作罢,反倒是对瑕月嘘寒问暖,之后更是送了一只镯子给她,令那些秀女嫉恨不已。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动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再又一拨秀女上来后,其中一个正是弘昼之前看中的,看着容貌倒也不错,但远不及刚才的瑕月与明玉。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五阿哥?五阿哥?”瓜尔佳氏连着唤了两声,才令弘昼如梦初醒,连忙道:“谨妃娘娘唤弘昼可是有何吩咐?” 瓜尔佳氏朝那秀女努了努嘴道:“意下如何?” 弘昼随意瞥了一眼,目光有些闪烁地道:“还是……还是再看看吧。” 虽然弘昼说得很是婉转,但瓜尔佳氏岂会听不出当中的推脱之意,显然他对这名秀女并不满意。 一直等到将所有秀女全看了个遍后,瓜尔佳氏方才再次道:“如何,五阿哥还是没有中意的吗?” “我……”弘昼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想说什么,正自这个时候,凌若忽地道:“弘昼,你是不是看中那拉瑕月?” 刚才那拉瑕月出现后,瓜尔佳氏没有留意,她却有注意到,弘昼的眼光一直跟随在其身上,待其出去后,更是神不守舍。 弘昼见自己心事被凌若道破,大是窘迫,好一会儿方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其实有些。” 任谁都想不到,事情竟会变得这样,瓜尔佳氏回过神来后正要说话,凌若先一步对站在一旁的嬷嬷及侍候的宫人道:“你们且都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几人时,凌若神色凝重地道:“弘昼,你是裕嫔的儿子,与弘历又一向交好,感情深厚,可以说本宫拿你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所以本宫在这里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被表相所迷惑!” 弘昼听着奇怪,但仍是道:“是,弘昼谨遵贵妃娘娘的吩咐,一定会谨记在心。”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会谨记在心,但你并不知道本宫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在弘昼的沉默中,她再次道:“那拉瑕月并不是你该中意的人,哪怕她再美貌也不是。” 弘昼满脸惊讶地道:“为什么,只因为她是皇后一族的人吗?可娘娘刚才不是很喜欢她吗,还送了镯子给她。” 凌若摇头道:“你错了,本宫从不曾喜欢过她,就像本宫刚才叮嘱你的一样,千万不要将表相当成真实。在你看来,那拉瑕月天真,美貌,乖巧,但那是否真实的她你并不知道,明白吗?” 弘昼并不是蠢人,他知道熹贵妃是在告诉自己,很可能那拉瑕月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张面具,并非真实。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落,暗自吸了一口气道:“弘昼明白,多谢娘娘提醒,嫡福晋一事,待弘昼想好后再来告诉娘娘。” 在弘昼离开后,凌若与瓜尔佳氏也离开了钟粹宫,在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乘肩舆,而是缓步走在被秋阳烤得有些发烫的六棱石子路上。 走了半晌,瓜尔佳氏忽地道:“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凌若透着伞椽望着天空中刺眼的秋阳,道:“不明白为何我明知瑕月是英格之女,明知她的天真烂漫很可能是装出来的,却还对她别眼相看?” 瓜尔佳氏点头道:“是啊,若非我对你知之甚深,而你又与弘昼说了那么一番话,几乎要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那个瑕月了。” “自从温如倾那事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天真无瑕之人,越可能腹藏祸水,所以看到这样的人,千万不可放松了警惕,而瑕月,无疑就是这样,不管她是真是假,我都不可能信她。” “那你……”不等瓜尔佳氏说下去,凌若已是再次道:“我对那拉瑕月那般好,那些个秀女都看在眼里,你觉得她们会做何想?” 瓜尔佳氏本就是个一点即通的人,又哪会不知道,抿唇笑道:“想不到你竟是这个心思,好生狡猾,看来这段日子那拉瑕月可是要疲于应付了。” 凌若对那拉瑕月示好,无疑会让那些秀女眼红嫉妒,从而针对甚至陷害她,莫要以为后宫之间才会有尔虞我诈,秀女之中一样存在。 凌若淡淡一笑,道“与坤宁宫那拉相比,这些心思实在算不得什么。” “对了,那个明玉你觉得如何,我看着落落大方,秀外慧中,若是嫁予弘历为嫡福晋,倒是甚好。”虽然她们与富察明玉并不曾说过什么话,但从其言行上,也可观出一二来。 凌若笑看着她道:“姐姐的目光,我又怎会信不过,待得殿选时,便让皇上将其赐与弘历。”说罢,目光一沉道:“相比之下,倒是弘昼更让我担心一些。” “刚才你与他把话说的那么透,他应该会明白,再说皇后做的恶事他多少也有数,又怎会主动与那拉氏一族有牵扯。” “也是。”凌若点点头,不再就这个事继续说下去。 此时,另一方面,弘时闷闷地往宫门走去,刚才凌若说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他知道那番话是为自己好,但多少有些郁闷,瑕月的脸庞更是不时在脑海中闪现。 在快要走到宫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五阿哥!五阿哥你等等,走慢些!” 这个声音好生耳熟,好像是……瑕月? 弘昼疑惑的回过头来,竟然真的看到了瑕月,她正提着裙小步往自己跑来,那张粉嫩娇艳的脸颊跑得通红。 弘昼停下脚步,待得瑕月跑到近前后,方道:“你寻我有什么事?而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有……有些事!”瑕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抚着胸口喘了半天气后方才平息下来,摊开白玉般的手掌,露出里面一块双鱼戏水玉佩道:“五阿哥,你掉了玉佩呢!” “玉佩?”弘昼疑惑地往腰间看了一眼,他的玉佩好端端挂在上面,并没有掉,而且瑕月拿出来的那块玉佩也不是他的。 “是啊,我我刚才看到你掉了玉佩,只是贵妃娘娘一直在与我说话,所以不好说,待得娘娘离开后,去里面看,果然发现有玉佩呢,幸好赶上了,否则可不知怎么办才好。”瑕月的笑容在秋阳下格外耀眼,令弘昼不自觉地看痴了眼,只盼可以一辈子看着才好,只是……凌若的话从脑海深处浮现,令他自怔忡中清醒过来,道:“我想你弄错了,这玉佩并不是我的,我的玉佩也没有掉。”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镯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五阿哥您的吗?”瑕月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而且我看得真真的,绝对没有看错。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她认真的模样令弘昼有些好笑,“可这玉佩真不是我的,否则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真是奇怪了。”瑕月奇怪地道:“不是五阿哥的,能会是谁的,难不成是两位娘娘的?”这般说着,她苦恼道:“那可是麻烦了,不知要怎么还给二位娘娘,嬷嬷们不许我们随意出钟粹宫呢。” “既是不许你出钟粹宫,怎么你现在又跑出来了?”听得弘昼的话,瑕月吐了吐舌头道:“我是趁着嬷嬷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弘昼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却是将瑕月手中的玉佩拿了过来,“我到时候替你问问两位娘娘吧,也好还给她们。” “多谢五阿哥,您可真是个好人。”梨涡浅现,弯眼如月,说不出的娇媚可爱,清灵动人。 “既是已经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希望嬷嬷没有发现我偷偷溜出来,否则可是要挨罚了。”这般说着,瑕月脸上露出一丝害怕,令弘昼心中一软,道:“我与你一道回去吧,想要嬷嬷应该不会罚你的。” 瑕月脸上的担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喜,“真的吗?多谢五阿哥,你人可真好。” 弘昼笑笑没有说话,与她一道走在去往钟粹宫的路上,途中瑕月不时与他说着话,偶尔弘昼也会接几句,但语气皆是淡淡的,他并没有忘了凌若的吩咐,不管心中如何遗憾,都与瑕月保持着应有距离。 “五阿哥,你什么时候会再进宫?”瑕月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弘昼愣了一下,道:“为何这么问?” 瑕月脸颊微红,低着头嗫嗫地道:“没……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说到这里,她忽地抬目盯着弘昼,道:“五阿哥,您若入了宫,能来看我吗?”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昼神色一恍,在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中,道:“若有机会的话,我自会来看你。” 弘昼的回答令瑕月有些雀跃,笑眯着眼道:“说定了,可是不许耍赖。”话音落下后,似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与弘昼说话,低头吐着舌头。 在走到钟粹宫外时,瑕月听着里面没动静,小声地道:“五阿哥,想来嬷嬷应该没发现,没事的,你回去吧。” “左右已经送到这里了,再多送几步也不打紧,进去吧。”弘昼的话令瑕月无法拒绝,依言走进了钟粹宫,刚踏过门槛,耳边便传来一声喝问,“月小主,你这是去了哪里?奴婢与你说过,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不得后宫主子的召见,是不可以随意离开钟粹宫的,你这么快就忘记奴婢所说的话了吗?” 被管事姑姑抓了个正着,瑕月慌地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弘昼见着可怜,上前几步道:“是我掉了玉佩,她捡到所以给我送去,还请姑姑不要怪她。” 管事姑姑这才注意到弘昼也在,连忙行了一礼,赔笑道:“奴婢不知道当中有这般缘由,还道月小主待在此处无趣,所以偷偷溜出去。” 弘昼点点头道:“她也是一片好心,这事你也别怪她的。” 既是他开了口,自然不会有问题,管事姑姑满口答应道:“谨遵五阿哥吩咐。” 待得弘昼离开后,管事姑姑果然没有再提这件事,但在她离去宫,其中一个秀女走过来道:“之前贵妃娘娘送给你的镯子很是别致,能否让我们瞅瞅?” 这个秀女不论家世还是容貌在众人中均是较为出挑的,名唤岚秋,平日里并不怎么与假月说话,不知今日怎么了,竟会主动开口。 瑕月没有多想便将镯子摘下来给她,让明玉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岚秋接过戴在手上后左瞧右看,甚是喜欢地道:“贵妃娘娘赐下的果然是好东西,碧绿清透,对光看去,那碧绿更像是在流动一般。”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秀女凑过来道:“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她赐下的东西自是极好的,不过也得看戴在何人手上,岚姐姐肤色白皙,最适合戴这只镯子了。” 岚秋点点头,将袖子放下便欲离开,瑕月急忙拉住她道:“你还没把镯子还给我呢!” 岚秋冷冰看了她一眼道:“没听到人家的话,这只镯子带在我手上才是最合适的,给你简直就是辱没了这只镯子。” “你……胡说!”瑕月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道:“快把镯子给我。” 岚秋将手背在身后,冷笑道:“既然戴在我腕上就是我的,有本来你来抢啊!” 瑕月气得不行,伸手就要去夺,可是岚秋身边聚集了好几个秀女,她们不止拦着瑕月,甚至还去推她,将其推倒在地。 凌若所欲看到的事情,此刻已经开始在钟粹宫上演…… “瑕月,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明玉连忙上前将瑕月扶起,迎着她关切的目光,瑕月撇一撇嘴垂泪道:“明玉姐姐,她们将我的镯子抢走了。” 明玉柔声安慰道:“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没有就没有了,那么认真做什么。” “那是贵妃娘娘送给我的,她们凭什么抢走。”这般说着,瑕月待要上前与她们理论,被明玉拉住道,“你站着,我与她们去说。” 不等明玉开口,岚秋已经闲闲地道:“你不必浪费口水,这镯子是我的,没理由要给别人。” 明玉瞥了她一眼道:“你喜欢留着自然可以,但你别忘了,这是贵妃娘娘赏给瑕月的,若她知道你强行从瑕月手中夺去,你说娘娘会怎么想?” 岚秋脸色微沉,盯着她道:“你在威胁我?” 明玉神色不变地道:“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话说罢了,好东西人人都喜欢,但要拿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否则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岚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许久,她恨恨地摘下手里的镯子递给明玉道:“好,算你会说,这镯子还给你。”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 面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大喜,连忙伸去去接,然在她手碰到镯子之前,岚秋便松开了手,任由那只镯子掉到地上,摔成数段。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在瑕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岚秋已是装模作样地道:“唉呀,你反应怎么这么慢,居然没接到,现在看看镯子碎了呢,早知这样,还不如戴在我手上的好,至少不会变成这样。” 瑕月气得直掉泪,跺脚道:“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岚秋笑而不语,很明显,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用,因为没有人可以证明。 明玉从地上捡起碎镯子塞到瑕月手里道:“莫要与这种说话,咱们走吧。” “明月姐姐,她是故意的,我敢肯定,她是故意摔碎镯子,我要去告诉姑姑!”瑕月说着就要走,被明玉生生拉住,神色比任何一刻都要严厉,“听我的话,走!” 瑕月与明玉最是要好,看到她这个样子,无奈只能含着泪随她回到屋中,但眸中还是充满了不甘。 进了屋,明玉打水绞了面巾拭去瑕月脸的泪,柔声道:“那个岚秋是故意针对你,你若与她认真便输了,而且往后这种事还经常有来,若是一直这样动不动就生气,怕是没过几日就将自己生生气死了。” 瑕月不解地道:“什么往后经常会有?” 明玉叹了口气道:“今日那么多秀女,但得熹贵妃另眼相看的不过你一人,不止与你说了那么久的话,更送了这只玉镯子给你,那一个个还不嫉妒的红了眼,岚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姐姐你呢,你是不是也……”瑕月咬着饱满如玫瑰的下唇,欲言又止。 “想问我是不是也嫉妒是吗?”面对明玉的问话,瑕月点点头,紧张地盯着明玉,后者笑道:“我若是嫉妒就不会帮你了,真是个傻丫头。行了,别想这些了,镯子碎就碎了,万一贵妃娘娘问起,你照实说就是了,想来也不会怪你。” “希望如此。”话虽如此,但瑕月脸上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心。 明玉温言道:“好了,莫想这些了,你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今儿是不是还要练习规矩。” 瑕月乖巧地点点头,然在明玉走后,那份乖巧犹如初雪消融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与她平常的样子截然相反。 目光落在锦帕上那几截碎镯子上,戾气在眸中闪现,一手抓起镯子就要往地上掼去,在手指即将松开时,却是生生止住了这个冲动,恨恨地将镯子重新搁到桌上。 那个熹贵妃好生狡猾,明明眸中对自己没有丝毫喜欢之意,却故意装得很是关心的样子,还送这么一个破烂镯子给自己,哼,无非就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她的目的无疑是达到了,在选秀前的这段时间,自己都休想太平了。也不知那些人会闹出多少幺蛾子出来,不过熹贵妃若是以为凭着这些人便能坏了她的事,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她要做的事,早在还没踏入钟粹宫时就开始了,而今,那个可以利用的人,已经牢牢被她绑在身边,成为了她的棋子,让她一步步开始阿玛交待的事,只是弘昼那边,她还有些没把握,不知他会否真的来找自己。 熹贵妃,哼,等将来姑姑被释了禁足,看她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得意。 且说弘昼回府之后,一直拿着那块双鱼玉佩发呆,眼前不时浮现瑕月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庞,尤其是她问自己是否会去再去钟粹宫见她的那些,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闪现。他知道自己不该想她,但思绪根本不受他控制。 所以,在翌日下了早朝之后,竟是神使鬼差的再次往后宫走去,正与他说话的弘历见他不是要回府的样子,好奇地道:“老五,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弘昼有些不敢看弘历的双眼,虚声道:“我去给额娘请安。” “我记得你昨日才刚进过宫,今日又去?”见弘昼不说话,他猜测道:“可是裕嫔娘娘身子不舒服?” 弘昼胡乱点着头,弘历想了想道:“这样罢,我与你一道去给裕嫔娘娘请安。” “四哥不用了。”弘昼赶紧拉住他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赶紧去吏部吧,刚才皇阿玛不是说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快要开始了,可是有许多事要忙呢!” 弘历笑道:“再忙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行了,快走吧。” “四哥,当真不用。”弘昼的一再拒绝,令弘历生出几分怀疑来,“是不是裕嫔娘娘没事,你也不是要去请安?” 弘昼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而他这个反应无疑是肯定了弘历的猜想,想了一会儿后,嘴角浮起一缕笑道:“说起来,秀女早在前些天便已经悉数入宫了,我记得老五你有中意的人是吗?看望裕嫔娘娘是假,看望中意的秀女才是真。” 面对他的调侃,弘昼面色涨红如鸽血,许久方才低低地道:“四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 弘历笑道:“行了,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走吧,四哥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想见之人。” 说到这里,弘历声音里不自觉地透出一丝思念,自弘时突然向皇阿玛请求去河南后,他烦心此事,一直未再见过明玉,如今提及她,方才发现自己竟已是累积了许多思念。 这下轮以弘昼好奇了,笑道:“四哥说的那个想见之人,可是富察家的格格?” “多嘴!”弘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是不是不想去了?” “没有,小人这就为宝亲王引路。”这般说着,弘昼还学着宫中太监的样子朝弘历打了个千儿。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历连连摇头道:“真是个没正经的家伙,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钟粹宫,该如何进去却是犯了难,倒不是说不让进,只是而他们两个是阿哥身份,冒然跑来找一个秀女,实在有所不妥。但人都已经来了,再这么离开又实在不甘。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意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思虑半晌,最后还是弘昼厚颜去见了钟粹宫的管事姑姑,让她将明玉与瑕月二人唤出来。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她二人被唤出来时,并不知道有何事,直至见了弘历二人方才明白过来。 弘历走到明玉面前,温言道:“许久未见你了,能否陪我走一会儿?” 明玉没有说什么,只是颔首答应,在走远一些后,弘历忽地问,“你可愿嫁我为嫡妻?” 这样直接到近乎胆大的话令明玉愕然不已,下一刻摇头道:“四阿哥该记得我的身份,我是秀女,嫁予何人并不我所能决定的,至少现在不能。” “我知道,但额娘已经应允会去向皇阿玛请旨,将你赐予我为嫡福晋,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心甘情愿嫁予我。” 明玉看着他,不答反问,“若我不愿意,你是否会求贵妃娘娘取消这门亲事?” 弘历神色一黯,道:“我会尽量说服你,但你若抵死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 听着他的话,明玉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容色虽不及瑕月那么娇媚,却更加耐看,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如何,你可愿意?”弘历再一次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紧张。 明玉止了笑,眸光温和地道:“或者从你劫我马车,逼我带你入京的那一刻起,我与你就已经注定这一辈子都要牵扯在一起。” 这一次轮到弘历笑了,因为他明白,明玉已经给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愿意嫁予自己为妻,而且是心甘情愿 而另一边,头一回看到弘历的瑕月,在他们走后,小声地问道:“五阿哥,那个人是谁啊,为何会与你一起过来?” 弘昼笑一笑道:“那我四哥,宝亲王。” 瑕月神色一震,旋即轻笑道:“原来他就是四阿哥啊,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怎么四阿哥脸上有那么长的一道疤?” “以前四哥在福州时曾出了些事,所以留下这么一道疤。”弘昼话音刚落,瑕月便接上来道:“这个我也听说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四阿哥不在人世了,皇上还追封为太子,谁都想不到竟然还在人世,并且安然回京。” “四哥是身具厚福之人,怎会如此短命。”听着他的话,瑕月又好奇地道:“四阿哥与明玉姐姐认识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话虽如此,但弘昼还是将弘历与明玉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道:“看四哥的意思,应该想纳富察秀女为嫡福晋。”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这般说着,瑕月脸上透出一丝羡慕之色,“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是留牌子还是发还本家。” 弘昼心中一颤,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等殿选之后就知道了,现在想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瑕月点点头,忽地道:“五阿哥,那你呢?” 弘昼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道:“我?我怎么了?” 瑕月咬了咬唇,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地道:“你与四阿哥年纪相差仿佛,他会纳明玉姐姐为嫡福晋,那你呢,你会纳谁为嫡福晋?” 这句话说得弘昼心中一痛,别过脸闷声道:“我不知道,或许会纳其中一个秀女,又或者会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瑕月没有再说什么,但神色明显有些闷闷不乐,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爱说话,只有弘昼问她时才会答上几个字,两人绕了一圈回到钟粹宫,眼见分别在即,弘昼忍不住道:“怎么了,为何从刚才开始变一直不高兴?” 瑕月眼圈一红,低声道:“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与五阿哥你无关。” 见她要进去,弘昼连忙拉住她道:“到底怎么了?” 瑕月用力咬着下唇,直至映出一个清晰的牙印方才松开道:“若我说了,五阿哥你就会纳我为嫡福晋吗?” 弘昼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方才低声道:“好端端的为何说这个,你是秀女,你不该……” 瑕月盯着他有些逃避的眼眸,道:“我不该说这些是吗?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你告诉我,你会吗?” 面对她隐含泪光的双眸,弘昼别过头凉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是,我不该问,就像我不该对你这个才见过两面的阿哥念念不忘一样!”瑕月似乎是生气了,一口气说出这句话,根本没想过这话该不该说。 直至话出了口,她才反应过来,脸颊“噌”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头急急跑回了钟粹宫,留下一脸呆怔的弘昼。 她说什么,对自己念念不忘?也就是说,她喜欢自己?对自己有情?可能吗,就像她刚才说的,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但毫无疑问,瑕月这句话,在他心中激起一阵轩然大波,也令他开始怀疑凌若的话,瑕月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面具吗?若是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让人一点破绽都看不出。 再说,她不过才十四岁,怎会有这样多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贵妃娘娘与皇额娘不合,所以对任何与皇额娘有关的人,均心存异见,再好的人在她眼中,都是恶人一个。 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弘昼脑海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瑕月的音容笑貌,皆令他忍不住为之思念。 这样的思念到后面逐渐变成了煎熬,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无与伦比的煎熬,但他始终没有再去找瑕月,因为他不知道找了之后该说什么。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就是没办法将这个身影从心底深处剔除,反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令他坐卧不宁。 挣扎许久后,他终还是决定去与裕嫔说这件事,或许额娘会同意他纳瑕月为嫡福晋也说不定。 待到了永和宫后,裕嫔看到他过来很是高兴,道:“这几天怎么了,日日都来看额娘,往常可不见你那么勤快,说吧,可是有事要与额娘说。” 弘昼讪讪一笑道:“儿臣就是想见额娘了,哪里有什么事。”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不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裕嫔瞥了他一眼道:“行了,你是本宫生的,什么性子本宫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若是再不说的话,往后可别再来与本宫说。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见心思给看穿了,弘昼只得道:“回额娘的话,儿臣……儿臣看中一位秀女。” 走了这一路,他一直在想,毫无疑问,他对秀美可爱的瑕月是有所动心的,而瑕月先前所说的话语,无疑也对他有意。正因为知道彼此皆有意,所以才会来见裕嫔。 裕嫔听得他的话,很是欢喜,道:“昨儿个我去见贵妃娘娘,她还说你暂时没有中意的人选,怎么这一日功夫就有中意了,快与额娘说说,是哪家的秀女。” 弘昼终是还有些没下定决心,未立刻回答裕嫔的话,他的犹豫无疑被裕嫔看在眼中,试探道:“可是那家秀女家世不好?无妨,只要你喜欢便好,家世只要清白过得去便可以了,无需怎样大富大贵,这一点,不论是额娘还是贵妃娘娘都是这般想的。” 不知为何,裕嫔最后这句话令弘昼很是反感,“其实娶嫡福晋是儿臣自己的事,实无需事事与贵妃娘娘说。” 裕嫔有些奇怪地看着弘昼,总觉着他今日有些怪怪的,“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又一向关心你,如今你要纳娶嫡福晋,为何不愿与贵妃娘娘说。” 弘昼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贵妃娘娘既要掌管后宫之事,又要操心四哥的婚事,再加上儿臣的事,实怕她会顾全不过来。”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纳嫡福晋毕竟是大事,贵妃娘娘怎可能不过问。”这般说着,裕嫔有些心急地道:“你且先告诉额娘,看中的究竟是哪家秀女。” “是……”弘昼犹豫片刻,咬牙道:“回额娘的话,儿臣看中的是那拉家的秀女。” “那拉家?”裕嫔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记得英格的幼女今年便参选秀女,不过姓那拉氏的秀女有不少,应该不会那么巧的就是她,“是哪一个那拉家族?” 事到如今,弘昼也只得如实说了,“回额娘的话,是英格大人的幼女,那拉瑕月。” 裕嫔刚舒展些许的眉头立刻又紧紧皱了起来,凝声道:“英格之女?你中意她?”不等弘昼点头,她已经断然道:“不行,此女断然不能为你的嫡福晋。” 裕嫔没有丝毫周旋余地的话语令弘昼大为不满,“为什么,额娘刚才不是还说只要儿臣中意就好了吗?为何现在又说不行。” 裕嫔不悦地道:“别人的都可以,唯独英格之女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英格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娶他的女儿,就是与皇后扯上关系,万万不行。” “皇额娘是皇额娘,瑕月是瑕月,为什么非要将他们混为一谈。”弘昼素来对裕嫔孝顺,很少有像现在这样顶嘴的时候。 裕嫔肃然道:“瑕月姓那拉氏,从她冠上那个姓氏开始,就与皇后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不论是我还是贵妃娘娘都不会同意你娶那拉瑕月为嫡福晋。” “说到底,不是额娘不同意,是贵妃娘娘不同意,她与皇额娘有嫌隙,所以不喜欢任何姓那拉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儿臣才不能纳瑕月为嫡福晋,她这样做,根本就不对!” “住嘴!”裕嫔沉眸冷喝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大胆妄为,居然敢对贵妃娘娘无礼,这些年若非得她照拂,你我母子还不知道会怎样。” “就因为受了照拂,所以事事都要听她的吗?若是这样的话,请恕儿臣无法理解。”弘昼负气的话语,令裕嫔惊怒异常,不过也看出弘昼这一次仿佛确实是动了真情,若自己一味阻止,只会令他更加反感,还是要与他好好说说才行。 想到这里,裕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快,道:“弘昼,你何时见过瑕月?” “儿臣与她见过两次。”弘昼闷闷地答着,其实他并没有非娶瑕月不可的意思,只是裕嫔不问缘由的反对,令他心里很不舒服,毕竟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在意的女子。 “不过两次面罢了,你对她了解能有多少,或许她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她真实的一面,这样中意,额娘只怕你将来会后悔。” 弘昼不悦地道:“说到底,额娘还是对瑕月有偏见,认为她总是带着面具示人,这根本不公平。” 裕嫔努力让自己声音听着心平气和一些,“好,就算瑕月她真是个好姑娘,如今那拉氏一族已经被你皇阿玛所不喜,你还要为了一个女子去漟这趟混水,值得吗?而且到时候要怎么向贵妃娘娘交待,怎么向你四哥交待,额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没一个人会喜欢瑕月。” 弘昼语气僵硬地道:“这是儿臣自己的事,何需向别人交待。” 裕嫔没想到弘昼这次如此执着,任自己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气恼之余怒道:“你现在是否连额娘的话也不听了?” 弘昼低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明白为何儿臣想娶一位嫡福晋都这么难,且还不能由着自己作主。” “你……”裕嫔不知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是皇子,这个身份注定许多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这一点额娘心里明白却无力去改变,原想着这次嫡福晋一事由着你自己做主选个情投意合的,也算是稍加弥补,可偏偏你却选了一个最不该选的。如今你长大了,也开牙建府了,额娘不能再管着你,但有一点额娘必须提醒你,凡事皆要思前想后,不可任性而为。” 弘昼沉默许久,带着些许不甘道:“额娘,真的不可以吗?”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就算额娘同意了也没用,贵妃娘娘不会同意,你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甚至会惹来他们不喜,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说罢,她抚着弘昼的背道:“听额娘的话,忘了那拉瑕月,重新择选一位秀女。” 弘昼没有应承她的话,而是道:“儿臣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给额娘请安。”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商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好,好生去睡一觉,醒来后便不要再想这些了。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在目送弘昼离开后,裕嫔始终有些不安心,因为她能感觉到,弘昼对那拉瑕月并就没有就此死心。这一次只有勉强被她压下去了,但保什么时候又会再提起,而且万一弘昼不知分寸闹到胤禛面前,就真是要乱套了。不行,她得找个人商量才行。 这般想着,裕嫔对候在一旁的宫人道:“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承乾宫。” 宫人听出裕嫔话中的急切,不敢怠慢,连忙备了肩舆前往承乾宫,她到的时候,凌若正在小厨房做玫瑰藕丝糕,等了好一会儿方见凌若过来,连忙起身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裕嫔免礼。”凌若笑道:“你来的正好,本宫亲手做了些点心,过一会儿便能用了。” “多谢娘娘。”裕嫔的笑容有些勉强,凌若睨了她一眼,在椅中坐下后道:“裕嫔可是有什么事想与本宫说?” 裕嫔低头道:“是,臣妾之前来的时候,听娘娘说曾去过钟粹宫,当时弘昼也一并去了是吗?” “不错,本宫与弘昼正好在钟粹宫外遇到,便一道进去了,怎么了,是否弘昼与你说过什么?”凌若敏锐地察觉到裕嫔话中有话。 裕嫔点点头道:“是,弘昼今儿个来见臣妾,说他……想纳那拉瑕月为嫡福晋。” “那拉瑕月?”凌若陡然一惊,訝声道:“弘昼竟然还未忘了她?” 这下子轮到裕嫔惊讶了,道:“娘娘也知道这件事?” 凌若神色微沉地点头道:“之前本宫与弘昼一道去钟粹宫的时候,本宫便看出他对那拉瑕月有意,但本宫当时已经提醒过他了,他也答应本宫不会再想,没想到竟是念念不忘,还与裕嫔来说这件事。” 裕嫔听出凌若话中的不喜,有些惶恐地道:“臣妾已经训斥过弘昼了,不许他再有此念。” “但你没有这个把握,所以来找本宫说这个事是吗?”凌若一语道破了裕嫔的心事。 裕嫔点头道:“是,臣妾虽然与弘昼说了许久,但臣妾看得出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拉瑕月,所以臣妾担心,他什么时候又会再提起这件事。” 凌若展一展袖,摇头道:“不过一面而已,想不到弘昼竟是如此中意她,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始料未及。” 裕嫔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娘娘,弘昼说他曾见过那拉瑕月两面,臣妾估摸着应该是在那次之后,又见过一次。” “弘昼这孩子……”凌若摇摇头道:“平日看着倒是很是精明,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以英格家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养出这么一个天真烂漫,善良无瑕的大小姐来。” “这一点臣妾也知道,可是弘昼先主为主,总认为是臣妾对她有所偏见,怎么也听不进去。”裕嫔并没有提弘昼对凌若心存不满的事,万一惹得凌若不高兴,岂非害了弘昼,到底是自己儿子,且除了这次的事之外,从没有那般忤逆顶撞过她。 见凌若一直不说话,裕嫔忍不住道:“娘娘您看着该如何是好?” 凌若起身走了几步道:“本宫原以为英格会让他的幼女入宫博宠,以固那拉一族的势力,如今看来却是错了,他的目的应该是弘昼。” 裕嫔愁眉不展地道:“若弘昼真娶了那拉瑕月为嫡福晋,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往后也没脸来见娘娘您了。” 凌若安慰道:“此事八字还没一撇,担心什么,而且本宫既是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让英格的算盘得逞,你且放宽了心。” 裕嫔大喜过望,连忙欠身道:“多谢娘娘。” 她知道,有了这句话,就算弘昼真去向胤禛请旨恳求,胤禛也不会赐婚了,因为凌若是唯一那个可以左右他思想的人。这一点,令她无比羡慕,但也仅止于此,她不会那么愚蠢的去嫉妒。 在裕嫔离开后,凌若思虑片刻,道:“水秀,你去一趟钟粹宫,请那拉秀女过来,本宫要见她。” 水秀点点头,没有说过多的言语,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看到她领着那拉瑕月进来,不过这一次,那拉瑕月却似有些不太一样,那张原本小巧如荷瓣的脸蛋,如今看着竟是有些红肿。 瑕月进来后,乖巧地屈膝道:“奴婢瑕月给熹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凌若微微一笑,抬手道:“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快起来吧。” “谢娘娘。”在谢恩之后,瑕月方才站了起来,眨眼道:“不知娘娘传奴婢前来,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本宫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就觉得与你很投缘,数日没见,不知道你怎样了,所以让水秀传你过来,有没有扰到你?” 瑕月连连摇头道:“蒙娘娘召幸是奴婢的荣幸,何来扰字一说。”说着她吐了吐舌头,有些偷笑地道:“其实奴婢还要感谢娘娘呢,让奴婢可以少练一会儿规矩,嬷嬷们好生严格,每日都要奴婢们从早练到晚。” 凌若被她逗得一笑,道:“嬷嬷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一言一行均要求甚严,不可有任何马虎,当年本宫也是这样过来的。” 瑕月羡慕地道:“若将来奴婢有娘娘一半的风华就好了。” “风华怎及青春二字来得更好。”凌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道:“对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是吃错了东西过敏吗?” 瑕月抚着有些刺痛的脸颊,低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恨意,然再抬起时,已是变成委屈之色,“奴婢也不知道,那日奴婢用了胭脂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来如此。”凌若关切地道:“可有请太医看过?” “回娘娘的话,嬷嬷替奴婢请了太医,药也开了,其实眼下肿已经消下去许多了,想来再过几日就没事了。” “那就好,否则要是殿选时还这个样子,可是不好了。”这般说着,凌若蹙眉道:“只是这胭脂怎么会突然有问题,难道你以前一直没用过吗?”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木秀于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低头道:“太医也有怀疑过,但后来要找胭脂的时候,那盒胭脂怎么也找不到,只得作罢。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凌若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往后可要仔细一些,你容貌这般出色,免不了会引人嫉妒,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 “奴婢知道了,多谢娘娘。其实钟粹宫中的诸位秀女姐姐待奴婢还是极好的,奴婢相信这件事应该是意外,不是别人有意为之。” “你倒是纯良。”这般说着,她将目光转向瑕月的手腕间,訝然道:“本宫赏你的那个镯子呢,怎么不见你戴,可是不喜欢?” 瑕月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娘娘赏的镯子奴婢很喜欢,是奴婢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将镯子打碎了。”这般说着,她跪下,一脸惶恐地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好恕罪的。”虽然凌若说得极不在意,却没有让瑕月起身的意思,由着她跪在地上。 “本宫听说,你与五阿哥多有往来是吗?”凌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令跪在地上的瑕月心中一惊,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一脸惶恐地道:“奴婢与五阿哥只是见了两面而已,实说不上多有往来。” 凌若冷笑一声道:“不过见了两面就让弘昼对你神魂颠倒,魂牵梦索,那拉瑕月,你可真是有本事。” 瑕月闻言越发惶恐,连忙道:“奴婢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五阿哥原来竟有这样的想法,奴婢……” 她还待解释,凌若已经不耐烦地抬手道:“行了,别在本宫面前说这些虚话,本宫虽与你才见了两面,若你以为这张面具可以骗过本宫,就未免太过天真了。” 瑕月心中暗惊,面上却还是一味否认道:“奴婢实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凌若盯了她半晌,凉声道:“好吧,本宫就与你明说,五阿哥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未来于五阿哥而言,就如一幅锦绣长卷,绚烂无比,而你并不是那个能陪他同走那幅锦绣长卷的人,别妄想你不应想的东西,那对你不会有任何益处。” 瑕月低头道:“奴婢身份卑贱,并没有高攀五阿哥之意,请娘娘明鉴。” “身份卑贱?”凌若抚着扇柄下的流苏轻笑道:“当今一等英国公的女儿居然说出身份卑贱四个字,本宫真不知是说你太过谦虚好,还是太会伪装的好。” 瑕月抬头,一脸认真地道:“奴婢从不曾有过任何伪装,奴婢实不知娘娘之话从何说起。” 凌若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那目光似要将瑕月看穿一般,令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撑地的双手,纤纤十指上涂着最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粉红丹蒄,指甲不自觉地轻扣着金砖细细的缝。 “那拉氏一族的女子真是不可小觑,不过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城府与稳重,若是本宫刚选秀那会儿,还真不定会被你骗过去。”不等瑕月再叫屈,她已然道:“你既然坚持要带着那张面具,本宫也不勉强要你摘下,但本宫与你说的每一个字,你最好都牢牢记在心里,千万别忘了,否则本宫定会让你后悔,退下吧。” “是。”瑕月委屈地起身离开了承乾宫,而是她走后,凌若道:“水秀,你去库房中挑选十匹上好的缎子,外加首饰,送到钟粹宫给那拉瑕月。” 水秀不解地道:“主子不是不喜欢她吗,为何还要这样抬举她?” 凌若将团扇往桌上一搁,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宫越是抬举她,她在钟粹宫的日子就越不好过,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水秀眸光微惊,“主子是说她的胭脂是被人动了手脚?” 在凌若点头的时候,一旁的水月道:“主子,恕奴婢直言,奴婢倒不觉得这个那拉秀女像是装的,奴婢一直有留意她的眼睛,并没有躲闪之色,或许她真与皇后不同,如果是这样,咱们这样做,岂非害了她?” “昔日温氏入宫时如何,结果又如何,这么快便忘了?”凌若的话令水月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轻声道:“话虽如此,但人与人毕竟不同,主子会否……”后面的话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否说出口。 “觉得本宫太武断了是吗?”凌若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轻叹道:“本宫之前也曾觉得自己太武断了,但现在却是很肯定,这个女子绝非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恰恰相反,她很能忍,也很有手段,否则不会让弘昼为了她顶撞裕嫔,更不会在她的连番逼问下,还不露破绽。”不等水月说话,她便道:“你只看到她目光没有躲闪,却没有留意到她的手指。” “手指?”水月奇怪地摇头道:“奴婢不明白。” 凌若起身弯腰自刚才瑕月跪着的地方捡起一小截指甲放在水月掌中,“自从本宫与她说起弘昼的事后,她的手指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扣着金砖缝,甚至连其中一枚指甲被扣断了也没停下,你说若不是心中紧张是什么?不过她也算是个人物了,才这么点年纪,便可以将表情控制得如此精准,连你也被她骗过了。” 水月脸红地道:“奴婢知错了,请主子恕罪。” “也怪不得你,她确实利害,若不是温如倾的事让本宫有所警觉,再加上她又是那拉氏一族的人,让本宫格外留意,而今也未必会看出她的古怪来。” 水秀在一旁道:“主子,奴婢觉得你只与那拉瑕月说只怕无用,还得找机会与五阿哥好生说说,让他别被那拉瑕月蒙骗了才是。” “本宫知道,不过刚才裕嫔虽然没有明说,本宫猜着五阿哥对本宫应是有所微启,如今与他说并不合适,还是等他对那拉瑕月的痴迷少一些再说吧。”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风必摧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点点头,依着凌若的吩咐去库房里选了十匹上等料子,还有一应金银首饰,让宫里的小太监拿了往钟粹宫行去,到了里头,正在教秀女规矩的嬷嬷一眼便认出她是熹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连忙命众秀女停下,然后迎上去讨好地道:“姑姑,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歇着。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她虽然在宫中也有些地位,但水秀是凌若身边的人,她又怎敢不巴结着讨好。 水秀并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满脸笑容地道:“嬷嬷客气了,主子有事吩咐下来,莫说是天热,就是下着雨雪也得过来,你说是吗?” 嬷嬷连连点头道:“姑姑说的是,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吩咐姑姑?”这般说着,她眼睛偷偷地瞥了后面满着东西的小太监一眼,不必问,定是来赏人的,就不知道哪个人这么幸运,得贵妃娘娘这般另眼相看,会否就是刚刚才回来的那拉瑕月? “请嬷嬷将瑕月小主唤来。”水秀这句话无疑证实了嬷嬷的猜想,她满口答应,走到瑕月身边客气地道:“瑕月小主,水秀姑姑让你过去一趟。” “是。”在周遭羡慕的目光中,瑕月却是有些心惊肉跳,好不容易走到水秀面前,含了缕合宜的笑容,低头道:“瑕月见过姑姑。” 水秀连忙扶起她道:“瑕月小主千万不要客气,奴婢身份卑微万万不敢受小主的礼。” 瑕月乖巧地站起来,眨着杏眼道:“不知姑姑来找我,可是娘娘还有事情要吩咐?” 水秀仔细打量了一眼,心下暗叹,只看表情还真是瞧不出一些破绽来,真不晓得这个十四岁的女子哪里来这么多心思。 水秀一指身后那些东西道:“刚才小主走的匆忙,主子来不及将东西给你,所以特命奴婢将这些东西送来,皆是赏给小主的,还望小主不弃。” 瑕月心中暗恨,熹贵妃分明是有心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前自己已经因为她的假意示好,而吃了不少亏,脸上的肿痛到现在都没消呢。 然恨归恨,瑕月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来,反而一脸惶恐地道:“瑕月何德何能,蒙贵妃娘娘如此厚爱,瑕月实不受此重赏,还请姑姑替我转告娘娘,娘娘的好意瑕月心领了。” 知道自己送来的东西是烫手山芋,所以百般推辞,这个那拉瑕月,真是不简单。这般想着,水秀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深了几分,“娘娘赏下来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小主这样,不是存心为难奴婢吗?” 瑕月寻思道:“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无功不受禄,实在有愧!” “奴婢跟在主子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但是像这样常识一个人,可是很少见的,想来瑕月小主一定可以留牌子成为宫中的主子。”水秀的话无疑令那些秀女妒上加妒,尤其是那个岚秋,恨不能将瑕月撕成碎片。 瑕月一边恨得牙根痒痒,一边不得不挤出笑脸收下水秀送来的东西,之后更是要感激涕零地道:“请姑姑代我多谢娘娘,她的厚爱,瑕月一定铭记于心。” 待得水秀走后,众秀女继续练起了规矩,不过这一次可以明显看到嬷嬷待瑕月的态度较其他人好上许多,哪怕她做错了,也是好言提醒,不像平常那样严厉,不用问,定是因为那些赏赐的缘故。之前虽然熹贵妃也对瑕月另眼相看,但终归只是一次,可说是偶尔,但这次再送东西过来,显然熹贵妃将瑕月记在心里,凭着熹贵妃身上所系的恩宠,只要她有心,瑕月定然可以留宫成为主子,甚至于一宫的娘娘,试问那嬷嬷总会不巴结着她。 不过因为这件事,瑕月在众秀女眼中,无疑是成了眼中钉,在嬷嬷教完了规矩走开后,有秀女走到正在捶腿的瑕月跟前,故意踩了一下她的脚,然后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的。” “没……没事。”那一脚很是用力,瑕月痛得脸色发白,连话也说得不是很利索,明玉看不过眼,走过去护着瑕月道:“你们不要太过份了!” 那个秀女完全不在意,左右没有嬷嬷或是管事姑姑在,冷声道:“什么过份,都说了不是有心的,哼,正主都没说什么,要你多什么嘴!” 明玉正要与她争执,瑕月已是拉住她的手道:“算了,姐姐不要与她们说了,咱们回屋去吧。” “你,唉!”明玉不是个愿意多事的人,但这段时间看着瑕月被欺负,实在看不过眼,偏生瑕月又是个好说话的,任别人怎么欺负也只是一笑置之,顶多一个人偷偷躲在屋中流泪,她不止看到一次了。 在她们刚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岚秋的声音,“那拉瑕月,不要以为熹贵妃看重你,就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能不能入选不到殿试之日,就是未知之数。还有你富察明玉,劝你莫要与她走得太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明玉脚步一顿,回头睇视着岚秋那些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多谢你相劝,不过我也有一言要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莫要做得太过份,否则当心会有报应!” 说罢,她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岚秋,扶着瑕月回到她们所住的屋中,在小心地扶着瑕月坐下后,关切地道:“来,小心着些,还疼不疼?若是利害,我找找看有没有药可以擦的。” 瑕月没有说话,然泪却是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将明玉弄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拭去她的泪道:“怎么了,莫哭,我知道你受那些人欺负,不过再过十来天,便要殿选了,到时候不论是留牌还是不留牌都没事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已是令明玉与瑕月产生了极为深厚的友情。 “没有,我哭不是因为她们刁难我,而是因为姐姐,幸好……幸好有姐姐一直陪在我身边,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好可怕。”瑕月无助的样子令明玉心疼不已,抱住她安抚道:“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两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放令瑕月露出一丝笑意,但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我就怕这十来天不是那么好熬的,她们不会善罢干休,尤其是那个岚秋。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上次那盒胭脂也不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害得我到现在脸还没有好,现在胭脂也不敢用。我怕……我怕下一次,会有人在吃的东西里下药。” “傻丫头,她们没那么大的胆子,放心吧,退一步说,就算真有这样的事,咱们自己小心一些,不着她们的当不就行了。总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放心吧。” “只怕防不胜防!”瑕月无助的说着,明玉还从来没有看到瑕月如此担心害怕过,不等她安慰,瑕月已是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道:“没事了,姐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说罢她拉着明玉的手道:“不过我真的有些羡慕姐姐,与四阿哥情投意合,只待秀选之后,便会被赐给四阿哥为嫡福晋。” 之前弘历来找她之后,瑕月便一直缠着问明玉问个不停,而明玉又喜欢她娇柔不矫作的性子,便将能说的话都与她说了,虽然没提会被指给弘历的事,但以瑕月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到,而明玉也默认了。 “这种不知道的事,提来做什么,我现在只是担心你,唉。”虽然明玉一阵安慰瑕月,但心里何尝不担心,“对了,刚才熹贵妃唤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瑕月低头绞着衣角,她这个样子令明玉看着心中奇怪,追问道:“到底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这一次瑕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哭意,明玉强迫她抬起头,发现她眼圈都红了,急切地道:“究竟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我看着熹贵妃送了你那么多东西,应该是待你不错的,可是你这样子,唉,瑕月,你是不是连我也信不过了?” 瑕月躲避着她的目光为难地道:“不是,我怎么会信不过姐姐,是……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玉握住她的手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瑕月吸了吸鼻子,道:“贵妃娘娘知道五阿哥曾来找过我的事,她很不高兴,不许我再见五阿哥,还说我是皇后的侄女,不仅不可能入宫,更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位阿哥。那些东西,与其说是赏我,不如说是提醒我,让我别忘了她的吩咐。” “娘娘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她与皇后娘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凌若与那拉氏之间的争斗本就是宫闱之秘,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旁人并不知晓,更不要说富察明玉才来京城不久。 瑕月一脸茫然地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阿玛说,贵妃娘娘与姑母之间似有些误会。” “就算是这样,你与皇后娘娘也不是同一个人,何必将你们混为一谈呢?”明玉对凌若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爱屋及乌,自然也是恨屋及乌,但这件事我真是觉得很委屈,因为我对五阿哥并没有任何非份之想,更没有想过要嫁他为嫡福晋,是五阿哥他对我有意。”说到这里,瑕月满脸委屈。 明玉怜惜地看着她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与贵妃娘娘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但贵妃娘娘根本不相信,一直认为是我勾引五阿哥。”瑕月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抓着明玉的手道:“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的,之前五阿哥来见我,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与他见了一面,根本就不是对他有意,你相信我。” 见她神色激动,明玉连忙安抚道:“你我情如姐妹,我怎会不相信你。”待瑕月平静一些后,她又道:“罢了,左右你对五阿哥也无意,不要多想了,万一五阿哥下次再来,你与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让你难做就是了。” “只说怕不清,五阿哥他似乎……”瑕月没有说下去,但那张脸上笼罩沉沉的忧色,“对了,姐姐你不是与四阿哥很好吗?不请你请四阿哥过来一趟,我与他说,让他帮着劝劝五阿哥,或许会有用。” “这个……”明玉没想到瑕月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见她不说话,瑕月小心地道:“姐姐可是不愿帮我?” 明玉终是不忍见她失望,连忙否认道:“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我现在身在钟粹宫,实在不方便出去,要如何去请四阿哥。” 瑕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道:“不如姐姐写一封书信,我使些银子找人送出去,这样不就行了吗?” 明玉不无担心地道:“行得通吗?这里可不是咱们自家府宅,那些宫人未必会肯。” 这个时候,瑕月却是不担心了,轻笑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作: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够,他们一定会肯。姐姐,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求你了,否则万一五阿哥还纠缠不放,熹贵妃不知会怎么对我。” 明玉抵不过瑕月的哀求,点头答应,让瑕月取过文房四宝,写了一封短信,落笔之时颇为忐忑,毕竟秀女私会阿哥,怎么想着也不是件光彩的事,万一这封信落在有心人的手里,麻烦可是大了。 在写完信后,明玉迟迟没有交给瑕月,而是道:“瑕月,就这样直接叫人送去宝亲王府,只怕不太好,还是得想一个更加妥贴的办法才行。” “姐姐说的也是,毕竟这事若传了出去对姐姐名声有碍。”瑕月思索半晌道:“姐姐觉得这样如何,我再另外写一封信,然后将姐姐这封信套在里面,让她将信送去我阿玛府上,再由我阿玛将信送到定亲王府,这样一来,应该就没关系了。”不等明玉说话,她又道:“其实由姐姐家人转交更好,只是姐姐家人皆在京城外,马齐大人又卧病在床,不便惊扰,所以才会做此想法。若姐姐放心不过的话,就让人送去马齐大人府上。”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 送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连忙道:“傻丫头,我怎会信不过你,依着你的话去做就是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瑕月点点头,另外又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英格将明玉的亲笔书信送去宝亲王府,待得封好后,瑕月让平日里侍候她们的宫人进来,这个宫女名叫春锦,与瑕月差不多年纪,脸颊圆圆的,看着颇为讨喜。 春锦进来后屈一屈膝道:“不知二位小主有何吩咐?” 瑕月看了明玉一眼,道:“春锦,我一事想要麻烦你,之前我入宫的时候,我阿玛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实在挂念得紧,所以写了封家书,想请你替我送出宫去给我阿玛。” 春锦听得是这么一回事,低头道:“回小主的话,不是奴婢不帮您,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从没有说哪位小主送信出去的,所以恕奴婢不能帮您,其实再有十余天就选秀了,到时候不论入选还是怎样,小主都有机会回家一趟。” “我也知道,只是实在担心得紧。”瑕月这般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春锦手里,“求春锦姐姐帮个忙,你这个恩情,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的,来日必当报答。” 看到塞在手里的那张银票,春锦心中一跳,这可足够抵她一年的月例了,但此事毕竟有些冒险,一时还下不了决心答应, 看她不说话,瑕月赶紧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相同数额的银票,神情急得都快哭了,“求春锦姐姐帮个忙吧,不然……不然我真的很不安。” “小主您别这样,奴婢……”春锦正想着该怎么说,明玉已是开口道:“春锦,瑕月一片孝心,若是可以,你便帮帮她,这份恩情,莫说是瑕月,就是我也不会忘的。” 春锦一边盯着手里的银子,一边思索着明玉的话,这两人在本届秀女中,不论容貌家世均是顶尖的一列,而且那拉瑕月又得熹贵妃看重,两次赏下东西,有很大机会入宫,至于富察明玉,听说她与四阿哥早在入宫之前就相识了,虽不知真假,但四阿哥前次可是真真切切有来找过她。若是能讨好这两位小主,将来她们平步青云时,提拔自己一把,自己便不需要再做这最低等的宫女了,而且就算再怎么样,也赚了两百两银子,足够给爹娘他们盖一间青石瓦大屋了,让他们可以住得舒坦一些。 想到这里,春锦终是下定了决心,攥紧了手里的银票道:“那好吧,奴婢尽管试试看,若是没能送出去,还望瑕月小主不要怪奴婢。” 瑕月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一定不会!”说罢,她将信递给春锦,目送其离开。 看到瑕月绽放在唇边的笑容,明玉笑道:“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吗?等四阿哥来了,你与他好好把话说清楚,让他帮着劝劝五阿哥,还有熹贵妃那边也是。” “我知道了,多谢姐姐。”瑕月亲热地拉着明玉手臂,两眼笑得弯成了月牙,“这次入宫选秀,最开心的就是遇到姐姐。” 明玉刮着她小巧的鼻子道:“你啊,就是嘴甜,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银票呢!” 瑕月娇声道:“哪会,就算卖了我自己也舍不得卖姐姐。” 明玉只是玩笑的话,并没有真的这般想,但她不知道,早在相识的那一刻,瑕月就已经将她当成棋子闯得团团转。 不能说明玉不够聪明,只能说有心算无心,无心者必然吃亏;还有就是瑕月的心计根本不像她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简直……近妖! 春锦在第二日成功将信送出了宫,落在英格手中,而英格却没有立刻将明玉所写的那封信送到宝亲王府,而是找来府中最善长临摩的清客,让他照着明玉的笔迹写了一封送去宝亲王府,那封真迹却被他收了下来,至于有何意图,便不得而知了。除此之外,他还让清客临摩瑕月的笔迹与口吻,写了一封信,同一时间送出去,不过这一封送去的却不是宝亲王府,而是五贝勒府。 且说弘历那边,收到明玉来信后颇为惊奇,因为他知道明玉的性子,虽说已知她对自己有情,但若是没事,绝不会冒险写信给自己,但信中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请他来钟粹宫一趟,有事要求。 正是因为清楚明玉的性子,弘历才肯定,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明玉才会写信给自己,是以立刻命人备马入宫,不多时便来到钟粹宫。 在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嬷嬷后,他来到明玉屋中,急切地道:“明玉,你急着让我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明玉瞥了旁边的瑕月一眼道:“确实有事,但不是我有事,而是她。” “她?”弘历看着瑕月蹙起了眉头,虽然这个女子长的娇俏可爱,但他可不会忘了她的身份,英格之女,那拉氏的侄女,只凭这个身份,就难令他对其有好感。 “她怎么了?”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弘历的身音有些发冷,令明玉觉得甚是奇怪,平常弘历待人均是彬彬有礼,不像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 瑕月怯怯地道:“四阿哥,我有些事想请你帮忙,是关于五阿哥。” 她这一说,弘历想了起来,当初弘昼来钟粹宫就是为了找她,难不成这个女子想要勾引弘昼,结果不成,就跑来找他帮忙?呵,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众兄弟之中,还活着的,且与他要好的,只剩下一个老五,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算计老五。 这般想着,他冷冰冰地道:“不好意思,想来我帮不了你的忙。” 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令瑕月一下子垂下泪来,明玉看着不忍,连忙道:“四阿哥,你都还没有听瑕月说,怎么就知道帮不了她的忙,不如你先听瑕月把事情说一遍。” 若换了平常,弘历一定会依从明玉的话,让别人把话说完,但这个人是瑕月,所以他冷然道:“不用说了,她无非是想嫁予弘昼,做他的嫡福晋而已,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中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他的话明玉又好气又好笑,“四阿哥,我想你误会了,瑕月根本一点嫁给五阿哥的意思都没有,是五阿哥缠着她不放,这次她托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着劝劝五阿哥。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真不知为何四阿哥你与贵妃娘娘都会这样想。” 明玉这番话令弘历一怔,訝然道:“真是如此?” “我怎会骗你。”这般说着,明玉看向瑕月,轻声道:“好了,你把事情仔细与四阿哥说一遍。” 瑕月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地捂住了脸,神情痛苦,明玉见状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脸颊又刺痛了?你早上没有擦药吗?” 瑕月一边捂着脸一边道:“药昨儿个夜里就用光了,我看脸已经好了许多,就想着不用再擦了,哪知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痒得很,现在还刺痛起来了,很是难受。” “你这丫头,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明玉埋怨了一句后道:“罢了,你与四阿哥说着话,我替你去御药房拿药,之前太医开的方子在哪里?” 瑕月连忙取了方子给明玉,感激地道:“辛苦姐姐了。” “无事,你记着不要用手去抓,哪怕再痒再痛也要忍着,否则可就要破相了。”在仔细叮咛了一句后,明玉方才离开。 待其走后,弘历牢牢盯着瑕月,似要看透他的内心的一般,这种目光让瑕月无比厌恶,之前在承乾宫,熹贵妃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她,不过熹贵妃的目光更老辣一些,让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在盯了半晌后,弘历道:“你说弘昼纠缠你,而你又不愿意嫁给弘昼,所以才来找我?” 瑕月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怯怯地道:“我知道四阿哥与熹贵妃娘娘对我还有我家族都有些误会,本不该来求您帮忙,但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求谁,所以冒然让明玉姐姐替我写信请四阿哥您入宫一趟。四阿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要嫁给五阿哥,也没有想过入宫,只想平平安安过了这趟选秀,然后就回家中,等以后阿玛替我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再出嫁。” 见她说得不似作假,弘历眉头稍舒,道:“既是这样,你好生在钟粹宫待着就是了。” “我是无心,但五阿哥有意,熹贵妃娘娘又误会我勾引五阿哥,令我解释不清,所以我想请四阿哥帮忙出面劝劝五阿哥,让他不要再来找我或是见我,否则这个误会就更深了。” 弘历想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会帮你与五阿哥说的,你可以放心。” “多谢四阿哥肯帮忙。”这般说着,瑕月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又道:“除了五阿哥那边之外,四阿哥能不能帮我与贵妃娘娘说说,我真的没有勾引五阿哥。” “就算我不解释,只要你确是清白无心,贵妃娘娘早晚会知道的。”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道:“你要说的就这些是吗?”在看到瑕月点头后,他又道:“我都知道了,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自会帮你。” 他的话令瑕月感动不已,哽咽地道:“多谢四阿哥,您真是个好人,之前我还担心着您会因为对我阿玛他们心存偏见而不肯帮我,想不到您真的会答应,多谢四阿哥!”说到激动处,瑕月忍不住跪了下来,对着弘历不住磕头,连自己头磕红了都没停下。 她这个样子看得弘历亦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弯腰扶起她道:“不过是举手之牢,无需如此。” 弘历是好心去扶她,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弘历始料未及的,只见瑕月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撕开,用力之猛,甚至连一处缝线还有扣子都拉掉了,在看到弘历挂在脖子上的半块玉佩后,目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佩扯了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弘历大惊,连忙一把将她推开,厉声道:“你做什么?快把玉佩还我。”这半块玉佩正是当初瓜尔佳氏送给他的,在挡了弘时的刀后,碎了开来,他寻了根绳子将还算完好的半块玉佩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将自己的衣服也给拉开许多,甚至连香肩也露了出来,除此之外还将发髻弄乱。 在她准备跑出去的时候,弘历从后面一把拉住她,脸色发青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刻,流露在瑕月脸上的是弘历没有见过的怪异笑容,“我想做什么,四阿哥你不是猜到了吗,又何必多此一问,还是说你其实就想借着这个,占我的便宜,若真是这样的话,你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呢,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贱人!”被她这么一说,弘历亦察觉到自己现在和她的姿势很亲呢,连忙一把将她推开道:“你要是敢这么做的话,我将你全身的骨头都拆下来。” 瑕月嫣然一笑,并没有被他的话吓住,“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才真会拆了我的骨头,四阿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了,着了当。” 弘历气急败地喝斥道:“贱人!你利用明玉骗我来此,这么说来,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至于我要做什么,四阿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这般说着,瑕月快步退开,然后往门口奔去,眼见着就要到门口了,一个身影却是牢牢挡在门口,令她无法开门。 “你休想踏出这个门”弘历一直有盯着瑕月,又怎会让她寻到机会出去破坏自己的名声,“我再说一遍,将玉佩还给我” 瑕月抬高了下巴,道:“我若不还又待怎样?” “那就是你逼我动手的”这一刻,弘历看瑕月的眸光犹如在看死人一般,“我虽然不喜欢打女人,但如果那个女人不知死活越过了我的底线,我亦不会与她客气,你最好别逼我。” 瑕月回应给他的是一抹冷笑,“不错,你确实可以打我甚至杀了我,从我手里抢回玉佩,但你同样脱不了身,四阿哥,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中了计,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蛇蝎美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说的没错,不论弘历怎么对她,自己都会惹来大麻烦,而且英格一定会趁机发难,要皇阿玛处置自己。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最要命的是此处没有旁人,哪怕自己全身上下全是嘴,也说不清,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是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子设下的计。” 一番权衡利弊后,弘历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你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瑕月微微一笑,以一种无比娇媚的姿态道:“不为什么,只是想做你的嫡福晋而已!” 弘历想也不想便冷笑道:“做梦!” 瑕月笑意不改地道:“是不是做梦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说来,未免有些言之过早。再说论容貌论家世,我都比那个明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娶我为嫡福晋有什么不好?” “或许明玉不及你貌美,但她比你善良,若非要比较,只能说,她是人,而是你蛇蝎!”弘历毫不留情的话语令瑕月笑容一滞,但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道:“蛇蝎美人吗?真是多谢四阿哥夸奖。” “不知廉耻!”弘历恨恨地吐出这四个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娶你这只蛇蝎的,因为想到你我就恶心!” 他的一再贬低侮辱,令瑕月心中恼恨,冷声道:“我说过,现在言之过早,还是等尘埃落定之时再说吧,四阿哥现在有空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局吧,光这样堵着门可是没用的,算算时间,富察明玉可是快回来了,你觉得她要是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样?” 弘历气得快要发狂了,这个女子简直就是没脸没皮,为了达成目的,连自己的名声也可以不在。 盛怒之下,弘历忽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道:“既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了!” 脖颈传来的力道令瑕月有些害怕,但仍是强撑着道:“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别忘了这里可是钟粹宫,而我是这里的秀女,我阿玛又是当朝国公,只任这三样就足够让你一身麻烦,虽然你是阿哥,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皇上多宠爱你,都不可能保你无事,否则就是在与律法作对,与满朝文武百官作对。皇上或许不会杀了你,但你必将失去被立为储君的资格,这一点我可以在这里很肯定的告诉你,别以为熹贵妃能救得了你。不错,皇上是很宠爱熹贵妃,但说底,她也只是后宫中的一个女子,皇上不可能为她一人而得罪天下!” 在她说话的时候,脖子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到后面已是令她连呼吸都困难,但还是坚持将这番话说完。 “贱人!”弘历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来,他怎么也想不到,瑕月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深沉缜密的心思。她说的没错,杀了她会让自己很麻烦,此事发生在宫中,外头又那么多人,怎么都不可能压下来,而且瑕月也不是身份卑贱的宫女太监,她出了事,英格一定会不依不饶,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大臣,上奏皇阿玛,让他杀了自己以正国法。哪怕事发之后,皇阿玛力排众议,保下自己的命,也断断不可能再将皇位传给自己。 可是不杀这个贱人,自己同样会一身麻烦,包括娶她为福晋,自己想娶的从来就只有明玉一个,这个瑕月美则美矣,心肠却是万分歹毒,怎配为自己福晋,还有明玉,她又会怎么想? 那拉瑕月的计策,令他陷入两难之地,难以取舍,瑕月将他的挣扎、恼恨、烦燥一一看在眼中,涨红的脸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哑声道:“如何?四阿哥想好了吗?是不是要为我这条贱命,赔上你的大好前途?!”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瑕月,那张阴沉的脸上腾起阵阵杀意,手上的力道松了紧,紧了又松。本心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杀了这个贱人,但理智又告诉她,万万不能杀! 正自这个时候,弘历挡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几下,外头的人在发现推不开门后,扬声道:“四阿哥,瑕月,你们是不是在里面,快开门!” 听得明玉的声音,弘历心中一慌,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一松,瑕月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开他的控制,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同时用力地咳嗽着。 明玉听得里面有瑕月的声音,再次推了推门,但还是推不开,不过这一次她注意到门的那一头有个高大的声音挡着,连忙道:“瑕月,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咳嗽?还有谁一直挡着门,快让开。” 不等弘历说话,瑕月已经带着哭腔道:“姐姐快救我,快救救我!四阿哥……四阿哥他……”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弘历又气又恨,但他现在既不能出声又不能让开,否则一旦让明玉看到这一幕……他简直不敢想像。 “瑕月出什么事了?”明玉一听瑕月这话更加慌张,迭声道:“四阿哥出什么事了,里面还有谁在,快让我进去!”见门始终推不开,明玉凝声道:“再不开门,我这就去将管事姑姑请来,让她派人将门撞开!” “你避不过的!”瑕月用口形无声地对弘历说出这五个字,令弘历险些气炸地胸口。 明玉的声音将数位秀女给吸引了过来,她们皆听到瑕月在里面哭泣的声音,帮着明玉一起推门,但始终不行,其中一个秀女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请姑姑过来。” 弘历此刻真是头疼欲裂,这件事越闹越大了,就像瑕月说的那样,自己真是避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让开了身子,下一刻门立刻被推开,明玉等人还没看清屋中的情况,一个人影便扑到了明玉怀里,抱着她大声哭泣,不胜伤心。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与那拉瑕月对峙,弘历根本没时间扣被瑕月强行撕开的衣裳,门一开,好几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一个个均是被弘历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的明玉,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有口难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你听我说!”弘历根本没时间理会其他人,只是急切地想要跟明玉解释,然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扑在明玉怀中的瑕月哭得更大声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明玉迟疑地看了一眼弘历,低头安抚着怀中的瑕月,“莫哭了,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与四阿哥……” 不等瑕月开始,弘历已是厉声喝道:“那拉瑕月,你要是敢乱说话,我断然不会放过你。” 瑕月本来已经张口,听得他这么说,立刻又闭紧了嘴巴,扑在明玉怀中呜咽地哭泣着,伤心委屈。 看到弘历与瑕月衣衫不整的样子,再听到弘历这句话,就如瑕月之前预料的那样,众人都往那方向想去,不过哪一个也不敢说出口,毕竟站在那里的可是四阿哥,万一惹恼了他,岂非自找麻烦。 不过有这个想法的可不包括明玉,她不理会弘历,只是低头道:“瑕月,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有姐姐在这里没有可以伤害你的。” “明玉,你不要听她说,这个女子满嘴谎言,她在你面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千万不要被她骗了,你刚才出去后,她就借机撕开了我的衣服,闹出这么一场来。”他话音未落,瑕月已经满面愤然地动抬起头来,嘶声道:“四阿哥,人在做天在看,明明是你自己趁着没人在,见色起意,想要污辱我,却反过来说是我撕开你的衣裳,哪有人像你这样无耻。”她情绪很激动,浑身都在颤栗,明玉扶着她,感觉她随时会虚脱一样。 “还有,我污辱你做什么,赖上你让你娶我吗?不错你是四阿哥,身份高高在上,可是我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清白来污蔑你。”瑕月越说越激动,指着弘历道:“还有,刚才是谁挡着门不让明玉姐姐进来,难道是我吗?” “那拉瑕月,你真是满嘴谎言,陷害起人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弘历现在的感觉就是百口莫辩,不知究竟该怎么说才好。 “姐姐!姐姐!”瑕月不理会他,用力抓着明玉的胳膊,力道之大,指甲甚至透过衣裳掐在她肉里,她泣不成声地道:“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我对不起你,我以后都没脸见你!” 在说完这句语无伦次的话后,她放开愣愣站在那里的明玉,捂着嘴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里的时候,恰好碰到弘昼进来,可是她连看都没有看弘昼一眼就匆匆跑了出去。 弘昼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接到英格让人照着瑕月笔迹所写的书信,说她有事相商,哪知刚进钟粹宫就看到这一幕,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瑕月!瑕月!”弘昼在叫了数声,都不能令瑕月停下脚步后,匆匆追了上去,也来不及细问。 明玉想要去追瑕月,却被弘历一把拉住手臂,“明玉,你听我说好不好?” 明玉回过头冷冷看着他,“听你说什么?说你想要污辱瑕月,还是说瑕月故意撕烂你的衣裳污陷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我相处虽不久,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性子,我怎么会对她见色起意,一切都是她搞的鬼,你千万不要相信她,这个女子狡猾如狐,将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弘历的一番实话听在明玉耳中却是荒诞不经,摇头冷笑道:“是啊,我确实是想不到,我与你见了那么多面,居然没看出你是一个好色无德之人。” 弘历无力地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理由!”明玉吐出两个字道:“你告诉我瑕月这么做的理由。” 弘历点头,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告诉你,她想做我的嫡福晋,想要做宝亲王府的女主人!” 回应给他的,是无尽的冷笑,明玉不住摇头道:“瑕月不是这样的人,她做不出如此有手段的事,而且若她要嫁,大可以找五阿哥,为什么偏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相信我!”不论弘历怎么说,在明玉脸上都找不到一丝信任之色,他惶恐,上前,想要靠近一些,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但明玉根本不给他这相机会,不论他靠近多少,明玉都会退开多少,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你,因为……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明玉痛苦地说出这句话,见弘历张嘴欲言,她先一步道:“行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走,离开这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弘历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只得道:“好,我走,但有一句话你记住――我爱新觉罗?弘历想娶的嫡福晋从来都只有你富察明玉一人,再没有其他人。” 他这句铿锵有力的话令明玉心中一阵,可是下一刻又被失望所掩埋,她现在实在不敢相信弘历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啊。 在弘历离开后,目睹了这一切的秀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看向明玉,眸中多是兴灾乐祸,哪怕明玉关了门,那些不堪的话依然透过门缝不断钻进她的耳朵里,简直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哪怕她用力捂住耳朵也没用。 这样的煎熬直至管事姑姑出声喝斥,那些人才散去,但明玉已经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默默自眼中流下,弘历……弘历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亏得自己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又有担当的阿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弘历又说是瑕月,呵,瑕月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哪里会有这样多的心思与计谋,终归……终归是弘历推脱的借口,为自己做错事寻一个借口罢了。 且说弘昼那边,在追着瑕月许久之后,终于在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长巷中截到了她,“瑕月,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个样子!” “你不要问!我不想说啊!”瑕月捂着双耳,痛苦地叫嚷着,她这个样子真是将弘昼吓着了,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说,你先冷静一些,还有,将衣裳拉起来。”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颠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弘昼真是没说过,一直在旁边站着,看瑕月没那么激动后,他方道:“瑕月,从这里过去,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我们去那里坐坐好不好,你放心,若是你不愿说,我绝不逼你。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瑕月迟疑许久,终于点头答应,弘昼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前面引路,走了一会儿,瑕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清澈的湖泊出现在眼前,还没走近就已经感觉到阵阵清凉,旁边栽种着许多梅树,虽然不到开花的季节,但依然有着碧绿的树叶,让人看着心情平静。 正看得出神,一只白鹭从天上飞了下来,落在湖泊中,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泛起层层涟漪。 见瑕月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弘昼在一旁道:“这里叫临渊池,是我与四哥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我们常抓着石头扔出去,看谁扔的远,有时候会不小心扔到飞下来的白鹭,将它们惊得飞了起来。” 瑕月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再度沉了下来,“我不想听到四阿哥三个字。” 弘昼心下奇怪,却是没有多问,只是道:“你不愿听,我不提就是了,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可好?” 瑕月点点头,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虽然衣衫已经整过了,但看着还是乱糟糟的,这样坐了许久,她忽地道:“真想……真想就这么跳到湖里,从此再没有任何烦心的事,也不会痛苦难过,更不会流泪。”说到这里,她突然将脸埋进了膝盖里,随即一阵沉闷压抑的哭声从中传出。 弘昼静静地坐在一旁,一直等她哭够了,方才道:“我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话,但你记着,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还会让疼你爱你的亲人伤心。” “我知道。”瑕月抬起头,一双眼睛已是红得跟兔子一般,忽地,她对弘昼道:“你说我死了会有人伤心,那你呢,你是其中之一吗?” “会。”弘昼点点头,转而道:“对了,你原先写信给我让我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瑕月吸一吸鼻子,哽咽着道:“前次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熹贵妃便将我唤了去,与我说了很多。” 一听得这话,弘昼的身子顿时有些紧繃,“熹贵妃?她找你做什么?” 瑕月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熹贵妃知道你与我私下见过面,很不高兴,将我唤过去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妄想可以嫁给五阿哥你,因为我不配!” “她竟然与你说这些?”原本就因为裕嫔的话而对凌若不满的弘昼听得这句话,更是不高兴,“她既不是我额娘,也不是皇阿玛,不管我喜欢谁,她都无权过问。” “可她是掌权后宫的贵妃娘娘,怎么无权过问。”说到这里,瑕月又小声啜泣起来,“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我真的……真的想跟五阿哥你在一起,所以我求她,可是不论我怎么哀求,怎么乞求,她都不肯答应,甚至骂我不自量力,勾引五阿哥你,我……我……”瑕月说不下去了,只是不住地啜泣着。 “她真这样说?”听着瑕月的话,弘昼已是出离愤怒了,不管怎么说,瑕月都没有错,为何要为难瑕月,还说她勾引自己。一直以来,他都很尊敬熹贵妃,但这一次,熹贵妃实在太过份了,不过安排他的事,还这样对待瑕月,真是枉亏自己以为她是个温和慈善之人。 瑕月咬着唇道:“我当时很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写信给五阿哥你,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一个想法。后来明玉姐姐知道了这件事,便说熹贵妃是四阿哥的额娘,若由四阿哥出面去劝说,熹贵妃或许会明白,我也不曾多想便答应了,哪知道他来了之后……” 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瑕月说下去,弘昼急切地追问道:“四阿哥来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衣衫不整,还有四哥,我刚才看他似也有些……”有些什么弘昼没有说什么,但神色却在此刻变得凝重起来。 瑕月神色痛苦地道:“之前我脸用错了东西,红肿刺痛,药在昨夜就没了,明玉姐姐便帮我去拿药,哪知道明玉姐姐前脚刚走,后脚四阿哥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他根本没听我的话,只是不断地抓我的手,之后更是要来亲我,我……我很害怕,就一直不断地反抗,想要逃走,可是四阿哥力气好大,我根本挣扎不过他,他……他像疯了一样,说他喜欢我,想要我成为他的人,可是我根本不喜欢他,而且他明明就要娶明玉姐姐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到后面,瑕月再度泣不成声,难以言语。 弘昼脑袋嗡嗡作响,半天说不出话来,刚才瑕月说什么,说四哥非礼她?怎么可能,四哥与皇阿玛一样,并不是很好女色,而且他又有了中意的人,怎可能会去非礼瑕月,可是他们的衣衫确实皆不整,而且刚才瑕月跑出来的时候,四哥显得很慌张。 难不成四哥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不会的,四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弘昼努力说服着自己,但脑海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争执,一个让他相信瑕月,一个让他相信弘历,互不相让。 正自头痛欲裂的时候,身边突然没有了瑕月的身影,他慌忙四处张望,竟然看到瑕月往湖边走去,吓得他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一把拉住她道:“你想做什么?” 瑕月停下脚步,然一直攥在手中的丝帕却是掉进了湖中,在湖水上静静地飘着,弘昼一把将她从湖边拉了回来,厉声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掉下去,真会死的!” 瑕月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新的泪水又再次落下,哽咽道:“可是我现在真的没脸见人,钟粹宫我也不敢回去,我……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啊!” 弘昼怜惜地道:“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帮你的,你别那么担心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关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瑕月咬着有些发白的下唇道:“你与四阿哥是兄弟,我不想你为了我的事,而与四阿哥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傻瓜,这件事错的根本不是你,而是……”而是什么,弘昼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越漂越远的帕子道:“瑕月,你是不是真想做我的嫡福晋?” 瑕月眼皮一跳,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应该不会才是,自己一直很小心。 这般想着,她泫然欲泣地道:“五阿哥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一直在骗你吗?觉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谎言吗?若是这样的话,请你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弘昼话音未落,瑕月已是激动地道:“你有!你有!你分明就是不信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弘昼有些无奈地道:“我问你,是因为我想再一次确知你的心意,这样才好禀告熹贵妃,娶你为嫡福晋?” “娶我?”瑕月这一次是真的吃惊了,愣愣地看着弘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娶我为嫡福晋?” “是,只要你愿意,我必会八抬大轿,迎你入贝勒府的大门!”第一次,弘昼握住了瑕月的手,握得那样紧,像是要将她融化在掌心一般。 “你不在乎刚才……”不等瑕月把话说完,弘昼已是道:“我说过,刚才的事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还是你,完完整整的你,我又何必介意!” “五阿哥……”瑕月似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抽泣,弘昼轻声安慰了一番后道:“好了,我送你回钟粹宫吧,然后我亲自去与熹贵妃说,相信贵妃娘娘会同意的。” 瑕月点点头,轻声道:“嗯,希望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一次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有几次瑕月想要开口,但看到弘昼异常严肃的神色,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在弘昼送瑕月回钟粹宫的同时,弘历亦见到了凌若,将发生在钟粹宫的事细细叙说了一遍,随后急切地道:“额娘,那拉瑕月趁儿臣不备的时候撕烂儿臣衣裳,抢走儿臣的玉佩,之后又故意做出一副儿臣轻薄她的样子,连明玉也不相信儿臣。而且这件事被不少人看到,想必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可该怎么办才好,还有皇阿玛,只怕皇阿玛与明玉一样,会不相信儿臣的解释。” “先别自乱阵脚!”从弘历进来的那一刻起,凌若便从他慌张的神色中看出了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被瑕月这么一闹,弘历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凌若的话令弘历稍稍冷静了一些,但一想到瑕月的所作所为,依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 凌若在殿中来回走着,花盆底鞋踩在光滑如璧的金砖上,发出“噔噔”的声音,也是这承乾宫大殿唯一的声音。 良久,她停下脚步,眯眸道:“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可真是利害,不过十四岁就有这样的心计,连本宫也被她蒙骗过了,以为她的目标是弘昼,事实上却是你。” 弘历拧眉道:“额娘,其实儿臣并不明白,她为何要想嫁给儿臣,明知儿臣与那拉氏一族是死对头,她嫁给儿臣是绝对不会有好过的。” “所以本宫才说她利害,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不要说像她这样的年纪。”凌若平静地说着,只从表情上看,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有与那双眼眸对视的时候,对能窥视些许。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当时被那么多人看到,这件事是瞒不下来了,你皇阿玛早晚会知道,满朝文武也会知道你这位四阿哥的‘失德’。” “额娘,您如今执掌后宫,这件事只要您吩咐,钟粹宫的人应该不会乱言才是。”平白无故背上一个“失德”之名,弘历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当然最令他不甘的是自己竟然中了一个小女子的计,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偏偏就在阴沟里翻了船,实在可恨,还有明玉……想到富察明玉,弘历心中都隐隐作痛,不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凌若摇头道:“没有用的,那拉瑕月既敢这么做,就必然是与英格串通了,就算本宫勉强压下这件事,英格也可以在前朝发难,前朝之事,可不是本宫能控制的。” “那……那该怎么办?儿臣真的要娶那拉瑕月吗?”一说到这个,弘历自己都觉得恶心不已。 凌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自然不愿弘历去娶那拉瑕月这个死对头的女儿,可是事情闹得这么大,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她所无法预料的,好一会儿她方才抚额道:“你皇阿玛那边倒是不必太担心,他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了你,但满朝文武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旦闹起来,他们一定会认为你德行败坏,不配为皇子,虽不会真的夺了你皇子的身份,但往后必会让你举步维艰。” “儿臣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烦恼,可是额娘……”说到这里,弘历突然跪下恳求道:“儿臣真的不想娶那拉瑕月,儿臣心中的嫡福晋只有明玉一人。” “额娘知道。”凌若心疼地扶起弘历,“额娘也不希望那拉氏的人成为额娘的儿媳妇。” 弘历低头想了一会儿,忽地咬牙道:“额娘,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儿臣将这件事禀告皇阿玛知晓,省得他们在皇阿玛面前搬弄是非。” 凌若叹了口气道:“本宫说过,关键在于那些百官,他们不会相信是瑕月陷害你,因为在他们看来,瑕月既是女子,又才只有十四岁,怎会有这样多的心思,只会认定你见色起意,意图非礼瑕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弘历恨恨地道:“这个贱人将儿臣害得这么惨,儿臣绝对不会放过她。” 凌若轻拍着弘历的手,叹然道:“额娘知道,不过也幸好你当时没有真的杀了她,否则事情会比现在更难收拾。”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目的有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额娘,她真的想要嫁给儿臣吗?为什么?”刚才他也问过这样的话,但凌若并没有正面回答。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凌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蹙眉道:“你刚才说五阿哥也去了钟粹宫是吗?” “是,正好是那拉瑕月奔出去那会儿,老五跑去追她了,儿臣没来得及与他说上一句话。” 凌若转着手里的宫扇,任由嫣红色的流苏在扇柄下或聚或散,如雨丝又如无根的浮萍,在持续了许久的静默后,冰冷的声音从唇齿间逸出,“若本宫没有料错的话,她大费周张,接近明玉,利用明玉设下这么一个圈套,目的有二,一是挑拨你与弘昼之间的关系;二是……”凌若声音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还要冷上数分,“她要你不能放开手脚对付那拉氏一族,处处制肘,处处为难,因为她一旦嫁你为嫡福晋,那拉氏一族就是你的姻亲,你对付自己的姻亲,且不留任何情面,朝中众臣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哪怕你最后成功了,他们也会说你冷酷狠辣,不留情面!” “但不论那拉氏一族有怎样的下场,都是他们罪有应得!”弘历本就对那拉氏一族深恶痛绝,如今更是恨上加恨,若非经过福州一事,磨练了心性,他早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你知道,本宫知道,但别人并不知道,甚至连你皇阿玛都不知道。”嫣红的流苏在手指上轻轻地缠着,直至缠满了整根纤长的手指,“所以,一旦与你有了姻亲关系,英格手上便等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就算万一控制不住,将来真让你登基为帝,也足以保证你不会赶尽杀绝!” “他做梦!”弘时一脸戾气地道:“只要儿臣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那拉氏一族好过,儿臣发誓!” 凌若点点头,“你且别急,让额娘想想办法。” 凌若心里很明白,那拉瑕月是绝对不可以成为弘历嫡福晋的,这个女子心机太过深沉,比之那拉莲意也不逞多让,就算入府之后,弘历冷落她,她也会想必办法的生出幺蛾子来,将她放在身边,简直就是自找麻烦。但事情闹成这个地步,想要善后,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不止要堵宫中的嘴,也要在英格发难时,堵前朝诸人的嘴。 就在凌若思索着解决办法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凌若对一旁的水秀道:“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无端端这么吵?” 水秀还没来得及答应,嘈杂声已然来到了外头,这一次听得比刚才真切了许多,宫人急切地道:“五阿哥,您不能进去,等奴才通传了之后您再进去!” “滚开!”弘昼燥怒地喝斥着,不顾宫人的阴拦执意要进殿。 看到弘昼这个样子,凌若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想避也避不了,摇摇头,她扬声道:“都退下,让五阿哥进来。” 得了凌若的话,宫人不再阻拦,皆退了下去,任由一脸怒意的弘昼走了进来,待他进到殿中后,凌若道:“五阿哥,你急着见本宫所为何事?” 弘昼在冷冷盯了弘历一眼后,低头沉声道:“请贵妃恕弘昼擅长之罪,但弘昼确有几句话想要问贵妃与四阿哥。” 平常弘昼一直都称弘历为四哥,如今突然改口四阿哥,显然他心里已是有了芥蒂,至于这个芥蒂从何而来,猜也猜到了。 凌若回身在椅中坐下,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就是了。” 弘昼抬起头来,逼视着凌若道:“请问熹贵妃,你是否因为我与瑕月见面一事,而指责过瑕月的不是?说她勾引我?” 凌若端过早就已经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地道:“弘昼,从一开始本宫就告诉过你,双眼所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瑕月也未必就是你看到的瑕月,她……并不适合你。” “我知道贵妃与皇额娘有过节,但瑕月并不是皇额娘,您不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勾引我,我是对她有好感,想要请额娘向皇阿玛求情,将她赐予我为嫡福晋,为何您偏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瑕月身上?” 弘昼这话句句逼人,大有针锋相对之意,令凌若大是不悦,但仍是耐着性子道:“弘昼,你年纪尚轻,阅历也浅,对于许多人与事都只能看到表面而非本质,但这些年来本宫可说是看着你长大的,本宫视你如同亲生一般,试问本宫怎会害你?” 弘昼用力地挥手,神色渐渐变得激动起来,“是,你是对我很好,视我如亲生,但毕竟只是如亲生,我不是你生的,为什么我的事样样都要由你来做主,连我娶谁为嫡福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你是比我额娘位份高,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你的儿子,更不是你的棋子,你没权力这样做!” 弘历听不下去,出声喝斥道:“弘昼,额娘亦是为了你好,你怎可以这样与额娘说话!” 他话音还没落下,弘昼便以比他更凶狠的声音喝斥了回来,“住嘴!你的事我还没与你算!” 见两兄弟之间子变得剑拔弩张,凌若连忙道:“弘昼,你这样大喝大叫的成何体统,你不喜欢本宫给你安排,那本宫不插手就是了,嫡福晋一事你大可与你额娘去商量着。” 凌若话音还没落,弘昼已经一脸讽刺地道:“那如果我想娶瑕月呢?” 这一次不等凌若开口,弘历已经忍不住冲到弘昼面前,厉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那拉瑕月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她的心计比十个你还要多,你被她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 弘昼冷笑道:“是,我是傻瓜,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堂堂四阿哥,宝亲王,居然调戏秀女,丧德败行,如今居然还有脸来教训我?” “我没有调戏过那拉瑕月,一切都是她使的计,目的就是要你我兄弟反目,你到底明不明白?!”说到后面,弘历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激动不已。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互不相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怔怔地盯着他,就在弘历以为他相信自己的时候,衣襟忽地被弘昼用力拉住,一字一句道:“真是不敢相信,我认识的四哥居然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明明是你自己动了色心,却将所有责任全推在一个弱质女流之上,还说她用自己的名节来污陷你?你简直是我见过最无耻下流的人!” “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句,没有一字虚假!”弘历反抓了弘昼的衣襟低吼道:“我是你四哥,你却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而来怀疑我,你好好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是这样的人吗?” 弘昼目光一闪,冷喝道:“不是我不愿相信你,而是你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你让我怎么相信?还有瑕月,她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嫁给你吗?在明知道你与贵妃对她家族有误会的情况下还嫁给你?更不要说她对你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弘历已经快抓狂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被瑕月迷昏了头脑的弘昼解释。 “不用解释,因为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胡言!”弘昼气急败坏地说着。 弘历又是叹气又无奈地道:“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那个女人值得你连四哥的话也不相信了吗?传得你连咱们这些年一起长大,守望相助的情谊都不顾了吗?弘昼,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可以不顾了,只是为了那个女人?!若真是这样的话,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弘昼仰头,看着雕梁画栋的殿顶,神色连番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 这个变化令弘历心中一喜,连忙道:“老五,你是不是明白过来?” 弘昼一直都没有说话,直至弘历再次追问,方转过身,背对着弘历与凌若,幽凉的声音缓缓传来,“是,我是明白了,但我明白的是,原来我一直认识的四哥,不止是一个好色之人,还敢做不敢当,这十几年来所为的兄弟情,真是一场笑话。” 弘历一个箭步冲到弘昼面前,用力扳过他的肩膀低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做过,一切都是那拉瑕月那个贱人污蔑我,究竟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 弘昼挥开他的手道:“你不必再说了,因为我已经全部明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弘昼这话让弘历大骇,众兄弟之中,他最珍视的莫过于弘昼,最在意的也是这个老五,而今弘昼竟然要与他撇清关系,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真是可笑,十几年兄弟之情,竟然被一个女人挑拨的说断就断了! 见弘昼要走,弘历想要追上去将他拦下,却被凌若唤住道:“让他去吧,你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就算真要解释,也等他冷静一些再说,而今还是想想怎么去向你皇阿玛解释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瑕月被四阿哥轻薄一事,已经迅速地在宫中传开了,宫中众人原先对这件事还半信半疑,但随着从钟粹宫得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均肯定了这件事。 听着金姑打听得来的消息,刘氏勾唇轻笑道:“想不到四阿哥原来是这么一个急色之人,真是看不出来,原先一直以为熹贵妃将他教育得很好,正正经经,想不到竟是假正经。” 金姑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吗,四阿哥这副正经样子,可是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如今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这件事一出,熹贵妃可是要头疼得要命了,万一传到皇上耳中,也不知会怎么处置四阿哥呢。” “不是万一,是一定会传到皇上耳中。”这般说着,刘氏忽地目光一转,转而道:“依本宫猜测,熹贵妃一定会先去求见皇上,为四阿哥百般开脱,甚至推说是那拉瑕月勾引。” 金姑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皇上会相信吗?” “别人说皇上不一定会相信,但熹贵妃就难说了。”刘氏轻轻敲着扶手,尖锐的护甲在打磨光滑的扶手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金姑犹豫着道:“照主子这么说,四阿哥这次是有惊无险了?” 刘氏摇头道:“也不尽然,若有人先一步告诉皇上,令皇上先入为主,熹贵妃之后哪怕极力开脱,皇上都不会尽信了。” 金姑想了想道:“话虽如此,但现在皇后禁足,余下的几位娘娘不是与熹贵妃交好,就是有心讨好她,只怕她们不会去皇上面前进这个言。” 刘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抚着指间的护甲道:“别人不去,本宫去如何?” “主子您真的打算与熹贵妃相争吗?”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金姑眼中不无担心之色,“熹贵妃如今在宫中可说是一手遮天,您这样得罪她,只怕……” “你以为本宫现在不得罪她,本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刘氏依然在笑,不过这一刻脸上的笑意却是凉了许久,“只要本宫一日想推弘瞻登上那个宝座,本宫与她之间,就迟早会有一场恶斗,而四阿哥无疑是她最大的依靠,只要四阿哥失尽皇上的欢心,熹贵妃的风光就会慢慢过去。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本宫面前,本宫若不加以利用,岂非太浪费了吗?” 不等金姑说话,刘氏再次道:“之前内务府不是拿来一筐上等金桔吗,从中挑几个最好的,本宫亲自给皇上送去。” “是。”金姑心里明白,送金桔是假,说钟粹宫的那件事才是真。不过,刘氏的想法并没有错,趁人病要人命一向是后宫争斗所信奉的话,在这里弱肉强食,一味软弱良善只会害了自己。 当刘氏乘着肩舆一路来到养心殿的时候,正下舆的时候,竟是看到另一乘肩舆在旁边落地,当她看清从肩舆上下来的人时,脸色不由得一僵。 凌若扶着杨海的手从肩舆中下来,望着旁边的刘氏轻笑道:“好巧,谦嫔也来见皇上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上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内务府之前送来金桔,臣妾尝了几个,觉得味道甚是不错,便拿了些来给皇上尝尝,不想会在这里遇上娘娘,确实是很巧。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凌若笑意不改地道:“原来如此,本宫刚才还以为谦嫔是来找皇上说事的呢。既是遇到了,不如本宫与你一起进去吧,正好弘历也有些话要与他皇阿玛说。” 从看到凌若的那一刻起,刘氏便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自己的动作已然算快,想不到钮祜禄氏的反映丝毫不弱于自己,这一会儿功夫便已经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而非在错路上徘徊。 刘氏忍着心里的懊恼,强笑道:“既是四阿哥有事与皇上说,臣妾又怎好打扰,臣妾还是先行回去了。至于这些金桔,还请娘娘代为转交。” “本宫一定亲手交到皇上手中。”随着这句话,水秀从金姑手中接过盛着金桔的食盒。 在刘氏离开后,水秀小声道:“主子,奴婢觉得谦嫔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宫知道。”凌若望着刘氏离去的身影,凉声道:“她来,必是为了弘历的事,幸好本宫来得及时,否则不知她会在皇上面前怎样编排弘历的不是。”这般说着,她看向站在身后的弘历,“记着,进去之后,只要与你皇阿玛说发生过的事就行了,自己的猜测还有想法,不要说得太明显,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弘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在让四喜通禀之后,凌若与他一起进到养心殿,胤禛刚好将最后一份奏折批完,心情瞧着甚是不错,待他们行过礼后,轻笑道:“今儿个你们俩母子怎么一道过来了?” 他话音未落,弘历已经双膝及地跪下道:“儿臣是特来向皇阿玛请罪的。” “请罪?”胤禛今儿个一整天都在养心殿,还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訝然道:“好端端的请什么罪?” 弘历低着头没有说话,还是凌若道:“弘历,你尽管将事情告诉你皇阿玛,你皇阿玛一定会相信你的话。” “是。”这般说着,弘历将发生在钟粹宫的事又说了一遍,不过这一次说得含蓄了许久,并没有加上任何主观的猜测,仅仅只是就事论事,饶是如此,也足够让胤禛吃惊的了,待到后面,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弘历身前,沉声道:“你说那拉瑕月故意撕开你的衣裳?” 这个说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那拉瑕月不仅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秀女,怎么着也不应该做出这样自毁名誉的事来,若是按着正常的思维来看,应该是…… “是。”弘历强忍着对那拉瑕月的恨意,道:“皇阿玛,当时情况确是如此,儿臣根本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之后其他秀女进来,以为儿臣轻薄于她,令儿臣有口难辩。皇阿玛,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真的没有做出任何非份之举,更没有轻薄她。” 在胤禛沉默的时候,凌若在一旁道:“皇上,刚才弘历与臣妾说这些的时候,臣妾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哪有好端端的女子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可是弘历是臣妾所生所养,他的性子臣妾很清楚,是不会说慌骗人的。” 胤禛点点头,盯着胤禛道:“那你可知那拉瑕月为何要这么做?” “当时情况很混乱,不过儿臣听她说过一句话,她想要做儿臣的嫡福晋。”不等胤禛开口,弘历已是情急地道:“其实早在额娘告诉儿臣要为儿臣择选嫡福晋的时候,儿臣就说过,只愿娶富察明玉一人,儿臣是绝对不会娶其他人的。” “那拉瑕月……”胤禛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知道这是英格的幼女,也是那拉氏的侄女,但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想了一会儿,他对候在一旁的小五道:“立刻去钟粹宫一趟,将那拉瑕月带来,朕有话问她。” “嗻!”小五应了一声,疾步离开养心殿,而在他走后,胤禛亦对跪在地上的弘历道:“你且起来吧,一切等那拉瑕月来了再说。” 凌若明白,胤禛这是想当面与那拉瑕月对质,从而真正辩清这件事,瑕月或许真的很精明,城府也很清,但与那拉氏相比,她终归还是少了一份火候与历练,不可能与那拉氏一样,牢牢蒙骗住胤禛。 若是胤禛可以在事情闹大之前,控制住瑕月还有整件事的局势,弘历便有很大可能化险为夷。 等了许久,小五终于回来了,却是没看到那拉瑕月的身影,胤禛不悦地道:“朕不是让你去传那拉瑕月吗,她人呢?” 小五顾不得抹额上的汗水,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奉命去了钟粹宫传瑕月小主,但管事姑姑说,就在奴才去的前一刻,瑕月小主在屋中上吊自尽,亏得及时被人发现,否则只怕此刻已经香消玉殒了。” “竟有这种事?”胤禛大是皱眉,刚才他已是大致认定此事是瑕月所为,但如今听得小五说她上吊,不禁生出些许动摇之意。若真是她所为,目的是想成为弘历的嫡福晋,应该正趁心如意,怎会去上吊自尽,实在有些说不通。 小五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正是因为瑕月小主还在昏迷之中,所以奴才才未能将她带来。” 相较于胤禛,此事对凌若的触动更大,整件事一环接着一环,从瑕月接受弘昼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个局一直没有停下。看来这一次英格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瑕月嫁给弘历。 英格将瑕月视为棋子她不奇怪,奇怪的是瑕月为何会甘心为棋子,牺牲往后的几十年,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甚至是仇视的人,仅仅只是为了那拉家族吗? 凌若还在思索之时,胤禛已是道:“可有让太医去看过?” 小五垂头道:“回皇上的话,管事姑姑已经请了太医去看,应该不会有大碍。” 在小五退下后,弘历道:“皇阿玛,儿臣……” 不等他说下去,胤禛已是抬手道:“行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你与你额娘先行回去吧。”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欺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无奈地答应着,与凌若一道退出了养心殿,彼时,秋阳夕下,肆意绽放着最后的余晖,令人有些睁不开眼来。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在扶着凌若上肩舆时,弘历忍不住问道:“额娘,皇阿玛是不是不相信咱们?” “那倒不至于,但也说不上全信。”说到这里,凌若冷笑道:“本宫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上吊这一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到这里,她瞥了弘历一眼道:“你先回府吧,本宫去与谨妃商量一下这件事,看能否破了这个局。总之你放心,本宫不会让英格父女趁心如意的,也不会让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 弘历也知道此刻自己再留在宫中也无用,低头道:“是,儿臣先行告退。” 此时,钟粹宫中,太医已经替瑕月诊完了脉离去,并没有大碍,只要歇养两日就行了,临走前开了两副安神的药。 春锦端了煎好的药进来,见到坐在椅中发呆的明玉,同情地道:“小主,您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床上歇会吧,等会儿奴婢将晚膳给您端来。”如今宫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四阿哥花心好色,一边中意明玉小主,一边又趁着无人非礼瑕月小主。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如此不顾身份的荒诞行径,委实过份了些,明玉小主此刻心里定然伤心得紧。 明玉抚一抚脸,振起几分精神道:“不必了,我没事,这是给瑕玉的药是吗?我来喂她喝就行了,你出去做事吧。” 春锦点点头,退出了厢房,明玉将药搁在瑕月床边,本想等她醒了之后再喂,哪知却看到瑕月睫毛在动,她轻声道:“瑕月,你是不是已经醒了?” 瑕月没有睁开,反而侧了个身,背对着明玉,看到她这个样子,明玉哪里会不知道,努力止住心中的难过,道:“既是醒了,就赶紧将药喝了,否则凉了就没那药性了。” 许久,瑕月闭着眼睛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不用喝药。” 沉寂片刻,明玉哽咽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瑕月缓缓睁开眼,转身身来盯着明玉道:“是,我是在怪姐姐,怪姐姐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就这么死了不是更好吗?” 明玉心疼地道:“你说什么傻话,错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死?” 听着她的话,瑕月双肩微微抖动了起来,泪水从眼睛滑落,渗入发丝中,“话虽如此,但我还有什么脸继续活下去?不如死了来得干净,一了百了。” 听到这里,明玉一把抱住她泣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让四阿哥入宫,又走开了,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姐姐不要这样说,姐姐是好心帮我,而且也是我让姐姐去写的信,我……”说到这里,瑕月已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这样对我,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还有什么脸回去见阿玛。” 明玉连忙安慰道:“不会的,这件事发生在宫里,英格大人不会知道的。” “姐姐真觉得这件事藏得住吗?”瑕月涩涩地笑道:“就算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阿玛早晚会知道我这个女儿丢了他的脸,别说是嫁人了,就连待在家中,也是耻辱。” 明玉连连摇头,神色竟是比瑕月还要害怕,“不会的,虽然出了点事,但你依旧是完璧之身,一定会有人娶你,就像五阿哥那样,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 瑕月垂泪道:“完璧之身又如何,我的名声已经全毁了,以后哪个名门大家还敢要我,就算嫁,也只能嫁一些小门小户,甚至是贫农,到那时候,真是丢尽阿玛的脸,成为世人口中的笑柄!” “你那么善良,那么好,怎会有这样的下场。总之你先别想这么多了,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然后再想其他的。”不等瑕月说话,她又紧张地道:“但你答应我,往后都不可以再自寻短见了,明白吗?” 瑕月将头转向床内侧,闭目头道:“姐姐,你真的不必这样管我,你……你还是将这件事忘记吧,毕竟你将来是要嫁给四阿哥的,你总是记着我的事,岂非存心让自己难受。” 瑕月的话勾起明玉心中的痛,咬牙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是世间难得的良人,可是现看来,根本就是衣冠禽兽,试问这样一个人,我还怎么嫁给他,怎么与他共度一生。” 瑕月回过头来道:“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我的事害了你,我怎么过意的去,我……”不等瑕月说下去,明玉已是道:“不是你害我,是我害你,总之这件事我已经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赶紧把药喝了,然后好好歇息。” 瑕月点点头,就着明玉的搀扶坐起身来,刚喝了一口药就皱眉道:“好苦啊!” “良药苦口,是这样的。”明玉再次吹凉了一口递到她嘴边,见她皱着眉不肯张口,睨了她一眼劝道:“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再说了,你现在既然知道嫌药苦,刚才为什么就敢上吊,那可是比喝药痛苦多了。” 瑕月被她说得不敢抬头,嗫嗫地道:“我当时哪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没脸见人,所以……” “好了,我知道,总之以后都不要这样了,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来喝药,等喝完了,我去问问春锦,看有蜜饯或是糖,去去嘴里的苦味。” 瑕月定定地看着明玉,看得明玉好生奇怪,“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脏了?” “没有,姐姐很漂亮很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她这番话引得明玉笑了起来,“无缘无故地怎么说得这么好听,是不是因为现在要人照顾,所以才这样讨好我?”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一世纠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是因为姐姐的心地好,这满屋子的秀女,只有姐姐是真心待我好,能有你这个姐姐,真是瑕月此生之幸!”说到这里,瑕月的眼圈再一次泛起了红意,旋即紧紧抱住明玉,险些将明玉捧在手里的药给打翻了,等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惊意才化为了笑意,轻拍着她的背道:“你啊,真是个孩子性格,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你一直叫我姐姐,我不待你好待谁好啊。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再说以前在家中时,我只有九个哥哥,一直都想要一个妹妹,如今有你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妹妹,可不是正如了心意吗?” 靠着明玉的肩膀,瑕月露出一抹幽冷的笑意,富察明玉,不要怪我骗你,怪你自己太单纯太好骗,若不是你,我的计划也不会这么成功。 弘历、富察明玉、那拉瑕月,这三个人,从互相遇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一世纠缠,至死方休! 唯一的疑问就是,这三个人,谁会是最先死的那一个,瑕月还是明玉,又或者是弘历…… 不久之后,养心殿传下命令,禁止众人讨论发生在钟粹宫的事,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只能压得下一时,压不下一世。 待到夜间,明玉正陪着瑕月说话解闷,管事姑姑突然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待得进屋之后,方才发现,竟是胤禛身边的四喜。 管事姑姑浮起惯常的笑容,道:“瑕月小主,喜公公奉皇上之命,请你过去一趟。” 瑕月愕然指着自己道:“皇上要见我?” 四喜走过来,他虽不过三十,但因为经常要笑,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在灯光下犹为明显,“奴才给瑕月小主请安,皇上有几句话想问问瑕月小主,所以特命奴才过来请您过去。” 瑕月有些无措地看向明玉,后者道:“喜公公,皇上只传瑕月一人吗?我能否陪她一道过去?” “还请明玉小主不要为难奴才。”四喜说话虽然客气,却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 “可是……”明玉还待要说,瑕月已是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没事的,只是问几句话罢了,问完了便可回来。” 明玉虽然担心,却也无法,毕竟当今皇上的旨意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只能叮咛道:“那你见了皇上,自己小心些,但也没必要害怕,皇上是一国之君,相信会为你做主,主持公道的。” 瑕月忐忑不安地点点头,随四喜来到养心殿,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养心殿,夜色中,寂静的大殿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瑕月小主进去吧。”在四喜的示意下,瑕月推开巨大的朱红色宫门走了进去,檀香的气息在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索绕在鼻尖,就像她在家中时,随额娘去寺院里上香,环绕在寺中的那种香味。 脚落在光滑如墨玉的金砖上,花盆鞋底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这静寂的大殿中,令瑕月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那偌大的桌案后面,坐着一个身着明黄绣金龙服饰的男子,他闭着双目,手里一串佛珠缓缓拨动着。 在一步步走向殿中央的同时,瑕月也思索着胤禛叫自己来的用意,她自然晓得是为了日间的事,但胤禛的心思,却是无法猜透。 待得走到殿中后,瑕月双膝跪地,带着一丝惶恐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缓缓睁开眼来,睇视着跪在底下的人,沉声道:“你便是那拉瑕月?” “回皇上的话,奴婢正是。”瑕月话音刚落下,耳边便再次传来胤禛的声音,“把头抬起来。” 瑕月依言抬起头,她没有忘记在脸上带一丝惶恐与害怕,毕竟这样才符合她现在的处境。 下一刻,瑕月感觉胤禛看着自己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像两把刀一样,狠狠刮过她的脸颊,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刺痛,瑕月的身子战栗起来,这一次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对胤禛的恐惧,一种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的恐惧。 当胤禛目光移开时,瑕月感觉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一般,若非跪在地上,她未必还能好端端地站着。 胤禛掀开一旁的博山炉盖,往里面添了一勺檀香,看着袅袅的白烟升起,胤禛将盖子盖好后道:“朕之前就想见你,但小五你说寻短见,昏迷不醒,为什么要寻短见?” 瑕月咬一咬牙,轻声道:“奴婢自觉无脸见人,不愿苟活于世。” “因为弘历轻薄你的事?”这般说着,胤禛起身走了下来,站在瑕月面前。 瑕月盯着视线中的一角明黄,声音哽咽地道:“是,经过那件事,奴婢名节已失,又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 胤禛点点头,将一粒佛珠无声地从指间拨过,“弘历是朕的儿子,他什么性子朕很清楚,贪花好色,不是他的性格。” 瑕月骤然抬起头,仰望着胤禛平静异常的面容,悲愤地道:“皇上是说奴婢在撒谎吗?奴婢自知身份不及四阿哥尊贵,但不管怎样自幼都熟读,深知名节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奴婢怎会拿自己的名节来冤枉四阿哥,再说这样做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 胤禛薄唇微勾,吐出一句让瑕月心惊的话来,“成为宝亲王府嫡福晋,不知这个算不算好处?” 瑕月强忍着心中的慌意,悲声道:“阿玛一直跟奴婢说皇上您是天底下最英明的君主,明辨是非忠奸,奴婢原以为皇上会替奴婢主持公道,没想到您竟然只是一味偏帮四阿哥,甚至还觉得奴婢血口喷人,用自己的名节来冤枉四阿哥。” 胤禛微微一笑,道:“朕从没有说过你冤枉弘历,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何必那么激动呢。朕正是知道你心里委屈,所以才特意让四喜过去一趟,将你唤过来,想要仔细问清楚这件事。若是真不信你,朕又不必费这么许多周折。” 他这句话倒是堵的瑕月后面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能默默地跪在地上,等着胤禛继续说下去。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看似合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是皇后的侄女,说起来也是朕的侄女,朕自然不愿看你受委屈,但这件事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更不可逆转,与其一味追究是谁的过错,倒不如想想该用什么方法去解决,你说是吗?” “皇上说得正是。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死不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皇上!”凌若还未屈膝便被胤禛扶住道:“弘历也是朕的儿子,他受了委屈朕怎能置之不理。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在怔忡过后,以更冷的声音道:“瑕月,你可知欺君是为何罪?” “奴婢知道,但奴婢确实不曾欺瞒皇上,奴婢知道四阿哥是皇上所生,皇上不愿相信他曾做出那样的事,但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虚言!”说到后面,瑕月已是哽咽不已,伏身在地。 英格亦在一旁道:“皇上,臣虽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但臣实在难以相信,瑕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还请皇上明查!” 瑕月一口咬死没有撒谎确实令胤禛颇为意外,若非她真是被冤枉的,就是心机比他想像的更加深。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不论她是哪一种,都不应该继续留在宫中。 想到这里,他摆手道:“行了,此事朕心里清楚,你们不必再说。那拉瑕月,从今日起,你立刻出宫前往城外的慧安寺落发出家,以后都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朕会知会内务府除了你的名字。” 瑕月大惊失色,连忙道:“皇上,奴婢不想出家,奴婢想在家中好生侍候双亲,求皇上开恩。” 英格立刻跟上道:“是啊,皇上,错的明明是四阿哥,为何要瑕月出家?她……她是无辜的。” 可惜胤禛根本不愿与他们继续扯下去,起身不容置疑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跪安吧!” 瑕月还待要说,英格偷偷拉了瑕月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说,随自己跪安出去,一直等回到国公府,瑕月方才有些激动地说出瞥了许久的话,“阿玛,刚才在养心殿,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我怎么能出家?还不许我踏入京城一步,他这样做分明是想赶尽杀绝,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英格在椅中坐下,道:“我自然知道,同样的,我比你更清楚皇上这个人,说一不二,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与其触怒他,倒不如暂且答应。” 瑕月其实也明白,但说什么也不甘心,“那现在怎么办?阿玛,真的要我落发出家吗?” “自然不会。”英格端茶抿了一口,悠然道:“我们劝不了皇上,不等于别人也劝不了皇上,你忘了捏在阿玛手里的那封信了吗?” 瑕月本就是一点即通的人,只是因事关已身,所以才会失了分寸,此刻一听他这话,立时反应过来,“阿玛是说让四阿哥主动去求皇上?”待英格点头后,她不无忧心地道:“可是,皇上现在明显已经怀疑我们了,四阿哥去求,他会答应吗?” “皇上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要四阿哥承认那件事是他所为,皇上应该会相信,幸好你刚才在殿上,一口咬定没有撒谎,否则还真麻烦了。”说到这里,英格搁下茶盏道:“行了,你且先回屋歇着,阿玛立刻去宝亲王府,左右皇上说让你今日出京,却没有说什么时辰,只要在今日过去之前,让皇上收回成命,便不算抗旨。” 在瑕月的应声中,英格离开了国公府,当他出现在弘历面前时,弘历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道:“英格大人亲自来拜访本王,可真是让本王意外啊。” “我知道宝亲王对我一直有些误会,所以我今日特意过来向你解释,还望能够解开这个误会。”说些间,小郑子已经奉了茶上来,英格接过抿了一口,挑眉道:“王爷喜欢喝福建的白茶吗?据我所知,白茶虽珍贵,但许多人因为滋味太过清淡而不愿喝。” 弘历抚着绘有牡丹富贵图案的杯盏淡淡地道:“原是不喜欢喝的,直至在福州出了事之后才喝,每次喝了,本王都会想起在福州的事,也会让本王谨记今日能够坐在这里,是何等不易。” “其实阿其那已经死了,王爷又何必记着以前的事不放呢?”英格不喜欢喝白茶,所以仅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 “阿其那不过是一个帮凶,正主还好好的活着,若换了是英大人你,你能够对着险些要你命的仇人而没有丝毫恨意吗?”这般说了一然后,弘历道:“行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英格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必要拐弯抹角。” 英格微微一笑,不急不徐地道:“王爷真是个痛快人,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皇上召见我,让我将瑕月带回来,并且送到城外慧安寺出家。” 下朝的时候,弘历知道皇阿玛将英格留了下来,弘历猜到多半是为了瑕月的事情,但没想到皇阿玛已经解决了整件事,并且责令那拉瑕月出家,刚才他还想着皇阿玛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既然皇阿玛已经下令,英格大人就该赶紧按旨行事,来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英格大人希望我送瑕月格格去慧安寺落发?” “自然不是。”英格看着一脸讽刺的弘历,慢慢吐出他此来的用意,“我希望王爷向皇上进言,免去瑕月落发出家之事,令迎娶她为嫡福晋。” 听得他这番话,弘历第一个反应就是好笑,而他也确实笑出了声,“英格大人是不是有些误会了,你若真不想令媛出家,应该去求别人才是,怎么求到本王这里来?若英格大人不清楚钟粹宫发生了什么事,本王不介意告诉你一遍。” “不必了,我很清楚,无非是凌若污蔑宝亲王你轻薄她。”英格的话让弘历不解,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开口为瑕月求情的,但英格不是一个冒然的人,他会来,就一定有把握,虽然自己不知道他的把握从何而来。 “我知道王爷中意马齐的侄女富察氏,但马齐几乎已是一个废人,富察氏阿玛虽然也官居高位,但其势不在京城,娶了富察氏,对王爷的将来并没有什么帮助。相反你若能娶了瑕月,我那拉氏一族,便会全力支持王爷,这有何不好?” 对于他的话,弘历不住发笑,好一会儿方止了笑声道:“英格大人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居然准备用这样蹩脚的借口说服本王帮你,呵呵,看来本王与英大人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小郑子,替本王送客。”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对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郑子还没说话,英格已是道:“那富察明玉的亲笔书信如何,值得王爷答应吗?” 弘历神色一凝,盯着英格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英格笑道:“富察一族在本朝也算是一个大族了,若世人知道富察明玉身为秀女,却私自写信给当朝四阿哥,让其入宫相见,你说世人会怎么看她,她以后又会怎么样?”听到这里,弘历的神色已是异常严肃,而英格的话还要继续,“到时候,她会变成世人口中的**荡娃,别说嫁给你为嫡福晋了,连活都不知道要怎么活着,说不定富察一族会要她以死谢罪。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历忍着心中的紧张道:“富察秀女何时私自写信给本王,英格大人,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 “王爷放心,若非有十足的证据,我怎么敢议论富察秀女呢,当初富察秀女写给你的信,可还在我那里呢!” 此言一出,弘历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豁然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英格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桌案前,与弘历互望着道:“其实王爷当日收到的那封信,只是我让人临摹出来的,富察秀女的真迹还在我府中好好收着。” “你怎么会有明玉的信?”弘历只知当日有人送信来自己府上,并不知道送信来的是英格的人。 英格笑道:“这个王爷无需知道,只需知道一旦这封信被公开出去,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就行了。” 弘历盯了他半晌,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王爷自然可以不信,不过王爷可以回想一下,你看到的那封信,最后一笔的笔锋是否较其他几笔明显要轻。”这是英格在让那个清客临摹时,故意留下的一个很不明显的破绽,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让弘历相信他手上有明玉的真迹。 弘历在回想了一下那封信上的字迹后,面色铁青一片,咬牙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说过,想要你娶瑕月为嫡福晋。”英格话音刚落,弘历便猛然拂袖道:“这绝对不可能!” “那王爷就是要看着富察秀女死了!”见弘历别过头不说话,英格点点头道:“好,既然王爷狠的下这个心,我也没有不成全之理,告辞了,相信明日这个时候,这封信就会被全京城所知,不知到时候,富察秀女会不会因为自觉无脸见人,而兴起轻生之念,若真是如此,就可怜了。” 在英格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弘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很清楚英格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好让自己为了救明玉而应允他的要求。 一方面他不想明玉有事,可另一方向,他亦不想娶那拉瑕月为嫡福晋,内心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取舍。 在英格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我需要考虑一下这件事。” 英格回过头来,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道:“王爷开口,自然可以,不过希望天黑之前,可以得到你的答覆,否则便只有对不起王爷了。” 在英格远离了视线后,弘历恨恨地击了一拳桌案,这个老狐狸,居然还给他摆了这么一道,真是老奸巨滑。 “四阿哥……”小郑子刚说了三个字,弘历便道:“立刻替本王备马,本王要进宫。” 待得接过小郑子递来的缰绳后,弘历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策马前往紫禁城。 彼时凌若正在殿中用膳,今日一早起来,腹中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一直拖到现在才稍微有了些胃口,看到弘历进来,她笑道:“这会儿过来,可还是在担心那拉瑕月的事?下朝没多久,你皇阿玛便让英格将那拉瑕月带了回去,并责令她即日出家,你不必再担心了。” “此事儿臣已经知道,是英格亲自来告诉儿臣的。”弘历的话令凌若好生奇怪,搁下银筷蹙眉道:“他去找你做什么?难不成还不死心?” “是,他不死心,他希望儿臣向皇阿玛承认确实是儿臣轻薄了那拉瑕月,从而纳她为嫡福晋。”听着弘历的话,凌若没有笑,相反神色比之刚才还要凝重,与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她不止清楚皇后,也清楚那拉氏一族的做事方法,若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既然做了,就表示着…… “弘历,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面对凌若的质问,弘历低头道:“不是儿臣,而是明玉,她写给儿臣的信落在英格手中,儿臣拿到的不过是一封临摹的信,英格以败坏明玉名声为要胁,强迫儿臣承认轻薄瑕月,从而娶她为嫡福晋。” 凌若思索道:“这件事确实有棘手,很明显,在瑕月骗明玉写那封信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明玉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是,儿臣一时间实在想不到办法,所以才来找额娘商量,不知额娘能否想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凌若抚着略有些不适的腹部,思忖道:“两全齐美,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却是艰难无比,英格父女借着这次选秀,步步为营,将你、弘昼、明玉,三人全部计算在其中,以有心算无心,他们无疑占尽了先机,你想救明玉而又不娶瑕月,只怕难以如愿。” “额娘的意思是说要儿臣答应英格的要求?”在说这话的时候,弘历脸色难看无比,瑕月那种人,只是想着便觉得恶心,更甭论要整日相对了,“而且若儿臣娶了瑕月,只怕儿臣与五弟的心结就再也解不开了。” “本宫知道,本宫更知道现在最好的决择是什么――放弃明玉!” 毋庸置疑,这个想法是最确定的,不用娶瑕月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还有机会修复与弘昼的关系,所要做的,仅仅只是放弃一个女子,可是这对弘历来说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因为明玉不仅是他心仪之人,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说什么都不会牺牲明玉来保全自己。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侧福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沉默良久,弘历沉声道:“额娘,若是不行,干脆与皇阿玛说这件事,让皇阿玛彻底看穿英格父女的真面目。” 凌若扫了他一眼,凉声道:“你皇阿玛会怎么看这件事,本宫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本宫可以确认无疑,就是你这样做,绝对会害死明玉,你舍得吗?” 其实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弘历就想到这一点,此刻听得凌若这么说,不由得烦燥莫名,“这么说来,要保住明玉的名声,儿臣就只有娶那拉瑕月为嫡福晋一个办法了?” “若有时间,本宫可以找人潜入英格府邸将那封信偷出来,可英格偏要你天黑之前就回话,这个法子无疑行不通。”不等弘历说话,凌若突然再次开口道:“其实成大事者,不能过于拘泥小节,你想清楚,是否要为了一个富察明玉,中英格父女的奸计,将那个两面三刀的女子放在身边?” “儿臣……”弘历用力攥着双手,不住吸气,许久他开口道:“额娘,若儿臣在紧要关头,冷血地推心爱的人去死,与弘时还有英格他们有何分别?所以请额娘恕罪,儿臣真的做不到!” 凌若叹了口气道:“你最大的优点是善良,而你最大的缺点也是善良,一旦你认为是应该保护的人,就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护着,当初的兆惠与阿桂是这样,现在的明玉又是这样。” 弘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待得凌若说完后,方才低声道:“儿臣让额娘失望了,请额娘恕罪!” 凌若摇头道:“说不上失望,只是担心,弘时对帝位虎视眈眈,那拉氏一族又还未伤筋动骨,如今你又要将那拉瑕月放在身边,还与弘昼走上决裂之路,事情越积越多,额娘怕你应付不过来。” 提到弘昼,弘历脸色一黯,道:“儿臣会尽量与弘昼解释这件事,若他心中真有儿臣这个兄弟,自然会相信与理解儿臣,反之也由得他去。” 凌若抚着桌沿,凝思片刻,徐徐道:“虽然想要保住明玉,就必需得娶那拉瑕月,但并不见得一定要娶她为嫡福晋,侧福晋同样也可以。” 弘历心头一震,道:“额娘的意思是……” 凌若没有说下去,而是对杨海道:“立即去养心殿求见皇上,就说本宫还有些事要问英格,能否让英格即刻入宫见本宫。” 她虽暂摄六宫之事,但毕竟不是皇后,英格也不是她弟弟,身为后宫嫔妃,并没有权利私下召见朝中大臣,得胤禛允许才行。 杨海依言退下,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后,方见英格的身影远远出现在视线中,凌若对一旁的弘历道:“你且去后面避一避,本宫单独与他说。” “是。”在弘历离开后不久,英格便踏进了大殿,拱手道:“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若端坐在椅中,抬手道:“英格大人不必多礼,坐。” 英格斜签着身子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娘娘何事这么急着召见臣?” 凌若微微一笑道:“弘历来见过本宫,所以英格大人应该猜得到本宫是为了什么事而召见你。” 这事英格也猜到了,否则凌若不会费这么大周折,传他入宫说话,当下道:“既是这样,恕臣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娘娘对此事是何意思?”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你做那么多事,无非是想将女儿嫁给弘历,虽然本宫不知道你这个做阿玛的,为何会将自己女儿当成棋子,又为何这么执着的想与本宫结姻亲,但这不要紧,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本宫不能勉强他人按着本宫的想法来。” “娘娘能够明白,自是最好。”英格低一低头,嘴角噙了一楼笑道:“这么说来,娘娘是同意这桩婚事了?” “你那拉氏是本朝的大族,瑕月也是冰雪聪明,本宫没理由不同意的是吗?”看到英格渐趋加深的笑意,她话锋一转道:“但本宫与皇上,一直都中意富察明玉为弘历的嫡福晋,若非出了这桩事,说不定指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英格一时有些估不准凌若说这话的意思,觑了她一眼道:“可是宝亲王府只能有一位嫡福晋。” 凌若微微一笑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所以依着本宫的意思,与之十七爷一样,弘历同时纳娶两位福晋,富察明玉为嫡福晋,那拉瑕月为侧福晋。” 这一次真是出了英格意料之外,万没想到凌若竟会提出这么一个法子来,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道:“瑕月是臣的幼女,不说出身尊贵,但至少也出身名门,娘娘如今要她为侧福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凌若颔首道:“要瑕月做侧福晋确实是委屈了她,但这是本宫最大的让步了,也请英格大人体谅!” 英格沉下脸起身道:“既然娘娘如此为难,那臣也不勉强了,臣告退,不过在臣踏出这里后,会发生什么事,臣就不敢保证了。” 凌若盯着英格,脸上的笑意亦渐渐消失了,“英格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娘娘身份尊贵,臣如何敢威胁本宫,臣还有公务未处理,臣先告退了。”在英格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幽凉如水的声音,“英格,本宫已经给了你最好的一条路,若你还不知足的话,也由得你,别以为抓着明玉就可以要胁本宫,虽然弘历舍不得明玉,但若真到那个地步,再不舍也只能舍了,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说罢,不等英格开口,便道:“送客!” “英格大人请!”面对杨海的示意,英格却是犹豫了,他拿捏不准凌若的话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弘历真打算放弃明玉,那自己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不止所有算盘落空,连瑕月也会被强行送去出家。 可是侧福晋三个字,始终让他有些不甘,而且此事传扬出去,他脸上也挂不住。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御马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御马监 看到英格一脸纠结的样子,凌若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心,也不催促,只静静地坐在椅中,等着英格自己开口,她相信英格不会冒着瑕月被送去强行出家的危险,拒绝她开出的条件。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果然,没过多久,英格收回迈出的脚步,憋着一口气道:“蒙娘娘看重,臣愿意将小女嫁予四阿哥为侧福晋。” “很好!本宫晚些会去见皇上,相信不久之后,赐婚旨意便会送去国公府,请英格大人与瑕月在府中静候。” “臣告退!”英格僵硬地行礼然后离开,唇角抿着一丝怒气,本可以完美的事情,因为凌若的介入而变得差强人意,试问他怎会不生气。 待得英格走后,弘历从后面走了出来,刚才的对话他全部听在耳中,亦知道额娘为他挣来了与明玉在一起的机会,感激地跪下道:“为了儿臣的事,让额娘如此费心,实在是儿臣的不孝。” “莫要说傻话了。”在扶了弘历起来后,凌若不无忧心地道:“那拉瑕月虽然变成了侧福晋,但她始终要嫁到你府中,到时候免不了会兴风作浪,你切记要小心。不过这件事倒也不全是坏事,若是能用的得宜,甚至可以通过她,反向去打探英格他们的举动,这也是额娘没有勉强你一定要放弃明玉的原因。不过……”她替弘历整了整衣领道:“就算额娘勉强你,你也不会答应的是吗?” 不等弘历说话,凌若已是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好了,去见你皇阿玛吧,不过别将所有事都揽上身,更不要承认轻薄瑕月,此乃大忌,左右英格只是要将瑕月塞到你身边,你用什么借口说服皇上,他不会管,也管不了,所以待会儿见机行事,明白吗?” 弘历点头道:“儿臣知道该怎么做,请额娘放心。” 午后的秋阳被浮云遮蔽,不再那么刺目,弘历一路来到养心殿,却得知胤禛并不在养心殿,而是去了御马监。 折路而去,果然在御马监看到了胤禛的身影,他连忙过去请安,胤禛看着心情甚是不错,抚着一头毛色纯黑的马匹,不过那匹马显然不喜欢人家碰它,反应很激烈,马蹄不住地在地上刨着。 看马的小太监满脸紧张地道:“皇上,这匹马还未驯服,野性甚重,您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伤了龙体!” 弘历在一旁试探道:“皇阿玛喜欢这匹马吗?” 胤禛微微一笑道:“此马日行千里,是难得的良驹,只是野性重了些,性子又极烈,这一路上不断有人想要驯服它,包括宫中的侍卫,都没成功,反倒是弄伤了不少人。”顿一顿,他道:“如何,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儿臣?”弘历有些惊讶,在盯了那匹桀骜不驯的黑马片刻后,点头道:“儿臣愿意一试。” 胤禛笑笑,命小太监将那匹马给放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退开一大段距离,只留下弘历与那匹马在场中,为了安全起见,众太监在四周架起临时的铁栏,以防那马奔走伤人。 在他们准备妥当后,弘历一个踏步,跳跃而起,想要跨上马背,但那匹马很是狡猾,弘历刚有所动作,便转头向另一边奔去,令他扑了个空。不过弘历怎会轻易让他逃脱,疾步追上,再次单足点地,这一次,算准了它逃走的距离,没有再落空。 当弘历落在马背上时,周围看着的人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比刚才更加紧张,因为这种时候,才真正是驯马的开始。 果然弘历一落到背上,那匹马就跟发了疯一样,四足乱颠,不断想要将弘历从背上颠下来,弘历则死死拉住疆绳,挟住马腹,好几次身子都快碰到地了。 四喜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声道:“皇上,要不要让人去帮帮四阿哥,万一真出些事,可是麻烦了。” 胤禛盯着场中的弘历与那匹马,道:“不必,朕看弘历还可以应付。” 见胤禛这么说了,四喜只得无奈地站在一旁,而场中,那匹马还在不断地发颠,几次想要奔跑离此处,都被那些铁栏挡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的颠簸都没有将背上的人颠下来,黑马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个情况令众人心中一喜,以为那匹黑马已经被驯服了,但弘历却丝毫没有放松,甚至比刚才更加慎重,双手双脚死死抓着马,整个人身体都平贴在马背上,没有一丝空隙。 果然,那匹马在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后,前蹄开始不断刨地,下一刻,低着头朝拦着它去路的铁栏冲去,这些铁栏差不多有半人高,平常情况下,那马是越不过去的,但如果速度快到一定程度…… 当那匹黑马来势汹汹地奔来时,站在铁栏外的人已经慌忙退开,唯恐它真的冲出来。 “孽畜!”在黑马准备跃起的时候,弘历一手勾住它脖子一手握掌为拳,用尽剩余的力气狠狠打在它背上,黑马吃痛之余亦被打乱了奔跑的节奏,虽然依旧跃起,却未能如愿跃出那道铁栏,依旧被困锁在里面,在又一阵颠簸后,黑马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对于背上的人,它已经没力气赶下来了,而这也意味着这匹黑马被驯服。 直到这个时候,弘历才松发酸软的手脚,从马背上下来,这个时候,胤禛已经命人撤去了铁栏,弘历来到胤禛面前,单膝跪地道:“儿臣幸未辱命。” “做的不错。”胤禛含笑点头,随后对四喜道:“待会儿将马送去宝亲王府。” “奴才遵旨。”在四喜答应后,胤禛转身离开了御马监,而弘历一直紧随其后,在将要走到养心殿的时候,胤禛侧目道:“怎么,还没想好怎么跟朕说吗?” 弘历一怔,下意识地道:“皇阿玛怎么知道儿臣有话要说?” “若是无事,你怎么会去御马监?”胤禛笑一笑,道:“行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五贝勒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五贝勒府 “是。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弘历微一咬牙,道:“儿臣知道皇阿玛已经责令那拉瑕月出家,儿臣此来,是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的。” “收回成命?”胤禛怪异地看着弘历,“那拉瑕月冤枉你轻薄她,又在朕面前诸多谎言,朕只命她出家,已是轻罚了。而且你明明很厌恶她,如今却要朕饶恕她,这是何道理?难不成真是你轻薄了人家?” “不是!”弘历连忙否认,旋即道:“其实英格大人刚刚去过儿臣府中,与儿臣说了许多话,也知道原来瑕月格格一直倾慕儿臣,一心想要嫁给儿臣,所以才会做出那些错事来。” 胤禛微一点头,负手走了几步,道:“朕不知道瑕月是否当真倾慕你,但在这件事上,她确实错得很离谱,且一直到朕让她出家,都死咬着不肯承认是她诬陷你。” “儿臣知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英格大人说她自出宫之后,就一直很难过,也很后悔,以泪洗面。英格大人还说若就此由着她出家,只怕她会因心情抑郁,而……”弘历话音未落,胤禛已是道:“所以你就心生同情,专门跑来为她来求情,希望可以免去出家之事?” “不止是这样,儿臣还想请皇阿玛赐婚,将那拉瑕月赐予儿臣为侧福晋!”此言一出,胤禛愕然停步,不敢置信地盯着弘历,许久方才道:“弘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要娶那拉瑕月?之前她可是将你污蔑的不轻啊!” “是,瑕月本性不坏,只是走偏了路,再加上英格大人一再恳求儿臣,儿臣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才冒昧向皇阿玛提出这个要求,还望皇阿玛应允!”天知道弘历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来。 胤禛肃然盯着低垂着头的弘历,道:“弘历,你实话告诉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明明就不想娶那拉瑕月,甚至于朕此刻在你脸上还看到了一丝不愿。” 弘历没想到胤禛会看出这一点,心下微慌,勉强定了定神后,他道:“儿臣不敢隐瞒皇阿玛,确实有一丝不愿。” 他这句话令胤禛越发不解,“既是这样,还来求朕赐婚?” 弘历跪下道:“儿臣知道皇阿玛已经命宫中的人不许谈论此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诸位大臣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定然是相信那拉瑕月的人多,认为皇阿玛私心偏帮儿臣,从而对皇阿玛有所不满,到时候事情很可能会越闹越大,甚至不可收拾,所以儿臣……” “所以你今日来求朕?”胤禛的语气虽然还是与刚才一样冷淡,但眸中却是多了一丝温情,他道:“其实理在你这一边,并不需要怕那些大臣说什么。” “儿臣知道,但现在正值推行新政之际,皇阿玛烦心之事已是多不胜数,儿臣实不愿再给皇阿玛添麻烦。” 这一点胤禛没有否认,在以浙江与河南两地为试点推行新政后,很快就闹出不少事来,虽然李卫与田文镜都压着没有上奏,但胤禛为了及时得知新政推行的情况,将原先盘踞在京城的密探派了出去,随时探听消息。 胤禛沉吟片刻,道:“你当真想好了?那拉瑕月虽小小年纪,但朕观她并不单纯,心思很多,并不是合适的侧福晋人选。” 弘历用力点头道:“是,儿臣已经想清楚了,求皇阿玛应允。” “既然如此,朕就允你所求,起来吧。”胤禛的答应令弘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多谢皇阿玛。” 胤禛拍一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喜欢富察家的秀女,到时候,朕一定下旨赐婚,让你同时迎娶嫡侧福晋。” 至于英格会不会答应让女儿做弘历的侧福晋,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英格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就该明白瑕月能够摆脱出家的命运,并且嫁给弘历,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若还心有不满,他不介意让那拉瑕月滚去慧安寺。 事情,到了此刻,已可算是尘埃落定了,弘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根弦却是繃得更紧。在出了紫禁城之后,弘历并没有立刻回宝亲王府,还是策马去了五贝勒府。 在来到五贝勒府门口时,弘历的心一下子忐忑起来,虽然已经想好了说辞向弘昼解释,但依着弘昼当时在承乾宫的那番表现,他并没有把握,一定可以说服弘昼,尤其还是在他将娶那拉瑕月为侧福晋的情况下。 守门的护卫认得弘历,看他走过来,连忙行礼唤了声“宝亲王”,弘历微一点头道:“你们家贝勒爷可在府中?” “回宝亲王的话,贝勒爷在府中,请容卑职先进去通禀一声。”这般说着,守卫走了过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他出来殷勤的笑道:“宝亲王,我家贝勒爷请您进去,他此刻正在书房。” 弘历点点头,他对此很熟悉,不需要人引路便来到了书房,守在门口的小厮,在打个千儿后替他开了门。 书房中,弘昼正在泡茶,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屋中,这是弘昼的习惯,虽然府中有许多下人,但他还是喜欢自己泡茶,按他的说法,自己泡出来的茶才最合忽口味。 弘昼知道有人进去,但他连头也抬一下,只专注于手中的茶,直至泡好后,方才端起一杯递到弘历面前,“尝尝看,味道如何。” 弘历盯着眼前的茶,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眼里充满了怀疑与不解。若弘昼见面就打他一拳或者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一点都不会奇怪,可现在却是请他喝茶,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怕我在茶里下毒吗?”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接过茶一口饮尽,当茶水流落喉间后,弘历的眸光渐渐亮了起来,嘴角一勾,道:“若我重信任的五弟,下毒要取我性命,我无话可说,不过显然你并没有这个打算。”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手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他这句话,弘昼嘴角慢慢往上扬,直至勾勒成一丝隐晦的笑意,自己随手端起一杯茶,却不喝,只是盯着透亮的茶汤道:“你轻薄了瑕月,将她害得那么惨,却以为我不会害你性命,四阿哥,你是否有些太天真了?” “或许吧,但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说到这里,弘历已经彻底没有了刚进来的忐忑,随意坐在椅中,似笑非笑地道:“你准备戏演到何时?” 弘昼亦坐了下来,故作不解地道:“四阿哥这话我不太明白,什么演戏?我演什么?” “还在装!”弘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若真生气,就不会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泡茶了,尤其是看到我这个仇人后,还请我喝茶。以前你只要心里稍有些不痛快,泡出来的茶就会又苦又涩,怎可能像现在这样清甜可口,而且泡的还是我最常喝的白茶,很显然你根本就是在等我。”说到这里,他道:“怎么了,还打算叫我四阿哥吗?“ 弘昼不再解释自己脸上的笑意,在弘历对面坐下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哥也。” “好了,现在可以把实话说出来了吧,明明当日你在承乾宫很生气,后来是怎么想通的?”弘历好奇地问着。 弘昼打玩着手中的茶盏道:“其实在承乾宫的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当时四哥你骂我说我为了一个女人,连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顾了;正是这句话让我清醒过来,当我抬头看着梁上的彩画时,与四哥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中闪过。是啊,我与瑕月认识不足几日,相见不过数面,与你却是认识了一辈子,小时候你为我出头,为我打架,若是连你也信不过,那这世上,便再没有值得我信任之人。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相信,你没有轻薄瑕月。” 弘历欣然的同时,也奇怪地道:“既然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何还要做出那番姿态与我翻脸?” 弘昼一弹手中的茶盏道:“那拉瑕月存心挑拨你我兄弟,我若不装出那番样子,又怎让她以为中计,从而继续演下去呢?” 他的话令弘历哑然失笑,指着他道:“你这个家伙,一下子竟是打了这么许多算盘,倒是将我这个四哥瞒得好苦啊,若非我今日来这一趟,你是否还准备继续瞒下去。” “四哥知道,我是从来不骗你的,就算今日你不来,改日我也会去找你说清楚这件事。只是我真没想到,瑕月会是这样一个人,且还装得那样好,若她污蔑的不是四哥,而是别人,我真会中他的计。”说到这里,弘昼神色变得黯然不已,显然瑕月的欺骗始终令他心里不好受,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弘历何尝不知他心中的苦闷,安慰道:“能够早些看清她的真面目,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除了点头,弘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一会儿,他方才振起几分精神道:“对了,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了?” “皇阿玛对那拉瑕月的为人也有所察觉,责令她出家。但英格抓着明玉之前写我的信,要胁我求皇阿玛收回成命,并纳瑕月为嫡福晋;若是我不答应,便将明玉的信公诸于众,到时候明玉就会落得一个私会阿哥,不守妇德的名声,到时候明玉就算活着,这一辈子也毁了。” 弘昼听得大为皱眉,急切地道:“四哥你答应了?” 弘历点点头道:“是,不过不是嫡福晋,而是侧福晋,皇阿玛那边也已经点头了,赐婚旨意这几日就会下来。” “英格父女明显暗藏阴谋,四哥你怎么可以中他们的计呢!”话虽如此,弘昼也明白,要弘历眼睁睁看着心仪的女子名节损毁,甚至失去性命,是万万做不到的。 “放心吧,我与额娘商量过,娶瑕月未必就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可以通过她反向知道英格的举动,而且不是还有你吗?你戏演的那么好,若是不演下去可是浪费了。” “四哥这个主意可真是打得好,我是无所谓,左右戏已经演到这份上了,但四哥你真的没关系,你根本不喜欢瑕月,而且她心机又那么重,只怕四哥未必能够驾驭得了她。” 听着他这话,弘历失笑道:“放心吧,没事的,而且现在事情已定,也不能再更改了。”不等弘昼再说,他起身道:“好了,我该走了。” 弘昼有些意外地道:“这么快,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吗?” “现在英格他们以为我们兄弟翻脸,若我留下来用晚膳岂非把实情都告诉了他们,不止如此,之后我们兄弟都不能再这样明着接触了,有什么事让人送信给我,知道吗?” 弘昼点点头道:“行了,我有分寸,四哥慢走。” 就像弘历说的,赐婚旨意没几日便下来了,除了弘历的两位福晋之外,胤禛也为弘昼指了一位嫡福晋,吴扎库氏,乃是副都统五什图之女。 而在表面上,因为瑕月即将嫁给弘历,两兄弟之间的关系越发疏远,哪怕偶尔说了几句,也是剑拔弩张,没有什么好言语。 对于委身为侧福晋,瑕月无疑是不甘的,但她没有办法,左右她并不爱弘历,只是觉得以自己的家世容貌却要屈于明玉之下,不甘心罢了。 相较于她,另一个人更加纠结,此人便是明玉,若是在瑕月事情之前,她接到这份旨意会很开心,但现在只要一想到弘历当时的作为,她就…… 当初她愿意嫁给弘历,不是因为他阿哥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可现在这个理由似乎不存在了,那么,她还要嫁吗? 她不愿,但圣旨已经下了,就算她再不愿也没办法,抗旨是死罪,不止她会没命,家人也会出事。 正自困扰之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但进来的并不是负责教她们规矩的嬷嬷或理管事姑姑,而是凌若。 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水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必拘礼,坐着吧。”在这样的说话间,凌若拿起摆在桌上的圣旨,这份圣旨是她看着胤禛写的,就算不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本宫看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可是因为这份圣旨?” 明玉勉强笑道:“不是,是奴婢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有些头疼。” “是吗?可是本宫听说这几日弘历来见你,你都借故推辞,不肯相见,你这样子,将来要怎么与弘历共度一生?” 面对凌若的质问,明玉轻咬下唇,犹豫着如何回答,而她这个表情,已经告诉了凌若答案,“你还是对弘历有所误会?” 见凌若说起那件事,明玉大着胆子道:“当日的事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并不以为是误会。”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水秀的手在椅中坐下,“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宫却以为很多时候就算亲眼所见,也不见得是真实。本宫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以为本宫是护着自己儿子,但事实如此,本宫并没有说谎话骗你,反倒是你的好姐妹,嘴上甜蜜,实际上却没有一句真话。” 明玉怎会不明白她是在说瑕月,正要反驳,凌若忽地道:“其实本宫也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不过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你会明白那拉瑕月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弘历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总之,既然圣旨已定,你就将之前的事放在一边,好好收拾心情,准备一个月后的大婚。还有一件事你要明白,弘历远比你以为的更加在乎你,为了你甚至可以委屈自己。”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对于明玉的不解,凌若没有多加解释,而是道:“本宫知道你娘家在远方,马齐这边又出了些事,顾不了你太多,身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所以等到你大婚那日,本宫会让水月跟在你身边,侍候你。” 这话一出,莫说是明玉,就连水秀也是大吃一惊,因为之前凌若根本没有提过要让水月去跟明玉,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决定。 明玉在反应过来后,连忙推辞道:“水月姑姑是娘娘身边的人,奴婢如何敢夺爱,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这件事本宫已经定了,不会更改的,而且本宫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这般说着,凌若不再与之多言,起身道:“你既是头疼,就好生歇着吧。” “奴婢恭送娘娘。”明玉神色复杂地目送凌若离去,今日这位贵妃说的话是一半一半的,令她听得不是很明白。 而在出了钟粹宫后,水秀忍不住问道:“主子,您真要让水月出宫去跟着明玉小主?” 凌若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觉得不好?” “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一来水月跟在主子身边那么多年了,只怕舍不得离开;二来,看明玉小主刚才的样子,对主子还有四阿哥显然不太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恐怕也不会信任水月。” “本宫从没有想过要她信任水月,本宫只是要水月看着她而已。” “可是……”水秀还待要说,凌若已是道:“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本宫也是时候将这件事告诉水月了。” 待得回到承乾宫,水月正与安儿两个扮鬼脸给才四五个月大的嘉柔看,将她逗得不时咯咯笑,两只小胖手挥舞个不停。 看到凌若进来,嘉柔朝她伸着手“啊啊”的见着,她虽然还小,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也认识凌若这个额娘,所以每次看到她,都会主动伸手要她抱。 凌若除下手里的护甲之后方才抱起了嘉柔,将那个小小的身子与自己相贴时,凌若脸上尽是温慈的笑意,这个孩子长到现在,已经与寻常孩子无异了,若是不说,谁都看不出她早产,且曾在胎里中过毒。 “主子,现在小公主越长越可爱了,还特别爱笑。对了,刚才奴婢看她笑的时候,下颌似乎有一小点白点,不知是不是长牙了?” 一听水月这话,凌若连忙仔细看嘉柔的小嘴,果然在她又一次笑的时候,看到下颌的白点,抚着她白嫩的脸颊道:“昨儿个皇上才问过本宫嘉柔有没有长牙,想不到今天就长了,本宫记得弘历到半岁时才长,想不到她比哥哥早了这么许多。” 在嘉柔脸上亲了一下后,凌若将她交给嬷嬷抱着,叮嘱道:“小公主现在长牙了,比平常口水要流得多,你们仔细一些,若有口水流出来就赶紧替她擦去,否则小孩子皮肤嫩,下巴很容易发红的。” 在嬷嬷走后,水月正要出去做事,凌若将她唤住道:“水月,你且先别走,本宫有话与你说。” 水月有些奇怪地停下脚步,道:“主子可是有事吩咐?” “还记得之前那个姜大夫吗?”在凌若话音落下后好一会儿,水月才反应过来这位姜大夫是何方神圣,赦然道:“要不是主子提起,奴婢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凌若笑一笑道:“虽然最近宫里因为瑕月的事,闹得乌烟瘴气,不过这件事本宫可是没有忘。” 水月心中感觉,试探着道:“那**斋……” “有了姜大夫的供词,还有那些人来历不明的巨额银子,前些天顺天府尹已经受理了毛大毛二他们的诉讼,而昨日,此事已经有了新的判决。”在水月期盼的目光中,她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的都高兴的答案,“顺天府尹判定那些人脸上的伤不是**斋的胭脂水粉引起,而是他们蓄意诬陷,所以这些人全部收押,并且取谛了姜大夫的医馆,**斋随时可以重开了,毛大毛二还有阿意他们已经在重新选址,相信过不了多久,**斋这个牌子就会重新在京城开张,而这一次,本宫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它。” “多谢主子!”水月哽咽地跪下叩谢,除了磕头,除了这句话,水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此生能够跟着凌若这个主子,是她最大的幸事。 “当初**斋是因为本宫才被人陷害的,如今助它重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若真想谢本宫,就帮本宫做一件事。” “请主子吩咐。”水月根本没有问是什么事,因为在她心里,只要是凌若交待的事,她都会尽一切努力去做到。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千万不可动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微一点头,道:“本宫要你去明玉身边,成为她身边的管事姑姑。” 当水月终于从这句话的愕然中惊醒过来时,却是慌张不已,“主子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让奴婢去明玉小主那里,是否奴婢哪里做错了事,您与奴婢说,奴婢一定会改,求您别不要奴婢。” “傻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若真的不要你,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替**斋洗清冤屈。”凌若在扶起她后,道:“依着皇上的旨意,明玉与瑕月会一起嫁给弘历,同在一府中,你说以瑕月的性子会怎么做?” 水月对瑕月甚是厌恶,想也不想便道:“自然处处与明玉小主争抢了,她可不会念什么姐妹情。” “不错,而明玉偏偏又对她没有任何防备,甚至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哪怕本宫再三提醒,她也听不入耳。但这是弘历在意的人,本宫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思来想去,唯有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看着她,更看着那拉瑕月!” 虽然明白了凌若的打算,水月仍是有些不太情愿,“可是奴婢没想过要离开主子身边,奴婢想要一辈子侍候着主子。” “你已经侍候了我二十余年了,够了,而且说你就算去了宝亲王府,也可经常入宫来看本宫,只要本宫在这承乾宫一日,这里就永远是你的家。”凌若抚着水月的脸,眼圈微红,“不要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我们又没有真的散,对不对?” 水月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不过奴婢始终是一个下人,而那拉瑕月是侧福晋,明玉小主又是个心软的,只怕凭奴婢一人,难以护她周全。” “明玉这孩子终归是涉世未深,再加上那拉瑕月演技太好,将她完全蒙在鼓中,不过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而你,不错,是下人,却是本宫派去的下人,动你也就是动本宫,相信那拉瑕月没这个胆子,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奴婢定会不负主子所托。”这般说着,水月不放心地道:“只是奴婢不在主子身边,主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主子身子不好,千万不要累了,还有皇后那头也要小心,可别让她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她这个样子令凌若又感动又好笑,轻拍着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立刻让你走,而且你这话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本宫可是不爱听。” 水月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低头笑着不再说话,不过心中那丝不舍是抹不去的,不说她,其他人亦是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已是到了九月十九,礼部为弘历拟好的日子,早在大婚前一日,水月就陪着明玉回到了马齐府中,在此之前,秀女已是遴选完毕,总共留下了五名秀女,分别册为答应与常在,至于贵人,就一个都没有,不像雍正二年,还册了两名贵人,可见胤禛对这一次选秀根本不上心,挑选秀女,也仅仅只是为了充数。 英国公府,英格看着换上新娘服饰的瑕月,神色凝重地叮嘱道:“阿玛听说熹贵妃将身边的水月派去服侍明玉,不必猜,定是有心针对你,所以你嫁到宝亲王府后,一定要格外小心,别让那个女人抓了你的把柄。” 瑕月娶过婢女递来的唇脂,抿了抿唇,令双唇显得更加娇艳饱满后,方才道:“阿玛放心,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又不是熹贵妃自己,若让她抓到把柄,那我这十几年真是白过了。” “阿玛知道你心思缜密,远胜于你姐姐,还是要小心再小心,毕竟你可是一人在宝亲王府,四阿哥与熹贵妃又对你不满,必然会针对你。” 瑕月自信满满地道:“女儿知道,不过女儿手上不是还有富察明玉这张王牌吗,只要女儿将她抓得死死的,弘历也奈何我不得。” “你说的也是,从小你做事就特别有分寸,远胜于你姐姐,所以当初……”不等英格说下去,瑕月已是接过话道:“所以当初阿玛和姑姑就将姐姐许配给二阿哥,让她做安安稳稳的二阿哥嫡福晋,而我就要嫁给四阿哥,做他的侧室不说,还要让他与五阿哥反目。” 英格并没有就这个话解释什么,只是道:“你这是在怪阿玛?” “女儿怎敢。”话虽如此,但瑕月心里并非一丝怨意都没有,她视别人为棋子,但她自己何尝不是英格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分化弘历与弘昼,并且成为弘历身边的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英格哪会看不到她眼中的那丝哀怨,无奈地道:“阿玛也是没办法,这段时间,咱们家族一直处于劣势,二阿哥不得皇上看得,被迫去了河南,你姑姑又被禁足,连后位也随时会废。若是再由着钮祜禄氏一族的人弄下去,咱们家族早晚在朝中没有了立足之地。若是有选择的余地,阿玛又怎么忍心让你去宝亲王府受苦。” 瑕月微低了头道:“女儿明白阿玛的难处,所以一直以来阿玛说什么女儿就应什么,不过有一件事女儿始终不明白,若到时候四阿哥失势,女儿又该如何,跟着他一道穷困潦倒吗?” 英格连忙道:“胡说什么,你是阿玛的女儿,又牺牲这么多为阿玛做事,阿玛怎么可能不管你,若真到了这个时候,阿玛立刻让四阿哥写休书,还你自由,待得二阿哥登基之后,阿玛会求她封你为镇国公主,再为你重新择选额驸,到时候天下男子任你挑选,好不好?” 听到这话,瑕月终于放心了,露出一丝笑道:“多谢阿玛,阿玛待女儿真好。” 英格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喜帕交到瑕月手中,“你是阿玛女儿,不待你好又能待谁好,至于现在,就先委屈你了,万不要误了咱们之前的计划,更不要将自己真的当成宝亲王府的人,明白吗?”说到最后一句,英格神色异常凝重,他同样有忧心之事,连着那喜帕一并握了瑕月的手道:“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你嫁给弘历只是一个计策,哪怕将来与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同样是一个计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千万不要对他动情,明白吗?”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嫡庶有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嗤笑道:“阿玛,你当女儿是三岁孩童吗,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对四阿哥动情,除非女儿在自寻死路,这个你你实在大可放心。” 英格不放心地道:“你现在自然不会,只怕将来日子久了,或是有了孩子,你的心思就会动摇。” “女儿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说罢,瑕月将喜帕覆在头上,遮住了她那张唯美的容颜,声音从喜帕下传来,“吉时快到了,阿玛,咱们出去吧。” 英格点点头,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他已经提醒到这份上了,相信瑕月会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在上花轿的时候,喜娘说了一堆吉祥话方才让人起轿,往宝亲王府行去,在走到半道时,遇到从马齐府上抬出来的轿子,两顶花轿并排抬往宝亲王府。 到了那边,弘历已是在府门口等候,先后踢了轿门后,然后由两位喜娘背着进到府中,宾客都已经到了,只等拜过天地进了洞房之后,便可开席。 “阿罗,可有看到五阿哥?”在双脚落地时,瑕月轻声问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侍女。 阿罗得了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宾馆,轻声道:“格格,并不曾看到五阿哥。” 喜帕下,瑕月的唇角微微翘起,这个五阿哥还真是好哄骗,稍稍使一些手段便让他认定四阿哥轻薄自己,与四阿哥翻脸,而今更是连成亲这等大事都不来。 不过这正合她意,弘历与弘昼之间的矛盾越深,阿玛拉拢弘昼为已用就越容易,到时候弘历孤身一人,看他还能得意到何时。 “吉时已至,请……”小郑子话刚说到一半,外头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熹贵妃驾到!” 一听得这个声音,不论是弘历还是众宾客,皆连忙起身,拍袖跪下,恭谨地道:“参见皇上,参见熹贵妃!” 胤禛与凌若相携而来,胤禛今日心情甚好,抬手道:“这不是在朝堂上,众位卿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皇上!”待得谢恩过后,弘历快步迎上来,满脸惊喜地道:“皇阿玛与额娘怎么过来了,之前没听说起,儿臣还以为不会来了呢!” 胤禛笑道:“今日是朕儿子大喜之日,朕怎么能不过来,而且若不来这一趟,你额娘定会引为终身之憾的,说不定还会三天两头的埋怨朕呢!” 凌若在一旁道:“明明是皇上主动说要来的,临到头却怪到臣妾头上,这是何道理?” 胤禛笑而未语,见众人都站在那里不敢动,逐道:“吉时到了没,若到了的话,就赶紧行礼吧,别傻站着了。” 弘历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道:“是,请皇阿玛与额娘上坐。” 不用弘历吩咐,惯会察言观色的小郑子已经小步出去让战战兢兢缩在一旁的喜乐队再次吹了起来,有了这些声音,场面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将拘束感冲淡了不少。 正当弘历牵过喜娘递来的两条红绸带,准备一起行礼拜堂时,凌若看了一眼胤禛,抬手道:“慢着,本宫记得有规矩,若遇同时纳娶嫡庶福晋时,因嫡庶有别,理应先与嫡福晋拜堂,然后再是侧福晋。弘历,这个你似乎忘了。” 凌若说的不错,确实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但一般而言,能成为侧福晋的家世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一般为了顾着侧福晋那边的颜面,礼都是一起行的,当初允礼迎娶的拂樱与孟氏时就是如此。至于那个规矩尽乎尘封,要不是凌若提起,众人都已经忘记了。 虽然发生在钟粹宫的事,被胤禛及时压了下来,但坐在这里的宾客哪一个不是在朝中有几分份量,多少听到一些风声,眼下又看到凌若故意将那条尘封的规矩搬了出来故意为难,更加肯定了几分。 弘历本就不愿娶暇月,如今听得凌若这么说,自然乐得守规矩,当下将瑕月那条红绸带交还给喜娘,示意她扶瑕月退到一边。 喜娘陪了笑脸道:“侧福晋,请暂且退开一些,待嫡福晋行完了礼,咱们再行礼。” 阿罗咬着嘴唇不肯退步,这样做就是要格格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出丑,自认比富察明玉矮一头,虽说这是事实,但总让人有些不能接受。 这个时候,喜帕下传出了瑕月清凉的声音,“阿罗,扶我去旁边,别挡了王爷与嫡福晋行礼。” 见瑕月开了口,阿罗只得与喜娘一起扶了她去旁边,看着弘历与富察明玉先行拜堂成亲。 看到弘历与明玉一道向自己磕头,凌若心中感慨不已,等了十七年,盼了十七年,终于盼到弘历成家,以后他不止是自己的儿子,更是别人的夫君,将来还会是一堆孩子的阿玛。 十七年光阴转瞬即过,犹如白驹过隙,回想起来,弘历小时候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在赏下东西后,弘历又与瑕月一道过来行礼,这一次,弘历脸上的表情可是比刚才僵硬多了,夫妻对拜后立刻就松开了红绸绳,任由其掉在地上,还是喜娘打着圆场捡了起来,随后又说了一堆吉祥话,送几位新人入洞房,待弘历再出来时,席宴正式开始,这一夜君臣同乐,共同畅饮,直至宫门将关时,方才离去。 凌若陪着胤禛一道坐在马车中,静静听着车轱辘滚过青石板的声音,不知驶出多远,胤禛忽地道:“弘历似乎有些不情愿娶那拉瑕月,可之前是他自己跑来央求朕收回成命的,真是奇怪,若儿,弘历可有与你说过什么?还有今日弘昼也不曾来,朕问了弘历,说是弘昼突然腹痛,所以不能来。” “弘历只说不愿看到皇上因为这件事而再次与朝臣站在对立面,旁的就没有什么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凌若心中颇为内疚,相对于胤禛的坦然,她隐瞒了许多,虽然更多的是为了胤禛好,为了朝局的稳定,但终归是有些对不起胤禛。 “不过弘历已经十七岁了,且又成家立业,臣妾相信弘历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一点皇上可以放心。”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洞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也是。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夜风吹起车帘,带着深秋的寒意,胤禛搓一搓手道:“好快,又要过冬了,再过几个月,朕便又要老一岁了,想着这一年年叠加的年纪,真是有些怕。” 凌若揽着胤禛的手臂温言道:“不是有臣妾陪着您吗,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都有臣妾陪您一起老去。” 她的话令胤禛神色微微一笑,握紧她的手道:“朕知道,朕只是担心,在朕有生之年,不能做完想做的事。” 凌若神色微黯,她知道胤禛身子不好,虽然有太医经常调理,但还是常感到胸闷气短,有时候半夜还会咳嗽醒,远不能与以前相提并论,但这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只能安慰道:“皇上勤政爱民,上天一定会厚待皇上的。” 胤禛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凌若的手不松开,若说除了万里江山之外,还有什么是他舍不下的,无疑就是身边的女子…… 马车远远驶去,离宝亲王府越来越远,而在胤禛他们离去后不久,宾客也一个个相继告辞,弘历勉强撑着酒意将最后一位客人也送出去后,终于忍不住晕眩之意,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王爷!”小郑子见状赶紧就要上去扶,但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搀了弘历起来,“王爷,你要不要紧?” 弘历醉熏熏地摆手道:“没事,我没事!” 小郑子认出扶了弘历的人,正是刚才一直站在那拉瑕月身边的人,记得似乎叫阿罗,她应该在后院陪着那拉瑕月才对,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奇怪归奇怪,眼见阿罗扶着弘历要走,他连忙上前道:“王爷由我扶着就是了,不必劳烦阿罗姑娘,你去侍候侧福晋就可以了。” “我虽是侧福晋的人,但既然来了这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下人,哪里有劳烦二字。”这般说着,阿罗双手一直不曾松开,反而扶得更紧,“我扶王爷回后院就是了,你去忙吧,对了,我刚才看到厨房那边有人在找郑公公你呢!” 小郑子指了自己诧异地道:“找我?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肚饿想去找点吃的时候,正好听说那边的人说要找您问点事,您还是赶紧过去吧,王爷这头有我顾着就行了。” 小郑子眼珠子急转,道:“这个……这个不太好,还是我扶王爷去后院吧,厨房那边想必也没什么急事,晚点过去不打紧。” 这个小郑子还真是不好打发! 阿罗在心底暗骂一句后,堆着笑容道:“郑公公这样说,可是不放心我?” “哪里会呢!”小郑子打着哈哈道:“不过王爷一直是由我侍候的,换个人只怕会不习惯。” 阿罗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是怕王爷不习惯,还是怕我不送王爷到嫡福晋那里去啊?” 小郑子打着哈哈道:“哪有这回事,阿罗姑娘误会了。”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阿罗已是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由我扶王爷进去吧,放心,我一定会扶王爷去嫡福晋那里,不会出错的。”说罢,她对醉得连睁不开的弘历道:“王爷,咱们进去吧。” 眼看着她扶了弘历往后院走去,小郑子不知该不该拦着,万一要是真扶到侧福晋那里去了,可是不好,可刚才那个阿罗又将话堵得死死的,让自己连点空隙都钻不到。 思来想去,小郑子决定还是悄悄跟着,万一阿罗真的搞鬼,也好及时阻止,毕竟这可是大婚第一夜,要是歇在侧福晋那里,嫡福晋可是要遭人笑话了。 且说阿罗扶了喝多的弘历进到后院后,并没有如之前与小郑子说的那样送去明玉那里,径直就去了瑕月所在的院子。 这一幕被尾随的小郑子看在眼中,暗骂了一句,正要走出来阻止,却是与刚才一样,被人抢先一步。 “你这是要扶着王爷去哪里?”一个声音倏然钻入阿罗的耳中,阻止了她的脚步,回过头来,阿罗认出了来人,是拜堂时跟在明玉身边的人,听说熹贵妃派了身边的水月去侍候明玉,想来就是这个人了,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想到这里,她赔着笑脸道:“水月姑姑是吗?我看王爷醉了,便想扶着先去我家格格那里醒醒酒,然后再送到嫡福晋那边去。” “不必这么麻烦了,直接将王爷送去嫡福晋那边就是了。”不等阿罗说话,水月已是命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走过去。 眼见水月不分因由,直接将弘历抢了过去,阿罗脸色有些难看,“姑姑这样做只怕是不太好吧?” 水月在凌若身边侍候了那边多年,又怎会被她一两句话吓倒,扫了她一眼道:“大婚之夜,王爷去嫡福晋处洞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真是不知道你所谓的不太好是指什么。” 阿罗咬着嘴唇沉声道:“但不管怎样,也该让王爷去挑了侧福晋的喜帕才是?” “不过是一块喜帕罢了,让人帮着挑就是了,再说王爷都醉成这样了,怎能再跑来跑去,万一磕了摔了,你担得起吗?”水月一番不假辞色又强硬的话,令阿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弘历带走。 躲在暗处的小郑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惊动了阿罗,不用问也猜到小郑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她恨恨地跺一跺脚往瑕月所在的院子走去。 虽然过去了一两个时辰,但瑕月还是与刚进来时一般,静静地坐在床沿,连手都没动一下,听得有人进来,她道:“是阿罗吗?” 阿罗连忙吸一吸鼻子,走上前去道:“是,格格,是奴婢回来了。” 听着她的声音,喜帕下,瑕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可是没能将王爷带过来?” “原本事情已经快要成了,偏偏那水月跑出来横插一脚,仗着自己是熹贵妃身边的人,生生将王爷抢了过去。”她没有提小郑子,因为若不是水月的出现,哪怕小郑子出现阻止,她也会想着办法将弘历带进这里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不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伸手扯下喜帕,露出那张绝美的脸庞,不过此刻却是微微有些扭曲,“真是蒙熹贵妃看得起,不止在喜堂上刁难,还派人在富察明玉身边,对我百般提防。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阿罗为难地道:“格格,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看那样子,就算奴婢再去要人,水月也肯定不会放人的。”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就此作罢,就让他在富察氏那里过夜吧,左右日子还长得很,慢慢来,服侍我洗漱吧。”在说这话的时候,瑕月一直盯着桌上的红烛,虽然这些红烛描金画彩,很是名贵,但哪一枝上面都找不到龙凤图案,只因她是侧福晋,没资格燃龙凤红烛。 而所有这一切,皆是拜钮祜禄氏所赐,若非她横插一脚,非要富察明玉为弘历的嫡福晋,刚才在喜堂上还有现在,她何至于如此尴尬,不过若以为这样就赢了,那可是大错特错。 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哪怕她根本不爱弘历,根本不将他视为夫君,也绝对不会输,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到最好。 以为将她贬为侧福晋,然后再让水月护着富察明玉就没事了吗?简直就是笑话,这么大的屈辱,她若是不讨要回来,就不是那拉瑕月了,且等着吧,终有一日,她要搅得这宝亲王府天翻地覆,让弘历母子不得太平。 对于那拉瑕月而言,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假装示弱或是认输,但最终一定要赢,不输给任何人。 翌日,水秀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却发现凌若已经睁开了双目,在将盛水的铜盆搁在一边后道:“主子什么时候醒的?” “天未就醒了,都说喝了酒会睡得沉一些,本宫却是恰恰相反。”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水秀在服侍她穿上鞋后,抿唇笑道:“或许是因为四阿哥他们要进宫给主子请安,所以主子高兴得睡不着。” “若只有弘历与明玉两人,本宫自然高兴,可偏偏多了一个人。”这般说着,凌若忍不住摇了摇头。 水秀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知道他们这么阴险,居然会拿明玉格格的书信来做要胁。”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浮着玫瑰花瓣的水中划过,看着原本寂静无波的水泛起层层水纹。 弘历他们到的极早,御膳房刚送来早膳,他们便到了,待他们请过安后,凌若抬手温言道:“起来吧,杨海,赐座!” “多谢额娘。”在各自坐落后,凌若目光在明玉与瑕月脸上扫过,“你们二人昨日刚嫁入宝亲王府,又要你们一大早入宫来给本宫请安,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明玉连忙起身道:“额娘言重了,这一切都是儿媳应该的。” 凌若微微一笑,转而对瑕月道:“瑕月,你为何不说话,难不成真的在怪本宫?” 瑕月有些慌张地道:“额娘误会了,儿媳只是见明玉姐姐说了,所以便不再多言,其实能给额娘请安,是儿媳的福份,儿媳欢喜尚来不及,又怎敢怪额娘?” 凌若微微一笑,道:“是不敢怪还是真的不怪?” 一听这话,瑕月显得更加慌张了,起身跪下道:“儿媳真的没有丝毫冒犯之心,求额娘明鉴!” 看到她这个样子,明玉心有不忍,跟着跪下道:“额娘,瑕月与儿媳一样,都对额娘只有尊敬之心,万万不敢怪额娘,这一点,儿媳可以保证。” 见明玉始终是帮着瑕月说话,凌若暗自摇头,这孩子心性太好,容易相信人,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看穿瑕月的真面目。 “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们二人这么紧张做什么,快起来,如今可是深秋了,这样跪着很容易受凉的。”待她们二人谢恩起身后,凌若再次开口道:“不过瑕月,有一点本宫要提醒你,明玉已是嫡福晋,你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要时刻谨记尊卑有序,明白吗?” 瑕月惶恐地应着,“儿媳明白,儿媳以后不会再犯了。” 凌若点点头,“明白就好,你们从府中过来,想必还没用膳,就陪本宫在这里一道用吧,用过膳差不多皇上也该下朝了,你们正好过去请安。” 几人连忙答应,陪着凌若一道用过膳又说了会儿话后,方才去了养心殿,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凌若许久未曾说话,直至水秀命人收拾了膳桌走到她身边后,方才道:“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水秀看出她心情并不好,没有多说什么,依言扶了她来到御花园。 彼时乃是九月金秋,许多花都谢了,然花谢就必然有花开,绿菊、矢车菊、五头菊、文菊,各式各样,在秋风中肆意绽放着它们的美态,空气中更是弥漫着银桂的香气。 走了几步,竟是意外碰见了瓜尔佳氏,她挑一挑眉,上前笑道:“今儿个不是该在宫中等着弘历与他两位福晋入宫给你请安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凌若顺以一个淡然的笑容,答道:“他们已经来过了,我见没什么事,便来园中走走。” 瓜尔佳氏睨了她一眼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喜欢菊花,何时你也喜欢了?” 凌若随手折了一朵绿菊在手中把玩,轻声道:“就像姐姐曾经说过的,人的喜好总是会变,以前不喜欢并不代表现在也不喜欢。” “或许吧,不过我却知道你这个人固执得很,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东西,轻易是不会变的,你这样子,分明是心中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难不成还是为了那拉瑕月的事。” 见瞒不过,凌若只得如实道:“我已经对明玉多次提醒,可今日她还是处处维护着那拉瑕月,可见她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中。”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终归是涉世未深,再加上那拉瑕月惯会演戏,看不清也不奇怪。”瓜尔佳氏劝了几句,见凌若始终愁眉不展,摇头道:“你啊,愁了自己不够,还要愁别人,再这样愁下去,非得长出一堆白头发来不可。有些事,始终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就像你当初,不是也被那拉氏害得很惨吗?哪怕后面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仍是有被算计的时候。”不等凌若说话,她续道:“我知道你怕明玉受伤害,但你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终归要靠她自己,明白吗?而且我觉得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弘历与弘昼,我听说昨日弘历大婚,弘昼没有去,若是由着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现在就担心那拉瑕月这么做,是想将弘昼逼到他们那一边。”说到这里,瓜尔佳氏紧紧皱起了眉头,忧声道:“依我说,该赶紧想个办法跟弘昼解释,让他相信才行,若实在不行,便想办法套那拉瑕月的话,然后让弘昼躲在暗处听,这样应该会有用。若儿,你说好不好?” 凌若赦然一笑,拉着瓜尔佳氏一边走一边道:“姐姐不必担心,弘历之前入宫与我说过这件事。弘昼……”她凑到瓜尔佳氏耳边,以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道:“弘昼并没有与弘历翻脸,一切只是演给那拉瑕月还有英格看的戏罢了!” “什么?弘昼竟然……”瓜尔佳氏吃惊之余险些将话说了出来,亏得她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将要紧的话咬在牙关里,改口道:“若儿,且去我那里慢慢细说。” 凌若自不会反对,与瓜尔佳氏一道来到咸福宫,然后将弘历告诉她的事细细叙之,瓜尔佳氏又惊又喜,之后连连责怪凌若怎么不早一些与她说,害得她担心了半天。 凌若颇为委屈地道:“我也才知道不久,后来又一直忙着弘历大婚的事,一下子给忘了,这不是一想起来就与姐姐说了吗?” 瓜尔佳氏被她说得无奈不已,轻笑道:“你啊,真是能将人气死。”顿一顿,她又道:“照你这说法,是想让弘昼接近英格,取得他信任,然后再里应外合,打英格一个措手不及?” 凌若有些感慨地道:“是这个意思,不过可不是我想的,而是弘昼想的,这一回,这孩子倒真是出人意料,在承乾宫那一番话连本宫也被他骗过了,以为他真与弘历兄弟翻脸,想不到最后竟是一出将计就计的戏。” 瓜尔佳氏颔首道:“总算没枉亏了这些年你与弘历待他的好,不过英格那边,只怕未必会真的信任弘昼。” “这就要看弘昼了,不过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成事,如今就看英格那边怎么出招了。”这般说着,凌若话题一转,道:“最近坤宁宫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自从皇后被禁足后,那里除了一日三顿送饭过去的人,根本没人接近,平常比冷宫还要更像冷宫。” 瓜尔佳氏这话令得凌若微微蹙眉,迟疑地道:“皇后并不是一个甘于认输的人,怎么这几个月过去了,一直都没见她有任何动静,简直就像已经认命了一般。” “是有些奇怪,不过就算她再不认命又如何,如今不论是她还是那拉氏一族,都失尽皇上信任,再多事,只会令她自己踏上不归路。这一点,她虽禁冷宫,心里也该明白。”说到这里,她瞥了凌若一眼,话音中多了几分叹息,“我知道你欲除去那拉氏的心思,但之前皇上只是说了一句废后,朝中反应便如此激烈,更是差点死了一位大臣,想必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动她,除非她或许她的家族犯了大错,这才能理所当然地废后。” 凌若低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将那拉氏多年来的恶行告诉皇上,就怕到时候皇上会忍不住与群臣相抗,强行废后。” “唉,别人总觉得身在天家,想做什么就是什么,随心所欲,谁能知道天家才是世间最不自由的地方,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思前想后,唯恐万一走错一步半步,会招来难以想像的祸患。可谁叫咱们偏偏就生在了天家呢,只能认命。” 且说养心殿那边,在向胤禛请过安后,弘历被留了下来,商议最近吏部的一些事,明玉与瑕月先行回府,说来也巧,在两人将要走出宫门的时候,竟意外看到了弘昼。 一见之下,瑕月心中暗喜,她正愁着要怎么挑拨弘历与弘昼,如今正主竟送上门来。 那厢,弘昼在怔忡片刻后,上前施礼道:“弘昼见过四嫂,见过……月福晋。” “五阿哥免礼。”明玉温言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五阿哥,可是来给裕嫔娘娘请安?” 在弘昼点头的时候,瑕月轻扯着明玉的袖子小声道:“嫡福晋,五阿哥上次帮过我,我想谢谢他,能否让我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明玉对于瑕月的称呼有些意外,却是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只是点头应允,“自是可以,我在马车上等你。” “多谢嫡福晋。”在目送明玉出宫登上候在外面的马车后,瑕月方才将目光转向弘昼,小心地打量着他道:“五阿哥你可还好?” 弘昼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带着一丝心伤之色,“我一切都好,你呢?”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说到这里,瑕月红了眼道:“皇上为了替王爷掩盖不光彩的事,便下旨命我嫁给他做侧福晋,好堵住悠悠之口。但我……我根本就不想嫁给我,甚至是讨厌他,无奈圣旨如山,由不得我反抗。” 弘昼一脸愤怒地道:“弘历太过份了,我……我……我真恨不得……” 瑕月连忙阻止道:“你别说了,他就算再不对,也到底是你四哥,都说兄弟如手足,你怎么能恨他呢。” 弘昼恨恨地道:“就算是兄弟,也不能妄顾对错,这次他与他额娘做的事,简直就是天人共愤,更可气的是,连皇阿玛也帮着他们。”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荒唐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红着眼道:“谁都知道皇上宠爱熹贵妃,又怎会不帮着王爷呢。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罢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怨不得谁,若非要怨,就怨我自己福气浅薄,无法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守。”说到这里,她朝弘昼屈一屈膝道:“之前我与五阿哥说过的事,就请五阿哥当成玩笑话听吧,莫要放在心上。还有……还有……”她努力咬着饱满如玫瑰的嘴唇,哽咽道:“祝愿五阿哥与未来的五福晋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我……我走了。” 就在瑕月准备离开的时候,弘昼突然拉住她,神色痛苦地道:“你明知道我并不喜欢那个吴扎库氏,我……我在意的那个人是你!” 瑕月用力抹去渗出眼角的泪,凄然道:“我知道又有何用,我如今已是宝亲王侧福晋了啊!你,你赶紧放开我,万一让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弘昼用力摇头道:“我不放,若非当初熹贵妃阻扰,我早就已经求得皇阿玛将你赐婚给我,那弘历就不会有机会非礼你。” “你也说当初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我们回不去了啊,要怪只怪老天爷,虽给了我们相遇的缘份,却没有给我们相守的缘份,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瑕月用力甩开弘昼的手,然眼泪却在这一刻落下,恰好滴在弘昼的手背上。 “可是我想娶的人只有你一个,瑕月!”弘昼将一个痴情阿哥演得淋漓尽致,哪怕是精于算计伪装的瑕月,也没有看出丝毫问题来,只道弘昼真的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算了,五阿哥,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难不成你还能从王爷手里将我抢过来吗?”不等弘昼说话,她已是哽咽着快步离去。 在她走后,弘昼一敛脸上的悲伤,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个瑕月还真会演戏,明明四哥没有轻薄她,她却说得跟真的一样。若非他与四哥十几年兄弟,真会被她给骗过去。 想离间他跟四哥,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好,这么喜欢玩,他就陪她玩到底,就怕到时候,她玩不起! 至于明月那边,看到瑕月眼睛红红的上了马车,惊讶地道:“怎么这副模样,哭过了吗?” “没有!”瑕月连忙别过头,掩饰着道:“嫡福晋多心了,是外面风沙大,所以迷了眼。” 明玉扳过她的肩膀道:“这里哪里来的风沙,瑕月,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跟五阿哥道声谢吗?”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瑕月吞吐道:“我确是这么想的,但五阿哥竟然还不死心,刚才竟还说出要带我走的话,我一时害怕,才哭了出来。不过我想五阿哥应该是一时激动才会这样,不会真这么做的。” 明玉不悦地道:“这个五阿哥好生无礼,明知道你是王爷的侧福晋,还说出这种话来。” 瑕月连忙劝道:“罢了,想来他也是一时激动,并非存心,嫡福晋莫生气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自是要回府,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明玉拉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往后不许再叫我嫡福晋,还是与以前一样唤我姐姐。” 一听这话,瑕月连连摇头,“不可,万万不可!此事要是让额娘知道了,一定会怪我不听她的话,尊卑不分。” 明玉想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那有外人的时候你便叫我嫡福晋,若私下相处,只我们二人时,就还是姐妹相称,你说好不好?” 这一次,瑕月没有再推辞,温驯地道:“一切皆听姐姐的。” 其实她打从心底里不愿称那声“嫡福晋”,因为每唤一次,就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比她低一等。熹贵妃就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非要她改口不可,那个老妖婆,仗着身为贵妃又得皇上宠爱,就对她指手画脚,百般刁难,实在可恨! 在随后的几日后,弘昼如圣旨所言迎娶吴扎库氏,但他一直表现得很不情愿,甚至当天连洞房都没有进,胤禛得知后,将弘昼好一顿训斥,但后者还是我行我素,下朝之后,极少回府,反而经常在酒楼买醉,最离谱的是,他只要一看到丧事,就跑过去不分缘由地跑过去要替人家办丧事,之后更是大吃祭品,令得主人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赶他,又碍于他贝子的身份不好动手。 这件事传到胤禛耳中,令他对弘昼大为不满,对他多番训斥,但弘昼始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每次京城中只要一有丧事就必然有他的身影,甚是荒唐,户部的差事也因此荒废了下来,若非弘历再三替他说话,胤禛早已重罚于他,有人在背后称他为二阿哥之后的又一个荒唐阿哥;不过二阿哥荒唐了不到一个月,就洗心革面,还去了河南推行新政,这位五阿哥却是足足荒唐了好几个月,而且看样子,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这日,弘昼在又一次吃完丧品后走在回府的路上,一人拦在他跟前,道:“五贝勒爷,我家主子有请。” 弘昼心中一动,知道大鱼开始上钩了,然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斜睨了来人一眼道:“你家主子?你家主子是何许人也,居然来请本贝勒爷。” 来者是一个年约四旬之人,那面相,一看便知是精明之人,他躬着背道:“我家主人的身份,贝勒爷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神神秘秘,哼,本贝勒爷没兴趣,别挡着路!”弘昼语气不好地说着,然那人就是不肯让开,笑道:“贝勒爷不是喜欢替人家办丧吗,正好我家主子有丧事要办,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贝勒爷过去一趟?” 一听“丧事”二字,弘昼眼睛顿时为之一亮,道:“你家主子果真有丧事要办?” 那人轻笑道:“千真万确,奴才说什么也不敢骗贝勒爷您啊!” “好,赶紧前面带路,本贝勒爷这就过去。”弘昼连对方身份都没有问,就直接让来者带他过去,这位荒唐阿哥之名,真是一点都不假。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示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弘昼看到“英国公府”四个字时,骤然停下脚步,大为不满地道:“好你个狗奴才,居然敢骗本贝勒爷,英国公府若有丧事要办,本贝勒爷一早就会知道,哪里还会让你来告诉。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见弘昼要走,来人赶紧拦住他道:“贝勒爷都还没进去,怎么就说奴才骗您呢,里面可是有一堆丧事在等着您办呢,若到时候您发现奴才骗你,您再治奴才的罪也不迟。” 弘时犹豫片刻,道:“也好,我就进去看看,若敢骗我,小心你嘴里的牙!” “贝勒爷请。”在那人的示意下,弘昼大步走了进去,待得到前厅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其中的英格,而后者也看到了他,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迎道:“贝勒爷大驾光监,实在令蔽处蓬荜生辉,快请坐,阿福,上茶!” 弘昼抬手道:“不必了,我来是因为有人跟我说你这里有丧事要办,不过此刻看着,怎么也不像,看来是没必要再待了,不过在我走之前,得先打掉这个满口胡言的奴才的牙!” “贝勒爷稍安勿燥,他没有骗你,府中确实有丧事要办。”在弘昼不解的目光中,他道:“只不过如今人还活着罢了。” 弘昼面有不善地道:“这么说来,就是你们主仆联手骗我了?” 英格“哎”了一声道:“看贝勒爷说的这话,我是诚心诚心请你过府一叙,你却以为我骗你,这是何道理?” “你英国公无缘无故请我过府叙什么,我不记得有什么要与你们说的。”说罢,弘昼拂袖欲离去。 “那瑕月呢,贝勒爷也无话与瑕月说吗?”英格的话成功令弘昼止住了脚步,并且回过头来狐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勒爷请坐,咱们慢慢说。”待上了茶后,英格命下人都出去,在只剩下他与弘昼两人后,方才道:“我记得贝勒爷刚刚开牙建府时,满心壮志,一心要为皇上分担国事,共推大清昌盛,为何现在却是完全变了,只一心以办丧吃祭品为乐?” 弘昼语气僵硬地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顿一顿,他有些迟疑地道:“你刚才说瑕月,瑕月她怎么了?” 英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道:“我也知道贝勒爷与宝亲王自小一起长大,您对宝亲王感情极深,可宝亲王对您却没有丝毫兄弟之情。“ 弘昼豁然抬眼,盯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英格叹了口气道:“贝勒爷应该知道瑕月的事,当时在钟粹宫中,宝亲王见色起意,不顾身份轻薄瑕月,令瑕月几番寻死,皇上更听信宝亲王与熹贵妃的话,说是瑕月勾引宝亲王。您想想,瑕月怎么说也是名门闺秀,她怎么会做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我与皇上据理力争,但皇上一口咬定此事,而且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下旨将瑕月赐给宝亲王做侧福晋。自嫁入宝亲王府后,瑕月一直郁郁寡欢,难以展颜,每一日都如度年一般漫长,而且宝亲王也对她不好,她……”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弘昼低吼打断了英格后面的话,咬牙道:“这些话我不想听,你闭嘴!” 英格走到他身边,逐字逐句道:“我可以闭嘴,但事情不会改变,依然在发生当中,瑕月出嫁前与我提过,她说你对她极好,是她在宫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也是唯一一个为会她出头之人,她很感谢你。” 弘昼寒着一张脸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英格眸光微眯,带着一丝诱惑之意道:“你不想与瑕月在一起吗?不想拆穿四阿哥伪君子的面目吗?” 弘昼死死盯着他,冷声道:“有什么话就明说,不要拐弯抹角!” “贝勒爷真是个痛快人,依我看,贝勒爷远比四阿哥更适合继承……大位。”后面两个字英格说得极轻,但足够弘昼听清楚了,神色连番剧变,口中则喝道:“英格,你不要在本贝勒爷面前疯言疯语,小心本贝勒爷在皇上面前奏你一本!” 英格皱眉道:“贝勒爷,我可是一心为你着想,你为何要这样说话?” 弘昼冷笑道:“皇阿玛尚且健在,春秋鼎盛,妄议大位乃是死罪,你想死随你,我可还不想死。再说,你是二哥的舅舅,在你眼中,最适合继续大位的应该是二哥才是,怎么会轮到我呢!” 弘昼这话早在英格意料之中,当下道:“不瞒贝勒爷,以前我确有此想法,但二阿哥流连烟花之地,又差点牵扯进命案之中,虽说事后证明并非他所杀,但名声早已毁尽,这样的人如何能登大宝。” “其实论才干,论能力,贝勒爷您完全不输四阿哥,只是不像他那样,有一个得宠的额娘,所以皇上才处处厚此薄彼,甚至他做了丧德败坏的事,也处处维护,让他置身事外,更生生害了瑕月。试问将来有朝一日,皇上真的传位给这样的伪君子,你甘心吗?甘心跪在养心殿向他磕头吗?” 弘昼低着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方才道:“我甘不甘心,与你并无干系,不必你来多嘴!” 英格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替贝勒爷不值罢了,不过若贝勒爷真听不入眼,还念着那些许兄弟之情,又或者心中根本没有瑕月,那就当没听过刚才的话,也当瑕月一番情意错付了人。”不等弘昼说话,他伸手一指道:“门就在那里,贝勒爷随时可以走,我绝不阻拦。 弘昼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是难看,牙关紧咬,但脚步始终没有挪动,更没有顺着英格手指的方向,踏出那道门。 英格也不催促,只是坐在椅中静静等着弘昼说话,他有信心这个不够精明的五阿哥一定会落入他与瑕月联手设下的圈套之中。果然,在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弘昼终于开口道:“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精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弘昼的语气听着还是冷冰冰的,英格却是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当下道:“我知道之前我与贝勒爷接触极少,令贝勒爷颇有些误会,但您仔细想想,我现在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出卖你,只能令那拉氏一族遭受大难,试我怎会这样做。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说到此处,英格重重叹了口气,“不瞒贝勒爷,自从皇后被禁足后,我族势力就一落千丈,二阿哥又不争气,做出那种颜面尽失的事来,四阿哥那边又对我族处处争对,若再想不到办法,那拉氏一族的百年基业就真可能毁于一旦了。” 这些话自是往夸张了说,百年基业岂是说倒就倒的,而今虽然形势确有些许不利,这棵参天大树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如今最多只能说是蛰伏而已。 弘昼眸光微眯,射出些许寒光,“你想利用我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英格摇头道:“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呢,最多只能说是相互帮助罢了。再说,若这件事成,最有利的可是贝勒爷您,还有瑕月,她也能摆脱四阿哥的魔掌,回到贝勒爷您的身边,这不是很好吗?” 弘昼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皱了眉道:“就算我答应也没有用,皇阿玛一向看中老四,怎么可能会改变心意,你这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想到办法。”英格神秘地笑了一下道:“皇上之所以如此看重四阿哥,一来自是因为熹贵妃之故,二来则是因为皇上觉得四阿哥像他年轻的时候,不畏艰难,肯实心办差,而且能力也不弱。” 弘昼心烦意乱地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在皇阿玛眼中,老四样样都好,不论是二哥还是我,都处处不及老四,试问他又怎么会改变心意呢!” 英格不在意地笑笑,吐出一句令弘昼震惊的话来,“那若是四阿哥是办差之时,犯了严重的错误,你说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看重他吗?” “这个……”弘昼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老四为人小心谨慎,尤其是福州去了一趟回来后,更是仔细地过份,这样的人怎会出错。” 英格笑意不减地道:“我知道四阿哥一直想要与贝勒爷你重修旧好,你何不假装答应,然后伺机坏了他的事,让他在皇上面前出尽洋相,就算一时半会儿难以动摇他的根基,至少也可以出一口恶气,你说是不是?” 弘昼眸光微亮,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想要与老四虚与委蛇,我就觉得恶心。”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只要贝勒爷你能忍住,将来必有大成。” “好吧!”弘昼重重地点头,“我姑且相信你试上一试,希望是真的有用。” “放心,我既然敢说出口,就必然是有这个把握。”这般说着,英格又道:“而我也会全力支持贝勒爷,助您成就大事!” 弘昼没有再说什么,朝英格拱一拱手后大步离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英格露出一丝冷笑,“真是好骗,这么几句话就相信了,接下来……就看他跟弘历怎么斗个你死我活,而此刻远在河南的弘时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他不是傻瓜,怎冒然扶持一个平素没有什么交情往来,对那拉氏一族也没有任何情份的阿哥呢,若说弘历是一头猛虎,那弘昼何尝不会是一只恶狼,助恶狼得势,那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 英格的算盘打得极好,可他却是算漏了一点,弘昼对那拉氏一族没有任何情份,弘昼更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精明。 在离开国公府后,弘昼就立刻去了别院,并且让人悄悄将弘历请来,与他说了英格的那些话,临了道:“照此看来,英格做那么多,应该就是要你我兄弟反目,自相残杀,为二哥扫平将来登基的障碍。” 弘历微一点头,有些不解地道:“奇怪,我听额娘说,二哥与皇后早就翻脸,为何英格他们还要如此帮着二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与我说的那些,肯定是假话,扶我当皇帝?”弘昼冷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苹果道:“呵,送我去死他倒是会。” 弘历被他说得一笑,暂时将心中的不解搁在一旁,“要是英格听到你这句话,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吐血也是他自找的,竟然拿自己女儿当棋子来离间我们兄弟,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弘昼眼中充满了怒意。 听得这话,弘历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不能说他是不自量力,只能说,他找错了人,若非你肯相信我这个四弟,而今你我兄弟哪里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四哥说的是哪里话,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弘昼动容地道:“不错,我当时确实有些不满额娘事事要听贵妃娘娘的,但仔细想来,贵妃娘娘确实待我及好,经常四哥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时,便会备一份送去我那里,所以几乎可以说,四哥有的东西我都有,从不曾缺过。贵妃娘娘可说是我半个额娘,既是额娘,听她的话,自是应该的。”他顿一顿,又道:“其实人生在世,免不了有沦为棋子的时候,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及深宫之中,不过就算要沦为棋子,我也只能是四哥手上的棋子,别人若想以我为棋,必当玉石俱焚!” “老五你……”弘昼这番话令弘历大为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四哥若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别说那些个见外的话,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英格。或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件事将英格拖下水,打得那拉氏一族一个措手不及!”对于英格,弘昼是恨的,不止是因为他离间自己与弘历,还因为他冷血的利用自己女儿来做棋子,瑕月明明才十四岁,却有那么深的心机,不必问,定是他教出来的,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臣。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将近年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你虽心思冷静,但思虑还不够长远。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弘历拿过刚才弘昼丢在桌上的苹果,还有搁在果盘上的小银刀,一边削着皮一边道:“英格如今虽然拉拢了你,但很明显是在利用你,要说信任,还早得很。你信不信,这一次他只会袖手旁观,看着你我斗,根本就不会插手,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抓他的把柄?” 一听这话,弘昼大是皱眉,“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那我这些天的来戏岂非白演了?还平白受了皇阿玛那么多训斥,实在不值得很。” “自然不是,不过如今确实还不是时机。”说话间,弘历已经削好了苹果,递给弘昼道:“既然咱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计就计,何不继续下去呢!” 弘昼一听这话,当下就急了,“四哥的意思是说让我按着英格说的去做,可这样岂非害了你吗?万万不可!” 弘历微微一笑道:“大错不行,小错四哥还担得起,再说要是不这么做,你如何取得英格的信任?” 弘昼纠结半晌,终是没有再出言反对,只是恨恨一口咬在苹果上。 当凌若从弘历口中知道英格的算盘后,凌若甚为奇怪,因为依她的推测,那拉氏与弘时的心结应该是个死结,不可能解得开才是,而且没过多久,那拉氏就被禁足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与弘时解释。 可心结若不解开,英格断然不会那样帮着弘时,这当中究竟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想得入了神,连瓜尔佳氏进来都不知道,直至后者拿着帕子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方才回过神来,訝然道:“姐姐何时来的?” 瓜尔佳氏收回手道:“有一会儿了,倒是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凌若想了想道:“姐姐最近可有听说二阿哥在河南那边的情况?” “这个?”她的话令瓜尔佳氏颇为奇怪,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未听闻,不过你若想知,我可以写信给我阿玛,让他帮着打探一下。但话说回来,这个事,你问皇上不是更清楚吗?虽说河南离此颇远,但新政施行之际,想必经常会有奏折呈回,皇上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凌若点头道:“说的也是,改日我寻机会问问皇上。” 瓜尔佳氏看着不对,追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对二阿哥这么在意,他早就已经一败涂地了,就算去河南助皇上推行新政,但你想想,此事哪有这么简单的,那些富户不联合起来闹事就不错了。再者说句实话,二阿哥资质平庸,远不及四阿哥、五阿哥,更不要说与皇上年轻时相比,这样的人,如何能压得住局势。去河南,应该是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所做出的决定,想要放手一搏,毕竟与皇后翻脸之后,他可说是孤身一人了。” “如果我告诉姐姐,英格一直在暗中襄助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女儿做棋子,引弘历与弘昼自相残杀,姐姐还会觉得二阿哥是孤身一人吗?” “什么?英格?”瓜尔佳氏陡然一惊,连忙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待凌若将事情细细述了一遍后,瓜尔佳氏亦紧皱了眉道:“若他们当真再联手的话,那事情就麻烦多了。” 凌若凝声道:“所以我在怀疑,弘时去河南,会否也是英格他们安排好的,确保弘时可以在那边立功,重新回到皇上的眼中。” 瓜尔佳氏想了半晌,疑惑地道:“可英格如何保证弘时可以立功,新政可不是随口说说就能推行下去的,那些富户耍起手段来,比地痞流氓还要无赖多了。皇上当时就是怕一并推行下去,会压不住各地,所以才先拿浙江与河南为试点,真不知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 凌若没有再说什么,但直觉英格那边定是有所准备,只是一时半会儿,猜之不透。 自入冬之后,每一次夜色降临,似乎都比前一夜要冷一些,晚间负责守夜的宫人,均是穿上了厚厚的夹袄,以免着凉。 坤宁宫自从被禁之后,就再没有人守夜了,因为只要禁令一日不解,就一日不会有任何人踏进这里,此处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夜色中,一个孤寂的身影站在长廊前,仰头看着夜空中的圆月,她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后多了一个人,小声道:“主子,外头冷,您还是进去吧。” 那拉氏幽幽道:“不用了,里面更冷。” 小宁子低头道:“明儿个御膳房送饭过来的时候,奴才再求他们去内务府说说,让内务府赶紧送些碳来。” 那拉氏苍白的脸颊上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没有用的,不管你们再怎么求他们,都没用的,那些人一个个皆是跟高踩低,看到本宫落魄了,远离都来不及,又怎会帮本宫做事呢,还是省省这个劲吧。” 小宁子一脸担心地道:“可是天气越来越冷,没有炭的话,以主子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那拉氏收回目光,想要转身,却因站得太久而双腿无力,险些摔倒,亏得小宁子及时扶住,“主子要小心啊,如今这个时候,万一受了凉,只怕不能及时请太医过来诊治。” “本宫知道,所以不管怎样,本宫都会熬下去,因为本宫还要活着踏出这里,活着住进慈宁宫,本宫绝不会让钮祜禄氏这个贱人得意张扬一辈子!”提到凌若,那拉氏眼中尽是炽烈的恨意。 “主子能这样想就好。”在扶那拉氏回到比外头亮不了多少的内殿后,小宁子道:“主子您先坐下歇歇,奴才去给您打盆水来泡泡脚。” 那拉氏点点头,在小宁子打了热水来,又替她除去鞋袜,将双足浸在热水中后,她道:“如今是几月了?” 小宁子替那拉氏按摩着双足道:“回主子的话,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 “过年……”那拉氏喃喃道:“这么说来,距离本宫被禁足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不知英格有没有照本宫的话去做?”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八百里加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点头道:“主子放心吧,英格大人办事一向稳妥,想必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待得二阿哥重新搏得皇上欢心后就会求皇上释了您的禁足,到时候,所有的苦难就都结束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不错,所有苦难都结束了……”那拉仰头看着顶上蒙尘不清的彩画,自从她被禁足之后,宫中便没什么人打扫,所有东西都变得残旧起来,在那样的睇视中,眸光渐渐变得狠厉如狼,“待到本宫灾噩结束之时,就是钮祜禄氏灾噩开始之时,本宫不会放过她的,这辈子都不会!” 小宁子一边替她捏着脚一边道:“主子有英格大人与二阿哥襄助,一定会将钮祜禄氏踩在脚下,而今不过是小小失利,根本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那拉氏看着他,露出难得的笑容:“你倒是会宽慰本宫。” 小宁子低着头道:“奴才并非宽慰主子,而是实话实说,奴才从不认为主子会输给任何人。” 那拉氏没有说话,然她的神色无疑就如小宁子说的那样,永不服输,哪怕处在极为不利的境况下,也会想尽办法逆势而上。 至于凌若那边,从胤禛口中得知,这大半年的功夫,弘时在河南做得有模有样,就算河南总督也多番在奏折中称赞他,凡事亲身亲为,身先士卒,完全没有身为皇子的傲气。 有几次,乡民不懂新政,又受富户挑拨,以为朝廷推行新政,是要加重他们的税赋,故而成群跑到府衙甚至总督府闹事,弘时得知后,好言相劝,甚至有一次被乡民扔伤了肩膀也不动气,一直劝说并解释新政,直到他们全部退去为之,而之后,更是负伤办差,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富商,让他们遵从朝廷的政令,莫要再与朝廷做对。 在弘时的恩威并施之下,有不少富商已经答允遵从新政,摊丁入亩,而今约摸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富户没有答应,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在一年之期到来之时,不说整个河南省十成十的实行新政,但**成应该不成问题。 可千万别以为这**成简单,李卫那头想尽办法,同样恩威并施,也不过才让一半的富户答应,而且剩下的一个个皆是刺头,到了,李卫那头着急上火,头疼不已。 胤禛是知道田文镜的,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有半句虚言,他既然能写在奏折上,就一定是事实。只是弘时的改变,着实令他有些意外,原以为弘时去那边只是因为在京城没脸待下去,没想到他竟真的用心做事,还做出如此成效来,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然这些话落在凌若耳中,却是令她心情沉重不已,弘时这个人她很清楚,资质平庸,又有些好高骛远,哪怕皇后几次三番耳提面命,也不曾踏踏实实做事。可是听着他在河南的所作所为,简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但更多的是担心。她能够感觉到,胤禛对弘时的态度正在慢慢转变,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让弘时起势,然后又与那拉氏一族再次联手,那么现有的格局就会被打破,甚至胤禛很可能会释了那拉氏的禁足。到时候再要对付起来,可就难了。 但弘时远在河南,那里的局势与情况,并不由她控制,就算再着急也无用,而且她也不能为了对付弘时而破坏胤禛的新政,摊丁入亩之政,关系着大清未来的国运,一旦在浙江与河南出现问题,就难以再推行全国了。 幸好此刻距离一年之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容得她再想办法。 在凌若为弘时的事担心时,弘昼那边也照着与英格说的话,主动与弘历“修好”,并且经常找借口随他一起去吏部。 在渐趋寒冷的天气中,雍正五年翻过了最后一页,在群臣的朝贺中,新的一年缓缓拉开序幕。 正当受了群臣朝贺的胤禛命文武百官去往乾清宫共用午膳时,小五匆匆走了进来,手捧奏折,跪地道:“启禀皇上,河南有八百里急报。” 一听河南急报,胤禛神色一肃,连忙道:“快呈上来!” “嗻!”小五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奏折放到胤禛手中,在胤禛展开奏折细阅的时候,底下的文武百官也在暗自猜测,河南用八百里急报呈送奏折,难不成是那边的新政出了问题? 允祥心中也是这个疑问,见胤禛一直没说下,他拱手道:“皇上,不知河南那边出了什么事,需要用到八百里加急?” 此时,胤禛已经看完了整本奏折,脸上并没有百官以为的凝重,反而嘴角抿着一抹难掩的笑意,“河南确实有事发生,不过却不是坏事。”不等允祥猜测,他已然道:“这封奏折是弘时所写,他说河南的富户已经全部同意新政,无一人反对,无一人有异议!”说到这里时,胤禛声音中透着惊叹之意,一月前,田文镜的奏折中还说尚有三分之一的富户不同意新政,没想到弘时竟然在这短短一月之中,全部劝服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奏折千真万确就是这么写的,相信弘时不会为了邀功而故意这样写,因为这件事太过明显,且有那么多人盯着,谎言顶不了多久就会被撕破。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弘时真的劝服了所有富户。 不止如此,奏折中还提到那些以农为生的平民与佃户,在多番解释之下,他们已经完全明白了新政的好处,再没有任何抵触之情,全部安心种地。 当允祥等人听得胤禛那番话时,皆是诧异不已,新政之难,他们都心知肚明,当初胤禛选河南与浙江为试点时,他们根本不看好,认为只会引起民乱,根本不会有成效,可现在河南那边居然真的成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百官之中,英格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也是最为高兴的,虽然让那些富户同意新政,会令他们每年的孝敬少许多银子,但能将弘时重新扶持起来,也算是值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立下大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他当先拍袖,双膝跪地,大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英明仁厚,令得天下归心,实在可喜可贺!” 被他这么一嚷,文武百官也回过神来,连忙下跪,齐声恭祝,不过各自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些人当中,不少皆与富户有所关联,那些富户之所以可以大肆圈地,令百姓状告无门,就是因为有些人暗中相助,而做为回报,富户们也很知趣的每年拿出一部分银子,送到他们手上,谓之曰:冰炭敬。 而今,河南顺利推行新政,只要浙江那边也是如此,那么新政必然要推行全国,改土归流,到时候他们手上的银子可要少上一大截了,这可实在是要他们的命了,也不知能想什么办法。 不管那些大臣是何想法,至少胤禛此时是欣喜的,扬着那些薄薄的奏折道:“新年伊始,朕就接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实在是一个好兆头,看来新政之事必定可以推行全国。” 这大半年来,新政一直是压在胤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新政推行下去,但朝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使他不得不改为在河南浙江试行,这两个地方的成功与否,直接意味着新政能否真正推行下去。而今,终于是听到了第一个好消息,哪怕是他,也不禁激动万分。 待得起身后,英格假装不解地道:“皇上,河南一地的新政推行,为何会如此顺利?” “这个朕也很意外,原以为至少要等一年期满之后才会有消息,实在是没想到,弘时……”提到这个名字,胤禛感慨不已,这次弘时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之前他说要去河南,还真是去对了。 听胤禛提起弘时,英格连忙趁机道:“臣记得二阿哥当时主动去河南推行新政,如今新政已落实,二阿哥是不是该回朝了?” 允礼在旁边睨了他一眼道:“英格大人很着急让二阿哥回来吗?” 英格不动声色地道:“怡亲王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二阿哥既然已经完成了他的事,那么再待在河南也没意义,而且河南总督是田文镜田大人,若二阿哥一直待在那里,岂非让田大人很为难?” 他话音刚落,户部尚书便趁势接上来道:“英格大人说的正是,二阿哥立下大功,若皇上还任由其留在河南,只怕会令人误解皇上的圣意。” 允祥听着他们各自的言语,朝胤禛拱手道:“皇上,臣弟以为,二阿哥虽然应该召还回朝,但如今河南那边局势刚定,还有许多不稳定因素,只有田总督一人,万一出些事,怕是不易控制,所以臣弟觉得应该让二阿哥在河南多留一阵子,待得局势完全稳定后再回京。” 允祥这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哪怕是英格他们也挑不出错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胤禛道:“老十三说得有理,也罢,就让弘时在河南再多留一个月,若期间再没有事情发生,就立即动身回京。” 英格与户部尚书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有些无奈地低头应声,不过还好,只是多留一个月而已,待得初春之时,弘时便可回京,到时候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便可以一一夺回。 从始至终,弘历都没有说话,因为他晓得以自己的身份说什么都不合适,然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时隔这么久,弘时终于还是要回来了,虽然皇阿玛没说什么,但无疑对弘时在河南的所作所为很是满意。 他一直有让人盯着弘时,却发现弘时真的是在推行新政,没有任何异样,而且为了新政的推行,简直可说吃尽了苦头,却没有任何怨怼之言,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这与他认识的弘时,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一整日,胤禛的心情都极好,在午膳上喝了许多酒,又与众大臣一一说话,直至酒意上来,身体不支,方才让四喜扶他去歇着。 待得午宴散去后,弘历往后宫行去,令他没想到的是,允祥也跟了上来,他停下脚步道:“十三叔,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允祥笑笑道:“有段时间没见熹贵妃了,趁着等会还要用晚宴,便去给熹贵妃请个安。咳咳!” 听得允祥咳嗽,弘历连忙扶住他道:“十三叔当心身子,额娘经常跟我说十三叔是国之栋梁,正是因为皇阿玛有十三叔辅佐才能稳坐天下。” 允祥摇头道:“你额娘说得太过了,皇上文韬武略,就算没有我这个病痨鬼,一样可以稳坐江山。”说罢,他瞥了弘历一眼道:“好了,说说你自己吧,是不是在为刚才的事担心?” 弘历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儿道:“十三叔认为二哥在打什么算盘?” 允祥眸光微眯,看着堆在两边未及化去的雪,轻声道:“你与他都是皇子,你在想什么,他就在想什么。” 弘历皱一皱眉道:“那十三叔可觉得他还有机会?” “机会这种东西,你说它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当初二阿哥被卷入命案的时候,谁都认为他死定了,哪怕不死也是半废,永无复起之时,可现在……呵呵,你也看到了。” “这大半年间,我一直有派人盯着他,二哥的转变实在令人心惊,简直就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般。难不成那场牢狱之灾,真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这一点,弘历始终想不明白,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这句话放在弘时身上,却不适用。 允祥笑一笑道:“十三叔又不是他腹中的蛔虫,哪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就是了,待会儿见了额娘,咱们几个且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吧。” “也只能如此了。”这样说着,弘历不再说话,搀着允祥一路来到承乾宫,巧得是,瓜尔佳氏也在,看到允祥甚是惊讶,执帕笑道:“十三爷也来了,许久不见,身子可有好些了?” “多谢谨妃娘娘关心,臣这副身子骨还过得去。”说到这里,他就着弘历的搀扶,跪下道:“臣给二位娘娘请安,恭祝二位娘娘凤体安康,福寿长延。”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百思不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头道:“十三爷有心了,弘历,快扶你十三叔起来坐。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待允祥咳嗽着坐下后,“晚上还有家宴,十三爷也别回去了,就待在本宫这里吧,若是十三爷觉得累了,本宫让水秀将暖阁收拾出来,让你歇着。” “多谢贵妃娘娘,臣没什么事,倒是今日在给皇上请安时,河南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奏折。”允祥知道凌若与瓜尔佳氏要好,所以并未避着她说话。 “河南……”瓜尔佳氏微一蹙眉道:“本宫记得二阿哥就是在河南,那封奏折是不是与他有关?” “不止有关,那奏折子根本就是二阿哥派人呈入京的。”允祥目光一转,对站在一旁的弘历道:“四阿哥你将刚才的事说与你额娘还有谨妃听。” 弘历点点头,当即将刚才的事重述了一遍,听得凌若与瓜尔佳氏面面相觑,惊诧不已,皆有些不敢相信。 瓜尔佳氏先一步道:“四阿哥,奏折之中,当真是说河南富户已经全部同意新政了?” “是的。”弘历沉眸道:“按二哥在奏折中所有,全省无一名富户反对,皆全力配合新政的推行。” “这可就奇怪了。”瓜尔佳氏绞着手里的帕子道:“那些平民佃户支持新政本宫能理解,富户支持……本宫着实不能理解,要知一旦按着新政的税收法来算,他们每年的利润银钱,至少要少一半以上,怎会如此轻易同意。说句不好听的,若换了本宫是他们,除非被迫,否则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姐姐说的正是。”凌若在旁边应了一句后,对允祥道:“十三爷,除此之外,奏折中可还说了什么?” 允祥在椅中欠身道:“回娘娘的话,四阿哥已经全部说了,并无遗漏。”因为瓜尔佳氏他们都在,所以允祥并没有如独处时那样以小嫂子相称。 凌若徐徐敲着扶手,在一下又一下略有些发闷的声音中道:“二阿哥好大的本事,居然有本事给皇上送上这么好的一份新年贺礼,看这形势,一个月后回京,他就不是二贝勒,而是定亲王了。” 瓜尔佳氏闻言,忍不住道:“要本宫说,若不是那些富户集体得了失心疯,就是二阿哥给他们灌了什么迷药,否则哪会如此配合,这根本不合情理。” 凌若垂目道:“本宫之前接到过李卫的信,他说浙江那边局势很不好,好几次富户集结百姓聚众闹事,险些发生暴乱,他虽四处游说,但肯配合新政的不足五成,哪怕是到了皇上说的一年之期,肯配合的富户也不会超过六成,而剩下那四成,都是最难说服的。” 允祥接过话道:“按说河南民风比浙江更加彪悍,既然浙江都这样,河南怎会如此顺利。” 瓜尔佳氏想了半晌,道:“十三爷,按你的看法,二阿哥会不会为了刻意讨好皇上,所以故意夸大其事?” “河南总督田文镜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而且对皇上极其忠心,以臣对他的了解,不论二阿哥许他怎样的好处,他都是不会撒谎骗皇上的。若二阿哥真是弄虚作假,只要田文镜奏折一到,就会被拆穿,根本藏不住,所以二阿哥若是耍这样的花招,只能自取灭亡。” 瓜尔佳氏拍着扶手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可真是让人想不通,何时二阿哥变得这么有能力了,有句不敬的话,就算是皇上亲去,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成此事。” 凌若没有说话,只低头抚着已经凉了的茶盏,允祥看了她一眼道:“娘娘在想什么?” 凌若回过神来道:“二阿哥那封奏折应该是真的,本宫只是在想,二阿哥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能让那些富户全部舍弃一半的身家听他的话。” “会否是阳奉阴违?”弘历这话刚一出口,便被凌若否认,“不会的,再过半年就要开始征税了,到时候若收不上税来,皇上一样会怪罪二阿哥,他好不容易才复起,又怎么甘心再次跌倒。” 凌若眸光微冷,凉声道:“他如何做到本宫不知道,但本宫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果然是没有死心。” 众人都知道凌若说的是何意思,帝位,一直到现在,二阿哥都不曾对帝位死心,依旧念念不忘。 弘历思索道:“额娘,儿臣觉得,二哥能在河南将新政推行得这般顺利,应该非他一人之功,那拉氏一族在暗中也出了不少力才是。” 瓜尔佳氏在一旁道:“也不知英格用了什么办法哄回二阿哥。” 这话却是让允祥记起一件事来,道:“娘娘可还记得二阿哥遇到的命案?” 凌若讶然道:“自是记得,十三爷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因为臣当时觉得命案发生的有点奇怪,所以派人暗中查了一下,发现行凶之人,手段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而且都是一刀毙命,不像是一般江洋大盗所为,倒有些像是专门杀人的刺客。而且衙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行凶之人,且毫无踪迹可查,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允祥顿一顿,再次道:“而且在二阿哥入狱之后,又连着犯案两起,仿佛是在刻意为二阿哥洗冤一般。” 他这番话语,听得众人眼皮直跳,虽说允祥说得比较隐晦,但站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心思多多之人,焉有听不出之理。 弘历仔细想了一遍后,迟疑着道:“十三叔是不是说,根本没有什么江洋大盗,而是有人派刺客杀了那些妓女?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允祥摇摇头,根据他查到的事,这件事疑点不少,但终归只是疑点,根本无法凭借这些疑点还原出事情的真相,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说。 “会不会二阿哥真的杀了那妓女,然后英格他们为了帮二阿哥摆脱嫌疑,所以派出暗卫,再次杀了两个妓女,为二阿哥洗清嫌疑,而事情证明,他也确实如愿了,二阿哥被无罪释放。”说到这里,瓜尔佳氏眸光微亮,“若真是这样,一旦让咱们抓到二阿哥杀人的证据,他便无从抵赖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阴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微一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臣总觉得这样仿佛还有些说不通,应该有其他隐情。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那若是一切都是英格布下的局呢?”一直未说话的凌若突然语出惊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徐徐道:“十三爷刚才说过,三个妓女身上的致命伤都是一样的,一刀毙命,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么姐姐所提到的,英格替二阿洗清嫌疑一说,就不成立了。所以,我怀疑这全部都是一个局,唯有这样,才能让二阿哥解开心结,与那拉氏一族重修旧好。” 瓜尔佳氏催促道:“究竟是什么局,你快说来听听,可是要急死人了。” “想要与二阿哥解开心结,最好的办法就让他身历死境,然后再将他从死境边缘拉回来。而对于有诸多暗卫的英格来说,要杀一个妓女根本不成问题。” 弘历思索道:“额娘是说,那个叫香容的妓女是英格派人所杀?” “不错,本宫记得二阿哥被关押在牢中的时候,英格曾去看过他,在二阿哥随时会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若英格告诉他,有办法相救,二阿哥定会感激涕零,不论英格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心结自然也就解开了。”不待众人说话,凌若再次道:“若真如本宫所猜这般的话,二阿哥回京之后,必然会求皇上释了皇后的禁足,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制约本宫与弘历。” 瓜尔佳氏冷声道:“虽然皇后已经不得皇上信任了,但放她出来,还是会很麻烦。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不能由着他们如愿。” 弘历接过话道:“皇阿玛说一个月内若无异事发生,就召二哥回京,要想阻止,便得赶在这一个月里才行,否则就来不及了” 凌若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搁在角落里的炭盆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不时传来“哔剥”的一声轻响。 在这种异乎寻常的静寂中,凌若眸光落在允祥身上,道:“十三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允祥拱一拱手道:“臣心中倒确有一法,但太过残忍,而且万一被皇上知道,不论是娘娘还是四阿哥,都将万劫不复,所以臣认为还是不说为好,也请娘娘千万别去想,毕竟这种事太过伤阴德。” 凌若一怔,旋即露出一抹苦笑,低头道:“本宫明白,是本宫一时想偏了,多谢十三爷提醒。” 其实在起身的时候,凌若就想到了一个永绝后患的办法,就是派人杀了弘时,就像当初弘时与允禩联起手来害弘历一样。 可弘时再坏,毕竟是胤禛的子嗣,她已经迫于无奈害过一个了,实在不想再害第二个了,哪怕弘时早已经是罪不可恕。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问允祥,哪知允祥竟与她想到一会儿去了,还出言提醒,以免自己行差踏错,将来后悔。 瓜尔佳氏虽未开口,但以她的心思,对于二人之间的哑謎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道:“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凌若正要说话,弘历先一步道:“额娘,我总觉得河南新政推行的如此顺利有古怪,儿臣想去一趟河南。” “你如今管着吏部,官员考核又快到了,你皇阿玛不会让你去河南的,至于你说河南那边古怪……” 不等凌若说完,允祥已是道:“这个臣倒是可以派人去查,娘娘意下如何?” 凌若闻言连忙道:“十三爷肯帮忙,本宫自是感激不尽!” “娘娘言重了。”这般说着,允祥又忍不住咳了起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水都没有止住,反而都呛了出来,直咳得脸都红了。待得勉强止住了咳嗽后,允祥的精神看着比刚才差了许多,不住地喘着气,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若见状,道:“水秀,快扶十三爷去暖阁中歇着。” “不必了,臣……臣没事!”这里到底是后宫禁苑,哪怕允祥与凌若相识多年,也不敢过于随便,万一让人拿着作文章,可是麻烦了。 凌若怎会不知道允祥在想些什么,当下道:“十三爷尽管宽心,没事的。” 在凌若的坚持下,允祥只得由着水秀扶他去暖阁中,而且刚才咳嗽得利害,胸口着实有些疼,唉,这副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他知道四哥还有许多事没做,他希望自己可以撑久一些,尽量多的帮四哥做些事。 待得允祥去歇着后,凌若对弘历道:“弘昼那边怎么样了?” 弘历躬身道:“还是老样子,儿臣正想着该如何弄些纰漏出来,好让弘昼取信英格。” 凌若微一点头道:“动作尽量快些,哪怕是不能阻止弘时复起,至少也可以改而从英格那边下手。” 弘历连忙答应道:“儿臣明白,儿臣会尽量想办法。”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海进来道:“主子,燕常在、徐常在还有许答应来给你贺岁请安。” “请她们进来吧。”这三人便是此次选秀入宫的秀女,分别册了常在与答应,除了燕常在之外,余下两人皆为汉女子,皆是秀约婉资,不过入宫至今,一直未得胤禛召幸,令三人心里甚是难受,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对凌若均是诸多奉迎,希望她可以帮着自己在胤禛面前多加美言。 这三人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或丰腴或纤秀,且一个个身上皆透着青春的气息,令人眼前一亮。 三人进得殿中齐齐下跪,口中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谨妃娘娘请安,祝二位娘娘新年如意,凤体安康。” 在凌若命她们起身的时候,瓜尔佳氏抿嘴笑道:“娘娘听听,一个个都祝咱们凤体康安,看来咱们真是老了,想想咱们刚进府的时候,可是也与她们一般年纪呢!” 凌若笑瞥了她一眼道:“岁月不饶人,哪里还能总是不老呢!” 听着她们的对话,许答应道:“恕臣妾多嘴,二位娘娘还是与以前一样青春貌美,根本看不出一丝老意。”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新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似笑非笑地道:“你看到过本宫与贵妃以前的样子吗?” 许答应有些尴尬地回道:“臣妾虽未见过,但猜想应是与现在一样的。” 燕常在一旁轻笑起来,凌若朝她看了一眼道:“燕常在笑什么?” 燕常在不急不徐地施一礼道:“臣妾觉得许答应这话不尽不实,臣妾听闻贵妃娘娘刚入府时,才不过十五岁,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了,怎还会与现在一样,要臣妾说句实话,当时的贵妃娘娘一定比现在更美。” 她的话令瓜尔佳氏来了几分兴趣,抬眼道:燕常在是说贵妃娘娘现在不美了?” 燕常在低头道:“从出生到老去,最美的容颜往往就是集中在十五至二十岁时,所以若要让臣妾说实话,那么贵妃娘娘的容颜确实不及年轻时;但臣妾以为娘娘雍容华贵的风资定然远胜年轻时。” 凌若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道:“燕常在很会说话。” 燕常在飞快地抬了一下头,道:“臣妾不是会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有惹娘娘不喜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看着她在凌若面前进退有序,许答应露出些许鄙夷之色,不过她忘了刚才自己也是这样讨好凌若二人的,只是燕常在的话比她更得体,抢了她的风头而已。 这三人之中,徐常在显得异常宁静,任凭她们在那里出风头也不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站着,当初殿选时,她也是胤禛随手指的,当时她就像现在这样低着头,凌若甚至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许答应为何不说话?”听得凌若唤自己,徐常在受宠若惊地道:“臣妾……臣妾不知该说什么。” 凌若笑笑道:“且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自你入宫后,本宫都没见过你正脸。往后若是见了,却不相识,岂非笑话。” 听得凌若的话,徐常在怯怯地把头抬了起来,当那张脸完全展露在视线中时,不说凌若,便是瓜尔佳氏与弘历也愣了一下,因为这张脸有些像一个人――索绰罗佳陌,弘时的侧福晋,徐常在与她长得有几分相像,不过五官之间,徐常在显得更为明媚立体一些。 凌若正要说话,水秀忽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带着一丝哭腔道:“主子,不好了,十三爷在暖阁里吐血了。” 凌若陡然一惊,连忙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扶十三爷去了暖阁后,十三爷一直在咳嗽,水也喝不进,奴婢想来禀报主子,可十三爷说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哪知后来越来越严重,还吐起血来,主子您快去看看吧。”水秀急得都快哭了。 凌若点点头,唤过杨海道:“你立刻去请太医来,太医院有几位就请几位,赶紧的!” 杨海面带难色地道:“主子您忘了今儿个是初一,太医们都回家中团聚去了,要等到明日才能来呢!” “可恶,偏偏这种时候不在!”凌若恼怒地说了一句后,又连忙道:“既是这样,你立刻出宫去请徐太医入宫,皇上那边,本宫去说,最要紧的是救人!” 燕常在与许答应相互看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十三爷,那不是怡亲王吗?熹贵妃怎敢让怡亲王待在暖阁之中,后宫禁苑,就算是怡亲王,也不能随意待在一个嫔妃的暖阁中,他们实在好大的胆子。惊讶归惊讶,当着凌若的面,谁都不敢多嘴,只静看事态发展。 “额娘,还是儿臣去请吧,省得杨海还要去敬事房取腰牌,而且儿臣骑马去,应该会比他快很多。” “那好,你赶紧去,本宫……”不等凌若说完,瓜尔佳氏已是道:“行了,你去看十三爷吧,皇上那边我去说。” “那就有劳姐姐了。”凌若匆匆说了一句后,随水秀快步去往暖阁,至于燕常在等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亦跟了上去。 凌若刚踏进暖阁,便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允祥躺在榻上,脸色难看得紧,嘴角的血还没来得及拭去,不时咳嗽一声。 他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睁开眼想要说话,凌若连忙道:“你刚刚吐了血,别说话,好生歇着,本宫已经让弘历去请徐太医了,很快便到,还有皇上那边也去请了。” 允祥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过是小事罢了,何必惊扰皇上呢,没的让他担心。” 凌若轻责道:“本宫要是不告诉皇上,他才真的担心呢。你也是,既然身子不好,就好生在府中歇着,还进宫来做什么。”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打紧。”说了几句话,允祥额上冒着细细的冷汗,看得凌若担忧不已,一直都知道允祥身子不好,没想到竟然已是严重到吐血,希望容远会有办法,否则…… 凌若不敢想下去,只是杨海赶紧去打盆水来,给允祥拭脸,待杨海出去后,见燕常在她们还在,眸光微闪,走过去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吧。” 许答应睨了躺在榻上的允祥一眼道:“娘娘,臣妾看十三爷的样子,似乎很严重,真的不要吗?” “就算真的严重,你们不是太医,也帮不上忙,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都挤在暖阁中。”见凌若将话说到这份上,许答应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与燕常在等人一同施礼离开。 在离开承乾宫后,燕常在出声道:“你们说怡亲王怎么会在贵妃宫中,还歇在暖阁中。” 许答应想了一会儿道:“还没入宫的时候,我就听说怡亲王与贵妃娘娘关系还在潜邸时就甚好,私下里还唤她小嫂子呢!” “小嫂子?“燕常在冷笑一声道:“我听说熹贵妃刚进府那会儿只是一个格格,也不知道怡亲王犯的什么晕,居然叫她小嫂子。” “小心着些,别让人听了去!”徐常在小声说着,神色甚是慌忙。 燕常在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你啊,就是胆子小,这里又没什么人,怕什么。哎,你们倒是说说,这怡亲王与熹贵妃到底有多要好,居然都歇到暖阁去了,会不会……”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扫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常在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你别乱说,这些话万一传到熹贵妃耳中,我们几个可都惨了,我听说那位碧答应就是因为非议了几句,结果被罚去辛者库一段时间,等出来时,都已经没人样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还有,我听说怡亲王身子一直不好,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熹贵妃才让他去暖阁歇着的,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都吐血了呢!” “那也不一定,我总觉得这事有古怪!”许答应在旁边插着嘴,她们虽然表面上讨好凌若,但心里对其却是多有不服,宫中上下都知道皇上专宠熹贵妃一人,正因为如此,她们几个虽入宫已经有几个月了,却一直未蒙胤禛宠幸,每日都是孤守空房,这心里头哪能爽快。 “不管怎样,这些事都轮不到咱们管,依我说还是赶紧回去吧。”徐常在一直担惊受怕地看着四周,唯恐被人听了去。 “你啊,就是胆子小,一点都经不起事!”燕常在不悦在睨了她一眼,正要再说,忽地脚下一滑,一个收势不住摔倒在地上,摔得她浑身发疼,半天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哼哼地唤着。 “主子!主子!”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回过神来后,赶紧去扶她,哪知人没爬起来,自己倒是也摔了,见她们主仆狼狈的样子,许答应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算是出了刚才在承乾宫被燕常在抢去风头的仇了。 徐常在则要显得厚道许多,连忙跟自己的宫人上前搀扶,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她们给扶了起来,不过两人的衣裳都是湿了一大块,尤其是燕常在,背后自腰以下全湿了,贴在身上,难受不说,让人看到了,还以为……还以为她……燕常在简直想不下去,偏生许答应还嫌她不够烦,抿嘴笑道:“燕常在,你可得赶紧回去换身衣裳才行,否则别人见了,还以为你不小心没憋住人有三急当中的一急,给漏出来了呢!” 燕常在看到她兴灾乐祸的样子,气得脸都白了,怒道:“怎么着,我摔了你很高兴吗?” 许答应装模作样地道:“臣妾哪敢,臣妾是好心提醒常在你呢!” 徐常在拉了拉燕常在的衣裳小声道:“别说了,赶紧回去换衣裳吧,否则真要让人笑话了。” “不行!”燕常在猛然挥开她的手,低头看着自己摔倒的地方,那里有一小滩没扫净的雪,就是这滩雪害得她摔倒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燕常在盯着不远处正努力扫雪的小太监,冷然扬声道:“你们几个都过来,我有事问你们。” 刚才因为看到燕常在主仆出了大洋相,还暗自发笑的小太监们,一听到这话赶紧敛了笑容,搁下手里的条帚走过去打了个千儿道:“奴才们给燕常在请安,给徐常在请安,给许答应请安。” 燕常在冷哼一声道:“我问你们,此处的雪是你们当中的哪个扫的?” 小太监们听出她这是要兴师问罪,哪里敢答应,一个个皆低着头装聋作哑,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燕常在更加生气,连着问了几声都不见有人答应,把她气得不轻,徐常在见状连忙劝道:“算了,不过是一小处地方没扫净罢了,想必他们也不是存心的,就别为难他们了。” 许答应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当下道:“这怎么行,身为奴才,就该好好做事,一点都不能马虎,怎可就此算了。还有你想想,万一摔熹贵妃、谨妃甚至是皇上,那又该怎么办,也这么算了吗?” “可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何必这样揪着不放呢!”徐常在话音刚落,燕常在便尖锐地道:“你倒是大度,敢情摔的那个人不是你,我到现在这骨头还疼呢!” 被他这么一说,徐常在也不便再劝什么,只得由着他们去,燕常在见撬不开这些人的嘴巴,冷笑连连,“你们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好,既然你们想要一起担这个责,我就成全你们!全部都给我自掌嘴巴,一直掌到我满意为止!” 其中一个小太监闻言小声道:“燕常在息怒,奴才们并非故意,还望您开恩!” 燕常在不假辞色地道:“做事不仔细,不认识,害得我摔倒,还敢来要我开恩,真是笑话,还不赶紧自行掌巴,否则我现在就去内务府,让钱总管把你们全送去慎刑司去受罚。” 一众小太监见求饶无用,只得抬手自打耳光,打了几下燕常在觉得不够,又喝道:“没吃饭吗,一个个打起来都有气无力的,或者你们还是更喜欢去慎刑司。” 在她的逼视下,小太监们不敢再留手,皆用力打在自己脸上,不一会儿就打得脸颊红肿,嘴角破裂。 徐常在看得于心不忍,在他们打了个三十多个耳光,再次劝道:“姐姐气也出了,他们也受罚了,就此算了吧,别为难他们了。” “不行,还不够!”燕常在一口拒绝,直至他们打到五十余个耳光后,方才淡淡地道:“行了,本常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你们这一次吧,都下去!” 小太监们这才放下打得发酸的双手,低头退到刚才的地方,继续扫着他们的雪,在宫里,这些小太监是最低贱最可怜的,他们干的活最苦最累不说,万一做的不好,随便哪个人都能处置他们。 在燕常在等人离去后,另一个身影从一处假山后走了出来,漫步走到那些小太监面前,刚刚挨过打的小太监听得脚步声,小心地瞅着,在看清来人后,连忙跪下,惶恐地道:“奴才们叩见谦嫔娘娘,娘娘吉祥!” 刘氏扶着金姑的手,温然道:“起来吧!” 待一众小太监起身后,她瞅了各自一眼,柳眉微蹙,“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一个个的都脸上有伤,谁打你们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颤声道:“回娘娘的话,是奴才们自己打的。” “无缘无故打自己做什么?”刘氏满脸奇怪,倒是她旁边的金姑道:“主子,应该是有人命他们自掌嘴巴的。”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吐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微一点头,温言道:“究竟是何人让你们自掌嘴巴的,又是为了什么?” 小太监们相互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道:“回娘娘的话,是奴才们没扫干净这路上的雪,害得燕常在摔倒,燕常在一怒之下,便让奴才们自掌嘴巴。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刘氏想了一会儿,道:“燕常在?本宫怎么不记得宫中还有这么一位常在,金姑,你记得吗?” “主子您忘了,燕常在就是这次选秀新挑选入宫的。”被金姑这么一提,刘氏顿时想了起来,轻笑道:“你不说本宫都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本宫记得她都还没有被皇上翻过牌子吧?” “正是。”听着金姑的话,刘氏浮起一丝冷笑道:“位份不高,脾气倒是挺大的,不过摔了一跤而已,就打得你们一个个这副德性,可惜本宫刚才不在,否则哪里能让她这么嚣张。” 那些小太监听了,一脸感动地道:“娘娘仁慈!” 刘氏想想似乎还是有些气不过,道:“金姑,你去将刘氏传来,本宫得好好训斥她一顿才行,让她往后收敛着这一些,这是宫里,可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 金姑并未动身,反而劝道:“主子息怒,您可是气糊涂了,训诫宫嫔是熹贵妃娘娘的事,您若是这样做了,您让贵妃娘娘脸面往哪里搁?万一她怪罪下来,您又该怎么办?” 刘氏想想也是,不过仍是有些不顺气地道:“那就由着她这样?” 金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道:“若有人将此事传到贵妃娘娘耳中,以贵妃娘娘的仁德,想必会为他们作主。” “唉,也只能这样了。”刘氏这般说着,有些无奈地道:“你们也听到了,本宫虽有心帮你们讨还这个公道,但有心无力,你们若真觉得冤了,就去求贵妃娘娘吧。” 她这番言辞恳切地话,听得一众小太监感动不已,连连道:“多谢谦嫔娘娘,娘娘之仁,奴才们感激不尽!”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你们去到贵妃娘娘宫中,直接将这里的事告诉她就是了,至于本宫与你们说的话,无需多提,否则贵妃娘娘还以为本宫存心给她找事呢,到时候,本宫可是里外不是人了。” “奴才们知道,一定不会多嘴!”在小太监们的千恩万谢中,刘氏带着金姑离去,而在她走后,那些小太监虽然依然与刚才一样扫地,但眼中明显多了别的心思,终于有一个忍不住道:“咱们真的要去求贵妃娘娘吗?会不会有些太唐突冒然了?” 被他这么一说,其中一个停下手里的动作道:“我也觉得,可是不去又觉得不甘心,那个燕常在,连个正经主子都不是,却这样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咱们当人对待。再看看人家谦嫔娘娘,身为一宫之主,比她身份尊贵,却一点也不像她那样眼高于顶。” 另一个人担心道:“可这件事,咱们毕竟是有错在先,燕常在罚咱们虽说严厉了一些,但不能说错,只怕贵妃娘娘不会管这个闲事。” 之前那人闻言,不甘心地道:“可就像谦嫔娘娘刚才说的,不过是摔了一跤罢了,用得这样吗,瞧瞧咱们这七八个人,全部都被打得这个样子,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正当众人各持已见,商议不下时,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太监道:“我之前因为送东西去承乾宫,与那里的首领太监,杨海公公说过几句话,要不咱们将这件事告诉杨公公,让他替咱们在贵妃娘娘面前说说话,你们说好不好?” “哎,别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杨公公虽然跟在贵妃娘娘身边,不同咱们,但到底是一样的出身,应该会帮着咱们说话。”在他之后,好几个人都表示了同意,道:“小汪子,等咱们干完了活,你就去找杨公公,记着要好好说,尽量求他为我们做主。” 就在一众太监商议着何时去找杨海的时候,承乾宫中气氛凝重异常,胤禛一听说允祥吐血,连忙就赶过来了,待得进了暖阁后,大步来到榻前,紧张地道:“老十三,你怎么样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吐血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允祥睁开眼,虚弱地道:“臣弟没事,是娘娘太过紧张,非要请皇上过来。” “你啊,一天到晚都说没事没事,真出事的时候就来不及了!”胤禛又气又急,不等允祥开口,已是道:“行了,好好躺着不要说话。”说罢,他转头问一旁的凌若,“去请太医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臣妾已经去请了,只是太医院今日没有太医,所以臣妾让弘历出宫去请徐太医,应该很快就来了,皇上先别急。” 瓜尔佳氏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皇上您一路赶过来也累了,坐下歇歇,然后臣妾让人沏盏茶来给您暖暖身子。” 胤禛胡乱点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开允祥,仿佛只要他目光一离开,允祥鼻间的气息就会断一样。 不论他如今有多倚重允礼或是其他人,但他与允祥之间的那份兄弟之情,是任谁都无法取代的,毕竟允祥可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从九岁的胤禛惩治欺善怕恶的奶娘开始,他与允祥的缘就结在了一起,这一结就整整结了四十年。自他登基以来,没少为允祥的身子操心,三不五时就命太医出宫为允祥诊治,名贵的药材更是赏下无数,但允祥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坏,没有任何起色,而今更是严重到吐血的程度,让他怎能不揪心。 在等容远过来的这段时间,允祥又吐了一口血,而且这口血看起来呈紫黑色,好不吓人。 杨海重新端了一盆清水来,绞了面巾正要给允祥擦拭,胤禛接过面巾沉声道:“朕来吧。” 感受着温热的面巾在脸上拭去,允祥提起几分精神道:“皇上如何待臣弟,臣弟就算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仙丹灵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亏得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胤禛没好气地斥了他一句道:“那墨玉呢?几个孩子呢,你舍得就这么扔下他们?” 凌若在一旁道:“是啊,十三爷,本宫将墨玉交给你的时候人,你可是说过会好好待她的,现在才过了几年好日子,你就要出尔反尔吗?若是这样的话,本宫可是不依。” 允祥怆然道:“臣怎舍得扔下他们,但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不瞒皇上与娘娘,臣弟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臣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胤禛冷下脸道:“做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口无遮拦,给朕把这些话全部嚼碎了咽下去,以后都不许再说。朕不知道阎王将你的命数定在什么时候,朕只知道你现在还活着,而且以后都要活着,因为你说过,要陪朕一道守着皇阿玛传下来的江山。” 虽然胤禛的语气很严厉,允祥却知道,他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这样说的,当下点点头道:“臣弟明白,臣弟会努力活下去,努力兑现答应过皇上的话。” “这才是朕的好兄弟!”在将面巾递还给杨海后,他对身后的四喜吩咐道:“你去看看,徐太医来了没有。” “嗻!”在四喜出去后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先那人正是容远,后面跟着弘历与四喜。 不等容远请安,胤禛已是道:“救人要紧,徐太医快看看怡亲王,从刚才到现在已是吐了两次血了。” “是。”容远简明的应了一声后,立刻为允祥诊脉,在诊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方才收回了手,眸光微闪,道:“怡亲王身子原就虚弱,又被风寒所侵,使得病上加病,越发严重,甚至到咳血的地步,待草民开几服药为怡亲王治病,然后再加以调理,应该不会有大事,不过往后,怡亲王一定要注意休养,不可再劳累,更不可透支身子,这样身子才会慢慢好起来。” 胤禛目光在容远脸上扫过,道:“多谢徐太医,请徐太医立刻开药。” 在容远开药的时候,胤禛对榻上的允祥道:“待过了今日,朕会将你手上的那些事全部都理出来交给别人去做,你就在家中好好养病,未曾痊愈,就不要上朝。”见允祥要说话,他眸光一沉道:“别以为朕是在与你开玩笑,若让朕在朝上看到了,立刻撵出去!” 允祥叹气道:“臣弟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弟好,但你要臣弟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躺着,可不是要臣弟的命吗?” 胤禛想了一下道:“你若真嫌无趣,朕让朱师傅每天去给你读书,让你听着解乏,总之这朝中的事,你暂时不要理会。” 允祥哪里肯听,道:“可是官员的考核快要开始了,光任张廷玉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万一到时候出点差错,岂不是误人吗?”他受胤禛之命,任总理事务大臣,朝中诸事皆得打理。 胤禛声音冰冷地道:“吏部又不是只有张廷玉一人,那些个侍郎、郎中、员外郎都是摆设吗?而且弘历也在吏部,就算是官员考核也完全应付的过来,要你找操什么心。” 凌若在一旁劝道:“十三爷,你就听皇上的话吧,待你身子好之后,再帮着皇上打理朝中的事就是了。” 瓜尔佳氏亦道:“可不是吗,十三爷您今儿个要是不答应,估摸着皇上都不会走了。” 见一个个都这么说,允祥只得答应,“那好吧,臣弟遵旨就是了。” 胤禛神色微松,待宫人拿着容远开的方子下去煎药后,道:“待你服完药后,朕再让人备软轿送你回府,晚上的家宴,你不必出席了,至于墨玉,也让她留在府中照顾你吧,否则就算来了也不安心。” 在允祥谢恩过后,胤禛替他掖好被角道:“好了,你歇着吧,朕先出去了,趁着现在无事,你且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臣弟知道了。”在看着允祥闭上双目后,胤禛与众人走出了暖阁,在踏进正殿后,胤禛倏然收住脚步,太过突然的动作令四喜险些收不住脚步撞上去。 在四喜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时候,胤禛已经转过身,盯着跟在后面的容远道:“刚才你是不是没有说实话?” 容远轻轻一叹道:“是,刚才当着十三爷的面,草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 “现在老十三不在,你有什么话就紧张说!”胤禛面无表情地说着,没有人看到他袖中的双手已经捏得指骨泛白。 “十三爷确实是因为风寒加重了病情,但他的病已经不是药石所能治好了的了,草民开的药,只能稳住一时,调理同样只能稳住一时,想要彻底治好,几乎……没有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胤禛更是死死盯着他,那目光犹如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好半天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再说一遍!” 容远低头道:“若无仙丹灵药,十三爷病体难以得愈!” 胤禛豁然拂袖,厉声道:“仙丹灵药是吗?好,朕现在立刻就发下榜文,命天下人找寻,朕就不相信找不到!”说罢,不等容远再开口,喝道:“四喜,拟旨发文,凡在我大清国土者,不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全力找寻灵药!” “皇上……”四喜刚说了两个字,胤禛便立刻瞪了过来,厉喝道:“怎么,没听清楚朕的话吗?还是说你不想遵朕的旨意?” 四喜赶紧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地道:“奴才不敢!” 胤禛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既是不敢,还不下去拟旨!” 四喜不敢再多言,正待依言下去拟旨传文,瓜尔佳氏唤住他,随即对胤禛道:“皇上莫急,臣妾等人知道皇上担心十三爷,但仙丹灵药,从来只在书中出现,从来没有人见过,您让他们何处去找寻,就算真找来了,只怕也是骗人的东西,而且榜文一出,十三爷不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吗?”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罢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冷声道:“朕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书中出现过,就一定有,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朕相信只要肯找就一定能找到!至于老十三那边,只要吩咐他府里的人,不要将这事件传到他耳边就行了,哪个敢多嘴,就先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 瓜尔佳氏甚是无奈地看了凌若一眼,后者走到胤禛身边,软言安慰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着紧十三爷的病,但此事急不得,还是慢慢商议得好。” 往常只要凌若开口,胤禛总是听得进去,然一次却是固执得很,“不必再商议什么,按朕的话去办就了,不论费多少人力物力,都要把仙丹灵药给朕找出来求老十三的性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胤禛的声音甚至在发颤,可见他对这件事有多紧张在意。 凌若叹了口气道:“若世间真有仙丹,奏始皇就不会死;若人间真有起死回生的灵药,前朝嘉靖帝就不会沉迷于练丹却一事无成。皇上,就算您派人寻遍千山万水,也是寻不见这所谓的仙丹灵药。” 胤禛此刻根本听不进劝说,执意道:“未曾寻过如何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朕都不会放弃,朕一定要救老十三!” “皇上……”凌若待要再说,胤禛已是骤然打断她的话,“行了,你们谁都不要再说,朕意已决。”说罢,他目光一转,落在尚跪在地上的容远身上,“这几日就劳烦徐太医去怡亲王府诊治,尽量为十三爷调理身子,让他可以撑到朕找到灵丹。” 容远犹豫片刻,道:“皇上,请您听贵妃娘娘一言,莫要一意孤行,世上本无仙丹本无灵药,您又何处去寻!” 胤禛面颊微搐,冷声道:“朕不想听这些,都给朕退下!” 容远还想要开口,凌若已是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说,容远叹一叹气,只得随众人退了下去,片刻功夫,殿中只剩下胤禛与凌若两人。 胤禛盯着地上两道黑影,冷冷道:“你也退下!” 凌若温言道:“皇上心中难过,臣妾如何放心退下!”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凌若叹了口气道:“臣妾知道皇上与十三爷兄弟情深,这么多年来,比同母所生的亲兄弟还要亲,如今十三爷有事,皇上自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亲自踏遍千山万水为其寻药。” 胤禛吸一吸气,抬起头道:“不错,虽然老天爷让朕生在皇家,让朕与皇额娘疏隔了这么多年,但朕从没有怪过老天,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老天爷将老十三,三,还有你带到了朕的身边,所以朕虽是皇帝,却非孤家寡人。现在老天爷要将老十三收回去,朕说什么都不肯。”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路,谁都改变不了,其实臣妾心中何尝好过,虽然臣妾与十三爷相识不如皇上久,但不论是在潜邸还是在宫中,十三爷一直对臣妾尊敬有加,视臣妾如嫂,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臣妾都不愿意看到十三爷有事。”说到后面,凌若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抓住胤禛僵硬的手臂道:“可是有些事,由不得咱们做主,所以皇上您还是应该看开一些,而且徐太医刚才也说了,虽然十三爷的身子不能康复,但并不会一时三刻就要了他的性命,或许好好调养,五年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必安慰朕,若真有这么久,徐太医说不会说那些话。”胤禛眼眸中充斥着透明的液体,这些东西的存在令他不敢眨眼,不敢低头,因为稍有动作,它们就会从眼中落下。 胤禛涩涩地道:“朕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老病死,却原来不是,当在意的人有事时,朕还是会害怕,会紧张,朕失去过你失去过弘历,幸得上天垂怜,你们犹如奇迹一般都回到了朕的身边,可若是这一次失去了老十三,朕相信,不会再有那样的奇迹。老十三为朕受了许多苦,甚至那十几年的圈禁,或多或少也是因朕之故,若不是被圈禁了那么多年,老十三的身子不会那么差,朕……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臣妾相信十三爷心中从未怪过皇上,因为您是他的兄长,年幼时,若不是皇上一力护扶,十三爷根本活不到今天。您救了十三爷,所以在这未来的四十年里,十三爷一直拿性命在还您的救命之恩,都说一饮一啄皆是天定,真是没错。” “朕宁可不要他还,朕只要他活着便好,所以不管希望怎么渺茫,朕都要为他找到仙丹灵药!”胤禛固执的说着,令凌若久久无语,许久方才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勤政爱民,不扰民不惊民,认为民乃载舟之水,若让民心散失,那么舟就会搁浅,动弹不得。” 胤禛听着她的话道:“这话朕是说过,怎么了?” “皇上一旦下皇榜,命天下人皆去找寻仙丹,必然会有许多官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到时候为了仙丹,什么样的手段都会使出来,皇上虽有心约束,但天下那么大,官员那么多,皇上约束的过来吗?到时候受害的就是那些平民百姓,甚至会有人找邪道拿什么童男童女去练丹,敢问皇上,这是您愿看到的吗?”她这句话问得胤禛哑口无言,而凌若的话尚在继续,“更可怕的是,民心离散,那先帝传下来的江山,您与十三爷拼死守护的大清就会大乱,这又是您想见到的吗?” 凌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大锤一样,狠狠击在胤禛的心里,令他心惊肉跳,生出后悔之意,不过嘴上仍强硬地道:“朕并非此意!”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斗胆,在这里再次恳求皇上,收回成命!”说到这时在,凌若双膝及地,向胤禛下跪。 “若儿,你……”胤禛神色有所不悦,但未苛责,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道:“罢了,朕答应你!”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有悲有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弯身扶起凌若,而在凌若双膝离开冰冷的金砖之时,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她刚才所跪之地,而这……是胤禛的眼泪! 能逼得胤禛落泪,凌若知道这个决定一定让胤禛很痛苦,但……只能如此! 凌若抬手为胤禛拭去眼角若有似无的水迹,道:“皇上这一辈子都是在大清奔波操劳,臣妾不想临到头,皇上为了一颗根本不存在的仙丹,而毁去多少年积累下的清誉,相信十三爷知道了也会这么说。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胤禛痛苦地闭目道:“朕知道,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朕好,朕只是……只是舍不得老十三这么早就走了,朕舍不得!” 凌若含泪道:“臣妾知道,臣妾也舍不得,所以臣妾会求徐太医尽量保住十三爷的性命,让他陪皇上走过更多的春夏秋冬!” 雍正六年的初一,对胤禛而言,有喜有悲,有笑有伤,但人生本来就如此,曾有一位大师说过,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受苦,而死就是苦难的最后一关。 在允祥被送出宫的时候,容远也随之一道离去,在出宫的是途中,凌若亲自相送,待得快要走到宫门的时候,容远放缓了脚步道:“娘娘是否有话要与草民说?” 凌若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世间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也知道十三爷的病已非药石所能奏效,但本宫还是想请你再想想办法,哪怕治不好,至少也让十三爷多活两年。” 容远沉默片刻道:“就算娘娘不说,草民也会竭尽全力,但能活多久,草民真的不敢断言,还请娘娘恕罪。” “本宫知道,总之尽力而为即可。”虽是在与容远说话,凌若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前面坐在软轿上的允祥身上,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真是有些怀念以前在府中的时光,那时虽然也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挥之不去的悲伤与阴影。 不知道允祥什么时候会走……不知道阿玛额娘什么时候会走……不知道胤禛什么时候会走…… 然,也只能怀念了,走过的岁月,再也回不去,只能继续往前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不容回头。 夜间,晚宴过后,凌若坐在铜镜前,任由水秀替她卸下头饰,七巧海棠步摇、青缨琉璃簪、蝶恋花银吊穗,每一件首饰都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凌若却不曾多看一眼,待得盘成髻的青丝解开垂至腰间后,杨海捧着着雕着并蒂牡丹的铜盆至凌若面前,小声道:“请主子净脸。” 温热的水在脸上流过,带去涂抹在脸上的胭脂,洗净之后,凌若接过早就绞好的面巾将脸上的水迹拭干。 见凌若自赴宴回来后就一直没有露出的笑颜,杨海小声道:“主子累不累,奴才给您捏捏肩可好?” 凌若摇头道:“不必了,本宫累了,想早些歇着,你们都退下吧。” 杨海与水秀虽然担心凌若,但她这样说了,只能依言退下,在退出内殿后,杨海不放心地对水秀道:“晚上你守夜多注意着一些主子,我看自从十三爷那件事后,主子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我知道了。”这般说着,水秀忍不住叹气道:“也难怪主子难过,自主子跟着皇上以来,十三爷一直很是尊敬主子,而今十三爷有事,主子心情哪里能好。” 一听这话,杨海顿时也跟着叹起气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难过又能如何,还是得往开处想才行。总之若有机会,多劝劝主子,让她别老挂在心里。” 水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歇着吧,别扰了主子歇息。” 在杨海离去后,水秀将外殿的灯熄灭了一大半,只留少数几盏照明后,打着哈欠去了耳房中歇息。 翌日一早,杨海照常去外头的井边打水,却发现一个小太监早早打了水在那里,看到他过来,讨好地道:“奴才给杨公公请安,杨公公吉祥,奴才已经给您打好了水。” 杨海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脸红肿的小太监,疑惑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咱家可不认得你。” 这个正是小汪子,昨日与那些小太监一道商议后,决定由他来求杨海,让他在贵妃面前进言。小汪子知道杨海每日会来这里打水,所以天还没亮就已经等在此处了,此刻听得杨海这么说,连忙道:“公公贵人事忙,哪里能记得奴才,但奴才自从上次见过公公后,可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忘记!”见杨海还是一脸疑惑,他解释道:“奴才小汪子曾奉钱总管的命令,送东西去承乾宫,与公公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杨海恍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小太监面生,敢情只有一面之缘,对于小汪子递来的水,杨海没有接过,只是道:“你是专程在这里等咱家的?” 小汪子讪讪地笑道:“公公慧眼如炬,奴才不敢隐瞒,确实是在这里等公公的。” 杨海冷笑一声,也不与他多说什么,直接拿过搁在井边的空桶,拿着绑在柄上的绳索将桶吊下去。 小汪子看到他这样,连忙走上去道:“公公这是做什么,奴才不是已经替您打好水了吗?”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专程在这里等咱家,咱家怎么敢接你这桶水,还是自己打来得放心一些。”说话间,木桶已经触到了井水,杨海通过绳索控制木桶装满了水,然后力用拉上来。 小汪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迭声道:“杨公公,奴才绝非存有坏心,实在是有件事要请公公替奴才们做主,还请公公慈悲,容奴才一说。” “不必了,咱家没兴趣听,再说你是内务府的人,有什么事也该跟钱总管去说才是,与咱家说个什么劲。”这般说着,杨海提了水就要走,小汪子好不容易等到杨海来,哪里肯就这么让他走了,赶紧拉住道:“此事唯有公公帮得了奴才们,求公公发发慈悲。”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莫过于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越是纠缠,越是令杨海反感,再说谁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万一是些不好的,听了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咱家叫你放手没听到吗?”他这句喝斥不止没令小汪子松手,反而还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杨海气极之下,一脚踹在小汪子身上,小汪子倒地的时候不甚将摆在后面的水桶给弄翻了,洒了一地不说,身上的棉衣也全湿了,而今可是一月的天,又正刮着冷风,吹在身上冷的不得了,小汪子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牙齿咯咯作响,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去拉杨海。 杨海摆脱了小汪子之后,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看到小汪子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努力爬起来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一软,搁下手里的木桶,有些无奈地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要与咱家说?” 小汪子一听这话,连忙就准备将昨日的事说出来,无奈他身上受了寒,不住哆嗦,努力了半天只说出几个字来,“奴……奴才……” 见他说得辛苦,杨海道:“罢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咱家服侍过主子后来找你,你且将住处告诉咱家。” 在得知了小汪子的住处后,杨海提水离去,他并没有骗小汪子,在侍候了凌若后,抽了空来到小汪子的住处,刚敲了一下门,便立刻开了,露出里面一脸焦急的小汪子,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倚在门边拱手道:“奴才给公公请安。” 杨海点点头,瞅着他松气的模样道:“怎么,你怕咱家食言不来吗?” “没有。”小汪子连忙否认,讪讪地道:“奴才只是担心公公事务繁忙,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抽出空来。” 杨海冷哼一声,也不拆穿他,在屋中坐下后道:“行了,说吧,究竟什么事让你非要与咱家说,是不是与你这脸有关?” “公公英明。”小汪子赶紧将昨日的事了一遍,不过得了刘氏吩咐的他,并没有将刘氏给说出来。 杨海仔细听着,待其说完后,皱着眉道:“你们扫雪不干净,摔了燕常在,受罚是应该的,不过要你们自掌这么多下,而且还罚了那么多人,确实是有些过重了。” 小汪子连忙道:“公公说的正是,奴才知道贵妃娘娘代皇后执掌后宫,而公公又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所以奴才特来求公公,望公公能够为奴才们主持公道。” “这个……”杨海犯起了难,凌若并不让他管除了承乾宫之外的事,但这一次明显是燕常在下手太狠,而且小汪子又求到自己面前,若自己置之不理,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公公,奴才们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求到您头上。”小汪子哭丧着脸道:“您看看奴才这张脸,都过了一天了还肿成这样,其实奴才还算好的,另几个连牙都打松了,所以奴才斗胆,求公公为奴才们做主。” 见他作势要跪,杨海连忙扶住道:“行了,你先让咱家想想办法,看究竟该怎么办为好。”想了一会儿后,他道:“你们现在想要如何,燕常在下手虽然狠了一下些,但她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又是你们犯错在先,惩治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妥。说句实话,哪怕贵妃娘娘肯站出来为你们做主,也只能训诫燕常在几句。” 被他这么一说,小汪子也想起来了,是啊,燕常在是主子,以她的做为,顶多是出手过狠这四个字,旁的也揪不出什么错来。都怪他们之前只顾着听谦嫔说,自己也没仔细想想,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讨回什么真正的公道来。可要他现在放弃,又觉得心有不甘,咬一咬牙道:“就算只是训诫几句也好,至少奴才们心里头可以舒服一些。” 杨海思虑片刻,道:“好吧,咱家会寻机会在贵妃娘娘面前提起此事,但娘娘会不会处置燕常在或是怎么个处置法,那咱家就不知道了。” 小汪子一听这话,连忙欣喜地道:“只要公公肯帮忙,奴才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杨海点点头,起身道:“行了,既然事已经说清楚了,咱家也该回去了,你赶紧去干活吧。” 从小汪子那里出来,杨海回到承乾宫,正好水秀正在四处找他,一见他进来连忙道:“你这是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 “什么事找得这么急?”听得杨海这话,水秀没好气地道:“你还说呢,主子屋中的银炭用光了,库房钥匙又在你身上,不找你找谁啊,快,赶紧去取炭来,不然冻了主子,你可赔不起。” 一听这话,杨海也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内疚地道:“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行,我这就去将银炭起来。”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水秀一阵摇头,这家伙,平常没事的时候就总见他在宫里,难得有点事,却不知所踪,急得她差点准备去谨妃宫中讨要一些炭来。 待得取了银炭来后,杨海拿了最上面的几块放到已经快要熄灭的炭盆中后,拍袖朝正在看书的凌若跪下道:“奴才险些误事,请主子恕罪。” 凌若抬眼道:“不过是几块炭罢了,本宫都没水秀说了断一会儿也没事,不打紧,偏她就是着急上火的,罢了,起来吧。” “多谢主子。”杨海起身走到凌若身边后,小声道:“主子您在看什么书?” 凌若微微一笑道:“闲着无趣,便将老子的拿出来看看,里面那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而攻坚强莫能胜之’写的着实很对。” 杨海讪讪的笑道:“奴才虽然也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但主子说的这句话奴才却是有些听不懂。” “其意是说,人该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不过水虽不争但若来势凶猛,则无物可阻无物可争。在道家看来,水为至善至柔;水性绵绵密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与人无争却又可容纳万物,人生之道,莫过于此。” 杨海恍然道:“奴才明白了,既要行善举,又不可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亲自询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差不多吧。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凌若随口说了一句,在准备将注意力放回到书上后,杨海却是又道:“奴才知道主子一向慈悲,但宫中能与主子一样心存善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仗势欺人,跟高踩低。” 他这番话说得凌若有些感慨,“你说的不错,但宫中本来就是这样,哪怕再过去几十上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个奴才也知道,不过皇上如今信任主子,将宫中大小事务皆交给主子打理,若是有人不知好歹,做出过份的事来,便会有损主子的名声,主子您说是吗?” 凌若听出杨海话中有话,搁下书卷,眉目轻扬,道:“杨海,你跟在本宫身边有多少个年头了?” 杨海正想着要怎么将小汪子的事引出来,听得凌若这话,顾不得细想,赶紧道:“回主子的话,连头带尾,已是有六年了。” “六年……”凌若点点头,道:“六年也不算短了,既然你跟在本宫身边,又是首领太监,就应该很清楚本宫的喜好,本宫可不喜欢身边的人藏头露尾,拿话来试探本宫。说,究竟是什么事?” 被凌若看破了心思,杨海赶紧跪下请罪,“奴才该死,请主子降罪。” 凌若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且先将事情告诉本宫,本宫再看该治你一个什么罪,不许再有任何隐瞒。” “奴才遵命!”这般应了一句后,杨海将小汪子的话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临了道:“奴才知道奴才不该插手内务府的事,但奴才看那小汪子可怜,又想着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一道受燕常在责罚,心有不忍,所以才想与主子说,求主子恕罪!” “燕常在……”凌若想起昨日那个能言善道,与许答应一起在自己面前抢风头的女子,以她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来倒是不奇怪。 杨海听得这话,连忙道:“回主子的话,正是燕常在,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却将气全部撒到小汪子他们头上,命他们自己掌嘴巴,将脸都给打肿了,且还一罚就罚了七八个人,可见她心中全无一丝慈悲之意,与这书中所说的道理截然相反。” 凌若轻哼一声道:“现在可是长进了,懂得拿书来压本宫了。” “奴才岂敢,奴才是听着主子刚才的话现学现卖。”杨海干笑几声后,不敢多言,只眼巴巴地瞅着凌若,等她发话。 “不管燕常在做事是否过了一些,小汪子他们终归是有错在先,未曾扫干净积雪,所以才会闹这么一出事来。” 杨海闻言道:“奴才也明白,不过奴才看着他说得实在可怜,所以才答应他帮着在主子面前提一提。而且奴才相信,若换了是主子,绝对不会这样严惩。再说,小汪子也是无法可想,才会求到奴才头上,还望主子见谅。” 凌若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道:“行了,起来吧,这次本宫不与你计较。” 杨海闻言大喜,连忙谢恩起身,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那小汪子他们……” “你倒是记得牢。”虽然口中喝斥杨海,但凌若一番思忖后,还是道:“燕常在处事过于严苛,这样吧,你将这本拿给她,让她一日两次,好生诵读,往后不论说话做事皆留三分余地,莫要太过了。” 杨海心中一松,连忙打千道:“奴才遵命,主子慈悲!” 凌若摆摆手正要命杨海把书拿上,然后退出去,忽地想起一事来,眸光轻转,道:“小汪子是内务府的奴才,要求也是求钱莫多,为何会求到你头上来?” “回主子的话,这个奴才倒是没细问,想来是怕钱莫多不敢得罪燕常在,而小汪子又曾与奴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想通过奴才来求得主子训诫燕常在。” 凌若蹙眉摇头道:“钱莫多不敢得罪燕常在,本宫明白,但凭着一面之缘,小汪子就敢来求你,这个本宫却是有些不明白了。他不过是小小一个奴才,就算当真受了委屈,心存不甘,也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才是,万一传到燕常在耳中,反而会更加遭罪。” 被她这么一说,杨海一时也回答不出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道:“可能他们只顾着出气,没想到这些。” 凌若犹豫片刻,道:“本宫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杨海,你去将那小汪子传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他。” 杨海依言退下,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带着小汪子回来,后者一进到里面便屈膝跪地,颤声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凌若合起手中的书卷,打量着小汪子道:“抬起头来!” 待小汪子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来后,凌若点点头道:“果然是掌掴的不轻,就是燕常在让你们自掌的吗?” “回娘娘的话,正是,除了奴才之外,另外还有七个人,他们……”不等小汪子说下去,凌若抬手道:“行了,你们的事杨海已经与本宫说过,不必再重述,本宫传你来,是有一事想亲自问问你,你为何会想让到本宫替你们主持公道,想到让本宫出面去惩治燕常在?” 小汪子磕了个头道:“奴才等人皆知道贵妃娘娘慈悲,所以才斗胆想来求一求娘娘。” “你们应该很清楚,昨日的事,是你们有错在先,而且燕常在是主子,你们犯事,她处置,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凭什么就认为燕常错了,该被惩治?” “奴才……奴才……”小汪子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看到他这个模样,凌若心中的怀疑更加肯定,起身移步至其面前,垂声道:“是不是有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小汪子一惊,下意识地摇头道:“没有,没有人让奴才这么做,是奴才自己想的。” “是吗?”虽然是问句,凌若却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果然,不等小汪子开口,她便再次道:“你若肯说实话,本宫便为你做主;反之,若让本宫发现你撒谎欺骗本宫,便立刻送去辛者库,非死不得离开!”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以彼之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小汪子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求娘娘开恩,求娘娘饶奴才一条小命。” 辛者库那种地方,只要进去了,就等于没了半条命,当初碧答应只待了没多久,便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而且以后一进到辛者库就浑身直打哆嗦。 凌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你要求的不是本宫而是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 “奴才……”小汪子心乱如麻,他答应了谦嫔,不可将她说出来,可若是撒谎否认,一旦被发现了,那可就得麻烦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凌若也不催促,回身重新坐在椅中,由着小汪子自己慢慢想,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汪子方艰难地道:“回娘娘的话,是……是谦嫔娘娘告诉奴才们,让找主子主持公道的。” 凌若眼皮一跳,訝然道:“谦嫔,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你们先去求了她?” 小汪子低着头答道:“不是不是,是当时燕常在走后,谦嫔娘娘正巧路过,得知奴才们的遭遇后很是同情,而她又不便直接训斥燕常在,所以让奴才们来求娘娘襄助。” 凌若微一点头,又道:“既是如此,你之前怎么不说?” 到了这个时候,小汪子自是不再隐瞒,如实道:“是谦嫔娘娘说怕娘娘您会误会,所以不让奴才们提她的名字。” “行了,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本宫会处置,你退下吧。”随着凌若的说话,小汪子低着头退出了承乾宫。 在其走后,杨海小声道:“主子,奴才觉得谦嫔娘娘并非纯粹只是好心提醒小汪子,应该是有意的。” “总算明白过来了吗?”凌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谦嫔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会提醒小汪子来求本宫,又不让小汪子将她的名字说出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挑拨本宫与燕常在。虽说燕常在不得宠,甚至不曾侍宠,但本宫若是惩治了她,就会给他人一个错觉,认为本宫心胸狭隘,容不下他人。如今本宫正当宠,自然不怕,但将来本宫只要稍稍失宠,之前种下的因就会立刻变成果,而且是对本宫极为不利的果。到时候本宫就会处在一种极为不利的形势上。刘润玉,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响。” 杨海听得一头冷汗,颤声道:“那奴才之前岂非险些害了主子?” “你明白就好,本宫之所以不让你们管外头的事,不是本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是本宫心性凉薄不尽人情。而是许多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步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之中,入套容易解套难,你跟在本宫身边那么多年,应该有所了解。” 杨海后怕地道:“是奴才鲁莽了,请主子降罪。” “罢了。”凌若原本就没有责罚杨海之心,自然不会深纠下去,伸手拿起搁在桌上的书卷,凝思半晌,递到杨海面前道:“照本宫刚才吩咐的,将这本送到燕常在那里,让她日夜诵读。” “啊?!”杨海吃惊不已,迟迟未去接那本书,而是道:“主子您不是已经察觉这是谦嫔设下的圈套了吗,为何还要主动踩进去,这……这使不得!” 凌若轻笑道:“放心,本宫没打算踩进去,只是打算来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说起那燕常在,自从在途中摔了一跤后,虽然没有大碍,可这背后总是隐隐作痛,初二这日一大早便传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没有大碍,但她说什么也不放心,非要让太医开了膏药贴在背上,待到太医走后,又觉得那膏药太呛人,将太医好一阵埋怨后,着人升了青鹤香炉,燃上香料,掩盖身上的药味。 当她从宫人口中得知杨海到来时,惊讶之余又忍不住猜测他来的用意,难不成是昨日自己那些话讨了熹贵妃的欢心,所以熹贵妃让她去承乾宫一叙,又或者是让杨海来此赐赏? “快请他起来。”燕常在坐直身子之余,又用力闻了几下,觉得那股药味还是很明显,当即舀了一大勺香料加在香炉中,她这番举动,立时令得这屋中的香气浓郁到近乎难闻的地步。 杨海刚踏进来的时候,被屋中过浓的香气薰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赶紧退出去重新吸了两口气方才憋着走了进来,朝坐在上头的燕常在低一低头道:“奴才杨海给燕常在请安,燕常在吉祥!” 对于杨海这个凌若面前的红人,燕常在自然不会端什么主子的架子,客气地道:“杨公公请起,请坐。” 虽然努力憋着气,但那香气还是使劲地从鼻孔处往里钻,薰得他那叫一个难受啊,又不能直说,只得隐晦的提醒道:“燕常在这里真是香得很,比贵妃娘娘平常焚香的时候要香多了,奴才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燕常在没听出杨海话中的意思,笑道:“多闻一会儿就习惯了,倒是公公您突然来此,可是贵妃娘娘有话要吩咐我?” 杨海暗自叫苦,只能赶紧办完凌若吩咐的差事,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如此想着,他道:“贵妃娘娘听说燕常在昨儿个出了承乾宫后,摔了一跤,可是有这回事?”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燕常在满肚子的气,恨声道:“可不是吗?那些个奴才做事不当心,居然没将路上的积雪扫净,害得我当众出丑,而且背上一直到现在都隐隐作痛,实在可恶得紧。” 杨海微微一笑道:“娘娘还听说,燕常在一怒之下,罚那群扫雪的太监各自掌掴,一直到脸肿嘴破才让他们停下。” 听到这里,燕常在总算听出几分不对劲来了,转着眼珠子避重就轻地道:“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小惩大戒一番罢了,而且此事怎么说也是他们错在先,公公您说是吗?” “常在说得正是,这些个刁奴做事不认真,受罚乃是应该的,可是……”杨海故意叹了口气,不接着说下去,引得燕常在问道:“公公怎么了,难不成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妥?”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卑鄙小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常在千万不要误会,奴才绝无此意,只是这件事刚才被谦嫔娘娘看在眼中,她可怜那些小太监,觉得常在您下手太重,所以就去与贵妃娘娘说了。您也知道贵妃娘娘一向菩萨心肠,一听得这回事,自然是于心不忍。” 燕常在有些心惊地道:“那……那贵妃娘娘可曾说了什么?” 杨海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递给燕常在道:“娘娘说,常在身为主子当心存善意,体恤那些下人,所以娘娘让奴才把这本交给常在,让常在每日诵读。”正当燕常在放心之时,杨海又一脸为难地道:“只是谦嫔娘娘听了娘娘这话后,认为娘娘的对常在处置太轻,恐不能令常在牢牢铭记在心,所以建提议娘娘让常在之前处置那些小太监的地方去扫雪,好牢记此事!” 燕常在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什么?让我去扫雪?” “正是!”杨海一脸无奈地道:“娘娘也不想,但娘娘奉皇上之命执掌六宫,必得服众,而且谦嫔这话说得并不过份,她也不好驳了谦嫔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谦嫔!”燕常在恨恨地念出这两个字,好一个刘氏,自己与她无怨无仇,她却这样陷害自己,简直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海瞥着她难看的脸色,道:“是啊,谦嫔娘娘铁面无私,觉得常在出手过重,非要常在受扫雪之罚,娘娘也没办法,毕竟她是六阿哥的额娘,娘娘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燕常在吸着气,努力缓和了一下神色道:“谦嫔固然是六阿哥之母,贵妃娘娘却是四阿哥之母并且掌管六宫,只要贵妃娘娘开口,谦嫔又怎敢放肆。” “话虽如此,但娘娘也有许多顾忌,所以只能委屈常在了。”说到这里,杨海神色一凝道:“从即刻起直至末时,常在都需打扫宫中积雪。” 燕常在怎甘心受扫雪之辱,当即道:“我想要见贵妃娘娘。” 杨海拱一拱手道:“娘娘身子不好,已经歇下了。另外……恕奴才说句实话,娘娘懿旨已下,常在还是遵旨而行吧,莫要让娘娘为难。” “可是……”燕常在始终不甘心,道:“明明是那几个奴才不对,我也只是小惩一番罢了,为何却要我去扫雪,这根本说不通,若只是诵读的话,我倒是还能理解。杨公公,能否让我见一面贵妃娘娘?” “奴才实在不敢打扰娘娘安歇。”说罢,杨海再次拱手道:“娘娘的旨意奴才已经带到,奴才该回去了。奴才多嘴再提醒一遍,请娘娘一定要遵旨而行,否则就算娘娘不怪罪,也算有人怪罪常在,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麻烦。奴才告退。” 有人……哼,这个人不就是谦嫔吗,真是可恶! 见事情不可更改,燕常在只得满心不甘地道:“我知道了,公公慢走。” 杨海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离开,在他走后,燕常在发狂一般地将桌上的青鹤香炉扫在地上,任由里面的香料与底下的炭灰洒了一地。 “主子息怒……”宫人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燕常在盯得不敢说话,只见她脸色难看地道:“好一个谦嫔,居然让我去扫雪,真亏她想得出来!” 宫人闻言,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不如让奴婢去扫吧!” 燕常在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没长耳朵吗?谦嫔正盯着这时,要是我不去或是让他人顶替,她一定会发觉,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再次到贵妃娘娘面前告我一状!” 在喝斥了一番后,燕常在寒着脸起身往外走去,宫人见状赶紧从一旁拿过披风覆在她身上。 燕常在一路来到昨日摔倒地方,走了这一路,不知是累了还是冷的,背后的伤似乎比刚才更疼了。宫人见她脸色不豫,讨好地道:“主子,其实这雪昨儿个就扫干净了,根本无需再扫,您只需要装个样子就行了。” 燕常在勉强顺一顺气道:“就算装样子,也得拿把条帚才像,还不赶紧去拿来。” 宫人答应一声,赶紧去问在不远处打扫的小太监要了一把来,恭敬地递给燕常在。看着那个古里古怪的东西,燕常在甚至不知从何下手,她从小到大,可从没碰过这东西,现在入了宫却要拿这东西来扫雪,真是想想都呕得很。 恨归恨,燕常在最终还是接过了条帚,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而远处那些宫人看到燕常在拿着条帚,皆是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明白她为何要做这等低贱的事。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偏偏这天公不作美,已经晴了许久的天居然在这个时候又下起雪来,而且很快化为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功夫便覆盖了薄薄一层,且大雪丝毫没有止歇之势。 感觉到冰凉的雪花落在身上,燕常在气冲冲地一扔条帚道:“可恶!连老天爷也跟我作对!” “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拿伞来给您撑着。”宫人匆匆说了一句后,快步奔回去拿了一把油纸伞来,然这么一会儿功夫,燕常在连睫毛都沾满了雪,冻得瑟瑟发抖。 宫人一边将伞撑在她头上,一边为她拂去身上的雪,道:“主子,看这雪是越下越大了,可怎么办是好?” “还能怎么办,扫着呗!”燕常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自地上捡起条帚笨拙地扫着地上的雪,然刚扫掉,雪立时又覆了上去,根本扫之不尽,反倒是双臂扫得酸软无力。 一个人影远远站在漫天大雪中,不过每一片雪花都被一顶绢伞挡在头顶,无一丝能够沾到她身上,此人站是刘氏,她听闻凌若罚燕常在在这里扫雪,特意过来瞧瞧。 金姑在一旁轻笑道:“主子,您瞧,燕常在真的在那里扫雪呢,贵妃娘娘这一招可真是狠。” 刘氏眸光微眯,隔着漫漫大雪望着远处的燕常在道:“看来那几个小太监告状告得很狠,否则贵妃不过生那么大的气,本宫原想着最多就是禁足几日思过罢了。不过,她罚得越狠,本宫就越喜欢。”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还施彼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微微一笑,道:“燕常在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此刻对熹贵妃定是又怒又恼呢。虽说她今日不得宠,但往后会怎样,谁又晓得。” 刘氏冷笑道:“熹贵妃一向喜欢假装温慈,替下人出头,否则本宫也不能设这么一个圈套给她钻。不过本宫真是没想到,经过那么多,熹贵妃还那么天真,居然没有丝毫怀疑,她能坐到贵妃这个位置,只能说她很幸运,有皇上的万般宠爱,否则早不知死多少次了。”说罢,她揽一揽袖道:“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是。”金姑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了刘氏往燕常在的方向走去,在其身前,那些小太监迅速将积在地上的雪扫去,以免滑了刘氏。 燕常在身边的宫女最先发现刘氏,小声道:“主子,那不是谦嫔娘娘吗?她来这里做什么?” 听得这话,燕常在身子一震,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去,果然瞧见刘氏正一脸笑意地朝她走来,原本就满是恨意的眼眸在此刻更是冷到了极点,甚至比这漫天的雪更冷。 “她过来还能为什么,无非就是来看我出丑,谦嫔,害了我不够,还要来此奚落我,真当我是泥人,由着她捏不成!” 宫人听着不对,连忙劝道:“常在您莫要生气,她毕竟是一宫之主,又育有六阿哥,若是得罪了她,只怕对主子不利。” “她是就已经看我不顺眼。”在冷冷吐出句话后,燕常在低头继续扫着地上的雪。 刘氏并不知道凌若早已识穿了自己的计谋,只道一切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待得走到燕常在身前后,她故作惊讶地道:“咦,这天寒地冻的,燕常在怎么在这里扫雪,这种粗活让奴才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呢,快快,赶紧把回屋里去暖暖身子,莫要冻坏了。” 刘氏的虚伪令燕常在恶心不已,头也不抬地道:“臣妾奉贵妃娘娘之命,罚在这里扫雪,如何敢回去。” 刘氏一脸不解地道:“罚扫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贵妃娘娘无缘无故地罚你这种奴才的活做什么?” 见刘氏一直在那里装无知,燕常在终于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怒声道:“臣妾为何要扫雪,娘娘不是最清楚吗,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您不觉得这样做很虚伪吗?” 她的话令刘氏心里漏跳了一拍,未等开口,金姑已是道:“燕常在何以这么说话,我家主子也是关心你,怎的您反而还说我家主子虚伪。” “原本就是!”燕常在正待与其争辩,身后的宫人看着她的衣袖小声道:“主子,您莫要与谦嫔娘娘争了,万一她再跑去贵妃娘娘耳边说您的不是,您岂非麻烦?还是算了吧。” 她的声音虽轻,却还是被刘氏听入耳中,拧眉道:“你们在说什么,本宫怎会跑去贵妃娘娘耳边说你们的不是,燕常在,你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而是事实!”燕常在将手中的条帚一扔,盯着刘氏道:“敢问娘娘一句,昨日是否看到臣妾在这里教训了几个扫地不干净的奴才?” 刘氏眸中掠过一丝惊意,这事她怎么会知道,而且自己叮嘱了那几个太监,不许他们将遇到自己的事说出去,为何燕常在会知道? 刘氏的沉默令燕常在更加肯定,冷笑道:“娘娘不说话,就是说那件事是真的,之后你又与贵妃娘娘说了这件事,非让贵妃娘娘罚我在此扫雪不可。谦嫔娘娘,臣妾自问不曾得罪过您,您为何要这样对臣妾?若您对臣妾有所不满,当面教训就是了,何必在背后使阴招?” 金姑冷声道:“放肆!燕常在,你怎敢这样跟娘娘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听着不入耳吗?可偏偏你家主子就是做了这样的事,我不曾冤枉她一言半句!”燕常在本就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人,平常时候,因为刘氏位份比她高,膝下又有一子,她不敢过于放肆,但这回明摆着被刘氏给害了,她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刘氏思索半晌,道:“燕常在当真是误会了,不错,本宫是看到你训斥那几个做事不仔细的奴才,但本宫并不曾在熹贵妃面前提过一言半句,你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燕常在冷笑一声道:“是杨公公亲口所说,难道还会有假吗,贵妃娘娘原本只是让我诵读罢了,是娘娘您说这个惩罚不够,非要我在此扫雪。现在娘娘要看的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吗?” 听到此处,刘氏哪还有不明白之理,钮祜禄氏不知怎么的,知道是自己让那些小太监去求她的,然后就故意派杨海在燕常在跟前说那番话,让燕常在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在背后挑拨,对自己恨之入骨。好一个钮祜禄氏,还真是小看了她。 这般想着,刘氏微微摇头道:“看来本宫说什么燕常在都是不会信了。罢了,本宫还是先离开,改日再来与你说。” 燕常在语气生硬地道:“不必了,臣妾与娘娘没什么好说的。”若非记着身份有别,她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害了刘氏,实在是无奈至极,与其看着刘氏在眼前碍眼,还不如赶紧让她离开得好。 刘氏扫了她一眼,道:“金姑,咱们走吧。” 在刘氏迈步的时候,燕常在也弯下身去捡刚才扔在地上的条帚,条帚横在刘氏前面一点,燕常在原本已经拿起了条帚起身,不知为何又突然松开,使得条帚再次掉在地上,刘氏正好一脚迈过来,好巧不巧,正好踩到条帚的柄上,一下子没站稳,人往前摔去,亏得金姑拉住,方才没有像之前的燕常在那样摔倒在地上,但饶是这样,也是狼狈不堪。 金姑见刘氏神色痛苦,紧张地道:“主子怎么了?” 刘氏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踩到条帚上的那只脚,吸着凉气道:“本宫没事,不过脚很痛。” “定是刚才扭伤了脚。”说到这里,金姑抬头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燕常在,冷声道:“燕常在,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故意弄伤我家主子。”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还有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燕常在身子微微往后缩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止住了,迎着金姑盛怒的目光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弄伤谦嫔,刚才的事,不过是意外罢了,你也知我这里扫了许久的地,手都冻僵了,所以才会没拿住条帚,让它掉在地上。我也没想过会弄伤谦嫔娘娘。”这般说着,她假意关心地道:“娘娘您怎么样了,可还能走路,您当时要是走慢一些便不会有事了,现在这样可怎么是好?” 刘氏抬手阻止金姑说话,自己道:“燕常在,你是不是故意的本宫心里有数,今日之事,本宫会记在心里。” 扔下这句话,她让金姑扶了自己,一拐一拐地往永寿宫行去,在她身后,燕常在恨恨地啐了一口,她可不会由着别人欺负自己。 刘氏忍着痛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从空中飘下,如鹅毛又如柳絮。 金姑见刘氏神色一直甚是痛苦,道:“主子,要不奴婢寻个地方让您坐着,然后回去让人抬肩舆过来接您,可好?” 刘氏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金姑心下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雪落的空隙间,她看到了一个人,正是…… 此时,耳边传来刘氏的声音,“扶本宫过去。” “是。”金姑不敢多说,依言扶了刘氏上前,一直走到离那人只有一步路的地方,伞椽几乎碰到了对方的伞椽。 在金姑的搀扶下,刘氏屈膝低头道:“臣妾给熹贵妃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来者正是凌若,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头的刘氏,她抬手道:“起喀吧,刚才看谦嫔走路的样子,是不是伤了脚?” 刘氏低头道:“是,臣妾刚才为了躲避一只疯狗,不小心伤了脚。” 凌若淡淡一笑道:“谦嫔说笑了,宫里头哪是来的疯狗。” 刘氏抬头迎着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道:“有时候人疯起来与狗并无两样,尤其是那种受了挑拨的人,可比狗还要可怕,娘娘您说是不是?” 凌若微一点头,自水秀手中接过伞道:“谦嫔这是在说燕常在吗?若让她听见了,对谦嫔的不满可就更深了。” 见刘氏不说话,她再次启唇道:“人活一世,有起有落,但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去做一些不该的事,否则只会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人。谦嫔以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却忘了纸包不住火。” 刘氏目光闪烁地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你不愿承认,本宫也不勉强,不过本宫希望谦嫔记住今日的教训,不要再重蹈覆辙,否则就不是伤脚那么简单的。”说到最后,凌若脸上的笑容已是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之色,“本宫言尽于此,还望谦嫔好自为知!” 在经过刘氏身边时,凌若脚步一顿,在她耳边轻声道:“刘润玉,你若非要自寻死路,本宫也不拦你,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直至凌若离开后许久,刘氏都没有动,不是她不想,而是脚沉得像有铅块绑在上面一样,任凭她使劲力气也抬不起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一个钮祜禄氏,不止识破了她的计,还料到她今日会来,所以故意在路上等她。 她一直以为,钮祜禄氏较之皇后差了许久,而今看来,却是她想得太过天真了,这个女人,早已在一次次的争斗中磨利了獠牙与爪子。不过,想要她就此放弃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她早就已经将钮祜禄氏得罪了,哪怕自己就此销声匿迹,什么都不做,钮祜禄氏也不会放过自己。 始终,现在一切还没到?点,她还有机会,只要弘瞻长大,她就有机会! 至于凌若那边,在走了老远后,水秀轻声道:“主子,您就这样放过谦嫔?她可是存心想要害您在宫中竖敌吗?” “本宫在宫中的敌人还少吗?”面对凌若的问题,水秀愣了片刻,旋即道:“不管怎样,她都没安好心。” “本宫知道,不过本宫现在暂时还没精力理她,只要她识趣地别再搅风搅雨就好。”说到这里,凌若停下脚步,往坤宁宫的方向瞧去,水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声道:“主子真觉得皇后还会复起?” “若是二阿哥回京,应该会求皇上释那拉氏的禁足,一旦皇上应允,本宫也不能阻拦,毕竟二阿哥确实立了大功。”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道:“真是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在一枚弃子身上下那么大的功夫,最想不到的是,居然还成功了。” 水秀安慰道:“就算皇后真释足,皇上也已经不信任她了,主子根本不必担心。”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皇后身上向来没有多少恩宠,但她却稳坐了三十年的嫡室,为什么,因为她了解皇的喜怒好恶,皇上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猜到了心思。上次之所以会输,只是因为她太着急要赢本宫了,并非她真的就不如本宫。同样的错,犯过一次之后,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想要抓她的痛处也会更难。” 水秀一听这话也没了主意,不安地道:“那……就真的没办法阻止这事吗?” 凌若伸自,接了一片雪花在掌中,掌心的温暖将那片小小的雪花瞬间融成雪水,“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幸好还有弘昼那里,若他可以取得英格的信任,这样一来,就算皇后真踏出了坤宁宫,也可随时制约他们。” 且说弘昼那边,在与弘历几番密议后,便依着商量好的对策,假意修好给英格看,果然英格见二人态度有改善,几番催促弘昼设法对付弘历,而弘昼也配合的答应。 此时正值准备吏部考核各官员之际,一向做事认真的弘历,在考核官员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居然犯了错,误将一个本该评定为优良的官员定为不合格,亏得其他吏部官员及时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入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弘昼将这件事禀告了胤禛,令胤禛甚是不悦,训斥了弘历几句,并让他往后加倍小心,不可再出任何岔子,否则定当重责。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一向颇得圣意的弘历,这一次弄得灰头土脸,好不尴尬,还不住辩解自己当时仔细看过,并没有弄错,不知为何会出错。 这一次,自然会听成是他的推脱之词,唯有少数几人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在这日下朝之后,弘昼自国公府后门进到书房,英格早就等在那里,一看到他进来,连忙拱手笑道:“恭喜贝勒爷,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弘昼在椅中坐下,有些懊恼地道:“可惜当时太过仓促,只能做到这样,否则要是将所有官员考核的结果都给弄乱了,那才叫好呢!” “只要五贝勒爷有这个心思,还怕没有机会吗?”在弘昼按着他说的话,做弘历使绊之后,英格对他的戒备少了许多,随后道:“对了,不知四阿哥对贝勒爷可有起疑?” 弘昼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道:“应该没有,我当时做的很小心。” 英格一拍掌,喜形于色地道:“那就好,官员考核要等好几个月才会结束,贝勒爷有的是机会,不过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人发现了,四阿哥犯的错越大,对我们来说就越好。” 弘昼随手拿过碟子上的金橘上下抛玩着,口中道:“究竟是对我好,还是对你英格大人好?” 英格听着不对,连忙赔笑道:“贝勒爷这是什么意思,咱们都是同坐一条船的,哪有你我之分,总不会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吧。” 弘昼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原本我倒真相信你是存心与我结盟,可自从初一那日,说二哥在河南立下大功,一个月之后就会回京的事后,我可就不敢确定了。英格大人,你该不会是拿我当枪使吧,用完之后就有多远扔多远,甚至恨不得跺上两脚,让我永远没有机会再翻身。” 英格一怔,旋即笑道:“瞧贝勒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有这个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再说,若是贝勒爷您不能翻身了,那我不也惨了吗?” 弘昼冷笑道:“你怎么会惨,还有二哥呢,他这次立功归朝,一定风光得紧,到时候有他护着你这位舅舅,得意都来不及呢!” 英格没想到弘昼会想到这份上去,不过他老奸巨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想到说辞了,挨着弘昼坐下道:“贝勒爷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夫哪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再者说了就算二阿哥回来又如何,我们与他早就已经形同陌路了,他怎可能再护着我们呢,终归一切还是要靠贝勒爷才行。” 弘昼是他用来对付弘历的一颗好棋子,在弘历不能翻身之前,他怎舍得就此抛弃这颗好用的棋子。 英格视弘昼为棋子,殊不知弘昼亦视他为棋子,彼此都是在利用,区别只在于,英格在明,弘昼在暗。 “是吗?”不等英格点头,弘昼已是再次道:“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他说到底也是你外甥,你若是真不打算理他,当初他进大牢的时候,就不会专程去看他了,之后还是你亲自将他接了出来。”说到这里,弘昼骤然收紧了手,将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金橘禁锢在五指之中,任由汁水顺着手指流下来,“英格,你若想利用我为二哥铺路,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英格面不改色地道:“贝勒爷你真是误会了,我都说了没有这个心思,你为何就是不信呢。不错,我是去探望过二阿哥,就像你说的,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虽非亲舅甥,但处了那么多年,终归是有感情了,可是二阿哥对皇后娘娘误会甚深,根本听不进解释,对我也是冷淡得很,全然不念亲情,实在是令人伤心,你说这样凉薄的人,怎可再与之为谋?所以从那次之后,我就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也不知道他在河南怎样,直至初一那日方才知晓。” 弘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吗?” “都到了这个份上,我再骗贝勒爷你有意思吗?”这般说着,英格摇一摇头道:“若贝勒爷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或许真是天要四阿哥得势,不知到时候,朝中可还有我那拉氏一族的容身之地。” 弘昼盯着他,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英格一脸无奈地道:“话我已经说尽了,若贝勒爷相信,就请继续留下来谋大事,反之,就将我与你所说的话全部都忘记吧。” 弘昼说那些话,本就是为了试英格的态度,而今心中已是大概有数,自然是见好就收,不会真就这么拂袖而去,否则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岂非都白费了吗? “我也并非不信英格大人,只是二哥之事,实在令我有所不安,若刚才言语之间有所得罪,还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英格见他态度软化,连忙道:“这是自然,若我换了贝勒爷,怕也是会有所担心,此刻说开了就好,省得贝勒爷你心中总是有根刺。” 弘昼扔下手里的金橘道:“好,既然往后还要合作下去,那么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老四那边,光我一个人不够,哪怕真让我找到机会弄乱他手里官员考核的东西,只怕也不足以给他致命的一击,所以还要英格大人一道想想办法,看是不是能双管齐下,而且这也是英格大人表示诚意的时候了。” 英格明白,弘昼这是在逼着自己动手,英格本不愿掺与进他们兄弟相争的戏码之中,毕竟他若动手,相应的就要担上风险,远不如坐山观虎斗这么舒坦。但他好不容易才将弘昼安抚下来,若现在倏然拒绝,只怕会令弘昼不满。 在仔细想了一会儿后,他道:“贝勒爷说得极是,不过这种事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得一击即中,所以得让我好好想想才行。”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肮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冤枉?”听着这两个字,弘历笑出了声,“那拉瑕月,你一直这样戴着面具做人不累吗?明玉会吃你这一套,本王可不会。你若是真的安安心心在这里做侧福晋,怎么会让阿罗去前院偷听,怎么会在明玉面前肆意挑拨,逼着我来你这里。你可真有本事,将明玉骗得团团转。” 见弘历挑明了话,瑕月也不再伪装,扬起嘴角,令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动人,“妾身也是被逼无奈,若非王爷自成亲后,就一直不曾踏进妾身这里,妾身何至于去求嫡福晋。说到底,王爷才是逼妾身这么做的那个人。至于阿罗,王爷可真是误会了,妾身好端端的让她偷听做什么,不过妾身也知道,不论妾身说什么,王爷都是不会相信的。” 弘历嗤笑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你就那么想做我的女人吗?”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瑕月可以闻到弘历身上的酒味,是了,阿罗说过,弘历与弘昼一起喝了不少酒,不知为何,瑕月的心跳有些加快,为了掩饰,她将唇角扬得更高,“妾身都已经嫁给王爷了,自然就是王爷的女人……” 话音还没落,双唇已经被人用力封住,同时后脑也被人牢牢按住,令她无法逃避,只能被迫感受着唇齿间狂风暴雨。 是的,没有任何温柔、怜惜、爱恋,有的只是冷漠、狂暴、冰冷,那双薄薄的唇没有任何温柔,相触之时,简直就像要将瑕月的体温吸走一般,令瑕月无端害怕起来,不知该如何才好,只能任由弘历毫不留情地索取着。 她当初虽然污蔑弘历,但两人之间并不曾真的发生过什么,瑕月也从未真正经历过男女之事,哪怕她曾使计要抢在明玉之间与弘历圆房,但终归没有如愿,就连亲吻也是第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弘历终于放开了她,而此刻,瑕月的唇已是变得有些红肿,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好一会儿方道:“王爷怎么……” 不等她说下去,弘历已是道:“不是你说要做我的女人,怎么,临到头又怕了?” 瑕月强忍着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强笑道:“自然不是,只是王爷突然如此,让妾身没有准备。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妾身陪王爷就寝吧。” 弘历神色冰冷的站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瑕月见状,再次笑道:“王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公事要办?” 弘历嫌恶地看着瑕月,“不是公事要办,而是本王觉得你很恶心,刚才的接触已是令得本王快要吐出来了,还如何与你同床共枕?” 他毫不留情的言语犹如利剑一般,哪怕是以瑕月的脸皮也不禁有些变色,“王爷这是何意?” 弘历脸上带着报复的笑意,一字一句道:“很简单,就是本王嫌弃你脏,这样够清楚明白了吗?” 被弘历这样对待,瑕月终于忍不住沉下屯脸,“王爷这样说,是否有些太过份了,妾身从未与其他男子接触来,何来这个脏字。” “究竟有没有,唯有你自己清楚,本王如何晓得。”弘时是存心报复,故意说这些难堪的话,谁让瑕月进门之后还不肯太平,非想着要与他圆房。 “王爷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让嬷嬷来验明正身,看妾身究竟脏不脏。”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道:“不必了,谁人不知你那拉氏一族手眼通天,连皇阿玛那边都有办法瞒过去,买通一个嬷嬷又算得了什么。” “究竟要妾身怎么做,王爷才会相信。”瑕月话音刚落,下巴便被弘历紧紧捏住,冷若冰雪的声音落入耳中,“不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会相信你,更不会与你圆房,好好在这里做你有名无实的侧福晋吧,若再跑去明玉面前说一些不应该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记住,这里是宝亲王府,不是你以前待的国公府!要是你一直这样下去,本王不保证会做出些什么来。” 扔下这句话,弘历开门离去,候在外头的小郑子匆匆跟了上去,而阿罗则快步进到屋中,还没走到瑕月身边,便被吓了一跳,因为她看到瑕月眼中竟然含着泪,一副随时会落下来的样子,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 阿罗快步来到她身边,紧张地道:“格格,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王爷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难听?呵!”瑕月冷笑着道:“他骂我肮脏,骂我恶心,还让我一辈子都安安份份的做这个有名无实的侧福晋。阿罗,你用难听来形容他的话,可真是抬举他了,因为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人该听的。” 阿罗听着她的话心疼不已,“格格,既然王爷他不肯与您圆房就算了,左右您也不是真喜欢他,不过是碍着老爷的命令罢了,但这种事不是您答应就行的,只要您与老爷好好解释,相信他会理解的。” 瑕月睨了她一眼,冷然道:“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阿罗叹气道:“不是奴婢的意思,而是事实如此,格格,算了吧,不要再争下去了,否则奴婢怕您会受到伤害,毕竟这里是宝亲王府,不是以前咱们的国公府,一旦真惹恼了王爷,会很麻烦的。” 瑕月冷笑一声,抚过自己略有些红肿的双唇,道:“刚才他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我不甘心,就算这里是宝亲王府又如何,我既然来了,便没打算受人欺负,就算是弘历也不行。”说到这里,她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流泪是弱者行为,她那拉瑕月从来就不是一个弱者。 阿罗担忧地道:“可……可事情都这样了,您还能做什么?” “不急,时间还长得很,可以慢慢筹谋,总之我不会就此认输的。他不是嫌我脏吗?我就偏要与他圆房,偏要与他生儿育女,让他的孩子体内流着我的血,到时候,我看他能拿我如何!”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探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近乎偏执的言语令阿罗更加担心,苦劝道:“格格,您又何必为了赌一口气就与自己过不去呢。老爷让您嫁来宝亲王府,除了离间王爷与五贝勒之外,就是要您探听府中的消息,然后趁机除去王爷,这一点您比奴婢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你又何必非要与王爷扯上关系呢,还有儿女,若真生下来,到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瑕月斜睨了她一眼道:“怎么,怕我会舍不得吗?”见阿罗不说话,瑕月嗤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他那样待我,我怎会舍不得他的儿女。若弘历死了,我一定让孩子去给他陪葬。” 话虽如此,但阿罗还是难掩忧意,格格虽然聪明过人,非寻常人所能及,但毕竟没有生过孩子,而夫人又早早去世,她根本不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绝非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就像她娘,原是被人强bao才怀的她,生下来后几次想要将她扔掉,但终归舍不得,留在身边将她抚养长大。 只是,她现在说什么格格都是听不进去了,只能等以后寻到机会再劝。 翌日一早,弘历与弘昼一道去怡亲王府,路上,弘昼见弘历一直沉着脸,道:“四哥,怎么了,有心事?” 一想到昨夜的事,弘历就心中烦闷,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没睡好罢了。对了,待会儿见了十三叔,可是不要乱说话,省的十三叔心中不快,反而加重病情。” 弘昼道:“我心里有数,四哥放心吧。”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怡亲王府门口,下马之后一道往里走去,进到里面,墨玉正在服侍允祥服药,二人一道上前施礼,允祥看到他们兄弟二人很是高兴,将剩下的药喝尽后道:“你们兄弟怎么会一道过来?” 弘昼笑道:“我听说十三叔病了,所以特意找四哥一道过来,是不是打扰了十三休息?” “看到你们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打扰。”允祥话音刚落,墨玉在一旁笑道:“在府中这几日,王爷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无趣了,徐太医说为了费神,连书都不能看,只能这样躺着与人说说话。” “可不是吗,简直要将人闷坏了,其实我已经无事了,徐太医也说是因为受了风寒才会加重病情,致使吐血,眼下风寒好了,自然就没事。” “这个妾身可不知道,总之徐太医怎么说,妾身就怎么照顾王爷。”这般说了一句后,墨玉道:“二位阿哥且先坐着,我给你们沏茶去。” 弘历连忙拱手道:“有劳玉福晋。”待得墨玉离开后,允祥道:“这两日朝中可有什么事情?” 弘历与弘昼互视了一眼,道:“十三叔,朝中的事有皇阿玛,有我们,还有诸位大臣,您就好生歇着,别再操心了,皇阿玛可是已经下了令,在你病体痊愈之前,不许过问朝廷的事,我们若与你说的,因头可要挨皇阿玛的骂了。”弘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酸楚,徐太医后面那席话,他可是都听在耳中,十三叔的病,根本就无药可治,如今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你们不说,我不说,皇上如何会晓得。”见弘历他们还是紧紧闭着嘴巴,允祥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都操劳惯了,一下子让我歇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反而更加难受。” “既是这样,那您就赶紧养好身子,到时候我与四哥把手里的活全扔给十三叔,我们两个就去游山玩水,乐得轻松自在。”弘昼玩笑的说着,他的心情要比弘历轻松许多,因为他并不知晓实情,以为只要好生休养就不会有事。 “你倒是精明。”允祥笑骂了一句,旋即又有些感慨地道:“之前我听说你与四阿哥生了嫌隙,互不往来,你又性情大变,荒唐不羁,甚是担心,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多余了,瞧你们兄弟感情还是与以前一样好。” 弘昼微微一笑,没有说太多,只是握住允祥的手道:“十三叔放心,我与四哥的感情会一直与以前一样,不因任何事情改变,就像……十三叔与皇阿玛一样。” “好!”允祥欣慰地点点头,“皇上若听到你这番话,想必也会龙心大悦。天家之中,亲情犹为可贵,希望你们不要忘了今日所说的话,莫要忘记。” 弘历鼻子一酸,赶紧道:“十三叔放心,我与五弟永世不忘。倒是十三叔您身子不好,又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想必也累了,弘历扶您躺下来歇会吧。” 允祥摆摆手道:“不用,我还撑得住,倒是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弘历叹了口气道:“与十三叔知道的一样,并无任何进展。” 允祥闭目思索片刻,睁眸道:“看来二阿哥进京的事是无法阻止了,不过之前熹贵妃曾说过,当初香容的死很可能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要让二阿哥重新靠向那拉氏一族,若真是这样,倒不妨从这一点下手,若能证明此事为局,英格的如意算盘便会落空,只要他们二者分化,对付起来便容易多了。” 允祥的话与弘历这几日想的不谋而合,他点头道:“是,我也正有此刻,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查起来只怕不易。” 允祥微一点头道:“就算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好,不过有一点十三叔要提醒你:凡事留一线,莫要赶尽杀绝,你们毕竟是兄弟,明白吗?相信皇上也不愿看到你们手中沾染着兄弟的血。” 胤禛是康熙晚年九子夺嫡的胜者,他踏上了那张独一无二的宝座,但胤禛并没有因死而杀尽兄弟,哪怕是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他们,也都留着一条性命,至于当初会杀老八,实在是老八做的太过份,害了福州府成千上万的性命,又害了弘历,这样的人,实在寻不出饶恕的理由。 弘历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很快便道:“十三叔的教诲,弘历铭记在心。” “那就好。”说到此处,允祥露出一丝疲态,弘昼见状连忙道:“十三叔,您先歇着吧,我与四哥改日再来看您。”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是优也是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瑕月抬手示意阿罗扶起自己,道:“走吧,咱们去见见嫡福晋,给她请个安!” 阿罗心领神会地点头,扶了瑕月一路往富察明玉所在的院落中走去,府邸之中,只要还有女人存在,争斗就永无止歇之日! 夜间,弘历照例去往明玉那里,然这一次却是吃了闭门羹,明玉隔门道:“王爷成亲至今尚未临幸过侧福晋,令她多有忧思,王爷得空该多去她那里走动走动才是。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一听这话,弘历顿时沉下了脸,“她与你说了什么?” “瑕月没与妾身说什么,是妾身觉得王爷不该这样冷落了瑕月,毕竟她是您的侧福晋,您这样将她扔在府中不理会,岂非让她成为别人的笑话?所以妾身恳请王爷今夜去瑕月那里。” “可是我不愿去!”弘历话音刚落,明玉便道:“既然王爷不愿去,当初又为何要轻薄瑕月,又为何要娶她过门?您这样做,岂非害了瑕月一辈子,令她整日以泪洗面。” “以泪洗面?她与你说的?”弘历冷笑道:“明玉,你生性善良,那拉瑕月主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所以对你百般欺骗,以她的性子,怎可能以泪洗面,勾心斗角倒是可能得紧。” 明玉倏然拉开了门,与弘历面对面,然那双眼眸中却充斥着不满,“王爷怎可以这样说瑕月,她说的都是事实,何曾有过欺骗。” 弘历有些生气地道:“你我夫妻这么久,难道你还是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明玉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道:“妾身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不管王爷对瑕月有着怎样的误会,您现在这样待她,确实有些过份。” “我过份?”弘历冷笑一声道:“真正过份的人是那拉瑕月。”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无力地道:“明玉,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 “妾身知道王爷待妾身好,但妾身更不想看到瑕月因为王爷的冷落鄙夷而难过,所以斗胆恳请王爷雨露均沾。”说到这里,明玉低头屈身行礼,借此掩饰眼中的难过。 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夫君睡在其他女人的身边,但日间瑕月在自己面前的垂泪,令她无法拒绝。而且她是嫡福晋,她必须要宽容大度,善待侧室,不可心生嫉妒。再者,以弘历的身分 “你……”弘历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轻,薄怒道:“你不愿瑕月难过,所以就使了劲地将本王往外推是吗?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本王?” 明玉保持着屈身的姿势,低声道:“心中有王爷的并不止妾身一人。” “好好好!”弘历气极反笑,“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推往那拉瑕月身边是吗?” “妾身……”明玉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打断道:“行了,你不必再说什么,本王都知道了。” 扔下这句话,他带着怒气拂袖而去,水月看到这一幕,赶紧追上去解释道:“四阿哥,您莫要怪嫡福晋,一切皆是侧福晋在背后搞鬼,嫡福晋只是没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这个时候,弘历已经走出数丈远,听得她这话,收住脚步沉声道:“本王知道,本王也没有真的怪她,本王只是……” “只是气嫡福晋信那拉瑕月更甚于您是吗?”水月是看着弘历长大的,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叹一叹气道:“嫡福晋为人过于心善,是优也是缺,四阿哥会钟情于嫡福晋,不也是因为她这份善良与不争吗?” 弘历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水月见状再次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再给嫡福晋一些时间,奴婢相信她会明白的。” “也只能这样了。”这般说着,弘历转头道:“姑姑,明玉那边还要劳烦你多劝劝她,让她不相这样相信瑕月。” 弘历对水月几人一向尊敬,哪怕如今贵为王爷,也依然称水月一声姑姑,。 水月回过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明玉,道:“奴婢寻到机会自然会劝嫡福晋,但那拉瑕月演戏的本事比她那位皇后姑姑还要好,嫡福晋又先入为主,想要让她改观,不是一时三刻便可以的。当初贵妃娘娘也被皇后蒙骗许久,几番遭她迫害之后,方才认清她的真面目,所以这事急不得。” “我知道。”弘历在感觉无力的同时,对那拉瑕月也是恼恨不已,在叮嘱水月好好照顾明玉后,快步离开。 水月知道他是去找那拉瑕月,却没有阻止,因为她对这个女人也厌恶透顶,应该让她受些教训。说起来,那拉氏一族出来的女子,没一个是好货色。 弘历刚一踏进瑕月所在的院子,便有人告诉瑕月,后者心中一喜,连忙整一整衣衫迎出去,带着合体的微笑,朝大步走来的弘历屈身行礼,“妾身参见王爷,王爷吉祥。” 弘历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进到屋中,被他无视的瑕月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很快便掩藏了起来,回身进到屋中,对阿罗道:“快去给王爷沏盏茶来暖暖身子。” 不等阿罗答应,弘历已是沉声道:“不必了,侧福晋这里的茶,本王可是有些不敢喝。” 瑕月似没看到弘历难看的脸色,笑吟吟道:“王爷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妾身还会下毒害您不成。” “会不会,你心里最清楚。”随着这句话,胤禛朝候在两边的侍从道:“你们都下去。” “嗻!”小郑子当先答应,阿罗在看了瑕月一眼后,也领着一干侍从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屋中只剩下弘历与瑕月两人。 “那拉瑕月,本王已经如你所愿娶你为侧福晋,你为何还要不知足,在府中搅风搅雨?你真当本王不会动你吗?” 瑕月一脸委屈地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妾身自嫁入王府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除了给嫡福晋去请之外,便再不曾做过什么,王爷这话可真是冤枉死妾身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不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出了房门后,只见墨玉正端着茶在檐下默默垂泪,看到他们二人,连忙拭了泪强颜欢笑道:“二位阿哥这就走了吗?要不再进去坐会儿喝盏茶。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心知她必是晓得允祥的病情,安慰道:“十三叔的病……只要休养得宜,应该……” 一听这话,墨玉止住的泪险些又落了下来,哽咽道:“四阿哥不必安慰我,徐太医与我提过,王爷的病,根本没法子医。” 弘昼不忍心地道:“话虽如此,但事事无绝对,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如今十三叔正是要玉福晋照料的时候,您可一定要看开一些,否则让十三叔看出端倪来,对他病情反而不利。” 墨玉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会仔细的,我送二位阿哥出去。” 弘历道:“我们兄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必如此劳烦,玉福晋还是好好照顾十三叔吧。” 辞别墨玉出来,在跨上马后,弘昼道:“四哥,当时徐太医真的说十三叔药石不灵了吗?” 弘历一勒马绳,沉声道:“是,除非天赐仙丹,否则……从那时开始,十三叔的性命便是在倒计。” 弘昼重重叹了口气,“若真到了那一刻,最伤心的人必定是皇阿玛!” 弘历心中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换过话题道:“不说这个了,陪我去城外跑一会儿!” 虽然弘历没有直说,弘昼却是也能猜到一些,顺着她的话道:“好,咱们就去比比谁的马更快一些,我知道皇阿玛赏了一匹好马给四哥,不过我的马也是血统纯正,相信不会输给四哥!” 另一边,宫里头,燕常在自扫了一日雪后,回来就头疼脑热,难受的不得了,太医看过之后,说是受凉得了风寒,开了药让她静养,期间徐常在与许答应都来看过她,每次看到有人来,燕常在都将刘氏好一阵数落,说她为人阴险,惯会背后使坏。 许答应啧啧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谦嫔如此不厚道,这次可是让她害惨了。” 这话正中燕常在心意,捂着酸涩的鼻子闷声道:“可不是吗?她要博名声她去博啊,扯我做什么,我又没招她惹她。” 徐常在听着她们的话,有些不忍心地道:“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姐姐你害谦嫔娘娘跌倒,也算是出了口气,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不过是摔一跤罢了,哪有那么容易。”燕常在拉长了脸道:“妹妹,你这样好说话,小心有朝一日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徐常在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她毕竟是一宫之主,与她闹僵了关系,吃亏的只能是姐姐。” 燕常在冷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现在也不会与她去正面冲突,但这个梁子我是断然不会忘记的。不就是一宫之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熹贵妃、谨妃娘娘,还有成妃娘娘,哪一个位份不是比她高。” 许答应在一旁闲闲地道:“姐姐,她的得意可不仅仅是这个,而是膝下那拉六阿哥,所以啊,就算是熹贵妃也让她三分,更不要说我们了。唉,这就叫同人不同命,也不知道咱们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做到一宫之主。” 燕常在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神色已是说明了一切,她不甘心,就像许答应一样,不甘心屈居在如今的位置上,既然在百余位秀女中脱颖而出,入选留宫,就盼着有朝一日能真正的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 每一次选秀,每一次秀女遴选,都会有秀女怀着这样的心思,但真正能够成为人上人的,又能有几人,余下的,皆沦为别人的踏脚石。 这一点,其实各自心中都有数,但她们都觉得自己会是飞上枝头的那只凤凰,而不是踏脚石,所以就算与她们说了也听不进去,非得要等到事情发生的那一日才会明白。 在徐常在心有不安的时候,许答应又道:“话说回来,姐姐可想好该怎么办了?我怕谦嫔那头脚伤好了之后,会来找咱们的晦气,尤其是姐姐你,可得赶紧想办法啊。” 燕常在咬一咬唇道:“你们觉得熹贵妃如何?” 许答应目光一闪道:“姐姐这是打算投靠熹贵妃了?” 燕常在点头道:“如今宫中稳稳压过谦嫔的也就熹贵妃的,至于谨妃与成妃,我都打听过了,谨妃与熹贵妃关系极好,从不分彼此,至于成妃,听说她原先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宫,后来是谨妃还了她清白,将她从冷宫救出来还央了皇上册她为妃,自那之后,她与谨妃走得极近,甚至事事听她的话,所以说起来,她们三个根本就是一伙的,投靠哪一个都一样。” 成妃的事许答应倒是不知道,连连点头道:“原来当中还有这般关联,不过我就怕熹贵妃想要独占恩宠,就算姐姐投靠了她,她也不会诚心襄助。” 燕常在自得的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熹贵妃为何这把年纪了,还能在皇上面前如此得宠,但她毕竟不再年轻了,总是会担心地位不保,尤其是在面前比她青春的谦嫔时,所以只要表现的好一些,相信熹贵妃不会拒绝。” 许答应媚然一笑道:“那我在这里,就先预祝姐姐成功了,到时候姐姐得了恩宠,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几个。” 燕常在瞥了她一眼道:“瞧妹妹说的,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而且这次我可没打算一个人去。” 二人微微一惊,许答应笑容微滞地道:“姐姐这是何意?” 燕常在打了一个喷涕后,握住许答应与徐常在的手道:“你我一道选秀一道入宫,关系那么好,自然做什么都要三人一起,你们说是不是?” 许答应面色一变,至于徐常在,虽然心地温良,但并不是个傻瓜,燕常在这话,分明是要将他们拖下水,一道对付谦嫔。 虽说她们对谦嫔都没什么好印象,但同样也没有过节,为了一个燕常在与她对立,实在是不值得。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坐山观虎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许答应堆出一脸虚伪的笑容,道:“看姐姐说的,我们三人自是一条心,但我就算凑上去,熹贵妃也不见得看得上眼,姐姐可莫忘了,你们两位是常在,而我只是小小一个答应。 “答应又如何,纵观历朝历代,从答应一路做到娘娘乃至皇后的也不在少数,就像皇上的生母,刚入宫时还是一个官女子呢。”燕常在是铁了心要将她们一道拖下水,又怎会因为许答应的三言两语而放弃。 “话虽如此,可……”许答应还待推辞,燕常在已是道:“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待我病好了之后,咱们就一块儿再去见贵妃娘娘。” “是,全凭姐姐吩咐。”许答应僵笑着答应,心里已是将燕答应骂个狗血淋头,虽然她也想要讨好熹贵妃,但可不是与燕常在一起,现在可倒好,什么都还没有,就被逼着竖了一个敌人,这个燕常在,还口口声声说谦嫔歹毒,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燕常在目光一转,落在徐常在身上,轻笑道:“妹妹不说话想必就是答应了。” 徐常在勉强笑笑道:“是,一切全凭姐姐吩咐。”她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又不擅长拒绝人,哪怕心里万分不愿,也只能违心答应。 刘氏之前挑拨小汪子他们去凌若面前告燕常在的不是,目的是要将这三个新秀推到与凌若相对的位置,一步步地让凌若失尽人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她亲手将燕常在等人推到了与自己相对的位置,为自己一下子竖起三个敌人。若早知道会这样,相信她说什么也不会动那个心思,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而事实上,刘氏也确实后悔不已,脚上传上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失策,可是错已铸下,她无力去改变,唯一庆幸的,就是钮祜禄氏现在看起来暂时还没有对付自己的打算,否则之前就不会仅仅只是警告了。 金姑在替刘氏擦完药油后,让海棠将刘氏的裙裳放下,道:“今儿个看着肿倒是有些消了,看来这药油挺有用的,再擦个几日,想必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段时间,主子还是尽量不要下地,否则再拐了脚,可是麻烦。” 刘氏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药油味道:“本宫知道。” 见刘氏精神不振的样子,金姑道:“主子是不是还在想昨日的事?” 刘氏叹了口气道:“是啊,本宫着实没想到,钮祜禄氏居然会看穿本宫的计策,还算准本宫会去那里,这一次本宫可真是输得很惨。” 金姑安慰道:“只是一时输赢罢了,主子实在无需放在心上,而且现在真正应该担心的人是熹贵妃才是,二阿哥可是就快回京了,到时候坤宁宫可不一定还能禁得住皇后娘娘。一旦皇后娘娘重掌后宫,熹贵妃还能不能笑出来都是未知之数。” 刘氏眸光一动,连忙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二阿哥在河南推行新政,不是要等一年后才回来吗,现在可远没到这个时候呢。” 弘时递上的折子,前朝虽然人尽皆知,但后宫中却仅有几人知道,未曾流传开来,所以刘氏才会如此惊讶。 “奴婢也是刚才去御药房拿药时,无意中听正好同样在那里拿药的公公说起的,听说好像是二阿哥在河南立了大功,所以提前回京,好像还有一个月便能回来了。” 听着金姑的话,刘氏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养心殿的人去取药做什么,难不成皇上病了?” “主子放心,这药不是取给皇上的,而是给怡亲王的,之前怡亲王突然犯病,以至于连初一的家宴也没参加,之后请了徐太医为其医治,皇上又担心外头的药材不好,所以每次徐太医开了方子,都让人来宫中取药,然后再送到怡亲王府去。皇上对怡亲王可真是好的无话可说。” 刘氏点点,重新将心思放到后宫中来,“二阿哥与皇后到底是决裂了,他回京未必皇后就会释禁足,再说熹贵妃也不会看着此事发生,必会百般阻挠。皇后想踏出坤宁宫,可说是千难万难。” 金姑在一旁道:“主子说得正是,但千难万难,终归还是有那个可能,您说是不是?” 刘氏颔首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自皇上登基以来,皇后一直稳坐后位,之前皇上以皇后所犯之罪,意图废后,遭到无数大臣的反对,可见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现在皇后还远未到死的地步。” “而且,皇后之所以会禁足,皆因熹贵妃而起,她若出来,必会与熹贵妃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便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说到这里,金姑轻笑道:“所以依奴婢之见,主子尽管宽心就是。” 刘氏的眸光随着她的话渐渐亮了起来,缓缓道:“不错,坐山观虎斗,只要这两头老虎死了,余下的便不足为虑,哪怕是谨妃、成妃之流,也不过是两个没有子嗣的老女人罢了,根本没有与本宫争斗的资格,唯独一个裕嫔……” 在刘氏话音微顿的时候,金姑已是接过话道:“裕嫔虽有子嗣,但生性软弱,难成大器,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一直碌碌无为了,哪怕五阿哥有心,但摊上这么一个额娘,又能成什么大事,终归挽不回败局。” 听到这里,刘氏终于放下心来,“不错,裕嫔不足为虑,只要熹贵妃能与皇后斗得两败俱伤,本宫就会是最大的赢家!”顿一顿,又道:“如今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二阿哥是否会为皇后求情,而皇上又是否会允其所求。” 金姑微微一笑道:“就算二阿哥一时忘了,娘娘也大可提醒他,让他记得还有一位皇额娘,顺便也可以告诉他,皇后在坤宁宫中是何等落魄可怜,当初又是何等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二阿哥与皇后娘娘终归是多年母子,应该会念着这么多年的亲情。”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也几分道理,好了,等二阿哥回京之后再细商吧。”这般说着,刘氏伸手道:“海棠,扶本宫去床上歇着。” “是。”海棠小心地持她起来,虽然刘氏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海棠身上,但双足着地时,还是痛得倒吸凉气,金姑见状赶紧扶住她另一边的手叮咛道:“主子小心着些,虽伤了脚。” 短短几步路,刘氏却是走了许久才到,感觉到脚裸处的痛楚,那张秀美的容颜在烛光下微微扭曲,“那个燕常在,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这样待本宫,就算本宫真算计了她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一个常在,竟也敢心存不满,还故意害本宫扭伤了脚。” 金姑接过宫人递来的药道:“主子消消气,您也说了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常在,与她动气不值得,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至于燕常在……”她露出一抹冷笑道:“您想要对付她还不容易吗,就像主子说的,不过是区区一个常在罢了,甚至还不曾侍寝。” 刘氏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当真觉得容易?” 这话问得金姑一愣,下意识地道:“难道奴婢说的不对?” “燕常在虽说不够精明,但脑子还是有些的,她这次明摆着得罪本宫,自然是想好了退路。” 金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海棠道:“主子可是说熹贵妃?” “不错,燕常在必定会投靠熹贵妃,以便得到她的庇佑,不过她若以为这样就可以平安无事了,那就未免太天真了。”刘氏眸光一冷,接过还在冒着热气的药道:“本宫受伤的事,皇上知道了吗?” “回主子的话,尚不知晓。”这般说着,金姑已经大致猜到刘氏后面要说什么,果然只听刘氏道:“本宫之前曾给皇上绣了一件披风,还差几针,待会儿拿来补上后,明儿个你给皇上送去,就说如今天凉,还请皇上当心龙体,切莫要着凉。至于后面还要说什么,不必本宫说你也应该知道。” “奴婢知道。”金姑低头答应,待得刘氏用过药后,将她搁在柜中的披风还有针线拿过来,让刘氏依着针脚将最后一处缝好。 不错,而今后宫之中确是钮祜禄氏位份最高,她就算用尽办法也动不了钮祜禄氏分毫,但要对付区区一个燕常在,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翌日,估摸着胤禛下了早朝后,金姑将披风送了过去,在依着刘氏交待的话说完后,将披风交给四喜,道:“主子为了给皇上赶这件披风,一连熬了好几夜,眼睛都熬红了。” 胤禛目光自披风上扫过,漫然道:“既是这样,她怎么不自己送来?” 其实从金姑拿着披风进来,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刘氏做这些,无非是想讨好自己,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偏偏自己不来,只是让一个下人将披风送来,这可是有些不合理。 金姑犹豫着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她……她有些不太方便。” 胤禛挑一挑眉,口中道:“不方便?倒朕倒真是好奇了,你且说来听听。” 金姑露出为难之色,好一会儿方才咬着牙道:“回皇上的话,其实主子前日不慎扭伤了脚,如今无法走路,所以才不能亲自送来。” 胤禛惊讶地道:“竟有这事,你为何早不说?” 金姑低着头道:“是主子不许奴婢与皇上说的,怕皇上担心。” 胤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金姑下去,待得金姑回到永寿宫后,刘氏连忙问道:“如何,本宫受伤的事可与皇上说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说了,不过皇上听过后什么都没说,也没说要来看主子。”说到这里,金姑有些担心,“您说皇上会不会不过来?” 刘氏神色肯定地摇头道:“虽然许多人说皇上刻薄无情,但本宫却觉得皇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看他待钮祜禄氏与怡亲王的态度便知道了,所以他既是知道了,就一定会来,咱们只管等着就是了。” 见刘氏这么说了,金姑也不再多提,只是心里仍有一丝忐忑,如此一直到夜间,金姑正与前几日一样替刘氏擦药油,外头传来宫人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金姑一喜,小声道:“皇上当真来了。” 刘氏笑而不语,刚要命金姑扶自己起来,门便开了,一身玄色蝠纹镶狐毛的胤禛走了起来,看到刘氏欲起身,他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坐着吧。” 刘氏一脸感激地道:“多谢皇上。” 胤禛越过屈膝行礼的金姑等人,走到刘氏身前,看了一眼她红肿的脚裸道:“朕听说你伤了脚,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瞧这样子,似乎伤得不轻。” 刘氏一边拉下裙裳扯住脚裸,一边道:“臣妾都与金姑说了,让她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这件事,偏她就是喜欢多嘴。” 金姑适时地道:“奴婢该死,请主子降罪!” “行了,这也不能怪金姑,是朕让她说的,你也是,明明受了伤却不告诉朕,太医怎么说?” 刘氏依言答道:“太医说只是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好生休养就没事了,不过在此之前,尽量不要下地,否则会好得很慢,所以臣妾这两日一直待在永寿宫中不曾出去过,连做给皇上的披风也只能让金姑代为送去。” 胤禛点点头,旋即又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扭到?” 刘氏一脸委屈地道:“前几日臣妾闲来无事,便去外头走了走,途中正好遇到燕常在被贵妃娘娘罚了在扫雪,臣妾看着天寒地冻,她一人扫雪不易,便过去安慰几句,岂料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以为是臣妾怂恿贵妃娘娘罚她扫雪的,对着臣妾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臣妾不愿与她计较,想要离开,哪知她却故意用条帚害得臣妾扭伤了脚。” “燕常在……”胤禛一时没想起这个名字,还是金姑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皇上,燕常在是去年新选秀入宫的,与她一道的还有徐常在与许答应。”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扫雪十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一拍额头道:“是了,朕想起来了,瞧朕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对了,贵妃为何会罚燕常在扫雪?” 刘氏轻声道:“回皇上的话,好像是燕常在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却迁怒扫雪的太监,苛责他们,贵妃娘娘得知后,认为燕常在出手过重,心性不仁,所以便让她扫一日的雪,借以思过。这些事臣妾也是事后让海棠去打听的,事先并不知情,实在不明白燕常在为何会这样误会臣妾。” 胤禛冷哼一声道:“就算真是你与贵妃说让她去扫雪又如何,谁让她如此不体恤宫人,胡乱发脾气的。” 金姑在一边插话道:“皇上您不知道,燕常在见主子摔倒扭伤了脚,还在一旁不住地笑呢!” “不许多嘴!”刘氏低斥了金姑一句后道:“皇上,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对错实在不必再追究,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刘氏心里清楚,胤禛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既然已经对燕常在心存反感,就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而语而改观。 胤禛冷笑道:“贵妃让她扫雪,是要她思过,但显然只扫一天的雪,还不足够让她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说到这里,他转头唤道:“四喜。” “奴才在。”四喜知道燕常在又要倒霉了,果然胤禛道:“传朕口喻,让燕常在扫雪十日,不得有间断,否则便重新再算。” “嗻,奴才领命!”在四喜离去后,刘氏不安地道:“皇上,燕常在毕竟刚入宫不久,难免有些气性,而且她也并未犯什么大错,扫雪十日的惩罚会否太重了一些?” 胤禛轩一轩浓眉道:“她害你跌倒弄伤了脚,你还替她求情?” 刘氏一脸真挚地道:“臣妾想着,既是入了宫便都是姐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揪着错处不放,若人人都这样,那宫里岂非永无宁日?” “你能这样想自是好的,不过有些人,不受些教训是不会明白的。行了,燕常在的事,你不要管了,再说只是扫雪罢了,要不了她的性命。”说罢,胤禛道:“弘瞻呢,是不是睡了?” 一提到弘瞻,刘氏轻笑道:“皇上可是将他想得太乖了,哪有这么早睡,天天非要等两更之后才睡,奶娘都快被他累坏了。”说罢,她让金姑将弘瞻给领来。 胤禛拧眉道:“两更?弘瞻怎么睡得这么晚?长久以往,对他长大可是不好。” 刘氏一脸无奈地道:“臣妾也知道,但不到时辰他就是不睡,臣妾与奶娘都拿他没办法。” 说话间,金姑已经抱了弘瞻进来,如今的弘瞻已经快两岁了,长的眉清目秀,很是好看,不过他容貌像刘氏更多一些,看着偏秀气。 刘氏看着被金姑抱在怀中的弘瞻,有些不悦地道:“弘瞻,都多大了,怎么还让金姑抱着,快下来自己走。” 弘瞻皱皱小鼻子,有些不情愿地从金姑怀中下来,迈着小腿走到胤禛面前,奶声奶气地道:“给皇阿玛请安!” 他现在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只能说一些相对简单的词,这句话还是刘氏耳提面命,逼着弘瞻学会的,不过“儿臣”二字,弘瞻却是怎么也不会加,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 不过这一句已经足够让胤禛高兴了,双手抱起弘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赞道:“弘瞻真是聪明,都懂得请安了,朕记得上次来时,可还不会说这句话呢!” 刘氏笑道:“皇上上次来时,还是半个月之前呢,小孩子原本就是一天一个样,今儿个不会,说不定明儿个就会了。” 胤禛一怔,甚是意外地道:“原本是这么久之前了吗?朕还以为就前几日呢!” 虽说初一家宴时,刘氏抱着弘瞻来过,不过当时人那么多,胤禛又因为允祥的事而心中郁结,哪里有心思注意弘瞻。 刘氏是个聪明人,没有就着这话接下去,而是道:“皇上不知道,弘瞻很是惦念您呢,经常让臣妾带他去找您。” “是吗?”胤禛欣然抚着弘瞻幼嫩的脸颊道:“弘瞻,你真的那么想见阿玛吗?” 弘瞻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刘氏一眼,随后才点头道:“是,想皇阿玛!” 他的回答很是简单,却令胤禛开怀大笑,虽然他对刘氏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弘瞻却是他的亲生骨肉,父子之间血浓于水,自是亲近许多,“那往后皇阿玛经常来看你可好?” “嗯!”弘瞻用力点头,坐了一会儿后,他有些坐不住,伸手要刘氏抱,后者道:“皇阿玛抱着不是很好吗,你之前可总说要皇阿玛抱,趁着你皇阿玛在,还不多抱一会。” 这一次弘瞻却是不听话起来,身子挺得笔直,叫嚷道:“额娘抱!额娘抱!” “看来他嫌朕抱的不舒服了。”胤禛也不勉强,将弘瞻交给刘氏抱着后道:“好了,朕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好生养着伤,别四处走动。” 刘氏有心想让胤禛留下来过夜,但见胤禛已经起身,只得勉强笑道:“臣妾恭送皇上。”旋即低头道:“弘瞻,你送你皇阿玛出去好不好?” 弘瞻摇着头,赖在刘氏身上不肯下来,胤禛笑一笑道:“他喜欢你抱,你就多抱一会儿,再说天都黑了,他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出去了。”说着,他摸摸弘瞻的头道:“朕小的时候,只要天一黑,额娘就不让朕出去,说是去外面奔了,晚上就睡不安稳,容易一惊一乍的。” “是,臣妾遵命。”待得胤禛离开永寿宫后,刘氏方才抬起头来,下一刻抱起弘瞻一把将他扔在床上,弘瞻爬过来要抱,刘氏理也不理他,后者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拉着刘氏的手不断叫着“额娘”。 刘氏冷声道:“不要叫本宫额娘,本宫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刚才你皇阿玛抱着有什么不好,非要本宫抱?!” 弘瞻虽然听不太懂这些,但也能感觉到刘氏是在喝斥自己,小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令刘氏更加心烦,沉下脸道:“自己做错了事,还好意思哭,你愿意哭就哭个够。”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筹谋之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论弘昼怎么哭,她都不哄上一句,抱上一下,眼见弘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姑心疼地道:“主子,六阿哥毕竟还年幼,不可能一下子懂那么多事,等将来长大一些就好了。” 见刘氏不说话,她伸手欲去抱弘瞻,然在她手碰到弘瞻之前,刘氏厉喝道:“没本宫的话,哪个敢抱他?!” 金姑心有不忍地道:“主子……” 刘氏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怎么了,本宫的话不好使了吗?” “奴婢不敢!”金姑无奈地看了一眼哭得利害的弘瞻,退回了原来站的地方。 连金姑都遭了喝斥,别人又岂敢放肆,虽心有不忍,也只能由着弘瞻在那里嚎啕大哭。 在弘瞻哭得脸上都出红点的时候,刘氏方冷言道:“哭够了吗?” 弘瞻抽泣着扯着刘氏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额……娘好,额娘……抱!” 刘氏盯着他道:“之前额娘是怎么教你的,让你一定要多粘着你皇阿玛,多让他抱抱,可刚才呢,才抱了那么一会儿就任性了。” “额娘……抱……知……知错了!”弘瞻满脸眼泪鼻涕,看着着实可怜,面对他的认错,刘氏却是不为所动,继续道:“额娘天天都在,你随时都能要额娘抱,但你皇阿玛许多日子才来一次,若是不趁机多亲近一些,你将来如何与其他几位阿哥争!” 金姑大着胆子道:“主子,六阿哥已经知错了,您就原谅他一次吧,相信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刘氏目光一闪,盯着弘昼道:“都记住了吗?以后还任不任性?” 弘瞻用力摇头,嘴里则一个劲地说着不会二字,如此刘氏才终于抱过他,拿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涕泪,一边擦一边道:“弘瞻,别怪额娘狠心,额娘只是要你明白,你这辈子必须得牢牢抓住你皇阿玛才会有出头之日,而你出头了,额娘才有机会母凭子贵。额娘知道你还小,但你已经拉下四阿哥他们许多,不可以再继续被抛远了,得奋起直追才行。”她也不在乎弘瞻听不听得懂,只是不断的说着,这些话与其是在说给弘瞻听,倒不如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儿臣知道!”弘瞻突然吐出这四个字来,令刘氏惊喜不已,之前她教了许久,都没能让弘瞻学会说“儿臣”两个字,想不到现在竟然一下子会说了,当下道:“随额娘说一遍――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八个字对于不满两岁的弘瞻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在刘氏教得快发火时才勉强学会,刘氏将他教给海棠道:“记着,以后只要一得空就教他这八个字,让他尽快说顺溜了。” “奴婢知道。”海棠赶紧答应,然后抱了弘瞻下去,在他们出去后,金姑道:“主子昨儿个睡得晚,奴婢扶您早些歇着吧。” 刘氏轻轻叹了口气,道:“金姑,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残忍?” 金姑轻声道:“奴婢不敢,再说奴婢也明白主子的用心,对六阿哥严厉是为了他好,只是六阿哥真的还太小,您这样做,未免……” “本宫等不了那么久了,虽说皇后与熹贵妃是死对头,二人早晚会有一场恶斗,但万一她们没有斗得两败俱伤,其中一方赢了呢,到时候本宫与弘瞻该怎么办,听天由命?”不等金姑回答,刘氏自己先冷笑起来,旋即摇头道:“不,本宫一定要尽早铺路,这样一来,就算事情发展不顺,也可有一争之力。弘瞻,本宫知道为难他了,但谁叫他偏偏生在帝王家呢,这是他的命,既是命就要认!” 金姑除了叹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一会儿方道:“奴婢只是担心主子将自己逼得太紧,会很辛苦。” “现在辛苦总好过将来后悔。”刘氏疲惫地揉着额头,金姑见状,连忙走过去接手,口中道:“其实主子也不用太担心,奴婢看得出,皇上对六阿哥还是很疼爱的。” “本宫知道,但本宫敢断言,皇上心中绝对没有丝毫传位给弘瞻的想法。在这个前提下,就算再疼爱又如何,还不都是假的。”刘氏冷笑一声,道:“所以本宫一定要让弘瞻尽快成长起来。”若非弘瞻实在太小,刘氏都恨不得让他读四书五经,习武练箭,甚至入朝办差,与他三位兄长一争长短。 金姑也知道刘氏最大的不足就是伴驾的日子短,六阿哥又实在太小,唉,若七阿哥还活着,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变,这般想着,她安慰道:“奴婢相信六阿哥一定不会辜负主子的期望。” 刘氏点头不语,她要走要谋筹的路还有很长,从现在开始,一刻都不能放松。 且说燕常在那边,原本服了药已是昏昏欲睡,哪知宫人突然来禀报说胤禛身边的四喜来了,燕常在原来还颇为欣喜,以为胤禛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她扫雪生病的事,所以特意命四喜来探望自己,哪知道四喜进来后却是告诉她,说让她从明日开始,连着扫十日雪,不论刮风下雪都不可歇,否则重新开始计日子的噩耗,听了之后,险些没有晕过去。 待得略微定神之后,她连忙唤住准备离去的四喜,道:“喜公公,皇上为何会突然下这样一道旨意?而且要我扫十日雪这么严重,究竟出了什么事?” 四喜沉吟片刻,道:“燕常在的事,皇上都已经知道了,皇上对燕常在行为甚是不喜,所以命常在扫雪十日以做惩戒。” 燕常在听得越发糊涂,道:“公公,恕我不明白,我不过是惩戒了几个做事不当心的奴才,就算真惩戒的重了,贵妃娘娘也已经命我扫雪一日做为惩罚了,为何皇上还要再罚?” 见燕常在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四喜暗自摇头,这样的女子在后宫中注定要吃亏,不过这些并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胤禛的旨意他已经传到了,至于胤禛为何要惩治燕常在,他虽知道,却不便多言,当下低一低头道:“旨意已传到,奴才告退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燕常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燕常在急切地道:“喜公公留步。”说罢,她褪下腕上的绞丝金镯,忍着心痛塞到四喜手中,“请公公行行好,告诉我,皇上究竟为何要突然下这样一道旨意?” 四喜轻轻叹了口气,将镯子放在桌子上,正当燕常在因为他的拒绝而不知所措时,四喜道:“燕常在不妨仔细回想一下扫雪那日都发生了什么事。奴才言尽于此,奴才告退。” 在四喜走后,燕常在将扫雪那日的事仔细在脑海中梳理一遍,待得想到某件事时,身子倏然一震,脱口道:“我明白了,定是谦嫔那个贱人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这才让皇上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贱人,卑鄙无耻的贱人!” 燕常在恨到极处,将屋中所有东西都给摔了个粉碎,这般还不消气,又将软枕,锦被扔到地上,吓得那些个宫人不敢出声,一个个均把头埋得低低的,唯恐惹祸上身。 一直弄到筋疲力尽,燕常在方才气呼呼地坐在床沿,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胤禛下了旨,她是万万不能违抗的,但真扫十日雪,简直就是要她的性命,也丢不起那个人,最重要的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去求胤禛?这个念头没出现多久就会她给否决了,刘氏已经在胤禛面前好一通说了,自己就算再去说,胤禛也未必会相信,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求熹贵妃,怎么说这事也与她有几分关系,她不能就这么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燕常在一刻也坐不住,不顾满地狼籍,对缩手缩脚的宫人道:“扶我去承乾宫。” 宫人小声道:“主子,现在就过去吗?只怕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已经歇下了,而且外面还在下雪,只怕会加重主子的病情。” 燕常在瞪了她一眼道:“我也不想过去,但现在不过去,明日我就得去扫雪了,到时候是你替我去扫还是怎么着?” 宫人被她训得不敢出声,连忙扶了她一路往承乾宫去,虽然披了大氅又撑了伞,燕常在还是觉得浑身发凉,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到了承乾宫,又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去。 燕常在进去的时候,水秀正在殿中掌灯,凌若看到她进来,温言笑道:“这下雪的夜燕常在怎么过来了,天黑路滑的,也不怕摔着了。” 燕常在一脸惶恐地道:“臣妾没事,倒是扰了娘娘休息,实在罪该万死!” 凌若微微一笑道:“本宫还没歇下,算不打打扰,不过燕常在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事要与本宫说吧?” 此时,安儿端了茶上来,燕常在却连接都不接,挨着椅子就跪了下来,倒是将安儿吓了一大跳,险些将茶给沷地上了。 “娘娘,这次臣妾实在是迫于无迫才来求您,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否则臣妾这次只怕性命不保。” 凌若倒是没有安儿那么吃惊,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从燕常在踏入承乾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必然是出了事,道:“何事如此严重,有什么话,燕常在你起来说,别跪着了。” 燕常在说什么也不肯起,跪在又冷又硬的金砖上,将胤禛的旨意说了一遍,临了哭诉道:“娘娘,臣妾扫了一日雪就已经受了风寒,一直在服药,这要是扫上十日,哪里还有性命,除了娘娘之外,臣妾不知道还能去求谁,请娘娘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听得此事,凌若终于露出一丝惊色,胤禛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还下这么一道旨意,难不成…… 想到这里,凌若侧目道:“杨海,你去打听打听,皇上今夜歇在哪里。” “嗻!”在杨海退下后,凌若示意安儿扶起燕常在,“你且坐着吧,这件事本宫既是知道了,不管怎样,都会给你一个答覆。” “多谢娘娘。”见凌若这么说,燕常在心定了一大半,看来自己今日来还真是没错。 过了没多久,杨海拂落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垂手道:“主子,皇上今日歇在养心殿,并没有传任何妃嫔侍寝,不过在此之前,皇上去永寿宫看望过谦嫔娘娘,想来是知晓了谦嫔娘娘脚上受伤的事。” 不等凌若说话,燕常在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娘娘,一定是谦嫔觉得臣妾那日是故意弄伤她的脚,所以在皇上面前说臣妾的不是,令皇上龙颜大怒。臣妾……臣妾可真是冤枉死了!”说到后面,燕常在半真半假的嘤嘤哭了起来。 凌若倒是没想到,刘氏在被自己那般警告后,还敢兴风作浪,不过刘氏心里也应该明白,她没有资格与自己作对,所以就将气撒在燕常在身上。 若按着本心来说,凌若并不同情燕常在,这个燕常在,可说是罪有应得,若非她出手过重,罚得小汪子他们心生怨言,刘氏又怎会寻到机会挑拨;而之后,若非她沉不住气,故意害得刘氏跌倒,也不会引来今日这出事。 燕常在哭了半晌,见凌若一直不说话,心中不安,赶紧又跪下去,泣声道:“娘娘,您若是不救臣妾,臣妾真的会死的,请您在皇上面前为臣妾求求情,免了这十日的扫雪吧。” 凌若起身亲自扶起她道:“本宫自是有这个打算,只是皇上如今在气头上,就算本宫去劝,也未必听得进去。” “那……那可怎么办?”一听这话,燕常在顿时慌了起来,六神无主地说着。 “如今天色已晚,本宫不便去打扰皇上,一切等明日再说吧,总之本宫一定尽力在皇上面前为常在求情。” 这个答应显然不是燕常在预期的那般,但她并非不会看眼色之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再多说下去了,一脸委屈地道:“那就有劳娘娘了。”顿一顿,她瞅了凌若一眼,试探道:“那明日扫雪的事……” 凌若想一想道:“待本宫见过皇上后再说吧,左右皇上也没规定非要你什么时候时辰开始。”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心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燕常在脸色好看了许多,一番谢恩之后带着宫女退出了承乾宫。在她走后,安儿小声道:“主子,您不会真想替燕常在去求情吧?” “本宫已经出口的话,难道还能不算数吗?”这般说了一句,凌若道:“怎么了,你不情愿?” 安儿轻咬着嘴唇道:“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燕常在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与谦嫔冲突就由着她们去,主子实在没必要搅这趟水。” “本宫知道,不过这件事,本宫并不打算就此置身事外。”凌若的回答令安儿不解,“主子知道还要为她求情,这是何故?” 不等凌若说话,水秀已是轻喝道:“你啊,哪里来这里多的问题,主子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还不赶紧收拾了东西下去。” 见水秀这般说了,安儿只得忍住好奇心,端着未曾动过的茶退了下去,而在她离开后,水秀思虑再三,终是开口道:“主子,虽然安儿多嘴了一些,但她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主子已经令谦嫔与燕常在互生嫌隙,之后她们怎样都是她们的事,与主子无关。” 凌若起身取下一盏纱罩,将里面的灯芯吹灭后道:“你觉得以现在燕常在的实力斗得过谦嫔吗?” “说句难听的话,燕常在无宠无势,根本不足以与谦嫔斗,若非要勉强,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次说话的是杨海。 凌若睨了杨海与水秀一眼,道:“不错,燕常在不是谦嫔的对手,若本宫就这么放心,不需要多久,燕常在就会在这个宫里销声匿迹,而谦嫔则会毫发无损。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这个……”水秀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倒没觉得好不好,只是觉得主子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精神。” 杨海想的时间比水秀更长,过了很久方才不确定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想扶持燕常在,借以对付谦嫔?” “说不上对付,毕竟燕常在与刘氏相差太远,不过用来牵制一下还是可以的,省得刘氏真以为本宫奈何她不得。”说到此处,凌若眸中尽是森寒的冷意,显然刘氏的所作所为,正在触动她的底线。 杨海担心地:“但奴才担心,燕常在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若被她咬上一口,可是得不偿失。” 凌若摇头道:“她不敢,至少在没找到更合适的靠山之前,不敢这么做。不止她,与她一道入宫的徐常在与许答应也是如此。” 水秀在一旁道:“说到徐常在,奴婢倒是想起一事来,那位徐常在与原来的二阿哥侧福晋有五六分相似呢。” “索绰罗佳陌……”凌若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其实自从那日见到徐常在的容貌后,这个名字就时不时的浮上脑海。她很清楚,弘时很喜欢这个女子,她死的时候伤心欲绝,在得知是被那拉氏害死后,还与那拉氏大吵一架,近乎翻脸,若非那拉氏使出苦肉计勾动弘时的孝心,母子早已成仇。 “是啊,就是那位佳福晋,真是巧得很,不知二阿哥看到她时,会是什么感觉。”听得水秀这话,杨海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轻声道:“主子,或许咱们可以利用徐常在这张脸。” 凌若眸光阴沉如水,杨海的话令她想起一个人来――郑春华;当年她与太子私通,被康熙撞破,正是这件事令康熙对太子彻底失望,而郑春华也在事发后被押入辛者库,之后被胤禛与允祥以假死偷运出,最后死在胤禛与允禩的相争之中。 其实这个念头,凌若并非没有出现过,但若依着这个做下去,那么徐答应必然难逃郑春华的下场。正是这一点,令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下定决心。 对于害过她的人,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狠心绝情;但对于无辜者,却始终难以狠下心肠将其送入枉死城。妇人之仁,就是指她这样吧,而这也是她永远不如那拉莲意的地方。 “主子?主子?”杨海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道:“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待二阿哥回来之后再说吧。” 听得这话,杨海便知道主子心中还没下定主意,而原因不必说也知道,必是怜惜徐常在这个无辜者。唉,熹妃也好,熹贵妃也罢,主子从来都是那个心善的,一直不曾变过,只是这样的人,生活在宫中会格外痛苦纠结,因为他们一旦害了无辜之人,就会受到良心的遣责。 七阿哥那件事,虽然主子口中不说,但主子只要去了佛堂,就必会念上一段往生咒,超度七阿哥在天之灵。 不过,徐常在确实是一颗极好的棋子,希望主子到时候能够狠下心,将之利用起来,莫要错过了这个机会。 一夜无话,翌日估摸着胤禛差不多下朝了,凌若乘着肩舆往养心殿行去。此时,雪已经停了,连着下了这么久的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虽然一路上不断有宫人将积雪扫两边,空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来,但风不时将堆起来的雪吹落在地上,若是没及时扫去,人踩上去稍不注意便会滑倒,所以抬着肩舆的小太监走得极慢,用了比往日里多一倍的时间方才来到养心殿。 凌若还没下肩舆,候在外头的小五已经打着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凌若抬手道:“起喀吧,皇上可在殿中?” “回娘娘的话,皇上还在与几位大臣议事。”不等小五再说什么,凌若已是道:“既是这样,本宫去暖阁坐一会儿,待皇上议完事,你且来告诉本宫。” 小五连连点头,迎凌若去暖阁中坐着,又端了茶后,方才离去。 每次朝中若有商议不下的事,胤禛便会将几位大臣留下来,仔细商议,这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一次商议的时间显然长了些,等了很久都不见小五前来通报。 暖阁中烧了地龙,很是暖和,凌若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如今这样无趣地坐在这里竟是犯起困来,眼见胤禛一直未来,便以手支颐闭目养神,却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浙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披风,脑袋尚有些迷糊之时,耳边传来小五的声音,“娘娘,您醒了?” 凌若抚一抚脸,振起几分精神道:“想不到本宫竟是睡着了,这披风是谁替本宫盖的,你吗?” 小五带着一脸笑意道:“回娘娘的话,是皇上盖的,之前皇上议完了事,奴才来请娘娘,哪知娘娘睡着了,奴才不敢吵醒娘娘,便回了皇上,皇上怕娘娘着凉,所以亲自为娘娘盖上这件披风。”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凌若取下披风起身往内殿行去,胤禛正抚额看着一本折子,看到凌若进来,笑道:“醒了?” 凌若浅施一礼道:“是,臣妾一时贪睡,让皇上见笑了,只是皇上既然来了,便该叫醒臣妾才是,倒是臣妾在君前失礼。” 胤禛招手示意她近前,道:“朕想着你既是睡着了,便干脆多睡一会儿,又没什么事,吵醒做什么,如何,睡了一会儿,可是精神了?” “多谢皇上关心。”凌若将披风搁在一旁的架子上,道:“皇上这件披风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可是内务府新做了送来的?” 胤禛轻笑道:“确是新做的,但不是内务府,而是润玉。” 凌若甚是惊讶地道:“原来是出自谦嫔之手,好精致的绣工,可是比臣妾好多了,看得臣妾以后都不敢再献丑了。” 胤禛握一握她的手道:“什么献丑不献丑的,只要是若儿你做的东西,在朕眼里就是最好的,无人可比。” 凌若抿唇笑道:“皇上何时变得这样会哄人了?” “朕可不是哄你,而是实话,不过这世间无数女子,唯你能听得这句实话。”听着胤禛的话,凌若挑眉道:“那臣妾岂非很幸运?” “这是自然,世间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如你这般幸运!”不等凌若说话,胤禛自己便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待得笑过后,他道:“只顾着说话,朕倒是差点给忘了,这一大早的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 凌若正要说话,目光无意间瞥过胤禛摊在桌上的折子,在看了几行后,神色变不禁为之一变,“皇上,浙江出事了?” 听得这话,胤禛刚刚舒展的眉头立时又皱了起来,沉沉叹了口气道:“是啊,河南那头,弘时刚给朕报了一个大喜讯,浙江就出事了,数百名百姓将府衙团团围住,令里面的人不能进出。之后,李卫派兵驱赶那些百姓,虽然最后将他们驱散,却也有不少人受伤,民情激愤,令新政推行起来格外困难。朕刚才就是与张廷玉他们商议着浙江的事,不过议来议去,只能是想办法安抚,若是动武,只能令官民矛盾更加激化。” 胤禛这话令凌若眉头微皱,奇怪,李卫做事一向极有分寸,而且他之前曾写过信给自己,虽然不如弘时那样劝服了所有富户,但至少也劝了五六成,且一直以温和的手法逐步缓慢,怎会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胤禛抚着额头道:“朕已经传旨给李卫,让他尽量安抚民众,并且告诉他们摊丁入亩的新政,乃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可以少缴税。一年之期还有几个月就到了,若到时候不能全省推行新政的话,浙江的试行便算失败了。” 凌若安慰道:“皇上也说还有几个月了,臣妾相信李卫一定会妥善处置此事,不负皇上所望。” 这一次胤禛面上却是出现了薄怒,“这一次李卫所做的,实在是差强人意,不止新政没推行下去,还险些激起民变,与河南相比,简直就是天渊之别,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做事的。” 凌若听出胤禛话语中所透出的对李卫的不满,也难怪,弘时将河南弄得有声有色,李卫这边却出了漏子,相较之下,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地有一地的难处,臣妾相信李卫已经尽力了。” “希望后面这几个月他可以做得好看一些,不要让朕到时候没法将新政推行下去。”如此说着,胤禛缓了缓气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朕来此是为何事。”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臣妾听闻皇上罚燕常在扫雪十日是吗?” 胤禛点头道:“不错,齐佳氏心性不仁,只是一些小事便重责宫人,之后又尊卑不分,对谦嫔出言不逊,更故意害她跌倒,这样的女子,若不受些教训,将来还不知会如何。”说罢,他扫了凌若一眼道:“可是齐佳氏跑来求你,免去十日扫雪之罚?”齐佳氏是燕常在姓氏,全名为齐佳燕雪。 “臣妾不敢隐瞒皇上,昨夜燕常在确实来见了臣妾,让臣妾代她向皇上求情。”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冷喝道:“她心思倒是狡猾,知道求朕无用,所以跑去你那里,莫要理会她,就让她扫上十日的雪。否则这次纵容了她,以后必会变本加厉。” 凌若微微蹙眉,看这样子,刘氏在胤禛面前没少说燕常在不是,令胤禛对她意见如何之大,“皇上,能否容臣妾说句实话?” 若换了一个人,胤禛必会让其不必多言,但开口的人是凌若,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女子,当下道:“你且说就是,朕听着。” 凌若低头道:“是,臣妾与燕常在也有过几次接触,她只是性子直了一些,并没有存什么坏心思,至于那日惩罚宫人,过于丢脸,这才将气撒在宫人头上。” 胤禛微一点头道:“就算这事说得通,那她害谦嫔扭伤了脚的事呢?” 凌若微微一笑道:“有一件事,谦嫔只怕不曾告诉过皇上,其实臣妾之所以会知道燕常在责罚宫人,罚她扫雪的事,是因为那些宫人向臣妾告状。” 胤禛奇怪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 “而着他们向臣妾告状的人,恰恰就是谦嫔,这事是告状者亲口所说,皇上若不信,大可传其上殿回话。而当时谦嫔就在不远处,亲眼看着这件事发生,她明知道那些宫人不该此重责,却不现身,只等事情过去后,方才让那些宫人来找臣妾,让臣妾为他们主持公道。”这番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凌若猜测,因为根据小汪子所说,刘氏是在燕常在离去后才出现的,且事先表现得并不知情,但凌若仔细想过后,认为刘氏根本就是坐视此事发生,然后再假意询问,为的不过是能顺理成章地将事情推到她身上,让她与燕常在反目对立。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变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胤禛大为皱眉,道:“润玉?她亲眼看着此事发生?” “是。”凌若短促地应了一声后道:“燕常在当时是一时气冲,所以下了重罚,但谦嫔乃是一宫之位,位份远在燕常在之上,却不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竟然不肯当场制止,由着那些宫人受罚。”她顿一顿,又道:“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地被燕常在知道了,晓得是谦嫔让人向本宫告状,这才心有不甘,对谦嫔出言不逊,更害得谦嫔跌倒。” 胤禛起身走下台阶,沉声道:“这些事谦嫔只字未向朕提起,反而还说这件事她毫不知情,乃是事后让人去打听的。” 凌若在他身后欠身道:“小汪子是内务府的洒扫太监,皇上随时可传她问话,看臣妾说的是真是假。” 胤禛回身,扶起她道:“不必了,朕怎会不信你。朕只是没想到,谦嫔竟然当着朕的面撒谎,还撒得面不改色!”说到最后一句,胤禛已是满脸冷意,目光扫过搁在架上的披风,冷笑道:“什么熬夜给朕绣披风,她根本就是想借着金姑送披风的机会,告诉朕扭伤脚的事,至于这件披风,还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凌若恳切地道:“在这件事上,燕常在固然有错,但谦嫔也并非无错,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对燕常在从轻发落。她那日奉臣妾的命令扫了一日,已是风寒交加,卧病在床,若再扫上十日,只怕会病上加病,说不定还会危及性命。正是因此,臣妾才答应替她走这一趟,向皇上求情。” “朕明白了。”胤禛点点头,冷然道:“既是两者都有错,那光罚齐佳氏一人,未免有些厚此薄彼,这样罢,就让刘氏与齐佳氏一道去扫雪,两人均扫五日,即刻执行。除此之外,刘氏在朕面前言语不尽不实,着罚其半年俸例。”说罢,目光一扫四喜,道:“按着说的话,去永寿宫传旨!” 四喜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谦嫔脚上有伤,只怕……” 胤禛冷声道:“她受伤与你何干,要你来操这个心,这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还不快去!” 见胤禛发怒,四喜不敢多说,正待要退下,胤禛又唤住他,神色不耐地道:“将这件披风拿去还给她,让她以后都不用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了,朕受不起!” 四喜连大气也不敢喘,应了一声后迅速拿着那件披风退出了养心殿。 目送四喜离去,凌若忽地道:“皇上只凭臣妾一面之词,就定了谦嫔的罪,不怕臣妾是骗皇上的吗?”。 “朕相信你,再说……若你真骗朕,朕甘愿为你所骗。”这一刻,胤禛目光温柔得似要将凌若融化一般,“因为……那是朕欠你的!” “皇上……”凌若正要说话,胤禛已是按在她唇上,道:“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以前的事朕无能为力,但现在,朕会用尽所有来补偿你信任你,让你不必再担惊受怕,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朕身边。” 凌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点头,“不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臣妾都会陪在皇上身上,不离不弃,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定当同年同月同日死。” 听着她这话,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凌若抱在怀中,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安静宁和。 不过这四个字明显不适合刘氏,当她听到四喜代传的旨意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莫说她,就是金姑和海棠等人也是吃惊不小,不就过了一夜功夫吗,怎么就生出这么大的变故来,竟然让自家主子去扫雪? 金姑最先回过神来,连忙道:“喜公公,这……这是出什么事了,为何皇上要让娘娘去扫雪,娘娘可是没犯错啊?” 四喜看了她一眼,对刘氏道:“皇上已经知道昨夜娘娘说的并非全部是事实,也知道燕常在为何会对娘娘这般不敬的原因,圣心不悦,故传下此旨。” 刘氏瞳孔微缩,阻止金姑再说下去,开口道:“可是本宫如今脚上有伤,如何能扫雪?” 四喜低头道:“皇上是这般下旨的,奴才也只是依旨传达,若娘娘有何事,可以亲自去求见皇上。”说罢,他将拿在手里的披风双手呈上道:“这是皇上拿奴才拿来还给娘娘的,皇上还说了,让娘娘以后都不必送东西去养心殿,皇上说……他受不起!” 见胤禛连披风都送还了回来,刘氏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白如一张纸,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喜在将披风交给海棠后道:“皇上的旨意奴才已经传到,奴才告退,请娘娘即刻去扫雪,以免皇上怪罪。” “本宫……知道了,送公公出去!”刘氏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待得四喜出去后,刘氏身子一软,险些从椅中摔下来,金姑赶紧扶住她道:“主子当心!” 刘氏努力想要坐直身子,可是浑身却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犹如没有骨头一般,若非金姑扶着,随时都会摔下去。 此时,海棠送完四喜回来,金姑连忙道:“快给主子沏盏热茶来定定神。” 待海棠手忙脚乱地沏了茶来后,金姑端到一直在微微发颤的刘氏唇边温声劝道:“主子,来喝几口茶。” 刘氏目光落在水气氤氲的茶上,却是没有张口,在提起几丝力气后,推开金姑的手道:“不用了,本宫喝不下。” 海棠在一旁忿忿地道:“那个燕常在真是可恶,居然跑到皇上面前去诬告主子,害得主子要去扫雪,简直就是该死!” “不会是燕常在,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刘氏努力握紧双手,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能够让皇上相信,毫不怀疑,除却熹贵妃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不过本宫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护着那个燕常在!” 海棠不忿地啐道:“这个熹贵妃,又是她坏了主子的事,她可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主子过不去。” “主子之前不是说熹贵妃要担心皇后那边复起,所以无暇对付主子吗?难不成主子猜错了?” 第一千七百章 羞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金姑的质疑,刘氏摇头道:“本宫没有猜错,钮祜禄氏确实无瑕对付本宫,但她又不愿眼看本宫坐大,所以才要扶持燕常在用来牵制本宫。” “燕常在不过是区区一个常在,她有那个能耐吗?”海棠颇有些不屑地说着。 “她没那个能耐,但她背后的人有,如今这宫里头哪个敢小看钮祜禄氏。”说到这里,刘氏眼中尽是刻骨的恨意,“只看她今日小耍手段,就害得本宫要去扫雪便知道了。” “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主子您如今脚刚好一点,若去扫雪,那就前功尽弃了,而且伤会比原先更加利害,要不咱们去求求皇上,就算真要扫雪,也等伤好了之后再说吧。” “没有用的,被钮祜禄氏这么一搅,皇上只怕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刘氏目光在披风上扫过,带着说不出的恨意,虽说她让金姑将这件披风送去的用意不纯,但怎么说也是她一针一线熬了许多个夜晚绣出来的,却被这样送了回来,还让她以后都不要送东西过去。这一切皆是钮祜禄氏害的,是她害得自己心血白费;是她害得自己要去扫雪;更是她害自己被罚,这个仇她若不报,就枉为人了! “那奴婢替您去扫。”海棠刚说出这句话就被刘氏给否决了,“让你代本宫去扫,那就是欺君之罪,你是嫌本宫身上的罪还不够多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海棠急着想要解释,刘氏抬手道:“行了,本宫知道,这次是本宫的劫,只能由本宫自己去过,不就五日吗?咬咬牙就过去了。”说到这里,她道:“金姑,去准备肩舆,至于海棠,你让人将这把椅子端过去,皇上只说要本宫亲自扫雪,可没说一定得站着扫。” 两人各自答应,当刘氏出现在雪地时,燕常在早就已经在那里了,看到刘氏出现,她掩嘴笑了起来,一脸讽刺地道:“哟,这不是咱们的谦嫔娘娘吗?怎么你也来这里扫雪吗?” 燕常在已经得了养心殿传来的话,知道自己扫雪由十天改成了五天,不过最让她高兴的是,刘氏被罚了,不止停了半年的俸例,还得与自己一样扫五天的雪,真是报应! 刘氏看也不看燕常在那小人得意的样子,径直命金姑扶着她下肩舆坐到椅子中,然后取过条帚,扫着脚下的雪,过一会儿就有宫人连着椅子将她抬起,换到另一个地方去雪。 刘氏不理会她,燕常在却不想就这么算了,走到她面前道:“谦嫔娘娘,您怎么不说话啊,您不是很喜欢让人扫雪吗,今日您自己在这里扫,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好?听说……这就叫现世报!” 刘氏冷冷扫了她一眼,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话就给本宫滚开,别跟只苍蝇一般喋喋不休!” 燕常在一怔,旋即不屑地道:“都已经这个时候,谦嫔娘娘还要耍您娘娘的威风吗?说句实话,您就算再威风,能威风得过贵妃娘娘吗?与她做对,只能是死路一条,话说回来,听说娘娘您宫里的月例得停上半年之久,手上一定很紧,要不要臣妾借您一些,虽说臣妾的月例不如您那么多,但好歹也算过得去。”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道:“燕常在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受你恩惠的地步。还有,你记住,论地位论恩宠,本宫确实不及熹贵妃,但远胜你这个小小的常在,本宫记得,你可是连侍寝都还没有!” 燕常在脸色一变,道:“那不过是早晚的事,不需要劳谦嫔费心。” 刘氏凉笑一声道:“是吗,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刘氏话中所透出的不屑,令燕常在暗自咬牙,哼,看不起她是吗,且等着,终有一日,她会与刘氏比肩则站,甚至站得比刘氏更高,就像熹贵妃那样。 虽然只是装样子,但一日扫下来,刘氏还是觉得疲累不堪,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回到永寿宫,却发现一个不速之客正坐在那里,在她腿上还坐着弘瞻,两人正在丢着沙包。 钮祜禄凌若――刘氏无声地念着这五个字,在金姑与海棠的搀扶下缓步进到殿中,弘瞻看到她来,小脸出现一丝慌意,连忙从凌若膝下上来,来到刘氏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儿臣给额娘请安!” 自从昨夜会叫儿臣后,出现在弘瞻耳边最多的就是儿臣两个字,让他不断地重复念着,所以才一日一夜,弘瞻已经念的很流利了,还会连起来说。 刘氏低头道:“给贵妃娘娘请过安了吗?” 弘瞻有些怯怯地缩了一下身子,旋即转身朝凌若见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他虽小,却知道除了刘氏与胤禛之外,他不可自称儿臣,而弘瞻二字又不会叫,所以只能这样叫。 凌若笑笑道:“弘瞻真乖,这么小就懂得请安了,可比你四哥乖巧多了,来,这几个沙包拿着自己玩。” 弘瞻虽然很喜欢那些沙包,却不敢去接,而是抬头瞅着刘氏,见她点头后,方才敢走过去接,“谢谢娘娘!” 待弘瞻接过沙包后,刘氏恻目道:“海棠,带六阿哥下去。” “是。”海棠答应一声,牵了弘瞻的手离开正殿,而在他们下去后,刘氏亦屈膝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谦嫔脚上有伤,不必拘礼,坐着说话吧。”凌若神色温和地道:“本宫突然来此,谦嫔不会怪本宫冒昧吧。” 刘氏低头道:“臣妾岂敢,不知娘娘此来,可是有话要训诫臣妾?” 凌若黛眉轻挑,道:“无缘无故本宫训诫你做什么?本宫是想着你今日去扫雪,脚上又有伤,不知怎样了,所以特意来看看。” 刘氏忍着心中的冷笑道:“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是扫雪罢了,总不至于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受得住。”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天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似没听出刘氏话中的讽意,颔首道:“谦嫔能这样想就好,希望这五日扫雪,能让谦嫔明白自己的身份,如此也不枉皇上的一片苦心。其实燕常在不过是一个刚入宫的新人,谦嫔又何必非与她过不去呢,瞧瞧,现在反倒是害了自己。有些时候,做人做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若一味不肯放过,终有一日会害人害己。” 刘氏头也不抬地虚应道:“娘娘教诲,臣妾谨记在心。” 凌若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道:“要真的记住才好,否则口应心不应,倒还不如不应的好。”说到此处,她拂一拂衣,起身道:“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本宫该回去了。” 刘氏巴不得她早些走,一听这话,连忙道:“臣妾恭送娘娘。” 在经过她身边时,凌若脚步一顿,道:“六阿哥很是聪慧可爱,只是以他的年纪来说,说话做事有些过于死板了,尤其是在谦嫔面前。本宫知道谦嫔在想什么,只是天命早已注定了六阿哥与一些东西无缘,就算谦嫔你一味拔苗助长,也是于事无补。人,终归斗不过天,你说是不是?” 刘氏心中一颤,将头垂得更低了,口中道:“娘娘说的,自然极是。” 待凌若走后,刘氏抬起头来,眸中充斥着令人害怕的恨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凌若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她是在示意弘瞻根本没有机会继承大宝,哪怕自己在弘瞻身上费尽心思也无用。 金姑担忧地看着刘氏道:“主子,您别将熹贵妃的话放在心中,她……” 不等她说完,刘氏便抬手道:“放心,她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天命注定,呵呵,她又怎知天命就一定眷顾在四阿哥身上,而非其他人,与本宫来说天命,简直就是笑话!” 金姑神色微缓,道:“主子能这样想就好,总之皇上一日没有指定储君,六阿哥就一日有机会。” “你错了,就算皇上指定了储君,弘瞻一样有机会,因为他是大清皇室的龙子凤孙,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资格坐上养心殿的位置。”在凌若手中连番受挫,已是令谦嫔偏执得近乎走火入魔,“本宫输她一时,但绝对不会输她一世!” 不论谦嫔是怎样的心思,后面那四日的扫雪却是无可避免,期间,燕常在自恃寻到凌若这个靠山,一直对刘氏冷嘲热讽,令刘氏对她深恶痛绝,暗自发誓,定不饶过她。 最可恨的是,最后一天居然下起了雨,虽然海棠寻来一把大伞挡着,但因为有风的缘故,不时吹到身上,冻得刘氏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一回到永寿宫,刘氏就发起了高烧,缠绵病榻,一直躺了半个月才好,至于脚上的伤,不知是否这些天受冷的缘故,虽然肿早就消了,但踩下去还是隐隐作痛,太医看了也没办法,只能让刘氏好好休养,不要落地,看是不是能恢复到以前那样。 至于凌若那边,从胤禛那边回来的当日便写了信给李卫,问他在浙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突然生出民变,胤禛推行新政,最担心的就是民变,想不到河南没犯,浙江却是犯了。 过了半个余月,凌若终于收到了李卫的来信,他在信中仔细说了这件事,对于民众叛乱,也是感觉匪夷所思,因为他很清楚胤禛对这件事的重视,所以安抚民众乃是重中之重,所以一直以来,民众对于新政都甚是支持,阻挠的都是那些富户,自从民变发生后,他一边上折给胤禛一边详察此事。说来奇怪,事后居然找不到那几个领头者,好像一夕之间,全部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那些富户仍是百般阻挠新政,甚至有几个原本已经答应推行新政也临时反悔,到最后,他能够控制的富户竟然不足五成之数,这件事令他焦头烂额,万一到期时仍是如此,他不知到时候该如何跟胤禛交差。 李卫的能力凌若很清楚,只看他这些年能够一步步做到一品封疆大吏,成为胤禛门下出去的第一人就知道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推行新政的事却弄得一团糟,连原本理出的眉目也被打再次打乱了,实在不合情理。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突然消失的民众,以李卫的能力都没找到他们其中一人,只能说明,这些人在刻意躲避,而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害怕被人找到,也可由此推算出,那些人是故意在挑拨民众对朝廷的不满,引发他们闹事。 想到这里,凌若对已经看完了信的弘历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功夫,弘时就会回京,而你皇阿玛定下的一年之期也很快会到,若李卫到时候不能解决浙江的麻烦,拖了朝廷推行新政的后腿,就算你皇阿玛不说什么,朝臣也不会放过他的。而他的任期也快满了,只怕会被降职。” 弘历将信纸叠好后道:“这件事应该是那些富户在背后捣鬼,民众只是被利用的而已,想要解决浙江的麻烦,还是得从那些富户身上着手。这一点李叔心里想必也明白,但想要劝服那些富户不是那么容易的。” 凌若轻轻一笑道:“河南那边的富户那么好商量,浙江这边却是各种刁横霸道,连官府也敢对抗,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这话倒是让弘历想起一事来,“对了,额娘,儿臣派人在河南查过几名意外死去的富户,虽然他们的死暂时查不到古怪,但都是在几次三番拒绝二哥后死的,所以我怀疑他们的死,与二哥有关系。” “你是说二阿哥为了新政推行顺利,就派人暗杀了他们?”见弘历点头,凌若蹙起了细长的双眉,弘时杀人她并不奇怪,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只是奇怪,若是为新政之故杀了他们,为何只有这区区几个,余下的人呢,难道全部都没有一丝异议?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对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思索良久,她道:“只凭你说的这个巧合,根本不能摆上台面,若让你皇阿玛知道了,反而会惹他不高兴,还是让人继续追查下去,等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们的死与二阿哥有关再说。” “是,儿臣明白。”弘历应了一声后,将话题重新带回李卫那头,“额娘,李叔那边该怎么办?” 说到这个,凌若叹了口气,道:“额娘也不知道,正所谓鞭长莫及,浙江那边的情况咱们都不熟,如何能出主意,除非能去到那边。” 弘历想了想道:“要不儿臣向皇阿玛请旨去浙江看看?” “这段时间正是吏部最忙的时候,你哪里能走得开,就算去请旨,你皇阿玛十有八九也不会答应。”这般说着,凌若却是想起另一个人来,“最近弘昼那头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进展,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至少英格没有怀疑他,额娘,您突然问弘昼是为何,难道您想……” 凌若点头道:“不错,你管着吏部不方便,却可以举荐弘昼去,弘昼是个精明心细的,应该能帮上李卫的忙,而且本宫一直在想,浙江这件事会否与英格他们有关?” 弘历陡然一惊,道:“额娘是说,英格在暗中挑拨?” “这只是本宫的猜想,是真是假,本宫不敢断言,但你想想,李卫推行新政已经大半年了,一直相安无事,就算有小摩擦也都及时解决了,为何在河南传来捷讯的时候,他那边就偏偏出了这么大的的漏子,真的只是巧合?” 这话说的弘历沉默了起来,确实有这个可能,李卫那边越糟糕就越能突显出他的功迹,也越能讨得皇阿玛的欢心。 在弘历思索之时,凌若再次开口,道:“所以明日上朝时,你寻一个合适的说法,让皇上派弘昼去浙江。而今英格以为弘昼是自己人,若此事真与他们有关,到时候应该会向弘昼透露些许。” 弘历点头道:“儿臣记下了,待与弘昼商量后,便向皇阿玛进言。” “记得让弘昼多留心一些,尽量查出闹事背后的真相。”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转过话题道:“那拉瑕月最近可还安份?”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道:“额娘放心,府中的事儿臣自会处理妥当,那拉瑕月也休想翻出什么风浪来。”如此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后,弘历方才起身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凌若轻轻叹了口气。见凌若无缘无故叹气,水秀关切地道:“主子你怎么了?” “虽然弘历没有明说,但本宫看得出,那拉瑕月在府中并不安份,否则他听这个名字时,就不会皱眉了。”虽然弘历皱眉的弧度极小,但还是被凌若看在眼中,只是没有戳穿罢了。 “其实主子不必太过担心,就算那拉瑕月真是不安份,也终归只是一个侧福晋,有四阿哥压着,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凌若一边摇头一边道:“本宫是担心明玉,她心性善良,又如此相信瑕月,只怕会受瑕月利用,从而与弘历生份,这个孩子……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看清那拉瑕月的真面目,希望不会太晚。” 听着这话,水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道:“主子放心吧,有水月在嫡福晋身边时时提醒呢!” 凌若点点头,不过眼中的忧意一直不曾隐去。 至于弘历,在出了宫后,一路来到五贝勒府,一进书房,便看到弘昼正坐在地上摆弄一副偌大的象棋局,自娱自乐,看到弘历进来,欣然招手道:“四哥来的正好,快与我下一局,总是自己跟自己下,可是无趣得紧,这黑棋就由你来下。” “你哪里来这么大的棋?”弘历一边说着一边在他对面坐下,就着弘昼指的黑棋与他对下了起来。 “刚让府中的木匠做好的,可没少费功夫。”弘昼嘴里说着,目光却是不曾离开过棋盘,弘历棋艺比他要高,与弘历对弈,可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在下了一会儿后,弘历把玩着吃来的“兵”道:“怎么不问问我来的用意?” “四哥要说了自然会说,何需我多问。”说到话,弘昼找到了破解黑棋逼进之势的办法,在走了两步后,吃掉了弘历的一个“象”。 “我想你去一趟浙江。”虽然弘昼知道弘历此来必有事,但听得这话时,还是吃了一惊,抬头道:“浙江最近可不太平,李大人推行新政不力,皇阿玛对此很是不满,这种时候让我过去做什么?若是四哥看我不顺眼,我直接在府中闭门思过就是了,何必发配这么远。” 弘历被他说得哭笑不得,道:“你这家伙,我何时说过这话,可别乱往我身上栽罪名。” 弘昼原就是与他开玩笑,闻言笑道:“既然不是这个,那我可真想不出来为何要让我去浙江了,还请四哥明示。” 待得弘历将与凌若商量的事仔细说过后,道:“我与额娘均觉得你是去浙江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你头脑灵活,又懂得变通,有你襄助,李大人或许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弘昼将进入到对方范围内的“兵”向右方走了一格,逼近弘历的“将”后道:“若这件事真与英格有关,他必不希望李大人脱困,我若帮了李大人,岂非明摆着告诉他,我其实是在与他做对吗?为了一个李卫,而推翻演了这么久的戏,说实话,真是有些不值。” 弘历操纵着“将”在已方九宫之内躲避着弘昼“兵”的追杀,“我知道,不过我根本没打算让你明着帮李大人,只要查出**的原因就好,余下的让李大人自己去办。” “若只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明儿个四哥在朝中进言就是了,到时候咱们演一场好戏给英格看。”顿一顿,他道:“这样也好,我正巧在京中待的有些烦了,可以趁机出去走走,说起来,我可还没离开过京城呢!”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做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保证?”胤禛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走到他面前道:“张四喜,你拿什么替他保证?” “奴才……奴才……”四喜咬一咬牙,跪下道:“奴才愿以项上人头为苏培盛做保,他一定不会背叛皇上。” “这种事,凭你一个奴才的脑袋还担保不起。行了,起来吧,这件事朕自有主张。”在四喜起身后,他想了一想又道:“你现在出宫一趟,替朕传纳兰福晋进宫,朕有些事要问问她。” 最近流传得甚是利害的那个流言,四喜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要传纳兰湄儿入宫,难道皇上真的对纳兰湄儿余情未了?若真是这样,那熹妃娘娘就可怜了,她与皇上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好不容易熬过失子之痛,又来一个纳兰福晋ha一脚,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同情归同情,四喜终只是一个奴才,轮不到他管主子的事,低头退下后去了阿其那原来的宅子传召纳兰湄儿。 胤禛兑现了他的话,允许纳兰湄儿继续住在宅子里,并且一应用度俸银还是照常发放,没有任何苛扣之处。 当纳兰湄儿得知胤禛传召,喜忧参半,喜的是果然如料想的那般,胤禛又召见自己;忧的是,待会儿胤禛问起,不知能否让他相信传的满京城都是的流言并非自己散布出去的。 这样的忧心一直持续到她站在紫禁城外,放眼望去,红墙黄瓦,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在冬阳的笼罩下犹如人间仙境,令人不由得看痴了,连四喜的催促也没听到。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紫禁城,不说她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就是嫁给阿其那后,也经常出入紫禁城给当时还健在的康熙请安。但从来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紫禁城――整个大清至高无上的所在,阿其那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能够成为这座紫禁城的主人,可惜他失败了。而现在,自己却有可能再一次住在这座宏伟的皇城中,成为后宫中的其中一位主子,从此再不用为将来发愁,更不需担心会否落魄,她将享有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这样会对不起阿其那,但她也没办法,瑞嫔说的对,阿其那的一辈子已经完了,但她还没有,还有漫漫几十年要过,她一定要好好为自己考虑。想来,阿其那也希望自己后半辈子过的好。 最多……最多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自己求胤禛放了阿其那,让他不必再受圈禁之苦,也算报了阿其那这些年来待自己的好。至于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成为过去吧。 “纳兰福晋,皇上正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去吧。”在四喜的一再催促下,她终于回过神来,随四喜一道入了宫门往养心殿行去。 到了养心殿外,四喜脚步一顿道:“福晋,皇上就在里头,您进去吧。” 纳兰湄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害怕后,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宫门。她相信,在门的另一头,会有锦绣如画的人生在等着自己! 当视线中出现胤禛的身影时,她掩下心中的真实想法,低声道:“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看到她,胤禛心中百味呈杂,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像他不知以后该拿纳兰湄儿怎么样一般,抬一抬手道:“坐着说话吧。” “不必了。”在拒绝了胤禛的好意后,纳兰湄儿一脸寒意地道:“今日就算皇上不召见臣妇,臣妇也想找皇上问个清楚。” “什么事?”胤禛话音刚落,纳兰湄儿便激动地道:“皇上之前答应过臣妇,说发生在养心殿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为什么现在满京城上下都知道的,还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不是向来一言九鼎吗?为何如今要说话不算话,您是否想要bi死臣妇?” 胤禛传召纳兰湄儿前来,原就是为了传言一事,想知道她是否无意中与人提及过,没想到她却是先问出口了,令胤禛颇为意外。 见胤禛不说话,纳兰湄儿紧bi道:“为什么不说话,可是说不出?臣妇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胤禛连忙道:“湄儿,朕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那件事,若有一句不实之言,就让朕受天打雷劈之罚。” 面对他的发誓,纳兰湄儿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旋即又伤心地道:“其实是谁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臣妇已经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dang妇,再也没脸见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内疚地道:“你莫要这么说,这件事是朕不好,是朕害了你!” 纳兰湄儿故做激动地道:“不错,一切都是你不好,是你毁了我的清白,害了我的一生!” 胤禛叹气道:“朕说过,朕会补偿你。” “补偿?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清白与名节,你可知如今在那所宅子里,那些下人虽表面恭敬,但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言语污秽,不堪入耳。”这般说着,纳兰湄儿嘤嘤哭了起来,犹如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惜。 她这一哭,胤禛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湄儿,偏偏发生了那种事,至于茶里有没有媚药,到现在都没有眉目,分不清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受媚药控制,还是一时把持不住。 “对不起,湄儿,是朕对不起你,你告诉朕,要怎么补偿你,只要是朕可以做到的,一定答应。” 纳兰湄儿一抹眼泪,起身道:“不必了,我如今不止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清白与名节,再怎么补偿都没用,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说罢便欲离开,被胤禛一把拉住,紧张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四哥!”最后那两个字,她说的特别犹为用力。 “你的事怎会与朕无关。”胤禛不顾湄儿的挣扎,牢牢抓着她,将她按在椅子里,“不管怎样,朕都不许你死。”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弘时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动身后,英格也分别修书给与他有所关联的几位浙江官员,不过并不是让他们协助弘昼追查民众闹事,而是要他们当心弘昼,不要在其面前乱说话,尤其是关于新政推行还有民众闹事的情况,尽量敷衍;若真的推搪不过,就随便抓几个人给他交差。 弘历他们猜的没有错,浙江新政推行困难,富户临时反悔,民众挑衅闹事,皆是出自英格的授意,他就是幕后那只黑手。 为了将弘时抬到与弘历一样的高度,他被迫让河南那些富户配合弘时推行新政,一下子削减掉许多银子。但他心里并不甘心,毕竟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任谁都会心疼。 若是浙江那边也顺利的话,新政就会推行全国,到时候他的损失比现在还要严重,甚至重到他无法接受,所以在一番思虑后,决定在浙江下手。 胤禛之前说的,是两个地方都顺利推行新政,这样才会推行全国,若浙江那边失败,就没有了推行的理由,哪怕胤禛要强行推行,百官也会大肆反对;而且浙江失败得越利害,就越凸显出弘时的功绩,也让胤禛越发重视这个儿子。 正是在这两个原因的促使下,他命在浙江的几个官员及他们底下关联的富户联手暗中破坏新政,聚众闹事,好让李卫疲于奔命,无法交差。 原本这事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弘昼会被遣去浙江,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谅弘昼根本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是空跑一趟罢了。 不过这也给英格提了个醒,浙江的事已经引起弘历的注意,不宜再继续闹下去,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难收场,他一直都牢牢记着“见好就收”这四个字,只要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二月初,弘昼去浙江的半个月后,弘时回京,为了嘉奖他在河南的功绩,胤禛命小五带着晋封为定亲王的旨意还有亲王服饰,在郊外等候,与之一道等候的,还有众多官员,皆来迎接弘时回京。 任谁都知道,弘时这次回京之外,必将得到胤禛的重用,一扫雍正五年时的落魄,甚至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在这种心思下,他们又怎会不赶过来巴结 弘历也在这些官员当中,不过他的心情远比这些个官员要复杂许多,当初弘时沉溺于花街柳巷,谁都认为弘时这辈子完了,尤其是在出那桩命案后,哪怕事后证明弘时没有杀人,也完了,因为胤禛对他失望透顶,根本不想再看到他,哪怕还顶着皇子的名头,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不遭怠见的皇子。 在这种情况下,弘时却主动要求去了河南,并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克服重重困难令新政得以顺利推行,虽不知他究竟用了何种手段,但只看明面上的事,绝对是令人佩服。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用在弘时身上,却是犹嫌不够,这个二哥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来了二阿哥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看见一行人过来,当先骑在马上的,正是弘时。 “快,快去迎接”说话的是户部尚书,他是英格那边的人,弘时得势,他自是高兴不已。 听着他这话,众官员纷纷点头,紧接着往前走去,待得走近后,拱手道:“恭迎二哥回京” 弘时见状,连忙从马上跳下来,扶起当先几位大人,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你们这样相迎,弘时实在受不起。” “二阿哥为大清立下大功,我等相迎乃是应该之事,岂有受不起之说”户部尚书一脸笑意的说着。 “弘时既奉皇阿玛之命去了河南,推行新政便是份内之事,哪敢谈功绩二字,您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弘时了。” 弘时如此谦逊的态度,着实令众大臣很是惊讶,以前在京城时,弘时虽说不上跋扈无礼,但与谦逊二字是绝对扯不上关系的,看来这一趟出去,不止立了大功,连性子也变了,还真是有些脱胎换骨的感觉。 在与诸位大臣还有英格相互寒喧了几句后,弘时目光往后面扫了一圈,似在寻找什么人,待得看到弘历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走过去道:“四弟,好久不见了。” 弘历打量着走到近前的弘时,将近一年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岁月留下痕迹,不过还是能从某些细微的地方发现一些变化。 在弘历打量他的时候,弘时也在打量着弘历,这大半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过眼前这张脸。正是弘历的存在,令自己被皇阿玛不喜;也正是弘历的存在,夺去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到最后居然还杀了香容想要嫁祸给他,弘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他在河南熬的那样辛苦,却一直咬着牙坚持,为的就是要从弘历身上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然后让弘历从这个世上消失,连一丝灰烬都存不下。 这一刻,弘时心中充满了恨意,不过比之以前确实长进了许多,哪怕已经充满了怨恨,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连眼神也没有变过,见弘历不说话,他笑道:“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不想我回京?” 弘历目光一闪,笑道:“二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回来我高兴都不及,刚才只是有些感慨,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大半年时间,辛苦二哥了,不过二哥这番辛苦也没有白费,如今河南,可是全省推行新政,皇阿玛对二哥夸奖不已。” “连你也取笑二哥。”这般说着,弘时道:“怎么不见老五?” 弘历垂目道:“前些日子浙江出了乱子,老五奉皇阿玛之命去了浙江,至少要等一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原来如此。”在弘时点头的时候,小五笑着走过来道:“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二阿哥吉祥。” “五公公免礼。”弘时目光在小五捧在手中的明黄色卷轴上扫过,略有些惊讶的道:“皇阿玛可是有旨意给我?” 小五含笑点头道:“正是,请二阿哥跪下接旨。”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受之有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神色一肃,双膝跪地,道:“儿臣弘时接旨。”在他跪下后,众人也纷纷跪下去,恭听圣旨。” 小五展在圣旨,神情肃穆的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阿哥弘时自请前往河南推行新政,如今河南全省皆奉行新政,朕心甚慰,着即册封弘时为定亲王,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弘时谢恩领旨后,小五满面笑容的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皇上已在宫中等待,请王爷换好衣裳后即刻入宫见驾!” 小五是有备而来,随着他的挥手,有数个小太监抬了四面屏风来,围在一起后可供人换衣,“请王爷更衣!” 弘时手捧圣旨起身道:“是,多谢五公公,不过这个更衣还是不必了。”如此说着他又转身对诸位大臣道:“弘时得先入宫给皇阿玛请安了,改日弘时在府中设宴,请诸位大人喝酒,以谢你们今日相迎,到时候诸位大人可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在众人答应声中,弘时又看向弘历,道:“四弟可要与为兄一道入宫见皇阿玛?” 弘时不过随口一句,以为弘历一定不会答应,岂知他竟真的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些话要与皇阿玛说,就随二哥一道去吧。” 他的回答令弘时一愣,不过话已出口,却是不能更改,只能与弘历一道上马,在他们准备动身时小五急急赶在马前道:“王爷,这亲王朝服都带来了,再说更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您还是……” 不等小五说完,弘时已是道:“不必了,这亲王朝服还请五公公原封带回。”说罢,他不给小五再说话的机会,与弘历一道并排往紫禁城赶去。 在远离了那些大臣后,弘时侧目道:“四弟,你想与皇阿玛说什么?” 弘历控制着身下马匹的奔跑节奏,轻扯了唇角道:“二哥很好奇吗?”不等弘时说话,他已是道:“待见到皇阿玛之后不就知道了吗,何必急在一时,二哥您说是不是?” 弘时微微一笑道:“你我兄弟多年,就算你不说,为兄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过这一次,只怕四弟的算盘要落空了。” 弘历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策马飞奔,一路赶到紫禁城的午门,守卫的大内侍卫看到他们二人过来,单膝行礼,大声道:“奴才参见二阿哥、四阿哥。” “免礼!”在这样的话语中,弘时已是抬步跨进了宫门,在走过内金水桥时,他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去过许多地方,但始终还是紫禁城的空气最舒坦,只是闻过一次就会让人着迷,恨不得一辈子闻下去。 弘历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二哥在外的大半年,很是怀念京城。” 自见了面后,两人就一直兄弟相称,犹如世间许多要好的兄弟一般,谁又能看到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真象。 “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又怎会不怀念这里,经常一觉醒来,以为自己还在京城。”弘时抚着雕刻在石栏上的图案,道:“我知道四弟不喜欢我回来,更不喜欢再见到我,但我本就是属于这里的,所以只能让四弟失望了。” 弘历低头一笑道:“二哥怎会这样想我,我可是一直盼着二哥回来,否则我一人多寂寞。” “是吗?这些日子没见,四弟越发会说话了。”冷意在弘时眼中一闪而过,“熹贵妃可还安好?” “二哥放心,额娘很好。”如此说了一句后,弘历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见皇阿玛吧。” 弘时点点头,抬步往养心殿行去,四喜正待在外头,看到他们二人过来,连忙迎上来行礼,“奴才给二阿哥请安,给四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 弘时亲自扶起他道:“喜公公免礼,皇阿玛可在?” 他的客气令四喜有些受宠若惊,退到一旁后道:“回二阿哥的话,皇上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弘时点头,在准备推门进去时,再一次对弘历道:“四弟真的要与我一道进去见皇阿玛?” 弘历微微一笑道:“都已经到这里了,我若不进去给皇阿玛请安,岂非失了为人子的道理?” 弘时挑一挑眉,不再多说,径直推开门往里走去,弘历紧随其后,两人进到殿中后,皆拍袖下跪,口中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胤禛自奏折中抬起头来,目光在扫过弘历时,有些惊讶地道:“弘历也来了?” 弘历闻言连忙道:“是,儿臣与诸位大臣去京郊接了二哥之后,想起吏部有一些事要禀告皇阿玛,便随二哥一道入宫。” 胤禛微一点头,在命他们二人起身后,将目光放在弘时身上,看到他穿的是一身暗紫色锦服,蹙眉道:“朕不是让小五将朝服带给你了吗,为何没有换上?” 听得这话,刚刚起身的弘时再次跪下去,并从袖中取出圣旨,双手呈上道:“儿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而且新政得以顺利推行,并非儿臣一人之功,而且儿臣以前不懂事,闹出许多荒唐事,丢尽皇阿玛的脸,所以儿臣实无脸受赏,更无脸穿那一身朝服,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一事归一事,以前的你确实荒唐,不过幸好迷途知返,没有一错再错。再说了,朕之前答应过你,只要你在河南做出成绩来,朕便将亲王之位还给你,你要朕收回成命,岂非要朕做一个不守信之人?” 弘时一听这话,立时惶恐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胤禛道:“田文镜上过奏折给朕,他说你为了推行新政,亲力亲为,不辞劳苦,几次三番拜访那些富户,劝说他们同意新政,对于平民百姓也是耐心解释,新政能够推行的如此成功,你占头功。” “田大人谬赞了,儿臣认为新政可以成功,是因为新政本身便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为百姓谋福祉,所以百姓才会拥护。”弘时不卑不亢的说话令胤禛甚是欣慰,“你能够这样想很好,不过该赏你的还是要赏,否则传出去,朕岂非要落得一个赏罚不明的名声?”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兄弟争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咬一咬牙道:“既是如此,儿臣想用这道册封旨意换皇阿玛答允儿臣一个要求,不知可否?” 弘历眼皮一跳,目光在弘时脸上飞快扫过,若没有猜错的话,弘时应该是想求皇阿玛释了坤宁宫那位的禁足,还真是迫不及待。 胤禛犹豫片刻,道:“旨意归旨意,要求归要求,不可混为一谈,不过你有事且说出来,若能允的,朕一定允你。” “是。”弘时迎着胤禛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请皇阿玛释了皇额娘的禁足!” 他的话令胤禛诧异不已,好一会儿方沉声道:“皇后的事你不必管,起来!” 弘时此来,最主要的就是为了那拉氏的事,怎肯轻易放弃,连忙道:“皇阿玛,儿臣知道皇额娘犯了错,但皇阿玛已经将她禁在坤宁宫中大半年,这样的惩罚什么错都该够了。虽然皇额娘不是儿臣的亲娘,但她养育儿臣二十年,将儿臣抚养长大,而今她年纪大了,儿臣实不忍心看她被禁在坤宁宫受苦。若皇阿玛还没有消气,臣就用在河南立的功为皇额娘补过,求皇阿玛慈悲,饶过皇额娘。” 见胤禛不说话,弘历在一旁拱手道:“皇阿玛,二哥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但儿臣以为,功归功,过归过,若可以随意相抵,那律法、规矩岂非成了儿戏?任何人都可以为他人抵过。” 该死的弘历,非要跟着他进宫,果然是来坏事的,可恨! 生气归生气,眼下最要紧的却是求胤禛下旨释了那拉氏,所以弘时在一番急思后,道:“皇阿玛,法理不外乎人情,若非得一板一眼行事,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情味?或许功过真的不能相抵,但请皇阿玛念在皇额娘与您夫妻三十年的份上,对皇额娘网开一面吧!”说到这里,弘时已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磕头不起。 胤禛深吸一口气,负手起身道:“法理不外乎人情,确实有这么一句话,但……皇后的禁足暂时还不能赦。” “皇阿玛!”弘时悲声道:“皇额娘身子一直不好,您禁了她大半年的足,又削减了坤宁宫的用度,夏无冰冬无炭,她如何能支持的下去,与其这样折磨,倒不如下旨赐死来得干净!” 胤禛眼眸微眯,冷哼道:“你不是口口声声尽孝吗?怎么现在又让朕赐死皇后了,有你这样的儿子吗?” “是,确实没有儿臣这样的人子,因为没有一个人子会坐视额娘受苦而无动于衷。”弘时垂泪道:“所以请皇阿玛赐死皇额娘时,一并赐死儿臣!” “闭嘴!”胤禛厉喝道:“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弘时泣声道:“儿臣不是胡言,乃是句句发自肺腑,若皇阿玛非要罚皇额娘,不肯念在夫妻之情恕过她,就请皇阿玛连儿臣一并责罚。” 胤禛额头青筋暴跳,厉声道:“弘时,不要以为你在河南立了功,便可以在朕面前肆意妄为,更不要以为可以威胁朕,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忍见皇额娘受苦,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儿臣,根本不配为人子。”早在回京之前,弘时就与英格通了气,一定要求胤禛放了那拉氏,否则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弘历在一旁道:“二哥,你这样逼着皇阿玛放了皇额娘,你对皇额娘自是尽了孝道,那对皇阿玛呢?在皇阿玛面前,你同样是人子,同样要遵循孝道,除非你眼中根本没有皇阿玛。” 弘历过于犀利的话语令弘时脸色一变,旋即已是恢复如常,“四弟这是何意,我眼中怎会没有皇阿玛,我只是不忍见皇额娘继续受苦,所以才有此恳请。我知道四弟一直以为我皇额娘当时要害熹贵妃,所以心中有芥蒂,但一切的一切皆是出自一个丫头之口,根本不足为信,说不定她是受人指使,存心要害皇额娘。” “受人指使?”胤禛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害堂堂一国之母?” “儿臣不知,儿臣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弘时哽咽地道:“皇阿玛,儿臣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但儿臣真的是于心不忍,在河南的大半年,儿臣经常梦见皇额娘,经常梦见小时候,每次儿臣生病,皇额娘都不辞劳苦守在儿臣榻前,直至儿臣痊愈。所以哪怕要被四弟说儿臣不孝,儿臣也要求皇阿玛这一次。”在抹去脸上的泪后,他道:“恕儿臣说句不敬的话,皇阿玛也曾为人子,您会忍心看着您额娘受苦,而置之不理吗?” 弘时的话令胤禛想起孝懿仁皇后与乌雅氏,这两人,一个是他养母一个是他生母,都走早早的走了,尤其是孝懿仁皇后,撒手人寰的时候,他才岁,什么都做不了,原以为长大了可以做的多一些,但原来是一样的,乌雅氏离开时,他已贵为天子,但依然只能眼看着她松开自己的手,眼看着她的双眼阖起,呼吸停止,永远……永远的离开自己。 见胤禛默然不语,弘时心知他被自己说动,连忙再次捧起圣旨道:“皇阿玛,儿臣愿意用这道圣旨交换您释皇额娘的禁足,若皇阿玛觉得还不够的话,儿臣可以不要贝勒之位,不要皇子的身份,只求您让儿臣不必再继续抱憾下去。儿臣真的很怕……有朝一日,坤宁宫突然传来噩耗,若真到了那一刻,儿臣终此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胤禛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弘时,复杂的眸光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令人猜之不透。 在弘时说话的时候,弘历一直紧张的思索着,他之所以执意要跟来,就是要阻止弘时救那拉氏出坤宁宫,在一番深思后,他开口道:“皇阿玛,虽说当初只有萍儿一人之词,但就像皇阿玛说的,若非实情如此,萍儿区区一个丫头怎敢陷害当朝皇后,这根本就不合情理,所以儿臣认为那件事应该是没有可疑之处,至于二哥说要以爵位乃至皇子身份交换,儿臣有一句话想问,若当初皇阿玛对额娘有所怀疑,又或者萍儿没有及时悔悟将皇额娘这个主使者供出来,那今日,被禁足的就是儿臣的额娘,而且私通之罪,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处死,那儿臣又该如何,是否也像二哥这样,在这里苦苦哀求皇阿玛,让皇阿玛将额娘从冷宫中放出来。若是额娘已经死了呢?儿臣要向谁去求?”说及此,他不顾弘时恼怒的目光,跪下道:“皇额娘之罪,罪在欺君,罪在嫉妒,皇阿玛如今只是罚其禁足坤宁宫,不夺位份,不入冷宫,已是念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可二哥犹不知足,不顾皇额娘所犯之罪,多番请求,这根本就不是孝,而是愚孝!”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这一番话比刚才更加犀利,听得弘时心惊肉跳,他已经是做足了打算,想足了说辞,原以为就算弘历在一旁破坏也改变不了什么,岂知这大半年不见,弘历的嘴皮子比原先利害了许多,句句抓着重点不放,令他一下子变得没把握起来,思虑许久,正要开口,胤禛已是抬手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朕不想再听了,功归功,过归过,皇后的事,你不要再过问,功过相抵的话也不要再说了,好好做你的定亲王,明白吗?”。 听得这番话,弘时暗暗握紧了双拳,好一个弘历,刚一回京就送了他这么大的份礼,真不愧是他朝思暮想的“好弟弟”。 “儿臣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没必要再求下去,因为胤禛必然不会答应,强求只会适得其反,不过他也没准备就这么全然放弃,“既然皇阿玛不肯释皇额娘,那么能否让儿臣去坤宁宫见她一面,这大半年间,儿臣真的很想念皇额娘,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求皇阿玛应允,否则儿臣无论如何都不安心。” 这一次,弘历没有说话,因为弘时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若他连这也反对,那么恰好给弘时反唇相讥的理由,说他刻意刁难,从而给胤禛留下一个斤斤计较,存心阻挠的印象。 身为皇子,行事说话皆要讲究一个度,尤其是在御前说话时,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要想过又想,不可有任何轻率马虎,否则很容易被人揪到错处。 “皇阿玛”三个字注定了胤禛对于他们而言,先是君,然后才是父,哪怕父子感情再好,也不可忘了这个。 果然,这一次胤禛没有再说什么,稍一犹豫便道:“好,朕允你所求!” 弘时闻言,连忙磕头,“谢皇阿玛恩典!” 见他还举着圣旨,胤禛道:“圣旨已下,断无收回之理,从今日起,你就是定亲王,休整几日后,朕会指派差事给你,好生做事,千万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明白吗?”。 弘时低头,肃然道:“曾经犯过的错,儿臣绝不会再犯,否则儿臣必当以死谢罪。” 胤禛欣然点头,“很好,朕让四喜随你一道去坤宁宫,不会有人拦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在弘时出去后,胤禛目光一转,落在弘历脸上,“弘历,你老实回答朕,之所以随弘时来这里见朕,究竟是吏部有事需要急着奏禀,还是你料到弘时会为皇后求情?”不等弘历开口,他又补充道:“朕想听实话,若你非要拿一堆虚话来敷衍朕的话,你也可以退下了。” 弘历脑子飞转了,低头道:“儿臣该死,请皇阿玛治罪!”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痛心,沉声道:“你是朕几个儿子中最懂事最长进的,何时你也觉得开始学会这些了?朕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全部都白费了吗?”。 “儿臣不敢。”弘历惶恐地道:“儿臣确实有心阻止二哥为皇额娘求情,但并不是儿臣要与二哥做对,也不是儿臣自私,是皇额娘确实不该被释。儿臣也是人子,儿臣不想自己的额娘再受伤害,所以就算再不该,儿臣也要做一次。儿臣不敢求皇阿玛原谅,但这件事,儿臣并不后悔。” “你们一个个……”胤禛叹着气没有说下去,虽然他极力想要阻止兄弟阋墙之祸,但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终归是无法阻止,“罢了,这件事朕也不怪你,但你记住,兄弟之间,凡事皆要留几分,不可做的太过,明白吗?若你真觉得不妥,可以与朕说,但绝对不可暗使算计,否则就算是你,朕也不轻饶。”待得最后一句时,胤禛的语气明显比刚才严厉了许多。 弘历连忙答应道:“儿臣必时刻谨记皇阿玛的话,不敢有忘!” 胤禛点点头,道:“行了,你也下去吧,相信吏部就算真有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一切等明日再议,此刻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 “儿臣告退!”在弘历退下后,望着渐渐关起的宫门,胤禛轻叹了口气,眸中有着幽暗的光芒在跳跃。 他实在是不希望弘历走上与自己一样,兄弟反目,互相为敌的道路,这条路太难走,而且每走一步都是对人的一种折磨。 若真有那么一天,因为帝位而兄弟反目时,他必会替自己选定的那个继承人除去所有后患,让他可以顺利登上大位。 这样做,他自己必然会背上一个冷血无情的骂名,不过无所谓了,他从懂事就一直在背负骂名,都背负四十余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背一些了。 且说弘时在离了养心殿后,随四喜赶往坤宁宫,这一路上心情比刚才见胤禛时更加忐忑,脑海中一直不断闪现他曾与那拉氏说过的话,当时觉得那拉氏亏欠利用了自己,所以不论什么话都觉得理所当然,如今顺想起来,却是后悔不已。 “二阿哥,坤宁宫到了,奴才已经与守门的宫人说好了,你只管进去就是了。”四喜的声音将弘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拱手道:“多谢喜公公,劳您走这一趟实在辛苦了,改日我请您喝酒。” 虽然四喜对弘时没什么好感,也知道喝酒不过是客气话,不过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当下笑道:“二阿哥说得这是哪里话,奴才原就是跑腿的命,哪敢提辛苦二字,您快进去吧,想必皇后娘娘也正惦念着您。” 弘时点点头,然直至四喜走远,他都没有踏进宫门,并非他不想见那拉氏,只是……越想见就越害怕,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不过,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弘时自不会就这么离去,在鼓起勇气后,终于走了进去。 坤宁宫,超然于东西六宫之上,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女子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乃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正因为如此,所以坤宁宫不论摆设还是院中的花木,都不许有一丝瑕疵,花木稍有枯败之像就责令内务府立刻更换。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见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一年四季,不论何时踏进这坤宁宫,都瞧不见一丝颓败,春有春景,冬有冬景,向来都是生机盎然。可现在……若非亲眼所见,弘时都不敢相信这是那拉氏所住的坤宁宫,放眼望去,除了几株四季常青的树木之外,余下的全部残败不堪,哪还有一丝生机可言,这样的景色,看着就让人难受,真不知皇额娘日日面对这个景色,是怎样的心情。 弘时越想越难受,鼻尖亦变得酸楚起来,正要再次抬步往里走,小宁子端了漱盂出来,看到弘时激动不已,快步上前颤声道:“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二阿哥万福!” 想必,小宁子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欣喜于见到弘时,简直就像看到活菩萨一样。 “起来吧。”弘时压下脑海中的思绪,道:“皇额娘在何处?” 小宁子连忙回道:“回二阿哥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躺着呢。” 弘时瞅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地道:“都这个时辰了,皇额娘还没有起身吗?”。 他记得那拉氏自律甚严,每天天一亮必然起身,随即午后会睡上一会儿,但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如今都未时三刻了,怎会还躺着呢。想到这里,目光扫过小宁子捧在手中的漱盂,心头一紧,道:“皇额娘是不是病了?” 小宁子叹了口气道:“奴才不敢有瞒二阿哥,自从主子被禁足之后,宫中的用度便被削了个一干二净,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冬天,连一块炭也没有,主子就这样硬熬着,如今终于熬出病来了,整日咳嗽不止,这两天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奴才好几次求那守门的帮忙请个太医给主子看看,再不然禀报皇上也行,可他们就是不答应,奴才担心的不得了,正不知该怎么办,二阿哥您就来了,二阿哥您来了,是不是表示这禁足已经解除了?” “还没有。”这三个字令小宁子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错愕,许久方才道:“那二阿哥您为何可以……” 弘时此刻没心情与他解释,只道:“这些话待会儿再说,我现在要去看皇额娘。” 听得这话,小宁子也反应过来,连忙侧身一边,赔笑道:“二阿哥恕罪,奴才一时高兴竟忘了正事,您快请,主子要是看到您来,一定很高兴,说不定这病就好了。” 小宁子将手中的漱盂搁在地上后,陪着弘时一道往内殿走去,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越往里走,就显得越阴暗,而且不知是否弘时的错觉,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刚跨进内殿,就听得几声咳嗽,弘时脚步微微一顿,神色变得复杂不已,他听出这正是那拉氏的声音,看样子皇额娘病得不轻。 小宁子正要出声,被弘时抬手阻止,只能看着弘时一步步往床榻边走去。 听得脚步声,那拉氏睁开眼,因为屋中太暗再加上人又病着,所以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人影,道:“小宁子,替本宫抚抚背,本宫觉得很不舒服。” 弘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扶起那拉氏,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抚着,在感觉那拉氏气息比刚才有所平衡后,方出声道:“皇额娘好些了吗?”。 话刚出口,弘时便感觉到手底下的身子为之一僵,那是一种连呼吸都停止的僵硬。那拉氏僵硬地转过头,极力睁大了眼眸盯着弘时,努力想要看清他,可是屋中太暗了,哪怕隔得那么近,她也觉得看不清,抬起瘦骨嶙峋的手在弘时脸上轻轻抚着,足足抚摸了好几遍,方才试探地道:“弘时……是你对不对?” 那一声呼唤险些令弘时落下泪来,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是,皇额娘,是儿臣,儿臣回来了。” 那拉氏落泪道:“真的是你,弘时,额娘的儿啊,额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听那拉氏的声音似乎很激动,以至于连称呼都有些混了。 弘时连忙道:“皇额娘怎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儿臣如今不是在您身边吗?”。 那拉氏用力点头,在看到弘时身后那个人影后,她道:“小宁子,赶紧把窗子打开,让本宫好好看看弘时,本宫都快有一年没看到了。” 小宁子赶紧将一直紧闭的窗子打开,任由明亮的天光倾渲入殿中,将一直笼罩在殿中的阴暗驱除。 借着天光,那拉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弘时,甚是心疼地道:“瘦多了,看看这脸颊,都没什么肉,皇额娘听说你去了河南推行新政,是不是真的? “是,原本是要去一年的,不过河南新政推行顺利,所以儿臣得以提前回京。”这般说着,弘时哽咽地道:“儿臣只是瘦了一些,但皇额娘却是瘦得太多,而且病容憔悴,儿臣不孝,未能侍奉皇额娘于榻前,请皇额娘责罚。” 不等弘时跪下去,那拉氏已是紧紧拉住他的手,道:“这件事怪不得你,是皇额娘自己没事,好端端的居然生起病来,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不是皇额娘不中用,而是如今的坤宁宫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小宁子都说了,这一个冬天,内务府都没给皇额娘送过一块炭来,要什么没什么。”说到后面,他越发哽咽,红着眼道:“实在是委屈皇额娘了。” 那拉氏微一摇头道:“皇额娘也不是第一天受委屈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很是想念你,弘时,你不恨皇额娘了吗?”。 一听这话,弘时连忙倚着床榻跪下,哽咽道:“皇额娘一心为儿臣,儿臣却受奸人挑拨,对皇额娘说出大不敬的话来,儿臣不孝,儿臣该死!” 那拉氏闻言大是感动,抚着弘时的脸颊,温声道:“不许说这样的话,这一切错不在你,而且皇额娘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当时骂你,也只是一时生气罢了,并不是心里话。”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掌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知道,否则皇额娘也不会在儿臣对你说那些大不敬的话后,还让舅舅照顾儿臣。回想起来,儿臣实在愧对皇额娘!”说到动情处,弘时落泪道:“儿臣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怀疑或误会皇额娘。” “好!好!好!”那拉氏甚是高兴,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正要扶弘时起来,突然神色又黯然了下来,“虽然本宫确实视你如亲子,绝无一丝利用之意,但本宫也确实害了你额娘,你……你不恨本宫吗?”。 弘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虽然叶氏是儿臣的亲娘,但儿臣对她没有丝毫印象,儿臣有记忆以来,只记得皇额娘,也只有皇额娘一个额娘。再说,就算儿臣恨皇额娘那又如何,能让叶氏活过来吗?不能,恰恰相反,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儿臣已经失去了一个额娘,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好吗?”。 那拉氏连连点头,泣声道:“好!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看来这一趟出去,真是让你长进了许多。” 弘时看着那拉氏袖口的抽丝,道:“是,以后儿臣会好好孝顺皇额娘,不让皇额娘受委屈。” 小宁子在一旁道:“二阿哥,您刚才说皇上没有释主子的禁足,当真吗?”。 那拉氏露出错愕之色,她一直以为弘时既然能来见自己,就必然求胤禛释了自己的禁足,可小宁子却说…… 不等那拉氏询问,弘时已是内疚地道:“皇额娘,儿臣一回京就立刻入宫见皇阿玛,求他念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恕了皇额娘,再说当初那桩事,只有萍儿一个丫头的说辞,根本不足为信。儿臣甚至用皇阿玛重新册封儿臣为亲王的圣旨交换,原本皇阿玛已经有所动摇,可结果却被弘历给破坏了。” 那拉氏訝然道:“弘历,他也在?” “是,他假借吏部之事,非要随儿臣一道入宫见皇阿玛。”说到这里,弘时有些懊恼地道:“儿臣知道他必是心存不善,但儿臣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皇阿玛,所以没有多加在意,哪知道弘历一番花言巧语,竟然令皇阿玛听信了他的话,不肯释皇额娘,只肯让儿臣来此见您一面。儿臣……儿臣实在对不起皇额娘。” 那拉氏轻咳数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此事不怪你,要怪就怪你皇阿玛偏心,不论你做的多好,在你皇阿玛心中,都是不及弘历。” 弘时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低低地道:“不,儿臣一定会超过弘历的,因为在去河南之时,儿臣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输给弘历。皇额娘,您看着,儿臣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到时候,儿臣必要将弘历千刀万剐,让他受尽人间至痛再死。” “你能有这个决心很好,只可惜皇额娘现在帮不了你,这场禁足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解,或许……额娘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出坤宁宫了!” 不等那拉氏话音落下,弘时便急急地道:“不会的,儿臣一定会找到机会求皇阿玛开释,儿臣绝不会让皇额娘一直在此受苦。” 那拉氏抹着眼角的泪,有些无奈地道:“皇额娘知道你孝顺,但如今宫中奸妃当道,皇上又只信那奸妃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 弘时安慰道:“不,一定会有办法,皇额娘别担心,待儿臣出宫后与舅舅商量商量,儿臣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要救出皇额娘。” 那拉氏眸光微闪道:“本宫倒是想起一事来,那个萍儿,你皇阿玛当初只是杖责于她,并没有将之处死,她很可能还活着,若可以找到她,并且让她承认当日所说的话,皆是受熹贵妃指使,故意陷害本宫,那么本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那拉氏这话令弘时精神一振,连忙道:“是了,儿臣记得萍儿是果亲王府的下人,儿臣出宫后立刻去找十七叔,问他要人。” 那拉氏摇头道:“若你就这样去果亲王府,是断然要不到人的。” 弘时一怔,旋即皱了眉头:“皇额娘担心十七叔不肯把人交出来?” “其实在萍儿受刑离宫之前,本宫曾经告诫过她,让她不要回果亲王府,因为一旦回了那里,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她若死了,那本宫身上的不白之冤就永远没有洗清的那一日。如果她当时听了本宫的话,如今应该不会在果亲王府。” 弘时为难地道:“那臣该去何处找她?” 那拉氏知道萍儿此刻就在英国公府,却是便明说,咳嗽着道:“这个本宫也不清楚,你出宫后先去找你舅舅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办法找到萍儿。” 弘时点点头,见那拉氏说话的时候一直不住的咳嗽,担心地道:“萍儿的事,儿臣会去办妥,就算真找不到,儿臣也会设法说服皇阿玛,眼下最要紧的是皇额娘的病,得赶紧找太医来看才是,不能再耽搁了。” 小宁子愁眉苦脸地道:“皇上的禁足令一日不解,这坤宁宫就与冷宫一样,无人可以进出,如何能请太医。” 弘时冷哼一声道:“我去请!”说罢,他便要起身,那拉氏忙拉住他的袖子道:“算了,弘时,本宫歇几日就好了,不必请太医,万一连累到你可怎么办?” “儿臣自有分寸,皇额娘不必担心。”这般说着,弘时拉下那拉氏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在其走后,那拉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大半年的时间没有白等。弘时――终于又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小宁子小声问道:“主子,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二阿哥,萍儿就在英国公府?” 那拉氏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道:“有些话说比不说更好,只要目的达到即可。” 一切都在往她设想的方向发展,虽然禁足令还没有撤去,但她相信这一日很快会到来。 弘时从内殿出来,一路来到宫门口,守门的宫人以为他要离开,正要行礼,耳边已是传来弘时的声音,“皇后娘娘病了,你们立刻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诊治。”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延请太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两名宫人相互看了一眼,为难地道:“回二阿哥的话,皇上有命,不许任何人出入坤宁宫,就算奴才们将太医请来了,没有皇上的话,他也进不了坤宁宫。” 弘时面色冰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就算皇后娘娘病死了,也没关系是吗?”。 “奴才不敢……”他们话音未落,弘时已是厉喝道:“既然不敢就立刻去请太医来,若是皇阿玛怪罪下来,自有本阿哥一力承担,不会降罪到你们头上。” 虽然弘时这样说了,但两个宫人还是心中害怕,不敢答应,其中一人赔笑道:“奴才们知道二阿哥关心皇后娘娘安危,但这种事实在不是奴才们能做主的,不如……二阿哥您现在去一趟养心殿,向皇上请旨宣太医,这样……”不等他把话说完,弘时已经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阴声道:“你这是在教本阿哥该怎么做事吗?”。 他的目光令宫人不敢直视,嗫嗫地道:“奴才不敢!奴才这么说也是为了二阿哥好!” “不需要你来替本阿哥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若想活命的话,现在立刻去请太医,快去!” 宫人想要拒绝的话在看到弘时凶狠的目光时,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奈之下,只能去往太医院,左右二阿哥刚才说了,出什么事全部由他担着。 太医很快便到了,虽然太医心有不愿,但在弘时的承诺下也只能答应,在为那拉氏诊脉过后开了药,不过这些药坤宁宫可没有,守宫的宫人只能再去御药房,抓了五帖药回来。 待他们端上药来后,弘时亲手接过道:“皇额娘,儿臣喂您喝。” 面对递到自己唇边的勺子,那拉氏没有喝,而是道:“弘时,你这样又是请太医,又是去御药房,万一传到你皇阿玛耳中可怎么办?本宫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可不希望你有任何事。” “儿臣待会儿就去见皇阿玛,亲自向他解释,皇阿玛虽说偏心,但一向注重孝道,想来不会太过责怪儿臣的。” 听得他这么说,那拉氏才算放下了心,将药喝过后道:“天色不早了,你还要去养心殿,就别在这里耽搁了,快走吧。” 弘时沉默地放下碗道:“儿臣担心皇额娘。” 那拉氏微微一笑,拍着弘时的手道:“傻孩子,皇额娘不会有事的,因为……皇额娘还等着你带皇上的圣旨来释禁足。” 弘时也知道自己就算再担心,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迟早得离开,起身道:“那儿臣告退了,皇额娘记得按时服药,千万不要忘了。” “行了,皇额娘都知道,快走吧。”在那拉氏的催促中,弘时离开了坤宁宫,而此时太阳已经西下,绚染着天边无尽的云彩。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养心殿时,四喜有些惊讶封,不过并没有多问,在通禀一声后,将弘时请了进去。 弘时刚一进去,便跪下道:“儿臣特来向皇阿玛请罪。” 胤禛甚是惊讶地看着他,“你犯了何罪要向朕请罪。” 弘时低着头道:“儿臣未经皇阿玛应允,擅自请太医为皇额娘看病,之后又命人去御药房抓药,违背了皇阿玛的圣意。” 胤禛剑眉微蹙,道:“太医?皇后病了吗?”。 “是,皇额娘已经病了好些天了,因为禁足令所以不能延请太医诊治。儿臣实不忍见皇额娘被病痛缠身却不得医治,所以才斗胆违抗皇阿玛的禁令,儿臣自知过错,愿受皇阿玛任何惩罚。” 胤禛盯着他,道:“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这次的事朕就当没发生过,你退下吧。” 听得这话,弘时不仅没有起来,反而还伏下身,以头触地道:“在儿臣退下之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皇阿玛答应。” 胤禛眉头比之刚才更加蹙紧了几分,搁下手中的朱笔道:“还有什么事?” “虽然太医已经为皇额娘开了药,但只有五帖,未必能治好皇额娘的病,所以儿臣恳求皇阿玛,准许太医五日之后再为皇额娘诊治。”等了一会儿不见胤禛说话,弘时抬起头,神色悲凉地道:“皇阿玛,皇额娘始终是您的结发妻子,陪您一路走到今日,就算之前的事是真的,她也罪不致死,更何况之前那件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 胤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松口道:“好吧,朕答应你。” 弘时心中大喜,连忙向胤禛磕头,“儿臣多谢皇阿玛!” 胤禛抬手道:“行了,你刚刚回京,一路奔波,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坤宁宫的事,朕既是答应了,就会让太医继续为皇后诊治,直至她病愈为止。” 弘时答应,胤禛要么不说,一旦说了,就必然会做到,所以他可以放心的离开紫禁城,去找英格,找寻可以将那拉氏放出来的办法。 而在承乾宫,气氛却是异常的凝重,瓜尔佳氏一直在剥着果碟中的花生,却一颗也没见吃,待得将所有花生的红衣都剥尽后,她拂去沾在衣上的红衣,道:“看来二阿哥与皇后,真的是冰释前嫌,什么隔阂都没有了,要不然二阿哥不会一回京就急着替皇后脱罪。” 凌若看着一盏盏被点亮的灯,道:“不错,虽然这一次因为弘历的缘故,他没有成功,但我肯定,他必然还会寻别的机会,断然不会就此放弃。” 瓜尔佳氏道:“这一次他输在心太急,但下一次绝对不会再犯,我有预感,坤宁宫很快就困不住那拉氏了。” “河南之行,给了二阿哥太多的筹码,与之相反的是弘历,这一次虽然阻止了他,却被皇上瞧出端倪,哪怕是这次没有责怪弘历,终归也是略有不喜,所以下次,弘历是万万不能再阻止了。” 瓜尔佳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凌若,后者道:“姐姐是想我阻止?”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以皇上对你的信任与宠爱,只要你开口就一定会听,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阻止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想要永绝后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除去二阿哥。”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良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沉沉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弘时,但弘历说这一次看到弘时,感觉比以前冷静了许多,而且待人说话都极客气,哪怕是面对他以前看不起的太监宫人,也谦逊有礼。这样的弘时,无疑比原先难对付了许多。” “难对付而已,并不是没办法对付。”瓜尔佳氏起身走到炭盆旁边,盯着烧得通红的银炭缓声道:“徐常在与曾经的索绰罗佳陌长得很像,这一点,你没有发现吗?” 见瓜尔佳氏提起徐常在,凌若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只是徐常在无辜,用她来设计二阿哥,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叹息,从瓜尔佳氏那张形状姣好的双唇中逸出,“若儿,当初是因为你的善良,因为弘历,所以我才能与你一起走到今天,我不希望你泯灭所有良知,变成一个像那拉氏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我更不希望看到你死,明白吗?” 凌若无奈地闭一闭目,带着一丝痛苦道:“我明白,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你不知道。”瓜尔佳氏的话令凌若愕然,她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自己狠下心,将徐常在当成诱饵,引弘时上钩,借此除去弘时,就像当初的郑春华与太子一样吗,为何又…… 瓜尔佳氏看出凌若心中的疑惑,走过去,将她从椅中拉起,然后细细地打量着,“我说过,我不希望你泯灭所有良知,所以……徐常在一定要成为诱饵,但设局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姐姐!”凌若倏然一惊,用力拉住瓜尔佳氏即将松开的手,“不行,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去做,不需要你替我犯险。” 利用徐常在引弘时上勾,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一旦成功,弘时便会失去他辛苦得来的一切,但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风险,如果被人发现,那么设局者就要承受严重的后果。 瓜尔佳氏看着凌若的目光,出奇的温柔,“温姐姐已经不在了,我不想连你也有事,再说,这件事不一定会有危险,你实在不必这么紧张。” 面对她的话,凌若摇头道:“总之这件事我绝不答应,徐常在那边,我自己会处理。” 瓜尔佳氏没有与她争执,只是道:“那是一个无辜的人,没有害过你,甚至与你没有利害关系。你下得了手吗?” 凌若紧一紧握在掌中的手,道:“可是我要保护姐姐的不是吗?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血,早就已经沾满了双手,又何妨再多沾一些,至于良知,我不会忘记,更不会变成皇后那样的人,这一点,姐姐尽可放心。” 瓜尔佳氏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夜色,变得越来越沉,弘时出宫之后,并没有回自己已经改为定王府的府邸,而是去了英格那里。 看到弘时过来,英格很是高兴,命下人奉了茶后,道:“我原以为二阿哥要等满一年才能回来,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日皇上让五公公带着圣旨去京郊迎你,就可看出他对你的重视。” 弘时看着手里的茶道:“在河南的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京城,盼着能早一些回来。对了,舅舅,我听说弘昼去了浙江,会不会有麻烦?” 英格不以为然地道:“弘昼不过是一个没头脑的阿哥,凭他查不出什么来,而且我已经修书给几位大人,让他们不要将任何事情告诉弘昼,若弘昼去找他们,也尽量敷衍,你可以放心。” 弘时皱一皱眉道:“舅舅在信中说弘昼与老四因为瑕月翻脸,确实如此吗?” “不错,五阿哥如今已经听命于我,因为他相信我会扶他登上龙位,人都是有野心的,他也不例外。”英格的话引来弘时的恻目,“他相信舅舅的话?” 英格微微一笑道:“五阿哥毕竟阅历不深,很容易便相信了,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以为我与二阿哥你已经决裂。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二阿哥。” 弘时搁下手中未动的茶盏,道:“舅舅请说。” “五阿哥从浙江回来后,我希望二阿哥能委屈一些与我继续扮演决裂的戏码,毕竟他是可以用来对付四阿哥的一柄利刃,就此放弃了实在可惜。” 弘时想也不想便点头道:“这个自然可以,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舅舅,弘昼虽然久居宫中,阅历不深,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是一个极有心眼与小聪明的人,舅舅要小心着些。” 英格眉头一挑,神色凝重地道:“你担心他与四阿哥没有翻脸,是假意投诚咱们?” 弘时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究竟是不是,还要慢慢观察。” 英格点点头,欣慰地道:“看来河南一行,对你触动很大,以前都是舅舅提醒你,你反过来提醒舅舅可还是头一回。” 弘时微微一笑道:“虽然那里大多数富户都得了舅舅的话,答允与官府合作推行新政,但还是有不少人顽固不肯劝,为了劝这些人合作,没少费脑筋与口舌,若是这样还丝毫没有长进,岂非辜负了舅舅与皇额娘的期望。” 听得这话,英格连连点头,随后道:“不过舅舅真是没想到,除了咱们控制的那些富户外,你居然另外说服了那么多人,实在是令舅舅佩服。” “舅舅说笑了,事情都已经到那一步了,怎么着也得将剩下的那些人说服了才算办成差事,不过有几个人实在顽固不化,无奈之下,只能将他们杀了。”说到这里,弘时道:“舅舅,皇阿玛可有怀疑那几个人的死因?” 英格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但不排除皇上暗中派人追查的可能,你可是都做干净了,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弘时摇头道:“没有,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做的很小心,哪怕有人揪着不放,也查不出端倪来,舅舅尽可放心。” “那就好,这一次可真是亏得你够果断,又懂得将他们的死伪装成意外,才能这么快完全新政推行的计划。”英格甚是满意的说着,说到此处,思索一转道:“对了,你是否已经求皇上释了皇后娘娘的禁足?”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替死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神色一黯道:“我确实求了,但弘历从中破坏,使得皇阿玛没有答允所求,只是允许我见了皇额娘一面。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赴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萍儿吓得面白如纸,连忙跪在弘时面前,颤声道:“二阿哥饶命,奴婢已经知错了,求您开恩。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拭目以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谢四弟那日特意来京郊相迎罢了,其实昨日里府中就已经设宴请了诸位大臣,只因你我是兄弟,与他们不同,所以才特意弄到今日来单独宴请,可惜弘昼不在,否则我们三兄弟就能好好说话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徐常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不说弘时在那里猜测弘昼投靠英格一事的真假,弘历一路离开定亲王府,直至乘上马车方轻舒了一口气,“好险!” 小郑子跟着他一道坐在马车里,听得这话,一脸紧张地道:“四阿哥,难不成刚才二阿哥真的想要害你吗?” 弘历掀开车帘,回头看着在视线中越离远的定亲王府,沉声道:“不是,我说的险,是指他最后问的那句话,我若没猜错的话,他已是开始怀疑我与弘昼是假反目,亏得我刚才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宫中大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看穿她心中所想,道:“不错,燕常在是比你更美貌,家世也稍微好一些,但她为人过于嚣张,有些不知分寸进退,不像你这样温默知礼,至于那个许答应,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所以三人之中,本宫最中意的人是你。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彼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凌若忍不住笑道:“臣妾说过以后都不会了,虽说臣妾是一个小女子,不像君子那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也不至于刚说了就忘记。皇上这样想臣妾,可是让臣妾冤枉呢。” “是朕不好。”胤禛话音刚落,就听得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凌若怔了一下,旋即捂嘴直笑,“皇上的五脏庙开始造反了呢” 胤禛自己也觉得好笑,亏得不是在朝堂百官面前,否则真真是丢脸了,捂着肚子打趣道:“从昨日到现在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要是再不饿,朕就真成神仙了。” 听得这话,凌若不由有些发急,忙道:“皇上脾胃不好,怎可以挨饿,万一饿出病来可就麻烦了,臣妾这就让人准备点心去。” 胤禛摇头道:“朕想吃你亲手做的点心,这几日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朕有两天没吃到了。” 凌若一怔,脱口道:“皇上怎么知道送去养心殿的点心是臣妾做的?“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胤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真以为朕什么事都不知道?” 凌若忙低头替自己辩解道:“臣妾不敢,只是喜公公答应过臣妾不会告诉皇上的,所以臣妾没想到皇上会知道。” 胤禛没好气地道:“四喜那奴才,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瞒起朕来倒是丝毫不含糊,哼,看朕不将他贬到打扫处去。” 守在外头的四喜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有些奇怪地揉揉鼻子,暗道自己怎么无缘无故打起喷嚏来,莫不是染了风寒吧?可是有七月里染风寒的事吗? 却说殿中,凌若听得胤禛有意要惩处四喜,赶紧跪下道:“皇上息怒,此事都是臣妾不好,不关喜公公的事,皇上要怪的话就请怪臣妾。” 胤禛摇摇头,扶起她道:“虽说如今是七月,但地上还是颇凉,起来吧。至于四喜……朕若真要怪,你觉得四喜如今还能守在外头?” “谢皇上不怪之恩。”凌若放下一块大石,不过对于胤禛如何知晓的事还是很好奇。 胤禛看穿了她这点心思,笑一笑道:“还记不记得四喜来你这里要点心的事,朕便是在那时候发现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做的点心,朕吃起来,总觉得比御膳房更好吃一些,与朕说说,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哪有什么,都是一样的罢了,皇上若不相信,大可自己去看。”这般说着,她顺口问道:“皇上是从养心殿过来吗?” 胤禛刚刚有些浮现的笑意因这句话再次沉寂了下去,低声道:“朕刚刚去看了弘晟,还好有弘历他们陪着,否则可是要寂寞了。” 凌若抚着他的肩头道:“皇上节哀,三阿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皇上伤心难过的样子。” 胤禛仰天长叹道:“不知是否朕福薄,朕的孩子总是一个接一个离去,弘晖如此,福宜如此,弘晟亦如此。” “皇上是上苍之子,福泽不知多少深厚,哪会有福薄一说,不管怎样,皇上还有弘历他们呢。再说慧贵人、温贵人她们正值妙龄,将来一定会为皇上生育更多的阿哥格格。” “朕封佳慧为贵人,你不介意吗?”胤禛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凌若沉默了很久方才回道:“若臣妾说不在意,那就表示臣妾心中没有皇上。可是皇上是天子,坐拥天下,皇上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臣妾一人。若是皇上封一人臣妾便要介意,那臣妾怕是终日都要困在介意中挣脱不出来了。”说到这里,话语一转道:“还是说皇上希望看到一个妒妇?” “你这丫头。”胤禛被她引得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道:“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语气一沉道:“只是佳慧,她毕竟有些不同。” 凌若侧头一笑,道:“再不同有臣妾不同吗?” 胤禛不曾想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不禁摇头失笑,笑过后道:“是,你在朕心中是最不同的。” “那便是了,臣妾如何还能要求更多。”在说这句话时,凌若心底泛起一股酸意,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心爱之人三妻四妾,可胤禛皇家的身份早已注定他不能一心一意待自己,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纳兰湄儿。 人,始终要糊涂一点才好过日子…… 胤禛未就再这个事说下去,而是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走,朕看你做点心去。” 凌若见状忙劝阻道:“厨房油污之地,皇上如何去得,还是臣妾做好了再拿给皇上。” “没事,走吧。”见胤禛心意已决,凌若亦没办法,只得一道去了小厨房,知道胤禛腹饿,所以她动作甚快,一边揉面一边已经将莫儿叫进来生火。 因为要省面,所以半个时辰后方才上笼蒸,蒸的是水晶虾饺,最是要小心火候,一不小心那薄如水晶的皮子就会蒸老了,吃起来便没有那种爽滑的感觉。莫儿作事论细致尚且不够,是以凌若干脆自己看火,小心注意着火候。 胤禛饶有兴趣的在旁边看着,他尚是第一次进厨房,亦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这么专心地做东西,觉得甚是新鲜,尤其是灶内火势太小,凌若忙着添柴的样子,连自己雪白的脸上多了几道黑印子都不知道,还使劲用手拨着掉到额前的头发,越瞧越觉得可笑,到后面更是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 直至笑声逸出唇,胤禛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这样纯粹的笑过了,哪怕是面对他如今最宠的慧贵人时,更多的也仅只是想念,而非欢愉。看来,自己今日来找凌若,并没有错呢。 “皇上笑什么?”凌若听到笑声,奇怪的问了一句。 胤禛赦然摇头道:“没什么,不过你的脸有些脏了。” “真的吗?”女子向来已悦已者为荣,容貌珍逾性命,凌若亦不例外,一听得脸脏了,连忙就想去洗净,可是刚直起一半就生生忍住了,随后又坐下道:“这里离不了人,臣妾晚些再去洗吧,左右此处也没什么人,就是要在皇上面前失仪了,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牵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微一点头道:“这一点本宫也知道,但事实如此,本宫也不能说什么。” 燕常在瞅了凌若一眼,满脸担心地道:“臣妾虽然对谦嫔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若她下次再使什么诡计,娘娘一人只怕很难对付。至于臣妾……虽然有心,无奈身份低微,根本帮不了娘娘什么。” 水秀已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开口道:“常在的意思,是说您如果不是常在,而是贵人甚至嫔位,就可以帮到我家主子了是吗?”。 燕常在点头道:“不瞒水秀姑姑,自从娘娘帮着我在皇上面前讨回公道,又惩治了谦嫔后,我就决定一世追随娘娘,唯娘娘马首是瞻。只可惜我的位份实在太过低微,帮不了娘娘什么。” 水秀跟在凌若身边那么多年,见惯了风浪,哪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忍着心底的冷笑,故作不知地道:“那依着燕常在的意思,该怎么是好?” 燕常在没有说话,因为她相信这个意思,凌若会明白,不需要她说得太过浅显,而事实上,凌若也确实明白,应该说……早在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猜到了。凌若抚着领襟上的绣花,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记得,燕常在与许答应你们几个,自从入宫之后,就从未蒙皇上召幸是吗?”。 燕常在心中一喜,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臣妾甚至至今都不曾与皇上说过一句话,甚是遗憾。” 凌若点点头道:“让你们这样虚度年华,确实是可怜,不过这种事可不是本宫难做主的,本宫至多只能在皇上面前提一句,能否得到皇上的垂怜,就要看你自己了。” 燕常在喜形于色地道:“多谢娘娘,娘娘的恩德,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凌若看着她道:“对本宫忠心就是最好的报答。” 在燕常在近乎赌咒发誓的言语中,凌若示意她退了下去,而她前脚刚走,水秀后脚就道:“主子,奴婢以为,燕常在的话并不能相信。” 凌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方道:“怎么了,你认为她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水秀思索道:“这些话,现在自然是真的,但以后就难说了,她现在把话说得那样好听,无非是想借主子之手往上爬,等她爬到一定的高度时,就会生出更大的野心来,包括……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包括取主子而代之。” “本宫知道。”凌若的话令水秀大为意外,愕然道:“这么说来,主子刚才那些话是敷衍她的了?” “不是,本宫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为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听得这么一个答案,水秀一脸茫然地道:“恕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燕常在在利用本宫,本宫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在水秀不解的目光中,她道:“谦嫔这次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虽然本宫已经多番提醒,但依本宫对她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她一定会再想办法对付本宫,若皇后被释,她很可能投向皇后那边。腹背受敌,对本宫不利,所以本宫需要培养一个可以牵制谦嫔的人,燕常在就是最好的人选。” “燕常在就算侍寝,至多也只能晋为贵人,与谦嫔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只怕无法如主子所愿。”这次说话的不是水秀,而是杨海。 “本宫不需要他们势均力敌,只需要牵制就行,让本宫可以心无旁鹜的对付那拉氏。” 始终,这个女人才是宫里头最难对付的那一个;只要她一日不死,就算自己已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也不可掉以轻心。 瓜尔佳氏并不知道承乾宫发生的事,在从祥他们从各方面打听出索绰罗氏生前的喜好后,便开始一点点安在徐常在的身上,让她按着这些喜好雕琢自己,成为又一个索绰罗氏。 当然,瓜尔佳氏不会将实情告诉徐常在,只说这一切都是投皇上所好,让她好生学着,唯有如此,才能吸引皇上的注意。 春光,在这样的暗涌中,变得越来越明媚,远在浙江的弘昼也给弘历稍来了一封详细的信。 他到了浙江之后,就与李卫彻夜密谈,从其口中知道了浙江一事的前因后果,但李卫查到的并不多,所以事情真相是什么,依旧模糊得很。随后,他又去找了英格提过的几位官员,这几个人,皆事先得了英格的吩咐,所以对弘昼皆是一番敷衍,真相被他们掩得密密实实,没有一丝泄露。 殊不知,越是掩得密不透风,就越是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弘昼,显然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发难,一边假意相信,一边与李卫密查,在他的建议下,追查的方向从多方面集中到那几个临时反悔的富户身上,整日整夜的派人跟踪不说,还让人混进了他们的府宅中。 足足半个月后,终于有了眉目,这些人在反悔之前,与那几个官员或多或少有过接触,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无疑那些官员身上的疑点更多了。 足足半个月后,终于有了眉目,这些人在反悔之前,与那几个官员或多或少有过接触,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无疑那些官员身上的疑点更多了。 当弘昼斟酌再三,将他们是英格爪牙的消息告诉李卫后,李卫愣了许久,因为当中有两个官员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万万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曾忠于自己,甚至还在暗中使绊子,让新政不能顺利推行。也是在这一夜,李卫知道了弘昼假意投靠英格的计划。 他们虽然心里有了怀疑,但终归没有实质的证据,无法将他们开堂问审,而且一旦这样做了,弘昼的真正身份就会曝光,所以他们商量之后,一致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是要将拦着新政施行的阻力消去。 而这,也是弘昼急着寄这封信来的原因,浙江还有将近一半的富户没有答应死赖着不肯推行新政,弘昼与李卫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找弘历商量,看他有没有办法,眼下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拜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些富户一个个老奸巨滑,而且又与那些个官员暗中勾结,对抗新政,想要他们改口,当中的难度不必说也知道,但想要让胤禛的新政能够在全国推行,只有河南一个地方是不行的,浙江必须跟上。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而这,也是弘历让弘昼去浙江最重要的目的。 在一番思索后,弘历给弘昼回了一封信,让他集中全力调查反悔的那几个富户,将他做过的所有事,全部一五一十的查出来,甚至包括祖宗十八代。弘历相信,像这些有钱有势又与官员勾结的富户,不可能清白如纸,必然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之所以一直被掩藏起来,无非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保着他们,可是许多事一旦被咬住不放,细查起来,就无法再掩藏在黑暗中。 弘历让弘昼查这几个人,并非仅仅只是为了这几人,而是要借这几人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让那些富户明白,与朝廷作对,最终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哪怕现在奈何不了他们,可只要朝廷有心,他们就休想全身而退。 当然,这个招数,不可能唬住所有富户,只就算只能唬住一半,对于李卫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至于那几个官员,且先不要动他们,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只要他们心里有数,这些人就绝对逃不了。 与此同时,英格那头也在暗中部署着,不过他部署的并不是浙江那头的事,在他看来,浙江已是十拿九稳,就算弘昼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如今烦心的是,该让何人将萍儿带到胤禛面前,然后又不会引来任何疑心,几经思量之下,终于选定了一人――图理琛。 此人是两朝元老,又受先帝之命辅佐当今皇帝,论对大清的忠心,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同样的,他也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绝对不会轻易更改。就像之前胤禛准备废后那般,他认定那拉氏才是皇后,所以就算死也要阻止胤禛废后。 这样一个人,自是最适合拿来利用的,所以在几经斟酌后,英格找来弘时商量,让他出面与图理琛去说,毕竟他是那拉氏的儿子,由他出面是最合适的。 这日午后,图理琛正坐在院中晒太阳,下人进来禀报说定亲王在外求见,图理琛闻言连忙命人将其请进来,而他自己也柱拐从椅中站了起来,看到弘时进来,就要弯身行礼,弘时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肘道:“老大人不必多理,快快请坐。” “多谢王爷。”在各自落座后,图理琛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来看老臣?” 弘时微微一笑道:“其实早该来了,只是之前一直有事在忙,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望老大人莫要责怪。”说到这里,他目光掠过搁在图理琛手边的拐杖,惊讶地道:“之前我离京时,老大人的身体不是还好吗,为何现在要拄拐了,难道是因为在养心殿受的伤?” “倒也不是,只是最近一只脚走路有些不太利索,若是走得快了就容易摔倒,所以才拄了这么一根,其实并不打紧。”如此说着,图理琛转而道:“倒是王爷你在河南可是立下了大功,你回京那天,老臣身子不适,所以才不能去京郊迎你,还望你莫要见怪。” 弘时一脸惶恐地道:“老大人这么说,可真是要折煞弘时了,当初要不是老大人冒死阻止,而今皇额娘已身在冷宫,这份恩情,弘时一直牢牢记在心中。而弘时不在京城的这大半年,也多亏您老护着,才没让奸人得逞。” “这是老臣应做的事,实不敢当王爷的谢。”说到这里,图理琛道:“王爷此次回来,可曾求皇上释了皇后娘娘的禁足?” 弘时重重叹了口气道:“我一回京就劝了,原本皇阿玛已经准备答应了,偏偏弘历当时也在,结果……老大人可想而知。” “宝亲王……”图理琛冷哼一声道:“平常看着倒还算不错,可惜有一个不甘安份的额娘。”说到这里,他声音一缓道:“王爷来见老臣,可是希望老臣向皇上求情开释皇后娘娘?若是这样的话,老臣这就随您入宫面见圣上。” 弘时连忙按住准备起身的图理琛道:“老大人误会了,我来见您确实是有些事,但并非这个。” “那是什么?”在图理琛疑惑的目光中,弘时吐出惊人之语,“不瞒老大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害得皇额娘被禁足的萍儿!” 图理琛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什么?王爷您当真找到了?” “是,回京之后之所以一直未来拜见老大人,就是因为萍儿的事情有了眉目,她自那夜被皇阿玛杖责赶出宫后,就没有回果亲王府,而是在京中流浪,我离京之前就派人暗中在找她,如今终于是找到了。”这是弘时一早就与英格商量好的说辞。 图理琛急切地道:“那萍儿怎么说?是不是有人指使她说的?是熹贵妃吗?” 弘时目光一闪,叹然道:“老大人说对了一半,确实是有人指使萍儿害我皇额娘,但这个人并不是熹贵妃。” 图理琛皱起花白的双眉道:“不是熹贵妃,那又会是谁,难不成是谨妃亦或者是成妃、谦嫔?”图理琛一开口,将宫中有些份量的几个人全部说了一遍,然弘时依然只是摇头,“不瞒老大人,此人并非宫里人。” 图理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头道:“敢问二阿哥,这个人究竟是谁?” 弘时再次叹了口气方才道:“是十七叔的额娘,勤太妃!” “勤太妃?图理琛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道:“王爷是否弄错了,勤太妃与皇后娘娘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娘娘?” 弘时早料到图理琛会有这么一问,沉声道:“此事我刚知晓时也觉得匪夷所思,直至萍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方才明白过来。” 图理琛犹豫了一下道:“不知此事能否让老臣知晓?”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出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自然可以。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答应了一声后,弘时道:“当初皇额娘一见到萍儿就对她很是喜欢,所以赏下那块名贵的料子,还让宫庭裁作制成夏衣,然后命小宁子给她送去,这件事,老大人也是知道的。”待图理琛点头后,他又道:“当时萍儿与小宁子说了许多,包括十七叔为了救熹贵妃而性命垂危的事。原本只是无意谈起的事,却是被勤太妃知道了,她担心这件事被皇额娘知道后会对十七叔不利,所以就强迫萍儿冤枉皇额娘,让皇额娘蒙受不白之冤。若非萍儿亲口所说,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一切始作俑者,居然会是勤太妃。” “想不到勤太妃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过份至极!”图理琛气愤之余,执杖用力顿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气恼过后,图理琛道:“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为何不告诉皇上?” “老大人觉得皇阿玛会相信我吗?”弘时的话令图理琛愕然,“王爷将事实相告,皇上为何不信?” 弘时苦笑道:“老大人应该知道皇阿玛信任熹贵妃与弘历,而他们都不愿我皇额娘被释,所以若由我将萍儿带到皇阿玛面前,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止,说我是为了救皇额娘,才逼迫萍儿改口。” “他们敢!”图理琛倒竖了双眉道:“王爷不必担心,他们若有非议,老臣自会向皇上禀明真像,断不让他们为所欲为。” “只怕到时候皇阿玛不会相信老大人的话。”不等图理琛开口,弘时再次道:“为了可以还皇额娘一个清白,弘时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大人能答应。” 图理琛毫不犹豫地道:“有什么事王爷尽管说就是,只要是老臣能办到的,一定全力而为。” 弘时起身,朝图理琛长揖一礼,正色道:“请老大人将萍儿带到皇阿玛面前,向皇阿玛禀明一切。” “老臣?这是为何?”在图理琛疑惑的目光中,弘时道:“在皇阿玛看来,我是皇额娘的儿子,不论我做什么都会偏向皇额娘,所以萍儿若经由我手带到皇阿玛面前,还没说话,便已经不信了三分。但老大人不同,您一向对大清忠心,为人更是公允不过,皇阿玛对您老一向敬重有加,所以……” 图理琛截过他的话道:“所以若能由老臣将萍儿带到皇上面前,皇上便不会怀疑是吗?” “是,弘时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弘时实在是没办法,若这次也不能还皇额娘一个清白,只怕皇额娘这辈子都要被囚禁在坤宁宫中不见天日。”说到这里,他竟向图理琛跪了下去,将图理琛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扶,“王爷快快请起,您这样可是折煞老臣了。” 弘时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只道:“求老大人答应弘时这个要求!” 图理琛叹了口气道:“王爷对皇后娘娘真是至孝至敬,也罢,这件事老臣应下了。” 弘时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老大人!” “晚些时候,王爷且将萍儿带到我府中,由我亲自再问她一遍,然后再带入宫中,既然不能提及王爷你的名字,老臣就必须与萍儿对好说辞,否则稍一不对,就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弘时毫不犹豫地道:“我知道,我一会儿就将萍儿给您带过来,至于您何时带她去见皇上,就由您自己决定。” 在离开图理琛府邸后,弘时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弘历还如何阻止他救出皇额娘。 不管熹贵妃与弘历如何负隅顽抗,最终都摆脱不了输家的结局,他与皇额娘才是最终的赢家。 弘历……呵,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被折磨的样子,当初在福州因为时间紧迫,不能多耽搁,所以只能一刀杀了他,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过便宜他了,幸好现在还有机会,否则可就得抱撼终身了。 两日后的一个午后,图理琛至养心殿求见胤禛,虽然他在废后一事上极力反对,又曾说过凌若的不是,但他对大清的忠诚还有品性皆是无话可说,是以胤禛对他一向敬重。 在命人赐座后,胤禛方道:“你今日入宫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在胤禛的注视下,图理琛一字一句道:“老臣想恳请皇上开释皇后娘娘的禁足。” 胤禛一怔,旋即沉下脸,道:“此乃后宫之事,你并不应该插手,而且皇后犯下大错,禁足已是法外开恩,如何能够开释。若你入宫只为这事的话,那现在可以走了。” “如果皇后娘娘真犯了错,老臣自不会为其求情,但事实上,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查。” “朕查得很清楚。”胤禛不欲与他多言,唤过四喜道:“送出去。” 四喜点点头,走到图理琛身边,轻声道:“老大人,您且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图理琛根本不看他,起身看着胤禛道:“老臣已经找到了当初在皇上面前做证的萍儿,她在老臣面前亲口承认,当初那些话是受人指使,故意冤枉皇后娘娘。” 他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胤禛的注意,“你说什么?萍儿?” 图理琛拄着杖道:“是,当初皇上没有杀了萍儿,但她同样没有回果亲王府,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回去,就会被人灭口,所以出宫之后,她一直东躲西藏,苟且偷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害萍儿?难不成你又想说是熹贵妃?”胤禛可没忘记图理琛对凌若一直有着极深的误解与敌意。 图理琛低头道:“皇上若想知道真相,只需宣召萍儿进宫一问便知,此刻她就等在宫门外。” 胤禛合起一本刚刚批完的折子,冷然道:“你说之前萍儿说的都是假话,那朕如何知道,她这次说的就是真的?” 图理琛连忙道:“老臣可以保证,萍儿这次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没有一丝虚假,只请皇上听她一言。”见胤禛不说话,图理琛急切地道:“皇上,皇后娘娘与您三十余年夫妻,您就真忍心看她蒙受不白之冤而置之不理吗?”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萍儿作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被他说的有些心烦,“罢了,朕就见一见这个萍儿,四喜,你去将人带来。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听得胤禛肯见萍儿,图理琛连连谢恩,而他也明白了弘时当时的顾忌,真是一点也没错,自己开口中都这样了,若是二阿哥……只怕将口水说干了,皇上都不会答应见萍儿。 在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四喜带了萍儿进来,后者低头走到殿中,双膝及地,嗫嗫地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其话音落下,胤禛也不叫起,径直道:“朕听图理琛说,你告诉他,之前在坤宁宫说的话,都是假的?是有人指使你那样说的?” 萍儿不敢抬头,盯着地上光可鉴人的金砖,低低道:“回皇上的话,正是这样,其实皇后娘娘并不曾让奴婢指证十七爷与熹贵妃有私情,是有人想要对付皇后娘娘,所以故意让奴婢这样说。” “哦?”胤禛浓眉一挑,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让你如此做的?” “是……是勤太妃!”萍儿将一早准备好的名字供了出来,而这三个字无疑令胤禛大为吃惊,就像图理琛第一次听说时一样,怎么也无法将勤太妃与那拉氏扯上关系。 胤禛身子往前微倾,道:“勤太妃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萍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因为勤太妃知道奴婢曾将十七爷为救熹贵妃而受伤的事告诉过宁公公,怕皇后娘娘从宁公公口中知道这件事后,会借机生事,对十七爷不利,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将所有事情都推到皇后娘娘身上,这样一来,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听完她的话,胤禛冷声问道:“照你这么说,皇后并没有心存害人之意?” 萍儿连连点头,“是,一切都是奴婢奉勤太妃之命,陷害皇后娘娘,请皇上明鉴。” 胤禛冷冷盯着她道:“朕如何知道你现在说的就一定是真相,说不定同样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在这里颠倒是非,陷害勤太妃以便为皇后脱罪。” 萍儿浑身一颤,不知该如何回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图理琛,后者道:“皇上这样说可是怀疑萍儿是受老臣指使?” “你是先帝为朕指的人,朕怎会怀疑你的忠心,朕……”胤禛起身自御案上走下来,一路走到忐忑不安的萍儿身前,凉声道:“朕只是不相信这个奴才。” 图理琛正要说话,胤禛已是再次道:“萍儿,你倒是说说看,朕要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萍儿用力抠着地上细密的砖缝,紧张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没有回果亲王府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此事真与勤太妃无关,奴婢为何要怕她会杀奴婢,从而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句话是胤禛没想到的,令他陷入沉思之中,是啊,若整件事皆是皇后所为,萍儿为何要惧怕勤太妃,甚至于连王府也不敢回,这委实有些不合情理,难不成……真是勤太妃所为,皇后是冤枉的? 这个念头在胤禛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曾停驻,因为胤禛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有待解开。目光一转,再次落在萍儿身,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你现在又选择将实情说出来,你就不怕勤太妃会要你的性命吗?”不等萍儿回答,他已是先一步道:“可不要与朕说什么不忍皇后受冤,所以甘愿不顾性命之危,将实情说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萍儿小声道:“因为图理琛大人告诉奴婢,只要奴婢肯当着皇上的面将实情说出来,他就会保下奴婢的性命,所以奴婢才敢将实情说出来。” 胤禛冷笑一声,道:“若朕真要杀你,单凭一个图理琛可是挡不住的,这一点你难道没想到吗?” “奴婢……奴婢……”萍儿吓得浑身发颤,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倒是一旁的图理琛道:“皇上乃是英明君主,又怎会滥杀无辜。” 胤禛勾一勾唇角没有说话,图理琛见状再次进言道:“皇上,老臣找到萍儿的时候,她已是过得窘困落魄,所以老臣相信,她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胤禛在殿中走了几步道:“你不说朕倒是忘记了,图理琛,你不在家中好好歇着,跑去找萍儿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自从老臣得知皇后娘娘的事情后,就一直心存疑虑,老臣相信皇后娘娘绝对不是那种人,其中必有缘故,而萍儿就是其中的关键,只要找到她就会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这段时间,老臣一直在暗中追寻她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老臣找到了她。”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时候你这位总理大臣连顺天府的事也做了,又或者,你想去做顺天府的府尹?” 图理琛低头道:“老臣不敢,老臣也是为了皇上好,不希望皇上错怪了好人,造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胤禛一脸讽刺地说道:“这么说来,朕倒是还要谢谢你?” 图理琛跪地拜伏道:“老臣知道皇上还有疑心,但老臣此心可表日月,断无一丝私心之理。”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在殿中不断地来回走着,显然他正在犹豫该不该相信萍儿的话。 良久,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下一刻,胤禛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宫殿中响起,“四喜,传勤太妃入宫。” 四喜心中暗震,明白胤禛这是准备让勤太妃与萍儿对质了,他不敢多言,答应一声退出了养心殿。 果亲王府中,勤太妃正在与孟氏说话,孟氏是她亲手挑选的侧福晋,又嘴甜会说话,所以自孟氏入门之后,她就很是喜欢,盼着孟氏早些为允礼开枝散叶。 至于拂樱,虽然碍着大婚那日发生的事,使得勤太妃不敢过于为难她,但想要有什么好脸色是断然不可能的事了。哪怕拂樱每日晨昏定省,想要讨好这位婆婆也是于事无补,幸好允礼因为阿灵阿的关系,待她远比孟氏更好,留宿她屋中的日子也远较孟氏多。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传召勤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孟氏是不甘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己不论家世出身都要好过那个除了拥有熹贵妃义妹的名份之外就一无所有的钮祜禄拂樱。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当面对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勤太妃点头后,允礼对站在一旁的四喜道:“喜公公,本王陪额娘一道入宫面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四喜低头道:“皇上的旨意只是传召勤太妃一人,皇上会不会见允礼,可是由不得奴才做主,奴才最多只是替您通传一声。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不肯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勤太妃脸色难看地指着萍儿,厉声道:“好你个萍儿,居然当着皇上的面满嘴胡言,肆意污蔑我,实在好生可恶,以你之罪,死上十次百次都不为过。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红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目光一转,道:“勤太妃,红缨可有随你一道入宫?” 勤太妃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回皇上的话,红缨此刻就候在殿外,皇上随时可传召她问话。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被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他道:“红缨,这些话,你可敢在皇上面前再说一遍?” 红缨眼珠子一转,道:“只要老大人肯替奴婢求情,让皇上饶过奴婢,奴婢一定如实相告。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无法姑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了,太妃。”胤禛揉着太阳穴,道:“你说图理琛收买了萍儿她们二人害你,那你能否说出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往日有冤还是近日有仇?” 勤太妃张了张嘴,泄气地道“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图理琛拄着手里的杖跪下道:“皇上,勤太妃诬陷皇后,犯下大逆之罪,请皇上依法严惩,还皇后一个公道。” “太妃,朕一直敬你是老十七爷的额娘,对你尊敬有加,可你却兴风作浪,无事生非,害皇后无无辜被禁,这是何道理?” 胤禛这句话对于勤太妃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怔怔地道:“皇上,您当真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认为我陷害皇后?” “若非太妃所为,为何一个个皆指认太妃?图理琛是先帝所指的辅政大臣,对大清忠心耿耿,且与太妃没有丝毫恩怨,朕实在想不出图理琛为何要害太妃,若太妃想得出的话,尽可告诉朕。” 勤太妃目光在图理琛脸上迅速扫过,不甘心地道:“图理琛一向支持皇后,说不定他是为了替皇后脱罪,所以才故意编出今日许多话来,否则萍儿怎么会恰好被他所找到?分明就是有预谋,皇上您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圣听。” 看着她,胤禛缓缓摇头道:“若太妃一早就将事情合盘托出,朕或许还会相信太妃些许,但现在……太妃的话,在朕听来,都充满了谎言,无法相信。” 他这番话令图理琛暗自松了一口气,事情应该已经定局了,任勤太妃再舌绽连花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 勤太妃急急道:“皇上,我……我之前也是怕会惹皇上不喜,所以才有所隐瞒,但现在……” “够了,朕不想再听。”胤禛的话无疑令勤太妃感到绝望,不知要怎样才能取信于胤禛,这一切都怪萍儿与红缨,待出了养出殿后,她一定要将这两个贱婢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这个时候,允礼深吸一口气,上前道:“皇上,臣弟有话想说。” 胤禛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替勤太妃求情?” 允礼低头道:“是,她是臣弟的额娘,就算明知她是错的,臣弟也不能不管。何况,这件事并非一定就千真万确了,还请皇上……” 不等他说下去,胤禛抬手道:“好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再多言了。”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忐忑不安的勤太妃身上,道:“若只是些许小事,朕看在先帝与十七弟的份上,可以不与太妃计较,但这次的事,太妃委实做得过份了些,令朕寻不出姑息的理由。” 勤太妃听出他话中的冷意,慌忙跪下,道:道:“皇上,我……当真没有害皇后,您不要听信这两个贱婢的话,她们一个个都想我死,那些话根本听不得。” “无风不起浪,若太妃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她们一个个的又怎会冒着欺君之罪指证太妃?”胤禛一句话堵得勤太妃哑口无言,只能一味得替自己叫屈。 胤禛在椅中坐下,冷然道:“太妃陈氏诬陷皇后,罪不可赦,着即褫夺太妃之位与封号,并发去慧安寺出家!” 若说褫夺封号与位份,只是令勤太妃震惊的话,那么去慧安寺出家则是令她惊惶欲死了,一旦出家,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就全部化为乌有,等待她的就只有清贫寒苦的日子。不,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失去眼前的一切,她是太妃,是果亲王府的太妃! 想到这里,勤太妃嘶声道:“冤枉,我冤枉,我没有害皇后,求皇上明查!” 她的话并没有令胤禛有丝毫动摇,淡淡地道:“明儿个太妃就前往慧安寺吧,希望太妃以后在寺中好生修行。” 勤太妃不断地摇着头,一手抓住允礼道:“允礼,你替额娘求皇上开恩,额娘不想去慧安寺,不想要出家。” 一直以来,勤太妃害怕的都是后半辈子失去荣华富贵,而非后半辈子看不到允礼,看不到她唯一的儿子。 因为,在勤太妃心中,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儿子,充其量不过是她用来挣得荣华的一样工具。 若允礼知道了勤太妃心中的真实想法,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或许永远不知情,对允礼来说更好一些。 在安抚了勤太妃几句后,允礼撩袍跪下道:“皇上,臣弟愿代额娘受过,求皇上开恩。” 胤禛双眉微皱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起来。” “皇上,就算额娘真对指使萍儿诬陷皇后娘娘,那也是为了臣弟,一切祸根皆由臣弟而起,试问这件事又怎与臣弟无关?”见胤禛不说话,他又哽咽道:“额娘之错,错在护子心切,所以恳请皇上允许臣弟为额娘受过,褫夺王位也好,出家也好,臣弟都甘愿领受。” 图理琛在一旁道:“若人人都如果亲王一样,代亲人受过,那朝廷订立律法,还有何意义?但凡触及律法的人,都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是铁律,而皇上只是勒令太妃出家,已是法外开恩,果亲王不应该再有诸多要求。” 允礼侧目看了他一眼,道:“那么……若今日触及律法的人不是本王的额娘,而是老大人的亲人,是您的两个儿子,您也能面不改色的说这些吗?” “这个……“图理琛一怔,过了一会儿方才面色僵硬地道:“老夫自然会依律法办事。” 允礼摇头道:“不,老大人做不到,否则你刚才就不会有犹豫,人皆是有私心的,除却圣人之外,无人可以例外。”说完这句,他朝胤禛磕头道:“皇上,臣弟愿代额娘受过,求您饶过额娘这一回,让她继续在府中安享晚安,否则臣弟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还望皇上应允。” 面对允礼的苦求,胤禛心有恻隐,但仍是冷下心肠道:“老十七,不管勤太妃动机如何,她皆是做错了,何人所错就由何人受罚,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求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哽咽道:“臣弟明白,但臣弟实在不忍额娘这把年纪还要去寺院受苦,求皇上法外开恩。” 胤禛闭目道:“你既是明白,就不该再求,行了,所有人都退下吧,朕乏了。” “皇上……”允礼还待再说,胤禛已是道:“朕该说的已经都说了,退下!”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已是变得异常冷冽,就算是允礼,也不敢再冒然开口,起身扶着一直在不住发抖的勤太妃退出殿外,而图理琛本想请胤禛即刻释那拉氏禁足,但在即将开口时,他意识到现在并非合适的时机,所以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退出了养心殿。 在踏出殿门后,勤太妃看到尾随图理琛出来的萍儿与红缨,挥开允礼的手走过去,一把抓过萍儿的头发,狠狠打着她的耳光,比刚才在殿内时更加狠辣。 萍儿一边呼痛一边挣扎着,然勤太妃愤怒之下,力气大的出奇,竟然令她无法挣开。 红缨在一旁看到犹如恶狼一般的勤太妃,吓得浑身哆嗦,赶紧躲到图理琛身后,以防勤太妃抓到自己。 允礼劝道:“额娘,不要再打了,您这样子也解决不了事情。” 勤太妃冷哼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过抓着萍儿头发的手并没有松开,厉声道:“贱婢,说,图理琛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这样子害我?!” “奴婢不知道太妃在说什么,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萍儿不敢改口,因为此刻还是在宫中,旁边站着不少太监,要是将实话说出来,传到弘时耳中,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相反,不管勤太妃此刻如何疯狂,她都不敢真的杀了自己。 “还在撒谎,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勤太妃整个人已经迫乎疯狂,用力抓紧萍儿的头发,道:“你以为皇上褫夺了我的位份,又勒令我去慧安寺出家,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错了,不管我落到何等地步,杀死你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说到这里,她目光一转,落在缩在图理琛后面的红缨身上道:“还有你,也休想活命!” 见勤太妃越说越过份,允礼皱眉道:“额娘,不要说这些了,儿子先送您回府,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勤太妃面无表情地道:“要回府也可以,不过必须得将这两个贱婢一并带回去!” 一听这话,萍儿吓得魂都快没了,带着哭腔朝图理琛求救,后者上前几步,道:“勤太妃,萍儿是老夫带来的人,还请你把她放开。” “我若是不放,你待如何?”勤太妃将图理琛恨到了极处,若不是他多管闲事,自己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图理琛冷然道:“勤太妃,你诬陷当朝皇后已是重罪一条,还想要再背上杀人的罪名吗?若真是这样,可不是落发出家便能抵消的,哪怕萍儿在你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也是一样。” 勤太妃直勾勾盯着图理琛,抓着萍儿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了萍儿。 “额娘,算了,松手吧,您相信儿子,儿子定会想到办法救您,不让真让您去慧安寺出家的。再说,您现在就算杀了萍儿与红缨也于事无补。”在允礼的劝说下,勤太妃终于放开了手,萍儿一得到自由,连忙与红缨一样躲到图理琛身后,生怕勤太妃会改变主意,不顾一切的杀了她们。 不过勤太妃并没有这么做,哪怕她心里恨不得将他们杀上千次百次,也终归是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在允礼的搀扶下离去。 在她走后,莫说是萍儿二人就是图理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疯狂起来的女人真是令人害怕。 “老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若奴婢就这么离宫,只怕勤太妃会派人杀了奴婢,您说过会救奴婢的。”红缨眼巴巴地看着图理琛,声音里充满了惊慌。 图理琛并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他应承过的事就必然会做到,当下道:“你们二人先随老夫回府吧,然后老夫再想办法安置你们。”红缨二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之后,亦随图理琛离开了紫禁城。 而另一边,允礼在送勤太妃上轿子后,并没有陪她一道回府,而是再次入宫,不过这一次他去的不是养心殿,而是承乾宫。 杨海看到允礼突然出现在承乾宫外,眼中充满了惊讶,允礼虽然是王爷,但并不表示他就可以在没有任何传召的情况下随意出入后宫禁苑。 允礼急切地道:“本王有要事求见贵妃娘娘,请公公通传一声。” 杨海刚露出犹豫之色,允礼便再次道:“本王知道不该私自求见娘娘,但本王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与娘娘说,还望公公千万行个方便。” 杨海听出事情不对,不再多言,点一点头往里走去,不一会儿便再次出来道:“王爷,娘娘请您进去。” “多谢公公。”允礼匆匆说了一句后,快步入内,一路往正殿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凌若的声音,“本宫在这里。” 允礼急忙停下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凌若正坐在樱花树下的石凳中,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允礼连忙上前欠身道:“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将手中的书卷搁在石桌上,道:“果亲王不必多礼,杨海说你急着见本宫,所为何事?” 允礼赶紧将发生在养心殿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娘娘,慧安寺乃是清贫苦寒之地,臣额娘已是五旬之龄,如何能受得了那里的苦寒,所以臣恳求娘娘向皇上进言,让臣代额娘受过,只要皇上肯应允,不论是削臣的爵位还是要将臣流放,臣都心甘情愿。” 凌若根本没听清楚允礼后面的话,心思全在他之前说的那件事上,待得回过神来后,她道:“这么说来,皇上已经相信一切皆是勤太妃所为,与皇后无关了?” “是,皇上原先还不太相信,但额娘身边的红缨也突然指证额娘,有了她们二人的证词,再加上图大人所说的动机,皇上相信了他们说的话,褫夺额娘的位份,并将之发落去慧安寺。” 凌若再次问道:“那皇后怎样了,皇上可有释她的禁足?”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求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命宫人将晕过去的嫔妃带下去安顿,其余的则都转去了偏殿,又叫人煮定惊茶来,待定惊茶端上来后,她亲自递给胤禛,柔声道:“皇上请喝茶压压惊。” 胤禛颔首接过,待要喝发现凌若的尚没有端上来,逐将茶递给四喜道:“拿去给熹妃,她也受了很大的惊吓。” 那拉氏眸中一闪,又将自己那杯端过来道:“那皇上就先喝臣妾这盏吧。” 当四喜将定惊茶端至面前时,凌若感激地看了胤禛一眼,端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今日之事虽在她意料之中,但看到大量的鲜血从靳太医喉间喷出来时,还是有些被吓到,直至现在手脚依然冰凉。 看胤禛将一盏茶都喝完,那拉氏方轻叹道:“想不到靳太医如此嘴硬,到死都维护着他背后的主谋。” “哼,皇上,姓靳的这样冥顽不灵,又当众持利器威胁皇上,罪大恶极,该诛其九族!”想到姓靳的一死,害死弘晟的凶手就无从追查起时,年氏大恨不已,至于靳太医的死,她根本不觉得可怜,甚至于觉得这样的死法对于他来说太轻了,该凌迟才好。 凌若闻言连忙站起来道:“皇上容禀,臣妾看靳太医之前所为,想是因为过于恐惧之下一时失了理智,并非存心为之,何况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皇上或是威胁皇上的事。还请皇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罪及无辜之人。 也算是为三阿哥积福积德了,让他来生可以投个好人家。” “不行,姓靳的害本宫儿子,只凭他一条jian命就想还清,简直就是做梦。”毫无意外,第一个反对的是年氏。 胤禛沉吟了一下,看向那拉氏,“皇后是何意思?” 那拉氏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上的话,熹妃之话虽然在理,但靳太医害三阿哥,用心不可谓不毒,且刚才还惊吓了皇上与诸位妹妹,若就此09揭过,只怕许多人不服。再者,皇上乃是万乘这尊,不能有一点损失,依着熹妃的话,是否要等皇上真的受伤了,再惩治凶手?” 凌若瞥了一眼,凝眸道:“慧贵人刚刚才说皇后娘娘心怀慈悲,母仪天下,怎得一转眼,皇后娘娘又变得如此狠辣无情,连无辜之人也不肯放过。” 那拉氏冷冷看着她道:“慈悲之心,本宫从不曾舍弃,却要看对何人,靳太医所犯之罪,纵是死千次万次都不为过,他靳家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来,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者,律法便是律法,无人情可言,本宫不过是依律说话罢了。” “娘娘公正严明,臣妾不敢冒犯。但是皇上,还请您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靳太医无辜的家人,律法并非真的一些人情也不念。先帝在世时,常说一句话:老吾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唯有将天下人都当成自己亲人看待并善加养待,让老人与孩子均感念皇上恩德,方才是一个有德之君。” 那拉氏目光一冷道:“熹妃,你言下之意是说皇上并非有德之君了?” 面对那拉氏暗藏在话中的陷阱,凌若寸步不让,继续道:“皇上自然是有德之君,但德无止境,便是先帝亦常觉自己不足,而且臣妾听闻,靳太医虽在宫中任太医,但除却俸银之外却从不收取任何财物,以至于他家中年迈的老父老母还需耕田织布度日,有空回去时便教其弟弟医术,让他在家附近替人看病,收取微薄的诊金,在村中颇有美名。这样的人家,皇后娘娘又如何忍心雪上加霜,让他们被斩首流放?” “错就是错,若人人都像熹妃这样,还要大清律法何用?”那拉氏话音刚落,年氏便跟了上来,“不错,熹妃可怜靳家人,那谁又来可怜本宫的弘晟,他才活了十几岁,便被那个贼人害死了。”说到心痛处,年氏忍不住哀哀哭了起来,至于泪水,早已在刚才流干,任她现在怎么哭泣伤心都流不出一滴来。 胤禛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抬手制止凌若再继续说下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靳明泽虽然罪大恶极,但其家人并未参与其中,何况说到底靳明泽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害弘晟的是他背后人,此人才是真正该诛九族之人,只可惜至今不明。罢了,正如熹妃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靳明泽的家人朕就不追究了,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多谢皇上。”凌若欣然大喜,拜谢胤禛,同时心里也大松一口气,她总算没有违约,帮靳太医保住了家人。 年氏哪里肯依,嚷道:“皇上,那弘晟的死就这么算了吗?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 “朕知道。”面对喋喋不休的年氏,胤禛心下不悦,却又不好发作,闷声道:“就算靳明泽死了,这件事朕也会继续追查下去,定要找到害弘晟的真正凶手。”不等年氏再说,他一拍扶手起身道:“好了,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恭送皇上。”那拉氏连忙带着众人跪下,待其走远后,那拉氏对年氏道:“本宫也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妹妹,妹妹还是当放宽心好生休养,别总想那伤心的事。再者,妹妹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大,只要调养得当,将来还是有希望再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的。” “多谢娘娘关心。”年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拉氏恍若未见,亲热的又说了几句后方才施施然离去,在经过温如倾身边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又对旁边的温如言道:“惠妃有一个好妹妹,本宫很喜欢,改日若有空,就带她来坤宁宫坐坐。” “是。”温如言低头答应,从翊坤宫出来后,她气呼呼地走在前面,看也不眼温如倾一眼,凌若与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也跟过去了,她们心中同样有许多疑惑要问温如倾。 好不容易到了延禧宫,温如言自顾着走进去,根本不理会一直在后面叫她的温如倾,直把温如倾给急得不行,踩着花盆底鞋快奔几步,拉住温如言的袖子,急道:“姐姐,你听我说。”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不入皇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句话问得凌若语塞,而在这个时候,胤禛再次道:“若儿,朕知道老十七对你有救命之恩,但一事归一事,勤太妃的事你还是不要再插手了。” “臣妾可以不理会勤太妃的事,却不能不理会皇上的事。”凌若这句话令胤禛甚是不解,“朕?朕怎么了?” “皇上虽有二十几个兄弟,但最亲的,莫过于十三爷与十七爷,您当真要为了这件事,而与十七爷断了兄弟情吗?”。 凌若的话令胤禛眉头紧蹙,好一会儿方有些僵硬地道:“若老十七真要如此,朕也由得他。” “皇上,其实十七爷根本不在乎您是否褫夺太妃的位份,他只是希望皇上可以收回勒令出家的旨意,让他可以继续侍奉在太妃膝下,让太妃安享晚年。十七爷乃是一片孝子心肠,皇上为何不成全了他?” 胤禛心有所动,但仍强迫自己冷下心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不能因为一个允礼就枉顾了国法家规。” “这并非枉顾国法家规,而是重情重义,求皇上开恩!”说到这里,凌若双膝及地,跪在胤禛面前。 胤禛眼皮一跳,倾身扶起凌若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任何人的跪拜胤禛都可以习以为常,唯独凌若的不可以。 凌若低头道:“臣妾只想求皇上成全十七爷的一片孝心。” 胤禛摇摇头,带着一丝无奈道:“看来朕若是不答应,你是不肯罢休了?” 凌若听出他话中的松动,欣然道:“这么说来,皇上是答应了?” “不是。”胤禛的否认令凌若愕然,正自失望之际,胤禛再次道:“朕不可以赦勤太妃,也不能让允礼代其受过,但朕可以用另一种惩罚来代替出家之刑,只看勤太妃愿不愿意。” 在凌若不解的目光中,他起身道:“朕虽然褫夺了勤太妃的封号与位份,但她仍是允礼的生母,看在允礼的份上,有朝一日她若薨逝,朕仍会将她葬入皇陵之中。” 听到这里,凌若已是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是说,以死后不入皇陵来代替出家之刑?” 胤禛颔首道:“不错,若是勤太妃答应,她可以留在果亲王府中不去慧安寺,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皇家人,生时不被承认,死后亦不能入皇陵。从今往后,史书之上,除了‘十七阿哥生母’之外,不会再有她的只言片语。” 凌若沉默了,不论怎么看,这个惩罚都要比出家更重,唯一的好处只在于生时不必受什么苦,可以继续留在王府,留在允礼身边。 不过她也能明白胤禛这么做的用意,图理琛是两朝元老,为人又极固执,这件事是他经手的,若胤禛突然免去勤太妃出家之罚,必定会引起他的不满,到时候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来,唯有用更重的惩罚才能堵住他的嘴。 凌若思索片刻,道:“这件事臣妾做不得主,皇上不如让四喜传话去问问。” 胤禛点点头,随后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不管最终勤太妃做何选择,你都不可以再为其求情,明白吗?”。 “臣妾明白。”凌若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要求令胤禛很为难,自不会再说什么。 另一边,图理琛在回到府邸之后,弘时已是等在那里,一看到图理琛回来,连忙道:“老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图理琛没有说话,在命管事将萍儿二人带下去后,他道:“老夫有些话想与王爷说,请王爷移步书房。” 他过于冷漠的态度令弘时甚是奇怪,怎么感觉进宫一趟,图理琛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客气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随同图理琛来到了书房,在下人奉茶下去后,图理琛道:“老夫今日带萍儿入宫去见皇上,在萍儿与勤太妃侍女红缨的指证下,皇上已经相信一切皆为勤太妃主使,与皇后娘娘无关,虽然皇上还没有下旨开释皇后娘娘的禁足,但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弘时心中一松,连忙拱手道上:“这次的事真是多谢老大人了,老大人的恩情,弘时……” 不等他说完,图理琛便抬手道:“这些话晚些再说,先请王爷回答老夫一点不明之处。” 弘时眉头微微一皱,道:“老大人请说。” “当初那件事,皇后娘娘究竟是无辜受冤,还是确为事实?”图理琛这句话令弘时大惊失色,也明白了他神色异常的原因,连忙道:“老大人何出此言,皇额娘自然是受冤的,怎可能真有其事。” 图理琛痛心疾首地道:“到了这个时候,王爷还要对老夫撒谎吗?勤太妃身边的红缨已经什么都说了,不错,勤太妃确实指使萍儿倒戈,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做什么加油添醋的事,更没有冤枉皇后,萍儿在坤宁宫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皇后当时确实存了谋害熹贵妃与果亲王的心思,只是她料错一步,所以最终害了自己!” 这些事弘时自然清楚得很,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被图理琛知晓,眼见图理琛神色渐趋激动,他连忙道:“老大人,你不要听信一个丫头胡说,皇额娘怎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必定……” “必定什么?王爷,老夫确实是老了,但还不傻,这件事你根本就知道,所以你才不肯自己将萍儿带到皇上面前,而要老夫来出这个面,你……你根本就是在利用老夫!”说到后面图理琛拿着拐杖连连顿地,发出一下又一下的重响。 弘时见状,赶紧劝道:“老大人息怒,是,这件事我是知情,也是我故意隐瞒了没有告诉老大人,但我也是迫于无奈,请老大人见谅。” 听得弘时承认,图理琛眼中的痛意更加深沉,连连质问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去害熹贵妃,她已经是当朝皇后了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当面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说小墨玉,你想谋杀爷吗?”。胤祥痛得直咧嘴。| 墨玉也不理会他,黑着一张脸用力将杏色发绳绑好后气呼呼地道:“十三爷有那空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胤祥说话的机会。 待得墨玉走出老远后,胤祥才回过神来,抚着自己因绑得太紧而有些生疼的头发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丫头发得哪门子疯?刚才还好端端的。” 且说墨玉憋着一肚子气走出宗人府,待上了马车才想起自己裹靴子的包袱没拿,想再回去发现原先接应她的那人不知去了哪里,她又不敢大声叫门,索性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空包袱,拉了也就算了。 如此想着,墨玉示意车夫动身,随着马车的颠簸,心里那股气渐渐消了下去,转而化为深深的无奈,其实她不应该怪胤祥的,胤祥是一片好意替自己着想,是自己执意不肯让他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有了人,而这个人就是他。 唉,适才她真不应该这么冲动的一走了之,还有好些话憋在心里没讲呢…… 墨玉托着下巴在车厢里唉声叹气的后悔,不想马车一个急停,令毫无防备的她立时往前栽去,亏得及时扶住旁边的木档才没有一头磕在地上,还没等她问车夫出了什么事,外头已经响起傲慢的喝斥声,“哎!怎么架马车的,居然敢冲撞廉郡王府的马车,活得不耐烦了吗?”。 驾车的是个老实巴交的车夫,听得“廉郡王府”三个字吓得魂都没了,嗫喏着不知该怎么是好,而那四个字也令原本想要掀开帘子的墨玉如遭雷击,赶紧收回手躲在马车中不敢出声。胤祥大婚那日自己曾随主子去过十三贝子府,如果马车中的人是八阿哥或者八福晋,说不定会认出自己来。 “阿成。”那辆朱帷金顶的马车中传出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墨玉认得,那是八福晋的声音。 被称为阿成的车夫听得这个声音连忙收起脸上的傲慢之色,毕恭毕敬地对着坐在车内的人道:“福晋有何吩咐?” 车帘被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小半张清丽的脸庞,“想来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我也没什么事,算了吧。” “嗻!”阿成答应一声,回过头对恐慌不安的车夫道:“我家福晋发话了,这次就饶过你,往后长眼些。” 马蹄声在车夫的千恩万谢中远去,墨玉悄悄掀开了车帘,果然发现那辆远去的马车上挂着印有“廉”字的灯笼,只是……那位八福晋这么晚是要去哪里,这个方向……墨玉脑中灵光一现,忽地想起昨日里李卫说起的话,她想起,雍王府就在八福晋此刻所去的那条路上…… 难道事情真如主子所料?想到这里墨玉心里顿时一阵欣喜,催促着车夫快些走,她要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主子才行。 就在墨玉将途中遇到廉郡王府马车的事向凌若回禀时,纳兰湄儿亦在阿成的搀扶下在雍王府门口下车,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庞上满是凝重之色。 门房在得到阿成的知会后,忙不迭请纳兰湄儿进去,自已则跑去通知胤禛,彼时胤禛已在佟佳氏房中歇下,听得纳兰湄儿四个字猛地坐了起来,倒把睡在旁边的佟佳氏吓了一大跳,问其怎么了? “你说八福晋来了?”胤禛的声音有难以自抑的颤抖,湄儿嫁予胤禩这么多年,尚是头一次来寻他。 待得门房确认后,他顾不得理会佟佳氏,径直起身穿衣匆匆离去。在他身后,是脸色一片阴霾的佟佳氏,此刻的她已经贵为侧福晋,以一介官女子之身连越格格、庶福晋两级被立为侧福晋,许以与年氏并列的荣耀,实在难得,倒有些像第二个德妃。 数年来胤禛一直对她恩宠有加,从未有像此刻这么怠慢,究竟那个纳兰湄儿是何方神圣,值得胤禛这般重视? 带着这个想法,她唤过侍女替自己更衣,悄悄尾随胤禛来到了正堂外头,府中但凡有贵客,必在此处相待以示郑重。 且说胤禛强捺了激动的心情赶到正堂,果然见到湄儿等在那里,素来冷凝的目光在这一刻化成足以令府中所有女子为之疯狂嫉妒的绕指柔。 “湄……”他下意识的要延用以前的称呼,待要出口时才记起彼此之间已不复往昔,只得苦涩地改口唤了声“弟妹”。 “四哥。”纳兰湄儿起身朝他欠一欠身,神色漠然,与胤禛的激动恰成对比,“突然叨扰,还请四哥见谅。” “无妨。”这样的生疏令胤禛黯然,“弟妹怎得深夜过来,可是有要事?” 纳兰湄儿睨了环绕在身周的下人一眼,胤禛会意,命他们都退下,连狗儿也不曾留下,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胤禛道:“好了,弟妹有事尽管说吧。” 纳兰湄儿起身,深深地看着胤禛神色复杂地道:“四哥,我嫁给胤禩是否一直让你耿耿于怀,记恨胤禩?” 胤禛不意她会问起这个,不由得一怔,良久才道:“为何这么说?” 他的愕然看在她眼中却成了心虚,亦令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看向胤禛的眸光多了几分失望,“我真没想到,原来四哥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这么些年我还以为四哥早已放下……” 胤禛越听越糊涂,忙打断她的话,“弟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你不用再否认。”纳兰湄儿冷然道:“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群臣上奏保胤禩为储君,是你在皇阿玛面前挑拨是非,令皇阿玛厌弃胤禩,不止驳回众大臣的上奏,还当众斥胤禩出身低贱不配为储君,让他从此再无被立为皇储的可能,四哥,你好狠的心啊!”说到后面纳兰湄儿已是一脸激动,若非为着此事,她又怎会漏夜踏足雍王府。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可想着容易,做起来便难了,主子要让皇后不能舍弃,就必然不可以真除了熹妃与谦贵人,可这样一来,您便是违背了皇后的意思,她同样有可能对主子不利。” 舒穆禄氏轻叹一口气,身子往后仰了几分道:“难的事又岂止一桩,熹妃是什么人,虽已过妙龄,却依旧得皇上盛宠,且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这么久,皇上却一直没有开口说将掌管六宫之权交还给皇后,依然由熹妃暂摄,可见其对熹妃的信任;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要扳倒这棵大树谈何容易;再说刘氏,经过温氏一事后,她比平日里更加警惕,整个长明轩几乎可说是ha不进,水泼不进,要除掉她的孩子,难如登天。” 听到这里,如柳也没了主意,“那……那可怎么是好?” 舒穆禄氏抚一抚额,疲惫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条路可以让我走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摆脱棋子的身份,成为像那拉氏一样的控棋人,但她会努力朝这个方向走向去,哪怕遍布荆棘,也绝不放弃。 翌日,莫儿更在替凌若梳洗,便见三福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周太医来了,正在外头等着主子呢。” 凌若看着镜中发髻高耸的自己,颔首道:“知道了,让他在外头等着,本宫过会儿便出去。” 待在三福出去后,莫儿好奇地问道:“主子,这位周太医便是靳太医的弟弟吗,他真的成为太医啊?” 凌若透过打磨光滑的铜镜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自己的事还没弄好,倒有心思去管别人。” 莫儿吐了吐舌头,她晓得为了自己的事,主子甚是头疼,不敢再说什么,在替凌若收拾妥当后扶了她出去。 周明华一看到凌若出来,连忙起身长揖一礼,有些生疏地道:“微臣见过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坐下后温和地道:“起来吧,本宫面前不必多礼,莫儿,给周太医看座。”待周明华起身,她又有些内疚地道:“在周太医背弃祖姓入宫为太医,实在是委屈了。” 刚刚坐下的周明华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正色地道:“微臣知道,微臣今日能够如愿站在这里,多亏娘娘护持和费心安排,微臣不过是改了个姓而已,如何敢言委屈。微臣如今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知道是谁害死了微臣的哥哥。” 看着那双与靳太医相似的眼睛,凌若不由得想起了靳太医死时的惨状,有些难过地道:“本宫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寻他报仇吗?” 一听这话,周明华顿时红了眼,攥着双手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拼却微臣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他血债血偿!” “胡闹!”凌若骤然冷喝,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紫禁城,是皇宫,你若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了人,还有命活着吗?” “早在我准备入宫的时候,就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只要能替大哥报仇便可。”周明华激动地忘了应有的自称,双目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一般。 凌若声音冰寒地道:“只怕你拼却了性命,也不过是让黄泉路上多一条亡魂而已,根本报不了仇。”不等周明华说话,她已经再次道:“本宫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下毒是吗?哼,幼稚,在这里有的是试毒的法子,除非你医术高过你师父,否则还没等你下完毒,那边就已经验出来了,到时候仇没报,自己倒是先死了。靳明华,你大哥已经死了,靳家只剩下你这一条血脉,你是否想让靳家绝后,想让你家中的老母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周明华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了,颓然无奈地低下头,若真像熹妃说的那样,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凌若语气一缓,叹然道:“本宫知道你报仇心切,更理解你心中的恨,当日本宫看着靳太医为避剐刑而被迫自尽,心中亦是万分难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去接受,接受事实,唯有如此,才可以清楚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见周明华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继续道:“仇固然要报,但必然要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让恶人付出该有的代价,为了这种人失去性命,可是不值得。” 周明华咬一咬牙,跪下道:“请熹妃娘娘为微臣指点迷津,微臣此生此世,皆以熹妃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背。” “好!”在简短的一个字后,凌若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仇人的名字,但你必须答应本宫一件事――忘记自己身为靳明华的事,从这一刻起,你只是周明华,从浙江桐乡来的周明华!” 周明华晓得凌若的意思,是要自己暂时放下仇恨,哪怕明明对面站的是仇人,也要守着臣子该的本份,直至机会来临的那一刻,方才一口咬上去,将对方得断气。不过,这个机会可能要等很久,久到让他觉得每一天都像在煎熬,又或者一直没等到。 凌若没有催促,只慢慢抿着茶,她知道要做出这个决定,对周明华而言是极其艰难的,但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也就没有报仇的资格。 许久,周明华终于咬一咬牙,艰难地道:“是,微臣答应娘娘。” 凌若点头,亲手扶起他道:“害你兄长的不是别人,正是坤宁宫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周明华面孔扭曲,额上青筋暴跳,过了许久,暴跳的青筋方才缓缓平复下去,面孔亦恢复了正常,“是,微臣记下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终于放下心来,“本宫既然安排你入宫,就一定会帮你报仇,你要做的就是莫让仇恨蒙敝了双眼,失去应有的冷静。”在周明华一一答应后,她回到椅中坐下道:“好了,你替本宫把脉开药吧。” 周明华愣了一下,没想到凌若竟然真的让他把脉开药,不由得道:“微臣跟师父不过才学了几个月,医术未精,怕……”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开释禁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一阵长久的思索后,允礼道:“准葛尔曾经输给过大清,但葛尔丹并不甘心,所以大清与准葛尔之间早晚还有一战,到时候儿子可以向皇上请缨带兵出战准葛尔,只要能战败准葛尔,儿子便可以向皇上请求复额娘太妃之位,若皇上不肯,儿子便求到皇上应允为止。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允礼的话令勤太妃颇有意动,若允礼真可以立下战功,说不定胤禛真会复自己的位份。 “额娘,您相信儿子,儿子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到,您且先安心待在府中。”允礼这番话终于令勤太妃下定了决心,重重道:“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起来吧。” “多谢额娘!”允礼在起身后,小心地道:“那儿子去与喜公公说一声,好让他回去向皇上覆命。” 在勤太妃点头后,允礼来到偏厅,一看到他进来,四喜连忙迎上来道:“王爷,怎么样了,老夫人她可是选好了?” “是,请公公禀告皇上,额娘她愿意除去皇家人的身份,死后不葬入皇陵。”允礼的话令四喜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如此就好,奴才这就回宫覆命。” 一切就此落定,虽然传扬开去后,百官对胤禛突然更改对勤太妃的处置有些意外,但不入皇陵的惩治显然更重一些,哪怕是图理琛也无话可说。 三日后,胤禛传旨六宫,称那拉氏乃是受废太妃陈氏所害,并不曾加害熹贵妃,着令释其禁足,仍为皇后。 当这道旨意传到坤宁宫时,那拉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才颤抖着双手从四喜手上接过那道轻飘飘的旨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五笑着朝起身的那拉氏打了个千儿道:“恭喜皇后娘娘否极泰来。” 那拉氏点点头,在命杜鹃赏了银子打发小五离去后,她低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中的圣旨,喃喃道:“本宫等这道圣旨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到本宫险些以为自己会等不到。” 杜鹃在一旁讨好地道:“主子太过担心了,您乃是有大福之人,怎会一辈子禁足于坤宁宫。” “大福?”那拉氏自嘲地笑笑,“这种东西太过虚无,本宫可是不信,本宫只信自己能看到的东西。” 小宁子道:“福气一说虽然虚无了一些,但未必不存在,如今主子的不顺已经过去了,奴才相信往后主子一定可以尽得所愿。” “这一切还言之过早。”这般说着,那拉氏展一展袖,道:“不过……只要是害过本宫的,本宫一定会加倍讨要回来。” 正说话间,孙墨奔进来道:“主子,二阿哥在外求见。” 那拉氏眉目一展,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是。”在孙墨退下后不久,弘时出现在那拉氏视线中,进来后,他强忍着激动跪下道:“儿臣叩见皇额娘,皇额娘万安!” “好!好!快起来!”不等他双膝及地,那拉氏已是拉起他,感慨万分地道:“幸好有你帮着皇额娘,否则皇额娘只怕这辈子都难有再见天日之时,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皇额娘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儿臣为皇额娘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如此说着,弘时忽地笑道:“皇额娘,儿臣准备了一份礼送您,就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那拉氏一脸温慈地道:“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是什么皇额娘都喜欢。” “皇额娘连看都没看过就这样说,可是有些太敷衍了,不过儿臣相信额娘一定会喜欢这份礼,只是这礼呈不到皇额娘面前,得皇额娘移步去看才行。” 那拉氏好奇地道:“究竟是什么礼?” 弘时笑道:“皇额娘去看了便知道。” “看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那拉氏笑嗔了一句后,任由着弘时扶自己一路来到院中,当目光触到院中的景象时,那拉氏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便是你送给皇额娘的礼吗?怎么做到的,从孙墨来通禀到现在可才不到一柱香的功夫。” 刚才还残败不堪的院子,此刻再无一丝残败之景,凋谢的花木全部被拿走,就连地上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片枯叶,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开得正好的花卉草木,每一片叶子每一片花瓣都透着浓郁的生机,令人心旷神怡。其中不乏珍品,譬如十八学士等等。 “儿臣来之前就命内务府准备好了所有花木,到了之后只要摆放在院中,然后将原有的那些取走便可。”别看弘时说的轻巧,内务府可是为了他一句吩咐花了许多力气,因为弘时说了,不可以看到一丝残景,所以他们除了换花木之外,还用最快的速度将掉落在地上的花叶清理干净。 孙墨在一旁讨好地道:“奴才刚才看到二阿哥带了一大堆人进来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呢,直至二阿哥说了才知道,二阿哥可真是有心。”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奴才,既然早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本宫?” 孙墨一脸委屈地道:“奴才本不敢隐瞒主子,可是二阿哥叮咛奴才千万不要先告诉主子,说是要给主子一个惊喜。” “皇额娘喜欢吗?”弘时再一次问道。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皇额娘说过,只要是你送的礼皇额娘都喜欢,不过这份礼,皇额娘犹为喜欢。” “皇额娘喜欢就好。”弘时扶了她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道:“儿臣已经吩咐了内务府让他们每日换新鲜的花木送来,还有其他东西也是。” 那拉氏点头之余,道:“你皇阿玛突然下旨开释本宫,可是因为萍儿?”在弘时点头后,她又道:“你皇阿玛没疑你吗?” “将萍儿送到皇阿玛面前的并非儿臣,而是图理琛。”随着这句话,弘时将事情详述了一遍,随后道:“图理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为此还质问过儿臣,虽说当时给敷衍了过去,并说皇额娘是迫于无奈才会这么做,但儿臣还是有所担心,万一他回过头来觉得不对,将真相告诉皇阿玛,那可该如何是好?”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判若两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图理琛……”那拉氏喃喃念了一遍后,道:“本宫对这个人也了解一些,他有忠心也有才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否则先帝也不会如此器重他,还授命他为辅政大臣,但此人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死忠顽固,一旦他认定的事,就算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所以,他既然帮了咱们就一定会帮到底,绝对不会反水,所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弘时有些惊讶地道:“皇额娘对他如此有信心?” 那拉氏打量着蓄得极长的指甲淡淡道:“还有一点,你曾说过,皇上之所以没废本宫之位,乃是因为图理琛以死相保,对吗?” 弘时点头道:“是,当初若不是他,皇额娘的后位很可能已经被废了。” “除此之外,本宫还记得,当初皇上要追封钮祜禄氏为皇后时,图理琛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认为皇上不顾众人反对追封了钮祜禄氏,但图理琛对钮祜禄氏无疑是反感到了极点。若在这个时候将真相说出来,皇上一定会趁此机会废了本宫的后位,改立钮祜禄氏,而这……恰恰是图理琛最不能接受的。他绝对不能接受他眼中的奸妃登上皇后的宝座。” 听着那拉氏的话,弘时连连点头,道:“那么依皇额娘的意思,图理琛依然还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不错,虽说他此时心里有些芥蒂,但也仅仅是芥蒂而已,只要你多用点心,便可以将这些许芥蒂消除。”这到这里,她神色郑重地道:“既然已经将图理琛绑上了船,就千万不要再让他下船,这可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儿臣知道,儿臣会好好拉拢图理琛。”这般答应后,弘时道:“皇额娘,儿臣扶您去外头走走可好,如今春暖花开,御花园中景色极好。” 那拉氏点头道:“好,本宫也想看看,这一年来,宫里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与以前有多大的不同。” 弘时没有再说什么,扶着那拉氏一路来到御花园,途中但凡看到那拉氏的宫人皆跪下请安。 看着满园盛开的景色,那拉氏感慨不已,“一年了,一年来日日都只能看坤宁宫中那一角残败之景,几乎已经快忘了这园中的美景,很美,真是很美。” “皇额娘若喜欢,儿臣往后天天陪您来此赏景。”听得弘时这话,那拉氏笑道:“你当自己还住在宫中吗,哪里有那么方便,而且天天陪本宫来逛园子,只怕没几天你就厌烦了。” 弘时扶她至亭中坐下,道:“不会,只要是皇额娘喜欢的,儿臣都喜欢。” 那拉氏打量着一身紫锦长袍的弘时,温言道:“自你回京之后,虽然本宫才见了两次,但感觉你一次比一次长进,与以前相比,成熟了许多。” 弘时低头道:“儿臣早已过了弱冠之龄,若还是一味不懂事,不是让皇额娘操心吗?” “好!”那拉氏满意地道:“你舅舅让你去河南真是去对了,令你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那拉氏已经再没有舍弃弘时的想法,虽然弘时在她眼中依然是一颗棋子,但这颗棋子已然成长到了一个不输于弘历的高度,而且他比弘历更懂得笼络人心,相信在往后的夺位之争中,不会再弱于任何人,远比弘瞻更适合当她的棋子。 弘时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屈身在其身边坐下,然后轻笑道:“这一次皇额娘可是说错了。” 那拉氏颇为惊讶地看着弘时,挑眉道:“哦,此话怎讲?” “儿臣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不是因为去了河南之故,而是因为皇额娘,若非皇额娘在儿臣被人挑拨对您百般不敬的时候,您仍然关心儿臣,叮咛舅舅对儿臣多加照顾,儿臣也不会悔悟到自己之前错的有多离谱,更加不会痛改前非。” 如果有一天,弘时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沦为阶下囚,杀人犯,皆是因为那拉氏之故,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管怎样,如今弘时还好好的被蒙在鼓里,而那拉氏会阻止任何一个想要敲破这面鼓的人,将这个秘密永远掩埋起来。 在又说了一阵话后,那拉氏道:“你陪了本宫很久了,回去吧。” 弘时犹豫了一下道:“那儿臣先扶您回去。” 今儿个一下朝他就直接来了这里,连刑部都没去,最近刑部事务繁多,各地呈上来重犯名单,要求处决,他与那些刑部官员要一桩桩的核实,以防有冤假错案,所以这段时间经常忙到天黑,再这么耽搁下去,今日的事可就要忙不完了。 那拉氏笑笑道:“不必了,本宫想再坐一会儿,本宫很久没有过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见那拉氏这般说了,弘时只得道:“那儿臣先行告退,皇额娘不要坐得太久了,您毕竟病体刚愈,这样久坐吹风,对身子不好。” 在弘时将要离去时,那拉氏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对了,萍儿与那个红缨怎么样了,还在图理琛手中?” 弘时听出那拉氏话中的忧意,道:“皇额娘放心,儿臣已经从图理琛那里将她们要了回来,且已经安置妥当,保证不会再有人找到她们。” 那拉氏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眸光一松,道:“那就好。” 在目送弘时离去后,那拉氏轻笑道:“看来本宫当初那步棋真是走对了,弘时不仅重新唯本宫之命是从,还变得精明干练起来,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小宁子在一旁道:“奴才相信此时的二阿哥会是主子手中最好的棋子,助主子达成所愿。” 小宁子话间刚落,那拉氏已是抬手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趁着如今闲来无事,你且去打听打听,最近这宫里头都有些什么事。” “是。”小宁子应了一声退下,而在隐蔽之处,另一个人影也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开,此人正是凌若身边的彩蝶。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惊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御花园的另一角,凌若正与徐常在一道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两人不时说着话,徐常在显得有些不安,刚才瓜尔佳氏让宫人传话,让她即刻去咸福宫,哪知走到一半时,遇到了凌若,原以为请个安就罢了,哪知凌若却是非要拉着她一道来御花园中赏花,哪怕她说谨妃派人召见自己,凌若也不肯放她离去。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走了一阵后,凌若见她一直神色不宁,逐道:“怎么了,可是在担心谨妃怪罪于你?” 徐常在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谨妃娘娘派人召见臣妾,若臣妾久久不去,只怕谨妃娘娘会不喜。” 凌若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若是你实在担心,待得游完园子后,本宫陪你一道去见谨妃。” 凌若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徐常在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陪着她游园子,不过不知道是否她多心,总觉得熹贵妃的心思并不在那些花上,倒更像是借故与她说话。因为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熹贵妃已是问了她许多,包括她最近常去咸福宫的事。因事先得了瓜尔佳氏的吩咐,所以她并没有将实情相告,只是推说与谨妃投缘,所以才常常过去。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又怎知凌若早已知悉了一切,更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到了索绰罗氏的影子。 此时,彩蝶来到凌若身边,附耳轻说了几句,凌若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对徐常在道:“彩蝶说她在前面近宫门的地方看到一株很好看的紫玉兰,你陪本宫一道去看看好不好?” 徐常在奇怪地道:“宫门附近有种紫玉兰吗?” 彩蝶连忙顺着凌若的话道:“回徐常在的话,奴婢刚刚看到的时候也很奇怪呢,不过那株紫玉兰开得真是极好看,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块通透的紫玉一般,比这园中的好看许多,奴婢刚才都看呆住了。” 徐常在被她说得兴起,道:“如此好看,可真是不能错过了。” 凌若亲自挽了徐常在的手,笑道:“既是这样,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在凌若的引领下,她们刻意绕开了那拉氏所在的地方,一路往午门行去,途中徐常在不时左右相顾,想要找到彩蝶口中的那株紫玉兰。至于凌若则根本连看都不看,因为她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紫玉兰,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将徐常在引来这里见一个人。 弘时在辞别那拉氏后,一路往宫门走来,在快要走到午门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太监,捧在手里的托盘中摆着一个瓷盅。他看到弘时过来,赶紧退到一边行礼,许是因为有些紧张之故,行礼的时候没有将托盘捧住,掉在地上打碎了瓷盅,使得里面的参汤弄得满地都是,甚至连弘时的鞋子都溅上了许多。 小太监吓坏了,在弘时喝斥之前已经跪伏在地颤声道:“奴才该死!求二阿哥恕罪!求二阿哥开恩!” 参汤很烫,哪怕隔着鞋袜还是令弘时感到一阵灼痛,紧皱了双眉道:“你是哪宫的奴才,怎么这么不小心?” “奴才……奴才……”小太监似乎被吓坏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知道不停地磕头。 看到这个又蠢又呆的小太监,弘时压下心中的不喜道:“罢了,往后做事当心一些,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了。” 见弘时没打算责罚自己,小太监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二阿哥不罚之恩!” “这会儿说话倒是又利索了。”弘时随口说了一句后便抬步离开,并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珠子不断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弘时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冒失的小太监摔倒在地上,手脚乱动,浑身抽搐不止,看那样子,有些像癫痫发作,问他话也不答,只是一个劲的抽搐着。 弘时看着不对,也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等了一会儿,在看到有两个宫人经过时,连忙唤住道:“这人突然犯病,你们赶紧将他送到内务府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要紧的话就让钱莫多赶紧请太医来看看,别误了人命。” 他说这些自不是真的在乎小太监那一条贱命,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谦逊、平易近人的形象罢了。 宫人连连答应,扶了还在抽搐的小太监往内务府走去,弘时见事情解决了,转身就欲离去,然当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缓步走来的人影时,双脚就再也挪动不了,全副心神就皆被那个人影所吸引。 佳陌……是佳陌吗?佳陌回来了……佳陌回来了…… 这一刻,弘时脑海里全是“佳陌”二字,这是他此生第一个喜欢的女子,佳陌死后,他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知道真相后与那拉氏大吵一架,近乎绝裂。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依然时不时会想起她。可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佳陌居然会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幻觉吗?不,她垂落在颊边的流苏不时被风吹起,春光拂落她一身明媚,那么真实,绝对不是幻觉。 可这是为什么,佳陌早就已经死了,当时也是自己亲眼看着她装殓入棺的,为何……为何又活着? 不知过多久,弘时终于从晕眩中寻回了一丝理智,也终于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不,她不是佳陌,这个女子虽然有五六分像佳陌,但也只是像而已,并不是佳陌。 哪怕已经知道这个女子不是佳陌,但弘时依然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因为……他真的很想佳陌,很想再看到自己曾经倾心喜欢的女子。 凌若将弘时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笑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嘴角,而在她旁边的徐常在面对弘时毫不避讳甚至大胆的注视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低下头不与他对视,同时满心不自在地道:“娘娘,这位是谁,他为何……”后面的话,她有些羞于出口,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好奇怪。 “这位是二阿哥。”这般解释了一句后,凌若上前一步轻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二阿哥,真是巧!”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皇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她的话,弘时回过神来,欠身道:“弘时见过熹贵妃,贵妃娘娘吉祥!”虽然是在与凌若说话,但他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徐常在。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对于他的目光,凌若视若未见,道:“二阿哥免礼,你进宫可是为了看皇后娘娘?” 弘时终于将目光从徐常在身上移开,道:“是,今日皇额娘禁足开释,弘时自然要来给皇额娘请安。” 凌若轻笑道:“二阿哥如此孝顺,皇后娘娘一定很欣慰,说起来,本宫还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待会儿可是不能忘了。” 弘时垂目道:“皇额娘被禁足的这段时间,一直很惦念贵妃娘娘,她若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这般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刚抬起头的徐常在,吓得后者连忙又低下头,唯恐他又盯着自己不放,“娘娘,不知这位是……” 见弘时终于忍不住问起徐常在,凌若笑道:“看本宫尽顾着与二阿哥说话,倒是忘了说,这位是去年刚入宫的徐常在。” 弘时心中一沉,虽然早就从徐常在衣着打扮上看出她是宫嫔,但从凌若口中证实时,还是令他颇为失望。 若是宫女,他可以问皇额娘讨要,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但宫嫔……莫说皇额娘不会答应,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去提,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宫嫔在被选入宫时,就已经注定了一世都是皇帝的人,除非死,否则断然不能离开皇宫,而且就算离开了,也不能摆脱皇家人的身份。 他压下心中的失望,拱手道:“弘时见过徐常在。” 徐常在连忙道:“二阿哥不必多礼。”说话的时候,弘时偶然看到她执在手中的丝帕,丝帕一角绣的是一朵连翘。 一时间,往事再次袭来,令他思绪为之一乱,他记得佳陌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连翘,帕子或是衣袖间,经常可以看到绣得栩栩如生的连翘。 想到这里,弘时试探地道:“徐常在也喜欢连翘吗?” “呃?”徐常在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凌若见机的快,笑道:“二阿哥看得可真仔细,连这也发现了,徐常在最喜欢就是这绣在帕子上的连翘。” 听得这话,徐常在也反应过来了,低声道:“是,连翘花虽小,但开起来满枝金黄,艳丽可爱。” 弘时点头未语,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朝凌若与徐常在拱一拱手道:“弘时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 “二阿哥慢走。”在凌若的话语中,弘时转身离去,在目光掠过自己时,徐常在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舍。 待弘时走远后,徐常在小声道:“娘娘,您有没有觉得二阿哥看人的目光怪怪的?” “有吗?本宫倒是不觉得。”凌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后,道:“罢了,不说这个了,看这时辰不早了,不如本宫陪你去见谨妃娘娘?” 徐常在正要点头,忽地想起彩蝶之前说的紫玉兰来,道:“彩蝶说就在宫门附近,为何还是没看到?” 彩蝶赶紧道:“奴婢记得确实是在这里看到的,不知为何如今却又找不到了,或许是奴婢记错了吧。” 凌若假意不悦地道:“你这丫头,做事怎得这般冒失,害得本宫与徐常在白跑一趟。” 彩蝶闻言连忙屈膝道:“奴婢该死,请主子与徐常在恕罪。” 徐常在见状劝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您就别怪她了。” 凌若想了一下,对彩蝶道:“本宫看在徐常在面子上,这次不怪罪于你,往后可不能再如此冒失了。” “奴婢谨记主子教诲,绝不再犯。”这般说着,彩蝶又朝徐常在好一阵谢恩,随后才跟着一路来到咸福宫。 不知为何,徐常在往日来咸福宫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一回刚踏进宫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当两人走至院中时,瓜尔佳氏亦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双一向沉静的双眼,此刻蕴藏着一丝徐常在看不懂的冷意。 瓜尔佳氏目光在凌若脸上扫过,随即屈膝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当有外人在时,瓜尔佳氏便会与他人一样朝凌若这位贵妃行礼,以免给人挑了错去。 “姐姐请起。”当凌若伸手去扶时,瓜尔佳氏却是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令凌若扶了个空,只是无声地收回手。 另一边,徐常在已是朝瓜尔佳氏行礼,口中道:“臣妾没有及时来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臣妾并非有意,而是……” 凌若解释道:“是本宫让徐常在陪本宫在御花园走走,所以才会晚来,请姐姐不要怪罪于她。” 瓜尔佳氏淡然道:“徐常在能陪娘娘游御花园是她的荣幸,臣妾怎么会怪她呢,再说臣妾也只是闲来无事,请徐常在过来说说话,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说罢,她对徐常在道:“没什么事了,你且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徐常在一直都觉得今日这咸福宫怪怪的,如今瓜尔佳氏让自己离开,自然是赶紧退下。 在徐常在离开后,瓜尔佳氏亦转身走了进去,看到她这个样子,凌若轻轻叹了口气,跟着她进到殿中,待瓜尔佳氏坐下后,她轻声道:“姐姐可是在生我气?”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臣妾不敢!” “姐姐!”凌若屈膝蹲在瓜尔佳氏面前,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在生我气,但是我当时很清楚的与姐姐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请姐姐不要插手,为什么姐姐还是要做这些,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劝?” 瓜尔佳氏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道:“那你呢?不管怎样,这件事我已经插手了,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做下去,为什么要横插一手,要自己将徐常在带到二阿哥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的?”虽然瓜尔佳氏很生气,但说到后面,还是忍不住透出担忧之意。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知道,但我更不想姐姐有危险,早在姐姐与徐常在刚接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我一直忍着没说,是因为我很清楚,不管我怎么说,姐姐都不会停止,我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 “就是在我计划将要完成的时候,取而代之是吗?”说到这里,瓜尔佳氏用力一拍扶手,愤然道:“你就非要让我担心是不是?非要让我整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是不是?” 见她神色激动,凌若连忙道:“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姐姐担心。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既然不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一旦事情进行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你就会有危险,我……我保不住你的,你知不知道?!”说到后面,瓜尔佳氏忍不住红了眼圈,双手紧紧捏着紫檀扶手。 之前,她一直不见徐常在过来,便让从祥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哪知竟然发现凌若与徐常在在一起,并且将她带到了弘时面前。 瓜尔佳氏得知这件事后又气又急,但事情已经发生,她亦无力阻止。 凌若听出她话中的害怕,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姐姐,你害怕会失去我,我又何尝不害怕会失去你,温姐姐已经不在了,若连你也走了,深宫之中,就真的连一个知心的人也没有了。”不等瓜尔佳氏说话,她又道:“而且,姐姐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也不会让你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相信我。”在这样的言语中,她将瓜尔佳氏紧握着扶手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然后将冰凉的手指捂在掌心。 感受到指尖所传来的温暖,瓜尔佳氏忍不住垂下泪来,哽咽道:“我就怕你保护不了自己,若儿,我真的很怕。” 凌若深吸了几口气,忍着鼻尖的酸意,笑道:“姐姐不必害怕,不会有事的。” 在她的安抚下,瓜尔佳氏渐渐平静下来,拭去脸上的泪道:“记着你今日的话,不许忘了。”在凌若答应后,她又道:“对了,二阿哥见了徐常在是何反应?” 凌若在一旁坐下后道:“很震惊,盯着徐常在看了许久,可以看得出有那么一瞬间,他将徐常在当成了索绰罗氏,哪怕后面明白过来,也还是有着眷恋之意,尤其是在看到徐常在绣在帕子上的连翘。”顿一顿,她忽地道:“姐姐将徐常在训练得很好,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我看到了索绰罗氏的影子。” 瓜尔佳氏点头道:“她越像索绰罗氏就越能引二阿哥上钩,不过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否则一旦让二阿哥看出端倪来,便前功尽弃了。” “我会小心的。”这般答应了一句后,凌若瞅着瓜尔佳氏道:“那么……姐姐现在是不生气了?” 瓜尔佳氏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生气,省得心里总是担惊受怕的。唉,罢了,不过往后不论做什么,都必须得与我商量,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了。” 凌若弯眸笑道:“我答应姐姐就是了。”话虽如此,但凌若心里明白,一旦瓜尔佳氏有危险,她依然会挡在瓜尔佳氏身前,且毫不犹豫。 瓜尔佳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说陈氏选择死不入皇陵,后来果亲王可有再来求过你?”她口中的陈氏便是勤太妃,如今被褫夺了位份的陈曦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太妃。 凌若抚着衣上繁复的花纹道:“十七爷有来见过我,但只是来谢我,并没有再求什么,倒是我曾问过他,太妃可还好,他说已经没事了。” 瓜尔佳氏叹然道:“陈氏好不容易能够安享晚年,却被一个萍儿与红缨弄得不入史书,不葬皇陵,失了皇家人的身份,以她的心气,你觉得真能没事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上已经是改了圣意,让她自己选择,又哪里能再要求什么,不过……”凌若犹豫着道:“若是将来十七爷能立下大功,或许能求皇上恢复陈氏太妃的名位。” “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机缘。”瓜尔佳氏摇摇头道:“不过我真是有些不明白,红缨既然听到陈氏与萍儿说的话,就应该知道,皇后确实是要害你,为何却与萍儿一个口径。萍儿被英格收买,所以将事情全部往勤太妃身上推,这个我能理解,但红缨呢,她可没被英格收买。” 凌若思索片刻,道:“会不会是与图理琛有关?他对我一直有成见,认定我有心要夺后位,怕红缨说出真相后,皇后会被废,后位也会落入我的手中,所以指使红缨扭曲事实。” “图理琛?”瓜尔佳氏起身走了几步后,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他虽对你有偏见,但为还算正直,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皇上就是因为相信他的为人,才会让他单独审问红缨。” “我也知道,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释发生在红缨身上的怪事。不管怎样,这件事与图理琛必定有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且先别急,让我仔细想想。”瓜尔佳氏徐徐踱着步,在来回走了数圈后,道:“老大人如今明显受英格他们摆布,分不清是非黑白,若让他看清英格等人的真面目,便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恶人。” “姐姐说得轻巧,英格等人行事一向谨慎,又怎会轻易露出马脚,咱们为了抓他们,可是没少费功夫……”说到这里,她忽地停住了声音,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瓜尔佳氏知她必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打扰,任由凌若慢慢想。 在盏中茶水凉到没有一丝温度时,凌若方才道:“姐姐,若你是英格,在事情解决后,对于萍儿还有红缨二人会如何处置?” “她们二人?”瓜尔佳氏一时有些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想了一会儿道:“若我是英格,自然是杀人灭口,永除后患,而这也是他们一惯的做法。” “杀人灭口……”凌若重复了一遍后,露出一丝寒凉的笑意,“姐姐说的不错,他们一惯喜欢做的就是不留活口,但有时候,这样做会给别人寻到机会。”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言不由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不解地道:“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姐姐你刚才说过,图理琛只是受了英格他们的摆布,并非真的善恶不分,若他知道萍儿与红缨二人都被英格杀了,你认为他还会相信英格一伙吗?” “你说的倒是不错,但那位老大人可不是一般的顽固,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你有把握能说得他改变心意?”虽然是在问凌若,但瓜尔佳氏可不抱什么希望。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像图理琛这种两朝元老又身居高位者,自有他一套认知与看法,想要有所改变,不比登天来得容易多少。 “我可没这个把握。”不等瓜尔佳氏说话,凌若再次道:“不过若是让图理琛自己看到萍儿两人的尸体,他就算再顽固也该明白了。” 听得这话,瓜尔佳氏精神一振,连忙道:“你知道英格将他们二人的尸体埋在哪里?” 凌若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一般像这样的尸体皆会丢去乱葬岗,让人去那里寻寻,或许会有线索。” 瓜尔佳氏点点头,随即道:“你可曾去过皇后那里?” “尚未去过,姐姐可是要一起去?”听着凌若的话,瓜尔佳氏有些无奈地道:“真是不想看见她那张老脸,不过若是不去,又该被她抓到把柄了。” 凌若笑着起身挽了她的手道:“姐姐现在就不想看到,那往后的晨昏定省可怎么办,难不成要蒙起眼来吗?” “你倒是会寻我开心。”瓜尔佳氏笑骂了一句,道:“好了好了,快走吧,省得你越说越多。” 两人一路来到坤宁宫,刘氏已经在了,正陪着那拉氏说话,看那样子似乎说的很高兴。 进到殿中,凌若二人一齐朝坐在上首的那拉氏屈膝行礼,口中道:“臣妾等人恭喜娘娘得复清白,开释禁足。” 那拉氏看着心情甚是不错,道:“熹贵妃与谨妃有心了,都坐着吧。” 在她们坐下后,刘氏起身朝二人行礼,凌若微微一笑道:“谦嫔脚上的伤好了吗?” 刘氏眼皮一跳,扯出一抹笑容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走路的时候,脚踝处还有些疼。” 凌若关切地道:“那可是得仔细一些,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没有及时休养好,可是要落下病根的,而且医都医不好。”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臣妾只是些许扭伤,没那么严重。”在刘氏说话的时候,那拉氏颇有些奇怪地道:“谦嫔脚怎么了,受伤了吗?” 凌若代答道:“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谦嫔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把脚给扭了。” “怎得这么不小心。”那拉氏关切地看着刘氏道:“既是脚上有伤,就该在宫里头好好养着,来本宫这里做什么,万一伤上加伤,岂不麻烦。” 刘氏闻言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这一路上都有肩舆代步,臣妾走不了多少路,哪里会有事,而且总闷在屋里,实在无趣得紧。” 她这话似乎勾起了那拉氏的心事,叹然道:“说得也是,这整日关在屋中,实在是世间最无趣的事了,就算再好的景,也都看腻了。” 刘氏回过味来,赶紧道:“看臣妾这话,倒是让娘娘不高兴起来,之前娘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幸好如今真相大白了,还了娘娘一个公道。” “都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过本宫也是没想到图理琛大人居然能找到萍儿帮本宫洗脱冤情,实在是意外至极!” 那拉氏话音刚落,刘氏便道:“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娘娘既是清白的,老天爷早晚会将公道还给娘娘。” “谦嫔可真是会说话。”那拉氏目光漫过刘氏,落在凌若脸上,缓缓道:“不过本宫最高兴的事,并不是皇上释了本宫的禁足,而是因为能够让熹贵妃不再误会本宫。之前因为萍儿的指证,令熹贵妃对本宫有所误解,以为本宫要害你与果亲王,每每想起,本宫都觉得痛彻心扉,本宫与熹贵妃相识多年,若就此坏了情份,实在可惜得紧,熹贵妃你说是不是?” 凌若起身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之前因为萍儿的话,对娘娘有所误会,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羞愧得紧,娘娘待臣妾等人亲如姐妹,又怎会存心加害。” 凌若这番话令那拉氏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凌若这番话言不由衷,但那又如何,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两人又怎么会有真心话呢,或许……在死的时候会有那么几句吧。 那拉氏笑言道:“熹贵妃能明白就好,否则若真生份了,本宫可是要伤心了。” “不瞒娘娘,其实这件事臣妾仔细回想后也觉得不对,不过臣妾怎么也没想到,陈氏竟然会想出如此阴招陷害娘娘,实在可恶。” 谦嫔闻言轻声道:“贵妃娘娘既然觉得陈氏可恶,为何臣妾听说娘娘还专程去皇上面前为她求情,让皇上对她从轻发落?” 不等凌若说话,瓜尔佳氏已是先声道:“谦嫔其他的事不记得,这桩事倒是记得挺牢,听你这话,似乎不满意皇上对陈氏的发落,那你当时为何不去皇上面前说,如今倒是话多了起来?本宫可是真有些奇怪你居心为何了?” 面对瓜尔佳氏毫不留情的逼人之语,刘氏粉面涨红,甚是难堪,那拉氏见势不对,打圆场道:“好了,本宫相信谦嫔只是随口一说,并非存心,谨妃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既入了宫就都是姐妹,什么都好伤,就是不要伤了和气。” 不要伤和气……这话简直就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但任谁都不会主动去戳穿那层早就已经破烂不堪的纸,瓜尔佳氏同样不会,所以在那拉氏说完后,她便在椅上欠身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多想了,不过也是谦嫔话说的过了些,这才令臣妾误解。”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斥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事就好。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那拉氏目光一转,落在刘氏身上,轻责道:“谦嫔你也是,好端端的说那样的话做什么,不管陈氏做了什么,果亲王对熹贵妃总是有救命之恩,他有事相求,熹贵妃又怎能不答应。” 凌若低头道:“其实娘娘与谦嫔都误会了,臣妾并不曾为陈氏求情,只是将果亲王与陈氏请求之事,如实告诉皇上罢了。” 那拉氏有些好奇地道:“哦?陈氏有何请求,熹贵妃可否告诉本宫?” “自然可以。”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道:“陈氏请果亲王来拜求臣妾,让臣妾求皇上不让他们母子分离,为此她甘愿受比出家更重的惩罚。而事实上,不入史书,不葬皇陵这个惩罚也确实比出家重了许多,谦嫔你说是不是?” 感觉到落在脸上的目光,刘氏有些勉强地笑道:“是,是臣妾说错了话,请娘娘恕罪。” “姐妹之间说说话,谈不上恕罪那么严重,但谦嫔往后再说什么,可一定得想仔细了再出口,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本宫这样好说话的,小心……”看着刘氏不自在的神情,轻轻吐出四个字来,“祸从口出。” “是,臣妾记下了。”此时除了这几个字,刘氏根本不敢说其他的话。 如此又坐着说了一阵话后,凌若与瓜尔佳氏起身告辞,在目送她们离去后,那拉氏目光一转,落在刘氏身上,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谦嫔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 刘氏一时估不准那拉氏这么说的意思,低头道:“臣妾不敢!” “不敢……就是说谦嫔心里还是不高兴的。”不等刘氏说话,那拉氏又道:“其实陈氏的事……谁都知道是熹贵妃为其求情了,这才免了她出家之惩,至于说不入史书不葬皇陵,都是身后事,可以说重也可以说不重,见仁见智。但是这一点,既然皇上不捅破,熹贵妃不捅破,你又何必去捅破了,倒是平白挨了她一顿话。” 刘氏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知道那拉氏是有意帮自己,当下委屈万分的道:“臣妾知道自己说的过了一些,但臣妾也是因为看不惯熹贵妃一手遮天的样子,不瞒娘娘说,您禁足的这段时间,熹贵妃在宫中为所欲为,毫无顾忌,臣妾可是没少受她的罪,就连臣妾脚上的伤也是因她而起。” 那拉氏惊讶地抬了眼皮道:“这话从何说起?” 当下,刘氏将发生在她与燕常在还在凌若三人之间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临了万般委屈地道:“燕常在故意害得臣妾跌倒弄伤了脚,怎么说也是燕常在的不是,皇上罚她扫雪十日并不为过,可熹贵妃却在皇上面前一阵搬弄,令皇上觉得臣妾也有错,不顾臣妾脚上有伤,罚着臣妾去扫了五日雪,所受的风寒就不说了,臣妾最怕寒气入体,会令脚上的伤好不全,留下后遗症。” 刘氏说了这么许多,那拉氏怎会不明白她是有心要让自己靠拢,如今她刚释禁足,手中的棋子又折损的差不多了,自是乐见其成,顺着她的话道:“熹贵妃也算是个懂分寸的人,怎么这次如此有失偏颇。” “可不是吗?皇上如今只听得进熹贵妃的话,旁人的根本听不进一二,除了扫雪之外,还罚了臣妾俸例。”刘氏越说越拿心,举帕拭了拭眼角的泪道:“再这样下去,只怕臣妾等人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娘娘,您可一定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谦嫔说的过于严重了,熹贵妃……”那拉氏说到一半忽地叹起气来,随即道:“你尽量让着她一些,莫要处处与她针锋相对就是了,想必熹贵妃不会做的太过份。” 这话显然不是刘氏要听的,急切地道:“娘娘您就由着她这样在宫中嚣张横行?始终……你才是正宫娘娘啊!” “那依着谦嫔的意思本宫该怎么做,现在就将熹贵妃叫回来,然后一顿斥责吗?还是说让她向谦嫔你认错?谦嫔,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她始终是正二品贵妃,又一向深受皇上恩宠,就算是本宫,也要顾着她几分,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否则逞了一时的痛快,却会后患无穷。还是说……谦嫔根本就是希望本宫去替你出这个头?”说到后面,不论是眸光还是声音都渐渐冷了下来,令刘氏心里一颤,连忙起身惶恐地道:“臣妾绝无此意,请娘娘明鉴。臣妾……臣妾实在是因为看不惯熹贵妃在宫中作威作福,所以才会一时生气说出那些话来。”顿了一下,见那拉氏不说话,她再次道:“想当初,娘娘掌管后宫时,宫中井井有条,各安其份,哪有像现在这样妖魔乱舞。臣妾若真有什么心思,也是希望娘娘能够重掌后宫,拨乱反正。” 听着这席话,那拉氏脸色稍霁,道:“本宫才刚释了禁足,重掌后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刘氏讨好地道:“若臣妾是熹贵妃,看到娘娘开释禁足,一定会主动将掌管后宫之权交给娘娘,而非死握在手中。” 那拉氏抚着袖间的绣花,漫然道:“熹贵妃自有她的打算,她不提,本宫与谦嫔你都不能说什么。不过……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事情会怎样谁都说不准。本宫知道谦嫔受了熹贵妃不少气,但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来。” 刘氏心思飞转,很快便读懂了那拉氏话里行间的意思,那拉氏并不甘心让熹贵妃夺去掌管后宫的大权,但如今势不如人,又或者说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会动手。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氏放下心来,低头道:“臣妾明白,刚才是臣妾过于急切了,还望娘娘恕罪。” 那拉氏轻笑道:“谦嫔太见外了,往后得空了多来本宫这里坐坐,陪本宫说话解解闷,如今这宫里头还能与本宫说几句贴心话的,也就谦嫔你了。” 刘氏受宠若惊的道:“蒙娘娘抬爱,臣妾自无不遵之理,就怕娘娘往后嫌臣妾多来,扰了娘娘清静。”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最重要的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摇头道:“清静……这一年本宫还清静的不够吗?若是可以,本宫倒是希望以后都不要太清静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在刘氏走后,杜鹃道:“主子,您为什么不与谦嫔将话挑明,让她帮咱们对付熹贵妃?”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何时要你来教本宫做事了?” 杜鹃听着不对,赶紧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只是觉得本宫做事不对,所以好心提醒本宫是吗?”那拉氏冰凉的语调令杜鹃不敢抬头,只是一味地认错。那拉氏也懒得与她多说,道:“去外头跪着,没本宫的话不许起来。” 待杜鹃连滚带爬的去外头跪着后,那拉氏瞥了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小宁子一眼,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应该与刘氏把话挑明?” 小宁子垂头道:“奴才倒是觉得现在不是与谦嫔挑明的时候,而且恕奴才直言,就算不挑明,也无所谓了,因为谦嫔与熹贵妃嫌隙已深,从刚才谦嫔的话里可以看出,她已是迫不及待的希望借主子的力量去对付熹贵妃,所以就算主子什么都不做,她与熹贵妃之间也会有一场恶斗。” “你倒是看得仔细。”那拉氏赞许地道:“不错,不过刘氏也不是一个善茬,本宫想利用她,她何尝不是想利用本宫,所以挑明了说,只能让她对本宫怀有戒心,不能再很好的为本宫所用。而且,熹贵妃在宫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想要除去她,岂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本宫才刚释了禁足,在宫中势单力孤。”说到这里,她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起来,“走吧,咱们去见见皇上,一年未见了,本宫可真是想念得紧。” 话虽如此,但小宁子从中根本听不出一丝想念之意,反倒是有着深切的恨意,恨胤禛对钮祜禄氏的专宠,恨胤禛对她的无情。 坤宁宫离养心殿并不远,很快便到了,面对迎上来请安的小五,那拉氏温言道:“皇上可在殿内?”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里头呢,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在那拉氏点头后,小五起身进殿,不一会儿功夫,便出来躬身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当花盆底鞋踏过养心殿的时候,那拉氏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当那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时,那滋味更加浓郁,但究竟是苦是酸,她却怎么也品尝不出来,她所能做的,就是朝那个男人屈膝行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那拉氏进来,胤禛心中也是百味呈杂,他当时认定那拉氏陷害凌若与允礼,一怒之下将那拉氏囚禁在坤宁宫,更朝议废其后位,若非图理琛誓死阻止,那拉氏的后冠早已被摘除,原以为会就此囚禁她一辈子,谁曾想,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图理琛找到了萍儿,并且指证了勤太妃。 所以,最终他褫夺了勤太妃的位份甚至是皇家人的身份,并且下旨释那拉氏禁足,也让两人再次相见。 然,事实上,他心里依然有着一丝疑虑,但究竟在疑些什么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哪怕他将那拉氏释足,恢复她的自由,也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相信她。 胤禛将思绪压下后,道:“皇后请起,你今日刚释禁足怎么就过来了?” 那拉氏轻声道:“臣妾特来向皇上谢恩,若非皇上查明一切乃是陈氏在幕后主使,臣妾又怎能踏出坤宁宫。” “查明真相的不是朕而是图理琛大人,多亏他找到萍儿又劝服了勤太妃身边的红缨,让她将实话说出来。”不知为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禛心里升起一丝古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抓不住。 那拉氏并不知道胤禛心里的想法,只是道:“不管怎样,臣妾都要谢谢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胤禛点头之余,忽地道:“朕当初不相信你的话,执意认定你意欲加害熹贵妃与果亲王,你可有怪朕?” “不瞒皇上,刚开始那几日有些怨怪,但后来臣妾想明白了,皇上只是受了小人蒙蔽才会误会臣妾,若异地而处,换了臣妾是皇上,在那种情况下,臣妾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所以,这怪字实在无从说起。臣妾……只是有一句话想与皇上说,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胤禛看着她道:“你说就是,朕听着。” “臣妾与皇上三十余年夫妻,或许在皇上看来,臣妾远不及熹贵妃那般重要,但对于臣妾来说,皇上却是臣妾最重要的人。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臣妾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皇上的事。”说到此处,她语气哽咽地道:“不错,臣妾对熹贵妃确实有所妒嫉,因为她几乎占尽了皇上所有的恩宠,想来宫里头没有一个女子不嫉妒熹贵妃的。但臣妾依然不会伤害她,因为她是皇上重视的人,伤害了她就等于伤害皇上,臣妾不忍!” 哪怕胤禛对那拉氏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信任,甚至是有了几分成见,然在听得这番话时,依然忍不住为之动容,看那拉氏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变化,“皇后当真如此想?” “臣妾不想发誓,因为发了誓未必就是真的,但臣妾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回答皇上――是!”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道:“嫉妒乃是人之常情,臣妾不是圣人,无法免俗,但臣妾一定会做到刚才所说的,因为皇上对臣妾而言,比臣妾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尤其是在弘晖逝去后。臣妾还记得误以为熹贵妃薨逝时,皇上的伤心,臣妾当时真恨不得替皇上承受那份痛苦。试问同样的痛,臣妾怎忍心让皇上再承受一次?!” “皇后……”迎着那拉氏真挚无比的目光,胤禛鼻子微酸,细想起来,那拉氏自跟着自己后,也是受了不少苦,尤其是弘晖逝去的那段时间,恨不能随弘晖一起去,足足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丧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权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他,对那拉氏的关心与在意一向都极少,因为那拉氏从不曾走入他的心里。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娶她,只因为皇阿玛的命令;敬她,只因为她是嫡妻;再没有任何理由。 往常不觉得有什么,除了对待自己深爱之人,余下的那些,他都可以冷漠相待,甚至是无情。 可此刻,听着那拉氏的话,深藏在心底里的那丝内疚却是被勾了出来,令他从刚才开始就一惯冷漠的目光起了变化。 “臣妾知道,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未必会相信,但臣妾当真没有一句虚言!”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再次朝胤禛行一行礼,道:“臣妾要说的已经全说完了,臣妾告退,改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见好就收一向是她擅长的事情,她很了解胤禛,看似无情,其实不过是外冷内热,就看有没有办法将他心中的温情勾起来。 就在那拉氏即将跨出养心殿时,身后终于传来她一直在等待的声音,“皇后今日洗脱了冤屈,又开释禁足,怎么说也是一桩喜事,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在这里坐一会儿,待朕批完了这些折子,差不多便可以用晚膳了。” “多谢皇上。”谢恩之后,那拉氏又试探地道:“皇上,能否传弘时入宫一道用膳,咱们三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用膳了。” 胤禛点点头,唤过候在一旁的四喜道:“去请二阿哥入宫,另外让御膳房多备几个皇后还有二阿哥喜欢吃的菜。”说到这时,他皱了皱眉对那拉氏道:“朕记得弘时最喜欢吃木须炒肉片是吗?” 那拉氏一怔,旋即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胤禛得到确定,对四喜道:“记着,让御膳房别忘了做这道菜。” “奴才遵旨。”如此应了一句后,四喜赶紧下去传旨,而那拉氏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胤禛批改着一份又一份的折子。 不过,更多时候,她的目光落在胤禛手中的朱笔上,正是这么一枝笔,却凝聚了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利,只要是用这枝笔写下的东西,不论是朝中一品大员还是各省督抚,都需无条件去执行,不可有一丝违逆。 权利……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只要尝试过一次便再也割舍不下了。听说有一种东西名叫鸦片,与烟相似,但又有所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一旦吸食了鸦片就终身无法戒除,除非杀了吸食者。 但在她看来,权利是远比鸦片更让人成瘾的东西,无时无刻不想牢牢握在手中,而握住后,就再也不会放手,到死都不肯。 至于良心……呵呵,她的良心早在一次次的明争暗斗中消磨的无影无踪了,如今在胸口跳动的,是仇恨之心,这份仇恨不止是对钮祜禄氏,也是对胤禛! “朕这枝笔很好看吗,皇后从刚才起就一直没移开过目光。”那拉氏想得入了神,连胤禛注意到她也没察觉,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胤禛手中的朱笔,直至胤禛出声方才回过神来。 那拉氏定了定神,轻笑道:“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只是想到皇上每日都要用这朱笔批改折子,凡是呈上来的折子,事无巨细都要批阅,皇上每年所批的字,加起来只怕都有数万了,实在是辛苦之极。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胤禛哂然一笑合起面前已经批完的折子,道:“不过是写几个字罢了,能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有时候,朕实在是不敢落笔,唯恐写错一字,便会有百姓为此受苦。朱笔,朱笔,实在是一枝重逾千斤之笔,不好握啊!” “先帝将皇位传给了皇上,就是相信皇上可以掌管好这个大清江山,而事实也证明先帝没有选错人,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皇上殚精竭虑,从没有一丝松懈,如今天下百姓,皆称颂皇上英明仁德。”那拉氏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眼中的贪欲,不在胤禛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朕需要做的还有许多,如今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而且如今的大清内有忧患,外有强敌,朕如何能够松懈。” 强敌不需说,是指准葛尔那些对中原虎视眈眈之人,至于内患…… “皇上说的内患,可是指新政?”那拉氏的话令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颔首道:“不错,一年之期就快到了,只凭河南一地,远不足够说服文武百官,希望李卫与弘昼可以尽快理顺浙江之事,朕不强求他们与弘时一样,说服所有富户,但至少要有八成以上的富户同意新政,才算交待得过去。” “皇上不必太过担心,李大人本就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又有五阿哥一同处事,定可以将事情解决,不负皇上所望。” “希望如此。”见胤禛再次拿起朱笔,那拉氏趁机道:“皇上,臣妾为您磨墨可好?” 随着胤禛的点头,那拉氏取过一旁特制而成的朱砂墨,在墨砚中轻轻地磨着,不时加上几滴清水,不一会儿墨汁便出来了,却不是平素所见的黑色,而是鲜红如血,朱笔朱笔便是因为沾此朱砂墨而得名。 那拉氏一边磨着墨一边看胤禛不时醮笔在奏折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虽然她对胤禛充满了怨恨,但仍不得不承认,不论是批阅哪一份奏折,胤禛都是极为认真的,哪怕手指已经因为写了过多的字而有些酸软,依然认真的批阅着,而每一份批阅都可说是一语中的,从扬扬洒洒数千字的奏折中,挑出最核心的问题。 时间在这样的批阅中渐渐流逝,待得胤禛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时,四喜亦回来了,在其身后跟着弘时。 胤禛似有些意外他们这么快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半开的窗子才发现天色已暗,连最后一丝余晖也正在被黑暗吞没。 胤禛搁下手中的朱笔,失笑道:“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朕以为才近黄昏呢!” 弘时行过礼后笑道:“皇阿玛每次一专心于政事,便会忘了时辰,非得把政事忙完了不可。”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讨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换了以前,弘时自然不会这样说话,但如今的他,立下大功又深得胤禛喜欢,说话自是有了底气。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胤禛笑了笑转向那拉氏道:“朕忘了时辰,倒是累皇后站了许久,实在过意不去。” “皇上这话好生见外,臣妾倒是盼着能这样多站站,多陪陪皇上。”那拉氏凝眸笑着,神色说不出的温柔。 胤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弘时扶着那拉氏去椅中坐下,随后道:“朕听说最近各地送了不少待处决的犯人名单过来,刑部上下都在一桩桩核实,很是忙乱,你可还受得了辛苦?” 弘时知道胤禛这是在考校他的差事,连忙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这段时间一直与诸位大人共同核实案情,其实也并不是很辛苦。再说儿臣辛苦一些并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否则不止是害他们受冤更是令他们家人尝尽生离死别之痛。不瞒皇阿玛,连着这一段时间的审查,确实让儿臣发现好几桩案情有古怪,在与尚书大人商议后,已经将案件发还上一级重审,有一桩案件更会在刑部开审。” 弘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令胤禛颇感意外,“好,朕看你以前行事颇为浮燥,原以为你在刑部会觉得枯燥,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刑部主管天下刑名案件,任何一桩案子都关乎着一人乃是多人的性命存亡,所以必须慎重以待,不可有半点马虎,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很是不错。” “以前儿臣心浮气燥,未曾理解皇阿玛的苦心,这次在河南历练了大半年,经历了不少以前在京城里经历不到,甚至看不到的事,若如此还不曾长进,就真是不配为皇阿玛的子嗣了。” “好!”胤禛赞许地点点头,随即道:“四喜,去看看晚膳都备好了没有?” 不等四喜回话,弘时已是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御膳房已经将膳食送去暖阁中,想必此刻已经都备好了。” “嗯,那过去吧。”胤禛起身往暖阁行去,弘时扶着那拉氏紧随其后,待得各自落坐后,弘时亲自为胤禛与那拉氏斟满酒,然后执了酒杯道:“儿臣敬皇阿玛与皇额娘一杯,祝愿皇阿玛圣体安康,皇额娘凤体康宁,否及泰来。” 胤禛点点头,将杯中酒喝尽,那拉氏亦是如此,待得放下酒杯后,那拉氏挟了一筷木须炒肉放到弘时碗中,温言道:“你皇阿玛知道你喜欢吃这个菜,所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弘时脸色在那一刻有了细微的变化,不过在胤禛有所察觉之前便已化为感动之色,“想不到后皇阿玛还记得儿臣的喜好,看来这盘木须炒肉儿臣说什么也得将它吃尽。” 胤禛闻言颇为高兴地道:“既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一顿晚膳下来,弘时当真将那碗木须炒肉给吃得干干净净,一直说很好吃,还说在河南时便时常让厨子做这道菜,无奈厨子做的口味一点都不地道,吃了几筷就不想吃了。 “既是这么喜欢,明儿个再入宫陪朕与你额娘用晚膳,朕让御膳房再做这个菜。”胤禛的话令弘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想要行礼,无奈吃的太多,竟是撑得弯不下身去,胤禛见状笑道:“行了,不必行礼,朕知道了,另外明儿个你将要提到刑部审的那桩案子的卷宗带过来,朕想要亲自看一看。” 弘时连忙答应,在小太监开始收拾碗碟的时候,他也与那拉氏一道退出了养心殿,一直来到坤宁宫,那拉氏刚进殿,便道:“去将漱盂拿来,另外再沏盏清茶进来。” 小宁子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多嘴,直接依着话去做,那拉氏示意他放到弘时下面,然后对一直没说过话的弘时道:“你若是不舒服就都吐出来吧,此处没有外人,你皇阿玛更不会知道。” 听得这话,弘时将手指伸入喉咙里抠着,很快便将刚才吃下的东西全吐出来了,除了一些酒水还有小半碗米饭之外,便全是木须炒肉片,待得全部吐干净后,那拉氏替他拭干净嘴边的污渍道:“既是不喜欢,为何要吃这么许多?” 弘时以前确实喜欢吃木须炒肉片,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弘时长大后就不太喜欢吃了,更不要说吃这么许多。 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弘时,都知道,但谁都没有说破,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得到胤禛的重视,自然不愿令胤禛不喜。所以哪怕是不喜欢吃那道菜,弘时也强撑着全部吃完了。 弘时取过一旁的茶漱了口后方才道:“儿臣若不这样,怎能让皇阿玛主动开口说让皇额娘与儿臣明日再去养心殿用晚膳。” 那拉氏黯然道:“唉,苦了你了,都怪皇额娘没用,否则哪需要你这么受委屈,皇额娘实在对不起你。” 弘时闻言连忙蹲在那拉氏膝前道:“皇额娘养育了儿臣二十年,儿臣却让您操尽了心,若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儿臣跟您说才是。” 那拉氏抚着他的脸道:“你啊,真是比以前懂事太多了,皇额娘相信,你皇阿玛一定会越来越重视你,甚至取代弘历的位置。”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来,道:“本宫听着弘历如今在吏部当差,他做的怎么样?” 弘时道:“虽然儿臣不愿承认,但弘历确实有几分能力,吏部的差事一直当的不错,哪怕是眼下要考核各处的官员,也没听说出什么大纰漏,只是有一回出了些小差错,被皇阿玛训斥了几句,不过儿臣听说,这个差错是舅舅让弘昼暗中做的手脚。” “嗯,你多注意着弘历一些,依眼下的形势下来,储君会在你们二人之中挑出,如今你皇阿玛虽然看着身子还行,但当初舒穆禄氏的媚药早就已经掏空了他的身子,如今不过是外强中干了。四个儿子当中,弘昼没有大才,弘瞻太小,唯有一个弘历能够威胁到你,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打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知道,儿臣可不像他那样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额娘,哪怕做错了事,也自有人为他求情。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话刚出口,弘时便后悔了,他这样说岂不是存心让那拉氏难过吗? 想到这里,他赶紧往那拉氏看去,果然面有哀戚,赶紧道:“皇额娘,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只是想告诉皇额娘,儿臣不会松懈,儿臣……”越是着急越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还是那拉氏安慰道:“行了,你什么心思皇额娘还会不知道吗,总之咱们母子同心,定可以除去钮祜禄氏母子。” “嗯,儿臣绝不会再让皇额娘失望。”弘时安下心来,伏首于那拉氏膝间,然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日间所遇到的那个女子,徐常在……她真的好像佳陌,好像那个他日夜挂在心中的女子。 虽然自倚香院那件事后,他对兰陵有所改观,常会去英国公府看她,坐着说说话,但终归不能与佳陌相比,那是他第一个真心爱过的女子,偏生又在他最爱的时候离他而去,成为他一生的痛,也成为他一生无法解开的结。正因为如此,徐常在对他的触动才会如此之大。 在弘时一直未说话,那拉氏停下手里的动作道:“在想什么?” 弘时知道那拉氏不喜欢佳陌,逐道:“没什么,儿臣想起一个故友,今日意外见到一个与之相像之前,险些认做是他。” 那拉氏今日刚刚释禁足,并没有见过徐常在,自然不知道弘时口中的故友是索绰罗氏,只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会认错并不奇怪,瞧仔细一些就是了。” 弘时没有再说什么,然徐常在影子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承乾宫中,凌若听着杨海打听得来的消息,当听得胤禛传召弘时与那拉氏一道在养心殿用膳时,一丝异色爬上她的眉梢,旋即冷笑道:“看来皇后在皇上面前没少说好听的,竟让皇上留她在养心殿用膳,还特意将二阿哥召了进来。” 三福在一旁道:“皇后最大的倚仗便是与皇上三十余年的夫妻情份,还有夭折的世子,想必是从这两方面着手打动皇上。” “本宫猜着也是。”凌若说了一句后,对杨海道:“明儿个一早你去午门外等着,见到弘历就让他派人去城外几个乱葬岗好好找找,看有没有萍儿与红缨的尸体,若找到了就让他立刻入宫见本宫。另外……” 不等凌若把话说完,三福已是皱着眉道:“主子,恕奴才多言,您这样让杨海去午门外等四阿哥,会否太过冒然了一些?” 凌若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此话从何说起?” “与四阿哥一道下朝的可还有二阿哥及英格等人,他们看到杨海专门去见四阿哥,少不得会起疑心。所以,依奴才所见,还是让杨海去宝亲王府与四阿哥说这事,来得更为稳妥一些。若是让二阿哥察觉到咱们想找萍儿与红缨的尸体,只怕会毁尸灭迹,让咱们连最后一丝线索也失去。” “你知道他把尸体扔在哪里乱葬岗吗?又或者说你知道他将尸体埋在何处?”凌若的问话令三福一怔,摇头道:“这个奴才如何知晓。” “你不知晓,本宫也不知晓,但四阿哥却是必定知晓的,一旦他察觉到有人在打那两人具尸体的主意,你说他会怎么做来着,毁尸灭迹对不对?”在三福点头后,她轻笑着道:“现在你明白本宫的打算了吗?” 在将脑海里的话理顺后,三福恍然道:“要毁尸就一定要先找到尸体所在,主子是想让二阿哥自己带咱们找到尸体对吗?” 凌若颔首道:“日间本宫虽与谨妃说只要仔细去乱葬岗找,就必定能找到,可是这个范围毕竟太大了一些,而且若他们埋得太深,咱们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找出来。但若让弘时带咱们去找,那就不一样了。”说完这句,她转头对听得出神的杨海道:“知道明白 “奴才都记下了。”杨海赶紧答应,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就传来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凌若没想到胤禛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扶着杨海的手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便见胤禛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凌若施过礼后,轻笑道:“皇上这时候过来,可是吓了臣妾一跳。” “朕看今夜月色不错,便想来看看你与嘉柔,她可是已经睡了?”如今的嘉柔已经快一岁了,开始学着说话了,最先学会的便是阿玛还有额娘。 凌若答道:“臣妾刚去看过她,还在玩耍呢,臣妾陪您一道过去。” 胤禛点头,极为自然地握住凌若的手,携手往偏殿走去,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可不正是嘉柔的笑声吗? 正到里面,只见她正与奶娘玩耍呢,奶娘拿着一个小银铃逗她,嘉柔笑得极是欢快,虽然才是一岁的小人儿,但她已经认得胤禛,一看到他进来,便张手要他抱,口里叫着咬不准音的“阿玛”二字。 面对这个幼小的女儿,胤禛眼中尽是慈父之色,牢牢将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逗弄,许久方才有些不舍地交给奶娘,让她哄嘉柔睡觉,自己则与凌若走了出去。 “几日不见,感觉嘉柔似乎又大了一些,脚上的力道也足了,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恩,她如今拉着臣妾的手已经能走几步了,走得也挺稳,只是胆子小,一放手就不敢走了。” “孩子是这样的,要给她时间慢慢适应,朕记得弘时快一岁半的时候才会走,走得最早的是弘历,自己会走时,还不到一岁。” “皇上记得可真清楚。”凌若笑笑道:“今日皇后娘娘开释禁足,臣妾还以为皇上会留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呢!” 胤禛恻目看着她道:“怎么,你很希望朕过去吗?” “臣妾可是什么都没说,臣妾倒是希望能够每夜与皇上这样赏月,可惜……”不等她说完,胤禛已经抬手按在她唇上,“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可惜二字,你喜欢,除了雨夜无星无月之外,朕都过来陪你赏。”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踏入圈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哪知却意外听得这样一番言语,甚是感动地拉下胤禛的手道:“皇上待臣妾这样的好,可是要臣妾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胤禛笑言道:“这辈子还不清就下辈子还,正好将你生生世世绑在朕身边,永不分离。”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悄然收紧了与胤禛交握的手,令彼此的温度彻底融合在一起,无分彼此。 不论那拉氏在胤禛面前说了什么,也不论她们母子如何刻意讨好,都无法取代凌若在胤禛心里的地位。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钮祜禄凌若,是胤禛愿意用性命去保护的女子。 翌日清晨,杨海便在午门外等待,看到弘历下朝出来,连忙迎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杨海的话令弘历露出一丝惊色,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这番耳语无巧不巧,被走在弘历身后的弘时看在眼中,在向正说话的刑部上书告罪一声后,他快步来到弘历身边,似笑非笑地道:“老四,刚才那个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杨海?” 弘历忍着心中的厌恶道:“二哥真是好眼力,不错,正是杨海,不知二哥有何指教?” “说不上指教,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一大清早的,贵妃娘娘让杨海在这里等你,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不知能否与二哥说说?” 弘历皮笑肉不笑地道:“还真让二哥猜对了,确实是一桩了不起的大事,他说……” 虽然弘时知道弘历不会与自己说实话,但听到他这么说时,还是忍不住将耳朵凑过去几分,好将弘历刻意压低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一些。 弘历一本正经地道:“他说二哥你的朝服后面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里面的衣裳都露出来了。” 弘时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扭头往身后看去,然在扭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杨海与弘历说话的时候,自己还在后面,试问杨海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背部,分明就是弘历故意在寻自己开心。 在将头扭转回来后,他面色不善地道:“老四,你这个玩笑可开得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弘历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后,翻身跨上小郑子牵着的马,笑道:“我该去吏部办差了,改日得空了再与二哥闲聊。驾!” 在弘历策马离去后,弘时也上了轿,他不喜欢骑马,上下朝时多数是乘轿子,在轿夫抬起轿子时,他掀了轿帘对亦步亦趋跟在轿边的王忠道:“从这一刻起给本王牢牢盯着弘历,不论他去哪里都别放松了。” 王忠低声道:“奴才记下了,一回到王府后奴才便立刻派人盯着宝亲王。” 弘时放下轿帘,嘴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哼,就算弘历不说,他也会查出来。熹贵妃特意让杨海等在午门外,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一回到定王府,王忠就依着弘时的吩咐,派人牢牢盯住弘历,不论他或者他身边的人去到哪里都有人仔细盯着,并且不断传来消息。 在第三天夜去,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弘时耳中,弘历派人去乱位于京郊各地的乱葬岗,四处翻找,说来也奇怪,乱葬岗除了横死冤死的尸体之外,就只有成群结队的野狗还有乌鸦,不知他派人去那里做什么。 跟踪的人猜不透弘历的用意,弘时却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本有些犯困的脑袋一下子清醒无比,阴沉着脸道:“除此之外还有查到什么?” 回话的人小心翼翼地道:“回王爷的话,因为宝亲王所派的人行事颇为小心,所以奴才等人不敢跟的太近,也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 在示意他下去后,弘时负手在屋中来回走着,脸色阴沉之余又隐隐有些忧心,王忠在一旁道:“主子,难不成四阿哥是在找萍儿与红缨的尸体?” “十有八九。”弘时冷冷吐出这四个字,随后道:“怪不得那日杨海神神秘秘的附在老四耳边说话,原来竟然是这事。熹贵妃……这个女人真是不可小觑,居然让她猜到本王会走这一步。” 王忠一脸担忧地道:“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若真让宝亲王找到萍儿她们的尸体可就麻烦了,图理琛大人那边首先就交待不过,若是再让他跑到皇上面前一通说,那主子您……” “你还嫌本王不够烦吗?”弘时在骂了王忠一通后又咬着牙道:“熹贵妃想打响这个如意算盘,也得问问本王同意不同意!”这般说了一句后,他转而道:“当时将她们扔在哪个乱葬岗?” 王忠答道:“奴才让人将她们扔在郊西的乱葬岗,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奴才还特意让人将尸体埋了起来,除非宝亲王将乱葬岗一寸寸翻过来,否则断然不可能发现。” 弘时没有说话,负手走了几圈道:“不行,本王不能冒这个险。” 王忠眼皮一跳,道:“主子的意思是……” 弘时瞥了一眼外头漆黑天色,冷声道:“你亲自带一些人去郊西的乱葬岗将她们挖出来,然后烧了,唯有这样,才能彻底不被弘历发现,明白吗?” 一听说要自己大半夜的带人去挖尸体,王忠整个人都渗了一下,打从心底里不愿,但当着弘时的面,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低头道:“奴才这就去办,只是主子,如今城门已关,除非有九门提督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许出城,是否等明日再办?” 弘时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不过在王忠退下之前,弘时再一次叮嘱道:“仔细一些,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否则本王唯你是问。至于需要多少人,只要是这王府中有的,任由你调配,包括舅舅给本王的那几个暗卫。” 翌日在城门将关之时,王忠带着人出了京城,这些人除了几个身强力壮又嘴巴牢靠的侍卫之外,还包括英格派给弘时的两个暗卫,其中一个就是曾经杀过妓女替弘时“洗脱”冤情的暗鹰。 出城之后,王忠并没有直接带人去郊西乱葬岗,而是寻了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庙暂歇,然后派了一个人去乱葬岗那边,看有没有人出没,尤其是弘历的人。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乱葬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直等到天黑时分,那人方才回来,他绕着乱葬岗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更不要说是弘历的人。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听得这话,王忠放下心来,走到抱着剑闭目养神的暗鹰面前,毕恭毕敬地道:“大人,咱们可以动身了吗?” 虽然弘时说所有人手任由他调配,而他又是弘时的心腹,但在暗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头子面前,依然不敢有一丝放肆,甚至尊称一声大人。否则真要是惹怒了他,谁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来一剑,要真是这样,可死得太冤了。 暗鹰眼也不抬地道:“时辰尚早,等两更之后再动身。” 王忠原想早些办好弘时交待的事,也好放下一桩心事,而且拖得越晚,就感觉越渗得慌,但暗鹰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虽然此处没有人打更,但两更一到,暗鹰便睁开了眼,对坐立不安的王忠道:“行了,走吧!” 昨日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泥泞,没走几步路,鞋底便沾了许多泥,越往乱葬岗走,这一路之上就越荒凉,到后面已是野草遍布,春虫嘶鸣的声音越来越响,脚边的野草堆里,经常会跳出一只不知名的虫子,甚至有一条蛇游过,借着月光能够看到这条蛇头部呈三角形,乃是一条毒蛇。 王忠示意众人停下脚步,紧张地注视着那条蛇,一直等它游远后方才轻吁了一口气,再次往前去。 还没走到乱葬岗,便已经能够看到四处飘飞的鬼火,鬼火是绿的,也是冷的,让人还没走近,便已经觉得浑身发凉,寒毛倒竖,众人之中,神色乃至眸光没有一丝变化的,也就暗鹰与另一个暗卫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死人堆里打滚的,又有何好惧。 王忠不记得这一路上自己到底咽了多少口唾沫,咽到后面,他觉得嘴巴里的唾沫越来越少,只能干咽。 此次随王忠一道过来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当初来扔萍儿与红缨的人,他踩着满地的人骨骷髅,又或者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的残肢来到某一个不起眼的鼓包前,颤声道:“总管,就……就是这里了。” 一听这话,王忠连忙唤过一路跟来的几个侍从,命他们拿出带来的铁揪,就着这个小丘挖下去。 他们将萍儿与红缨埋得很深,足足有一丈,这也使得她们没有被野狗拖出来啃食,依然好好地埋在那里,只是尸体开始腐烂了,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如果他们这么扔着不管,就像王忠说的,除非弘时将几座乱葬岗一寸寸的翻起,否则还真找不到被埋在深处的萍儿两人。但弘时太过仔细,不愿出现一点问题,岂知他这么做,恰好是中了计。 在连暗鹰也没有察觉的远处,一群人正伏在草丛中,注意着王忠等人一举一动,兆惠与阿桂赫然就在其中,其中兆惠手上拿着一只千里镜,这东西虽然稀奇,但对于兆惠来说,要弄一支并不是什么难事。 “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抓人了?”阿桂在一旁问道。 兆惠轻声道:“不急,等他们把尸体挖出来再说。” “不急不急,你都说多少遍了,究竟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阿桂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白天时分就带人一直埋伏在乱葬岗处,每一个乱葬岗都有相应的人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报给他们二人。如此一直等到黄昏时分,终于有探子来报,说发现有人出现在郊西乱葬岗附近,并且有人在乱葬岗徘徊,所以他们立刻悄悄赶来此处,与原本埋伏在这里的人汇合,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了,才等到鱼儿上钩,可兆惠就是不让他出去抓人,可是将他给憋坏了。 兆惠放下千里镜道:“急什么,咱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难道还怕他们逃走不成,待会儿有你显威风的时候。” 阿桂哼哼两声道:“我就怕你一直等着等着,结果可以抓到的人也被你给等没了,到时候看你怎么跟四阿哥交待。”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兆惠摸着下巴道:“虽然四阿哥说只要能拿到萍儿二人的尸体就行了,但我认出那群人当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二阿哥的心腹王忠,你说要是能把他也给抓了会怎么样?” “你确定?”阿桂一边说着一边抓过千里镜,因为天色太黑的关系,再加上王忠他们并没有燃火把,所以只能借着天上的月光隐约看一个大概,至于样貌却是无法看清了,真不知道兆惠是怎么辩认出来的。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假过。”兆惠回了一句后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咱们要是抓了王忠会怎样?” “自然是比光抓两具尸体来得有用了,到时候看那个糊涂顽固的图理琛还有何话好说。而且他是二阿哥的心腹,一定知道很多隐秘,要是能把他的嘴撬开,二阿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阿桂皱了皱眉道:“他肯不肯开口就不知道了,而且他只是一个奴才,能不能真的指证二阿哥,谁都不知道。” “没关系,他嘴硬,咱们可以慢慢与他玩。”兆惠露出一抹冰冷诡异的笑容,看得旁边的阿桂一阵发寒,推了他一下道:“行了,别摆你那个吓人的笑脸上,盯牢一些,要是可以动手了,我就发信号,可不能让他们逃了,否则我可没见脸去见四阿哥。” 在兆惠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乱葬岗时,一干侍从也是将萍儿与红缨的尸体从坑里抬了出来,王忠捂着鼻子,极力想要隔绝那一阵阵的尸臭,但臭气还是不断从指缝中钻进来,令他几乎快要被薰晕了。 王忠忍着充斥在口鼻之间的臭气,道:“赶紧拖去没人的地方烧了,咱们也好回去覆命。” 与此同时,一只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四周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月色下出现许多黑影,且到处都有,将他们重重包围起来。 在王忠慌乱不知所措时,暗鹰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来,“中计!”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修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到他的声音,王忠顾不得恶臭,赶紧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暗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那些人影,很快他便看出了哪个是领头人,目光牢牢锁定了兆惠与阿桂,沉声道:“你们是四阿哥派来的人?” 兆惠打了个响指道:“不错,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若是伤了死了,可别怪我。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暗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握在手里的剑抽了出来,指向兆惠,在他之后,另一个暗卫与那些个侍从也纷纷抽出自己的武器,显然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至于王忠,他可不会武功也没有武器,只能躲在众人后面。 一听这话,阿桂有些埋怨地道:“我早跟你说过,不用废话,直接上去把他们都抓起来就行了,你偏不听,非要整这一出。” 兆惠没有说话,也没有命人动手,只是盯着暗鹰,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这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却给他一种极危险的感觉,一旦动起手来,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说话,阿桂更急了,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难道真要等他们带着尸体走了再动手吗?” 听着他的话,兆惠咬了咬本就已经紧咬的牙关,道:“所有人听令,将他们所有人擒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虽然他感觉到暗鹰很危险,但这一仗势在必行,不可能因为危险而退缩,不过原本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感觉,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尤其是在看到暗鹰出手后。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地狱来的修罗,出剑狠准快,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已经杀了一个人,当那个人的鲜血染红乱葬岗土地的时候,阿桂也觉出不对劲了,从别人手中抢过一把钢刀迎了上去,阻止他再继续杀人。 兆惠原以为来的只是定王府一些普通的侍从,就算会武功也说不上多利害,岂料竟是会出现这样一个杀人机器,还有另一个黑衣人,虽然不及暗鹰,但也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 阿桂在迎上暗鹰后,虽然阻止了他杀其他人,但他也不是暗鹰的对手,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伤痕,不过阿桂也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别人受了伤都会心怯,他却是斗志更加激昂,犹如不要命一样,一时倒真与暗鹰斗个势均力敌,不过兆惠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很快阿桂就会再次处于下风,毕竟两人实力相差的太远,不是靠斗志或是气氛就能扳平的。 该怎么办?照这样下去,肯定是挡不住王忠等人的,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正当兆惠苦思冥想之时,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潜到他身边,不过他刚举起刀,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正中他胸口,将刚刚还在跳动的心脏钉死在那里。 直至那人摔倒在地上,兆惠方才看了他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讽刺,以为他在想事情且手中没有武器,就可以轻易杀了他吗?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在杀死那人后,兆惠也想到了办法,其实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仅仅只是萍儿与红缨的尸体,并不是要杀死暗鹰等人,所以只要目的达成即可,而且以他们的人手,要退走是断然没有问题的。 问题只在于,带着这么两具尸体,那个像修罗一样的男人一定会追着他们不放,不过,他刚才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想到这里,兆惠从右边的靴子里再次抽出一柄匕首,随后又将已经变成尸体的那人身上将匕首拔出来。也不知那匕首是什么东西打造而成,这样抽出来居然没沾一滴血。 兆惠缓缓吸了一口气,开始快步跑向摆放着萍儿与红缨尸体的地方,一路之上,两把匕首寒光闪现,格挡着任何一个想要阻挡他去路的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尸体面前,那里只有一个王忠在,不过后者早已是吓得瑟瑟发抖,且又不懂武功,根本没法阻止。 这一路疾奔还有打斗也令兆惠脸色发白,他身子一直都不好,再加福州一行,更是令身子变差,所以平常若非必要,他是不会动手的,但眼下,显然是万分必要之时。 暗鹰虽然被阿桂缠住,但他一直有注意那两具尸体,看到兆惠出现在尸体旁边并不太担心,因为凭兆惠一人根本就不可能带走两具尸体,但接下来的事就令暗座脸色大变了,只见兆惠手中寒光一闪,两柄匕首,竟然一左一右割下了萍儿与红缨的头颅。 是的,弘历是想让图理琛看到萍儿与红缨的尸体,但事实上真正看的不过是一个头一张脸罢了,只要头在便可以了,至于身体,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还没等兆惠绑好两颗头颅,暗鹰手上攻势一紧,将阿桂桂牢牢压制住,然后趁着阿桂变招的功夫,双足一跃往兆惠扑来,这两颗头颅绝对不能让兆惠带走,否则二阿哥危矣。 面对扑到面前的暗鹰,兆惠奋力抵挡,阿桂也赶过来帮着一起对付,但当暗鹰真正发起狠来时,两人根本抵挡不住,哪怕使劲全力依然败退。至于其他人,虽然想过来帮他们,但完全不是暗鹰还有另一个黑衣人的对手,兆惠甚至有一种感觉,就算只剩下这两人,也足够杀光他们所有人。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吗?放弃已经到手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兆惠否决了,既然四阿哥将这件事交给他们,就是对他们的信任,绝不能让四阿哥失望,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想到这里,兆惠的目光变得狠厉渗人,旁边的阿桂亦是一般,两人皆发疯一样的攻击着暗鹰,哪怕身上受了伤也不管不顾,这样的拼死反扑,还真让暗鹰有些头疼,一时未能将他们拿下。 在与暗鹰打斗的时候,兆惠一直有在留心四周的情况,乱葬岗处于荒山之中,原本只是一片小山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将没钱安葬或是大户人家被打死的下人扔在这里,还有客死异乡没人认领的尸体,渐渐的这里成了乱葬岗,多年下来原本的小山包也因为越来越多的尸体而变得越来越高,犹如一个真正的山丘,不过这个山丘却是用白骨累成的。因为这里实在埋葬了太多死人,也因为这里飘飞的鬼火,所以没有人愿意在夜间来此,所以不论他们在这里怎么打怎么斗,都不会有人发现。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借着月光还有鬼火看清那条斜长达到丈的坡度还有底下半人高的野草后,兆惠开始有意识地往斜坡边靠过去,当一脚已经悬空时,他一手抓紧人头一手拉住阿桂,往斜坡滚去。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暗鹰没料到兆惠会冒险出这么一招,等他追下去的时候,兆惠两人已经滚到山下了,然后借着半人高的野草逃窜,令暗鹰一时之间无法锁定他们二人。 正当兆惠以为挣得一线生机时,除了月光与鬼火之外,就再没有一丝其他亮光的荒野之中,突然冒出一簇簇火光,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火光就朝他们袭来,兆惠与阿桂赶紧各自躲避,幸好这些火光并没有特别指向他们,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就躲开了 当这些火光落在地上时,惊魂甫定的兆惠二人方才看清这火光为何会朝他们袭来,皆因这乃是一枝枝火箭,因为地上湿润泥泞之故,虽然到处是野草,但火并没有一下子烧起来,只是稀稀拉拉地燃着,与此同时,刚才射箭过来的地方,也再次燃起了一簇簇火光,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刚才那样的火箭,而是火把,驱散了那一地的黑暗,露出许多人影来。 当兆惠看见那些人,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时,刚才面对暗鹰时也不曾出现过的绝望浮现在他脸上,同时还有无与伦比的震惊。 弘时,站在那处山头的,竟然是弘时,他不是应该在定亲王府吗?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莫说是兆惠,所有人包括王忠、暗鹰等人在内都是满心疑问,怎么都想不明白弘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过这对于王忠等人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尤其弘时还带了那么多人来。 兆惠眼珠子不停地转着,试图在这绝望中寻出一条生路来,同时脚步悄悄地往旁边挪着,刚挪了一步,耳边便传来弘时淡漠的声音,“兆惠,你若再走一步,本王就射爆你的头!” 兆惠身子一僵,停下脚步往弘时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张弓,且弓弦拉满,只要他一松手,搭在弦上的箭就会取兆惠的性命。而不是像刚才那些火箭一样,仅仅只是探路的性质。 在弘时露面后,乱葬岗上的战斗就结束了,因为在那一枝枝黝黑箭头的指向下,随时都会没命,而且是死的毫无意义。 “定亲王,恕我不明白,你大半夜的出现在这乱葬岗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这里寻相好的?”兆惠故意不正经地与弘时打岔。 “那你呢,你与阿桂带这么多人又来这里做什么?”弘时冷笑着反问,不过手里的箭可是丝毫没有放松。 在王忠带人出城后,他又将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不论是熹贵妃还是弘历,都是行事谨慎之人,若他们真不想被自己发现,大可以让杨海去宝亲王府,何必非要守在午门外,就算真是要紧的事也不必急成这样,除非……他们是故意让自己发现古怪,要是照这么说的话,那弘历派人去乱葬岗的用意就有待思量了。 很可能,他根本就是在引自己入套,让自己带他找到萍儿与红缨的尸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派王忠去,就是正好步入熹贵妃与弘历设下的陷阱之中。 弘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今的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回皇阿玛的欢心,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所以在想到整件事很可能是个陷阱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可是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若无九门提督之命,谁都不能出城门。 虽说一切都仅仅是个猜想,但弘时赌不起,所以在几经思量之后,他连夜去拜访了九门提督,此人虽不是他们的人,但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英格也没少出力,所以当他听到弘时要求他开城门的要求后,虽觉得为难,但思量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照例还是要问一下弘时出城的原因。 弘时思量片刻,道:“本王本不愿提这家丑,但大人都肯帮本王这个忙了,若本王还不说,未免说不过去。不瞒大人,本王府中出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仗着本王信任卷走了本王府中不少值钱的东西,还包括几处庄子的地契田契,若不立刻将他抓回来,不知会捅出多大的漏子来。” 九门提督虽然觉得弘时有些小题大做,但也不曾怀疑,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请王爷这就随下官去城门。” “好!”弘时应了一句后,又对跟着他来的管事道:“你立刻去府中点齐人马,随我去抓那个叛贼去!” 等管事带着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倒是将九门提督吓了一跳,因为他足足带了三四十人,而且个个太阳穴鼓起,身子精壮,一看就是练家子了,除此之外,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或是武器,仅仅是追捕一个背叛的下人实在有些兴师动众,亏得这是出城,若是入城的话,九门提督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出了城门之外,弘时就往位于郊西的乱葬岗赶路,刚登上附近的一个山头听就到乱葬岗那边有打斗之声,弘时当即命带来的侍从用火箭射向乱葬岗,目的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借着箭头上的火光照明,好让他看清那边的形势,亏得他及时赶到了,否则真让兆惠带着那两颗人头回京摆到图理琛面前,他就真是麻烦大了。 再说乱葬岗这边,兆惠随口道:“我与阿桂晚上睡不着来这里走走,岂料正好看到有人在挖尸体,其中一个人还是王爷您身边的王忠,您说巧不巧。” “兆惠,不用在这里跟本王打哈哈,你跟老四打的什么算盘,本王都一清二楚,若想活命的话,就把那两颗人头交出来,否则本王立刻就送你归西。”不等兆惠说话,他再次补充道:“别以为本王是与你开玩笑,虽然你是佛标的儿子,但只要这里的人都死了,谁又知道是何人杀了你。”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齐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脸色连变,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的话来,旁边的阿桂用力扯着他的衣裳低声道:“病秧子,你平常主意不是挺多的吗,倒是赶紧想个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啊。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现在这形势,除非天降神兵来帮咱们,否则咱们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兆惠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后,对不远处的弘时道:“王爷这么说,是打算杀了这里所有的人灭口了,是不是也包括你自己的人?否则让他们活着,这件事早晚会泄露出去,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般说着,他朝拿箭指着自己的众人还有暗鹰等人喊道:“哎,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的主子要杀你们灭口呢,你们真要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吗?” 弘时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挑拨离间,这些人若不是有着绝对的忠心,你觉得本王会带他们来吗?本王知道你诡计多端,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省省吧,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交出你手里的东西,或是与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你应该知道,本王绝对有办法做到。” 兆惠咬着牙不说话,眼中充满了不甘,他不想放下已经到手的东西,但若不放,不止他要死在这里,所有带出来的人都要死。他自恃心思计谋不输别人,可此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阿桂咬牙道:“病秧子,要不咱们冲一冲,我就不信他真能杀了咱们所有人。” 兆惠断然拒绝了他这个提议,道:“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难道你要依着他们的话把东西交给他们?这可是咱们拼死拿到的,也是四阿哥对付他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放弃了?”阿桂越说越气愤,之后更是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贪生怕死?!” “我若是贪生怕死早就将东西交给他了!”兆惠被他说得甚是生气,狠狠盯着阿桂道:“别忘了咱们两个的性命是怎么得来了,若是就这么死了,你对得起四阿哥吗?而且咱们死了之后,东西还不是会被他拿去,有什么区别?!” 阿桂知道兆惠说得在理,但仍是有些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死,说不定……说不定……”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底气。 兆惠冷眼看着他,道:“说不定什么,你倒是说啊,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那里起码二十多把弓,闭着眼睛射都能把咱们射成筛子!” 被他这么一说,阿桂也没了主意,无奈地道:“那……那可怎生是好?” 兆惠闭目不语,审时度势,如今这个形势,除了将人头交出来之外,他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弘时看到他们交头接耳,一直等他们说完方才道:“如何,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吗?”在说这句话时,弘时好像听到一阵马蹄声,但仔细听时又没有了,想来是自己听错了。 兆惠睁眼,忍着心中的愤恨,道:“好,我把人头交给你,但你也必须保证,不再杀我们任何一人。” “放心,只要你肯合作,本王也不想大开杀戒。”如此说着,弘时朝离兆惠他们最近的暗鹰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上前从兆惠手里一把夺过那两颗人头,然后朝弘时走去,在确定东西到手后,弘时松开了手里的弓箭,也命后面的人将弓箭收起来,在离开之前,他冷笑道:“替本王转告四弟一声,这个计谋想得还不够周全,让他下次想一个更好一点的计谋再来跟本王玩!” 兆惠与阿桂死死攥紧了双手,心里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弘时离开,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与弘时对抗的本钱。 弘时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还在喘气的声音,“二哥,我就在这里,你有话大可以直接与我说,何必让人转告这么麻烦呢!” 这个时间令弘时大惊失色,倏然回身,只见不远处冒出重重火光驱散了原本浓重的黑暗,当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弘时也看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一瞬间,他的脸色比刚才的兆惠还要难看。 是自己眼花了吗?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弘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度的震惊令弘时连话也忘了说,只是愣愣地看着弘时,看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与此相反的是兆惠等人,看到弘历出现,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脸上充满了浓重的喜色。 过了许久,弘时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弘历已经喘匀了气,凉笑道:“自然是跟随二哥来了,二哥不是说我的计策不够周全吗?不知道现在二哥觉得是否够周全了?” 弘时死死盯着弘历,缓缓点头道:“周全,老四想的计策真是够周全,是二哥小看了你。”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盯着弘时,在杨海将凌若的计策告诉他后,他便着手安排起来,不论是派人假意在乱葬岗搜寻,还是派人盯着弘时府邸,又或者让兆惠和阿桂带人埋伏在这里,都在他控制之中,不过亲自来这个乱葬岗,可绝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此事还得从弘时去见九门提督开始,弘时只以为自己盯牢了弘历,殊不知弘历同样派人暗中盯着他,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所以弘时刚刚到九门提督那里,弘历就得到了消息,之后又得知弘时与九门提督去城门,并且带人出城。 一得知这个消息,弘历就意识到不好,立刻去找了九门提督,从他口中得知弘时是为了抓捕一个犯事的家仆所以连夜出城,且带了许多人手还有弓箭。九门提督不清楚,弘历又怎会不知道,弘时这个架式,分明是起了疑心,怕王忠那边会出事,所以亲自赶去乱葬岗。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他连忙让小郑子去调集人手,自己则与九门提督说不放心弘时,怕事情严重,所以要亲自过去看看,让他再次打开城门。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彼此牵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九门提督虽然觉得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怪,但也只能依言而做,放弘历等人出城。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弘历一出城门就快马加鞭,赶到最近的一个乱葬岗,从那里守着的人口中得知兆惠去了郊西的乱葬岗,又马不停足的赶过来,在快要到乱葬岗时看到弘时燃在那里的火把,怕马蹄声会惊动了弘时,所以命所有人下马,徒步趁黑来到弘时所在的山头。 这厢,听完弘时的话后,弘历微微笑道:“承蒙二哥夸奖,既是如此,就请二哥将东西还回来,以免伤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和气。” 弘时在镇定下来后,故做不解地道:“东西?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四弟的吗?” 弘历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莫不是这么快就将刚刚抢去的东西给忘了吧,此刻可还在二哥身后那人的手里提着呢!” “哦,你说这个啊。”弘时面露恍然地道:“四弟怕是记错了,这本就是属于二哥的东西,怎么会是四弟的呢!” 听着他的话,弘历渐渐将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听二哥这意思,是不想将东西交出来了?” “本就是二哥的东西,要如何交给你呢。”弘时话音刚落,弘历就从身后的侍从手中取过弓箭,瞬间将它拉满。 他的动作太快,将弘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反应也很快,迅速拉开了握在手里的弓箭,与弘历针锋相对。同时,他们后面那些侍从,也迅速拉开了架式。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放下!”这一次,弘历料到会有麻烦,所以也将府中最忠心能干的侍从带了出来,论人手,并不比弘时少。 弘时冷着脸道:“我若不放你待如何,杀了我吗?弘历,你若敢放箭,我必先射穿你的喉咙,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二哥不会忘了一直以来我的箭术都比你要好吧,所以我相信,先死的那个肯定是二哥。” 弘时不断捏紧握在手里的弓,却一直不敢松手,弘历说得没错,他的箭术确实要比自己高一筹,若就这样射出去,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所以他不敢!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弘时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老四,如果我不把东西交出来,你真的敢杀我吗?别忘了,我可是你二哥,更是皇阿玛的儿子,你若杀了我,自己也难逃一死!”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也不与虚与委蛇,冷笑道:“弘时,你以为今时今日的我还会怕死吗?而且论怕死,你才是最怕的那一人。要不要试试,看究竟是我不敢还是你不敢。” “你!”弘时恨得说不出话来,握弓的力道紧了松,松了又紧,始终不敢放下,但也始终不敢将箭放出去。弘历说的没错,他怕死,比任何一个人都怕,不仅是因为怕面对未知的死亡,更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有了重新问鼎大位的资格,断然不希望就此断送。 可要他就这么放弃,将手中的东西拱手相让,他又万万不甘心,因为那也有可能断送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弘时死死盯着弘历,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破绽,但没有,不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弘历是在吓唬自己。反而更加确定弘历是认真的,若自己不将人头交出来,他真的会一箭射向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弘时真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知该如何是好,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如何,二哥想清楚了吗?”这句话与刚才弘时逼迫兆惠时相差无已,但说这句话的人却是换了过来,真是讽刺至极。 弘时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方才吐出一句生硬如铁的话来,“暗鹰,把人头交给他们!” “是!”夜色中,暗鹰的目光幽冷如鬼魅,另一只手上的长剑突然在其脸上交错划过,令原本就肿胀腐烂的面容更加难以辩认,如此之后,才将人头递了过去。 弘历脸色一寒,手指微颤,箭羽在指间轻颤着,仿佛随时会脱弦而出,取人性命。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时却是笑了起来,甚至将一直拉满的弓箭放了下来,“四弟,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依着你的话,把东西给你了吗,为何还要这个样子,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要求?” 弘历死死盯着弘时,不用看那两颗人头也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冷冷道:“弘时,想不到你竟耍这种花样,真是卑鄙无耻。” “四弟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多了两道疤而已,应该还是能够用的。”弘时此刻已经放下心来,轻笑道:“怎么了,四弟还不把弓箭收起来,难道真打算杀了为兄吗?” 弘历真恨不得一箭射死这个卑鄙小人,但他不能,只要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就不能这么做,始终弘时是皇子,若真的杀了他,就算自己将这里所有的人灭口,也难逃嫌疑,因为还有一个九门提督在,到时候不仅害自己也害了额娘。 弘时看出弘历眼中的恼怒还有顾忌,再次笑道:“如何,想好了吗?若你真想杀了为兄也由得你,只是会有什么结果,想必不用为兄说,你心里也清楚。” 弘历暗吸一口气,缓缓松开弓弦,道:“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乃是同胞兄弟,我又怎会伤害二哥呢。” 弘历这个回答早在弘时意料之中,勾起嘴角道:“这么说来,我可以走了?” 弘历将弓箭递给身后的守卫,冷声道:“二哥请便。” “那就明儿个早朝再见了。”如此说着,弘时摆一摆手,带人离开了乱葬岗,一直到马蹄声在耳中消失,弘历才走下山头来到兆惠与阿桂面前,关切地道:“怎么样了,伤得要不要紧?” “四阿哥放心,都是小伤不打紧,倒是四阿哥,您真就这么让二阿哥走了吗?那人头本就已经肿胀腐烂了,再加上这两道刀痕,更难辩认,只怕图理琛那个老顽固未必会相信。”说到这里,阿桂忿忿地啐了一口道:“那个二阿哥,真是无耻到了极处,偏生在皇上面前还装得一本正经。”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知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兆惠没有阿桂那么激动,但也有同样的担心,“四阿哥,现在这样,咱们今晚的功夫岂非都白费了?” 弘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行了,你们别管这些了,赶紧回城然后让大夫给你们把伤处理一下,余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见弘历这么说了,二人也不多言,随同弘历一道回城,在安置了兆惠二人后,弘历找人用匣子装了两颗腐烂的人头,不过哪怕匣子封了起来,还是有恶臭从缝隙中散发出来,弥漫着整个屋子,逼得小郑子屏住了呼吸,只有在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吸上一小口。 弘历看到他这个样子,道:“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吧,本王这里也没什么事。” “奴才没事。”说话得太快了一些,一大口恶臭涌进鼻腔之中,令小郑子几乎要吐出来,强行忍住后,道:“四阿哥,这两颗人头您准备怎么办,是否要送到图理琛大人府中?”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小郑子见状又道:“奴才担心图理琛大人不会相信,您也知道他那么顽固,又那么偏向皇后娘娘与二阿哥。” “本王知道,但这两颗人头是兆惠与阿桂拼命保住的,之后又经历许多周折才能最终落在本王的手里,若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太过可惜。”弘历此刻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决断才好。 在无声的沉思中,天色渐渐亮起,崭新的一天再次到来,在下朝之后,弘时与弘历被胤禛留了下来,二人虽然各不相看,但心里都明白,应该是为了昨夜出城的事,九门提督肯定是将这件事告诉胤禛了,而且就算九门提督不说,隐匿于京中的暗探也会发现这件事,根本就瞒不过,只是不知道乱葬岗那边的事,胤禛知道了几分。 在这样的猜测中,胤禛道:“朕听说昨儿个夜里,你们俩兄弟先后让九门提督开城门出城去了,有这回事吗?” 弘时先声道:“回皇阿玛的话,确有其事,儿臣一位家奴倚仗儿臣信任,卷走了儿臣府中许多值钱的东西,包括几处庄园田产的契约,儿臣怕他跑远后无法追回,所以斗胆请九门提督开城门,连夜追捕,至于四弟出城的原因,儿臣就不清楚了。” 他话音刚落,弘历便接过话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得知二哥连夜带人追捕叛仆后,怕二哥会有危险,所以带人前去相助,而后面也确实追到了二哥,不知道为什么二哥说不清楚儿臣出城的原因。” 弘时在心中暗骂一声,侧目道:“四弟误会了,为兄是说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说法让九门提督开城门的,并非说没见过你,你特意带来人来帮为兄,为兄又怎么会不知道。” 听着他们的话,胤禛自御座上起身,轻咳一声后道:“你们俩兄弟说完了吗?是不是可以轮到朕问几句?” 二人听着声音不对,哪里敢答话,皆垂低了头等胤禛说话。 胤禛在扫了二人一眼后,道:“弘时,朕倒是奇怪了,何时追一个叛逃的下人,需要带那么多人与武器,据朕所知,你少说带了三十来人,怎么了,这人是绝世高手,武功绝顶,你怕抓不住他吗?” 几句将弘时问得哑口无言,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胤禛已是朝弘历道:“还有你,为何弘时刚一出城你就知道了,而且你在明知道弘时只是追捕一个叛逃的下人,且带了足够的人手,却还同样带了一大帮人出城相助。弘历,你与朕说说,这话说得过去吗?” “儿臣……儿臣……”弘历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这件事真的极为不合理,就算他强行辩解,以胤禛的性子,也是不会相信的。 而这一次,弘时难得没有因弘历的窘迫而露出任何喜色,因为他自己也被胤禛问得哑口无言,总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吧。 胤禛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二人说话,冷然道:“怎么了,平常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言善辩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哑巴了,要不要朕传太医来给你们看看,治治这哑病?” 两人这次倒是出奇的一致,皆慌忙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道:“儿臣该死!” 胤禛盯着两人道:“那你们倒是说说,哪里该死?” 不论是弘时还是弘历皆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说辞来,尤其是弘历,他想过将实情说出来,但一来没有实质的证据,二来会让胤禛发现他与额娘存心算计弘时,对他们母子并没有好处。 看着两人一味请罪的样子,胤禛一直淡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怒容,“半夜带人出城去乱葬岗,还弄得剑拔弩张,你们兄弟究竟在做什么?!” 皇阿玛果然是知道在乱葬岗的事了,哪怕他不清楚他们二人为了什么所以针锋相对,但也足够麻烦了。 其实九门提督一开始并没有告诉胤禛关于弘时二人半夜出城的事,但早在弘时刚出城的时候就有密探盯上了,且悄悄尾随。 虽然胤禛将许多密探调去了浙江与河南,注意那里新政施行的情况,但还是有一部分密探留在京城中。弘历出城时,同样有密探尾随在后,只是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没有跟得太近,只是隐约听到几句他们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无法连贯成意,至于人头也因隔得太远而无法看到。 不过俩兄弟之间拉弓相对的情形却是被密探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若当时两人真的放箭,密探就算拼着身份暴露也必定会阻止。 在得到密探禀报后,胤禛赶在早朝之将将九门提督召入宫,询问了他关于昨夜的事,也因此有了现在这一出。 见二人一直跪着不答话,胤禛脸色一沉,厉喝道:“朕在问你们话,说!” “儿臣……”弘时一头冷汗,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萍儿与红缨的事万不能让胤禛知道,否则就算最终胤禛不相信,他也会一身麻烦,相信弘历那边也是一样,毕竟这件事真要说开了,他与熹贵妃也不光彩,否则弘历就不会到现在还没说话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漏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中,弘时终于勉强想出了一个说词,“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确实是为了抓那个背叛的家奴,不过并非仅仅是因为他卷跑了东西,还因为儿臣发现他竟然与四弟有关,儿臣以为四弟想对儿臣不利,所以想抓到那个家奴,问得出更多的事情,之所以带那么多人,也是想确保那个家奴不会逃走,没想到就在儿臣在乱葬岗抓到那个家奴的时候,四弟突然出现,儿臣以为那家奴真是与四弟勾结,一时激动才会与四弟对峙,但很快就说清楚原委了,儿臣也知道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四弟并不认识那个家奴,至于四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儿臣就真的不知道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胤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向弘历不假辞色地道:“你呢,你又有什么话与朕说?” 早在弘时答话的时候,弘历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刻见胤禛问起,连忙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真是因为担心二哥才会跟出去的。就像皇阿玛说的,若仅仅是为了抓一个背叛的家奴,何需如此兴师动众,所以儿臣觉得二哥一定是别有原因,只是不能与九门提督细说罢了,儿臣担心二哥会有事,所以跟了出去,没想到竟闹出误会来。” 这一番话说得还算合情合理,但还是有一处疑点,胤禛道:“你为何会这么快收到弘时出城的消息,你派人盯着弘时?” “是。”弘历的承认令胤禛与弘时皆是吃惊不小,尤其是后者,想不明白弘历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承认,这不是自己找黑锅背吗? 果然,胤禛皱眉盯着弘历道:“好端端地为何要派人盯着弘时?他可不是什么犯人,而是你二哥。”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变得极为严肃。 “正因为是二哥,所以儿臣才要派人盯着他。”弘历这话令胤禛更加不明白了,至于弘时,更是觉得弘历是不是疯了,居然在胤禛面前这样说话。 对于胤禛表露在眸中的不悦,弘历并没有任何紧张或不安,只是答道:“二哥在河南待了大半年,劝服了所有富户,让他们同意施行新政,但儿臣相信这些富户并非百分之百的心甘情愿,因为新政一施,百姓赋税减轻了,朝廷税收增多了,而那些富户的银子却少了,且不是少的一点两点,试问,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指不定他们心里将二哥恨之入骨。虽然二哥如今回了京城,可谁敢保证,那些富户就会作罢,万一他们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恨,想要对二哥不利怎么办?” 听到这里,弘时总算听出了端倪,好一个弘历,真是狡猾透顶,将监视他说成了保护他,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弘时也不得不佩服,这番话确实说得极妙,不仅可以解释胤禛的问题,还能讨好胤禛,一举两得。 不过他可不打算让弘历就这么蒙混过去,当下道:“其实四弟真是有点过于担心了,我身为王府,出入皆有守卫,就算那些富户真想对我不利,也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弘历一脸真切地道:“话虽如此,但终归是有些担心,所以才派人暗中看着二哥的府邸,若真有什么事,也好帮忙,为怕二哥误会,所以没有告诉二哥,还望二哥恕罪。” 弘历这番话倒是令弘时不便再说什么,只能道:“想不到四弟如此关心我,实在令我这个做兄长的羞愧至极,之前还误会了四弟,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过意不去。” 胤禛盯着弘历道:“照你这么说,你是怕有富户对弘时不利,所以才会派人盯着定王府?” 弘历低着头道:“是,也正因为如此,儿臣在得知二哥带人出城后,才会以为有问题,没想到最后却闹了一场乌龙。” 胤禛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冷声道:“有人曾听你们提到过人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哪个给朕解释一下。” 弘时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突然磕头道:“请皇阿玛恕罪,儿臣在抓住那个叛奴后就擅自杀了他,因为实在气不过,所以将他的头砍了下来,恰好被四弟看到了的,所以就说了几句,后来解释清楚之后便没事了。” 胤禛目光一转,落在弘历身上,“确是如此吗?” 弘历低头道:“回皇阿玛的话,正是。”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负手在殿中慢慢走着,朝靴踩在金砖上传来沉闷的声音,许久,他终于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弘历担心河南那些富户会来找弘时的麻烦,那朕会让人守住定王府,弘历你把你那些人给撤回来,否则这个样子,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们兄弟是怎么一回事。” “儿臣知道。”在弘历答应后,胤禛又道:“至于那个叛奴,杀了就杀了吧,也没什么好怪罪的,你下去吧。” “是。”弘时小心地答应着,死一两个奴才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更不要说还是犯了事的奴才,胤禛根本不会追究,他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说。 不过在退出去时,他心中存了一丝疑问,因为弘历还跪在那里,胤禛并没有让弘历也退下的意思,难不成皇阿玛还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弘历说?为什么?是他们刚才的话露出破绽吗? 不管心中是怎样想法,此刻,他都不能也不敢问,只是忍着心中的好奇退出了养心殿。而在他走后,胤禛道:“起来!” “谢皇阿玛!”弘历刚起身,耳边就再次传来胤禛的声音,“弘历,朕问你,你与弘时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弘历吃惊地看着胤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若真是不相信,那又为何要让弘时离开,该继续追问下去才是啊。 胤禛将他脸上的吃惊收入眼底,露出一丝微凉的笑容,“你们的话虽然说的还算周详,但仔细推敲起来,还是有漏洞的。就算不是假的,也必然还隐瞒了一些事情,朕说的对不对?”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这就是紫禁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阿玛英明,儿臣是有些话没对皇阿玛明说,不是有意,是儿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起,儿臣……”不等弘历继续说下去,胤禛已是抬手道:“行了,既然不知道怎么说,就不必说了,你相信你自己有分寸。” 胤禛这句话大出弘历意料之外,怔忡地道:“皇阿玛,您……” 胤禛看出他心中的震惊,摆摆手道:“觉得朕说这样的话很不可思议?又或者你认为朕就该逼问出一切?” 弘历默认了他的话,旋即跪下道:“儿臣对皇阿玛有所隐瞒,乃是犯了欺君之罪,请皇阿玛责罚!” “此刻你我不是君臣而是父子,既是父子之间,错了也就一句话的事儿,谈不上责罚。”胤禛扶起他,道:“朕相信你,所以不多问你,也盼你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儿臣绝对不会辜负皇阿玛的信任。”弘历神色激动地说着,之后更道:“儿臣发誓,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将实情告诉皇阿玛!” 胤禛点头之余又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记着,千万不要再与弘时或是其他兄弟刀剑相向,否则就算是你,朕也绝不客气,明白吗?” 弘历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如果是别人做错了事呢?” “你是指弘时?”胤禛一语就道破了弘历心中的所想,随后道:“弘时进了一趟刑部之后,整个都不一样了,肯脚踏实地,也肯认真办差了,朕相信该有的分寸他还是有的,不会做出太过离谱的事。”正当弘历因为这段话而心中发沉时,胤禛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要与他刀剑相向,将事情告诉朕,朕自会处理,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见弘历答应,胤禛点点头道:“行了,你也退下吧。” “儿臣告退。”在弘历退出养心殿后,胤禛剧烈地咳嗽起来,四喜见状,赶紧走上去替胤禛抚背,同时让候在外头的小五赶紧去沏茶来,待得胤禛喝过茶止了咳后方道:“皇上您好些了吗?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胤禛摆摆手道:“不必,朕就是觉得喉咙有些痒罢了,没什么大事,传了太医反倒让人担心。” 四喜小声地道:“皇上是怕熹贵妃担心?” 胤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四喜的话,四喜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道:“可皇上您现在咳得越来越厉害了,要是一直这样拖下去,只怕会越发伤了龙体,不如奴才悄悄替您传太医来看看,再不行召徐太医入宫也好?” “朕都说不用了,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听着胤禛的话,四喜无奈地与小五一道退了下去,独留胤禛一个在空阔的养心殿。 胤禛负手看着宫门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带着暖暖的春意洒落在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就算没有亲眼看到,胤禛也知道阳光下的琉璃瓦是何等耀眼;更知道临渊池边绿柳成萌,不时有黄鹂飞落在柳树上,鸣叫出动听的声音。 这就是紫禁城,一个无数人都想走进去的地方,而更多的人是想走进这座大殿,坐上这把雕刻着无数金龙的御椅。 弘时确实长进了许多,但依然不是他心目中的明君人选,并非他真的如此偏坦弘历,而是弘时的变化太大,也就是说,他的性子不定,如今看着还好,等过个几年或是十几年,或者又会因为某件事而生了什么刺激,到时候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为君者,哪怕是做错一点小事,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所以弘时不适合。 相较之下,弘历的性子自小便定性了,如今最多是让他变得更加坚强沉稳。 而且,他相信,凌若为他生的孩子,一定是最适合承继大清江山的人,这一点,从未怀疑过。 这一次,他没有追问弘历究竟撒了一个怎样的谎言,既是对弘历的信任也是对弘历的考验,看他能否独自处理好这件事。 至于弘时……机会已经给了,若是真的不知分寸,让他知道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他亦不会有任何的客气。但弘历是万万不能动手的,因为弘历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不可以沾染至亲的鲜血,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背负手足相残的名声,永难洗清。 恶人,还是由他来做吧,反正都已经做了大半辈子了,无所谓了。 且说弘历在离开养心殿后,在宫门处犹豫了一下,他想要去找凌若说从昨夜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又想尽早处理还放在冰窖里的那两颗人头。挣扎许久,终还是决定先去处理府中的事。 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耳边突然传来弘时的声音,“老四,有没有功夫说几句话?” 弘历回头,只见弘时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皱一皱眉道:“二哥想说什么?” 弘时上前与他并肩而立,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弘历想了想,没说什么,与弘时一道走在回府的路上,在走了一阵后,弘时终于开口道:“虽然我很好奇皇阿玛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不过就算我问了,料想你也不会说。” 弘历不置可否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在这里等我?” “因为我还有其他事要与你说。”顿一顿,他道:“那两颗人头,你准备怎么办?交给图理琛吗?” 弘历虚虚一笑道:“二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好不容易从二哥手中得来,自然是要去用的,否则可是太浪费了。” 弘时笑一笑道:“我知道,不过我劝四弟还是不要白累这个功夫了,你我都知道,那两颗人头早已是面目全非,就算你真拿到图理琛面前,他也不会相信你说的,反而会认为你蓄意针对我。” 弘历沉默片刻,道:“若真是这样,二哥为何要特意等在这里与我说这些?” 他的话令弘时面色一变,道:“我只是不想你白费这个功夫罢了,要是你真觉得那两颗人头能够扳倒我,刚才就不会在皇阿玛面前说那些假话了,其实你心里根本没底。”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专程拜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底没底皆是我的事,不劳二哥费心。若二哥没有其他事的话,恕我不奉陪了。”说罢,弘历食指扣在唇下,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牵在小郑子手里的马一听得这个哨声,立刻挣脱小郑子跑了上来。 弘时看着停在弘历身边的那匹马,道:“我听说皇阿玛刚赐了一匹宝马给你,就是这匹吗?” “不错。”说话间弘历已经翻身上马,“我先行一步,二哥慢慢走。” 弘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离去的弘历,神色间难掩担心,虽然那两颗人头确实是面目全非了,但他还是担心弘历将之拿到图理琛面前,因为只要图理琛有一丝半丝的相信,他就会很麻烦。正是出于这个念头,他才会在这里等着弘历,想让他放弃这个打算,可是看弘历这个样子,显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且不说弘时在那里想什么,弘历一路回到王府,一回到院中,愕然看到瑕月在院中摘花,本就不是很好看的面色更是变得阴沉无比,“你怎么会在这里?” 瑕月似没看到弘历难看的脸色,欠身施礼后道:“妾身是陪嫡福晋过来的,嫡福晋正在里面等着王爷您呢,有一桩大喜事,她想要亲口告诉王爷。” 弘历瞥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往屋中走去,进得里面,果然看到明玉坐在那里,水月也在,看两人的脸都带着笑容。 不等明玉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道:“侧福晋说你有喜事要告诉本王,是何喜事?”对于瑕月,他连名字都不想提及,只以侧福晋代之。至于他与明玉虽然有过吵闹与不快,但终归感情在那里,不会轻易改变。 “回王爷的话,妾身……”明玉吞吞吐吐的说着,话才说了一半,面色就已经羞红了,剩下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看到她这个样子,水月笑道:“嫡福晋,您再这样拖下去,只怕天黑了还没说出来呢。” 此时,瑕月走了进来,亲热地挽了明玉的胳膊道:“是啊,嫡福晋,您还是赶紧将这件大喜事告诉王爷吧,别再吊王爷胃口了。” 弘历越听越糊涂,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明玉在瑕月的劝说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启禀王爷,妾身……妾身有身孕了!” “有身孕?”弘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这两字的含义后顿时喜上眉梢,一把握住明玉的手惊喜地道:“你说你有喜了?” 明玉羞涩地点点头,“大夫是这样说的。” 瑕月轻笑道:“嫡福晋最近常常干呕,还以为是自己吃坏了东西也没往心里去,妾身瞧着不对,所以让大夫来为嫡福晋瞧瞧,这一看之下,方才知道原来嫡福晋是有喜了呢。” 听着瑕月的话,弘历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明玉,在轻手轻脚地扶她坐下后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连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 “妾身没想到会这么快,亏得有瑕月提醒,否则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说起来可还真要谢谢瑕月呢!”明玉见弘历一直冷落瑕月,有心将功劳推到瑕月身上,而她也如愿将弘历的目光引向了瑕月。 弘历扫了瑕月一眼后,冷声道:“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瑕月原以为自己这次至少能得一句好话,没想到弘历竟然还是这副德行,甚至开口赶她出去,那股恨意几乎令她失了理智。 “王爷,瑕月她……”明玉刚说了几个字,瑕月已经压下了心中的恼恨,低声且带着一丝哽咽道:“是,妾身告退!” “瑕月……”明玉听出她话中的哽咽,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弘历先一步握住,道:“侧福晋陪了你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让她下去好好歇着,这里有本王有水月姑姑陪着就行了。” 明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这话只怕未必是真心吧,您根本就是不想看到瑕月,妾身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究竟……”不等她把话说完,弘历已是道:“这些事情你不需要想得太明白,现在你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养身子,将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带到这个世上。” 弘历的话成功将明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抚着自己平坦到看不出一丝怀孕痕迹的小腹道:“妾身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合格的额娘,妾身总是怕……” “不用怕,本王会与你一起守护这个孩子出生。”弘历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更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明儿个我与你一道入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阿玛与额娘,你说好不好?” 明玉自不会有任何意见,温言道:“一切听王爷安排就是了。” 在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后,弘历有些内疚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可好?” “王爷有事尽管去忙就是了,妾身有水月姑姑他们陪着就行了。”这般说着,明玉起身道:“妾身先行告退了。” 虽然弘历也很想陪明玉,但他不是一个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只是叮咛水月等人好好照顾明玉。 在明玉离开后,弘历对小郑子道:“去,将冰窖里的东西取出来,然后随本王一同去见图理琛。” 小郑子心中一凛,知道弘历终于还是决定走这一步了,在从冰窖出来东西后,又拿布严严实实的包了,然后才随弘历去图理琛府中。 图理琛正在府中晒太阳,听得门房来报,说宝亲王在外求见,一下子皱起了那两道花白的眉毛,他不喜欢这位四阿哥,与他基本没有往来,怎么会突然来此拜访,但人已经到门口了,打发回去又不太好,而且他也想知道弘历为何突然来拜访自己所为何事,逐道:“请宝亲王进来吧。” 弘历在门房的引领下来到打扫得极为干净的小院中,他还是第一次来图理琛府中,不像张廷玉那边还去过好几回。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点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图理琛在家仆的搀扶下起身朝弘历拱手道:“老夫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弘历连忙道:“老大人太客气了,您快请坐。” “王爷请!”图理琛坚持等弘历坐下后他才落坐,在命下人沏了茶上来后,方道:“不知王爷专程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弘历并未急着说正事,而是道:“本王一直未曾来拜访过老大人,趁着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不知老大人最近身子可还安好?” 图理琛可不相信他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当下道:“多谢王爷关心,老夫虽然年纪老迈但身子还过得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老大人怎说这样的话,您为大清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定要当心身子,有什么不对,就让大夫看看,千万莫要大意了。” 图理琛打量着弘历还有他后面捧着一个大大布包的小郑子道:“王爷此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不等弘历开口,他又道:“王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还没有糊涂,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特意登门拜访,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对于图理琛毫不客气的话语,弘历并未有任何生气之色,图理琛对自己有成见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若要生气,只怕早就将自己的肺给气炸了,他微微一笑道:“不敢有瞒老大人,本王确实有些事想问问老大人。” “王爷请问,只要是老夫能回答的,一定回答。”言下之意就是说不能回答的,他一句都不会说。 弘历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在抿了口茶后,道:“皇额娘能够洗脱冤情,解除禁足,全亏老大人找到萍儿,又劝服了勤太妃身边的红缨,让她们站出来指证勤太妃,还皇额娘一个清白。” 见弘历说到这个,图理琛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此事都已经过去了,王爷还提来做什么?” “本王知道,在皇阿玛面前作供之后,萍儿与红缨都跟随老大人回来了,不知她们现在何处,本王有几句话要问问她们?” 图理琛面色一变,不悦地道:“王爷这是何意,难道你对她的供词还有所怀疑?还是说王爷是在怀疑老夫?” “老大人切莫误会,本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不等弘历说下去,图理琛已是冷哼道:“那老夫可真不明白王爷是什么意思了,还请王爷明示。” “老大人乃是两朝元老,一生对大清忠心不二,不论是皇爷爷还是皇阿玛乃至于本王都对老大人敬重有加,本王就算是怀疑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怀疑老大人。”弘历的一番解释令图理琛脸色好看了些许,但那张面皮还是紧紧繃着。 “本王只是觉得萍儿与红缨还有些话未说清楚,譬如萍儿,既然她是陈氏的眼中钉,那么就算她不回果亲王府,陈氏也会派人自处搜寻,杀她灭口,为何她可以安然了这么久,而且还那么凑巧的让老大人您找到了,老大人难道真觉得一点都不奇怪吗?红缨也是,她是陈氏身边的老人,跟了陈氏不少年头,那张嘴应该不松,可为何老大人一审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图理琛脸上的不自在比之刚才又扩大了几分,因为红缨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最清楚,审出来是真的,但红缨在胤禛面前说的,却是半真半假。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于理有亏的事,唯独这件……唉,虽然在他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做错,但每每想起,都觉得有愧于心。 图理琛压下心中的愧疚,故作镇定地道:“红缨虽是陈氏身边的人,但事关自己安危,她自然是顾着自己要紧,出卖陈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王爷总不能要求这红缨誓死不说吧?”顿一顿,他沉声道:“还是说王爷根本不愿皇后娘娘释足,所以才有诸多言语?若是这样的话,王爷可以请回了。”为了不让弘历发现自己的不对,或是让弘历无休止的问下去,他先一步将话给说死了。 虽然图理琛掩饰得很好,但弘历同样是心思多多之人,又怎会看不出古怪,不过他并没有与之争执,而是道:“老大人当真是误会本王了,虽然本王并非皇额娘所生,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深受皇额娘教诲,尊如生母,怎会不愿皇额娘释禁,但是此事是否真是陈氏主使,本王实在还有些疑虑,所以想再见一见萍儿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还望老大人行个方便。” 若弘历态度强硬,图理琛根本不会理会他,直接让人送客,弘历虽是当今阿哥,又受封为宝亲王,但他是两朝元老,又是先帝临终时钦点的辅臣,德高望重,根本不会惧怕弘历。可如今弘历态度客气,言语谦逊,且所提的要求并不过份,倒是令他犯了难,想了一会儿,他道:“不瞒王爷,萍儿与红缨在作完证供后,老夫就安排她们离开京城。” 弘历故作惊讶地道:“哦?不知她们去了何处?” 图理琛皱眉道:“难不成王爷还想派人去将她们找回来吗?仅仅是为了些许疑问,就让她们千里迢迢的再回来,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 “老大人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本王去找她们,那么本王敢问一句,老大人究竟是真觉得过于兴师动众,还是说老大人根本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图理琛面色一变,道:“王爷这是何意?” 弘历微微一笑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萍儿与红缨两人,老大人应该是给了二哥,对不对?” 图理琛心中剧震,强按下心绪的变化后道:“王爷为何突然问出这话来,此事与定亲王又有何联系?” “本王一直都很敬重老大人,不止是因为两朝元老,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还因为老大人一直极为自律,多年为官,却两袖清风,从不做有愧于心之事。可为何临到晚年,老大人却要违背一直以来的原则,更要毁了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清誉,这一点实在是让本王想不明白。”图理琛刚要开口,弘历已是先一步道:“老大人之所以交不出萍儿与红缨,不是因为她们离开了京城,而是因为你将她们交给了二哥,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二哥将她们安置在了何处。就连萍儿,应该也是二哥交给你,而不是老大人找到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罪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这句话终于令图理琛脸色起了极为明显的变化,“这些话王爷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弘历盯着图理琛道:“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老大人还不肯说实话吗?”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图理琛说话,他叹了口气道:“也罢,本王给老大人看一样东西,但还请老大人有所准备,这样东西较为可怕,另外……”目光在图理琛身后的下人身上扫过,“还请老大人让他们退下。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什么东西如此神秘?”虽然这样问着,但图理琛还是依弘历的话将下人全部遗了出去,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个小郑子还在。 在弘历的示意下,小郑子将捧在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然后将布一层层的解开,在露出两个匣子时,图理琛隐约闻到一股臭气,这也令他越发奇怪,不明白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待得匣子打开时,图理琛整张脸都变了,因为摆在那匣子里的,竟然是两个肿胀腐烂且血肉模糊的头颅,哪怕他有心理准备也吓得不轻,心在胸膛里激烈的跳动着,简直就像要跳出来一样。 图理琛激动地站起来,指着那两个人头道:“王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你杀的人?”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道:“老大人,虽然这两个人头有些变样了,但大体应该还能够辩出来一些,您仔细看看,认不认得这两人。” 图理琛猜不透弘历打的是什么算盘,惊疑不定地将目光转向那两个哪怕是在白日里看也依旧恐怖狰狞的人头。之前匆匆一眼,只觉得可怕,如今仔细看来竟是有些眼熟,额头没有剃应该是女子,但实在是肿胀腐败的太利害,再加上又有刀痕,除了眼熟之外,再无法辩认出什么来。 见图理琛一直不说话,弘历走到他身边,道:“老大人有没有觉得这两张脸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图理琛沉声道:“她们是什么人,王爷又为何要杀她们?” “老大人错了,我并没有杀她们,只是在她们死后,将头颅带了回来而已。”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说出令图理琛闻如惊雷的话来,“老大人可觉得她们像萍儿与红缨?” “萍儿?红缨?”图理琛愕然重复了一遍,然后不顾索绕在鼻尖的恶臭来到人头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弘历不说时尚没感觉,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越看越觉得像萍儿与红缨,难道真是她们两个,可二阿哥不是将她们带走安置了吗,怎么会死了,而且还被人砍下了头,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图理琛忍不住问道:“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为何……她们的头会在你手上?” “那么老大人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弘历这句话问的图理琛一阵沉默,许久方点头道:“不错,老夫确实针这二人交给定王爷,他说会妥善安置。” “二哥所谓的妥善安置就是杀了她们,因为只有死人才会闭嘴,才不会将他做过的事说出去。” “不可能!”图理琛刚说出这三个字,弘历便道:“老大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帮着二哥说话?还要继续助纣为虐?您仔细想想整件事,难道真的与二哥无关?” 图理琛低头不语,许久方才道:“王爷能否将这两个人头的来历告诉老夫?” 弘历点点头,捡着重要的一些话说了,至于兆惠还是有自己为什么会去乱葬岗皆是一言带过,并未细说,随后道:“老大人,本王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您了,那您呢,还是要与本王说那些虚话吗?” “想不到……定王爷竟然会做那样的事!”图理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因为弘历刚才那一番话,彻底颠覆了他原来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弘时这位嫡长子是最正统最合适的继承人,所以他在明知皇后做错了事情的情况下,还主动替她包庇,让她得以释禁。可现在弘历却告诉自己,弘时前脚刚问自己要走萍儿与红缨,后脚就杀了她们二人,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若非人头就摆在自己面前,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弘历这番话,可现在看来……已是由不昨他不信。 图理琛沉沉叹了口气,闭目道:“王爷说的没错,萍儿确实是定亲王交给老夫的,也是他求老夫带萍儿去皇上面前,为皇后娘娘开脱,但他之前只说皇后娘娘是受陈氏所害,直至老夫单独审问了红缨,方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当时确实是收买了萍儿要害熹贵妃。” 图理琛的话早在弘历预料之中,道:“但老大选择了隐瞒真相,甚至让红缨替您一起隐瞒。” 图理琛目光微闪,避重就轻地道:“不错,老夫想到皇后娘娘可能是一时糊涂,所以便替她将真相隐瞒了下来。” 弘历知道他并没有将所有实话都说出来,在命小郑子将人头收起来后,道:“本王知道老大人一直都不喜欢本王与本王的额娘,心有芥蒂,当中缘由本王也不说了,但到了这个时候,老大人应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恶人!” 图理琛凝视着弘历道:“王爷想要老夫做什么?” 迎着他的目光,弘历一字一句道:“本王希望老大人能够当着皇阿玛的面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陈氏不该有此重罚,皇后与二哥也不该一直逍遥法外。” “如果老夫不答应呢,王爷是打算杀了老夫还是逼迫老夫?” 面对图理琛的话,弘历摇头道:“本王不是二哥,做不出这种杀人逼迫的勾当来,但本王相信老大人对大清的忠心,更相信老大人是个暗辩是非的人,之前不过是受了二哥的蒙骗,才会做下错事。” 到了这个时候,图理琛不再否认,痛声道:“不错,老夫确实做下了错事,害了陈氏,也害了萍儿与红缨二人,老夫是罪人!”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犹豫不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但若老大人若明知是错,还继续错下去,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更加辜负了皇爷爷与皇阿玛对老大人的信任。” 图理琛刚要说话,下人站在远处道:“老爷,定亲王在外求见。” 图理琛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怒上心头,恨恨地拄着地道:“他竟然还敢来此?哼!让他进来,老夫倒是想听听,他还有何话好说!” 相较于图理琛的气愤,弘历暗自皱紧了双眉,弘时应该是知道他来见图理琛所以赶来阻止,其实这种时候不见最好,省得出什么幺蛾子,但图理琛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便再阻止,只能由着下人将弘时带进来。 弘时目光在弘历脸上一扫而过,走到图理琛面前若无其事地道:“老大人这两天可还安好,本王带了一枝长白山人参来给老大人补身子,还望老大人收下。” 在他说话的时候,王忠已经将手中的锦盒打开了,果然是一枝上好的人参,须发皆齐,少说也有上百年的火候。 图理琛瞥了一眼,冷笑道:“王爷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枝人参王爷还是带回去吧,老夫受之不起。” 弘时一脸惊讶地道:“老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图理琛不说话,他又转向弘历道:“四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怎么也会来老大人这里?” 对于弘时话语,弘历凉声道:“二哥,老大人已经知道你杀了萍儿与红缨的恶行,你不必再故做此态了。” 弘时还是那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什么恶行,什么杀人,萍儿跟红缨又怎么了?” 这一次没等弘历说话,图理琛已是指着那两个匣子,浑身哆嗦地道:“老夫当时将她们二人交给你,你说会好好安置她们,可一转头就杀了她们然后扔去乱葬岗,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何曾杀过她们二人?”弘时一脸委屈地道:“那日我带她们离开后,就各自给了几百两银子让她们离开京城,又怎会动手杀人,老大人这话实在是冤死我了。”他这副样子,真是令弘历佩服,明明一切皆是他所为,却可以装的毫不知情,犹如没事人一般。 “那匣中的人头二哥又如何解释?”弘历话音刚落,图理琛已是指着小郑子道:“把匣子打开,让定王爷自己看看造下的杀孽,看他还如何解释。” 当那两颗人头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弘时道:“老大人说这就是萍儿与红缨?”见图理琛点头,他又左右端详了一眼摇头道:“这两颗人头都已经腐烂成这样子,且脸上又受了刀伤,根本辩认不出样貌,老大人又是如何认定的?” 这一句话倒还真是问住了图理琛,因为他也仅仅只是觉得像,并不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见图理琛不说话,弘历面色一沉,道:“敢问二哥,若她们不是萍儿与红缨,那又会是谁?” 弘时一脸无辜地摊手道:“这个我如何知道,得问四弟才是,毕竟这可是四弟你带来的,你心里最清楚。”说罢,他转向图理琛道:“老大人莫不是真相信这无稽之谈吧,而且还是仅凭这两颗根本看不清样貌的人头?” “这个……”刚才还确信无误的图理琛犯起难,因为这两颗人头除了能辩认出是女人之外,余下的确实极难辩认,且经弘时一说后,他又觉得并不怎么像萍儿二人。 弘历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弘时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完全不承认,若没有暗鹰划的那两刀,虽然肿胀腐烂但多少还可辩认,不像现在这样,除了一个轮廓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见图理琛有所动摇,弘时连忙又道:“老大人,本王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怎会心狠手辣杀害她们,只可惜本王没有亲自安置她们,不知去了何处,不然就可以将她们找来与老大人当面对质。” 他话音未落,弘历已是接过话道:“依二哥这话,就是说一切都是我编来骗老大人的了?” “我不知道四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没有害过萍儿与红缨二人。”对于弘时的起誓,弘历嗤之以鼻,“既然二哥不知这两个人头,那昨夜为何要连夜出城去乱葬岗,又为何要与我兵刃相向?” 弘时叹然道:“这件事之前在皇阿玛面前就已经说过了,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说罢,他转头朝一直没说话的图理琛道:“老大人,我不知道老四拿这两个容颜难辩的人头到您面前有何目的,但您想想,若这一切真是我做的,我如何还敢这样来见您。” 他这话令图理琛更加犹豫不决,从本心上来说,他是愿意相信弘时的,可这件事实在,唉,他也不知该听谁的好。 “再说,我若真杀了萍儿二人,想要永绝后患又怎会让别人找到她们的尸体,大可以一烧了之,这样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难道不是因为二哥没想到我会找到被你扔在乱葬岗的尸体吗?”弘历冷哼一声后道:“老大人,二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否则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您只要用心去想想,便会发现二哥对您说的没有一句真话。老大人,您已经错了一次了,千万不要继续错下去了。陈氏受冤,萍儿与红缨枉死,这一切难道是您想看到的吗?” 图理琛身子一颤,手用力握紧拐杖,青筋犹如蚯蚓一样在皮肤下暴起,令人感觉甚是狰狞。 “老大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们的冤枉皆在你一人手中,您……”弘历刚说到一半,图理琛抬手道:“王爷,您能否先回去,容老夫好好想想?” “好吧!”弘历有心想再说,但又怕说得太多会让图理琛反感,只能依他的话先行离去,但图理琛却没有开口让弘时走。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致仕还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情形就像今早他们下早朝时一样,不过留下的那个人却是换了过来。 在弘历走后,弘时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呼吸着还带有一丝恶臭的空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远比说话来得更好,图理琛想问的时候自然会问他,否则也不会将他单独留下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图理琛便道:“王爷,老夫认得出来,那两个人头是萍儿与红缨,你将她们杀了灭口是不是?” 弘时心中大惊,图理琛竟然真的相信了弘历的话,这可如何是好,该死的,图理琛可不是像萍儿那样的小人物,他是两朝元老,身居要位,若是就这么杀了他,自己也难逃追查,到时候辛苦经营的一切就全毁了;可若是不杀了他,让他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自己一样会输光手里的筹码! 正自惊慌失摸,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地浑身一个激灵,不对,若图理琛真的相信弘历的话,就不会让弘历离开,留自己一人在此,这根本不合情理,很有可能……他是在试自己。 弘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尤其是在看到图理琛看自己的目光时,那目光并不是刚开始看到自己时充满了厌恶,倒是疑惑占据了更多。 想到这里,弘时放下心来,满脸委屈地道:“老大人,我真没有做过,究竟要我怎么说您才会相信。” 弘时猜得没错,图理琛就是在试探他,想看看弘时会做何反应,而今见弘时一味叫屈,不禁有些犯起嘀咕来,难道他真没有杀萍儿与红缨,可那两颗人头又做何解释。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转过,就听得弘时道:“老大人,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又怎会对您做不仁不义的事,我可以发誓,萍儿与红缨真的好端端离开了京城,我绝对没有为难她们,更没有杀人。” “那宝亲王带来的那两颗人头呢?还有,宝亲王如何会知道红樱所言非实的事情,此事除了你我还有红缨之外,就再无人知晓。”听得图理琛这么问,弘时重重叹了口气道:“老大人,弘历与他额娘一样,皆是生性狡猾之人,自我从河南回京受皇阿玛重用后,他就处处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挡了他的道,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他去乱葬岗捡两颗人头来陷害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至于弘历会知道红缨所言非实的事,唉,也怪我,前几日与他说话一时疏忽,漏了口风,让他借机生事。”见图理琛依然面有疑色,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敢隐瞒老大人,我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确实不是巧合。自从前几日泄了口风后,我就一直担心弘历会暗中捣鬼,所以让人盯着他,结果刚才下人来报,说弘历来了您府上,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哪知竟真让我看到这么一回事,弘历实在是太过卑鄙了。” 听完弘时的话后,图理琛沉默了很久方才道:“你当真没有杀人?” “您还是不相信。”弘时摇头,露出疲惫之色,“罢了罢了,您若是相信弘历的话也由着您,总之我自己无愧于心就是了。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图理琛并没有唤住弘时,任由他走出院子,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唤来下人将自己扶去书房,在下人研磨后,他执笔写下一封奏折,并且在第二日早朝上交给了胤禛。 不论是弘时还是弘历,在看到他递来去的折子时,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弘时,昨日一直到离开,他都没能试出图理琛真正的态度,说其相信弘历不像,但要说相信自己也不像。为此,他整夜都不曾合过眼。 在两人紧张地等待中,胤禛翻开了折子,当他看到折中的内容中,剑眉倏然挑了起来,抬眼道:“你要致仕?” 致仕?弘时与弘历皆是一怔,为何会是这样一封折子,不是应该…… 那厢,图理琛在听得胤禛的话后,低头道:“启禀皇上,老臣年纪老迈,老眼昏花,记忆力也一日不如一日,无法胜任皇上交付的差事,而且老臣离乡多时,对家乡甚是思念,很想回家乡颐养天年,还望皇上念在老臣年迈,应允老臣所求。” 一直到弘时离开,图理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哪个人说的话,更加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萍儿与红缨的人头。在无法决断的情况下,他几经思量最终做出了致仕还乡的决定。 其实私心里他更相信弘历一些,因为弘时确有许多可疑之处;但另一方面,他不相信自己一直看重的弘时会做出杀人灭口这样残忍的事情来,而且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就是间接害了两个无辜之人。 听完他的话后,胤禛道:“为何如此突然?以前从未听你提起。” “老臣去岁便想致仕,但去岁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才一直勉力撑到现在,如今老臣精力日衰,实在不足以应付差事,还望皇上体恤。” 胤禛点点头道:“既是这样,这件事,朕应允就是了。”说罢,他对四喜道:“从内库拨出两千两银子送到图府去。” 图理琛闻言连忙跪下推辞道:“老臣愧不敢领受。” 胤禛抬手道:“这几十年来,你为大清所做的事,朕都看在眼里,如今你要回乡,朕赠你两千两银子为路费并不算多。”不等图理琛再推辞,他已是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图理琛闻言只得谢恩退下,待得下朝之后,弘时第一个走到图理琛身边,关切地道:“老大人,您真的要致仕还乡吗?” 图理琛点头道:“是,老臣心意已定,还请定亲王莫要再劝了。” 弘时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大人离开,实在是朝廷的一大损失,老大人准备何日走,到时候我去送您。” “就这几日的事吧,王爷不必麻烦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说到这里,他忽地叹了口气道:“老臣有一句话赠给王爷,不知王爷可有兴趣一听。”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提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老大人尽管说就是。”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殿门,外头依旧春光明媚,蓬勃地洒落在汉白玉阶上。 图理琛左右瞥了一眼后,压低声音道:“你与宝亲王都是当朝阿哥,不论是谁都有资格继承皇位,虽说皇上如今有些偏心,但皇上终归是英明之主,只要王爷你的能力确实比宝亲王强,皇上就一定会择贤而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争,固然是难免的,但必须得争在正途上,而非一些偏门左道,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弘时目光微闪,谦虚地道:“弘时明白,老大人放心,弘时一定会时时谨记老大人的教诲。” 在送图理琛走过外金水桥乘上轿子后,弘时方才撕下脸上假意的谦虚,看着图理琛远去的轿子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老家伙终归还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想来是因为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他没有将那件事抖露出来,只是上奏请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图理琛对皇阿玛有信心,他可是一点都没有,若不趁早将弘历除去,不论他做的多少出色,皇阿玛都只会将皇位传给弘历的,他可不想为别人做嫁衣。 再说,只要最终能够成为赢家,当中用了何等手段又有什么打紧,也就图理琛这个老顽固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就是迂不可及。 想到这里,弘时正要上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且先回去吧,本王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王忠领着轿夫离开后,弘时折身往后宫走去,在跨过宫门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徐常在的身影,想起那日相见的情形。 那一见,就像被施了咒语一般,怎么也忘不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再相见,可徐常在是皇阿玛的女人,就算见了又能如何,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他的女人。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强压着心底的思念,可此刻却是怎么也压不住,他想见她,想见那个像极了佳陌的女子,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手,捏紧了又松开,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他知道,去见徐常在必然是错,可又无法将她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在挣扎许久后,弘时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终于还是往坤宁宫走去,到了那边,正好看到那拉氏在院中品茶,看到弘时进来,微微一笑,招手道:“本宫正好有事想问你,想让小宁子去召你,这么巧你就过来了,下朝了吗?” 弘时在她手边坐下,道:“是,不知皇额娘有何事要问儿臣?” “本宫听说昨儿个下朝,皇上将你与四阿哥留下来了,所为何事?”虽然那拉氏脸上一直挂着亲切的笑容,但语气显然比刚才要凝重了许多。 “儿臣也正想与皇额娘说这件事。”当下,他将在宫门外看到杨海与弘历耳语,到发现弘历派人去乱葬岗,再到自己意识到中计连夜出城乃至图理琛辞官,皆细细说了一遍。 那拉氏初时还有笑容,待听到后面,妆容精致的脸已是完全沉了下来,“这么说来,这一切皆是钮祜禄氏与四阿哥设下的圈套?” “是,他们引儿臣上钩,借此找到萍儿二人的尸体,幸好暗鹰当时将她们的脸划花了,否则图理琛就不会是致仕那么简单了。” 那拉氏轻吁一口气道:“也亏得你反应快,意识到自己中了他们的计,否则你与本宫的麻烦都大了。” 弘时有些懊恼地道:“也是儿臣思虑不周,要是早些发现,弘历根本没机会抢走尸头,然后跑去图理琛面前搬弄是非。”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听着那拉氏的安慰,弘时道:“之前皇额娘说让儿臣好生拉拢图理琛,眼下又这样,儿臣……” “这件事怪不得你,图理琛既然要致仕就由得他去,而且出了这么一桩事,他对你已经不再信任,离开朝廷离开京城,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弘时,你记住,一件武器,不可能永远为你所用,当你发现这件武器将要被别人抢走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毁了它,这样才不会为它所伤,明白吗?” “儿臣明白。”弘时话音刚落,那拉氏便道:“昨日你皇阿玛让你先走,却将弘历留了下来,证明他心里,最看重的那个人依然是弘历,这一点你要时刻谨记在心,但是也不要轻举妄动。” 弘时低头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不会鲁莽行事。” “对了,本宫这几日见到了去年刚选秀入宫的几位新秀,其中有一个徐常在,她长的很像索绰罗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拉氏目光一直盯在弘时脸上,之后更是试探地道:“你可曾见过她?” 对于那拉氏突然问起徐常在,弘时神色一慌,张嘴道:“儿臣……儿臣……” “你见过了是不是?”那拉氏将手放在弘时的手背上,温言道:“本宫知道,你一直很惦念索绰罗氏,但她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徐常在,只是一个与她长的有几分相似的人,并非她,你懂皇额娘的意思吗?” 弘时怎会不明白,那拉氏是担心自己会忘了徐常在身份,对她那张脸念念不忘,所以才这样提醒自己,让自己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这般想着,他艰难地道:“儿臣知道,她不是佳陌,她是皇阿玛的妃子。” “好!”那拉氏点头之余又叹道:“皇额娘也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这便是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只能学会去接受,你与皇额娘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可不能再犯错了。” 弘时暗自咬牙,道:“儿臣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皇额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皇额娘,包括儿臣自己。” 听得这句话,那拉氏眸中露出满意之色,颔首道:“皇额娘相信你。” 在弘时与那拉氏说话的时候,弘历也带了明玉入宫,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凌若,凌若欢喜之余,赏下许多东西给明玉,又命人扶她去暖阁中休息,随后才道:“这件事你府中的人都知道了?” 弘历知道凌若这么问的意思,道:“是,包括那拉瑕月。”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对与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看着明玉坐过的位置,道:“以她的心思是不会任由明玉生下这个孩子的,你当心一些。” 一说到那拉瑕月,弘历的脸色就甚是难看,僵硬地道:“儿臣会让人日夜盯着她,不让她有可趁之机。” 凌若摇头道:“不,你可以派人盯着她,但没必要盯得那么死,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弘历满面訝地道:“额娘您这是何意?” 凌若眸光微冷地道:“你不是一直很不喜欢那拉瑕月吗?”在弘历点头后,凌若徐徐道:“若她想要害明玉腹中的孩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废除她的位份,将她幽禁起来,让她没办法再对你不利。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英格也无话可说。” 弘历恍然明白过来,在他点头的时候,凌若再次道:“本宫听说你与弘时前夜里连夜出城,动静不小,是不是弘时识破了本宫定下的计策?” 一说到这里,弘历面色一沉,道:“回额娘的话,确实是让二哥看出了端倪,不过儿臣当时也跟去了,所以并没有让二哥抢去人头,但当时二哥手下的人使诈毁了人头的样貌。” 凌若蹙眉道:“这么说来,你没能说服图理琛?” “儿臣原本已经劝服了图理琛,但二哥突然出现,狡辩说那两个人头不是萍儿与红缨,图理琛当时很是犹豫,后来他让儿臣先走,将二哥单独留了下来,儿臣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今儿个早朝的时候,图理琛突然上奏,请求致仕还乡。” 凌若抚一抚额道:“看来图理琛还是偏向于二阿哥,哪怕明明心里已经怀疑了,还是不愿站出来指证二阿哥。” 弘历犹豫着道:“额娘,这件事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没有用的,他都已经上奏致仕,就表示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无用。罢了,图理琛要走就让他走吧,不管怎么样,皇后与二阿哥手里都少了一枚棋子,对咱们未尝没有好处。” 弘历点点头,道:“那下一步该怎么做,可要儿臣再盯着二哥?” “盯尽管盯着,但不要轻举妄动,弘时那边,本宫会想办法,没有本宫的话,你不要冒然对付他。若说以前的弘时是一只狼,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只懂得将爪子与利牙收敛起来的狼,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会将爪子与利牙露出来,然后将对手一击毙命。”说罢,她道:“弘昼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消息?” “儿臣之前让弘昼集中手中的力量调查临时反悔的那几个富户,就在前几日,弘昼送来一封信,说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要抖露出来,哪怕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也足够将他们的家财充归国库了。” “弘昼暂时还不能暴露,所以这些事都让李卫去做,他只需要隐在暗处就是了,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弘历道:“这一点儿臣已经叮嘱弘昼了,他会有分寸的。另外与英格有关的那几个官员,儿臣也会等弘昼回京之后再动手铲除。” 他的话令凌若放下心来,“那就好,与这些人交手,必须得慎之又慎,不可有丝毫马虎。” “虽然儿臣让弘昼拿这些人立威,但浙江能否在这段时间内将新政推行下去,儿臣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已经尽力了,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弘昼与李卫了,咱们只能尽力谋事,成与不成,则要看天意如何。” 弘历有些不甘地道:“但如果浙江的新政推行不下来,皇阿玛便不能将新政推向全国,之前所做的事情也全部都白费了。每每想到这里,儿臣都恨不得将那些阻挠的富户给杀了,他们自己吃的脑满肠肥,从不在意那些挨饿的穷人,也不在意国家如何,却不想想,若国家出事,他们又怎可能独善其身,到时候就算有万贯家财也无用了。” 凌若神色一凝,道:“弘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忧国忧民,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战乱纷争了。再说杀戮并不能解决事情,哪怕一时解决了,到后面也会反弹,且会变得更加麻烦,以杀止杀,这是当权者最不愿用的手段,相信你皇阿玛也是这样想。” 弘历点头道:“儿臣明白这个道理,刚才只是一时气不过所以才说的气话罢了。” “那就好。”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又道:“你且先与明玉回去吧,记住本宫刚才与你说的,瑕月的事能解决就尽量早些解决,虽说留着她或许有用,但更多时候是个祸害。” 在弘历应声退下后,凌若唤过杨海道:“今日二阿哥可有入宫?” 图理琛辞官还乡这么大的事,弘时一定会告诉那拉氏,果然,杨海道:“回主子的话,二阿哥一下朝就去见皇后娘娘了,到现在还没离开。” 自从弘时见过徐常在后,凌若就叮属杨海随时注意坤宁宫的情况,只要弘时一出现就牢牢盯住。 杨海见凌若起身,犹豫着道:“主子可是要去见徐常在?” 凌若没有回答,只是将带着缀着各色宝石护甲的手搭在他臂上道:“怎么了?” “奴才觉得二阿哥对徐常在并不怎么上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天一直没进宫。所以您就算再将徐常在带到二阿哥面前,只怕也是惘然。” “是吗?”凌若轻笑着道:“如此说来,你觉得本宫与谨妃这一步走错了?” “奴才不敢。”话虽如此,但杨海无疑是承认了凌若的说法,觉得她们这步准备了许久的棋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说话间,他们已是走到殿外,都说三月天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真是一点都没错,刚才还好好的天,突然间就飘起雨丝来,打在脸上有些微的凉意。 凌若站在檐下,看着雨丝渐渐将地面打湿,“本宫的想法与你恰恰相反,本宫觉得这步棋不止走对了还走得很对。” 杨海不解地道:“恕奴才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天人交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后才释禁足,二阿哥又对皇后孝顺,按理应该天天入宫请安才是,为何会隔了这么多天才再次入宫,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海带着一丝惊意道:“主子是说二阿哥故意不入宫,这又是为何?” 凌若没有说话,倒是拿了伞出来的水秀闻言轻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主子是说二阿哥为了避免见到徐常在,所以故意不入宫呢!” 杨海一惊,旋即道:“这么说来,二阿哥他真的对徐常在……” “不错,一个人越避讳什么,就意味着他越在意什么。”凌若接过伞打开后缓步走下台阶,“不过这次不能再由本宫将徐常在带到二阿哥面前了,否则他一定会起疑。” 水秀在一旁道:“主子可是想让谨妃娘娘去出这个面,若是这样的话,奴婢这就去咸福宫。” “所有人都知道本宫与谨妃交好,谨妃出面与本宫又有何不同。”不等水秀发问,凌若已是道:“好了,杨海,你继续让人盯着坤宁宫,至于水秀,你扶本宫去咸福宫。” “主子您刚才不是还说不能由您或是谨妃娘娘出面吗?为何还要去找谨妃娘娘?”水秀与杨海越听越糊涂,不知凌若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本宫只是闲来无事想找谨妃下棋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听着凌若的话,杨海讶然道:“那徐常在那边该怎么办,难道就不管了吗?” “不错。”这一次不等水秀二人发问,凌若已是道:“种子已经种了,现在只需要等着它自己生根发芽就可以了,过多的干预反而会令这颗种子长不出来。”说到此处,她微微一笑道:“且瞧着吧,若本宫没有料错的话,二阿哥自己就会去找徐常在。” 水秀与杨海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浓浓的惊讶与不敢置信,如今的二阿哥可不像以前那样有勇无谋,而且那拉氏已经见过徐常在了,她一定会提醒二阿哥,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二阿哥怎么可能再去找徐常在。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他们并不曾真正理解弘时对索绰罗氏的感情。 她死的时候,正是弘时对她感情最深最浓之时,再加上她是被那拉氏害死的,虽然几年过去了,但那份思念不减反增,只是被强压在了心底,而徐常在,就是可以将那份感情钩起来的人。 凌若没有猜错,在与那拉氏说话的时候,弘时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徐常在的身影,到最后更是无法集中精神,经常那拉氏一句话说了两遍,他还没听懂。待到后面,那拉氏看出不对,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弘时下意识地否认,随后怕那拉氏怀疑,连忙又解释道:“想来是这几日一直没睡过踏实觉,昨夜又整夜没睡,所以精神不济。” 那拉氏闻言关切地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回去好好睡一沉,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弘时点点头,“那儿臣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近日天气多变,皇额娘小心身子。” “行了,本宫会照顾自己,杜鹃,拿把伞给二阿哥。”在弘时走后,那拉氏眉眼迅速沉了下来,唤过小宁子道:“你去盯着二阿哥,看他是就此出宫还是去别的地方。” 小宁子惯会揣测那拉氏的听思,只凭这一言半语已是猜到那拉氏在担心什么,点头之后迅速离去。 且说弘时在出了坤宁宫后,便往宫门行去,但越走脚步就越沉,到后面甚至难以迈步,总是想往另一个方向行去,但具体是哪里又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徐常在住在哪一宫。 在一阵天人交战后,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一个宫人,从其口中得知徐常在住在翊坤宫的长悦居。 自从年氏被打入冷宫后,翊坤宫就再没有人居住,直至去岁新人入宫方才再次开启,徐常在与许答应同被安置在翊坤宫中,燕常在则在永和宫。 长悦居,长悦无忧,真是一个好地方,以前他也曾去过翊坤宫,却不晓得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这般想着,脚步忍不住往翊坤宫行去,然在走出没几步后,便生生扼住了脚步,不行,他不能明知是错还走下去,徐常在不是佳陌,她不是,真正的佳陌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活在宫中的,仅仅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罢了。 他不断用这样的话劝服自己,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嘶喊:就算不是佳陌,见一见也好,这两年,他真的太过思念佳陌了,那种思念将他折磨得好苦。而且,徐常在冥冥之中,很可能与佳陌有关,否则怎会那么凑巧的,她也喜欢连翘花。 这是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天人交战,剧烈到甚至要要将他从中撕开,不知过了多久,弘时终于做出一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再走错了,一定不能! 在近乎狰狞的面色中,弘时终于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转而往宫门行去,在他踏出宫门后,暗自尾随的两人亦悄悄离去,一个自是小宁子,另一个则是杨海的人。 当凌若得知弘时没有去长悦居时,捻在指间的棋子不甚放错了位置,使得立刻就可以分出胜负的棋局再次陷入胶着状态。 瓜尔佳氏取过一旁的手巾拭了找手中的汗道:“看来这一次似乎是你料错了,二阿哥并没有去找徐常在呢。” 凌若紧紧皱了眉头,棋局的胜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二阿哥居然没走她预料的那步棋,实在有些奇怪,按理不应这样才是。想了一会,她转头道:“二阿哥一离开坤宁宫就立刻出宫了吗?” 杨海摇头道:“那倒没有,二阿哥在出宫之前停留了很久,好像要去别的地方,但最终还是没去。” 听得这话,凌若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对瓜尔佳氏道:“或许这一步我料错了,但二阿哥对徐常在的感觉我绝对没有料错,否则二阿哥不会犹豫那么久才出宫。”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心头之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却没她这么笃定,反而有些担心,“他自然不可能对徐常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只凭一面之缘,会否念念不忘,就是我也不敢肯定,若依着我说,咱们该再安排他们‘偶遇’一次才好。” “不急,且看着吧。”说话间,凌若已是落下手中的棋子,令棋局再次分明起来,同时笑道:“姐姐,看来这盘棋你是输定了。” 瓜尔佳氏有些无奈地道:“罢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输给你了。不过说到二阿哥我倒是想起一事来,最近刘氏常去坤宁宫请安,想来是要投靠皇后,然后借她的手来对付你,你可要当心一些,燕常在那边怎么样了,可还安份?” “安份说不上,不过她在我面前尚不敢放肆。”听着凌若的回答,瓜尔佳氏道:“虽然刘氏想借皇后对付你,但依着往常的例子,必然是刘氏变成皇后手中的棋子,到时候燕常在便会是你最好的棋子,你可得抓紧一些。” “嗯。”就在这番话过后的第三日,盼了整整半年的燕常在终于如愿侍寝,更令她高兴的是,在凌若的提议下,胤禛传喻六宫,晋封她为贵人,令她成为秀女中的头一人。 这样的得意令燕常在……不,现在该称之为燕贵人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满面春风,她甚至觉得嫔位已经在向自己招手,只需要自己一伸手便可以握到。 这些事自然毫无意外地传到刘氏耳中,虽然刘氏一直让自己不要与一个小小的贵人计较,毕竟贵人与嫔虽然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但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过,就像她自己,若非生下弘瞻两兄弟,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但每每想到齐佳氏那得意的脸庞还有她做的那些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她立刻打入冷宫,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金姑端了一盏银耳羹进来,见刘氏一言不发坐在椅中,轻声道:“主子又在想燕贵人了?” 刘氏冷哼一声道:“刚才海棠回来说去内务府选做夏衣的料子时,正好看到齐佳氏也在,每次海棠挑了什么好料子,她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拿走,甚至连本不该她用的料子也拿走,令得海棠最后只能拿一些难看至极的料子回来。那个贱货,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燕贵人敢如此放肆,无非是倚伏她身后的熹贵妃,只要这个靠山没了,她就跟任人宰割的鱼肉没两样。”金姑将银耳羹放下后道:“主子,皇后娘娘那边还没有回话吗?” 一说到这个刘氏更加来气,愤然道:“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的,不论本宫怎么说,她都只那一句话,什么不可急于一时,得慢慢来。看她那个样子,根本不想对付熹贵妃。” 金姑皱着眉头道:“按理来说,皇后娘娘与熹贵妃早已是誓成水火,不可能会坐视熹贵妃坐大而不会理会,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刘氏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道:“本宫觉得,她既想对付熹贵妃又不愿自己动手,所以一直在寻合适的棋子供她使唤,甚至于本宫都可能是她瞄准的棋子。” 金姑悚然一惊,连忙道:“这么说来,主子您岂不是很危险?”任谁都知道,做棋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死在一场场对弈中,就是无情抛弃,沦为弃子。 刘氏冷笑道:“她视本宫为棋子是一回事,本宫肯不肯让她利用又是一另回事,听说这几日二阿与四阿哥争斗十分利害,说不定皇后会忍不住先出手也说不定。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那个齐佳氏,实在可恶得紧。”说到这里,刘氏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 “依奴婢之见,主子还是暂且忍耐一二,等皇后与熹贵妃斗起来再对付燕贵人不迟,否则您现在动手,很容易招来她们的前后挟击。”金姑的建议,无疑最符合眼下的形势,但刘氏从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哪怕表面上忍耐,暗地里也已是准备好了封喉的尖刀,随时准备给对方一击,就像当初用将死的弘旬对付舒穆禄氏一样。 刘氏端起搁在一旁的银耳羹,优雅地抿着,在吃了小半碗后,一个念头也在她心头浮现,“虽然本宫现在不能明面上对付,但要除掉区区一个燕贵人,未必就没有办法,哪怕她有熹贵妃护着也无用。” 当金姑听了她的想法后,脸色大变,惊异不定地道:“主子,这事会否太过冒险了些,万一弄得不好,可是会伤了六阿哥的。” 刘氏冷冷瞥了她一眼道:“那就让底下的人做好一些,不许有任何差错,否则若真让六阿哥出了意外,本宫扒了他们的皮!” “是。”在刘氏的迫视下,金姑除了答应之外不敢再说什么。 刘氏面色稍缓,转过话题道:“弘瞻呢,去将他抱来。” 金姑依言下去,过了许久方才抱着浑身脏兮兮的弘瞻进来,不等弘瞻行礼,刘氏已是蹙眉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个样子?” 弘瞻显得有些害怕,盯着自己脚尖不敢说话,刘氏目光一转,落在金姑脸上,“说,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金姑不敢隐瞒,如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去找六阿哥的时候,他自己一人在后院的草丛里抓虫子。” 刘氏起身走到弘昼面前,还没说话,弘昼已经吓得跪下道:“儿臣错了,儿臣以后不敢了,求额娘恕罪!”这段时间,他说话比往常流利了许多,已经差不多能够正常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刘氏没有理会他,只是对金姑道:“去将奶娘带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刘氏的话里听不出喜恶,金姑也不敢冒然为弘瞻求情,只是依言将奶娘周氏带了进来,那是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梳着干净的发髻,在走进殿内后,她看到弘瞻跪在那里,隐隐感觉到不好,“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刘氏打量了她一眼后道:“自弘瞻出生后,就一直是你在照料他,可以说弘瞻有多大,你有照顾了他多久是不是。” “是。”周氏刚答应了一声,刘氏便再次道:“一直以来本宫见你老实可靠,对你也还算放心,是否因为这样,令你越发的有恃无恐,妄为无忌。”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一个清平盛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龙体有恙,你为什么不及早告诉本宫?”在听得胤禛身子不好的时候,凌若便紧紧攥起了双手,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在与四喜说话的时候,也不禁带上了一丝责怪之意。 四喜有些委屈地道:“皇上不许奴才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要不是奴才看皇上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也不敢冒着违抗圣旨的危险,将这件事告诉娘娘。” 凌若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带着些许愧意道:“是本宫过于着紧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怪你。行了,此事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寻机会劝皇上,你且先回去吧,否则让皇上发现你来本宫这里,该要疑心了。” 是夜,凌若来到养心殿,胤禛尚在那里看卷宗,听得凌若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你先坐一会儿,朕很快就看完了。” 凌若安静地坐一旁,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后,胤禛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朕没想到你今夜会过来,所以忙得晚了些,累不累?” 凌若静静望着胤禛的笑容,温言道:“臣妾不累,倒是皇上,今儿个朝臣递上来的折子很多吗,竟然要看到这么晚。” “不是折子,是边关送来的一幅军情图,这段时间,准葛尔在边境大肆布兵,蠢蠢欲动,朕仔细看了一下,准备在几个关键的地方增兵,以防准葛尔突袭。” 凌若走到胤禛身后,替他揉按着太阳穴,“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皇上也要小心自己的龙体才是。” “朕身子好得很。”这句话刚说完,胤禛便止不住咳嗽起来,凌若见状更加担心,待其止住咳嗽后道:“臣妾传太医为皇上看看吧?” “不必了,刚才是因为说话太急才会咳嗽,朕没事,不必大惊小怪的。”胤禛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凌若细微的叹息声,“皇上准备这样一直撑下去吗?您觉得您可以撑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亦或者连一年也没有。” 胤禛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在意地道:“你在说什么,朕怎么听着这么糊涂,朕撑什么了?” “皇上,您说视臣妾为妻,那么夫妻之间是不是该坦诚相待?”待胤禛点头后,她续道:“那为什么您明明身子不舒服,也不肯告诉臣妾,甚至不肯宣太医?” 话说到这个份上,胤禛已是听出不对来了,目光在垂头站在底下的四喜身上扫过,冷声道:“是不是你告诉熹贵妃的?” 不等四喜说话,凌若已是道:“不关喜公公的事,虽然臣妾不是日日跟随在皇上身边,但只要皇上与臣妾在一时,就总免不了咳嗽几声,您真当臣妾毫无所觉吗?” “朕真的没事,咳嗽而已,要不了性命!”胤禛想要去拉凌若的手,凌若却先一步收回了手,令他拉了个空。 “既然没事,那传太医看看又如何,为何您非要这样固执?哪怕是让臣妾安心也好,否则您总这样硬撑着,臣妾真怕您撑出大病来,到时候臣妾该怎么办?” 见凌若越说越激动,胤禛起身将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揽入怀中,抚着她的背道:“朕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放心,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凌若接过话道:“既然如此,就请皇上即刻传太医来看看,哪怕是让臣妾安心也好。” “好吧,朕答应你就是了。”胤禛终是拗不过凌若的坚持,吩咐四喜去太医院传召太医,待得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他有些无奈地道:“看来你今夜来,就是逼朕传太医的,一定是四喜与你说了什么。” 凌若认真地看着他道:“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龙体的安康,您若是病倒了,整个大清江山都会乱,除了您没人能担起这个重任,至少现在是这样。” 胤禛苦笑道:“可是看了太医又能如何,无非就是诊脉开药,然后每日喝一堆的苦药,身子该怎样还是怎样。”这一次没等凌若说话,他便道:“虽然徐太医一直没说,但朕自己的身体又怎会不知道,自从雁翅楼滚下来后,朕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 “可至少能够服药调理,慢慢将身子养好。”凌若还在说话的时候,胤禛已是摇头道:“不必安慰朕,朕自己心里有数,若真能调理好,徐太医早就已经想办法了,哪还会拖到现在。” 这些事情凌若远比胤禛更清楚,她努力咽下涌上来的悲伤,道:“臣妾不想听这些,臣妾只知皇上生了病就该传太医,然后好生服药调理,不可以当成没事一般。” 胤禛抚着她的脸,温言道:“行了,朕知道你的心意,否则也不会答应你传太医了。你是这个世上最让朕无奈的人,同样也是朕此生最舍不下的人。” 这句话后,谁都没有再开口,直至太医的到来,就像胤禛说的那样,在诊过脉后,太医为胤禛开了一堆补气养生的药,还有就是那句多加休养,不可劳累。 待太医开了方子离开后,凌若道:“太医的话皇上可是都听到了,从此刻起,要好好休养,不能太过劳累,不然会令龙体损伤更重。” “朕何尝不想休息,可这么多的事,朕实在放不下啊。”胤禛叹了口气道:“以前还有老十三帮朕分担,可现在他这个样子,朕又如何忍心。” “正是因为这样,您才要当心身子,其实眼下国泰民安,百姓称颂,皇上实不必……”不等凌若说完,胤禛已是道:“你真的认为如今的大清,当得起国泰民安这四个字?” 迎着他的目光,凌若不知该如何回答,不错,眼下的大清,看起来确实太平安宁,但隐藏在暗中的问题还有许多,一旦暴发出来,就是致命且无法承受的危险,尤其刚才胤禛说准葛尔那边增兵布防,蠢蠢欲动。 胤禛握了她的手,郑重地道:“朕想留给咱们儿子的是一个清平盛世,而非一个烂摊子,你明白吗?”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冲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哽咽道:“臣妾知道,可臣妾不忍心看到皇上这样日夜辛劳,连歇息一下的时间也没有。” 胤禛微微一笑,温然道:“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至少在解决所有事情之前,朕绝不会有事。” 到了这个份上,凌若已是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中祈求上天,让胤禛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不过,不论胤禛何时离开,她都不会让胤禛感觉到孤独,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她都会陪在胤禛身边。 在随后的几日,不知是否药起了效,胤禛咳嗽的次数明显比往日少了一些,令凌若甚是欢喜,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些许。 然就在这个时候,针对齐佳氏的网无声无息地撒了下去,而后者还毫无所觉。 自打侍寝以来,齐佳氏可说是春风得意,虽然皇上只召幸了她一次,但随后就封了贵人,让她成为同届秀女中的第一人,就连刘氏也不敢对她怎样,之前让她碰到刘氏的贴身宫女在内务府选料子,还让她好一阵奚落,且将所有入眼的料子都给抢了过来,真是想想都痛快。 在她看来,讨好熹贵妃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之前家人还担心她在宫中会吃亏,此刻看来,根本就是多虑了,只要跟对了人,这后宫之路根本就是稳稳当当。且瞧着吧,贵人之位不过是她后宫之路上的踏脚石,很快她就会成为燕嫔、燕妃乃至燕贵妃。待到那时,齐佳氏一门都将因她一人而荣耀无比。而宫中,也无人再敢对她不敬,包括皇后与熹贵妃,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开心。 这日趁着天气不错,齐佳氏让宫人扶她去外头走走,春光明媚,一路走来,四处皆可看到盛开的花卉,甚是赏心悦目。当然,最赏心悦目的,莫过于这一路上宫人对自己的行礼,可比她身为常在时恭敬多了。 在齐佳氏前往御花园的一路上,始终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相随,与此同时,永寿宫这边,海棠走到屋中对独自一人在习字的弘瞻道:“六阿哥,今儿个天气这么好,奴婢带您去外头玩一会儿好不好?” 一听到“玩”这个字,弘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很快便又黯了下去,摇头道:“不去,额娘会生气的。” 海棠哄劝道:“没事的,娘娘现在不在,只要咱们不说,娘娘便不会知道。” 弘瞻毕竟才两岁,正是爱玩的时候,这些日子被刘氏强压着不许玩耍,不知有多难受,如今被海棠这么一说,心动的不得了,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奴婢怎会害您,快走吧,要是晚些等主子回来了,咱们可就不能出去了。奴婢刚才发现御花园里有很多夏蝉呢,叫起来可好听了。” 一听这话,弘瞻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放下笔,拉着海棠的手就往御花园跑,在他们离开后,金姑扶着刘氏从暖阁中走了出来,刘氏看了一眼宫门的方向,冷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燕贵人那边也一直有人盯着。” 听得金姑的回答,刘氏说道:“那就好,齐佳氏得意的太久了,是该让她清醒清醒的时候了,本宫或许斗不过熹贵妃,但她……还不配与本宫斗!” 那厢,弘瞻随海棠来到御花园,一踏进这里,弘瞻就异常的兴奋,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来这里了,以前周氏还会抱他来此走走,可自从上次触怒了刘氏后,就再没人敢将他带出永寿宫了。 弘瞻在奔了一圈后,仰头道:“海棠,你说有夏蝉,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没听到有蝉鸣?” 此时,海棠已经看到远远朝这边走来的弘瞻,目光一转,轻笑道:“可能是那蝉儿飞走了,咱们去那边看看,然后想法子将它抓下来可好?” 弘瞻如今一门心思都在抓蝉上头,自然海棠说什么就是什么,迈着短短的小腿往海棠指的方向奔去。他奔得很快,等发现前面有人,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就撞了上去,撞得来人“哎哟”一声,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坐在地上。 齐佳氏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待得看清撞自己的人是弘瞻后,柳眉一竖,没好气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六阿哥,你不在永寿宫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还跑得那么快。” 弘瞻不认得齐佳氏,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止没能令齐佳氏消气,反而更加不悦,“连人也不唤一声,谦嫔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弘瞻虽然已经能够大致表达自己的意思,但遇到复杂的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此时,海棠匆匆跟了上来,朝齐佳氏行了一礼后道:“燕贵人恕罪,六阿哥年幼,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齐佳氏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就是你带六阿哥来园子的?” “是。”海棠刚说了一个字,耳边就传来齐佳氏的喝斥,“你既是带了六阿哥来此,就该将他好好看着,让他在御花园里疯跑成何体统?”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带六阿哥回去。”不等海棠将弘瞻拉走,齐佳氏已是道:“撞了人打算就这么走了?” 海棠面露为难之色,低头对弘瞻道:“六阿哥,这位是燕贵人,您向她认个错吧。” 不等弘瞻开口,齐佳氏便道:“不必了,六阿哥年幼无知,本贵人不与他计较,但是海棠你,带了六阿哥出来却没有看好,令他闯下祸端,你说自己该不该受罚?” 齐佳氏从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其实私心里她更想罚弘瞻,毕竟是弘瞻撞了自己。但她也不是全然没头脑,知道弘瞻是皇子,而当今皇上膝下统共就只有四位阿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身份比谦嫔更加尊贵,轻易动不得,所以才退而求其求,把气撒在海棠身上。总之,她现在一看到永寿宫的人,就不顺眼得很。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无中生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至于海棠被她这么一问,慌张不已,连忙跪下道:“奴婢知错,求贵人开恩。” 她这个样子令齐佳氏越发得意,抬高了下巴道:“知错就好,本贵人也不为难你,就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不到时辰不许起来,知道吗?” 海棠显然是不愿的,但对着齐佳氏,她只能点头答应,跪在那里不敢起身,小小的弘瞻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他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眼前这位装扮艳丽的燕贵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拉着海棠的衣裳道:“海棠,我想回去了。” 海棠瞅了一眼还没离去的齐佳氏,不敢起身,只能小声道:“六阿哥乖,等一会儿奴婢再带您回去好不好?” “可是额娘会发现的……”虽然弘瞻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齐佳氏收入耳中,冷笑道:“原来你是偷偷带六阿哥来御花园的,照此看来,真是一点都没有罚错,好好跪着,两个时辰后我会亲自来此查看,若到时候看不到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就算说到谦嫔面前,她也没理由包庇你。” “奴婢不敢!”海棠赶紧低头答应,至于弘瞻在一旁已经快哭出来了,他一个人又不敢就这么跑回去。 齐佳冷笑一声,越过海棠离去,打算继续游看御花园,然刚走出几步,后面就突然传来弘瞻的惊叫声,紧接着便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弘瞻倒在地上,额头有些发红,看样子似是昏了过去。 “六阿哥这是怎么了?”虽然齐佳氏不怠见弘瞻,但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昏倒,不过问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 “六阿哥你醒醒!六阿哥!”海棠慌张地抱着弘瞻小小的身子,不断地呼唤着,可任凭她怎么叫,弘瞻都紧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六阿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齐佳氏话音刚落,海棠就像发了疯一样指着齐佳氏道:“燕贵人,六阿哥不过是不小心冲撞了你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奴婢也已经替六阿哥受罚了,为何你还要下重手推六阿哥?他才两岁而已,您如何狠得下心!” 齐佳氏被她说得莫明其妙,“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何时推过六阿哥?” 海棠尖锐的嗓音将其他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其中包括刚来到御花园的许答应。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看得真真的,就是你从后面推六阿哥,你……你好狠的心!”海棠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又是难过又是伤心。 “你不要胡说,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齐佳氏不禁有些慌了起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绝对没有推过弘瞻,连碰都没碰一下,可这海棠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若不是海棠脑子有病,就是故意的。 海棠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径直道:“奴婢知道您与主子有些不快,但也不必将气撒到六阿哥身上,他才只有两岁!”海棠一边说着一边将弘瞻抱了起来。 齐佳氏众人看得一阵心虚,盯着海棠怒斥道:“你个贱婢,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什么都没做过,依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将六阿哥推倒在地,然后嫁祸于我。” “奴婢为什么要这么做?”海棠悲愤地问着,不等齐佳氏开口,她已是道:“奴婢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谦嫔娘娘,您自己跟娘娘去解释吧。” 听得这话,齐佳氏不禁慌了起来,她不是怕刘氏,而是怕担上伤害六阿哥的罪名。见海棠要走,她顾不得多想,挡在海棠面前道:“你这贱婢,休想去谦嫔面前搬弄是非。” 海棠又气又急,在避不开齐佳氏后忍不住跺脚垂泪道:“燕贵人,您不要太过份了,六阿哥昏迷不醒,得赶紧让太医看看才行,否则六阿哥真有什么损失,这个责任莫说是奴婢,就算是您也担不起。” 齐佳氏此刻也是骑虎难下,她知道弘瞻要赶紧传太医看看,但她又不想就这么放海棠回去挑拨是非,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自为难之时,许氏走过来道:“姐姐,始终是六阿哥要紧,就让海棠带他回去请太医看看,姐姐若是担心有什么误会,干脆就一道去永寿宫。”见齐佳氏还是僵在那里不动,她又道:“要不我陪姐姐一道过去?” “好吧!”在许氏的劝说下,齐佳氏终于松口,侧开身子让海棠抱着弘瞻快步离开,她与许氏则紧随其后。 这场御花园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每一个看到的人心里都明白,闹剧并没有随着几人的离开而落下。 当金姑看到海棠急急忙忙抱着弘瞻进来,吓了一大跳,赶紧迎上来道:“六阿哥这是怎么了?还有六阿哥不是应该在房里写字吗,怎么跟你在一起?” 这一路快走令海棠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方道:“姑姑,快别问这些了,赶紧传太医,六阿哥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什么?!”金姑惊呼一声,匆匆看了昏迷不醒的弘瞻一眼,顾不得细问,赶紧让宫人去请太医过来,这个时候齐佳氏与许氏也到了,与正从殿中走出来的刘氏打了个照面,刘氏一下子蹙起了眉,正要说话,忽然看到海棠抱在怀中的弘瞻,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到海棠面前将弘瞻抱过来,也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弘瞻脑袋耷在海棠肩上,眼睛紧闭着,怎么拍他脸都没反应,刘氏眸光一下子变得冷厉阴沉,盯着海棠道:“怎么回事,弘瞻怎么了?” 海棠被她盯得浑身发颤,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看六阿哥这几日读书习字很辛苦,就想带六阿哥去御花园走走,哪知道奴婢一时没看住六阿哥,让他在园子里跑,一不小心撞上了燕贵人,燕贵人气恼之下就从后面推了六阿哥一把,把六阿哥推在地上,撞昏了过去。” 海棠这番话落在后面的齐佳氏耳中,连忙否认道:“娘娘千万要听海棠胡说,臣妾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污蔑臣妾,但臣妾绝对没有推过六阿哥,甚至连碰都没碰过。”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各执一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换了平常,齐佳氏绝对不会对刘氏这么客气,但这种时候,她怎么着也不敢放肆。 刘氏冷冷看了她一眼,“燕贵人,你对本宫有成见,本宫念在你入宫不久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对弘瞻下这么重的手,实在是太过份了。” “臣妾当真什么都没有做,是海棠冤枉臣妾,娘娘……”不等齐佳氏把话说完,刘氏已是抱着弘瞻转身往暖阁走去,留下焦急难安的齐佳氏。 “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齐佳氏担心地问着许氏,后者安慰道:“谦嫔娘娘此刻正在气头上,姐姐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是等太医来了,看过六阿哥之后再说吧,希望六阿哥平安无事,否则这件事只怕难以善了。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谦嫔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到时候可要比现在更麻烦了。” 齐佳氏本就是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说,更是乱成一团,跺脚道:“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才好,说不定六阿哥根本就是自己摔倒,海棠怕自己担事,所以故意推到我身上来,看谦嫔那样子,根本就不相信我是无辜的。” 许氏想了一会儿道:“姐姐,不如咱们去请贵妃娘娘过来,她一直都待姐姐不错,有她在,相信谦嫔也不敢过于放肆,哪怕是皇上来了,也能帮着姐姐说几句,你说是不是?” 齐佳氏连连点头,慌声道:“那我现在就是去请贵妃娘娘。” 许氏拉住她道:“贵妃娘娘那边还是我去请吧,姐姐您且在这里看太医怎么说,若是六阿哥没什么大碍,就一切都好说。” 齐佳氏早已是六神无主,许氏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可别耽搁了。” “我知道分寸,姐姐放心吧。”在安慰了齐佳氏一句后,许氏便匆匆离开了永寿宫,一路来到承乾宫,将事情细细告诉凌若,后者一下子便听出了问题,却是没有多说,只是与许常在一起来到永寿宫。 此时,太医已经来了,正在替弘瞻诊脉,齐佳氏站在门边焦急地等着太医诊脉的结果,在看到凌若的身影后,她连忙走出来,因为动作太快,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虽说没摔倒,脚却是扭了一下,传来阵阵痛意。 然齐佳氏现在却是顾不了这些,忍着痛意疾步来到凌若身前,道:“娘娘,您可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绝对没有推六阿哥,连碰都没碰一下,臣妾当时……” 见齐佳氏越说越慌,凌若道:“好了,许答应已经与本宫说了事情的经过,本宫大致有数了,倒是六阿哥这边怎么样了,太医说了什么?” “还没有,周太医刚来不久,还没诊完脉。”齐佳氏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一阵骚乱,刘氏的声音在这阵骚乱中显得犹为明显,“周太医,六阿哥怎么样,伤了哪里,要不要紧?” 暖阁中传来周明华的声音,“娘娘不必担心,六阿哥并无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刘氏不放心地道:“那他额头上的伤呢,都红了,要不要紧,会不会伤了脑袋?要不周太医你再诊诊。” “娘娘尽可宽心,六阿哥额上虽然受到了撞击,但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罢了,微臣开点药给他擦擦便没事了。不过有一点很是奇怪,按理来说,以那种程度的撞击,就算一时昏过去这会儿也该醒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走了进去,众人看到她,连忙欠身请安,谦嫔是最后一个行礼的,冰冷的眸光在齐佳氏脸上扫过,有难掩的怒意在眼底。 “都起来吧,本宫听说六阿哥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周太医,六阿哥这么久还没醒,要不要紧?” “回娘娘的话,虽然微臣不明白六阿哥何以昏迷了这么久,但六阿哥脉像平稳,气血通顺,应该只是暂时的昏睡,没有大碍。” 听得周明华这番话,凌若抚着胸口道:“没事就好,刚才听许答应说六阿哥出了事,可真是将本宫给吓坏了。” 刘氏目光在许氏脸上漫过,冷然道:“许答应动作可真是快,太医还没诊完呢,就将娘娘给请过来了。”不等凌若说话,她再次道:“既然娘娘来了,还请娘娘为臣妾,为弘瞻主持公道。” 齐佳氏心中一紧,知晓刘氏这是要发难了,正要说话,一旁的许氏慢慢拉了她一下轻声道:“姐姐且先看着,等二位娘娘问你时再说话不迟。” 凌若挑一挑眉道:“刚才许答应说的匆忙,本宫也没有听仔细,还请谦嫔详细说一遍,唯有弄清楚了整件事的经过,本宫才好主持公道。” 刘氏点点头,转而对金姑道:“去将海棠带进来,让她把整件事告诉贵妃娘娘。” “是。”金姑答应一声,去将海棠带了进来,海棠整张脸上都是泪水,惶恐地将发生在御花园里的事情再次讲述了一遍,临了道:“燕贵人当时已经罚了奴婢,不知为何她又对六阿哥动手,奴婢当时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将六阿哥推倒在地。” 听到这里,齐佳氏哪里还忍得住,赶紧替自己叫起屈来,“不是,娘娘,你别听海棠胡说,臣妾什么都没做过,您相信臣妾!” 刘氏冷声道:“那燕贵人倒是说说,弘瞻会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臣妾不知道,或许六阿哥是自己摔倒的,又或者是海棠她没照顾好六阿哥才会这样,也可能是海棠害六阿哥跌倒……臣妾真的……”说到后面,齐佳氏已是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刘氏冷哼一声道:“海棠是本宫身边的人,她无缘无故害弘瞻跌倒做什么,燕贵人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凌若蹙眉道:“好了,谦嫔你也不要太过武断,这件事毕竟还是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 “恕臣妾愚钝,不知道娘娘所谓不清楚的地方是指什么,因为臣妾已经听得很清楚,燕贵人厌恶弘瞻不小心撞了他,所以恶意将弘瞻推倒,害他额头撞地,一直昏迷到现在。”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御前告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凌若不说话,齐佳氏连忙道:“六阿哥只是一个孩子,臣妾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做那么恶毒的事,臣妾当时真的只是罚海棠在园中跪着罚了,余下的什么都不知道。您若是不信,臣妾身边的宫女可以作证。” “宫女……”刘氏冷笑一声道:“你身边的宫女自然是帮着你说话,就算你真做了什么,她也只会说没有,所以她的证词根本不足以取信。”顿一顿,她又道:“还有,你实话实说,自从上次扫雪一事后,你是否就一直对本宫心存不满?” “是,可是臣妾……”不等齐佳氏把话说完,刘氏已是道:“你承认便行了,余下的不必再说。”说罢,她转头对凌若道:“娘娘执掌六宫,齐佳氏因一己私怨故意加害弘瞻,令他昏迷不醒,还请娘娘公断。” 凌若知道刘氏是在逼着自己处置齐佳氏,或许早在许答应去请自己的,她就察觉了,只是故意不阻止。 迎着齐佳氏惶恐地目光,淡淡地道:“不急,等六阿哥醒了,亲自问问他,然后再处置也不迟。” 刘氏目光一闪,道:“事情皆已清楚,娘娘却故意拖着不处置,难不成是想偏坦齐佳氏吗?” 见她置疑自己,凌若目光一沉,“放肆,谁许你用这种态度与本宫说话的。” 刘氏毫不退缩地道:“娘娘若当真公正公平,臣妾自然对娘娘恭敬,可是娘娘现在显然是要偏坦燕贵人,臣妾实不知该如何再对娘娘恭敬。” 凌若冷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谦嫔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臣妾不知道自己是否太过武断了,臣妾只知道臣妾唯一的儿子被燕贵人害得昏迷不醒,而娘娘在事情完全明朗的情况下,却不肯为臣妾主持公道。” 凌若冷冷瞧着她,缓缓道:“那依谦嫔的意思,该当如何?让本宫即刻夺了燕贵人的位份,还是将她打入冷宫?” 刘氏屈一屈膝道:“臣妾不敢再劳烦娘娘,弘瞻不止是臣妾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相信皇上会为弘瞻主持公道,不让他无辜受难。” 凌若明白,她这是打算越过自己请胤禛处理这件事,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对付齐佳氏,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有许多问题,尤其是那个海棠,虽然看起来很是害怕自责,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罢了,仔细留心便会发现隐藏在衣裳底下的身子很平静,没有一丝震颤。按理来说,她私自带弘瞻出去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会害怕的发抖才对。 这个时候,床榻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侧目望去,只见昏迷的弘瞻已经睁开了眼。 一看到他睁眼,刘氏连忙过去抱住他,急切地道:“弘瞻,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额娘!” 弘瞻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屋中的人,“额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在御花园里昏倒了,海棠将你抱了回来。”刘氏简单地答了一句后又问道:“快告诉额娘,刚才在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突然摔在地上,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弘瞻身上,等着他的回答,齐佳氏更是迫不及待地道:“六阿哥,您想清楚,究竟是谁害你摔在地上,是不是海棠?“ “海棠?”弘瞻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刘氏抚着他小小的背脊道:“弘瞻,听额娘说,你之前摔倒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是谁推了你?” 弘瞻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儿臣没看到,但是儿臣感觉到有人推儿臣的背,很重!”弘瞻没有说下去,但后面应该就是摔倒昏了过去,与海棠答的基本没有什么出入。 刘氏在命周明华再仔细检查了弘瞻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将他交给金姑抱下去,然后盯了齐佳氏道:“燕贵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娘娘,臣妾当真没有,而且六阿哥刚才也说了,他并没有看到推他的人,说不定就是海棠。”齐佳氏真是委屈到了极点,明明没做这的事,偏被硬指着说就是她做的,真是……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不必再说了,本宫这就去面见皇上,请皇上圣裁!”说罢,刘氏就要拂袖离去,见要闹到胤禛面前,齐佳氏连忙爬起来拦住她道:“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什么都没做过,臣妾是冤枉的!” “你给本宫让开!”刘氏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她的话,用力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齐佳氏推开,大步往外走去。齐佳氏见拦不住,只能朝凌若求救地道:“娘娘,您帮臣妾拦着谦嫔,她……她要去见皇上,这可怎么是好?” 在齐佳氏说话的时候,刘氏已经走出了暖阁,凌若看着满面惊惶地齐佳氏道:“她下了决心要见皇上,谁都拦不住,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害怕,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强按到你头上来,刘氏也不能。”不等齐佳氏再说话,她已然扶了水秀的手道:“行了,咱们也去养心殿吧,省得谦嫔一个人把所有话都给说齐了。” 齐佳氏连连点头,随凌若快步往养心殿行去,与刘氏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守在外头的小五看到这后宫娘娘主子一个接一个的过来,甚是惊奇,不过他知趣的没有多问,只是守着自己的本份,将她们迎到偏殿,因为胤禛正在内殿歇息,得等胤禛醒了方才能见。 胤禛今儿个难得午后抽空歇了一会儿,哪知一醒来就听到四喜说凌若与刘氏还有齐佳氏都来了,甚是奇怪,洗漱过后去了偏殿。 看到他出现,等在那里的三人连忙起身行礼,刘氏还在行礼的时候已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胤禛甚是奇怪地道:“润玉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哭?” 刘氏抹了抹眼角的泪,跪下道:“皇上,有人要害弘瞻,您说臣妾能不哭吗?” “弘瞻?谁要害他?”说到后面那几个字,胤禛声音已是比刚才严厉了许多,听得齐佳氏直打哆嗦。同一时刻,刘氏回头,指着她道:“皇上,害弘瞻的就是齐佳燕雪!”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存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问明了事情的经过后,胤禛面色不善地盯着齐佳氏,“这么说来,你是故意推六阿哥的?” 齐佳氏刚要说话,凌若拦住她道:“皇上,臣妾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虽说六阿哥确实摔倒昏迷,但要说燕贵人做的,未免有些证据不足。” 刘氏迅速道:“弘瞻头上的伤还有海棠的话就是铁证。” “六阿哥头上的伤暂且不提,只说海棠一人,之前燕贵人的宫女要做证,谦嫔说她是燕贵人身边的人,说话不足为信。但谦嫔不应该忘了,海棠也是你身边的人,她的立场同样有偏,所说的话并不能做证。”之前在永寿宫时,凌若之所以不提这些话,就是料到刘氏会闹到胤禛面前,早说了只会令她有所准备,远不及现在这样来得好。而且她一直很在意海棠的表现,从觉得在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果然,刘氏在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微变,不过她也是反应迅速之人,很快便神色激动地道:“娘娘这么说是何意,难道您觉得海棠说的是假话,弘瞻没有被人推倒没有摔伤?” 凌若语气淡然地道:“本宫亲眼看到六阿哥昏迷怎么会不相信,本宫不相信的仅仅只是海棠罢了。” 刘氏知道与凌若说不出什么来,干脆不予理会,只一脸悲泣的对胤禛道:“皇上,臣妾相信海棠不会撒谎,再说当时除了海棠之外,就是燕贵人与她的宫女,除了她还会有谁。这次弘瞻命大,没有受什么要紧的伤,可谁能保证燕贵人下次会对弘瞻做什么,自从上次的事后,她对臣妾一直心存异见,处处与臣妾做对,就连臣妾让海棠去内务府挑个料子,她也百般阻挠,将本该属于臣妾的料子都拿了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您若不相信,可以传钱莫多来此询问。” 此事凌若并不知道,有些愕然地看着正低着头的齐佳氏,而胤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燕雪,谦嫔说的是事实吗?” 齐佳氏慌张地下道:“回皇上的话,臣妾那次确实在内务府挑了些料子,但并没有阻挠海棠,只是……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胤禛没有说话,不过从其眼中所透出的寒意,可以看出他对于齐佳氏所说的话并不相信。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知道后宫之中,争风吃醋,争宠夺爱是无可避免的事,他一直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不要太过份,尤其是不要牵扯到子嗣身上,违者必然严惩。 凌若斟酌一番后,开口道:“皇上,燕贵人与谦嫔虽然有些误会,但依臣妾看来,燕贵人应该还不至于动手伤害六阿哥,当中或许有咱们不知道的隐情也说不定。” 胤禛微一点头,旋即道:“那依贵妃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为好?毕竟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他们四个,而弘瞻又没有看到推倒他的人。” 凌若欠一欠身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妾,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由臣妾处理,臣妾必然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不冤枉了好人,也不会放过胆敢伤害阿哥的人。” 一听说凌若请缨处理这件事,刘氏连忙道:“皇上,事情根本就是明白无误,臣妾实不知贵妃娘娘拖着不处置燕贵人是何道理。” “若燕贵人真犯了事,该怎样处理就怎样,但眼下事情显然还有不明之处,若冒然处置了燕贵人,万一将来发现她是被冤枉的,又该如何,还是说谦嫔根本就是想陷皇上于不义?!” 被凌若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刘氏哪里敢接,连忙否认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胤禛摆手制止刘氏再说下去,“这件事就交由贵妃去查,朕相信贵妃一定会秉公处理,不偏不倚,这一点润玉你大可放心。” 刘氏心里百般不愿,但胤禛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只能低头答应,随后胤禛问起弘瞻的情况,得知他无事后,道:“待朕将事情处理完,就去永寿宫看他,你们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在出了养心殿后,刘氏朝凌若行了一礼,一声不吭的回了永寿宫。在她走后,逐渐缓过劲来的齐佳氏,讨好地道:“娘娘英明,谦嫔还想越过娘娘直接向皇上告状,实在是毫无自知之明,皇上根本不会听信她的话,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你很得意吗?” 齐佳氏听出凌若话中的不喜,连忙低头道:“臣妾不敢。” “你若真不敢就好了。”凌若不悦地道:“本宫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凡事都不要太过了,你当时答应的倒好,结果呢,居然与海棠在内务府抢料子?你喜欢哪个料子,直接告诉本宫,本宫让人给你送去,需要在内务府做的那么明显吗?” 齐佳氏此刻可不敢对凌若有半丝不敬,她还靠着凌若给自己洗脱冤情呢,惶恐地道:“臣妾知错了,当时臣妾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臣妾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你最好记住。”说完这句话,凌若对水秀道:“你去请周太医到承乾宫,本宫有话要问他。” 在水秀走后,齐佳氏讨好地扶了凌若的手回到承乾宫,此时天上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微的凉意。 她们回到承乾宫没多久,水秀便带着周明华到了,凌若目光一转,道:“水秀,燕贵人的衣裳有些湿了,你拿一件本宫的衣裳给她换上。” 在打发了齐佳氏下去后,凌若正色道:“周太医,本宫与你认识那么久,也不多绕圈子了,六阿哥真是因为摔倒而昏迷的吗?” “娘娘这样问,可是对此事有怀疑?”周明华与凌若相熟,他能够成为太医,也多亏了凌若襄助,所以两人之间说话相对也随意一些。 凌若点头道:“不错,皇上已经命本宫追查此事。虽说六阿哥额头确实有些红肿,但应该还不至于昏迷那么严重。”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相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瞒娘娘,这件事微臣也觉得奇怪,因为六阿哥额头上只是一些皮外伤,至多会让人有些发晕,要说昏迷这么长时间,实在不至于;可除此之外,微臣再也检查不出六阿哥有任何足以昏迷的伤势。” “奇怪……”凌若抚着被雨丝打湿的领襟,缓缓道:“六阿哥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应该不会撒谎作假,所以他当时肯定是昏过去了。” 正当凌若百思不得其解时,杨海插嘴道:“主子,不是外伤,会不会内里的毛病,譬如说闻到了迷香什么的。” 凌若摇头道:“不可能,若真有香气,燕贵人与她的宫人不可能毫无察觉。再说迷香要使人昏迷,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可据燕贵人所说,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六阿哥就已经昏过去了。” 虽然杨海推测没有可能,却是给凌若提了个醒,对杨海道:“你现在立刻去永寿宫,将六阿哥抱来,就说本宫还有点事要问问六阿哥。” 杨海依言退下,他去了很久才回来,却是孤身一人,并未将弘瞻带回来,不等凌若发问,杨海已是道:“启禀主子,谦嫔娘娘说六阿哥刚刚才醒,身子还很虚弱,不宜走动,且外头正下着雨,容易受凉,她说娘娘若一定要问六阿哥,就请您自己去永寿宫。” “咱们这位谦嫔娘娘摆起架子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凌若凉笑一声,漫过换了一身竹青色绣蝴蝶纹旗装的齐佳氏,对杨海道:“你再去一趟永寿宫,告诉谦嫔,她若不肯将六阿哥送过来,本宫不介意再去一趟养心殿,告诉皇上谦嫔不愿配合本宫详查这件事,只是到时候皇上会怎样,可不是本宫所能预料的了。至于六阿哥不宜走动之说,让人抱着过来就是了,些许雨丝还不至于让六阿哥受寒。若谦嫔实在不放心,也可跟着一道过来。” 齐佳氏看着杨海离去,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还要见六阿哥吗?” “不错,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光凭如今这些线索是不够的。”其实凌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眼下尚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这一次杨海没有再独自一人回来,在他身后跟着好些个人,包括刘氏、海棠、许答应还有被金姑抱在怀里的弘瞻。 “见过贵妃娘娘。”刘氏的脸色很不好看,任谁被强迫着来此,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凌若瞥了她一眼,漫然道:“劳谦嫔走这一趟,本宫实在过意不过,且先坐下吧。”说罢,她温和地对被金姑抱在怀里的弘瞻道:“六阿哥,到本宫这边来好不好?” 凌若虽然不喜欢刘氏,对年方两岁的弘瞻却甚是温慈,上次去永寿宫的时候,还给弘瞻带了几个玩耍的沙包,弘瞻很是喜欢,不过没玩多久就让刘氏给拿走了。 弘瞻从金姑怀里下来后,正想往凌若走去,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刘氏,待她点头后方敢走到凌若身前,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行礼。 凌若笑着将他抱到膝上坐着,温言道:“六阿哥,你背上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听着弘瞻老实的回答,凌若握住他幼小的双手道:“那你好好想想,你被人推倒的时候,离你最近的人是谁?” 弘瞻想了一下,如实道:“是海棠,她跪在地上。” 凌若的问话令刘氏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这个时候她不便插话,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六阿哥记得真牢,那你再想想,当时燕贵人跟她的宫女在哪里,离你是近还是远?” 齐佳氏一听这话,赶紧道:“是啊,你好好想想,我当时可是已经离开了,离你有好一段距离呢!” “我……”弘瞻刚说了一个字,刘氏便用力一拍扶手,起身道:“娘娘,弘瞻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思维不成熟,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干拢,您与燕贵人这样问他,会令他的思维混乱,觉得事实就该是这样。” 凌若轻挑柳眉,道:“是吗?这一点本宫倒还真没想到,也罢,本宫换一个方式问就是了。” 刘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凌若的声音就再次在耳边响起,当真是没有再问刚才的问题了,却是令刘氏更加提心吊胆,因为凌若问的,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六阿哥,在碰到燕贵人之前,海棠有没有给你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或是闻过什么?” 弘瞻奇怪地看着凌若,摇头道:“没有,海棠说看到御花园的树上停了好多夏蝉,然后就带我到园子里了。” “夏蝉?”凌若抬眼盯着海棠,凉声道:“如今才三月,这么早就有夏蝉了吗,本宫记得往年至少要等到五六月份才有。海棠,且说来听听,你都是在哪里看到听到的?” 海棠偷偷觑了面色不自在的刘氏一眼,战战兢兢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在御花园东……东北角听到蝉鸣的,至于为什么今年这么早,奴婢也不知道。” “东北角是吗?好,彩蝶,你现在立刻去御花园东北角看看,那里有没有蝉鸣之声。” 不等彩蝶答应,刘氏再次道:“娘娘,您该审问的人应是燕贵人,为何您由着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反而对海棠盘问再三,这是何道理?还要去寻什么夏蝉,是否找不到夏蝉,您就打算说是海棠推了弘瞻?” “本宫只是想弄清楚每一个疑点,谦嫔如此激动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让本宫猜对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氏,将她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都看入眼中。 刘氏暗暗握紧袖中的双手,冷声道:“臣妾没有,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凌若轻轻一笑没有理会刘氏,在彩蝶离去后,她继续问着坐在膝上的弘瞻,“告诉本宫,你与海棠去了御花园后,有没有听到蝉叫的声音?” 弘瞻小声地道:“没有,海棠说蝉儿可能飞到另一边去了,我跑过去,然后就撞到燕贵人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询问弘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点头,随后又问了几句在御花园中的情况,随后对跪在地上的海棠道:“海棠,本宫记得,自从谦嫔入宫后,你就一直跟在谦嫔身边,对不对?” 海棠不知凌若这么问的用意,抬头瞅了一眼小声道:“是,奴婢从雍正二年开始就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如今是雍正六年,换句话说,你已经至少跟了谦嫔四年,四年光阴不算短,而你又是谦嫔贴身之人,应该更加懂事才对,为何会偷偷带着六阿哥跑出去玩耍,这一点,本宫真是有些好奇?” 听得是这么一个问题,海棠心里微松,道:“奴婢是看着六阿哥长大的,这些日子见他一直在读书习字,没有玩耍的时候,很是心疼,所以趁着主子不在,带他到园中走走,顺便抓几只夏蝉玩耍,哪知会遇到这一桩事,奴婢实在该死!” “倒是说不上该死那么严重,毕竟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料不准,但你一向听谦嫔的话,谨言慎行,怎么这次就这么大胆,你不怕谦嫔怪罪吗?” 海棠低着头嗫嗫地道:“奴婢原本只打算玩一会儿就悄悄将六阿哥带回来,这样的话娘娘就不会发现。” “是吗?”凌若轻语一句,抬眼看向刘氏,“谦嫔当时去了哪里?” “回娘娘的话,臣妾当时正在佛堂礼佛,一直等到海棠抱着弘瞻回来才知道出事了。”不等凌若说话,她又道:“娘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一并问了吧,省得一直将臣妾等人当成犯人一般审问。” 凌若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许氏道:“谦嫔娘娘莫要动气,贵妃娘娘一再询问,想来也是不愿冤屈了他人。”也罢,她又有些自责地道:“也怪臣妾当时没看清,否则就不需要这样问来问去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凌若,“许答应当时也在御花园,一点都没有看到吗?” 许氏连忙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当时隔得远了些,再加上没有刻意留意,未曾看到事情的经过。” 凌若抚着弘瞻小小的肩膀,轻叹道:“真是可惜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外头的雨渐渐下大了起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刘氏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凉笑。 又等了一会儿,彩蝶冒雨赶了回来,进得殿中顾不得擦干身上的雨水便行了一礼道:“启禀主子,奴婢在御花园东北角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夏蝉的踪迹。” 不等凌若说话,刘氏已是道:“这种下雨天,那蝉若真还叫个不停,就真叫奇怪了。”待凌若让彩蝶退下后,刘氏再次道:“娘娘,恕臣妾多嘴,您还要问多久才肯处置齐佳氏?” 对于她的话,凌若恍若未闻,低头凝思片刻后,她再次对弘瞻道:“六阿哥,你当时除了感觉到被人推倒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譬如哪里痛?” 周明华说过,以常理推断,弘瞻额头上的伤并不足以令他昏迷,很可能有其他原因,譬如迷香,但弘瞻说他没有吃过什么也没有闻过异常的香气,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直接进到血液之中,但用这种方式,弘瞻一定会有感觉。 “痛?”弘瞻皱着小小的眉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而这个时候,刘氏的脸已是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紧张地注意着弘瞻,放在膝上的双手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绞着,绞得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此时,弘瞻将手回到背后摸了摸,不确定地道:“好像……当时有点痛……” 凌若精神一振,连忙道:“那你再仔细想想,是什么样的痛?” 这一次没等到弘瞻说话,刘氏便已是起身道:“娘娘,您究竟想问什么不妨直说,也省得咱们一个个猜来猜去。”说罢,她朝弘瞻招手道:“过来,到额娘这里来。” 弘瞻想要下去,却被凌若牢牢抱住,“六阿哥,你告诉本宫究竟是什么样的痛,本宫让小厨房的人给你吹一个糖人好不好?” 弘瞻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这个新奇的东西,立刻被吸引住了,好奇地看着凌若道:“糖人?那是什么?” “是用糖做的人儿,不止是人,也可以做各式各样的动物,譬如老虎,猴子,活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一样,还可以做鸟笼呢!” 听到这里,弘瞻哪还忍得住,连忙摇着凌若的手臂道:“贵妃娘娘,我想要,想要糖人,我要一只老虎。” 凌若笑抚着他的头道:“好,只要把事情告诉本宫,本宫就让小厨房给你做老虎,还做两只好不好?” 弘瞻忙不迭地点头,唯恐慢一些便没了糖人,“有些痛,但不是很痛,像被蚊子咬了一样。” 刘氏一直在强行忍耐,让自己不要太过失态,但听到这里,不断泛起的恐惧令她再也忍不住,沉下眉眼道:“弘瞻,本宫让你过来没听到吗?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想着玩成什么样子!” 被刘氏这么一喝,弘瞻害怕地低下了头,赶紧从凌若怀中滑了下来,小步跑到刘氏身前,抓着她的手道:“额娘不要生气,儿臣不玩。”见刘氏不说话,他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样,道:“儿臣不要糖人了,儿臣回去习字,背三字经!” 听得这话,刘氏面色稍霁,对金姑道:“把六阿哥抱回永寿宫去,好好看着他习字,不要让他四处乱走。” “是。”金姑抱起弘瞻正要离去,凌若出声道:“本宫还有话要问六阿哥,且先不要走!” 刘氏道:“娘娘,您说凡事皆要查证仔细,不可冤枉了任何一个人,臣妾能够明白,可臣妾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看的都是娘娘对臣妾身边的人盘问不休,对齐佳氏这个最该审问的人却是不加理会,甚至让她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敢问娘娘一句,这是何意?” 凌若盯着一脸忿忿的刘氏道:“谦嫔这是在质问本宫吗?本宫说过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应该相信本宫才是。”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不许离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迎着她的目光缓缓摇头,“臣妾也很想相信娘娘,但很遗憾,臣妾做不到。所以,臣妾会再去求见皇上,请求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 凌若皱一皱眉道:“皇上已经将这件事交给本宫处理。” 刘氏愤然摇头道:“皇上将此事交给娘娘,是因为相信娘娘能够公正无私,可是很遗憾,臣妾看到的是一幕偏坦徇私的情形,相信娘娘就算再审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又或者直接找一个无辜者来顶罪,好让齐佳氏逍遥法外。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审。” “若皇上不肯过问这件事呢,你又待如何?”凌若的话令刘氏一怔,旋即冷然道:“此事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毕竟弘瞻是皇上的子嗣,皇上怎么着也不会置之不理。” 说着,她便欲离开,凌若见状朝杨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在刘氏与金姑跨出门槛之前伸手拦住,这个举动令刘氏意外,转头盯着凌若质问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这个举动,莫说是刘氏,就是齐佳氏与许氏也看得甚是愕然,面面相觑,想不明白凌若为何要做到这个份上。毕竟被指害弘瞻的可是齐佳氏,可从进来到现在,凌若却处处在针对刘氏,怎么着也有些说不通。 凌若低头抚着腕上光滑无瑕的翡翠镯子,漫然道:“本宫没什么意思,不过在本宫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前,谁都不许离开,包括谦嫔你!” 刘氏眸光一冷,愤然道:“娘娘这是想要囚禁臣妾?” 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刘氏面前,漫然道:“谈不上囚禁那么严重,只是请谦嫔与六阿哥在此稍候,待本宫查出真像后,谦嫔想去哪里都可以,但在此之前,就只能委屈谦嫔了。” 刘氏察觉到凌若的针对,冷冷道:“若臣妾不肯呢?” 凌若露出一丝微凉的笑容,“这里是承乾宫,只有本宫许与不许,没有谦嫔肯不肯的道理。” “你一早就已经算计好了,所以才非要我与弘瞻来此是不是?”气怒之下,刘氏脱口而出,连敬语也不加了。 凌若打量着刘氏那张秀美精致的脸庞道:“若本宫说没有,谦嫔会信吗?” 刘氏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互相的对视中,她缓步后退,随后转身,盯着正要阻拦她的杨海恶狠狠地道:“你哪只手敢碰本宫,本宫就剁了哪只手,这是不敬之罪,熹贵妃也不一定保得了你!” 这一次刘氏说的倒不是虚话,不论谁,只要摊上不敬的罪名都很麻烦,尤其是像杨海这样的宫人。 杨海一时不知该拦好还是不拦好,为难地看着凌若,后者抬一抬下巴道:“不用拦着,去将宫门关上就是了。” 杨海匆匆答应一声,唤来几个小太监,赶在刘氏出去之前将宫门紧紧关了起来,且用自己身子挡着宫门,让刘氏没办法打开。 刘氏气得脸色铁青,将伞递给金姑,让她撑在弘瞻头上,自己冒着雨走到檐下,与走出殿外的凌若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我要见皇上!” 凌若仿佛没看到刘氏的怒气,神色淡然地道:“会见到的,不过是在本宫查清楚真相后。” 刘氏咬着牙道:“臣妾没有犯错,娘娘没理由囚禁臣妾,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娘娘也不好交待。” 凌若微微一笑,不在意地道:“本宫都说了,没有囚禁那么严重是,只是请谦嫔母子在承乾宫多做一会儿客罢了,相信皇上会理解本宫的。” 刘氏嗤笑道:“有娘娘这样强迫人家做客的吗?” 凌若望了一眼被金姑抱在怀里的弘瞻,扬眉道:“或许本宫的做法让谦嫔有些误会,但本宫绝对没有恶意。” 刘氏刚要张口,耳边再度传来凌若的声音,“倒是谦嫔这个反应令人很好奇,仿佛不愿意本宫多问六阿哥。让本宫猜猜,是否有一些事,是谦嫔不愿让本宫知道的,譬如真正害六阿哥昏倒的凶手。” 刘氏眼皮一跳,捺住心中的慌张道:“臣妾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娘娘的,至于弘瞻,他年纪幼小,有些事不能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为何娘娘偏就是一直追问他不放。” “好,本宫不再问六阿哥。”她的回答令刘氏颇为意外,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得凌若续道:“但本宫想让周太医仔细检查一遍六阿哥的身子,若是检查下来没问题,本宫这就让你们离去,如何?” 刘氏目光闪烁,在心里思索着凌若这句话的真实性,若真只是这样的话,倒是没有大碍,但对凌若是否会遵守诺言放自己离去,就不得而知了。 想了许久,刘氏半信半疑地道:“娘娘此话当真?” 凌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周明华等人,“这里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本宫的话,若是反悔,他们就是人证,每一个都可以帮谦嫔在皇上面前指证本宫不守信用。” 刘氏冷笑一声道:“就怕娘娘真的不守信用,也没人敢指证娘娘。” “这些话姑且不说,本宫只想问谦嫔可肯让周太医为六阿哥再检查一遍?” 面对凌若这话,刘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若由着本心来说,她是不想理会凌若的,可要是不答应她的话,自己与弘瞻就离不开承乾宫。虽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谅她也不敢对自己与弘瞻怎样,但总是不安,尤其是她总缠着弘瞻与海棠不放,好像已经发现什么了一样。 权衡利弊后,刘氏咬牙道:“好,就依贵妃娘娘说的,希望贵妃娘娘遵守诺言。” “一定!”随着凌若话音的落下,刘氏示意金姑过来,然后将弘瞻交给周太医,与此同时,凌若吩咐水秀道:“去准备一间静室,好让周太医仔细为六阿哥检查。” 周太医答应一声,抱着弘瞻就要随水秀下去,刘氏脚步一转,伸手拦下,随后对凌若道:“为何要去静室,在这里检查不可以吗?”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腹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太医要为六阿哥检查全身,得除下衣物,在这里检查……虽说咱们都不是外人,但谦嫔不怕六阿哥受风着凉吗?” 刘氏神色一紧,连忙道:“为什么要除下衣物?”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是本宫没有说清楚还是谦嫔没听清楚,周太医要为六阿哥检查全身,不除下衣物怎么检查?” “不行!”刘氏反应比刚才更加激动,一把从周太医怀中夺过弘瞻,牢牢抱在怀中道:“太医看病无非就是望闻问切,从未听说过还要除尽衣物检查全身的道理,除非娘娘能给臣妾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臣妾绝不答应!” “本宫怀疑六阿哥之所以会昏迷,并不是因为摔倒之故,而是有人用了其他手段,六阿哥之前说后背曾有过被蚊子叮咬的痛楚,便是最好的证明。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刘氏努力压xiati内的恐惧,摇头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理由,说到底,娘娘还是想偏坦齐佳氏,既然如此,不查也罢!” “谦嫔究竟是觉得本宫有所偏坦,还是怕周太医在六阿哥身上查出什么来,所以才这样阻挠?” “臣妾问心无愧为何要怕,臣妾只是不想一再被贵妃娘娘当猴一样耍,臣妾与弘瞻是人不是猴!”她紧紧抱着弘瞻,用力之大,甚至令弘瞻感觉像被东西箍住了一样,很是难受,但对刘氏的惧怕令他不敢出声,只是被迫忍耐着。 “谦嫔若真问心无愧,就该让周太医好好检查。”如此说着,她走到刘氏面前,伸手道:“将六阿哥交给本宫。” “不行!”刘氏断然拒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若娘娘真要将臣妾等人囚禁在这里,臣妾也没办法,但臣妾相信娘娘不可能一直这样囚禁下去!” 凌若点头,不过她并不是相信了刘氏,相反,刘氏的言语还有举动,都让她更加怀疑,此刻她几乎百分之一百肯定弘瞻身上有古怪,否则刘氏不会如此紧张,但刘氏这样抱着弘瞻不放手,倒是令她很不好做。就像刘氏说的,她不可能一直囚禁下去,总归是要放他们离开的,也不能直接将弘瞻抢过来,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一直静静站在最后方的三福走了上来,在凌若身后道:“主子,劳累了一天想必您与谦嫔娘娘都累了,还是先去里面坐一会儿,奴才让小厨房做些点心过来给您与几位主子垫垫饥。” 三福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尤其是跟了凌若之后,除了凌若问他之外极少主动说话,所以他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令凌若甚是奇怪,不过她相信三福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自己只需要相信他就是了。 在凌若等人回殿中坐下后,三福与杨海一并下去,直至他们端了点心上来,殿中都没人说过一句话,气氛异常的凝重。 三福将一碟绿豆糕摆到刘氏手边,笑道:“娘娘,您尝尝这绿豆糕,刚蒸出来的,而且在蒸之前,所有绿豆碾碎后都三筛三选,细嫩可口,没有任何颗粒感。”说话的时候,他左手始终背在身后。 被他这么一说,刘氏还真有些饿了,从上午到现在,她还真没吃过东西,腹中空空如也,再加上迎面扑来的香气,腹中更加饥饿。在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自碟中捻起一块,虽然一样是绿豆糕,但这里做出来的,明显要比御膳房更加细腻,三筛三选,三福倒还真没撒谎。 看着别人都在用糕点,弘瞻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额娘,儿臣也饿了,想吃绿豆糕。” 不等刘氏说话,三福已是道:“六阿哥,绿豆糕性凉不适合您吃,不过奴才已经帮您准备了另一样东西,保证又好看又好吃。”在弘瞻奇怪的目光中,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签,而在竹签的另一端,赫然是一只用糖做出来的老虎,活灵活现,那脸上甚至还能看出百兽之王的霸气。 “这便是娘娘说的吹糖人吗?”弘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欢喜的不得了,在凌若点头后,他想去拿,却不敢伸手,而是怯怯地看着刘氏,“额娘,儿臣想要这个老虎,可以吗?” “既是喜欢,就拿着吧。”在得到刘氏的应允后,弘瞻欢喜地接过三福递来的糖老虎,拿在手里左瞧又看,舍不得吃。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形势,而天色,在这样的下雨中渐渐暗下,有宫人在外头掌起了灯。 “娘娘,还要臣妾等人在这里待多久,莫不是要臣妾等人在这里过夜吧?”刘氏讽刺的说着,从刚才开始,她肚子就隐隐有些不舒服,这令她更加不愿待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凌若都不知道三福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淡淡地道:“时辰还早,不必急着回去,本宫吩咐小厨房那边多备几个菜,谦嫔还有燕贵人、许答应陪本宫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说起来,除了除夕夜宴之外,咱们还从没有坐在一起用过膳,如今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齐佳氏等人应声后,刘氏道:“娘娘若是觉得一人用膳无趣,臣妾愿意随时相陪,但这会儿,臣妾实在没这个心情,而且弘瞻也需要……”话还没说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比刚才剧烈许多的绞痛,痛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若看着不对,关切地道:“谦嫔这是怎么了?” 在等着那阵子剧痛过去后,刘氏方才再次提了声音道:“臣妾没事。” 话音未落,剧痛再次袭来,且这次比刚才更加利害,痛得她忍不住捂着腹部弯下身去,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金姑赶紧上前扶住,急切地道:“主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本宫腹部一下子很痛,像有刀子在里面绞一样!”不过是一句话,刘氏却停顿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金姑慌张地道:“这……这是怎么了,刚才好好的。”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周太医,你快替主子看看,为何好好的会腹痛。”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接近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520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在周明华答应的时候,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的三福暗暗攥了一下他的袖子,但在周明华看他的时候,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一样。 周明华皱一皱眉,却是没有表露的太明显,不过心中却是一直在思索三福拉自己的用意,直至手指搭在刘氏手腕间,方才会意过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那厢,金姑见周明华不说话,而刘氏疼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忍不住催促道:“周太医,到底怎么样了,主子她要不要紧?” 周明华回过神来,收回手道:“娘娘身子虚寒,所以吃不得凉性的东西,想来是那几块绿豆糕吃坏了肚子,不过娘娘放心,并不要紧。” “可是本宫……现在腹中痛得受不了!”刘氏痛得不止是冷汗,连人都快坐不住了,全倚在金姑身上。 周明华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就算他不说凌若也看明白了,对彩霞道:“扶谦嫔去净房。” “是。”彩霞与金姑一左一右地扶着刘氏起身,海棠原本也想跟去,被刘氏留了下来,让她好好看着弘瞻。 在刘氏与金姑离去后,三福附在凌若耳边轻声道:“主子,奴才在谦嫔用的绿豆糕里放了巴豆,这一时半会儿她在净房里出不来,您若是要检查六阿哥身子的话,如今是最好的时机。”见凌若目光朝自己看来,他连忙道:“奴才擅自行事,愿受主子惩罚。” 三福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一直将形势仔细看在眼里,也看出六阿哥身上有古怪,只是谦嫔挡着,谁都没办法硬查,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谦嫔支开,但以谦嫔的头脑还有对凌若的戒心,寻常法子肯定无用,所以下药就成了无奈之举,虽然此法有些过于无赖,但胜在有用。 “罢了。”在说了这两个字后,她对已经吃完了糖老虎的弘瞻道:“六阿哥,到本宫这里来好不好,本宫让人再给你吹一个更大的糖老虎来。” “真的吗?”弘瞻眼睛顿时亮了,正要过去,一只手臂被海棠拉住,后者道:“六阿哥,您可不能总吃这样甜的东西,否则牙齿都会坏的。” 弘瞻还在犹豫的时候,凌若已是对水秀道:“去,将六阿哥抱过来。” 一听这话,海棠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连忙抱住弘瞻道:“不行,娘娘说过,你们谁都不能动六阿哥。” “谦嫔那边本宫自会向她解释。”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便不再理解,只示意水秀过去。 面对走到近前的水秀,海棠不住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水秀怕伤了弘瞻,一时间倒是不好动手。此时憋了半天的齐佳氏对身后的宫人道:“你过去帮着水秀把海棠拉开,小心着些,别弄痛了六阿哥。”说着,似是觉得就这么一个人还不够,又朝许答应努一努嘴道:“借一下你的人如何?” 许答应有些不自在地道:“姐姐有需要尽管差遣就是。” 齐佳氏点一点头,示意许答应的宫人也上去帮忙,海棠一个人自然不能对付三个人,很快便被强行拉开了。 海棠怒不可遏,但她不是刘氏,水秀等人不敢对刘氏怎样,对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甚至齐佳氏的宫人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让刘氏听见,还将她自己的绢子塞到嘴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弘瞻被这些人的举动吓坏了,尖叫着躲开水秀的双手,冲到抓着海棠的两个宫人面前,抡起小拳头打着她们道:“放开海棠!你们这些坏人放开她!” 水秀正要强行抱起弘瞻,耳边传来凌若的声音,“退下!” 水秀依言退到一边,凌若则走到弘瞻面前,蹲下身柔声道:“六阿哥,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身子,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但海棠不让,万般无奈之下,才只能如此!” 弘瞻怀疑地看着凌若,但对于她伸来的手并不像面对水秀时那么抗拒,任由她住自己小小的手掌,“等周太医帮你检查完之后,本宫就让人放了海棠,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弘瞻半信半疑地看着凌若,海棠则在一边拼命的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这个样子让弘瞻很是不理解,对凌若道:“娘娘,您让他们松开,海棠好像有话要说。” 凌若将弘瞻抱起往静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海棠是让你赶紧让周太医检查,你之前不是说背上像被蚊子咬了一下吗?万一是毒虫咬的就麻烦了。” 弘瞻小小的脑袋里觉得凌若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对,尤其是在看到海棠激烈的反应,迟疑地道:“娘娘,海棠……” 凌若温言道:“本宫说过,只要查了没事,就立刻放了海棠,答应你的事,本宫一定会做到,相信本宫好不好?” 弘瞻点点头,任由凌若抱着下去,周明华也紧随其后,海棠在后面急的不得了,无奈自己被人抓住了挣脱不开,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盼着刘氏赶紧回来,不要让熹贵妃再查下去,否则万一真的查出什么来,可是麻烦了。 在她们走后,三福对候在门边的宫人道:“那碟绿豆糕害得谦嫔娘娘不舒服,赶紧拿下去倒了,别留在这里碍眼。” 不提海棠在那里着急,凌若抱着弘瞻来到静室后,将他的衣裳解下来,让周明华仔细检查他的背后,足足检查了三遍,方才发现一个极为细小的针眼,若不是周明华事先就怀疑他背后有古怪,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针眼。 周明华指着那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针眼道:“娘娘请看,六阿哥当时感觉到的痛楚,就该就是由此而起。” 凌若借着灯光看清弘瞻身上的针眼后道:“有人用针刺了六阿哥?” “是,针上应该涂了一定份量的迷香,这也解释了六阿哥迅速昏迷的原因,因为直接由血液进入体内的迷香远比吸食发作的更快。”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悲哀中的悲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点头,在示意水秀替弘瞻穿上衣裳后道:“照此看来,应该不会是齐佳氏了,因为她没理由需要用迷香来弄晕六阿哥。+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周明华点头道:“在针上涂迷香,可以看出是早有预谋,但燕贵人并不知道会在御花园遇到六阿哥。” “既然不是她,那就只剩下海棠了。”说这话的时候,凌若目光落在弘瞻身上,后者正把玩着水秀递给他玩耍的一只银镯子,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一场阴谋之中,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将他当成铲除对手的棋子。 身在皇家,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若遇到一个功利心极重,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额娘,则是悲哀中的悲哀。 刘氏……甚至比那拉氏还要可怕,至少那拉氏从未利用过弘晖…… 玩了一会儿镯子,弘瞻将镯子还给水秀,跳下贵妃榻来到凌若面前,仰头道:“娘娘,我可以出去了吗?” 凌若回过神来,怜惜地抚着弘瞻的脸道:“当然可以,本宫抱你出去好不好?” “好。”弘瞻毫不犹豫地答应,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被凌若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好像额娘抱着一样。 当凌若抱着弘瞻出现在大殿的时候,刘氏也扶着金姑的手回来了,看到海棠被人抓着,嘴是塞着绢子,弘瞻又被凌若抱在怀中,明显意识到不好,顾不得虚弱的身子,连忙将弘瞻抱在怀中,紧张地盯着凌若道:“你对弘瞻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将海棠抓起来?”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让人放开海棠,海棠双手一得自由,赶紧扯出嘴里的绢子,慌里慌张地道:“主子,刚才熹贵妃强行将六阿哥抱走,让周太医替他检查身子。” 一听这话,刘氏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死死盯着凌若,咬牙道:“你……你是故意支开我,好由着你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是吗?”她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刚才就应该将弘瞻带在身边,不给钮祜禄氏可趁之机才对,都怪刚才肚子疼得太利害,让她来不及想这些。 凌若不假思索地道:“谦嫔,你越说越过份了,本宫可以容你一次两次,却不能无休止的容忍下去,你倒是说说,何谓叫见不得光的事情?” 刘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收敛,依旧阴声道:“你知道我不许你检查弘瞻,所以就使计支开我,然后让人抓了海棠,任你为所欲为。” 凌若长眉一挑,訝然道:“谦嫔这话真是可笑了,本宫如何知道你体质虚寒,吃不得绿豆糕,你自己又不曾说。” 刘氏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但心里的疑惑却是不减反增,她在自己宫中并不是没吃过绿豆糕,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到了这里就出事了,还说体质虚寒,不宜用绿豆糕?仔细想来,刚才肚子痛得很蹊跷很突然,有些像被人…… 想到这里,刘氏眸光一冷,盯着三福质问道:“你是不是在绿豆糕里下了药?害本宫腹痛如绞?” 三福一脸无辜地道:“奴才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奴才只是吩咐人做糕点而已,下药……就算是借奴才一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而且若真下了药,周太医怎会诊查不出来。” 周明华与凌若之间的关系,刘氏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稍有耳闻,刚才只是被腹痛折磨的没法思考,所以才会忽略了当中的事情,“本宫怎知你们是怎么一回事,总之那碟绿豆糕一定有问题,本宫这就拿去给其他太医检查。” 正要命海棠将绿豆糕带走,却发现小几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绿豆糕的影子,而其他人的糕点依旧好好放在那里,这分明就是毁尸灭迹。刘氏气得胸口都疼,却无奈得很,谁叫她让人料了先机,事事皆处在下风,现在只盼着凌若没有发现异常,让她早些离开。 可是,往往有时候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事。 “刚才本宫让周太医给六阿哥检查身子的时候,发现他背上有一个细小的针眼,再联想到六阿哥之前说被人推倒的时候,背上像被蚊子咬了一样,有点痛,应该是当时有人拿针刺他。” 刘氏眼皮剧烈地跳着,下一刻,她已是恶狠狠盯着齐佳氏道:“你好恶毒,推弘瞻不够,居然还拿针刺她,你究竟有何居心,难不成真想害死弘瞻吗?” 齐佳氏一怔,连忙摆手道:“没有,臣妾绝对没有拿针刺过六阿哥,再说那种情况下,臣妾哪里有针。” 刘氏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径直道:“你不必再狡辩,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臣妾……”齐佳氏与她无法解释,只能委屈地朝凌若道:“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连碰都没碰过六阿哥。” “本宫相信不是你做的。”凌若的话令齐佳氏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令刘氏面目微微狰狞,“娘娘这是何意?” 凌若不急不徐地道:“周太医检查过六阿哥背后的针眼,发现在那皮肤周围有类似迷香的东西,这倒是解释了为何六阿哥在额上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昏迷,因为他根本不是摔撞晕倒的,而是被人迷昏的。”在刘氏苍白如纸的全色中,她续道:“谦嫔,本宫倒是想问问,燕贵人无缘无故迷晕六阿哥做什么,如果她真的想对六阿哥不利,大可以在针上涂剧毒,可比迷香管用多了。” 其实周明华并没有在针眼附近发现迷香或是任何东西,凌若之所以这么说,是在讹刘氏,看她有什么样的反应。 “臣妾如何知道,娘娘想知道该去问燕贵人才是。”虽然刘氏极力表现的镇定,但凌若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无穷的慌乱,就好像精心编织的谎言被人慢慢撕开,而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一样。 凌若不动声色地笑笑道:“可是本宫觉得,谦嫔会更清楚一些。”展一展绣工繁复的袖子,“趁着六阿哥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推到在地,同时用涂了迷香的针刺六阿哥,令他昏迷不醒。因为针眼太过细小,若非有心寻找,很容易就漏了过去,再加上额头确实有伤,所以人都会以为是因为摔伤导致的昏迷,根本不会有其他怀疑,至于祸首也会认定是燕贵人,而非海棠。谦嫔,本宫这番推论可还准确?”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牙尖嘴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紧紧抱着弘瞻,瘦小的身子在衣裳下剧烈的震颤着,不是因为气愤,而是恐惧。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凌若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甚至于就像亲眼看到一样。是她让海棠故意用夏蝉将弘瞻带到御花园,因为她派去暗中盯着齐佳氏的人来告诉她说齐佳氏去了御花园。然后故意引弘瞻冲撞齐佳氏,之后趁着齐佳氏与弘瞻都不注意,从后面用力将弘瞻推倒,同时把针刺在弘瞻背上,令他迅速昏迷。 这些事,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毕竟没有人会怀疑海棠或是她这个亲生额娘,只会认为齐佳氏因为与自己的过节,做出伤害弘瞻的事情。到时候齐佳氏就会背上伤害阿哥的罪名,难以脱身。 至于凌若,在她计划中,不论凌若帮与不帮都会陷入两难之地。因为一旦帮了,她就可以说凌若徇私,故意偏帮齐佳氏;若是不帮,便可以借着这件事让人暗中散布流言,说凌若冷血无情,连底下的人出事了也不闻不问,让她在宫中失尽人心。这样一来,既除去齐佳氏这个眼中钉,也中伤了凌若,可谓一举两得。 应该说,大部分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唯一意外的就是凌若对这件事异常执着的追查,甚至她告到胤禛面前也没能阻止她继续追查下去。但正是这唯一算漏的意外令她面临着巨大的危险,随时都有被烧成灰的危险。 刘氏勉强压下心中的骇意,凝声道:“娘娘这话真是可笑,海棠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而且……” “她有!”凌若打断她的话,逐字逐句道:“因为你与燕贵人有过节,你想要对付她,所以就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为饵,使出这么一条计策来!”说到此处,她摇头道:“谦嫔啊谦嫔,你要对付燕贵人,本宫无话可说,因为这在宫中也不是头一遭了,但六阿哥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拿他当棋子利用,又怎么忍心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臣妾没有!”虽然刘氏回答的很快,但明显有些中气不足,让人对她越发怀疑。 齐佳氏是第一个按捺不住地,走到刘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道:“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用自己儿子来嫁祸我,你这人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虽然刘氏心里很慌张,但面对齐佳氏这样无礼的喝斥,依然阴声道:“谁许你指着本宫大吼大叫的,别忘了,本宫是嫔位,是一宫之主,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甚至于连正式的封号都没有。” 刘氏平常看着温和,但真要比牙尖嘴利,她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不要说是齐佳氏了。 好半晌,齐佳氏才找到言语,“你少在这里得意,别忘了你如今犯的是什么罪,或许很快你就不是永寿宫的娘娘了。” “本宫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小小贵人来过问。”不等齐佳氏说话,刘氏已是对凌若道:“贵妃娘娘,您自己的狗可是得好好栓住才行,别随便放她出来乱吠,很容易闯祸的。” 齐佳氏听得脸都绿了,刘氏这话分明是在骂她,骂她是熹贵妃手下的一条狗,充斥在胸口的怒意令她恨不得打烂谦嫔的脸,但在她扬起手之前,耳边已是传来凌若的声音,“燕贵人,你退下!” 刘氏冷笑着道:“听到了吗,你的主人让你退下呢,好好做一条听话又忠心的狗,这样主人才会给你骨头啃!” “你!”齐佳氏被她一再污辱,哪里还忍得住,抬手就是一掌甩过去,没等触到刘氏脸颊便被人牢牢抓住,齐佳氏斜眼看去,却是水秀,她当即喝道:“放开!” 水秀并未依她的话放开,依旧牢牢抓着,口中劝道:“贵人息怒,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身居嫔位,身份比您更高,您这样打她,固然是解了一时之气,但后患无穷,您可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这件事还是交给娘娘处理吧。” 齐佳氏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后,便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了,若真一掌掴下去,就算真是刘氏陷害她,自己也逃不了责罚。不过就此放过刘氏,齐佳氏实在气恨得紧,干脆别过头不看刘氏,省得越看越气。 待齐佳氏坐下后,凌若冷然道:“谦嫔,此事已经明白无误,一切皆是你所为,你还不承认吗?” “没有做过的事,要臣妾如何承认。”莫说凌若还没有实质的证据,就算真有了,刘氏也绝对不会承认,因为不承认尚有生机,承认了就必死无疑。 “若非有你的默许,海棠怎敢带六阿哥出去?而今你与本宫说你毫不知情,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刘氏银牙暗咬,道:“随娘娘信不信,总之臣妾是清白的,哪怕告到皇上与皇后娘娘面前,臣妾也是这句话。” “好!”凌若缓缓吐出这个字来,肃声道:“谦嫔,本宫给过你机会了,但你不要,本宫也没办法,所以接下来的事,你也不要怪本宫了。”不等刘氏反应过来,凌若已是唤过杨海道:“你立刻去一趟御药房,让赵方拿着最近三个月的记录过来一趟。”随后又对水秀道:“你去敬事房让白桂拿最近各人出宫的情况过来一趟。” 看着离去的二人,刘氏紧张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等他们来了就知道了。” 夜色已黑,杨海与水秀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各自拿了一柄伞迅速离开了承乾宫。刘氏看着打开宫门正想着是否该趁此机会离开,凌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凉声道:“谦嫔想回去的话尽管回去,等本宫查到结果后,再派人去告诉谦嫔。 刚才刘氏想要离开,是怕她检查弘瞻,但此刻事已成局,她就算再带着弘瞻离开也没用了,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被动,倒不如留在这里看事态发展。 此时,耳边传来弘瞻怯怯的声音,“额娘,我想回去!”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许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乖,咱们待会在再回去。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在安抚了弘瞻后,刘氏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是等娘娘查清楚所谓的真相再离开不迟,省得娘娘总怀疑臣妾。” 凌若笑一笑没有说话,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水秀与杨海先后回来,在他们身后分别跟着白桂与赵方,二人手上各自捧着一本册子,为了防止被雨打湿,还特意拿油纸包了。 “奴才叩见贵妃娘娘,谦嫔娘娘,燕贵人,许答应,四位主子吉祥!”在各自行过礼后,凌若示意他们起身,道:“本宫传召你们来,是想问两件事情,第一,最近三个月都有何人去御药房取用过迷香一类的药材,不论是何目的,都请赵总管给本宫挑出来。第二,这三个月中,永寿宫的人有没有出宫的记录,若有,何时何时,也给本宫细细写下。” 虽然从弘瞻背上的针孔中推断出他当时是中了迷药,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说在针孔附近检查出迷香这样的伎俩骗骗刘氏尚可,若真要做为证据拿出去却是行不通的,因为太医一验就知,根本瞒不过,反而会连累了周明华。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迷药的来源,刘氏不是大夫,不可以自己做出迷药来,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从御药房取来,另一种就是让人出宫采买;不论是哪一种,都会在赵方或是白桂的册子中留下记录。 殿中,灯火通明,却是异常的静谧,除了外头的雨声之外便只能听得到翻纸的声音。 赵方第一个翻完这三个月的药材记录,禀报说并没有人取用有任何迷香效果的药材。在听完他的话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还在翻看册子的白桂,等着他那边的结果。 待得翻完最后一页后,白桂放下册子对凌若道:“启禀贵妃娘娘,在二月初九,谦嫔娘娘身边的海棠曾出宫,直至傍晚时分方才回来,余下的便没有了。” 在示意赵方与白桂退到一边后,凌若朝垂头不语的海棠道:“二月初九,你出宫去做什么?” “奴婢……奴婢……”海棠紧张地思索着,“奴婢回家去探望家人了。” 凌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杨海道:“待会儿你随白桂去敬事房,看看海棠的家人住在哪里,待明日天亮后就出宫去海棠家中,看她当时是否真的回家了,中途有没有离开或是任何异常的地方,若有的话,就给本宫查遍京城所有药铺,看海棠有没有去过那里,为了清楚起见,让画师为海棠画一幅像。” 从刚才起,刘氏一直忍着不发作,因为在她想来,凌若根本抓不到她的证据,无非就是猜测罢了,她当时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查御药房的记录,发现自己在那里取过迷香,所以特意让海棠出宫去买,宫城药铺何其多,除非凌若能掐会算,否则绝对找不到海棠买迷香的药铺。但凌若此刻竟然说让宫庭画师给海棠画像,然后一家家盘问,虽说事情已经过去有些天了,但哪个敢保证那家药铺的掌柜就忘了海棠,万一还记着,岂非…… 想到这里,刘氏先声道:“娘娘这是将海棠当成江洋大盗还是什么?要不要让刑部接管此案?” “本宫也是想还海棠一个清白,才会出此下策,还望谦嫔体谅。若到时候查出来海棠没有去过药铺,那就证明此事与谦嫔无关,到时候本宫会给谦嫔一个交待。”凌若话音刚落,刘氏便接过话道:“娘娘所谓的交待是什么,处置齐佳氏吗?” “这个自然。”凌若话音刚落,刘氏便愤然摇头道:“齐佳氏伤害弘瞻固然是理应受罚,但娘娘对臣妾多番污辱怀疑,又该怎么说?臣妾虽不及娘娘身份尊贵,但怎么说也是皇上亲封的嫔,可您却怀疑臣妾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像审犯人一样的审问臣妾与臣妾身边的人,您……您置臣妾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更拿胤禛来压凌若,想要迫使她收手,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她……真的怕了! 凌若望着她道:“本宫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谦嫔体谅。”这是凌若给她的回答,温和却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 见凌若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刘氏更加焦急,简直就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每一刻都是无言的煎熬。 金姑看着刘氏紧张难安的样子,晓得她是怕被凌若真的查出问题来,可她也束手无策,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始料未及。 她得赶紧想个法子,好让主子从此事中抽身,否则再继续下去,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事来。可是熹贵妃明显疑定了主子,不查个子丑寅卯来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唯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她担下所有的事,说是她气不过燕贵人对主子无礼,所以暗中指使海棠做这些事。虽然这样做很可能会让她没命,但总好过自小看着长大的刘氏出事。 想到这里,金姑咬咬牙,站出来道:“娘娘,奴婢……”她刚说了几个字,便被许氏打断,“娘娘,既然要等到明日才能继续追查下去,不如先让谦嫔他们回去,臣妾刚才看六阿哥已是打了个几个哈欠,想是要睡觉了。”说罢,她看了一眼金姑道:“想必金姑也是想说这个。” 许氏的突然插言令金姑甚是奇怪,在朝许氏瞅去时,意外看到她朝自己使眼色,虽然不明白其用意,但金姑还是顺着她话道:“是,往常这个时候,六阿哥已经差不多歇下了,所以若娘娘允许的话,能否容谦嫔娘娘与奴婢们退下。” 虽然许氏眼色使得很隐蔽,但凌若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一些,心中颇为奇怪,这许氏无缘无故与金姑打什么眼色,难不成她们之间有甚关联,但看着又不像,刚才许氏可是未帮着刘氏说过一句话,而且也是她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按理不应与刘氏有关才是,真是奇怪。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勾结皇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压下心中的疑问,颔首道:“自是可以,许答应你与燕贵人也回去歇息吧,一切等明日再说。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在众人起身告退后,凌若唤过杨海,附在他耳边道:“去盯着许答应,看她去什么地方。” 听得这话,杨海甚是惊讶,不明白许答应有什么好盯的,不过他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答应一声后便迅速出去了。倒是三福在他走后问了一句,“主子,您觉得许答应有可疑?” “本宫不知道,但本宫确实看到许答应与金姑使眼色,让金姑顺着她的话说。”凌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六阿哥的事,本宫已经可以确信是刘氏嫁祸给齐佳氏的,缺的只是确凿的证据罢了。当本宫说要给海棠画像然后拿去京城所有药铺问的时候,刘氏明显露出害怕之意,这个时候金姑开口,应该是想要替刘氏担下所有罪名,可是许答应却阻止了她,你不觉得奇怪吗?” 三福皱眉道:“这么说来,许答应是在帮谦嫔?可她不是与燕贵人同一阵线吗?再说也是她将此事通知给主子的。” “本宫正是想不通这一点,才让杨海去跟着许氏,希望能有所发现。”凌若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始终觉得不太舒服,让安儿扶她去里面躺一会儿,三福则留在殿内,等杨海回来。 且说杨海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跟在许氏身后,她在送齐佳氏回永和宫后,便折身离开,但所行的方向却不是她与徐常在所住的翊坤宫,而是坤宁宫。 当许常在叩开坤宁宫大门走进去的时候,杨海脸上布满了重重惊意,许答应这个时候来见皇后,毫无疑问,必是说今日发生的事,但她为何要去告诉皇后,且还这么着急,许答应究竟在搞什么鬼?虽然心里好奇不已,无奈这坤宁宫的大门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只能守在外头等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才看到许氏从里头出来,这一次她倒是真回翊坤宫了,没再去其他地方。 杨海怕有所疏漏,在翊坤宫外等了一会儿,确实不见许氏再出来方才回承乾宫覆命。 但杨海不知道的是,在许氏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影从坤宁宫走了出来,一路来到永寿宫,此人正是最得那拉氏宠爱的小宁子。 “皇后?”当凌若从杨海嘴里听到这个词时,惊的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还有皇后的插足,难道许氏是皇后的人? 细细想起来,自新年过后,尤其是自己抬举齐佳氏后,许氏便极少来自己这里,就算偶尔过来,也只是请安,并没有其他太多的话,对于恩宠或是位份一事,更是提都不提,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 当时她颇有几分奇怪,因为就连徐常在这样的性子,对于恩宠都有几分期望,许氏却丝毫没有,实在有些不合理。但当时事情太多,又是弘历那边的事,又是徐常在的事,所以没细想。如今思来,只怕她在看到自己抬举齐佳氏后,就转而投靠了皇后。 若真是这样,那许氏今日出现在御花园,还有她帮着齐佳氏来向自己报信的用意与心思就值得商确了。 看来这个许氏心思也不浅,明明投靠了皇后,却隐瞒得这样好,若不是无意中看到她与金姑使眼色,从而起了怀疑,只怕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 三福是与杨海一道进来的,他也听到了杨海的话,凝声道:“主子,只怕许答应今日出现在御花园中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你说谦嫔害六阿哥嫁祸燕贵人的事皇后也知道?”说话的是杨海,不等三福回答,他便自顾自地道:“要真是这样,刚才许答应该帮着谦嫔说话才是,怎会一言不发,看着刘氏的阴谋被主子一点点揭开。再不然她也可以假装看到六阿哥摔倒时的情形,说是燕贵人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皇后很可能猜到谦嫔会对付燕贵人,所以派许答应暗中跟着燕贵人,这也解释了许答应为何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御花园。” 凌若点头道:“刘氏与本宫乃是死敌,她想要对付本宫,就必须得借助皇后的力量,所以她与许氏应该是同盟,按理许氏应该会帮她才是,为何会这样?” 面对凌若的询问,三福想了一会儿道:“主子觉得谦嫔是一个怎样的人?” “谦嫔……”凌若将碎发抿到耳后,道:“此人有心计更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她够狠心,看这一次就知道了,居然连自己儿子也拿来利用。” 三福低头道:“奴才再斗胆问主子一句,您觉得这样的谦嫔会甘愿成为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吗?” “你这是在考本宫吗?”话虽如此,凌若还是回答道:“依着本宫对谦嫔了解,她绝不是一个甘于被人利用的人,哪怕是为了对付本宫,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皇后手里的棋子。” “主子说的正是,皇后与谦嫔皆是喜欢利用他人的人,所以哪怕是合作,彼此也深具戒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利用对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导致了某种分岐,虽然很不起眼,但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分岐存在的,必定会设法消除,然后再牢牢将谦嫔控制在手里。”不是三福小看刘氏,而是他跟在那拉氏身边那么多年,还没见哪一个能够有法子利用那拉氏,除了凌若之外,再不见那拉氏在谁手里吃过亏。但说句不中听的,凌若虽遏制了她一时,却始终寻不到将她连根拔起的机会。 凌若绕着手中的帕子,缓缓道:“你意思是说,皇后是在纵容这一切的发生?” “皇后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伎俩,就是在他人落到谷底后再将其救上来,这样一来,那个人不论是为了感恩还是为了复仇,都会心甘情愿成为皇后手里的棋子,用来除掉害过自己的人。若奴才推断没错的话,皇后这次应该是想故伎重施。”说罢,他不放心地道:“主子一定得当心,万一真让皇后成功控制了谦嫔,只怕会对主子很不利。”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利用弘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点点头,一夜无语,待得翌日天亮后,她让杨海继续盯着许氏之余,也让宫庭画师去给海棠画像,以便询问那些药铺,寻找线索。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在这些事吩咐下去后,凌若方才坐下来用早膳,刚用了几口,便看到四喜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皇上请您去过去一趟。” 凌若见他脸色不大好看,隐约猜到了几分,“谦嫔可是去见过皇上了?” 四喜抬头看了凌若一眼,倒是没有隐瞒,道:“皇上一下朝,谦嫔就带了六阿哥在皇上面前好一阵哭诉,说娘娘昨夜将她囚禁在承乾宫不让离开,还说娘娘你审犯人一样审问她,皇上听着不太高兴,所以让奴才来请娘娘过去问问,待会儿娘娘见皇上,回话的时候可得当心一些。” “多谢公公提醒。”凌若取过水秀手中的面巾拭一拭唇后,随四喜一同去了养心殿,刚踏进内殿,便看到刘氏抱着六阿哥在椅中啜泣,胤禛则沉眸坐在椅中,搁在案上的折子,还一本都没有批阅过。 在凌若行过礼后,胤禛捏一捏笔挺的鼻梁道:“贵妃,谦嫔说昨儿个你将她们困在承乾宫不许离开,还在糕点中下药令她腹痛不止,且将她当犯人一般审问,还说你刻意偏坦燕雪,这些事情,可都属实?” 胤禛私心里并不相信凌若会这样做,虽然他对凌若宠到了骨子里,但如果凌若是一个做事不懂分寸,不知轻重的人,他依然不会让凌若掌管后宫。既然给了这个权,就表示他绝对信任凌若。只是今儿个刘氏哭诉得利害,不将凌若传来问个清楚,想来是不肯罢休了,所以才让四喜走一趟。 凌若不卑不亢地道:“回皇上的话,昨夜臣妾为了弄清楚六阿哥受伤的事,确实有那么一阵子不让谦嫔离开,但要说在糕点中下药,还有将她当成犯人,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谦嫔是六阿哥的额娘,也是臣妾的妹妹,臣妾怎会审问她,不过是有些事想请谦嫔回答清楚罢了,要说偏坦,更是没有的事。” 刘氏抹着眼泪愤然道:“贵妃都将弘瞻受伤的事情推到臣妾与海棠身上来了,让燕贵人置身事外,还不是偏坦吗?” “推到你们身上来,这是怎么回事?”此事之前刘氏不曾提起,所以胤禛一听之下,甚为惊奇。 凌若冷冷瞥了刘氏一眼,欠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在六阿哥身后发现一个针孔,并且周太医在针孔附近发现有微量的迷香,再加上六阿哥说他被推倒的时候,背上像被蚊子盯过一样,所以臣妾断定当时六阿哥昏迷并不是因为被人推倒,而是被人用涂了迷药的针扎晕,因为份量不多,所以周太医当时没有诊出来。皇上,恕臣妾直言,若当时真是燕贵人为了泄愤推的,直接推用力一些就是了,为何要用针扎,六阿哥昏迷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其次,燕贵人怎知去御花园会遇到六阿哥,所以事先备好针?臣妾愚钝,解不出这两个疑问,所以只能推测,有人故意弄晕六阿哥,为的就是陷害燕贵人。而当时除了燕贵人之外,便只有海棠在,所以臣妾不得不怀疑,此事与海棠有关。事后,臣妾分别问过御药房与敬事房,虽然无人取用过迷药,但海棠在上月曾经出过宫,在宫外呆了整整一日方回,诸多事情加起来,臣妾对海棠着实有几分怀疑。” 刘氏泣声道:“皇上,您听听,只凭一个针孔,贵妃就说此事是海棠做的,还让人给海棠画像,挨家挨户的去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海棠是江洋大盗呢。再说了,贵妃怀疑海棠也就是怀疑臣妾,觉得一切皆是臣妾指使海棠做的。弘瞻可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爱他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这个时候,弘瞻也从刘氏怀里跳下来,上前几步,怯怯地道:“皇阿玛,额娘不会害儿臣的,您相信额娘。” 听得弘瞻尚带着奶气的声音,胤禛脸色一缓,招手示意弘瞻走到身前,抚着他胖胖的小脸道:“弘瞻,告诉皇阿玛,你当时真的感觉背后被人刺了一下吗?” 弘瞻转头看着刘氏,后者神色微紧,道:“弘瞻别怕,如实告诉你皇阿玛。” “嗯。”弘瞻应了一声,迎着胤禛的目光说出令凌若吃惊的话来,“皇阿玛,儿臣记错了,被蚊子咬的不是后背,是手上。” “手上?”在胤禛疑惑的目光中,弘瞻努力地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粉嫩的胳膊,只是胳膊的上端有一颗红红的肿包,很像是被蚊子咬起的。 “儿臣当时有些晕,所以记的不太清,直到今晨胳膊痛了才知道。”弘瞻的目光很纯净,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撒谎的痕迹。 弘瞻才两岁,若是撒谎,不可能掩饰得连他们都没有发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说的是实话。 胤禛想了一会儿道:“告诉皇阿玛,你背上的针孔是怎么来的?” 弘瞻茫然地道:“儿臣不知道。” 胤禛闻言摸摸他的头道:“行了,皇阿玛知道了,去你额娘那里吧。” 在弘瞻说话的时候,凌若一直有留心刘氏的神情,发现她在弘瞻说话的时候,神色一直甚是紧张,直至他全部说完方才悄悄松了口气。 不必问了,弘瞻的话哪怕不是假的,也一定有古怪,难怪她敢跑到胤禛面前哭诉,原来是备了这么一手,真是难为她一夜未睡,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刘氏趁机道:“皇上,弘瞻才两岁,他根本不可能撒谎,也不会撒谎,由此可知,根本没人刺他的后背,也没有什么迷药,至于周太医为什么会检查出迷药来,臣妾不得而知,但是臣妾在来见皇上之前,特意传了许太医几位,全部仔细检查过弘瞻的背部的针孔,并未发现丝毫迷药的痕迹。” 胤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道:“那依润玉你的意思,是说贵妃与周太医联手将害弘瞻的罪名推到你身上?”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混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巴不得胤禛这样认为,但她也晓得凌若在胤禛心中的份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动的,一个不好还会再次把自己搭进去。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她止了泣意道:“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一向待臣妾极好,臣妾不敢妄疑,但是娘娘昨日那些话,实在是伤透了臣妾的心,至于周太医说弘瞻背后针孔有迷药的事,还请皇上圣断,臣妾不敢多嘴。” 胤禛想了一会儿,对凌若道:“贵妃,对于谦嫔说的这些,你有何解释?” 凌若浅施一礼道:“皇上,臣妾与周太医都是据实查证,并无丝毫弄虚作假,至于谦嫔请其他太医查验没有发现迷药一说,臣妾倒是有一句话想问,在谦嫔将六阿哥从承乾宫带走,一直到请来太医,当中除了谦嫔与永寿宫的人,还有哪个在?” “这……”刘氏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等她想好话语,凌若已是道:“谦嫔回答不出就是没有了,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人只要有机会接触到六阿哥,就可以抹去针眼附近的迷药。” 见凌若替她自己撇清干系,刘氏连忙否认道:“不可能,臣妾记得很清楚,没人掀起过弘瞻的衣裳,包括臣妾自己,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弘瞻。” 凌若不在意地道:“又何必掀起衣裳这么麻烦呢,隔着衣裳揉蹭几下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难以抹去的东西。” 刘氏怔了一下方道:“臣妾辩不过娘娘,但弘瞻的话已经证明这件事与海棠无关,娘娘不应再将海棠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凌若不理会她,只看着胤禛道:“皇上,臣妾有几句话想问六阿哥,不知可否?” “你有话尽管问就是了。”在得了胤禛的允许后,凌若将弘瞻唤到身前,柔声道:“六阿哥,昨夜你随谦嫔回永寿宫后,立刻就睡了吗?” “没有,额娘说让我好好想想,痛的地方在哪里。”听得弘瞻这话,凌若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昨夜睡得很晚,那你告诉本宫,后来又是怎么想起原来被咬到的地方是在胳膊上?” “我不知道,是第二天胳膊疼了才知道。”面对弘瞻的回答,凌若再次点头,挽起他的袖子,按了按红肿的地方道:“痛还是痒?” 弘瞻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痛。” “一点都不痒吗?”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凌若道:“皇上,且不说如今是三月天,天气刚刚暖和,蚊子尚未孵出;只说这个肿包,没有一点痒意,似乎不太像是是蚊虫叮咬出来的,为了明确起见,臣妾提议还是请太医看看。” 刘氏上前一步,盯着凌若道:“娘娘之意,是说弘瞻在撒谎?” “本宫没说,但就像谦嫔说的,六阿哥过于年幼,许多事情,他都弄不清楚,他认为当时被叮咬的地方在胳膊,只是因为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胳膊有些疼且有一个肿包,但事实是否真如猜想的一般,六阿哥并不能肯定。” “可是……”刘氏还待再说,胤禛已然道:“既是贵妃说了,就请太医来看看,省得猜来猜去的。”说罢,他吩咐四喜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给请来。 在等太医来的过程中,刘氏目光有些微的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胤禛的传召,没有哪个太医敢怠慢,都以最快的速度随四喜来到养心殿,包括还未来得及回去的周太医。待听完胤禛的吩咐,几位太医围着弘瞻的胳膊好一阵看,都不敢确定是被蚊虫叮起的,周明华更是直接说出不像二字来。 刘氏不理会周明华的话,朝胤禛进言道:“皇上,既然诸位太医不能肯定,就是说弘瞻臂上的肿包很可能是被蚊虫咬出来的,这一件事应该没有什么疑问,还请皇上为臣妾与弘瞻主持公道。”说罢,她拉着弘瞻一道跪了下去。 胤禛将目光转向凌若,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回答,而后者在思索了一会儿后道:“皇上,能否再给臣妾两日的时间,让臣妾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当中的疑点?” 刘氏哪里肯答应,立刻道:“皇上,这件事根本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虽然臣妾不想说,但贵妃娘娘确实是在偏坦燕贵人,不愿将她治罪。” 两人在那里各执一词,令胤禛甚是为难,仔细思虑一番后道:“贵妃,朕再给你一日的时间,若到了明日这个时辰,你还找不出任何线索的话,便按着宫规将贵人齐佳氏治罪。这个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明白吗?” “臣妾明白。”凌若欠身答应,虽然一日的时间紧了些,但总好过就此下结论。这件事虽然表面上看是齐佳氏的事,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凌若与刘氏之间的交锋,哪个要是输了,往后在宫中的形势就会变的不利,所以不论是刘氏还是凌若,皆卯足了劲不愿输这一场。 “皇上,那海棠那件事该如何,若让贵妃娘娘这样每家药铺都去问过,只怕海棠一踏出宫门就会被人当成江洋大盗给抓起来,这样她便没法回去探望家人了。”刘氏一脸委屈的说着。 胤禛想一想道:“贵妃,询问药铺的事就免了,朕不想这件事闹得太大。” 说到底,齐佳氏并不是他在意的人,论起份量来,比刘氏还要不如,所以与齐佳氏是否清白相比,胤禛更在意皇家的声誉。 “臣妾遵旨。”从养心殿出来,刘氏将弘瞻交给等候在一旁的金姑抱走,自己则对一同走出来的凌若道:“不瞒娘娘,刚才在殿内臣妾真想说,若到了明日娘娘还没有线索,便要为这两日所做的一切向臣妾认错。” 凌若眯眼看着云层中半露半掩的朝阳徐徐道:“可是你没有说,因为你不敢。” 对于凌若的话,刘氏没有任何不悦,落落大方地道:“不错,臣妾不敢,因为皇上最宠信的人是贵妃您,但恕臣妾直言,贵妃容颜已经老去,韶华不在,可以倚仗的无非是一个四阿哥。可皇上膝下并非只有四阿哥一人,或许过不了多久,皇上宠信的人便不是贵妃您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办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嫣然一笑,虽然她比刘氏年长许多,但当笑意蔓延时,却是令刘氏也为之失色,“以色取人,指的应该就是谦嫔这样的吧,若是你等着本宫失宠于皇上,只怕谦嫔注定要失望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说罢,她拂一拂裙道:“好了,本宫还要去追查被谦嫔藏起来的证据还有真相,不能再陪谦嫔闲聊了,改日得空再说吧。” “臣妾恭送娘娘。”在凌若转身后,刘氏这般说着,然双膝却不曾有任何弯曲,脸上亦没有恭谨之色,唇边甚至挂着一缕讽刺的笑容。 一天时间,她倒要看看钮祜禄氏如何扭转这个败局,且还是在不能去宫外查问的情况下。 她一个人的局或许会有漏洞,但今日之局可不是她一人设下的,任凭钮祜禄氏再有什么手段也于事无补,等待她的只有失败二字。 到时候,她一定要将齐佳氏狠狠踩在脚下,以报往日之耻,至于钮祜禄氏,虽一时不能动,却可以慢慢铲除。 且说凌若回到承乾宫,召来三福,将事情细细说了之后,三福沉吟道:“此事应该是谦嫔利用六阿哥年幼无知,混淆他的认知,然后又故意在他臂上弄出一个伤口来,让六阿哥以为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本宫也是这样想,六阿哥若是撒谎,本宫与皇上一定看得出来。”说到此处,她冷笑道:“本宫可真是有些佩服刘氏了,居然懂得在六阿哥身上动手脚,让本宫一时寻不到她的错处。只是可怜了六阿哥,被自己额娘暗算而茫然不知,真是可悲” 三福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忽地对杨海道:“昨夜你一直跟着许答应,有没有注意坤宁宫那边?” 杨海摇头道:“许答应离开后我便跟着离开了,坤宁宫那头倒是真没注意。” 早在三福刚问那话的时候,凌若便有所察觉,如今听得杨海回答,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是,奴才在想,皇后会不会已经与谦嫔接触过了,谦嫔今日在皇上面前所说的那番话,做的那些事,就是出自皇后的授意?” 三福不提,凌若倒还真没往那处想,如今想来,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杨海自责地道:“都怪奴才,若是奴才当时没有跟许答应,而是盯着坤宁宫,就可以一早知道他们之间的接触,主子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凌若摆手道:“你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人,如何能料到这些。” 三福虽然也没有怪杨海的意思,但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心,“主子,如今皇后与谦嫔联成一气,堵住了所有可能错误的地方,且皇上又只给您一天的时间,只怕燕贵人是保不住了。” 凌若摇头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就远不是放弃的时候。” 杨海瞅了她一眼,小声道:“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杨海小心翼翼的神色,凌若轻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卖关子了,说吧。” 杨海低头道:“其实谦嫔想对付的是燕贵人,主子帮燕贵人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就算燕贵人因此受罚,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怨不得主子。依奴才愚见,主子还是就此抽身为好。” 三福跟着道:“奴才与杨海也是一样的心思,燕贵人嚣张不知收敛,并不是一枚好棋子,现在正是舍弃的好时候,而且您还有徐常在这颗绝好的棋子不是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知道本宫为什么会在齐佳氏与许氏之间选了齐佳氏吗?” 三福摇头道:“恕奴才不知,按理来说,许氏不像齐佳氏那么张扬,应该更适合为棋子才是。” “恰恰相反,她不张扬不代表就好控制,说不定又是一个深藏不露之人,毕竟像徐常在这样的人是少数。”提到徐氏,凌若心底有些发沉,若有得选择,她并不愿害徐氏,这个女人是少有的纯良之人,就像彤贵人一般,可惜她长了一张与索绰罗氏相似的脸,令她没的选择。 三福听完她的解释还是不太明白,疑惑地道:“可齐佳氏这般张扬,很容易为主子带来祸患,好比这一次。” “刘氏一直对本宫恨之入骨,因为本宫将她哥哥送上了断头台,也因为本宫挡了她往上爬的路。但以她的心思,在没有确凿的把握之前是不会动手的,相对的,本宫想要抓她的把柄也很难。”见三福等人皆仔细听着,凌若续道:“在这种情况下,齐佳氏便成了最好的助力。她对刘氏的恨意还有嚣张,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逼得刘氏动手,好比这次。”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懂了凌若的意思,三福更是道:“主子是想逼谦嫔动手,然后抓她的漏洞?”待凌若点后后,他恼声道:“若没有许答应的通风报信,说不定主子已经揪出了刘氏的真面目。” “你错了,就算没许答应,刘氏也会向皇后求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到此处,凌若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收住了声音,好一会儿方才有些兴奋地道:“有办法了!” 从卯时后,所有负责御花园打扫的宫人就全部被传进了承乾宫,为的只是一件事,就是他们当时有没有看到六阿哥倒地时的情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让刘氏所知,她冷笑道:“海棠动手之前瞧得很清楚,当时根本就没人在附近,她再怎么盘问也是徒劳。” “依奴婢看,熹贵妃是不想输给主子,所以开始病急乱投医了。”听着金姑的话,刘氏抚一抚脸道:“她愿意白费功夫就由着她去费吧,齐佳氏的性命本宫要定了,就算是她,也休想保得住。” 金姑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恕奴婢直言,就算皇上真定了燕贵的人罪,只怕最多也是废黜位份,不会要她的性命。” “本宫知道,但一旦废黜了位份,她也就离死不远了。”刘氏的声音异常冰冷,这些日子她没少受齐佳氏的气,早就已经超过了她的忍耐限值,否则也不会拿弘瞻为饵了,既是动手了,就没打算让齐佳氏再活着。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金姑点头之余又道:“熹贵妃那边该怎么办?”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证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无奈,“此事暂且搁下吧,虽然本宫不愿承认,但她现在确实得尽皇上恩宠,一句话顶过他人无数句,不是本宫或是任何人能动的,不过本宫相信,只要齐佳氏被定罪,她就会背上一个处事不公,刻意偏坦的名声,皇后可以借此设法将掌管后宫的大权夺回来,这也是皇后肯帮本宫的原因,说到底,她是为了自己,只是本宫没想到许答应居然会是皇后的人,隐藏的可真够深。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如此一直到了午后,负责在外打听的海棠匆匆走进来,朝刘氏行了一礼后,神色惊慌地道:“主子,熹贵妃找到目击者了。” “什么?”刘氏悚然起身,死死盯着海棠道:“你不是说没有人看到你推弘瞻吗,为何又突然冒出一个目击者来。” 海棠苦着脸道:“奴婢动手的时候,确实仔细看过没有人,不知为何又突然冒出一个目击者来,听说当时那人正在御花园修剪花木的,或许是因为他弯着腰所以奴婢没看见。”将打听得来的事情了后,她又紧张地道:“主子,这……这可怎么办好?若是熹贵妃将这人呈到皇上面前,那咱们的事就全捅穿了。” “行了,你还嫌本宫不够烦吗?”刘氏怒斥了一句后在殿中来回走着,该死的,好不容易搞定了弘瞻这边,突然又冒出一个目击者来,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刘氏走了一圈后后,道:“这人现在在哪里,已经带去皇上那里了吗?” 海棠连忙道:“还没有,听说熹贵妃还在盘问其他人,或许她是想再找到其他的目击者,然后一并送去。” 刘氏咬一咬牙道:“走,随本宫去承乾宫,本宫倒想听听,那人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主子且慢。”金姑唤住她道:“您现在就算过去了,以熹贵妃对您的防备也一定不会让您见那人的,不过是空跑一趟罢了。” 刘氏此时心思乱得很,没好气地道:“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金姑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依奴婢所见,不如去求见皇后娘娘,让她帮着主子想想办法。” 刘氏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真觉得皇后信得过?” “不,奴婢并不相信皇后娘娘。”金姑这个回答令刘氏甚是意外,不等她说话,金姑再次道:“但在这件事上,想来她不会害主子您,否则昨夜也不会派人来与主子说那些话了。皇后如今最想对付的人,不是主子您,而是熹贵妃,所以在熹贵妃倒台之前,皇后不仅不会动主子,还会想方设法地帮您。” 刘氏一直仔细听着,待她说完后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也罢,本宫就去见一见皇后,希望她能有办法。” 当刘氏到坤宁宫的时候,那拉氏正在小憩,刘氏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方才见小宁子出来传话,说那拉氏醒了,请她进去。 内殿中,那拉氏坐在床榻上,杜鹃正半跪在地上,为她穿着绣有凤穿牡丹图样的花盆底鞋。 看到刘氏进来,那拉氏温和地道:“谦嫔过来,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宫?” “只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刘氏这话令那拉氏露出诧异之色,“怎么了,不会是熹贵妃那边真的盘问出什么来了吧?” “回娘娘的话,熹贵妃找到一个在御花园中修剪花木的人,他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刘氏的话令那拉氏沉下了眉眼,扶着杜鹃的手起身冷冷道:“本宫一直以为谦嫔是一个做事小心谨慎之人,没想到竟也这么大意。” 刘氏连忙低头道:“都怪海棠大意,臣妾一定好好惩戒她,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阻止此人成为熹贵妃的证人。”见那拉氏不说话,她赶紧跪下道:“娘娘,臣妾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才会斗胆来求娘娘,还请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好让臣妾度过此难。娘娘大恩,臣妾来日纵使肝脑涂地,也必当报答。” 那拉氏眼皮一动,弯腰扶起刘氏道:“不是本宫不帮你,而是这件事实在棘手得很,一时半会儿间本宫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刘氏垂泪道:“臣妾明白,可是除了娘娘之外,臣妾实在不知还能去求谁,还请娘娘垂怜。” 那拉氏叹了口气后,道:“小宁子,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承乾宫那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是。”小宁子躬身退下,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回来,与刘氏说的相差仿佛,不过庆幸的是,凌若始终只寻到一个目击者,再没有发现第二个。 在刘氏焦急不安的时候,那拉氏忽地道:“你记不记得齐佳氏手中带的是什么?镯子或是戒指都可以。” 刘氏对于那拉氏的问话奇怪不已,但是如实道:“臣妾记得好像是一串玉珠,底下垂着一只小小的金葫芦。” 那拉氏点一点头,对刚回来不久的小宁子道:“你去一趟许答应那里,让她赶在熹贵妃之前去见皇上,就说虽然没看到是谁推的,但隐约看到那只手上带着一串玉珠,让她不必说的太详细,含糊一些就行了。若是皇上问起她之前为何不提,就说是念着与燕贵人一道入宫的情谊,不忍揭穿,但事后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这才决定吐露实情。” 小宁子明白她这是想让许答应当刘氏的证人,犹豫着道:“主子,这样一来,熹贵妃与燕贵人便会知道许答应是咱们的人,无法再接近她们了。”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往后的事慢慢再商议着吧。” 在小宁子出去后,刘氏放下心来,一脸感动地道:“娘娘大恩,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往后但凡娘娘有所吩咐,臣妾必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那拉氏温言道:“行了,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在这宫里,能与本宫说上几句体已话的,也就谦嫔你了,本宫可不希望你有事。”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欺君之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不提她们这边如何,许答应在得了小宁子的话后,有所犹豫,但最终还是依了那拉氏的话去养心殿求见胤禛。在此之前,她特意让人去打听,得悉凌若一直在承乾宫未曾离开。 进得殿中,许答应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御案后面的胤禛,低头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吧。”胤禛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道:“你这会儿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回皇上的话,臣妾是为了谦嫔娘娘与燕贵人的事而来。”听着许氏的话,胤禛挑一挑眉道:“此事朕已经交给熹贵妃全权处置,你若有什么事要说,该去见熹贵妃才是。” 许氏看着自己在金砖上的倒影,轻声道:“臣妾只怕贵妃娘娘不愿听到臣妾的话,因为……贵妃娘娘一直都认为御花园的事,是谦嫔娘娘设下陷害燕贵人的圈套。” 胤禛盯着她,缓缓道:“你知道些什么?” 许氏握紧了袖中的双手,道:“臣妾不敢隐瞒皇上,昨日臣妾确实没看到是何人推的六阿哥,但臣妾看到那只手的手腕上带了一串玉珠,事后臣妾在海棠手腕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玉珠,倒是燕贵人……” 虽然许氏不曾说下去,但胤禛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道:“既是知道,为何昨日不说出来?” 许氏一脸哀伤地道:“臣妾与燕贵人一同选入宫中,燕贵人待臣妾又一直极好,臣妾实在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所以之前熹贵妃问臣妾,臣妾都一概推说不知。但臣妾内心一直在受着良心的谴责,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几经思量,臣妾还是决定将实情相告,以免冤枉了谦嫔娘娘。” 胤禛点头,下一刻说出一句话让许答应半天反应不过来的话,“是怕冤枉了谦嫔,还是怕谦嫔真的被定罪?” 许答应回过神来后,忍着心中的惊疑,道:“恕臣妾愚昧,不懂皇上的意思。” “你很快便会懂了。”这般说着,胤禛朝候在一旁的小五道:“去请谦嫔过来。” 小五依言退下,到了永寿宫却得知谦嫔去了坤宁宫,赶紧又赶到坤宁宫,请谦嫔随他去养心殿。 刘氏心知必是许答应按着那拉氏的吩咐去见了胤禛,如今胤禛要传自己去问话,在向那拉氏行过礼后,她随小五一路来到养心殿。 刘氏刚刚屈膝还没来得及说出请安的话,便听得胤禛道:“谦嫔,朕想再亲自问你一遍,弘瞻究竟是被何人推倒的,海棠还是燕贵人?” 刘氏眼圈一红,道:“臣妾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海棠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弘瞻的事,为何皇上就是不信臣妾?” 胤禛颔首道:“是,海棠确实不会伤害弘瞻,但你这个额娘却会!” 此言一出,不论是刘氏还是许氏皆大吃一惊,胤禛怎会说这样的话,他不是应该…… 在她们还思索着胤禛这话是何意思时,胤禛已是再次出声道:“出来吧。” 出来?让何人出来? 刘氏与许氏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一个人影从胤禛身后的屏风中走了出来,赫然就是凌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氏像见鬼一样盯着凌若,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才能形容心中的惊愕,但在凌若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很奇怪本宫会在这里是吗?”凌若微笑着道:“但本宫却是一点都不奇怪谦嫔与许答应在这里。” 许氏比刘氏稍稍镇定一些,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本宫与皇上打了个赌,说只要本宫放出话去,找到一个在御花园中目睹了整件事情经过的人,就一定会有人出现在皇上面前,为谦嫔证明她的清白。结果,许答应你就出现了。” 刘氏与许氏皆是脸色剧变,前者颤声道:“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证人?” 凌若嫣然一笑道:“本来就没有,海棠做事那么隐蔽,本宫又怎么找得到证人呢,不过现在看来,有没有证人已是不重要了。” 不论是刘氏还是许氏,皆明白自己中了凌若的计,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慌张之余,刘氏看到胤禛阴沉的脸色,连忙上前道:“皇上,您听臣妾说……” “朕不想听!”胤禛厉声打断刘氏的话,“之前熹贵妃说弘瞻的事与你有关,朕还不相信,总想着你是弘瞻的额娘,不会害弘瞻,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却是比那老虎更狠毒!”说到恨处,胤禛拿起案上的琉璃镇纸狠狠朝刘氏掷去,在她脚前砸的粉碎,将刘氏吓得浑身瘫软,说不出话来。 看着刘氏与许氏惊惶欲死的表情,凌若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她知道,只要自己放出找到证人的风声,刘氏一定会惊慌难安,在想不出办法的情况下,她一定会去找那拉氏帮忙。想要否决她找到的“证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更有力的证人,许答应便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所以她大胆推测,那拉氏会将许答应推出来,一来她是主子,说话远比宫人更有份量;二来她一直站在齐佳氏这边,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存心帮着刘氏。 在想通了这一点,她便悄悄来到养心殿,与胤禛打了这么个赌,至于承乾宫那边的事,皆是她在离开前吩咐杨海做的,风声也是杨海放出去的,她一直都待在养心殿中。 盛怒中的胤禛将目光转向许氏,冷然道:“你呢,刘润玉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帮着她犯下欺君之罪?” 许氏连忙跪下,颤声道:“臣妾知错!” 凌若盯着跪地不起的许氏,冷声道:“许答应,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谦嫔?还是说另有其人?” 许氏浑身一颤,感觉凌若似乎知道真正主使自己的那个人,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与皇后可从没明着联系过。 要将皇后供出来吗?这个念头仅仅是出现了一瞬间便被她用力抹去,她已经得罪了熹贵妃,万不能再得罪皇后,否则就真没人救自己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答应与官女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里,许氏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是……是谦嫔。” 跪在那里的刘氏听得她的话,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此时将皇后供出来,无疑是不明智的,不仅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断绝自己的后路。 果然是这样……凌若无声地叹了口气,早在设下这个计的时候,她便知道,此网最多只能捕住刘氏与许氏,像那拉氏这样的大鱼是捕不了的,事实也果然如此。 胤禛盯着二人,咬牙道:“一个拿自己儿子当诱饵来害人,另一个则是非不分,帮着她一道害人,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氏垂泪道:“皇上,臣妾也不想的,只是那齐佳氏仗着有熹贵妃撑腰,处处针对臣妾,不将臣妾放在眼中,臣妾与熹贵妃说过数次,可是贵妃娘娘明知齐佳氏的恶行,却一直蓄意偏坦,任由她欺辱臣妾。臣妾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其实事情发生之后,臣妾就后悔了,但那个时候已是骑虎难下,除了一直错下去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条路让臣妾选了啊。” 胤禛冷笑道:“照你这么说,错的倒是贵妃与燕贵人了?” “是。”事到如今,刘氏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因为她此刻已经身处死地了,“若当初贵妃肯对燕贵人的行为稍加制止,臣妾便不会走这一条路,弘瞻是臣妾的儿子,您以为臣妾拿他作饵,臣妾心不痛吗?可是若臣妾什么都不做,燕贵人会越来越过份,到时候臣妾与弘瞻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臣妾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不能不为弘瞻考虑!”她知道,胤禛对她并没有太深的感觉,唯有弘瞻才是她的救命符。 此时,许氏也想好了说辞,道:“皇上,其实谦嫔并没有许臣妾什么好处,臣妾是不忍见她母子分离,才会答允帮忙,臣妾知错了,求皇上恕罪!” 虽然她们两个都将话说得很好听,但胤禛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冷笑道:“谦嫔,你若真心疼弘瞻,就不会在做出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后还若无其事,你真正看重的,根本不是弘瞻,而是你自己,有你这样的额娘,真是弘瞻的不幸!” 刘氏急切地道:“臣妾不是,皇上,臣妾不是您想像的那种人,臣妾真的是为了弘瞻……” “好了,朕不想再听你说一堆的谎言,从这一刻起,朕废你嫔位,降为答应,搬出永寿宫主殿。”虽然胤禛恨极了刘氏的行为,但看在弘瞻的份上,他终归是手下留情了。 “谢……皇上恩典!”刘氏颤抖地磕头谢恩,幸好……幸好胤禛没有将弘瞻夺走,只要弘瞻在,她就还有复起的机会。 刘氏这个念头刚落下,耳边再度传来胤禛的声音,“你既已非嫔位,按宫规不可再抚养弘瞻,四喜,待会儿将六阿哥送到阿哥所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他与刘氏见面。” “不要!皇上不要!”刘氏跪步爬上台阶,涕泪横流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发誓,以后都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求您不要把弘瞻带走,臣妾只剩下他了,他是臣妾的儿子,臣妾不能没有他!” 胤禛起身走到她身前,嫌恶地道:“朕以为你已经忘了弘瞻是你亲生的,若是记得,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怎么会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饱受痛楚?!” “臣妾真的知错,皇上,您原谅臣妾一次,臣妾会好好待弘瞻,不让他再受一点伤害,臣妾会做一个好额娘。”面对刘氏的话语,胤禛摇头道:“朕很想相信你,可是……朕做不到!” “皇上……”刘氏刚吐出两个字,胤禛便厉声打断道:“若再求,朕立刻送你去冷宫!” 面对胤禛略显狰狞的面容,刘氏不敢再多言,只是不住低头啜泣着,当胤禛将目光转向许氏时,后者慌的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可以避开胤禛的目光却不能避开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惩罚,“你帮着刘氏一道做恶,罪不可恕!朕贬你为官女子,在宫中负责端茶斟水之事。” “谢……皇上恩典!”许氏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心中呕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她之前虽说位份低微,但好歹是主子,官女子却是地位低下如宫女,不止没人侍候,还要反过来侍候人。 在处置了二人后,胤禛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四喜亦跟着一道离去,除了将刘氏的金册收回来之外,还负责将弘瞻抱到阿哥所。 待殿门重新关起后,胤禛重重叹了口气,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失望,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刘氏是一个温和无争的女子,就像曾经的温如言一般,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当然了。 “皇上……”凌若正要说话,胤禛摇头道:“朕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对了,虽然弘瞻的事与齐佳氏无关,但刘氏会那么极端地利用弘瞻去害她,想必她的为人处事确实有些问题,你得空好好说说她。” “臣妾知道。”这件事就算胤禛不提,凌若也会去做,齐佳氏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这样一味嚣张对她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凌若也不会再这样帮着她,但说归说,齐佳氏能否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胤禛含颔首道:“好了,你也回去吧,朕原本还想晚上去你那里用膳,现在看来却是得改日了。” 凌若内疚地道:“是臣妾不好,没能处理好这件事,让刘答应三番四次闹到皇上面前。” 胤禛安慰道:“朕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自责,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谓再纠结。” “是,臣妾告退。”从养心殿出来,凌若缓缓吐出憋在胸口许久的气,刚才的事,她虽有七八成反握,但还是捏了把冷汗,如果许氏没有出现,她就输了赌约,并且没有再让刘氏露出真面目的机会。所幸,事情还算顺利。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生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被贬为答应,主子您这次可以放心了。”水秀在一旁轻声说着,凌若刚要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道:“扶本宫去永寿宫。” “怎么了,主子担心刘答应不肯搬出主殿?”水秀顿一顿道:“皇上已经下了旨意,量刘答应不敢抗旨,除非她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本宫不是担心这个,是担心六阿哥。”看着宠罩在身上的浅金色阳光,轻叹道:“虽然刘氏对六阿哥不好,但毕竟是他的额娘,骤然离开额娘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怕六阿哥一时接受不了。” 水秀闻言不再说什么,扶着凌若一路往永寿宫走去,刚走到宫门外就只到里面传来混杂了女人与孩子的阵阵哭声。 进到里面,只见永寿宫乱成一团,刘氏抱着弘瞻痛哭不已,四喜领着手捧从刘氏那里缴来的金册的小五站在一旁,满面无奈。 四喜轻声劝道:“刘答应,还请您松手吧,不是奴才要为难您,实在是圣意难违。” 刘氏还没说什么,弘瞻已是大声哭道:“不要!我不要离开额娘,我要跟额娘在一起。” 金姑抹着眼泪道:“喜公公,奴婢知道您是奉旨而来,但您就让主子与六阿哥再多待一会儿吧,自六阿哥出生后,他可是从来没离过主子身边。” 四喜无奈地道:“金姑,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六阿哥终归还是要去阿哥所的。” “不要!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皇阿玛为什么要把我和额娘分开,皇阿玛是坏人!”弘瞻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不知轻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他这话可是将四喜吓得不轻,“我的小祖宗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您还是赶紧随奴才去阿哥所吧!” “不去!你们都是坏人,我不去!”弘瞻激动地叫着,双手将刘氏脖子搂得牢牢的,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四喜摇一摇头,上前抱住弘瞻,后者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不肯让四喜抱,刘氏亦哭着道:“公公,你行行好,不要带走弘瞻,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请刘答应恕罪!”说罢,四喜硬起心肠,不顾弘瞻的挣扎,强行将他从刘氏怀中抱了出来,小五则拦着不让刘氏靠近。 “额娘!我要额娘!”弘瞻哭得小脸通红,小拳头小脚在四喜身上用力打着,可他终归只是一个孩子,论力气如何是四喜的对手,只能被抱着离开。 眼看着弘瞻被抱走,刘氏泣不成声,不止是因为骨肉分离,难以相见,还因为没有了弘瞻,她也就等于失去了复起的可能,很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以答应的位份终老深宫。 她起身,想要追出去,想要将弘瞻夺回来,结果反而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弄伤了那只原本就不曾痊愈的脚。 金姑与海棠一人一边扶住她,但面对刘氏让她们去将弘瞻追回来的话语,却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金姑更是道:“主子,咱们往后再慢慢想办法吧,现在……” 刘氏知道,金姑是让她暂时放弃,她心里何尝不知,但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明明钮祜禄氏与齐佳氏才是该死的,为何到最后却是她被贬为答应,还要与弘瞻骨肉分离。 刘氏的哭泣令弘瞻哭得越发大声,在始终摆脱不了四喜的情况下,他竟然一口咬在四喜肩上,令四喜在猝不及防之下松开了口,弘瞻趁机从他怀中滑了下来,往刘氏所在的方向奔去,然还没奔了两步,手臂便被人抓住,弘瞻回头就欲再咬,却在朦胧的泪眼中,看到抓着自己的人并不是四喜,而是一直待自己极好的熹贵妃。 凌若替弘瞻拭去脸上的泪水,温言道:“六阿哥,你就算现在跑回去,一样会被带去阿哥所。” 正在抽泣的弘瞻一听这话,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不要,我要跟额娘在一起,我哪里都不去。” “这是你皇阿玛下的旨意,你不可以不听。”不等凌若话音落下,弘瞻已是大声道:“皇阿玛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皇阿玛坏!” 看到弘瞻一脸憎恨的样子,凌若柔声道:“不是你皇阿玛坏,而是你额娘做错了事,她不适宜再抚养你,所以你皇阿玛才会下这样的旨,其实你皇阿玛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伤心难过。” “可是我想跟额娘在一起,娘娘,求求皇阿玛好不好?”弘瞻拉着凌若的衣裳不断地哀求着。 刘氏忍痛走过来道:“弘瞻,不用求她,就是她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又怎会帮着你去求你皇阿玛。” 凌若冷冷看了她一眼,抚着弘瞻的头温言道:“六阿哥,虽然皇上现在不让你在永寿宫,但将来或许还可以回来,可是你若再这样闹下去,就真的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真想永远都看不到你额娘吗?” 弘瞻用力摇着头,大声道:“不,我要额娘!” “你要是想再回到这里,就乖乖地随四喜去阿哥所,不要再闹了,听话。”弘瞻对于凌若的话似懂非懂,刘氏则是道:“弘瞻,回额娘这里来,不要再与她说话。” 不等弘瞻有所动作,凌若再次道:“六阿哥,没人可以违抗你皇阿玛的命令,你必须得去阿哥所。” 弘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听哪一个才好,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凌若,小声道:“我不想去阿哥所,我怕。” “不用怕,那里有很多嬷嬷,她们会对你很好。”凌若不说尚好,一说弘瞻越发害怕,连连摇头,“不去,我不去!” 以前周氏曾抱着他去过阿哥所附近,不知为什么,小弘瞻对那里很不喜欢,刚靠近一些,就嚷嚷着离开,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那个地方叫阿哥所。 见弘瞻确实显得很害怕,凌若想了想道:“既是这样,那去本宫那里好不好?” 不等弘瞻说话,刘氏已是厉声道:“不许去!若是非要离开这永寿宫,你也只能去阿哥所,明白吗?”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无药可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怯怯地道:“可是……可是儿臣真的怕。”这般说着,他向凌若靠近了些许,令刘氏恼怒不已,厉声道:“你还听不听额娘的话?” 凌若弯腰将弘瞻抱在怀中,温言道:“今日你且去本宫那里待一晚,阿哥所的事,明日再说。” 听着她的话,刘氏冷言道:“娘娘,皇上的旨意可是让弘瞻去阿哥所,您现在这样,是想抗旨吗?” 凌若不在意地道:“这件事本宫自会向皇上禀明,相信皇上的本意也是为了六阿哥好。” “额娘……”弘瞻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刘氏打断道:“你若要跟着她去承乾宫,就不要再叫我额娘!” 弘瞻低头撇撇嘴,却是没有哭,而是道:“儿臣去阿哥所,额娘不要生气。”说罢,他主动张口要四喜抱,之后,也没有任何吵闹,由着四喜将他抱离了永寿宫。 看到弘瞻如此懂事的样子,凌若既怜惜又心疼,在离去之前,她朝刘氏看了一眼,冷声道:“有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你利欲薰心,连儿子都拿来利用,有你这种额娘,本宫真为弘瞻感到悲哀。” 刘氏冷笑道:“弘瞻很好,不劳贵妃娘娘来替他悲哀,虽然臣妾如今暂时不能与弘瞻在一起,但他始终是臣妾的儿子,谁都夺不走!” “看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扔下这句话,凌若不再与她多说,转身离开了永寿宫,在走出几步路后,水秀小声道:“六阿哥真是可怜,明明已经说了他怕阿哥所,还非要让他去,说不定六阿哥这辈子都会留下阴影。” “本宫何尝不知,可是刘氏有一句话说对了,不论她与六阿哥在不在一起,六阿哥都是她的儿子。”对于弘瞻,凌若虽怜惜,却觉得无奈,要怪只能怪弘瞻摊上这么一个额娘。 这个时候,许答应也是来到坤宁宫,一见了那拉氏就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哭得那拉氏头疼不已,勉强捺着性子道:“怎么了,无端端地怎么跑到本宫这里哭来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许氏止了哭声,将养心殿的事仔细说了,临了道:“娘娘,咱们都中了熹贵妃的奸计,如今谦嫔已被贬为答应,连六阿哥也不能抚养在膝下,臣妾更是被贬斥为官女子,要去做那斟茶递水的活,求娘娘救救臣妾。” 那拉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幸好刘氏二人懂得分寸,没将自己供出来,否则自己也会沾染一身麻烦。 钮祜禄氏……想不到这次竟让她算在自己前面,真是失策! 许氏等了半晌,始终不见那拉氏说话,忍不住道:“娘娘,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拉氏定一定神道:“放心,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一定会救你,但现在不是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就算本宫去求,也只能碰一鼻子灰。” “那……那该怎么办?”许氏慌乱无措的问着。 “你且先委屈一阵,等皇上气消了,本宫再帮你美言几句,看能不能复了你的位份。虽然皇上让你在翊坤宫斟茶递水,但翊坤宫如今就徐常在一人,她应该不会为难你。” 那拉氏都这样说了,许氏还能怎么办,只能低头答应,在她退出坤宁宫后,那拉氏卸下脸上的平静,恨恨一掌拍在桌案上,“好一个钮祜禄氏,竟是连本宫也算了进去,看来本宫禁足的这段日子,她真是长进不少。” 小宁子在一旁劝解道:“主子,只是折损两枚棋子罢了,无需动气。”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道:“她们是棋子不错,但是在没发挥出棋子该做的事之前,就被人给破坏了,实在可恨,而且这一时之间,你让本宫哪里再去找可以用来对付钮祜禄氏的棋子。” 小宁子转着眼珠子道:“主子以为燕贵人如何?” “燕贵人?”那拉氏蹙眉道:“她可是钮祜禄氏一手扶持起来的,就算本宫再行拉拢,也未必能让她乖乖听话。而且燕贵人为人张扬肤浅,不知分寸,很容易闹出什么事来,这样的棋子还是不要得好。” 然小宁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那拉氏眸光为之一亮,“正是因为她肤浅张扬,才方便主子拿她来对付熹贵妃。” 那拉氏起身走了几步后,道:“你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从现在起,给本宫好好盯着齐佳氏。”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齐佳氏或许不止可以用来对付钮祜禄氏,还可以成为刘氏复起的契机 刘氏这枚棋子,就此舍弃了,实在是有些不舍,毕竟她不止有心思有城府,还对钮祜禄氏恨之入骨,这样好的棋子,可是难得得很。 是夜,瓜尔佳氏来到承乾宫,将凌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抿唇笑道:“嗯,哪里都好好的,一块肉都没少。” 凌若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不解地道:“姐姐在说什么?” “之前听说六阿哥那件事后,我也怀疑是刘氏设下的圈套,只是苦无证据,之后也曾让从祥她们查问过当时出现在御花园里的宫人,可没一个见到事发经过的,原以为这次齐佳氏注定要背黑锅,没想到竟被你想出这么一条计策来,扭转了乾坤,不止救了齐佳氏,也赢了刘氏。”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凌若轻笑道:“就算我真输给她,也不见少一块肉啊!” 瓜尔佳氏笑道:“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倒是认起真来,不过这一次刘氏可真是输惨了,嫔位没了,儿子也没了。” “怪得了谁,只能怪她太过心狠手辣,连儿子都拿来伤害利用,应有此报。”对于刘氏,凌若没有丝毫同情,在刘氏还是一个贵人的时候,她就看出此人不简单,却不曾想到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瓜尔佳氏摇头道:“我不是同情她,我是同情六阿哥,听说被送到阿哥所后,他哭了一天,连热了好几遍的羊奶都不肯喝。”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阿哥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说到这里,凌若也心里发沉得很,良久方道:“姐姐明日若有空的话,陪我一道去看看六阿哥可好?” “嗯。”瓜尔佳氏点头应着,坐了一会儿后她又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昨儿个,二阿哥进宫了,他没去坤宁宫,只是在翊坤宫附近徘徊了一会儿,不过看样子,应是快要忍不住了。” 凌若点头未语,翌日一早,她与瓜尔佳氏一道来到阿哥所,因为时辰尚早,那里的嬷嬷刚起,还在打水准备洗脸,看到凌若二人过来,连忙屈膝行礼。 “带本宫与瑾妃去见六阿哥。”面对凌若的吩咐,几个嬷嬷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带了来到后面的一间暖阁中,门开着,里面传来嬷嬷哄劝的声音,“六阿哥,让奴婢帮您洗脸好不好,洗了脸才好用早膳。” “我不洗,我也不要吃什么早膳,你们走开!”弘瞻的声音稚嫩却倔强。 凌若与瓜尔佳氏走进里面,只见弘瞻抱着双膝缩在墙角,小脸红红的,东西被他扔得到处都是,连被子都扔在地上。 面对朝二人行礼的嬷嬷,瓜尔佳氏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回谨妃娘娘的话,六阿哥自从被喜公公送到阿哥所后,就一直这样缩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许奴婢们靠近,昨儿个夜里更是整夜都没睡,还把东西都扔了,奴婢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事,嬷嬷们也是一肚子苦水。 “六阿哥刚离开额娘,性子难免不好,行了,你们且都退下吧。”听得凌若这话,一众嬷嬷如临大赦,赶紧退了下去,待暖阁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凌若温言道:“六阿哥,你既是来了阿哥所,就该乖乖听嬷嬷的话,怎可这个样子,若是传到你皇阿玛耳中,岂非令他更加不喜。” 一听这话,弘瞻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嘟囔道:“左右皇阿玛已经不喜欢我了。” 听得他负气的话,凌若轻言劝道:“皇上是您阿玛,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乖乖听话,不要再闹别扭了好不好?” 凌若不说尚好,说了之后弘瞻捂住耳朵大叫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只要额娘!把额娘还给我!” 他这个样子,令凌若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她自然可以告诉弘瞻关于刘氏所做的那些恶行,但这样就会在他心底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这对于一个才两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太过残忍。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出声道:“六阿哥,你想见到你额娘吗?” 一听这话,弘瞻立时放开了双手,手脚并用爬到瓜尔佳氏面前,满脸希翼地道:“你可以让我见到额娘?” 瓜尔佳氏故做为难地道:“现在不行,但只要你乖乖听话,等你皇阿玛气消了,本宫可以为你求情,让你见刘答应一面,甚至回到刘答应的身边。” “刘答应?”弘瞻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语,直至凌若告诉他刘答应就是刘氏时,忙不迭地点头,“我听话,我一定乖乖听话。” “那就乖了。”瓜尔佳氏笑抚着弘瞻红彤彤的脸颊,正要命嬷嬷进来,意外发现手掌下的肌肤是异乎寻常的灼热,心中警觉,连忙去摸弘瞻的额头,也是烫得很。 看到她这个举动,凌若警觉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瓜尔佳氏神色凝重地道:“六阿哥在发烧,想必是哭了一整天,然后又不吃不睡,身子虚弱,所以发起烧来,得赶紧传太医看看才行。” 凌若还没说什么,弘瞻先嚷道:“我不要太医,我不要喝药!” “六阿哥乖,要是不看太医,病会越来越严重的,到时候就没法去见你额娘了。”瓜尔佳氏一句话令弘瞻立刻瘪了嘴,不敢再说话,如今刘氏就是他的软肋。 凌若传了嬷嬷进来,命她们即刻传周太医过来,并且打了一盆水来,绞湿了面巾搭在弘瞻的额头,尽量控制住他体内的温度。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周明华随嬷嬷来到阿哥所,在为弘瞻诊过脉后,道:“二位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六阿哥烧得并不是很严重,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有大碍,不过最近天气反复无常,要小心他再受凉,否则会加重病情。” 凌若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开药吧。” 在周明华退下半个时辰后,嬷嬷端了一碗黄褐色的汤药进来,弘瞻皱着一张小脸努力将汤药喝完,随后攥着瓜尔佳氏的衣裳道:“我已经喝完药了,我要见额娘!” 对于弘瞻的小孩子脾性,瓜尔佳氏没有生气,温言道:“本宫说过,要等你皇阿玛气消了才行,如今还不是时候。” 弘瞻不依不饶地道:“那要等什么时候才行?我不想待在阿哥所里,我想好额娘。”说到最后,小小的肩膀抽动着,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瓜尔佳氏手背上。 他这个样子令凌若大为不忍,轻声道:“既然不喜欢这里,且去本宫那里住几日可好,还可以与嘉柔一道玩耍。” 弘瞻下意识地想要答应,然下一刻便用力摇头道:“不行,额娘说过,我不可以去娘娘那里,不然她就不理我了。” 面对弘瞻沮丧的面容,瓜尔佳氏出声道:“那你额娘有没有说不许你去本宫那里?”在看到弘瞻摇头后,她续道:“既然这样,就是说你可以去本宫那里暂住几天。” “真的可以吗?”弘瞻眼眸一亮,紧紧盯着瓜尔佳氏,其实他很想去凌若那里,可是额娘不允,但他又害怕一个人待在阿哥所里。 瓜尔佳氏将他自床上抱起,轻笑道:“自然可以。”说罢,她转眸对凌若道:“皇上那边,你代我走一趟可好?” 凌若点点头,站在一旁的嬷嬷见她们要带走弘瞻,慌忙道:“二位娘娘,皇上吩咐了六阿哥要待在阿哥所里,不可以……” 不等她说完,凌若已是道:“这件事本宫会亲自去禀明皇上,不会累及你们,退下吧。”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意外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嬷嬷心中还有所担忧,但凌若这般说了,她们也只能答应,退到一边,目送他们离开。 从阿哥所离开后,瓜尔佳氏带着弘瞻去了咸福宫,凌若则前往养心殿面见胤禛,在得知此事后,胤禛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只是道:“既然弘瞻不喜欢阿哥所,就让他在谨妃那里暂且待着吧,也不必急着让他回去。对了,弘瞻烧得利不利害?” “幸好发现的及时,并不严重,周太医已经看过了,说只要按时服药很快就会没事。”凌若的话令胤禛安下心来,点点头道:“待朕忙完了手上这些事,便去看看他,说起来谨妃那里朕也有日子没过去了。” 在退出养心殿后,凌若欲去咸福宫与瓜尔佳氏说这件事,却在经过翊坤宫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二阿哥,他怎么在这里?”水秀话音未落,凌若已是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了不远处的弘时,且拉着水秀躲到不易被发现的阴暗之处。 瓜尔佳氏说过,弘时前日才来过翊坤宫附近,想不到今日又来了,看来他对徐常在,真是思念得紧。 凌若猜的没错,弘时此刻脑海中尽是徐常在影子,他一次又一次克制着心中的思念,可不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去克制,都无法完全摒弃,他想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可是他没有理由去见,也没有身份去见,所以他只能徘徊在翊坤宫外。 他知道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甚至会害了自己,可是他忍不住,徐常在就像令人上瘾的罂粟一样,让他思之欲狂。 不行,他不能再想下去,更不能踏进翊坤宫,他该回去,回去好好做他的定亲王,对,他该回去了! 在脸颊皮肉一阵阵地抽搐中,弘时勉强转过身,想要离开此处,然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宫门开启的声音,回头看去,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因为……从宫门那里走出来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徐常在。 徐氏原是想领着宫人去御花园中放风筝,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弘时,一时间甚是尴尬,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弘时当时盯着自己的眼神,可是令徐氏想忘也忘不掉。而这次,他看自己的眼神虽说克制了许多,但本质还是与之前一样,那种深邃与专注,令她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虽然不愿见到弘时,但既是照了面,不好就这么离去,只能压下心中的惶恐朝弘时欠一欠身,轻声唤道:“二阿哥。” 弘时目光在徐氏身后的宫人手上扫过,“徐常在要去放风筝吗?” “是。”徐氏拘觐地应了一个字,随后又道:“二阿哥为何会在这里?” 弘时随口道:“我随意走走,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说罢,他又道:“这蝴蝶风筝是常在自己所做吗?” 徐氏有些紧张地抿着耳边的碎发,道:“是,做的不好,让二阿哥见笑了。” “能否让我看看?”面对弘时的要求,徐氏示意宫人将风筝递给他,后者仔细看了一遍后笑道:“如果说常在这个还不好的话,那就没有风筝可以称一个好字了。不过我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常在会做风筝。” “二阿哥谬赞了,以前在家时,父亲曾教过我做风筝,这几日闲着没事,便做了一个,虽说还像样,但终归是有些生疏了,蝴蝶也画得不好。” “我觉得甚好。”这般说着,弘时脑海中出现以前他与索绰罗氏去京郊放风筝的情形,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真想……真想时光可以倒流。 徐氏见他拿着风筝出神,奇怪地道:“二阿哥?二阿哥你怎么了?” 弘时回过神来,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来。”说着,他扬一扬手中的风筝道:“常在做的这只风筝,我很喜欢,不知能否请常在为我也做一只?” “二阿哥也喜欢放风筝吗?这个不应该是……”徐氏想说是女子与孩童喜欢的,弘时怎么会喜欢,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意思问,毕竟她与弘时并不熟,哪怕到现在也才见了第二面。 弘时笑笑道:“不是我,是永琳,他一直都想放风筝,可是买来的那些他不是嫌做工不好就是画工不好,看不上眼。” “永琳是二阿哥的孩子吗?”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徐氏想了想,从宫人手中接过弘时还回来的风筝再次递了过去,“若是二阿哥不嫌弃的话,就先将这个风筝拿给琳阿哥吧,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弘时挑一挑眉道:“可这样一来,常在不是就没法去放了吗?” “再做一个就是了,左右只要有东西,很快就能再做出来了。”面对徐氏的笑容,弘时舍不得眨眼,好一会儿方道:“只是永琳并不喜欢蝴蝶风筝。” “这样吗?”徐氏犹豫了一下道:“那改日我再给他做一个老鹰风筝,只是这样的话,二阿哥就得再来一趟了。” 弘时毫不犹豫地道:“无妨,左右我经常要入宫给皇额娘请安,再说你这里离坤宁宫并不远。” “那好吧,明日二阿哥来此拿风筝就是了。”说罢,她将手中的风筝往前递了递,“至于这个,二阿哥就先拿去吧。” “如此,就多谢常在了。”在弘时伸手去拿的时候,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在一起,感受到那异于自身的温度,徐氏赶紧缩回了手,脸颊亦微微发红,她低头道:“告辞了。” 这般说着,她不敢看弘时,只是扶着宫人的手疾步回到翊坤宫,直至宫门关上,方才松了一口气,然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与弘时相触的那只手上。 在被宫门隔绝了视线后,弘时露出失望之色,又停留了一会儿后方才拿着风筝离去。而在他走远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水秀收回目光,轻声道:“主子,看来二阿哥已经上钩了呢。”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意下如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命水秀扶了她往咸福宫走去,到了那边,没看到弘瞻人影,一问之下方知是在里屋睡着。 “这孩子,哭了一整日,昨夜又整晚没睡,还在路上的时候就趴在我肩头睡着了。看他那样子,实在是可怜。”如此说了一句,瓜尔佳氏望着凌若道:“看你这样子,应该皇上已经应允了。” “是,皇上说既然六阿哥不喜欢阿哥所,就不必急着送回去,让他在你这里多住几日再说,而且晚些时候,皇上也会来看六阿哥。” 瓜尔佳氏点点头,目光却不从曾凌若脸上移开,“看你的表情,似乎还有话要与我说?” 凌若点头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二阿哥在翊坤宫外徘徊,之后还与徐常在说了好一阵话。风筝……应该是姐姐教她放的吧?” 瓜尔佳氏接过宫人端来的茶,揭开盏盖拨着浮在上面的沫子,“说不上教,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正好徐常在会做风筝,我便建议她趁着天气好,做一只风筝去御花园里放放。可是正好被二阿哥看到了?” 见凌若点头,她微微一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他们接触的越多,离我们目标就越近。”等了一会儿不见凌若说话,她搁下茶盏,握住凌若的手道:“好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你别多想了,总之此事过后,弘时再没有机会害你与弘历。”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着头,这个时候,从祥匆匆走了进来,小声道:“主子,刘答应在外头,说是有要事求见。” 瓜尔佳氏冷笑道:“她消息倒是灵通,不到半日功夫就已经知道弘瞻在我这里了。” 凌若冷声道:“她视你我为死敌,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留在这里,不过她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会明白的。”这样说着,瓜尔佳氏示意从祥让刘氏进来。 今日的刘氏已经没资格带名贵的步摇,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寒酸的铁锈红色流苏以及几朵不起眼的珠花。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见过谨妃娘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口银牙几乎被刘氏咬碎。 瓜尔佳氏点一点头道:“不知刘答应有何要事求见本宫。” 刘氏也没心思与她拐弯抹角,直接道:“臣妾听说娘娘将弘瞻从阿哥所带了过来是吗?”见瓜尔佳氏点头,她又道:“皇上有旨,弘瞻只能住在阿哥所,娘娘这样做,只怕皇上会不高兴,为了娘娘好,臣妾恳请娘娘将弘瞻送回阿哥所。” “这么说来,本宫还要谢谢刘答应了?”不等刘氏开口,瓜尔佳氏已是再次道:“不过此事本宫与贵妃已经禀告皇上,皇上也同意了让六阿哥在本宫这里暂住,所以刘答应尽可放心。” 刘氏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才将弘瞻带回来,就已经禀告了胤禛,一时倒是有些接不下话,不过她终究是心思深沉之人,很快就想好了另一番说辞,“弘瞻年幼且生性调皮,留在这里只怕会给娘娘带来麻烦,还是送回阿哥所,由那里的嬷嬷看着他好些。” 不等瓜尔佳氏说话,凌若忽地道:“刘答应,本宫有一事想问你。” 刘氏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低头道:“娘娘请问。” “你既知道谨妃将六阿哥带来这里,便该知道周太医曾去过阿哥所,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该知道周太医是为六阿哥去的。可是自从你踏进这里后,本宫就没听你问过一句,只是一味地让谨妃将六阿哥送回阿哥所去,送回那个他根本不愿去的地方,本宫见过不少做额娘的人,但像刘答应你这么心狠,不怜惜自己孩子的,却还是头一回见。” 刘氏头也不抬地道:“弘瞻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怎会不怜惜他,可是周太医既是去了,那么弘瞻就不会有事,又何必多问。至于心狠二字,臣妾实在不敢领受,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弘瞻好。” 凌若抚着裙上精巧绝伦的绣花漫然道:“究竟是为了六阿哥还是为了刘答应你自己,本宫心里有数。总之六阿哥在这里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刘答应也不必再多说什么,退下吧。” 刘氏咬着牙不说话,因为她能说的,都被凌若先一步堵死了,但就这么退去她实在不甘心,弘瞻还小,若是长时间待在瓜尔佳氏这里,必定会受她影响,若是瓜尔佳氏再在弘瞻耳边说自己的坏事,保不齐弘瞻会与她越来越生份。弘瞻是她复起的唯一希望,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想到此处,她暗暗吸了口气,道:“臣妾想见一见弘瞻,请谨妃娘娘成全。” 瓜尔佳氏赦然一笑道:“本宫自然愿意成全。”不等刘氏高兴,她再次道:“只是皇上有旨在先,不许刘答应见六阿哥,所以本宫有心无力。来日,刘答应请了皇上旨意,再来见六阿哥吧!” “可是……”刘氏哪里肯就这么放弃,然她刚说了两个字便被瓜尔佳氏打断,“若本宫是你的话,就会立刻离开,除非你希望本宫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他知道你不遵他的旨意,私自来见六阿哥。你说到时候皇上会怎么处置你,是直接打入冷宫,还是与许氏一样降为官女子,做着端茶递水的差事?” 瓜尔佳氏这句话令刘氏不敢再说下去,一个字也不敢再说,虽然她现在被贬为答应,但好歹是主子,依然有人侍候,可官女子却是反过来去侍候别人,比让人当众打脸更失颜面。 刘氏带着满腔的恨意退出了咸福宫,她发誓,今日之辱,来日一定加倍报在那两个贱人的身上! 而在她走后,凌若不无忧心地道:“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瓜尔佳氏冷笑一声道:“她怎样都无所谓了,总之我绝不会让六阿哥回到她身边,因为她不配!” 凌若眸光一闪,道:“姐姐难不成想将六阿哥一直养在膝下?”她知道瓜尔佳氏一直都很渴望有一个孩子,虽然弘历将她视如亲母,但终归不是养在膝下的。 瓜尔佳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意下如何?”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提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六阿哥聪敏可爱,若能养在姐姐膝下自然极好,但他生母尚在,且同在此宫中,虽然如今姐姐可以拦着不让他们母子相见,但不可能拦一辈子,而且随着六阿哥渐渐长大,他也会想尽办法去见生母。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刘氏再怎么坏,总归是六阿哥的生母,血浓于水,六阿哥必会亲近她这个生母。到时候,姐姐就白忙一场了。” 凌若所说这一切,瓜尔佳氏何尝不知,但要她就这么将弘瞻送回阿哥所去,又实在于心不忍,想了许久,她道:“若可以,我还是想将六阿哥养在膝下。” “姐姐……”凌若还待再说,瓜尔佳氏已是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若就这么撒手不管,让他回到阿哥所,六阿哥长大后,一样会回到刘氏身边,甚至帮着她做恶,你希望有一天看到六阿哥变得与二阿哥一样吗?”见凌若不说话,她继续道:“留在我身边,至少我可以教他是非黑白,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像裕嫔一样。”说到这里,她轻笑道:“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裕嫔,因为她太过软弱,也太过胆小,但她将五阿哥教得很好,我希望六阿哥能变得像五阿哥一样,懂得区分是非对错,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回到刘氏身边,也不会帮着刘氏做恶。” “我说不过姐姐。不过既是姐姐决定的事,我就一定会支持。”凌若嫣然的笑语中隐藏着一丝连瓜尔佳氏也没有发现的凶狠。 无可否认,弘瞻跟着瓜尔佳氏确实要比刘氏好,哪怕弘瞻不是瓜尔佳氏亲生的,她也护他爱他,教给他真正做人的道理,而非像刘氏那边,虽是亲生,却没有一丝骨肉亲情,为了达到目的,连才两岁的弘瞻都可以利用。 但是,她很清楚,刘氏不会罢休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弘瞻夺回去,哪怕如今不行,待弘瞻长大后,也会利用彼此之间的血缘,让弘瞻回到她身边。这样一来,姐姐就会一无所有。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氏永远都做不了恶! 从瓜尔佳氏处回来,刚踏进承乾宫便看到等在檐下的齐佳氏,后者一看到凌若,立马带着谄笑迎上来道:“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凌若抬一抬手道:“燕贵人等很久了吗?” “回娘娘的话,臣妾也刚来不久。”在随凌若进到大殿后,齐佳氏又一次行礼,“臣妾这次遭刘氏陷害,亏得娘娘英明,为臣妾洗脱冤情,娘娘大恩,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燕贵人客气了,说起来,这一切也是本宫该做的,总不能眼看着刘氏害人却坐视不理,这样寒了宫中众姐妹的心不说,也辜负了皇上对本宫的信任。” “刘氏利用六阿哥来害臣妾,结果却害了她自己,真是恶有恶报,只是臣妾万万想不到原来许氏笑里藏刀,表面与臣妾交好,实际上却帮着刘氏,亏得臣妾之前还那么相信她。”提到许氏,齐佳氏恨得牙根痒痒,或非凌若巧施妙计,她真要栽在这二人的手里。 “不论是刘氏还是许氏,总算都得了该有的报应,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还是要提醒你。” 一听这话,刚刚沾了椅子的齐佳氏连忙又起身道:“臣妾遵听娘娘教诲。” 齐佳氏在说完这句话后,却是久久没等到凌若的声音,悄悄抬眼,只见凌若神色恍然,不知在想些什么,齐佳氏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凌若说话,逐小声道:“娘娘?” 她的声音惊醒了凌若,抚额失笑道:“不知是否这两天累了,总是走神,倒是让燕贵人见笑了。” “娘娘日夜操劳宫中之事,这两日又为了臣妾的事到处奔走,实在辛苦之极,如今得暇,娘娘该好好歇歇才是。” “多谢燕贵人关心。”这般说着,凌若目光闪烁地道:“刚才本宫说要提醒你的事,乃是指刘氏。” 齐佳氏一脸奇怪地道:“刘氏?她不是已经被贬为答应了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燕贵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见齐佳氏点头,她再次道:“刘氏就是那只百足之虫,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并没有死,顶多只是受了一次重创。” 齐佳氏神色一紧,道:“娘娘是说,她还会复起?” “复不复起本宫也不敢肯定,但她还有一个六阿哥在手,皇上一向疼惜六阿哥,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看在六阿哥的面上,复刘氏之位。” 齐佳氏的神色比之刚才更加紧张,“这……这个似乎不太可能吧,她毕竟犯了那么大的错。” “本宫与你都不是皇上,自然也无法下定论,但在本宫看来,皇上仅仅只是将刘氏贬为答应,颇有些手下留情。她利用六阿哥陷害你,之后又勾结许答应做假证,这样的罪就算废为庶人也不为过。” 齐佳氏越听越慌,连忙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凌若摊一摊手道:“本宫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提醒你仔细着刘氏,不要让她有翻身的机会,否则你与本宫都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齐佳氏连连点头,“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看紧刘氏,她休想在臣妾手里翻出什么花样来。”以前刘氏是谦嫔时,她尚且不惧,更何况是现在,而且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报刘氏害她之仇。 “那就好。”凌若欣然点头,无人知晓,她原本要提醒齐佳氏的,是让她不要再如此招摇嚣张,可是话到嘴边时,她想起了之前在咸福宫时瓜尔佳氏所说的话,同一时刻,利用齐佳氏对付刘氏,最终将她送入阴曹地府的想法也随之而生。 另一边,刘氏在回到自己宫中后,怒恨难消,如今,她只能住在永寿宫东边的一处小院中,且除了金姑与海棠之外,所有的宫人全部被内务府收回,就算是她刚入宫时,也没如此落魄。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风不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她回来,金姑小声问道:“主子,您见到六阿哥了吗?” 刘氏尖酸地道:“谨妃那个贱人,根本不让我见弘瞻,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将要趁机将弘瞻夺走,毕竟她自己可是一直没有孩子。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金姑安慰道:“主子放心,六阿哥是你十月胎怀生出来的,血脉于水,再说六阿哥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了,他记得自己亲娘,昨日主子说不让他跟随熹贵妃离去的时候,六阿哥不是也听了您的话吗?足见主子在六阿哥心中,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听着她的话,刘氏面色稍霁,但仍是怨怒难消,用力握着扶手,咬牙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弘瞻夺回来。” “可是您现在这个样子,皇上……”海棠话还没说完,刘氏已经狠狠剜了她一眼,凉声道:“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需要你来提醒。” 海棠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垂头道:“奴婢该死!” 刘氏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这样的她,连金姑出去也不曾发觉,直至耳边传来金姑有些怪异的声音,“主子,内务府让人送了一些新鲜的樱桃来。” 内务府?刘氏面有訝色,如今她可说是失尽了所有恩宠与倚仗,一向最擅长跟高踩低的内务府能将答应该有的俸例头来就不错了,居然还会特意送樱桃过来,真是让人吃惊。 这般想着,刘氏睁开眼,果然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垂着头的小太监,地上摆着一篮子樱桃,个个鲜红欲滴且个头足有男子拇指大小,乃是最上等的樱桃。 看着这些上好的樱桃,刘氏心中更加奇怪,道:“这些是钱莫多让你送来的?” “不是钱总管,是皇后娘娘。”随着这句话,小太监抬起头来,呈现在刘氏面前的,赫然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而这张脸也令得刘氏诧异地站了起来,“宁公公,你……是皇后娘娘让你过来的吗?” 小宁子含了一缕淡淡的笑意道:“是,皇后娘娘知道您被贬为答应,六阿哥又被带子,必定心中郁结,所以特意让奴才送一篮子樱桃过来。不过为了避人耳目,皇后娘娘让奴才扮成内务府的小太监过来。”虽然那拉氏与刘氏一直走的甚近,但这种时候,还是能避就避,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氏闻言连忙道:“宁公公,能否烦请你替我求求皇后娘娘,让弘瞻回到我的身边。” “答应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在想办法,只是您也知道,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只要一有合适的时机,必定会尽力为答应求情。另外娘娘也让奴才转告答应一句话,不管怎样,您现在都要忍住思子之心,不要鲁莽行事。虽然皇上这一次已经罚了您,但娘娘担心熹贵妃不会善罢干休,所以您一定要小心,万不要被她抓到错处,否则就算是娘娘也护不了您。” 小宁子的话令刘氏稍稍心安,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按娘娘说的去做。”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刘氏还是懂的。 小宁子低头道:“既然您明白了,那奴才就回去向娘娘覆命了,奴才告退。” 在此之后,刘氏果然没有再去过咸福宫,整日都待在永寿宫中,但很多时候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去犯人,却有人要来犯她,譬如齐佳氏…… 就在小宁子来过后的第二日下午,齐佳氏突然出现在刘氏所在的院子里,左右瞥了一眼后对站在一旁的海棠道:“你家答应呢,怎么不见人影?” 海棠紧张地道:“回贵人的话,主子正在屋中歇息。” “歇息,哼!”齐佳氏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可以去将她叫出来了,本贵人要见她。” 见她语气不善,海棠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后快步退下,不多时,与金姑一道扶了刘氏出来。 在站定脚步后,刘氏用了极大的毅力令自己低头屈膝,“臣妾见过燕贵人,燕贵人吉祥!” 齐佳氏嘴角蓄着得意的笑容,一直以来都是她向刘氏行礼,终于有一天轮到刘氏向她行礼,这个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这般想着,她假意道:“呃?刘答应在说什么,大声一些,我听不清楚。” 刘氏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皇后娘娘也特意让小宁子带话给自己,让自己千万忍耐,不可鲁莽行事。 她用力咬着牙,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道:“臣妾见过燕贵人,燕贵人吉祥!” 齐佳氏心满意足地道:“刘答应真是懂规矩,起来吧。”顿一顿,她又假意道:“话说回来,刘答应现在住着这么小的院子可还习惯,瞧瞧这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转个身都困难得很,啧啧,实在是太委屈刘答应了。” 刘氏低着头道:“多谢贵人关心,不过在臣妾看来,这里已经很好了。” 齐佳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说得也是,原本按着你的罪行,应该打入冷宫才是,如今只是贬为答应,确实是很好了。” 刘氏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道:“贵人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吗?若是的话,那么臣妾已经听到了,贵人可以请回了。” 齐佳氏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听答应这话,似乎不太欢迎我?”见刘氏不说话,她续道:“虽然我与答应之间有点误会,但也仅止是误会罢了,其实我还是很关心答应的。” 齐佳氏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称刘氏为答应,若是将来能称她为废人,想必会更加喜欢。 刘氏勉强笑一笑道:“多谢贵人,臣妾一切皆好,您可以放心了。” 听着她这话,齐佳氏挑一挑柳眉道:“答应是真的谢我吗?那为何连一杯茶都舍不得?” “臣妾这里只有粗茶,怕是会怠慢了燕贵人。”刘氏话音刚落,齐佳氏便道:“无妨,我不嫌弃。”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故意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这样说了,刘氏只能无奈地将她迎入殿中,待海棠沏了茶上来后,齐佳氏刚抿了一口便皱起眉道:“如此粗鄙的茶,真亏刘答应喝得入口。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其实喝惯了也还好。”刘氏刚说了一句,突然听得“呯”的一声,只见齐佳氏无缘无故将茶盏掷在地上,碎瓷片在地上溅得四处都是。 海棠看出她是故意的,气不过地道:“燕贵人喝不惯这茶不喝也就是了,何必将茶盏摔了?”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齐佳氏一听这话立时沉下了脸,一拍扶手起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故意摔的茶盏?” “你……”海棠还待要争,金姑已是拉住她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燕贵人怎么会故意摔茶盏呢,想必是不小心滑落的,还不赶紧去收拾了。” “不必!”这样说着,齐佳氏扶着宫人的手踩过一地狼籍,走到刘氏面前,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等刘氏明白这笑容背后的意思,她已是道:“我好心来看刘答应,刘答应却对我百般不敬,出言不逊不说,还故意将茶盏摔碎在我面前,委实可恶,着其跪在院中,不等日落不许起身!” 虽然刘氏早就知道齐佳氏来此不会有好意,所以不管心里怎么厌恶,都保持着应有的态度,不曾有一丝不敬,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齐佳氏在挑不出错后,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颠倒黑白。 她缓缓起身,迎着齐佳氏的目光道:“这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是贵人自己打碎了茶盏,贵人却说是臣妾所为,您不觉得这样太过无耻了吗?” “除了刘答应还有你的两个宫人,还有谁看到了?”齐佳氏转头问着身旁的宫人,“文兰,你看到了吗?” 文兰抿着笑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只看到刘答应故意摔碎茶盏,还险些烫伤了主子。” 齐佳氏满意地收回目光,对一脸阴沉的刘氏道:“如何,听清楚了吗?这茶盏是你摔碎的,是你对本贵人不敬。” 刘氏咬着牙,恨恨地道:“齐佳燕雪,你不要太过份!” “论过份,怎么及得上刘答应你,要怪就怪你当初不该那样害我,现在我不过是将这一切还给你罢了。”不等刘氏开口,齐佳氏拍着手道:“如何,是你自己去跪着,还是我找人来,押你去跪着?” 金姑走到齐佳氏身前,赔笑道:“燕贵人,您行行好,主子她身子弱跪不得那么久,还是让奴婢代主子去跪吧。” “哪里有你什么事,滚下去!”齐佳氏今日是故意来折辱刘氏,怎肯答应让金姑代跪,随后又道:“如何,想好了吗?” 刘氏一言不发地走到院中,然后在金姑与海棠不忍地注视中,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在满脸笑容的齐佳氏走到身前时,她抬眼冷冷道:“希望燕贵人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齐佳氏俯身,盯着刘氏的双眼,轻笑道:“怎么会呢,若是现在就后悔,那往后不就没得玩了吗?”说着,她伸出带着缕金护甲的手在刘氏脸上轻轻地拍着,“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经常过来陪你玩的。” 在刘氏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中,齐佳氏直起身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文兰,你在这里好好盯着,若刘答应胆敢起身的话,就给我狠狠掌她的嘴,不必留手。” “奴婢遵命。”在文兰的盯视下,刘氏不敢起身,直至日落时分,文兰才阴阳怪气地道:“时辰到了,刘答应起身吧。” 说罢,身子一扭,离开了这间看起来又狭小又残旧的院子,在她走后,干等了半天的金姑与海棠连忙一左一右扶起刘氏,“主子,您慢点起来,别急。” 跪了小半天,刘氏的两条腿已经完全麻了,根本使不上力气,金姑二人半拖半拉地将她扶到屋中,随即海棠蹲下身,用力替她揉着双腿,金姑则沏了一盏热茶来,双手奉给她道:“如今虽已是三月,但地上寒气还是很重,主子赶紧喝盏热茶驱驱体内的寒气。” 刘氏一言不发地接过茶盏,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直至将混着粗劣茶叶的茶水全部饮尽后方才搁到一边。见刘氏始终不说话,金姑担心地道:“主子,奴婢知道燕贵人今日故意给您委屈受,可是……” “可是我如今势不如人,只能忍耐是吗?”面对刘氏的话语,金姑无奈地道:“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许多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只怕忍并不能换来风平浪静,你刚才没听到齐佳氏的话吗,她存心要来找麻烦,今日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说话间,双腿已是渐渐恢复了知觉,但这样反而更加难受,因为一阵阵的麻就像有蚂蚁在骨髓里面爬一样。 金姑想了一会儿道:“那……那要不去与皇后娘娘说,请娘娘管束燕贵人一二,让她不要太过份了。” “你真以为会有用?”刘氏近乎嘲讽的言语令金姑甚是奇怪,“虽说燕贵人是熹贵妃的人,但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她开口,燕贵人怎么着也要听几分。” “金姑,何时你也变得这样糊涂了,皇后开口,齐佳氏固然会听,但你又哪里来的把握,觉得皇后一定会开口。” 这一句话将金姑问得哑口无言,倒是海棠道:“主子,皇后娘娘之前不是还派宁公公来过吗,想来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刘氏眼中的讽意比刚才更加明显,“若她真有心帮我,就不会让小宁子妆扮成内务府的太监过来。皇后只是舍不得就这么扔掉我这颗棋子罢了,但我若真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海棠沉默了一会儿,道:“那……那皇后那边靠不住,岂非得由着燕贵人欺负主子?这次她罚主子跪了半天,下次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说不定……说不定……” 刘氏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说不定她会想法子要我的性命是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徐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海棠不敢接话,倒是刘氏冷笑道:“想要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拿走,凭她齐佳燕雪,哼,还不够资格。” 金姑小声道:“主子,奴婢只怕想要针对主子的,远不止燕贵人一个。” “你是说钮祜禄氏?”说到这个名字,刘氏整张脸都变形了,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年,她还没输得那么惨过。 “是,奴婢担心燕贵人此来是受了熹贵妃的主使,是这样的话,若是皇后娘娘不插手,只怕主子会很麻烦。” “麻烦而已,要不了性命!”刘氏扶着桌子起身,咬牙道:“我发誓,在将所受的耻辱讨还回来之前,绝对不会死!” 落日的余晖不断被黑暗所吞噬,徐氏摆弄着手上栩栩如生的老鹰风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她的贴身宫女紫容快步走了进来,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道:“如何,看到二阿哥了吗?” 紫容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在外头待了许久,始终没看到二阿哥,想必他是不会过来了。” 听得这话,徐氏在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其实有些害怕见弘时,因为弘时的目光太过炙热,让她有一种自己会被焚烧怠尽的错觉。 不见徐氏说话,紫容又道:“主子,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已是快凉了。” 徐氏刚要说话,负责守院子的小太监疾步奔了进来,打个千儿道:“启禀主子,二阿哥在外求见。” 听得弘时来了,徐氏心中百味呈杂,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好一会儿方道:“请二阿哥进来吧。” “嗻!”在小太监退下后不久,弘时的身影出现在徐氏视线中,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徐氏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昨日两人手指不甚相触的情景,秀美的脸颊微微发红。 弘时随小太监进到屋中,朝徐氏拱手一礼,“见过徐常在。” 徐氏有些拘谨地道:“二阿哥不必多礼,我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过来,还以为你有事来不了了。” 弘时深深看了徐氏一眼道:“之前刑部有些急事要处理,一直忙到很晚,让徐常在久等,实在是弘时的不是。” 其实刑部并没有什么事,是他自己挣扎着不知道该来还是不该来,他很清楚,与徐氏接触的越多,自己就会沦陷的越深,但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念,在情感与理智的一次次交锋中,他痛苦不堪,更痛苦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压制住情感,所以……他出现在这里。 徐氏正要将做好的风筝递给他,手伸到一半,突然再次想起昨日双手相触的情景,还有那种心悸的感觉,连忙将风筝递给紫容,让她交给弘时,“二阿哥看看这个风筝可还能入眼?” 弘时压下心中所思,仔细打量了一眼风筝,赞道:“不论是做工还是画工,皆比昨日那只更精细,相信永琳会很喜欢。就是昨日那只蝴蝶风筝,他拿到后也爱不释手。” “喜欢就好。”在说完这四个字后,徐氏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尴尬地站在那里,还是弘时先道:“既然已经拿了风筝,就不多打扰常在了,告辞。” 徐氏闻言连忙道:“二阿哥慢走,紫容,送二阿哥出去。” “不必了。”说罢,弘时拿着老鹰风筝离去,在经过院子的时候,被刚好走出来的许氏看见,奇怪,二阿哥来这里做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她来到徐氏所在的屋中,试探地道:“二阿哥来这里做什么?” 见她问起,徐氏没有多想,径直道:“昨日碰见二阿哥,他托我给琳阿哥做一个风筝,刚才就是来将风筝拿走呢。” “原来如此。”在许氏应了一句后,徐氏道:“姐姐睡了一下午了,想必也饿了,正好一道过去用膳。” 也是许氏运气,虽然被贬为官女子,但仍旧留在翊坤宫,而徐氏又是个淳厚善良之人,念着一道进宫的情谊,并没有苛待于她,也没有让她做端茶送水的活计,甚至将自己的宫人拨了一个给她。 按理来说,许氏应该对徐氏感恩戴德才是,可事实上,许氏却充满了嫉妒,应该说这份嫉妒从甫一入宫时就存在了,徐氏与齐佳氏皆被封为常在,唯她一人被封为答应,生生低了她们一头,之后齐佳氏与徐氏分别得到熹贵妃与谨妃的青眯,她却无人问津,无奈之下,她只能百般讨好皇后,以求得到皇后的提携,能够成为皇上的枕边人。结果还没等到这一日,就被刘氏拖累,从答应变成了更加卑微的官女子。 所以,哪怕徐氏没有指使她做任何事,甚至待她如姐妹,也不能消除她对徐氏的嫉妒。或许,嫉妒真是人的天性吧,尤其是在这宫中。 许氏压下心中的妒意,道:“不必了,我暂时还不饿。” 徐氏想了想道:“那我让人留一份出来,待会儿送去姐姐房里,只是这样一来,饭菜都要凉了。” 许氏瞥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道:“凉了,就再拿去御膳房热就是了,再不行让他们重新备一份过来,除非你存心想让我吃冷饭冷菜。” 徐氏见其有些生气,连忙道:“姐姐莫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既是这样,姐姐什么时候想用膳了,告诉我一声,我让御膳房现给姐姐做,这样可好?” “随你吧。”扔下这句话,许氏转身离去,丝毫不担心如此不客气的言语会令徐氏不悦,因为她早已吃定了徐氏。 待许氏离去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紫容忿忿道:“主子,你何必对许氏那么客气,她如今只是一个官女子,您不让她干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好吃好喝的侍候着,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才是这长悦居的主子呢!” 徐氏不在意地笑道:“她被贬为官女子已经很可怜了,又何必再雪上加霜呢,而且我与她一道进的宫,多少有些姐妹情谊,能帮就尽量帮一些吧。”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告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紫容无奈地道:“奴婢知道主子是一片好心,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主子一样善良好心。” “你是怕许氏存了害我之心?”见紫容点头,她笑道:“虽然许氏性子不好,但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再说害了我她也没什么好处,又何必费这个功夫呢。” 紫容知道自己说什么,徐氏都听不进去,只能闭口不言,扶着徐氏去偏厅用膳。与此同时,许氏却是独自一人出了翊坤宫,在沉沉夜色中穿行,当她停下来时,赫然是在坤宁宫门口。 如今正是用膳的时候,那拉氏听得许氏求见,眉心微微一蹙,“她这会儿来做什么?难不成又想来求本宫帮她摆脱官女子的身份?” 小宁子在一旁躬身道:“主子若是不想见她,奴才这就去打发她离开。” 那拉氏想了一下道:“既是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毕竟是一枚不错的棋子,虽然不及刘氏,但就这么扔了也颇为可惜。 不多时,许氏来到偏厅,讨好地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一句臣妾了。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道:“你这个时候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奴婢冒昧打扰,请娘娘恕罪,但这件事,奴婢觉得在是严重,若是不及时向娘娘禀报,只怕会蕴出大祸来。” 听着许氏这话,那拉氏轻挑长眉,搁下手中的银筷不在意地道:“哦,什么事这么严重?” 许氏一脸神秘地道:“奴婢刚才在翊坤宫看到了二阿哥。” 一听得这话,那拉氏脸上的不在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惊讶之色,“你说什么,弘时在翊坤宫?” “是,奴婢也是凑巧看到,开始还以为是奴婢眼花看错了,后来问了徐常在方才知道确实是二阿哥。” 若说那拉氏如今有什么事情担心的话,弘时对徐常在的态度必然排在第一位,从见到徐常在那一刻起,她就担心弘时会因为那张与索绰罗氏相似的脸庞,而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来。为此,她不止警告弘时,更派人暗中盯着他,结果还好,除了偶尔那一面之外,弘时再不曾去见过她。没想到此刻,许氏却告诉自己,弘时出现在翊坤宫。 那拉氏盯着许氏冷冷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本宫细细说来。” 许氏不敢怠慢,将自己知道的了,随后又道:“奴婢听徐常在的话,她与二阿哥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那拉氏不善的面色中,她道:“娘娘有所不知,徐常在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其实心思颇多,又天生媚相,奴婢觉得她是有心接近二阿哥,娘娘您可要当心,让二阿哥千万离徐常在远些。” 其实凭心而论,徐氏只是送一个风筝给弘时,并不算什么过份的事,但许氏好不容易争到这么一个朝那拉氏示好的机会,又怎肯轻易放过,只有讨了那拉氏的好,她才有机会复起,才有机会撇开这个让人恶心到极点的官女子身份。 见那拉氏一直不说话,许氏又小声道:“娘娘,依奴婢说,留着徐常在始终是个祸害,就算您这次不让二阿哥接近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 不等她说完,那拉氏已是道:“依许答应的意思,本宫应该将徐常在打入冷宫,然后封你为常在,入住长悦居是吗?” 许氏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她还没有昏了头脑,还能听出那拉氏话中的不悦,“奴婢不敢有些妄想,奴婢……” “好了。”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起身,盯着许氏身上寒碜的珠饰,凉声道:“徐氏那边,本宫自有处置,总之这件事,你给本宫闭紧嘴巴,踏出这个宫门后就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许氏连忙答应,“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奴婢绝不会多嘴!” “至于你的事,本宫一直记在心上,等到时机合适,便会想办法复你答应之位,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打一棒给一枣子,一直是那拉氏惯用的手段,这次也不例外。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在许氏千恩万谢离去后,那拉氏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力量之大,甚至连盏碟都跳了起来。 小宁子赶紧劝道:“主子仔细手疼!” 那拉氏的面容因为掌心传来的痛楚微微扭曲,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厉声道:“立刻去将弘时叫来!” 小宁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为难地道:“主子,二阿哥想来已经出宫了,而且这个时辰,宫门就快关了,还是等明日再传二阿哥吧。”见那拉氏抿着唇不说话,他斟酌了一番,再次道:“主子,其实二阿哥只是去取风筝罢了,并无它意,您不必如此动气。” “并无它意?”那拉氏冷笑道:“小宁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本宫撒谎了?弘时要什么样的风筝没有,需要特意跑去问徐常在要吗?而且还连着去了两天。”话音微顿,旋即以更尖厉的声音道:“本宫一直都知道徐常在是一个祸患,但弘时对本宫一再保证,再加上,那些天他并没有去见徐常在,本宫也就信了,没想到,他只是在敷衍本宫,这一次若不是许氏恰好看见,她又想着讨好本宫,本宫至今仍蒙在鼓里。” 那拉氏越说越气,甩开小宁子的搀扶在殿中来回走着,至于摆在膳桌上的珍馐佳肴,已是完全没了再用的心思。 当脚步停下之时,那拉氏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来,“不能再让弘时见徐氏了,否则事情会变得无法控制。” 小宁子猜到了那拉氏隐藏在话语中的意思,却没有任何意外,以他对那拉氏的了解,若是没这样的想法才真叫奇怪,“徐常在的死活自然不足为道,奴才只是担心二阿哥知道后,会影响他与主子您的感情,就像当初的索绰罗氏一样。” 那拉氏此刻已经控制住了心中的怒气,漠然一笑道:“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时移世易,弘时变了,他或许会有点不高兴,但绝对不至于闹得像前次那么僵。而且……徐氏并不是索绰罗氏,充其量,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瓜尔佳氏抚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那拉氏主意已定,小宁子不再就此事说下去,转而道:“主子你刚才没吃什么东西,不如再……” 不等他说完,那拉氏已是打断道:“本宫没胃口,让人把晚膳撤下去吧。” 小宁子叹了口气,试探道:“那奴才给您去炖盅参汤来可好?” 那拉氏没心思说话,只是挥手示意他退下,临睡前,小宁子端了参汤进来,那拉氏只是喝了半盅便让他退下了。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小宁子早早领了腰牌,宫门一开便出去绕到午门外等候,待得弘时散朝出来后,他迎上去打了个千儿道:“二阿哥,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一看小宁子守在这里,弘时心知必是要紧的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宁子一边在前面引着路一边道:“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您去了就知道了。” 见小宁子不肯说,弘时也不再多问,快步往坤宁宫行去,待得进到殿中,只见那拉氏正坐在上首闭目养神,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儿臣叩见皇额娘!”弘时一撩未及换下的朝服,单膝及地,向那拉氏请安。 那拉氏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目,也不叫他起来,只道:“弘时,你有没有话要与本宫说。” 弘时飞快地抬了下头,随后道:“儿臣不知道皇额娘的意思。”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弘时面前,“你之前与本宫说,你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本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本宫,包括你自己。本宫如今想问你,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弘时心中一紧,猜测那拉氏是知道了他去翊坤宫见徐氏的事,当下道:“请皇额娘听儿臣解释,儿臣……” 弘时刚说了半句,那拉氏便打断他的话,再次道:“本宫只想知道你当时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弘时低头道:“儿臣从不会骗皇额娘!” 那拉氏点头道:“既是这样,本宫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本宫让小宁子唤你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去翊坤宫的事,既然能传到本宫耳中,就能传到熹贵妃乃至你皇阿玛的耳中。到时候,这件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明白吗?” 弘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内疚地道:“儿臣明白,是儿臣莽撞了,儿臣该死!” “唉,本宫知道你对索绰罗氏一往情深,也怪本宫,当时一心以为是为你好,却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过。其实真正该死的人,应是本宫才对。唉,若时光可以倒流,本宫必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说到这里,她亲自将弘时扶了起来,微微哽咽道:“本宫知道那样很为难你,但你一定一定不可以再错下去了,知道吗?” “儿臣知道皇额娘一片苦心,其实儿臣只想见一见徐常在,并没有他想。”听着弘时的话,那拉氏温言道:“本宫知道,但别人不会这样,他们会想尽办法在皇上面前抹黑你与徐常在的关系。你那么艰难才能重新站起来,万不能再跌倒了。” 弘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点头,直至离开坤宁宫的时候,方才再次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不会再去翊坤宫。” “本宫相信你。”那拉氏温然笑着,然在笑意背后,却是森然的冷意,不论弘时说什么,徐氏都得死,唯有徐氏死了,才可以永绝后患。 在随后的半个月里,后宫比任何时候都平静,静的就像一潭死水,连能够拂动水面的风也没有。这样的平静,放在后宫中,明显有些奇怪,甚至可说是诡异。 不过这样的平静,显然不包括永寿宫,齐佳氏兑现了她说过的话,三天两头来寻刘氏的麻烦,每次一来都变着法子惩治她。刘氏忍无可忍,曾为此去见过凌若,后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训斥了齐佳氏几句,齐佳氏收敛了几日又故态复萌,刘氏明知她故意偏坦齐佳氏,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隐忍,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是令她整个人近乎崩溃。因为胤禛正式下旨,将弘瞻交给瓜尔佳氏抚养,换句话说,弘瞻变成了瓜尔佳氏的儿子。 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儿子变成了别人的儿子,这让她怎么甘心,而且失去了弘瞻,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答应,这辈子都只能受齐佳氏欺辱,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金姑在门外劝了许久,终究无法让她开门。 海棠端着膳食走到金姑身前:“姑姑,主子还是不肯出来吗?” 金姑叹气道:“唉,我已经什么话都说了,可主子就是不肯开门,甚至连声答应也没有,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海棠一脸无奈地道:“奴婢为着热午膳已经去了两趟御膳房了,那里的公公已是诸多言语,要是再去的话……” “先搁着吧,等主子出来再说。”这般说着,金姑正要离开,却意外看到齐佳氏走了进来,心知她又是来寻麻烦,低声骂道:“燕贵人这个小人,真是没完没了。” 金姑在压下心中的恼恨后,与海棠一道迎上去道:“奴婢给燕贵人请安。” 齐佳氏盯着金姑,淡淡道:“刚才金姑嘴唇一直在动,好像在说什么话,莫不是在骂我吧?” 金姑赔了笑脸道:“燕贵人真爱开玩笑,奴婢怎敢对您不敬,刚才是在与海棠说话,让她先将午膳端下去。” “是吗?”齐佳氏冷笑了一声后,往金姑身后看去,道:“这大白天的,怎么将门关起来了,刘答应在里面吗?” 金姑怕齐佳氏趁机寻刘氏麻烦,连忙道:“回贵人的话,主子觉得头有些疼,所以在里面歇着,奴婢这就去通传。” “头疼?”齐佳氏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依我说,她是心疼吧,怀胎十月,又辛苦养了两年的儿子,一转眼变成别人的儿子,啧啧,要换了我是刘答应,莫说是心疼了,连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狂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姑尴尬的笑着,不知该怎么接话,海棠更是不敢出声。齐佳氏眼了两人一眼后,对身边的文兰道:“走,咱们去安慰安慰刘答应!” 她刻意咬重了后面三个字,文兰焉有不明白自家主子的道理,当即扶着齐佳氏往前走去。 金姑知道她又要去折辱自家主子,但她除了干看着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真是……好恨! 就在齐佳氏准备让文兰去敲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露出刘氏削瘦的身影。原本这两年的养尊处优,已是令刘氏渐渐变得丰腴圆润,但在出事之后,不论是心理还是身理,刘氏都饱受打击,这也令得她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迅速瘦了下来,脸颊上更是一点肉都没有,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 刘氏面无表情地屈膝道:“见过燕贵人。” “刘答应近日可好?我一听说皇上将六阿哥交给谨妃收养,就紧赶着来看你了,唉,你可千万得想开一点,别钻牛角尖。”齐佳氏假惺惺地安慰道:“毕竟你现在只是一个答应,没资格抚养六阿哥,与其扔他在阿哥所,倒不如交给谨妃抚养,谨妃没有孩子,一定会好好待他,视如已出,你说是不是?” 刘氏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齐佳氏,那种阴冷的目光令齐佳氏害怕之余又有些恼怒,毕竟如今的她可没有理由害怕刘氏这个小小的答应,当下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皆是实话,而且你若真为六阿哥好,就应该高兴他有谨妃这样的额娘,以谨妃与熹贵妃的交情,六阿哥前途不可限量。”说到此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笑道:“瞧我这记性,实在是善忘,竟然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给忘了,你一直将六阿哥视为工具,如今被别人夺走,自然是恨极。但再恨又能怎么样,你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是没有资格恨任何人的。” “说完了吗?”刘氏冷冷吐出四个字,而她这个态度无疑令齐佳氏更加恼恨,“谁教你这样与我说话的,别忘了你不过是一个答应,而我……” 刘氏倏然打断她的话道:“而你怎样,贵人是吗?呵,说到底,你不过是熹贵妃的一条狗罢了,她让你往东,你敢往西吗?真亏你每天还得意洋洋,我真替你感到可悲!” 齐佳氏没想到她竟敢将自己比为狗,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好半天才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 刘氏冷冷道:“我说的皆是实话,你若不想听,也可以装做没听见。” “你!你狂妄!”今天的刘氏,令齐佳氏感觉有不太对劲,但愤怒占据了更多数,在这种愤怒的驱使下,她厉声道:“我命你立刻跪下向本贵人磕头认错!” 看着她那张愤怒到极点的脸,刘氏回以一笑,随即便移开目光,再不看齐佳氏一眼,甚至直接越过她往外走去。 齐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刘氏疯了吗,居然敢不听她的的话,还自顾自的离开,刘氏眼中还有没有她这个贵人! 想到这里,她气急败坏追上去,一把拦住刘氏道:“刘润玉,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跪下没听到吗?” “主子,您不要与她争,她……”金姑也觉得今天的刘氏不太对劲,正要劝,却被刘氏喝止道:“退下!” 在与刘氏目光相触时,金姑竟是不敢反驳,闭嘴退到一边,而在其退下后,齐佳氏再次道:“刘润玉,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向我认错,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相较于齐佳氏的气急败坏,刘氏要显得淡定许多,“燕贵人何时对我客气过?” 齐佳氏咬一咬牙道:“看来我还是待你太客气了,让你一直到现在都分不清尊卑上下!” 刘氏笑一笑,就要走,齐佳氏哪里兰道:“给我狠狠掌她的嘴,一直到她肯跪在地上向本贵人认错为止!” 文兰也不是第一次欺负刘氏了,不过这一次她刚抬起手,耳边便传来刘氏冰冷的声音,“文兰,我如今虽已不是谦嫔,但仍是宫中的主子,而你只是区区一个奴才,你若敢打我,就是犯了大不敬的罪,直接送去慎刑司。” 被她这么一说,文兰还真不敢打下去,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齐佳氏看到这一幕,跺脚道:“我让你打你就打,我看她敢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文兰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但始终是不敢动手,因为此刻的刘氏流露出来的气势,与之前尚在嫔位时一般无二,哪怕她明知道刘氏已是答应,依然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流露出的害怕。 齐佳氏见文兰一直没动手,怒声道:“没用的东西,滚开!” 在文兰退到一边后,她自己带着一丝狞笑扬起手,然在她挥下之前,刘氏道:“燕贵人,我一没犯错,二没犯上,你没有资格打我。” 齐佳氏抬起下巴,道:“你对我不敬就是大错,今日我莫说是打你,就算是将你打死在这里,也不为过。”她想要刘氏的性命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看着她这傲然的样子,刘氏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我之前对贵人的谦让,真是让贵人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过,从今日起,你休想再动我一下。” 刘氏的笑容令齐佳氏感觉很不好,好像自己在她面前只是一个小丑一般,“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没资格,但燕贵人同样没资格无缘无故来罚我,如今我要去见皇上,若燕贵人觉得在皇上面前也站得住脚的话,你大可以与我一起去。到时候,皇上若让我向你跪地认错,我一定照办,绝无二话。” “你去见皇上?”齐佳氏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仰头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方才满脸讽刺地道:“你觉得皇上会见你?” “我说了,你可以与我一道去。”面对齐佳氏,刘氏连自称一声“臣妾”都不愿,因为齐佳氏真的一点资格都没有。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坚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扔下这句话后,刘氏不再与她说话,转头朝金姑道:“去择几套六阿哥以往最喜欢穿的衣裳来,另外将六阿哥喜欢的玩具也拿一些来。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齐佳氏发现,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刘氏已经沦为她的玩物,但原来不是,她根本就没看懂刘氏的心思,就像现在,任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刘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刘润玉,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刘氏根本不理会她,待得金姑拿了她要的东西回来后,便领着金姑离去,对于齐佳氏,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文兰见人都走了,小声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佳氏在后面气得几乎要跳脚,一听到文兰说话,立刻就将气撒了过去,“你没脑子吗,人都不在了,当然是走了,还用问我吗?”这般骂了一通后,她顺了口气道:“走,去养心殿,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去见皇上。” 齐佳氏一直觉得刘氏是虚张声势,胤禛如今对她全无好感,去了也只能自讨没趣。 面对她的尾随,金姑第一个察觉,为了怕引起尾随者的注意,金姑并没有回头,只小声道:“主子,有人跟在咱们后面。” 刘氏脚步不停地道:“我知道,是齐佳氏,她愿意跟就跟着吧。” 金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您真的要去见皇上吗?奴婢只怕皇上不肯见您。” 刘氏脚步一顿,目光在金姑手上的衣裳玩具间扫过,凝声道:“我有预感,这一次皇上一定会见我的。” 见她这样说,金姑知道,她心中必是有了全盘的计划,当下不再多问,随刘氏一路来到养心殿。 小五守在门口,看到她进来,面色有些古怪,迟疑半晌方才慢吞吞地走上来道:“奴才给刘答应请安。” 刘氏客气地道:“免礼,我想见皇上,你能否替我通传一声。” “这个……”就算刘氏不说,小五也猜到了,为难地道:“请答应恕罪,皇上正在里面批折子,怕是没时间见答应。”早在将刘氏贬为答应的时候,胤禛就下令不见刘氏与许氏,也不许任何人为她们通传。 失望布满了刘氏的脸庞,但她并没有勉强,只是拿过金姑捧在手里的东西,沉沉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为难五公公,但是这些东西,还请五公公替我转呈给皇上。” “这是……”面对小五疑惑的目光,刘氏用比刚才更加低沉的声音道:“我知道皇上已经将六阿哥交给谨妃娘娘抚养,这样确实比待在阿哥所里更好,唉,都怪我这个做额娘的一时糊涂,弘瞻那么乖巧,我却做出那样的事,回想起来,真是连我自己都害怕。” 小五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答应想再多也无用,奴才相信谨妃娘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六阿哥的。” 刘氏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我知道。我这里有几件衣裳还有玩具,都是弘瞻最喜欢的,麻烦公公替我呈给皇上,皇上何时有空去看弘瞻了,再给他带去。” 小五不解地道:“这些个东西,答应应该送去咸福宫才是,何以要送到这里来?” 刘氏苦笑道:“不瞒公公,前次我曾去过咸福宫,想见一见弘瞻,可能当时过于激动,说话过了一些,得罪了谨妃娘娘与当时正好在咸福宫的贵妃娘娘,她们将我赶了出来,并且不许我接近咸福宫范围,无奈之下,只有来求皇上。” “唉,也真是难为答应了。”小五升起一丝同情,接过东西道:“奴才替您去问一声皇上,但皇上肯不肯就不是奴才能做主的了。” 刘氏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却是激动不已地道:“多谢公公,公公肯帮这个忙,我已是感激不尽。” 小五点点头,转身进了养心殿,胤禛正好抽空在喝茶,看到他捧着这么一堆东西进来,挑眉道:“这都是些什么,谁拿来的?” “回皇上的话,是刘答应拿来的,说是六阿哥喜欢的衣裳与玩具,因为谨妃娘娘不让她去咸福宫,所以她求皇上将这些东西拿给六阿哥。” 胤禛沉默不语,随后搁下茶盏走到小五身前,手指在光滑无瑕的小衣上抚过,每一件小衣裳都是用上好的云锦制成,比之婴儿肌肤不遑多让。虽然刘氏对弘瞻多存利用之心,但在其衣食起居上却是丝毫不马虎。 胤禛拿起一个摇环,轻轻一摇,清脆的铃声立刻在殿内响起,虽然刘氏对弘瞻所做的事,过份至极,但她终归是弘瞻的额娘,如今自己将弘瞻交给云悦抚养,就是彻底断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情份,细想起来,对刘氏确实有些过份了,但是她自己有错在先,怪不得他人。 待得铃声散去后,他道:“刘氏还在外头吗?” “是,刘答应正在外头候着呢。”在小五话音落下后许久,胤禛再次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不论是小五还是一直不曾出声的四喜,皆是露出诧异之色,要知道自从刘氏被贬后,胤禛就再没有见过她,哪怕她几次求见,也皆挡在门外,想不到这次竟然会主动见她。 不管心中有怎样的疑惑,小五都清楚,那不是他该问的,所以在将东西搁下后,便退出去宣召刘氏。 刘氏一看到他出来,连忙问道:“公公,皇上答应了吗?” 小五笑言道:“皇上没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答应了,另外皇上让答应进去。” 虽然猜到自己这么做,胤禛很可能会见自己,但在小五与自己说之前,终归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把握,就像心悬在半空中没着没落一样,如今总算是落地了。 “多谢公公。”在匆匆道了声谢后,刘氏忍着心中的激动,踏进久违的养心殿。而这一步,也将会是她复起的第一步,她坚信! 在进殿之前,刘氏趁着无人注意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上下臂都有,在两边皆留下紫红色的淤红后,方才低头走到殿中,她看到了一角明黄,以及明黄底下以金线绣成祥云海水纹的朝靴,但是她不敢抬头,盯着地上的倒影哽咽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双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都知道了?”这是刘氏被贬为答应后,听到胤禛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虽只有短短五个字,却是令刘氏激动万分。在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后,她颤声道:“是,所以臣妾将六阿哥最喜欢的几套衣裳与玩具带来,求请皇上带给弘瞻。” 胤禛虽恨极了刘氏对弘瞻做的事情,但看到她这个样子,终归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声音一缓,道:“谨妃十分喜爱弘瞻,她会好好待弘瞻的,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臣妾知道,臣妾虽是六阿哥生母,却做出伤害他的事来,实在不配为他的额娘。”刘氏哽咽着道:“这些日子,臣妾一直在好生反省,回想起来,臣妾实在错得太离谱,连臣妾自己都觉得可怕,最可怕的是,臣妾为了掩盖错误,竟然再一次伤害弘瞻,臣妾……臣妾简直不是人!” 看着滴落在金砖上的泪水,胤禛有些感慨地道:“你若早些反省,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等刘氏说话,他已是再次道:“行了,东西朕会给弘瞻,你回去吧。” “是!”刘氏答应一声,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怯怯地抬起头来,小声道:“皇上,臣妾真的已经知错了,您可以原谅臣妾吗?” 胤禛皱一皱眉,盯着她道:“朕已经下旨让弘瞻跟着谨妃了。” 刘氏有些慌张地道:“臣妾知道,臣妾不是想要回弘瞻,臣妾已经说过,自己不配为弘瞻的额娘,臣妾……臣妾只是想要求得皇上的原谅。臣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臣妾不是存心想要这样。”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你若真知道错了,就在佛前好好为弘瞻祈福,保佑他往后无病无灾,一生安泰。” 刘氏明白,胤禛这是不肯原谅自己,再次屈膝,无奈地道:“臣妾告退。” 在准备起身时,双腿一软,刘氏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胤禛见状对一旁的四喜道:“去扶刘答应起来。” “嗻!”四喜应了一声,上前意欲将刘氏扶起,但刘氏双腿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半跪在地上怎么也拉不起来。 拉扯之间,刘氏的袖子滑落至臂弯处,露出小臂上紫红色的淤红,胤禛见状甚是奇怪地道:“呃,你这手上是怎么了?” 刘氏有些慌乱地将袖子拉下来,遮住胳膊上的淤痕,口中道:“没,没什么,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一旁四喜拉了半天也没能将刘氏拉起来,奇怪地道:“刘答应,您双腿还是使不上劲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腿就是使不上劲。”这般说着,刘氏忽地又道:“不对,我的腿……腿没知觉了!” 胤禛听着不对,蹲下身,用力拍了几下刘氏的小腿道:“这样有感觉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刘氏越说越害怕,扯着胤禛的衣裳道:“皇上,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胤禛如何回答得出,想了一会儿道:“四喜,传太医过来,另外叫人来将刘答应扶到西暖阁去。” 四喜答应一声,将小五与金姑唤了进来,自己则去太医院请太医,待得太医过来后,先是诊脉,随后又让人将刘氏的裤脚卷至膝盖处,只见刘氏的膝盖较一般人红且肿,而这个时候,刘氏说双腿已经开始渐渐有了知觉,不再像之前那样连动都动不了。 金姑心下奇怪,每次燕贵人罚主子跪过后就会这个样子,可今天主子明明没跪过,怎么也会如此。 此时,胤禛也看到了这一幕,挑眉道:“太医,刘答应这双腿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暂时不清楚,得先问问刘答应,这般说着,太医看着刘氏道:”敢问刘答应,你双膝可是被什么东西撞到过?” “没有。”刘氏的否认令太医不解,捻着长须道:“答应体内除了寒气有些重之外,并无其他问题,双膝红肿应该是受外力所致,可答应又说没有磕碰撞到,这可真是奇怪了。” 刘氏犹豫着道:“太医,我虽没有撞到过双膝,却曾在地上跪过一阵子,是不是因此才会变成这样?” 太医想了想道:“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不过看双膝红肿的程度,应该是跪了很久。”见刘氏低头不语,太医知其是不欲多说,知趣地道:“那微臣先去开方子,答应到时候将药敷在双膝上,敷足十天,在这期间,尽量不要下地走动,否则容易伤上加伤。” 在叮属了刘氏后,太医朝胤禛拱手道:“皇上,只要刘答应照微臣的话去做,双腿应该不会有大碍,尽可放心。” “嗯,下去吧。”在太医走后,胤禛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跪何人将双腿跪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臂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臣妾……”刘氏刚说了两个字便落下泪来,旋即摇头道:“臣妾没事,不劳皇上费心。金姑,扶我回去。” 金姑摇头道:“主子,刚才太医说了,您现在不宜行走,否则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刚才不也是我自己走来的吗,能有什么事。”刘氏话音刚落,金姑已是接过话道:“主子,您为什么就是不肯将事情告诉皇上,有皇上做主,她……她就不敢欺负您了。” 刚才那会儿功夫,金姑已是想明白了刘氏的计策,虽然不知道她双膝以及双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以她对刘氏的了解,还有刘氏之前对着齐佳氏异常的态度,应该是不会错的。 果然,对于她的接话,刘氏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只是不住啜泣地道:“一切皆是我罪有应得,是我该死,我没有资格求皇上做主。” 胤禛皱眉道:“金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那个她又是何人?” 金姑故做为难地看了刘氏一眼,跪下哽咽地道:“皇上,您一定要为主子做主,主子就快被燕贵人折磨的体无完肤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齐佳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句话,胤禛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燕贵人,她又做什么了?” 金姑抹着眼泪道:“自从皇上将主子降为答应之后,燕贵人因为之前的过节,就三天两头跑来永寿宫,寻各种各样的借口惩罚主子。有一次她自己将茶盏摔了,却故意说是主子摔的,罚主子在院中跪了整整大半日,当时主子站都站不起来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来,她今日也去了永寿宫?” 金姑借着拭泪的动作遮掩着眸中的异色,“皇上说的正是,在主子来养心殿之前,就是被燕贵人罚着跪在院里……” 一直默默垂泪的刘氏骤然打断金姑的话道:“行了,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是我害她在先,她要寻我报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金姑难掩悲愤地道:“主子已经被皇上降为答应,六阿哥也被带走,什么仇都报了,可是燕贵人却始终不肯罢休,变着法子的折磨您,再这样下去,您会被她折磨……至死的啊!” 刘氏怆然道:“若我当初不曾存过害她之心,她也不会这样疯狂的报复我,说到底,始终是我的错。” “齐佳燕雪……”胤禛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旋即道:“四喜,立刻去将齐佳燕雪传来!” 当这句话钻入耳中时,刘氏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不说齐佳氏会怎样,至少她今后绝不能再害自己。 四喜奉命出了养心殿,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转角处探头探脑,待得走近一些,赫然发现是齐佳氏与她的宫人。 四喜快步走到齐佳氏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燕贵人请安。” “公公请起,公公这是要去哪里?”齐佳氏有些不自在的说着,她原是一路尾随刘氏而来,原以为刘氏说去见胤禛是虚张声势,没想到竟真的来到养心殿,还走了进去,她原本打算离去,但又有些不甘心,便留在此处,想等刘氏出来,然后问她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没想到竟会被四喜发现了。 四喜满面笑容地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去永和宫传召燕贵人,没想到那么巧,燕贵人在这里,还请您随奴才去见皇上。”他知趣地没有问齐佳氏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到必是与刘氏有关。 “皇上要见我?”齐佳氏先一喜,旋即又有些不安,她可没忘记刘氏此刻就在养心殿里,她可不会在胤禛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是,贵人请!”面对四喜的示意,齐佳氏却是迟迟不肯迈步,反而试探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要见我?” “这个贵人见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四喜虽然一直在笑,口风却是紧得齐佳氏在心里暗骂不止。 “贵人请!”面对四喜的一再示意,齐佳氏只得忍着心中的忐忑随他一起进到侧面的暖阁。 到了里头,齐佳氏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低头娇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胤禛看也不看她,只是对四喜道:“怎么来得这样快?这点时间可不够从永和宫来回的。” 四喜如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刚才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燕贵人在附近,所以并没有去永和宫。” 胤禛点点头,转向还屈着双膝的齐佳氏道:“你在养心殿附近做什么?” 齐佳氏早在刚才就已经想好的回答,如今听得胤禛问起,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原是想来给皇上请安的,哪知快到养心殿的时候,碰到喜公公,说是皇上要传召臣妾,真真是巧得很。”这般说着,她又道:“对了,皇上,不知刘答应为何会在这里?” 早在齐佳氏进来之前,刘氏便已经放下裤脚,所以齐佳氏并未看到她双膝红肿的样子。 胤禛挑了长眉道:“朕还以为你会知道刘答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皇上说笑了,臣妾与刘答应又不住在一宫,如何会知道她的事。”齐佳氏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胤禛冰冷的声音,“你最近不是经常去永寿宫吗?” 齐佳氏心中一颤,连忙否认道:“皇上这是打哪里听来的,臣妾也就去了那么一两趟而已,还是怕刘答应想不开,所以去安慰安慰她。” “哦?朕怎么不知道,原本无中生有的责罚也是安慰的一种?”胤禛不带火气的声音却是令齐佳氏脸色大变,慌忙道:“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去安慰刘答应,断然没有责罚一事,求皇上明鉴。” “那你告诉朕,你刚才在哪里?”面对胤禛的询问,齐佳氏吞吞吐吐不敢直接回话,直至胤禛问了第二遍,方才硬着头皮道:“臣妾……臣妾刚才在永寿宫。”不等胤禛说话,她又急急解释道:“不过臣妾是知道皇上下旨将六阿哥交给谨妃娘娘抚养,怕刘答应想不开,所以才想去看看她。” “那可真是巧了,刘答应来见朕,然后你也那么巧的来养心殿,为何朕觉得你是一路跟踪她过来?” “臣妾没有!”齐佳氏急急否认,殊不知,在这种时候,她越是否认就越是可疑。 胤禛冷笑一声,命金姑将刘氏的裤脚还有袖子皆卷起来,指着她双膝还有臂间累累淤痕,道:“齐佳氏,朕问你,你是不是经常罚刘氏跪在院中,且还用这种各样的法子折磨她?” 齐佳氏虽然为人肤浅,但不是没脑子,她记得很清楚,今日刘氏根本没有跪过,至于手臂上的淤伤,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虽然对刘氏恨之入骨,变着法子的折磨刘氏,但却从来没有动手掐过,倒不是她仁慈,而是她明白这样做,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容易被人发现。 “臣妾没有,皇上,刘答应身上的伤绝对与臣妾无关,臣妾统共就去过永寿宫几次,又怎么可能……” 不等她说完,胤禛已是不耐烦地道:“要不要朕立刻派人去查查,看这大半个月,你究竟去过永寿宫多少次?”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倒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这一句话立刻说的齐佳氏不敢出声了,好半天方才嗫嗫地道:“臣妾……臣妾确实去过永寿宫多次,但臣妾确实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与刘答应坐着说说话罢了。” 胤禛冷笑一声道:“朕怎么不知道你与刘答应这么要好了,之前她不是还利用弘瞻害过你吗?若非熹贵妃查明真相,如今你已身在冷宫,你竟然一点都不恨她?” 齐佳氏哪里是不恨刘氏,恰恰相反,她恨不得将刘氏剥皮拆骨,但这些话在胤禛面前如何能说,只能虚伪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之前确实对刘答应有所怨恨,但贵妃娘娘曾劝臣妾不要过于执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刘答应也已经得了应有的惩罚,还有什么好恨的。” 胤禛微微点头,就在齐佳氏以为他信了自己的时候,胤禛面色倏然一寒,冷声道:“既是这样,朕为什么得知你每次去永寿宫都变着法子折磨刘氏,将她弄得遍体鳞伤?” “没有,绝无此事!”面对齐佳氏的矢口否认,金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道:“燕贵人,你如何敢在皇上面前撒谎,主子身上的伤,明明就是你弄出来的,你竟说绝无此事。” 齐佳氏瞪了她一眼,满面无辜地道:“皇上,臣妾不知道刘答应与她的宫人为什么要这样冤枉臣妾,但臣妾一向与人为善,怎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还请您千万不要被人蒙蔽了圣听。” “与人为善?”胤禛好笑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他对齐佳氏并不怎么宠,统共也就召幸过两次,但并不表示他对齐佳氏就一点都不解,她在自己面前恭敬听话,转一个身,却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宫中关于她嚣张无礼的风闻,也不是一句两句了,否则当初也不会提醒凌若了,想来凌若应是与她说过了,但她并没有当一回事,依然我行我素。 见胤禛发笑,齐佳氏心知他不信自己,连忙道:“皇上,臣妾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臣妾……” “行了,朕不想再听你在这里满口胡言。”胤禛打断她的话道:“若你肯老老实实说话,朕或许还会信几分,但现在……齐佳燕雪,你可知罪?” 齐佳氏慌忙跪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愿说知罪,但看胤禛的样子,根本不允许自己说第二个答案。 “刘氏确实曾害过你,但朕已经处置了她,你却一直记着她害你的事,背着朕对她百般凌辱,是谁许你这么做的?” 听着他越发严厉的声音,齐佳氏快哭了,呜咽道:“皇上,臣妾知错了,但臣妾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这样做,要怪就怪刘氏太过狠毒,为了些许私怨,利用六阿哥来害臣妾,整件事是她错在先。”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刘氏挣扎着跪下,哽咽道:“皇上,燕贵人说的没错,一切皆是臣妾引起的,是臣妾的错,皇上要罚就罚臣妾,不要责怪燕贵人。” 胤禛盯着她的头顶,缓缓道:“一事归一事,你不必将所有事情都揽上身。金姑,扶你家主子起来。” 刘氏拒绝金姑的搀扶,再次道:“皇上,其实许多事情,并不能清楚的分开,一事归一事,但事事皆有牵连,若没有臣妾与燕贵人的冲突,就不会有今日许多事,所以臣妾实在难辞其咎,还望皇上不要怪罪燕贵人。” 听着刘氏虚伪到极点的话语,齐佳氏忍不住道:“刘润玉,你不必故意在皇上面前假装好人,你腿上的伤,胳膊上的伤,真是我弄的吗?分明就是你自己弄伤了,然后诬赖给我!” 刘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没有,而且臣妾也根本没想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意外。” “真是虚伪到了极点!”齐佳氏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胤禛道:“皇上,不错,臣妾确实是惩治过刘氏,但今天绝对没有,臣妾真是清白的。” 胤禛冷冷看着她道:“你若真是清白的,为何要跟着刘氏来这养心殿,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齐佳氏此时真是百口莫辩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跟着刘氏过来了,平白让胤禛对自己更加疑心,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努力辩解着,试图让胤禛相信自己的清白。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当一个人恶行太过的时候,不管再说什么,都只会被当成谎言,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如今,正是这样一个局势。 “够了,你的谎言朕不想再听。”胤禛这句话犹如巨锤狠狠砸落在头顶一般,令齐佳氏脑袋嗡嗡作响,而此刻,她的噩运才刚刚开始。 “贵人齐佳氏,残害答应刘氏,德行有损,着即贬为官女子,即刻前往内务府听任差事,不得有误!” 相较于胤禛的面无表情,齐佳氏简直骇然欲死,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许氏的命运竟会落到自己身上。官女子……不行,她绝对不接受,她不要做卑贱的官女子,不要! 想到这里,她连忙道:“皇上,臣妾知错,臣妾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不要贬臣妾为官女子!” 胤禛冷冷盯着她道:“一句知错,就可以将犯下的罪行一笔抹消吗?在你折辱刘氏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臣妾也是想让刘氏得到应有的惩罚,臣妾……”说到此处,胤禛打断她的话道:“看来你并没有真的知错,否则就不会说那样的话,如此一来,朕更没有恕你的理由了,带下去!” “不要!皇上,臣妾知错,臣妾一定会痛改前非,您相信臣妾一次!”齐佳氏语无伦次的哀求着,可是胤禛已经决定的事,岂是她几句哀求就能更改的,这样的尖叫,反而让胤禛更加厌恶,让四喜立刻将她拖出去。 待得齐佳氏被赶出去后,胤禛有些疲惫地捏一捏鼻梁,对刘氏道:“你也回去吧,往后,不会有人再欺辱你了。” 虽然他讨厌刘氏,但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欺负刘氏,尤其是齐佳氏这样的,他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必定严惩。 第一千八百章 风水轮流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皇上。”刘氏垂泪意欲再跪,胤禛抬手道:“行了,你回去好好养着,尽量不要下地,以免落下病根。” 刘氏点点头,扶着金姑的手艰难地往外走去,走了几步金姑心有不忍,小声道:“主子,不如让奴婢背您回去吧?” 刘氏摇头道:“你这么大年纪了,如何背得动我,行了,慢慢走就是了,不碍事的。” 虽然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胤禛听入耳中,犹豫片刻,对刚刚走进来的小五道:“你备一乘软轿,送刘答应回永寿宫。” 小五还没答应,刘氏已经转过身,连连摇手,“皇上不必麻烦,臣妾自己可以走回去。” “不过是一乘软轿罢了,没什么好麻烦的,去准备吧。”胤禛话音刚落,刘氏忽地推开金姑跪了下来,泣声道:“皇上,您不计较臣妾之前所犯的错,对臣妾多番垂怜,臣妾本不该再有所求,但臣妾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弘瞻一面。臣妾不是想要将他要回来,只是纯粹的想见见他,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金姑也在一旁跪下哀求道:“皇上,自从六阿哥离开后,主子就日思夜想,做梦都盼着能见一见六阿哥,求皇上可怜可怜主子,让她见一面吧,奴婢给您磕头了!” 胤禛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其实刘氏是弘瞻的亲生额娘,见一面无可厚非,但刘氏所作所为让他无法原谅,也正因为这一点,才会不许他们母子相见。 但此刻,刘氏如此哀求,倒是令胤禛有些犹豫起来,若是一直这样不让他们相见,未免有些不尽人情。可弘瞻已经给了云悦,换句话说,弘瞻以后就是云悦的孩子了,他与刘氏的母子缘份已经尽了,多见无益。 见胤禛不说话,刘氏痛声道:“皇上,臣妾不会与弘瞻说什么不该的话,只是想要见他一面即可,您若不相信可以让喜公公盯着臣妾。皇上,弘瞻到底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臣妾真的很想他,求皇上开恩。” 胤禛目光在小五搁在一旁的衣裳与玩具上扫过,终是松口道:“朕可以让你见弘瞻一面,但你记住,只得这一面。” 刘氏欣喜不已,连连点头道:“是,只要能见这一面,臣妾就心满意足了,绝对不敢再有奢求。” 胤禛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毕竟,弘瞻还是只有一个额娘为好。” 刘氏明白,胤禛这是逼着她与弘瞻断绝母子情份,让弘瞻真真正正成为瓜尔佳氏的孩子。她怎么肯,弘瞻是她怀孕十月,又几经辛苦才生下来的,她已经失去了弘旬,如何可以再失去弘瞻,最重要的是,一旦失去弘瞻,她这辈子也就彻底完了,试问她怎么会肯。 但这一切,是万万不能让胤禛知道的,面对胤禛,她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再保证自己只是纯粹想见弘瞻一面,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不管怎样,这一次刘氏背水一搏,总算如愿以偿,不止除掉了阴魂不散,一直使尽了法子害她的齐佳氏,还得胤禛应允,与弘瞻一见。 当刘氏走出养心殿,看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齐佳氏,文兰已经不在身旁了,也是,如今的齐佳氏已成了一个官女子,又如何有资格受人服侍。 刘氏朝与自己一道出来的小五道:“五公公,麻烦您先去咸福宫传皇上的旨意,我去安慰齐佳氏几句。” 小五道:“其实齐佳氏有此下场,皆是她咎由自取,答应不必同情她。” 刘氏轻叹道:“话虽如此,但终归一场姐妹,而且我才是最错的那个人,所有错事皆是因我而起。” “答应如今真是仁厚,那奴才先告退了,软轿就在前面。”这般说了一句后,小五独自一人往咸福宫行去。待他走远后,刘氏走到齐佳面前,带着一丝冷笑道:“如何,被贬的滋味舒坦吗?” 齐佳氏盯着那张讨厌至恨不得生撕了的脸,厉声道:“刘润玉,你这个贱人,所有一切都是你捣的鬼,你故意害我!” “不错,所有事是我故意害你的,但你能耐我何?”刘氏轻笑着,声音很轻,也就齐佳氏与身边的金姑能听到,毕竟此处离殿门不远,若是说的太大声了,保不准被胤禛听到,那她今日辛苦所做的一切就全毁了。 “我……我杀了你!”这般说着,齐佳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起身伸直了双手朝刘氏脖子掐来。 迎着她两只犹如鬼爪一般的手,刘氏不闪不避,但齐佳氏并未能如愿,甚至连刘氏的皮肤也没碰到,因为金姑挡在刘氏面前,拉住她道:“齐佳氏,你不过是一个官女子,如何敢对我家主子无礼!” 齐佳氏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主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罢了!” 刘氏示意金姑放开她的手,微笑道:“不错,我确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但始终可以被称一声主子,但你呢,你是官女子,你若敢碰我一丝,就是不敬之罪,一旦被皇上知晓,你就不是去内务府,而是去慎刑司亦或者是辛者库了。” “你!”齐佳氏恨得要呕血,但那双手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不敢有丝毫动弹。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比刘氏身份更尊贵的贵人,可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变成了卑微的官女子,比刘氏还不如。 刘氏笑意不改地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实,风水轮流转,而你的好运,就此结束了!” “你……你别得意!”齐佳氏色厉内茬的说着,想要说更狠的话,却因心有顾忌而不敢出口。 “好了,我还要去咸福宫见我的儿子,你就自己慢慢走回永和宫去吧。”话音刚落,刘氏便道:“不对,瞧我这记性,皇上已经发话了,让你去内务府做事,可不能再回永和宫了。”说罢,眼角一飞,道:“金姑,咱们走吧。”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心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看到齐佳氏有气不敢撒的样子,金姑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痛快,她们这段时间可实在受够了齐佳氏的气,如今总算是出了口气。 齐佳氏看着金姑将刘氏扶上候在旁边的软轿,气得险些咬碎了一嘴的银牙,她竟然在刘氏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真是可恨!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一定要将今日输的扳回来。 想到这里,齐佳氏压下心中的愤恨,往承乾宫行去,如今能帮她的就只有一个熹贵妃了,相信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再说自己去对付刘氏,也是出自她的授意。 “公公,你说皇上让刘氏见六阿哥?”咸福宫内,瓜尔佳氏吃惊的问着,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胤禛向来不许刘氏见六阿哥,怎么今儿个突然让小五来传这么一个口喻。 小五低着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确是这么说的,算算时间,刘答应也快到了。” 瓜尔佳氏点头之余又试探地道:“为何皇上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 小五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娘娘,今儿个刘答应去求见皇上,原是带了几套六阿哥平素喜欢穿的衣裳与玩具,想请皇上何时得空来看六阿哥时,一并带来。” 瓜尔佳氏挑眉道:“这可是奇怪了,刘答应要送东西来,自己直接拿过来不就行了,何必还专程送到养心殿去?” “这个……”小五搓了搓手,面露为难之色,看到他这个样子,瓜尔佳氏焉有不明白之理,道:“公公有话直说便是,在本宫这里无需顾忌什么。” 小五原本就有心讨好瓜尔佳氏,此刻见她这样说了,小声道:“其实娘娘这话奴才也问过刘答应,但她说,娘娘您不许她接近咸福宫范围,无奈之下,才来求皇上。”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立刻沉下脸道:“荒唐,本宫只是不让她见六阿哥罢了,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竟然张嘴胡说,抵毁本宫,好大的胆子。” 小五心下奇怪,怎么两人说的不一样,不过他也没就此事多想,欠了欠身道:“娘娘,皇上的旨意奴才已经传到了,奴才该回去覆命了。” 瓜尔佳氏点点头,命从祥送小五出去,而她自己则去了内殿,还未入内,便听到弘瞻的欢笑声。自从她将弘瞻从阿哥所带回来后,就悉心照顾,陪着他一道玩耍,经过这些日子,弘瞻比初来时开朗了许多,也不再一直吵着要额娘了,只是每次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问一遍什么能见刘氏。虽然胤禛早在昨日就下了旨,但她并没有强迫弘瞻唤她额娘,仍由着他唤。 可是,小五的话,却令她起了忧心,刘氏显然不甘心将弘瞻拱手相送,今日说是见一面,但她必会趁这个机会再次将弘瞻掌控在手里。 “娘娘!”瓜尔佳氏正想得入神,耳边响起弘瞻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跨过了门槛,弘瞻看到自己,高兴的过来牵起她的手。 瓜尔佳氏回过神来,蹲下身抚着弘瞻胖乎乎的脸颊道:“玩什么这么高兴呢?” 一听瓜尔佳氏问这个,弘瞻跑到屋中,然后献宝似的拿了一个东西递到瓜尔佳氏面前,“娘娘您看,从意给我做了一个陀螺,只要拿鞭子一抽它,就会转个不停,可好玩了。” 瓜尔佳氏柔声道:“喜欢就好,下次本宫让人再给你做更多好玩的东西。” “真的吗?”在看到瓜尔佳氏点头后,弘瞻笑得咧开了已经差不多长齐了牙齿的小嘴,“娘娘您真好,要是额娘也有您这么好就好了。” 听他提起刘氏,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随后道:“你额娘不让你玩这些吗?” 弘瞻低着头闷闷地道:“嗯,额娘说我长大了,不应再玩这些东西,应该好好读书识字,这样长大了才有用。” 瓜尔佳氏心疼地抚着他的头道:“确实,好好读书识字,将来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但你现在还小,等过三年再认字也不迟。” “三年……”弘瞻举起小手,扳了一会儿指头,道:“娘娘,三年后,我是不是五岁?” 瓜尔佳氏颇为吃惊地道:“不错,三年后你是五岁,但你怎么晓得?” 弘瞻回答道:“额娘也教过我算术,不过我学的不好,经常惹额娘生气。” 瓜尔佳氏心疼地将小小的弘瞻抱入怀中,她知道刘氏将弘瞻当成她往上爬的工具,但终归是刘氏亲生的,她怎么如此狠心,让才刚满两岁的弘瞻又是认字写字又是学算术,简直是没有人性。 知道了这些,她更是不想让弘瞻继续回去受这个苦,遂在他耳边道:“弘瞻,你喜欢这里吗?” 弘瞻想也不想便道:“喜欢,这里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尤其是娘娘您,陪我玩,还给我讲故事,您是这个世上第三好的人。” 瓜尔佳氏将他从怀中松开,奇怪地道:“第三好?为什么?” 弘瞻歪着脑袋道:“因为最好的是额娘啊,第二好的是皇阿玛。” “可是你额娘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不……讨厌她吗?”瓜尔佳氏原本想说恨的,但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出口。 瓜尔佳氏的问题对弘瞻小小的脑袋来说似乎很困难,少见地咬起了手指,好半天才道:“虽然有时候很不喜欢额娘让我认字写字,但她还是额娘,最好的额娘。”他年纪虽小,却异常懂事,知道刘氏是额娘,所以在他小小的脑袋中,不论额娘做什么,额娘都是最好的。 弘瞻的懂事让瓜尔佳氏更加心疼,道:“既然你喜欢这里,那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本宫给你讲许许多多好听的故事,还有更多更好玩的玩具。” 弘时先是眼睛一亮,但下一刻便摇起头,低声道:“我想回额娘那里。” 瓜尔佳氏有些难过,她已经想尽办法对弘瞻好,可是弘瞻还是想回永寿宫,回到那个曾暗中伤害过的额娘身边,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倒是从意在一旁道:“六阿哥,回了永寿宫,你可是又得读书习字了,且再没东西玩耍,你真的想回去吗?” 推荐两本书(以下字数不计入收费,大家不必担心) 【1v1闪婚霸爱宠文】一场意外,他被跟自己相亲的女人强行破了童子身!他是谁?权倾京城的太子爷!传闻,他冷艳高贵倾国倾城,引无数名媛淑女竟折腰,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她是谁?不受宠爱的豪门长女,他说:“你想要韬光养晦,不一定非要住在顾家,嫁给我,我们的婚姻会是你最好的保护伞。”她说:“我不想拿你当枪使,我,也不爱你。”他闻言笑了笑:“我挺喜欢你的。”ps:推荐自己的豪门火文,还没看过的亲,你out了,快去看看吧~!吧唧~! 她是太子的未婚妻,却在大婚前夕被赐给双腿皆废,瘫痪在床的前战神王爷…… 新婚夜,本该瘫痪在床的新郎将她压在身下:“本王是要杀你灭口,还是把你毒哑?” 身为华夏外科第一刀,林初九自成名后,就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素指轻点,一个翻身,林初九将男人压在身下:“你说,我是彻底废了你的双腿,还是废了你第三条腿?” 她是风云医坛的天才医生,亦是父母皆亡,无依无靠的孤女;他是名满天下的战神王爷,亦是行走在黑暗间,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君重楼。然,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林初九不是良善的女子,更不懂矫情二字怎么写。我爱你,愿为你赴汤蹈火,背负倾国骂名,助你夺万里江山;我恨你,便要剜你的心,剔你的骨,哪怕是生灵涂炭,毁这如画江山亦在所不惜……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额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小脸头一次露出为难之色,小声道:“我喜欢这里,但我也想回额娘身边,我……真的很想额娘。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娘娘,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瓜尔佳氏暗吸一口气,扶着弘瞻小小的肩膀道:“弘瞻,你听本宫说,你皇阿玛已经下了旨,以后由我抚养你。所以,你以后会一直待在咸福宫中。” “一直待在这里?”弘瞻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立刻大声嚷道:“不要!我要回永寿宫,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弘瞻,这是你皇阿玛下的旨意,谁都不可以更改,而且你在这里,我会待你很好!”瓜尔佳氏的话只是引来弘瞻更激烈的反抗,“不要,我要额娘,我哪里都不待,就要回永寿宫。” 他这个样子,让瓜尔佳氏甚是无力,哪怕她用尽心力,终归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代刘氏在弘瞻心中的地位。 正自这个时候,从祥走了进来,在瓜尔佳氏耳边轻声道:“主子,刘答应来了,此刻正在外头等着。” 从祥为了防止弘瞻听到这话,已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弘瞻听到了那个“刘”字,弘瞻一下子抓住从祥的衣裳,仰头道:“从祥姑姑,是不是额娘,额娘来了是不是?” “这个……”从祥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最终还是瓜尔佳氏道:“不错,刘答应此刻就在外头,但你不能跟她走。” “不要,我要跟额娘走!”如此说着,弘瞻看着瓜尔佳氏的目光,突然染上了一丝愤怒,小手在瓜尔佳氏脸上用力打了一下,大声道:“你是坏人,你说过会求皇阿玛让我回到额娘身边,可现在又说我得一直待在咸福宫,你说话不算话,坏人!” 说完这句,弘瞻迈着小小的双腿跑了出去,谁都没拦住,从祥想去追,被瓜尔佳氏拦住道:“罢了,让他去吧。” 从祥看到瓜尔佳氏颊边的些许红意,切声道:“主子,六阿哥是无心的,您别往心里去。” 从意也在一旁道:“是啊,六阿哥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往后您可以慢慢教他,奴婢相信六阿哥会明白的。” 瓜尔佳氏抚着微微作痛的脸颊,摇头道:“本宫怎么会怪一个两岁的孩子,要怪也是怪刘氏,她将弘瞻当成工具,如今竟还有脸来见他,不过本宫是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带走弘瞻的,哪怕弘瞻要恨本宫,本宫也绝对不让他继续跟着刘氏。” 且说弘瞻从内殿跑出去后,一路跑到前殿,果然看到刘氏与金姑站在那里,弘瞻激动地叫了起来,“额娘!额娘!” 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刘氏整个人都在颤抖,抬眼看去,果见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小小人影正朝自己奔来。 她虽然将弘瞻当成工具,但那份骨肉亲情终归是有一点,激动地蹲下身,将扑进怀中的弘瞻牢牢抱住,哽咽地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弘瞻!” 弘瞻紧紧抱着刘氏的脖子,哭泣道:“额娘,儿臣好想您,每天都想着见您!” 刘氏松开弘瞻,并且抹着他脸上的泪水道:“不哭,乖弘瞻不哭,而且额娘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弘瞻点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道:“额娘,儿臣是不是可以跟您回去了,儿臣想天天与额娘在一起。” 一说到这个,刘氏再次落泪,看到她哭,弘瞻忍不住也想哭,小小的手掌不知该替刘氏拭泪好还是替自己拭泪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金姑蹲下身道:“六阿哥,主子也很想将您带永寿宫去,与您天天在一起,但皇上下了圣旨,说以后由谨妃娘娘抚养您,您得改口叫谨妃娘娘为额娘!” 她话音未落,弘瞻已是尖声叫嚷了起来,“不要!我不要别人当我的额娘,我不改口,我只有一个额娘!” 刘氏含泪握住弘瞻的小手,泣声道:“弘瞻,不要任性,你皇阿玛下了旨意,谁都不可以说不。” 弘瞻边哭边道:“额娘,儿臣去求皇阿玛,让他不要下这样的旨,儿臣谁都不要,只要额娘一人。” “弘瞻真乖,真是额娘的好孩子。”刘氏再一次抱住弘瞻,不过这一次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额娘真的无法将你带走,但你要记住,不论在这里待多久,你都不属于咸福宫,谨妃也不是你的额娘,明白吗?” 弘瞻抽泣地点头,“嗯,儿臣只有您一个额娘。” “乖!”刘氏抚着他的发辫,抱着他起身道:“额娘让金姑将你平日里最喜欢的几套衣裳带来了,还有你爱玩的玩具。” 在那堆玩具中,弘瞻竟然看到了沙包,不解地道:“额娘不是将那沙包扔了吗,为何还在?” 金姑笑道:“主子哪里是真扔了,不过是藏起来罢了,怕您一味贪玩,误了读书识字。”事实是,刘氏让金姑将沙包扔掉,金姑心疼弘瞻,便悄悄藏了起来,今日刘氏让她拿玩具,便趁机将这个给拿了出来。 弘瞻咧着小嘴道:“额娘对儿臣真好。”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好好读书?”见刘氏问起这个,弘瞻顿时低下了头,小声回答道:“娘娘没有让儿臣读书,说等儿臣五岁以后再说。”不等刘氏说话,他又急急道:“不过以前学的,儿臣都牢牢记着。” 刘氏倒是没有苛责他,只是道:“从今日起,就算额娘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读书识字,不可以偷懒,明白吗?” 弘瞻用力点头,旋即又怯怯地道:“额娘,儿臣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吗?” “嗯,你皇阿玛不允许。”听得这话,弘瞻忍不住道:“皇阿玛为什么总是不允许儿臣与额娘在一起,他……”弘瞻想说胤禛坏,但这几个字在刚出口之前便被刘氏牢牢捂住,“忘了额娘与你说过的话了吗?” 弘瞻眨着眼睛,委屈地拉下刘氏的手,“额娘说过,除了额娘之外,皇阿玛就是最亲近的人,不可以对皇阿玛不敬,儿臣没有忘。”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永远不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既然没有忘,那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要再说,否则咱们母子就真是没有相聚之时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说话间,刘氏眼角的余光瞥见瓜尔佳氏从里头走了出来,她起身朝瓜尔佳氏浅施一礼道:“臣妾见过谨妃娘娘,娘娘这些日子照顾弘瞻,实在是辛苦了。” 瓜尔佳氏看着刘氏,虚虚一笑道:“六阿哥聪慧可爱,能够照顾他是本宫的福气,哪里称得上辛苦。不过有一件事,本宫真是想不通?”不等刘氏询问,她已是道:“这样一个聪慧的孩子,怎么有人会利用甚至不惜伤害他,其目的,仅仅是为了除去一个看不顺眼的人。” 刘氏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低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最重要的是路能走通,至于对错……娘娘觉得失败者有资格指责胜利者吗?” 瓜尔佳氏不置可否地道:“刘答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看来,刘答应选择的路,并没有走通。” 刘氏微微一笑道:“或许吧,但臣妾觉得现在说输赢,未免有些为之过早。而且……臣妾现在见到弘瞻了不是吗?” 目光在弘瞻幼小的脸颊上扫过,瓜尔佳氏冷声道:“你生了他,却没有好好爱他疼他,你若还有一丝慈母之心,就该明白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这一点臣妾从来都很清楚,不劳娘娘提醒。”这般说着,她示意金姑将东西放下,她自己则蹲下身,带着一丝泪光道:“弘瞻,额娘要走了,你在这里乖乖听谨妃娘娘的话,知道吗?” “不要,我不要额娘走”弘瞻将刘氏紧紧抱住,好像这样,她就不会离开自己了一样。 “乖。”刘氏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只要你按着额娘说的话去做,我们母子很快就会再见面了。记住,谨妃永远都不是你额娘”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含泪不住地点头,看到刘氏向瓜尔佳氏行礼,准备离去,他忍不住抽泣起来,在看到刘氏踏出大殿时,迈着小腿跑了出去,想要跟着刘氏一道离去,却在跨出门槛前被瓜尔佳氏拉住,“弘瞻,你不可以去” 弘瞻哪里肯依,大嚷道:“不要,我要去找额娘,我要和额娘一起” 任凭瓜尔佳氏怎么哄劝,弘瞻都不依不饶,甚至刘氏已经走的不见踪影,仍然在那里哭嚷不止,之后更是坐在了地上。 瓜尔佳氏拉了几次也没能把他拉起来,道:“弘瞻,地上凉,你这样坐着很容易受凉,听本宫的话,起来好不好,本宫让从意给你做好玩的东西。” “是啊,六阿哥,除了陀螺外奴婢还会做好多东西呢,来,奴婢带你去啊”说着,从意去拉他,却一个不慎被弘瞻胡乱挥舞的小手给弄伤了左眼,一时之间,疼得直流眼泪,睁也睁不开。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道:“从祥,你扶从意去坐着,看看眼睛怎么样,若是严重的话就立刻去请太医。” 待她们退下后,瓜尔佳氏再次道:“弘瞻,听话起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比刚才严厉的稍许,但弘瞻正因为刘氏的离去而伤心难过,又哪里听得进去,依然坐在地上哭闹不止。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瓜尔佳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与弘瞻一个小孩子计较,蹲下身道:“六阿哥,从你皇阿玛下旨的那一刻起,刘答应就不再是你额娘,我才是你的额娘” 她这话不止没有让弘瞻停止哭泣,反而令他尖叫道:“不是,你不是我额娘,这一辈子,你都不是我额娘” 弘瞻的话就像针一样,狠狠刺进瓜尔佳氏的胸口,令她心痛不已,“不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额娘,从这一刻起,你得改口叫我额娘” 瓜尔佳氏本不愿强迫弘瞻,但弘瞻这个样子实在令她有些生气,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常冷厉了许多。 “我不叫!我就不叫!”弘瞻大声尖叫着,“我只有一个额娘,我死都不会叫你的,你这个坏人!”说到这里,他对着瓜尔佳氏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力咬下去,成功令瓜尔佳氏收回了手。在得了自由后,弘瞻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往外奔去,瓜尔佳氏捂着手没有追上去,只是道:“将宫门关起来,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许擅开!” 弘瞻看着两扇厚重的宫门缓缓关闭,心中一急,想要奔快一些,可是他才那么小的人,奔跑已是不易,一快起来更是容易跌倒。果然才奔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努力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再奔过去,但宫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也没有,任他小手怎么拍也纹丝不动。 弘瞻小小的脸庞头一回带上了愤怒,转过身盯着站在院中的瓜尔佳氏道:“休想我叫你额娘!休想!” 瓜尔佳氏捂着手上的伤口,缓声道:“你可以不叫,但本宫依然会教你做人的道理,教你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负你皇阿玛所托!”这般说着,她对一旁的宫人道:“去给六阿哥换身干净的衣裳,再看看有哪里摔疼了。” 不等宫人答话,弘瞻已是尖叫道:“我不要!”说完这一句,他再次迈着小腿跑回到自己屋中,且不许任何人进去,一旦进去了就大喊大叫,不依不饶,逼得宫人只能退出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也没办法,她早就知道让弘瞻见了刘氏不会有好事,但胤禛圣旨在前,她也无力阻止,只是以后再不能让他们见了。 这般想着,她退回到正殿,见从意还捂着眼睛,道:“还很疼吗?” 从意点点头,眼泪依旧在不断地流下来,从祥道:“主子,要不还是传太医看看吧,而且您也受了伤。” “本宫只是些许小伤,不打紧,倒是从意眼睛一事,可大可小,赶紧去传吧。另外让人看好六阿哥,别让他出什么事,本宫去一趟承乾宫。”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真正的打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让人备肩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从祥话音刚落,瓜尔佳氏便道:“不必了,本宫自己过去便行了,你们也不必跟着。” 说着,她独自一人出了咸福宫,于漫漫春色中往承乾宫行去,一路上她走的极慢,目光在途经的每一株树木上扫过。 当她出现在凌若面前时,凌若讶异地往瓜尔佳氏身后看去,确认没有一个宫人后,方才道:“姐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也不让从祥她们跟着?”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道:“自从进了宫,不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人跟着,突然间想一个人走走,清静清静。” 虽然瓜尔佳氏什么都没有说,但凌若与她相交多年,又岂会看不出笑容背后的阴郁,当下握住她的手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如此说着,瓜尔佳氏转过话题道:“对了,刚才我进来时,看你皱着眉头,是不是有烦心事。” 说到这个,凌若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道:“刚才齐佳氏来见我,姐姐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小五来传胤禛口喻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齐佳氏,所以瓜尔佳氏并不知道齐佳氏如今已被降为官女子,听得凌若问起,带着一丝玩笑道:“你可莫告诉我,她如今已是燕嫔了?” 不是瓜尔佳氏嫉妒齐佳氏,而是以齐佳氏的为人性子,封她一个贵人已是到了顶,嫔位……就算她真怀了龙胎,胤禛也不会见得会再晋她的位份,毕竟胤禛一向讨厌张扬肤浅的女子,齐佳氏恰好犯了这个大忌。 “不是燕嫔,而是官女子。”凌若的回答令瓜尔佳氏愕然不已,“好端端的怎么被贬为官女子,出什么事了?” 面对瓜尔佳氏的询问,凌若将齐佳氏之前在自己面前的哭诉细细叙说了一遍,临了道:“我本想利用齐佳氏对付刘氏,彻底除去刘氏,没想到刘氏竟能见到皇上,还在皇上面前演了那么一出好戏。” “若儿,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问你。齐佳氏肤浅无知,之前你利用她来刺激刘氏动手,这件事尚且说的过去,但如今刘氏已被贬为答应,为何还要暗示齐佳氏继续那样做?你这样做就像在悬崖边走路一样,一旦步子迈得大些,或是岩边的风吹得猛些,便会从悬崖上摔下去,就算崖底有树救了你,性命无碍,终归也会伤筋动骨。幸好刘氏不知道是你指使齐佳氏,皇上也没深究下去,否则你现在已是一身的麻烦。” 面对瓜尔佳氏的话,凌若没有反驳,待她说完后,方才低低道:“可是刘氏活着,对收养了六阿哥的姐姐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不是吗?” “你……”听得这句话,瓜尔佳氏才知凌若做这些是为了自己,心疼地道:“六阿哥的事我自会解释,你操那个心做什么,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 “姐姐的事,我岂能袖手旁观,除非姐姐不认我这个妹妹。”她这句话顿时堵住了瓜尔佳氏接下来的话,好一会儿方叹道:“你啊,总是有操不完的心,如今好了,齐佳氏被贬为官女子,不能再去寻刘氏的麻烦了。” 听得这句话,凌若却是出乎瓜尔佳氏意料的笑了起来,“姐姐以为这样的就结束了吗?” 瓜尔佳氏听着不对,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在瓜尔佳氏奇怪的目光中,她道:“姐姐真以为凭着齐佳氏的小打小闹,能彻底除去刘氏?” 瓜尔佳氏想也不想便摇头,刘氏能做到谦嫔的位置,靠得不仅仅是孩子,还有她的手段与智谋,否则在凌若与皇后的各自对付下,孩子早就没了。齐佳氏与她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简直可说是十万八千里。 齐佳氏仗着一时的身份,固然能对刘氏造成一点伤害,但远远要不了刘氏的命,相反,还会惹来一身臊,这也是瓜尔佳氏最想不通的地方,以凌若的心思,哪怕是真要对付刘氏,也可以选用更高明的手法,何必用这种十有八九不可能成功的法子。 凌若挽着她的手走到院中,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道:“是啊,齐佳氏身为贵人时,对付不了刘氏,但当她身为官女子时,却很有可能对付得了刘氏。” 瓜尔佳氏越听越糊涂,从没听说过位份低了,对付人的把握反而大了,“这又是何故?” 凌若勾起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姐姐不觉得一个人在被逼急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当初的年氏,便是最好的例子!”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焉有不明白之理,愕然道:“你……你竟然是打这个主意。”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否则姐姐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么多。刚才齐佳氏来见我,我已经与她说了,刘氏那边没犯事,我不能出手对付刘氏,否则易招人话柄,尤其是皇后那边正盯着我,更加不能轻举妄动,让她暂且忍耐。”顿一顿,凌若续道:“但姐姐与我都明白,她的性子注定她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会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且什么都做得出来。”在吐出这句话后,瓜尔佳氏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有,若事情败露,齐佳氏狗急跳墙,将你给说出来,又会怎样?” 凌若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漠地道:“皇上不会相信的。” 瓜尔佳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厉声道:“我知道皇上对你是前所未有的信任,但齐佳氏是你举荐的人,她能封贵人,也是因你之故,不管她做什么,与你都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还有皇后,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皇上终归是皇上,再怎么相信你都有一个度,你万不能拿皇上对你的信任来冒险。” “若换了是姐姐呢,姐姐会收手吗?”不等瓜尔佳氏开口,凌若已是道:“姐姐若真会收手,徐常在的事,就不会强行插手了。”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天机不可泄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被她说的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我与你不一样,我……我只是自己一个人,但你还有弘历与嘉柔。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可是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我不想失去弘历与嘉柔,同样的,我也不想失去姐姐,所以刘氏这个祸患,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必须除去。”说到后面,凌若眼中森寒阴冷,令人不敢靠近,“这件事我,我会处理,姐姐就不必过问了,好好照顾弘瞻就是了。” “弘瞻……”说到这两个字,瓜尔佳氏苦笑道:“弘瞻现在估计连见也不想见我。” “他怎么了,又吵着要去见刘氏了?”齐佳氏离开的早,所以不晓得胤禛应允刘氏去见弘瞻的事,凌若自然也无从得知。 “不,皇上下旨,允弘瞻与刘氏见一面,自从见过刘氏后,弘瞻就吵着要跟刘氏走,被我斥了几句后,便气恼得紧,谁的话都不听。” 听着瓜尔佳氏话中透出来的无力感,凌若弯唇道:“姐姐莫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吧?” “若儿!”瓜尔佳氏忽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力气之大,甚至令凌若感到一丝疼痛,“不要再继续下去,将弘瞻还给刘氏,好不好,我不想你为了对付刘氏而有事,与弘瞻相比,我更不愿失去你!” 凌若迎着她有些慌乱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姐姐不会失去我,因为我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至于弘瞻,姐姐也不会失去他,因为只有姐姐配做他的额娘。” 瓜尔佳氏摇头道:“可是你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万一皇上不信,又该怎么办?我不想再饱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不会的,我保证姐姐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在瓜尔佳氏心情平复一些后,方才再次道:“而且,将弘瞻还给刘氏,等于是害了弘瞻一辈子,哪怕他将来长大了,心性也会受刘氏影响,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就像二阿哥那样。而这样一来,也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与弘历会成为死敌。弘瞻是一个好孩子,我不想他变成那个样子。至于现在……”想到瓜尔佳氏所说的情况,凌若也是一阵叹气,“弘瞻毕竟不像当初的二阿哥,才半岁左右,什么记忆都没有,他如今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对你这个新额娘,一时间难免无法接受,你耐心一些,等时间久了,弘瞻自然就忘记刘氏了,说到底,他始终才两岁,对许多人与事都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 瓜尔佳氏苦笑道:“只怕不见得,弘瞻虽小,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喜恶与主见,不是轻易妥协的人,更不会轻易忘记刘氏这个生母。” 凌若听出她话中的苦涩,挑眉道:“那依姐姐的意思,是真想将弘瞻还给刘氏,任由他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瓜尔佳氏摇头道:“自然不愿,我能看得出弘瞻本性纯善,也很乖巧;但相较之下,我更不愿你有事,左右我已经孤身一人那么多年了。” “可是我不愿看姐姐一辈子孤独,而且就像我之前说了,只有姐姐才配做他的额娘。弘瞻现在还小,等他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明白姐姐的苦心,知道姐姐才是真正对他好的那个人。” 瓜尔佳氏认真的看着她,最后无奈地道:“看来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了。” 凌若玩笑道:“姐姐若觉得有可能,大可一试。” “你啊,就知道贫嘴!”瓜尔佳氏笑骂了一句后,道:“话说回来,刘氏可真有本事,明明皇上已经对她厌恶至极,居然还会见她,听小五说,她是利用给弘瞻送东西之说,打动了皇上的恻隐之心。” 凌若看着阳光下半透明的指甲,“我原以为她会通过皇后那边对齐佳氏下手,想不到竟是直接告到皇上那头去了,想不说她有本事都难。至于她身上的伤,想来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瓜尔佳氏轻声道:“不管怎样,如今已经到这一步,不论是刘氏还是我们,都已没了回头的余地,只能继续走下去。” “对了,这段时间,二阿哥再没有去过翊坤宫,似乎不打算去见徐常在的样子。”凌若皱眉说着,神色甚为烦恼。 “既然他之前曾主动去了翊坤宫,就足见他对徐常在念念不忘,这段时间没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警告过他,令他不敢再去。” 凌若弹一弹指甲,森然吐出两个字,“皇后!” “不错,宫里头,能知道这些又能警告二阿哥的也就皇后一人。不过若是一直在宫中,宫规森严,外加皇后一直派眼线盯着,二阿哥与徐常在之间,还真是难有什么,除非不在宫中。” 凌若没好气地说着,“不在宫中又能去哪里,姐姐可别忘了徐氏是常在,是皇上的人,生死皆只能在宫中,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要说不能踏出宫门一步,这个也不见得。” 凌若听出她话中有话,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有办法让徐常在出宫?” “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可以试上一试。”说了一句后,她又道:“徐氏唤什么名字。” “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徐念瑶。”回答之余,凌若忍不住追问道:“姐姐究竟有何法子,快与我说说。” 瓜尔佳氏点点头,掩嘴笑着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凌若闻言轻啐道:“姐姐何时变得喜欢卖关子了?还天机不可泄露,又不是算命的。” “不与你玩笑了,不过这件事,还有许多需要谋划的地方,现在与你说了,到时候又不成,岂非成了空谈。总之等到时机成熟时,我自会与你说,而且到时候我也要向你借一个人。” 凌若好奇地问道:“借人?姐姐要借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见瓜尔佳氏始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凌若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去。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拉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在承乾宫逗留许久,待得回到咸福宫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从祥守在宫门外头,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来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瓜尔佳氏见她神色不对,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从意的眼睛……” “从意眼睛倒是没大碍,但六阿哥那边就……”从祥一边示意里面的人打开宫门一边叹口气道:“送去的点心还有晚膳,六阿哥连一口都没动过,再这样下去,要饿坏了。” 瓜尔佳氏犹豫了一会儿道:“本宫去看看他。” 从祥扶着她一路来到弘瞻的房门口,宫人正端着晚膳一脸无奈地站在外头,看到瓜尔佳氏过来,连忙屈膝请安。 瓜尔佳氏接过宫人手中的膳食,推门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弘瞻缩在墙角,脸上都是泪痕,像一只小花猫一样。看到瓜尔佳氏进来,他尖叫道:“出去,我不要见你,出去!” 瓜尔佳氏将托盘搁在小几上,道:“弘瞻,你准备这样一直闹下去吗?” 弘瞻挥舞着小手道:“不用你管,你不是好人!” 瓜尔佳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自己坐在椅中,拿起勺子舀动着用新鲜鱼肉熬成的粥道:“就算本宫不是好人,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从祥说你可是一直没吃过东西,不饿吗?” 弘瞻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鱼肉香气,肚子一下子咕咕叫了起来,正想走过去,想起他现在和瓜尔佳氏是敌对的,连忙道:“我不饿,你赶紧拿走,我不要吃你的东西。” “真的吗?”如此说着,瓜尔佳氏舀了一勺鱼肉粥放进嘴里,赞道:“嗯,鲜香可口,真是好吃。” 弘瞻用力捂住肚子道:“你……你要吃去外面吃,这里是我的。” 瓜尔佳氏挑眉道:“奇怪了,皇上将咸福宫赐居给本宫,何时变成你的了,就算真要走,也该是你走才对。” 一听这话,弘瞻立刻站了起来,扬着小脸道:“走就走!你让他们赶紧把宫门打开,我这就离开!” “但是你皇阿玛说了,你得好好待在咸福宫,所以注定你不能离开。”这样说着,她又道:“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刘答应吗,要是一直这样饿着,活活饿死了,那你要怎么见刘答应?” 弘瞻不解地道:“什么叫活活饿死了,死是什么?” 瓜尔佳氏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幼小的弘瞻并不知道死的意思,她想了一下,用弘瞻能明白的言语道:“死,就是永远闭上眼睛,再也看不到你额娘还有你皇阿玛,谁都看不到,而且也不会再有人理你,你也说不了话。” 一听这话,弘瞻顿时慌了起来,连忙道:“我不要死,我要见额娘!” “既然想见你额娘,就乖乖过来把粥还有点心吃了,待会儿本宫再让从祥给你端一口nai子来,喝完再睡觉。” 弘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方才挪着小脚走了过来,没要瓜尔佳氏抱,自己爬上了椅子,然后拿着舀子,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鱼粥。他吃的并不好,一勺里面总有小半勺漏了下来,弄在桌上或是身上,没一会儿功夫,原本就弄脏了的袍子更是脏污不堪。 瓜尔佳氏看着他将最后一勺鱼肉粥也给吃完后,又将小厨房精心准备的几小碟点心推到他面前,看着他吃光。弘瞻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小厨房已经很清楚弘瞻的食量,每次都做的正好吃光,就算偶尔剩下也只是剩一点点。 弘瞻吃完了点心,鼓着腮帮子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觉得你好了,你不让我见额娘,就是坏人。” 看到他这个样子,瓜尔佳氏有心将刘氏做的恶行说出来,但一来怕伤害了弘瞻,二来怕弘瞻不明白,所以最终只是道:“如果真正的恶人是你额娘怎么办?” 弘瞻想也不想便道:“你胡说,我额娘才不会是坏人。” “好吧。”瓜尔佳氏无奈地应了一声道:“可你一直这样下去,除了把自己脸哭得像小花猫一样,始终是见不到刘答应。” 弘瞻低头晃着垂在半空中的小脚,他虽小,却也知道瓜尔佳氏说的是实话,这些天皇阿玛来看他的时候,他曾哀求过,可皇阿玛始终不肯答应。 “这样吧,我与你打个赌,只要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再闹脾气,待你长大后,只要刘答应还在,本宫就将你送回刘答应身边,如何?” 弘瞻并没有察觉到那句“如果刘答应还在”,两眼放光的看着瓜尔佳氏,“你说的真的吗,真的可以送我回额娘身边?是不是骗我?” 瓜尔佳氏压下心中些微的内疚,道:“本宫骗你做什么,不过你要想早些回刘答应身边,就得好好吃饭,乖乖睡觉,这样才能长得快。还有就是不可以总耍脾气,之前从意好心与你说话,却被你弄伤了眼睛,现在还没好呢!” 一听这话,弘瞻顿时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总之这次算了,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越闹你就越回不到刘答应身边。”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弘瞻就忙不迭地点头,“恩,弘瞻一定会乖乖听话,求娘娘您别生气。” 瓜尔佳氏笑笑道:“本宫与你生什么气,本宫只是希望你好。” 弘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会儿道:“娘娘,我只有一个额娘,我不想叫你额娘,可以吗?” 弘瞻的要求在瓜尔佳氏意料之中,抚着他的脑袋温言道:“自然可以,你叫我姨娘如何?” 弘瞻想了想,唤了声姨娘,随后他伸出小手指,认真地道:“咱们拉钩,以后谁都不能耍赖了。” 孩子的世界远比大人要简单许多,他们觉得一个拉钩的动作,就可以让彼此坚守承诺,不背弃各自说过的话。殊不知,在大人的世界里,莫说拉钩,就连毒誓也是可以轻易毁弃的,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约束住他们。 在与瓜尔佳氏拉过钩后,弘瞻忽地道:“姨娘,你手还疼吗?”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等待中的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瓜尔佳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弘瞻是在说之前他咬自己的事,当下道:“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早不疼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弘瞻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将袖子挽起,小小一圈牙印清晰可见,有几处还渗出血丝来。弘瞻伸手在伤口处轻轻揉着,随即又低头吹了几口,方才道:“姨娘还疼吗?” 弘瞻的懂事让她心颤,怜惜地道:“早说了不疼,傻孩子,姨娘让人打水给你洗脸,瞧你这张脸,可一点都不像一个阿哥,反倒像一只小花猫。” 弘瞻有些害羞地笑着,在洗过脸后,瓜尔佳氏道:“姨娘让人把nai子热好给你端来,你今天也累了,喝过后早些休息。” “姨娘,我想要纸笔习字,另外还要三字经和千字文,您让人帮我找来好不好。”弘瞻的话令瓜尔佳氏一怔,蹲下身道:“是不是刘答应与你说了什么?” “嗯,额娘说,我就算在这里,也不该误了功课,得每天习字读书。”弘瞻一本正经的回答,却令瓜尔佳氏心中暗恼,这个刘氏,就算不在弘瞻身边,也想方设法的控制他,若弘瞻一直在她身边,怕是迟早将弘瞻逼死。 这般想着,她道:“弘瞻,姨娘与你说过,你还小,读书习字一事,等过个两三年再说也来得及。” “不要!”弘瞻摇头道:“我答应了额娘,就一定要做到,还请姨娘答应。” “你这孩子,好吧,不过只能写半个时辰,过了这个时辰就要准备睡觉了。”瓜尔佳氏拿他没办法,只能让宫人去拿了东西过来,然后在旁边看着弘瞻写字。莫说弘瞻年纪小,写起字来却是已经像模像样了,字体也端正,唯独欠缺了笔锋与力道,不过想想也是,弘瞻毕竟幼小,手上没有什么力气,能写好字就不错了,何来力道可言。 不管怎样,瓜尔佳氏总算是哄住了弘瞻,在随后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缓和,得瑕时,弘瞻还会缠着瓜尔佳氏讲故事,但有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就是他从来没有唤过瓜尔佳氏一声额娘。 虽然有点遗憾,但并不妨碍瓜尔佳氏对弘瞻好,因为她执意将弘瞻留在身边,是希望教会他区分善恶对错,将来不要助纣为虐,只要弘瞻能明白这一点,便不枉费她的心思了。 与此同时,齐佳氏在内务府却是受了不少的苦,她身为贵人时,生性嚣张,昔日连身为谦嫔的刘氏都不看在眼里,更不要说是宫人了。钱莫多还好一些,但他底下的人可是没少受其气,所以如今她被贬为官女子,内务府诸人皆是抱着兴灾乐祸之态,有甚者还故意将手里的差事推给她。齐佳氏何曾做过这些事,不是做错这个就是砸坏了那个,没少受人责骂,开始时她还顶几句,后来被罚顶着一大缸子水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后,就彻底老实了,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低着头,不敢顶一句。 但这样,并不表示她就接受了自己官女子的身份,恰恰相反,她越来越厌恶,同样的,她也越来越恨刘氏,在她看来,若不是刘氏,她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一切皆是刘氏的错,不报此仇,势不为人! 恨意就像一颗带着毒的种子,在心里越长越大,待到最后,已是将她整颗心给包裹住,令她甘愿铤而走险。 而机会,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终于来临,这日,内务府的管事,让她送一批新进来的药材过去。齐佳氏虽然没去过御药房,却也知道那里是天底下最齐全的药材集中处,不止有救命的良药,也有要人命的毒药,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要人性命,譬如砒霜! 到了御药房后,赵方不在,齐佳氏将药材交给那里的小太监,看着他们在那里分门别类,放入一个个贴着药材名的大抽屉中。 齐佳氏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朝一个姓孙的太监道:“孙公公,你们这里有多少种药材啊,我怎么数来数去也数不完。” 孙太监略显得意地道:“官女子有所不知,咱们这里药材不说上千种,但三四百种是绝对不止的,但凡叫得出名的药材,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充其量只是年份区别。” 齐佳氏最恨人家叫她官女子,但这种时候又不敢跟孙太监顶嘴,不只不能发作,还得赔笑脸,“公公说的是,不过这么多药材,几位公公都能记得住吗?这万一要是搞混了,可不得了!” 孙太监回过头来,指着自己脑袋轻蔑地笑道:“看到这里了没有,所有药材还有摆放的位置,可都在这里存着呢,你说一味药,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给你指出来。” 齐佳氏一脸惊叹地道:“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这次说话的不是那个孙太监,而是他旁边的人,在将一个装满了药材的抽屉推回去后道:“这些都是进御药房做事最基本的能耐,要是万一摆错了药,那可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齐佳氏看着排排高到顶的药材柜,一脸不相信地道:“我还是有些不相信,要我怕是记上一两个月都记不全。” 孙太监对于齐佳氏质疑他的能力颇有些不悦,道:“你要不信,大可以试试,看我们有没有指错。” “好啊!”齐佳氏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旋即又为难地道:“可是你们现在都看着,而抽屉上又有标签,自是一眼就看到了。” 孙太监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道:“既是这样,我们背过身去就是了。” 齐佳氏点头,待他们面朝门口后,开始一个个报药名,孙太监与另一个果然都都准确无误的报了出来,可见他们没有撒谎,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背过身后,齐佳氏便开始急切地查看着贴在抽屉外的标签,至于报给孙太监二人的药名,都是随便看着标签报的,根本不管他们说的对不对。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看到第五排药柜时,终于看到了“砒霜”二字,而且药柜就在底下,无需爬上梯子,赶紧悄悄拉开抽屉,装了一些砒霜在随身的锦囊中,待得将抽屉合上后,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不用再试了,二位公公记忆超凡,实在令我佩服至极。+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在孙太监二人得意的笑容中,她道:“我还要去向管事覆命,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二位公公说话。” 孙太监点点头,在齐佳氏走后,对身边的太监道:“都说齐佳氏是一个傲慢的人,今日看来也还好,并不像传闻的那样。” 身旁的太监笑道:“你也不看看她今日是什么身份,还有傲慢的资格吗?真要说起来,她现在比咱们还不如呢。” “那倒也是。”孙太监笑笑不再说话,继续做事,浑然不知毒到足以至人于死地的砒霜已是被齐佳氏取走。 齐佳氏在出了御药房后,一步不停地回到她如今在内务府的住院,那是八个人一间的简陋平房,她仅仅是占据其中一个位置。 齐佳氏锁好房门,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拿出来,瞅着这屋中哪里能藏这东西,她可不敢带在身上,否则万一不小心碰到了,然后又忘了洗手,直接去吃饭,岂非毒死自己。 想了半天,她拿椅子垫脚然后将锦囊放在柜子的上头,只要不是有人与她一样,拿凳子站着,便断然看不到。 安置好锦囊后,她到外面打了一盆水,仔细洗着手里沾染到的砒霜,同时想着该怎么在刘氏的食物里下药,且不被人发现是她所为。刘氏固然要死,但她可没打算陪着刘氏一道死。 她知道刘氏自从被降为答应,搬出主殿后,就再没有资格用小厨房了,所有吃食皆是经由御膳房送去的,也就是说,要动手脚就得在御膳房那里动,虽说内务府有时也会送一些东西去御膳房,她可以借此过去,不过御膳房一向人多眼杂,稍一不甚,就会被人发现,得仔细想想才行。 夜色,总是在日落后到来,又总是在日出时退出,自有天地以来,就一直如此,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这日清晨,钱莫多派人送一些东西去御膳房,原是叫的另一个宫人,但刚走出内务府,齐佳氏便主动替那宫人担下了差事,宫人自不会拒绝,连忙就将东西交给了她,这所谓的东西,乃是一大桶新鲜刚运进宫的鳜鱼,数十条的鳜鱼再加上水少说也有百来斤,虽说有车装着,但推起来依然颇费力气。齐佳氏推得满头大汗,双手无力,才堪堪将车推到御膳房门口。 安禄领着几个太监走了出来,他的脸看起来比以前更圆了,看到齐佳氏,诧异地道:“怎么今日换了你来送这些鱼?” 齐佳氏抹了抹汗道:“他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替他送来。” 安禄也是随口一问,听了她的回答点点头,示意底下的小太监将木桶抬进去,时辰不早了,各宫的主子可还等着用膳呢。 见安禄要走,齐佳氏连忙道:“安总管,奴婢有些口渴,能不能讨碗水喝?” 安禄瞥了她一眼,道:“好吧,你进来,我让人舀碗水给你。” “多谢安总管。”齐佳氏连连道谢,跟着他进了御膳房,此刻偌大的御膳房已经开始在做菜了,里头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勾动着人的食欲。 齐佳氏端着水来到其中一个厨子身边,故作好奇地道:“公公,您这是在给哪位主子做菜呢!” 厨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这是给裕嫔娘娘的午膳,不过此刻做的都是冷盘,热盘要等时辰差不多了再做,否则容易凉。” 一听这话,齐佳氏精神一振,连忙道:“每位主子的菜都是分开的吗?” “这是自然,不然混在一起,错了怎么办,而且每位主子口味不同,自然得细分着来。不过裕嫔或是贵妃娘娘、谨妃娘娘还有成妃娘娘的宫中皆有小厨房,并不常让咱们送膳。” 齐佳氏目光一转,明知故问地道:“那永寿宫呢,如今是让御膳房送膳还是仍用着小厨房?” 厨子笑道:“你是说刘答应吧,自从她不是谦嫔后,小厨房就禁用了,一日三顿皆由咱们御膳房送去。”说罢,他朝旁边正在切菜的小太监努了努嘴道:“喏,就是小南子负责送膳去永寿宫。” 齐佳氏按捺着心中的喜色,想要与被称做小南子的太监套几句近乎,却被安禄打断,“还没喝完水吗?喝完了就赶紧回去。” 齐佳氏今日只是先来探探情势,如今知道了小南子是负责送膳去永寿宫的,这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当即答应一声,出了御膳房。 之后几日,每次差不多到送膳时间,她便守在御膳房去永寿宫的路上,果然发现每次都是小南子。只是这知道归知道,要动手脚却不容易,要是冒然去找小南子,怕是会引起怀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齐佳氏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一个不露面又可以下药的法子,但要她就这么放弃实在心有不甘,挣扎许久,终是决定冒险一试。 四月已是入夏,阳光比春时猛烈了许多,虽还不及盛夏之时,但已是令人感觉到颇为炎热,走得稍久一些,便会出汗。 小南子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抹着额上的汗出了御膳房,他素来怕热,却偏偏被安排在膳膳房,一到夏天,这御膳房就跟蒸笼一样,热得人受不了。自入四月后,每次从御膳房出来,都是一身大汗,与之相比,外面虽说太阳猛烈,但至少没那么闷。而且去永寿宫的路上,多有树木,走在树荫下,颇有几分凉爽。 这日,与平常一样走在树荫下,他刻意走得慢一些,好多乘会儿凉,哪知走到半途,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把他撞在了地上不说,手上的食盒也摔在了地上。 小南子抚着摔疼的地方道:“哎哟,这是谁啊,没长眼睛吗?”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剧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话音刚落,耳中传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南公公,真是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您哪里摔疼了?” 小南子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认出齐佳氏,讶然道:“官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佳氏银牙微咬,挤出一丝笑容来,“真是对不起南公公,刚才我急着去办钱总管交待的事,没注意到南公公,你可还好,要不要紧?” 见她说得客气,小南子也不好发作,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往后走路小心着些,别这样横冲直撞,撞了我还好,要是撞了主子或是哪位贵人,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我知道,这次实在是我不小心了,亏得公公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否则可要吃苦头了。”齐佳氏这番话说的小南子很是受用,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还得去送膳呢,总之以后多看看路。” “多谢公公。”齐佳氏一边道着谢,一边捡起摔在一边的食盒,背着小南子将有些摔开的食盖重新盖好,然后双手递给小南子,“南公公放心,虽说摔了一下,但里面盖得还稳当,只是洒出来一些些。” “那就好,否则还得去御膳房重新备一份。”小南子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膳食,往永寿宫走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齐佳氏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这个蠢货,果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呵呵,接下来,她就等着听刘氏暴毙的好消息,真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小南子并不知道齐佳氏在食盒中动了手脚,他与往常一样,将食盒交给海棠,由她拿进去给刘氏,之后便离开了永寿宫。 海棠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摆在桌上后,方转身去了佛堂请刘氏,自上回见过弘瞻后,刘氏再没有任何动作,整日就是诵经念佛,不过这并不表示她就虔心向佛了,恰恰相反,她诵经,只是想借着经文来掩饰心中的阴暗;她念佛,只是想借着檀香来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主子,可以用膳了。”面对海棠的话,刘氏置若罔闻,直至最后一句经文念完后,方才扶着金姑的手起身,转身道:“檀香快用完了,下午你去内务府再要一些,他们若是不肯给,就用今夏的料子换,相信他们会很乐意。” “是,奴婢知道了。”海棠心里明白,对于如今的主子来说,再好的料子都无用了,因为没人会去欣赏。 来到厅中,金姑看到摆在桌上的膳食,轻笑道:“今儿个倒是不错,还有您喜欢喝的九丝汤呢,奴婢给您盛一碗。” 所谓九丝汤就是用火腿丝、笋丝、银鱼丝、木耳丝、腐皮丝、千张丝、紫菜丝、蛋皮丝、燕窝丝配鲜鱼、鲜汤加料所做的汤,极是鲜美。 就在金姑拿了银勺去舀汤时候,刚刚还银亮的勺子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将金姑给吓得骇然变色,连忙将手里的银勺扔掉,当银勺掉入汤中后,顷刻间,整个勺子都黑了,再寻不到一丝银亮之色。 “主子,这汤里……有毒!”就算金姑不说,刘氏也看出来了,阴着脸拿起手里的银筷插入其他几个菜里,四个菜里,其中一个有毒。 海棠被吓坏了,语无伦次地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毒,菜里有毒!” 刘氏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两个有毒的菜,当初被她迫从永寿宫主殿搬出来,除了一应换洗衣裳之外,只带了一套银具,这套银具,并不名贵,唯独一个好处,就是遇到毒物时,会变黑。 她知道自己在宫中树敌不少,再加上怀弘瞻兄弟时,曾受过暗算,所以这两年来,她一直很小心,但凡用膳,必用银具,从无例外。这两年来一直都太平无事,想不到今日居然出事了。 刘氏将筷子一搁,冷声道:“海棠,今日的午膳是谁送来的?” 海棠赶紧道:“回主子的话,与平常一样,是御膳房的小南子送来的。” “主子,是不是那个小南子受了何人的指使,所以在膳食中下药?”金姑话音刚落,海棠便接上来道:“主子,会不会是谨妃,这宫里头,最不愿主子活着的人,怕就是她了。” 刘氏没有说话,起身在屋中走了一圈后方才道:“这一时半会儿间我也猜不出来,不过按理来说,谨妃就算再恨我,也不会在膳食中下毒,因为我若因中毒而死,必定惊动皇上,到时候追查下来,她怕是很难摆脱嫌疑。” 海棠皱着柳眉道:“可若不是谨妃,还能是谁,熹贵妃吗?” 金姑思索片刻,道:“不对,还有一个甚至比熹贵妃更恨主子。” 刘氏微微一怔,旋即已是明白过来,“你是说齐佳氏?” “是,她与主子一向积怨很深,之前又因为主子之故,被贬为官女子,奴婢之前去内务府的时候,看到她在那里过得很不好,所以奴婢觉得她才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刘氏扫过桌上的菜肴,冷笑道:“齐佳氏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蠢的连我都看不过眼,既然她自己非要作死,我也没有理由不成全。” 这般说着,她道:“将东西装回到食盒中,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就在刘氏带着金姑二人去往坤宁宫的时候,彩蝶也正将自己看见的事,细细告诉凌若,而她说的,赫然是齐佳氏撞到小南子的事。 自从齐佳氏被贬为官女子后,凌若就一直派彩蝶暗中盯着齐佳氏,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很是清楚,包括她曾去过御药房,还有三番四次在御膳房外偷窺的事。 在说完自己所见后,彩蝶好奇地道:“主子,齐佳氏究竟是要做什么,奴婢怎么看不明白。”她虽然跟着齐佳氏,但为免被发现,并不敢跟的太近,所以对齐佳氏在做的事并不清楚,更不知道她曾在御药房偷取过砒霜。 凌若没有说话,缓步走到院中,看着院中姹紫嫣红的花卉,脑中想的却是彩蝶向自己禀报的关于齐佳氏零零碎碎的消息,在将它们一一连串起来后,凌若隐约猜出了齐佳氏要做的事。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动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女人,还真是疯狂,连下毒都想出来了,但这么一来,不管刘氏是死是活,宫中都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齐佳氏这枚棋子也注定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刘氏会死吗?凌若不敢确定,这个女子狡诈阴险,又一向谨慎小心,会否上当,实在很难说。不过她真希望刘氏能上这个当,如此姐姐便可以安心抚养六阿哥了。 想到这里,她唤过杨海,让他去永寿宫那边盯着,看刘氏会有什么动静。 她的吩咐令水秀甚是奇怪,道:“主子,您觉得永寿宫那边会出事吗?” 凌若抚过一朵朵娇嫩的花卉,轻声道:“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齐佳氏撞到小南子应是故意,为的就是在小南子送去的膳食中动手脚。” 水秀悚然一惊,失声道:“主子是说……下毒?” “八九不离十吧。”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不再开口,水秀与彩蝶也只得压下心中的好奇,等着杨海那边的消息。 杨海只去了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进殿后顾不得抹去额上的汗水,低头道:“主子,奴才打听到刘答应在不久前去了坤宁宫。” 听得这话,凌若心中一沉,看来刘氏不止没事,还要去坤宁宫向皇后告状,齐佳氏虽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依然不是刘氏的对手,令人甚感无奈。 不过此时远不是感慨的时候,那拉氏与刘氏一定会借机发难,将齐佳氏挖出来不说,甚至还会借着这个机会,将她一并拖下去,毕竟齐佳氏与她一向走得颇近。所以她一定要在此之前,消除这个隐患,“水秀,去传齐佳氏过来,本宫有话要与她说。” 齐佳氏看起来心情不错,含笑朝凌若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看着她道:“自从你出事被贬后,本宫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 齐佳氏笑而未语,不过凌若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大为诧异,“是否因为刘氏就快死了?” 在刘氏膳食中下砒霜一事,齐佳氏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对凌若的话有些拿捏不准,试探地道:“娘娘您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刘答应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快死了?” 凌若会说出那句话,自然是想好了说辞,微微一叹道:“燕雪,本宫虽然受制于皇后,不能帮你,但并不表示本宫对你的事就不闻不问,就是钱莫多那边,本宫也曾传话让他不要太过为难你。你老实告诉本宫,今天撞到小南子真的是只是巧合吗?” “奴婢……奴婢……”齐佳氏有种被凌若看穿的感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正自犹豫间,耳边再次传来凌若的话,“本宫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有人看到刘氏刚刚去了坤宁宫。” 齐佳氏愕然道:“去坤宁宫?她不是应该……” 凌若接过她的话道:“应该死了是不是?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而她这个时候去坤宁宫,对你来说,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一听到这话,刚才还面有笑容的齐佳氏顿时慌得跟什么一样,赶紧跪下道:“娘娘,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想要本宫救你,你先得告诉本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齐佳氏再没了任何犹豫,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做的事情给说了,与凌若猜得一样,利用去御药房的机会从中偷取砒霜,然后看准时机下在小南子送去的膳食上,想要借此毒害刘氏。 “奴婢的计划本该是没有破绽的,不知道为什么刘氏竟然会没死。”这一点齐佳氏百思不得其解。 “很简单,只要用的餐具是银具,便可以事先发现膳食中的毒药,从而避过一劫。” 齐佳氏道:“这个奴婢也知道,但刘氏已是答应,又何来资格用银具。” “可她终归曾一宫之主,迁出主殿时,将银具带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此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齐佳氏一脸无助地看着凌若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娘娘,您可得帮奴婢指一条生路啊,奴婢不想死。” “本宫若是不想救你,就不会让人将你传来承乾宫了。”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道:“你且先去暖阁中待着,本宫得好生想想才行。” 在齐佳氏被带去暖阁后,杨海小声道:“主子,您真要救齐佳氏?恕奴才直言,齐佳氏愚蠢无知,实在不值得主子救。退一步说,这一次主子救了她,下一次,她不知道会再惹出怎样的事来,主子不可能次次都救得了。” “本宫知道,但本宫不能不救。”在杨海不解的目光中,她道:“皇后自释了禁足后,无时无刻不想夺回属于她的大权,而本宫无疑是碍了她的路。这次若是坐实了齐佳氏下毒谋害的罪名,你说皇后与刘氏会甘心仅仅只是除去一个微不足道的齐佳氏吗?” 杨海眼皮一跳,正要说话,另一声音先他一步道:“从始至终,皇后的目的都是主子,刘氏亦不用说了,所以只要她们抓到了齐佳氏,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事情推到主子身上,譬如说是主子指使齐佳氏所为。” 三福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刚才就是他在说话,待他入殿后,水秀好奇地问,“齐佳氏与皇后并不亲近,她怎么会听皇后的话。” 凌若凉声道:“很简单,只要皇后说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她自然会按着皇后的话去做,齐佳氏可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一听这话,水秀着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皇后早晚会来咱们宫里传人的,您又不能藏着不交出去。” 三福沉声道:“主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 凌若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是说杀了齐佳氏?” “不错,然后将她装成畏罪自杀,这样就算皇后与刘答应有所怀疑,也拿主子没办法,不过得等她出了承乾宫之后再动手。”三福给出了一个最简便,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同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凌若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可她却是摇起了头,三福见状急切地道:“主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心慈手软,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本宫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事情暂时还没到那个时候。”说到此处,凌若不再多言,只是朝水秀道:“去将御药房的赵总管给本宫请来。” 水秀依言退下,不多时将赵方请了过来,后者对于凌若突然相请,颇有些奇怪,在请过安后,他小声道:“不知贵妃娘娘唤奴才过来有何事吩咐?” 凌若叹了口气,道:“当着公公的面,本宫也不说虚话,本宫有件事,想请公公帮忙。” 赵方虽一把年纪,头脑却不糊涂,他曾帮着凌若做过不少事,相对的,凌若也帮他牢牢稳坐着御药房总管的位置,无人能动,所以一听凌若这话,便立刻道:“娘娘无需客气,尽管吩咐就是了。” 凌若点点头,道:“公公可曾发现御药房的砒霜少了一些?” 赵方眼皮一跳,低头道:“不瞒娘娘的话,奴才前几日在清点的时候确实发现有所短缺,但问了底下的人都说没有取过,这药材短缺稍许,奴才倒是能应付过去,但砒霜乃是剧毒之物,这样突然短缺,奴才实在很怕会闹出事来,所以这几天一直很头疼,只是此事娘娘如何知晓?” “本宫不止知道这件事,还知道是何人取去的。”不等赵方发问,她又道:“齐佳氏可是曾奉命送一批药材去过御药房?” “齐佳氏……”赵方想了一会儿方才记起这个名字来,连连点头道:“是,确有这么一回事,难不成砒霜是她取的?” 凌若也不瞒他,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随后道:“依本宫猜测,皇后一定会查到御药房,一旦发现砒霜短缺,那么齐佳氏就难逃罪责。” 赵方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是希望奴才将砒霜的帐做平,让人发现不了短缺?” 凌若颔首道:“不错,不知公公可有办法?” “这个……”赵方斟酌道:“奴才可以试一试,但奴才只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瞒天过海。” “八成足够了。”在赵方离去后,凌若来到暖阁中,对坐立不安的齐佳氏道:“若是皇后来传,本宫会与你一道过去,你记着,千万不可承认拿过砒霜,至于御药房那边,本宫会让人去安排,你不必担心,总之咬牢一点,什么都没有做过,明白吗?” 齐佳氏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海匆匆进来道:“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传齐佳氏过去,此刻正等在外面。” “皇后的动作倒是真快。”如此说着,她问道:“谁过来了?” “回主子的话,是小宁子。”杨海的回答令凌若颇有些惊讶,却是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鼻尖冒汗的齐佳氏道:“把汗擦了,然后随本宫出去。” 齐佳氏手忙脚乱地擦着汗,随即紧张地部这:“娘娘,真的不会有事吗,奴婢不想死” “只要你记住本宫刚才的话,就一定会没事。但如果你说错了什么,以致被皇后发现了破绽,就别怪本宫。” 一听这话,齐佳氏忙不迭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行了,出去吧。”凌若带着齐佳氏来到正殿,小宁子正在与三福说话,“师傅,说起来咱们师徒已经好久没见了,您老身子一向可好?” 他说得极是自然,好像真的是关心三福一样,谁又能想到,就是他,害死了翡翠,害得三福瘸了一条脚,要不是凌若出手相救,三福早已去了阎罗殿报到。 三福盯着他,冷冷一笑道:“托福,还算过得去,怎么了,急着给我送终吗?” 小宁子低头笑道:“师傅说笑了,徒儿巴不得师傅长命百岁,这样才可以为师傅尽孝。” 三福盯着他,冷冷道:“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长,这样才能看到你这个背信弃义,靠出卖别人来上位的家伙,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就怕师傅看不到”小宁子笑意不改的说着,在看到站在殿外的凌若与齐佳氏后,他迎上来打着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免礼,刚才杨海与本宫说,皇后娘娘要传齐佳氏过去,公公可知所为何事?”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小宁子能够深得那拉氏信任,嘴巴自是牢得很,不该说的,任凭别人问破了嘴皮子也不会说一个字。 凌若微一点头道:“正好本宫也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一道过去吧。” 小宁子没想到凌若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发怔,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头道:“主子也很是惦念贵妃,看到您过去,一定很开心。” 凌若笑而未语,扶着杨海的手,与小宁子他们一道往坤宁宫行去,到了殿内,果然看到刘氏坐在一旁,神色颇为难看,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太监,齐佳氏在凌若耳边道:“娘娘,这个就是小南子。” 凌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个时候,那拉氏已是轻笑道:“什么风把贵妃给吹来了?” 凌若直起身,似笑非笑地道:“娘娘这是在怪臣妾这些日子没过来请安吗?” “本宫哪里是怪你,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本宫派人去传齐佳氏,结果就说贵妃先一步将齐佳氏给传了过去,你说巧不巧?” 凌若低头道:“确是有些巧,臣妾听小宁子说娘娘传召齐佳氏,便擅做主张跟来了,娘娘不会怪臣妾多事吧。” “贵妃说的是哪里话,这次的事,就算你不来,本宫也要派人去请你过来。”如此说了一句后,那拉氏目光一转,道:“刘答应,你把事情告诉熹贵妃。” “是。”刘氏目光在凌若身上打了个转,将发现午膳中有砒霜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臣妾当时整个人都慌了,赶紧就带了东西来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晓此事后也是凤颜大怒,将御膳房的人都给传了过来,一问之下,除了负责送膳的小南子之外都没有问题。”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否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么说来,是小南子在膳食中下药?”凌若话音刚落,小南子赶紧跪下道:“娘娘明鉴,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是奴才在送膳的路上,曾经被齐佳氏撞了一下,后来是她替奴才捡起的食盒,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的问题。” “哦?竟然有这种事?”凌若转头对一直不曾说话的齐佳氏道:“果真是你在刘答应的午膳中下毒吗?” 齐佳氏忍着心中的害怕,连连摇手,“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奴婢当时真的是不心撞了南公公,至于下毒什么的,奴婢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那拉氏冷声道:“本宫问过安禄,他说最近常看到你在御膳房附近出入,那你倒是说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佳氏慌张地看了凌若一眼,跪下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恰好经过御膳房。再说,奴婢无缘无故地害刘答应做什么?” 刘氏眼圈微红地道:“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你自己心中清楚,无非是因为皇上发现你对我所做的恶事,将你降为官女子,因此怀恨在心,在膳食中下药毒害我。亏得我当时用的是银具,及时发现膳食有毒,否则如今早已没了性命。” “奴婢不知道刘答应在说什么,皇上将奴婢罚为官女子,是因为奴婢罪有应得,与人无尤;试问奴婢又怎会怀恨刘答应呢!”齐佳氏平日蠢了些,关键时刻倒还说得有模有样,令刘氏一时之间也挑不出话来。 在示意凌若坐下后,那拉氏道:“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悔过了?” “是。”齐佳氏话音刚落,那拉氏便道:“那为何刚才本宫传钱莫多来的时候,说你刚来时对刘答应颇有怨恨,有人还曾听到你诅咒刘答应,这个又该如何解释?” 那拉氏功夫做的很足,先将御膳房还有内务府的人传来问过话后,才命小宁子去传齐佳氏。为的,自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齐佳氏,而是她后面的人! 齐佳氏被那拉氏问得语塞,求救似的看着凌若,后者看着宫人端上来的茶道:“敢问娘娘,除了小南子与钱莫多的话,可还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事与齐佳氏有关。”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道:“据本宫所知,齐佳氏曾去过御药房,而下在膳食里的药也已经由太医证明了是砒霜,齐佳氏没有出过宫,那么想要得到砒霜就只有从御药房取了,本宫已经命人去传赵方了,很快会到,至于齐佳氏的住处,本宫也让杜鹃去搜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说到此处,她对跪在地上,满脸惊慌的齐佳氏道:“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肯如实招供,本宫就饶你一条性命。” “奴婢……奴婢……”那拉氏的话倒还真让齐佳氏有那么一丝的犹豫,不过在看到凌若冷厉警告的目光时,犹豫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决的否认,“奴婢确实没有做过此事,就在奴婢踏入坤宁宫之前,还什么都不知道,请娘娘明鉴。” 那拉氏若有所指地看着凌若道:“贵妃,你一直与齐佳氏在一起,她当真什么都没与你说吗?” 凌若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回娘娘的话,若臣妾知道齐佳氏下毒谋害刘答应,必定会让她如实招供,但此事臣妾确实毫不知情,而且臣妾觉得齐佳氏并不像这么狠毒的人,当中或许有误会也说不定。” 虽然凌若说得含蓄,但在场之人又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回护之意,刘氏忍不住道:“娘娘这样说,就是想要包庇齐佳氏了?” 凌若脸上一直温和的神色因为她这句话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无尽森寒,“刘答应,本宫若是存心要包庇齐佳氏,此刻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这样说,可是存心想污蔑本宫的名誉?” 面对她的质问,刘氏起身道:“臣妾不敢,臣妾也只是说出心中的怀疑罢了,毕竟自从来了这里后,娘娘就一直帮着齐佳氏说话,又说她不像这种狠毒之人。臣妾敢问娘娘一句,若齐佳氏不狠毒,当初仗着贵人身份将臣妾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人又是谁?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齐佳氏肯改过,刘答应又何必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本宫倒是很好奇,刘答应就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吗?” 凌若这句话令刘氏心中一颤,因为她突然想起被自己亲手掐死的那个孩子,与弘瞻一样,十月怀胎,是她给了他生命,却也是她结束了他的生命。 “没有!”虽然刘氏很快答出这两个字来,但凌若又怎会没察觉到她中间的停顿,冷然道:“总之这件事一日没有定论,齐佳氏就未必是下毒的凶手。相信这一点,皇后娘娘也不会有意见。” 那拉氏点头道:“一切等赵方还有杜鹃他们来了再说,刘答应坐下吧,本宫答应你,绝不会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谨遵娘娘旨意。”那拉氏也发了话,刘氏只得咽下心中的怒气,重新落坐,但她的目光一直在凌若与齐佳氏脸上打转。 相较于齐佳氏的惴惴不安,凌若若无其事地喝着茶,连看都不看刘氏,在等了一会儿后,赵方先到了,并且将那拉氏要求的关于御药房药材记录的册子也给带来了。 进得大殿,赵方一拍袖子跪下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熹贵妃请安,给刘答应请安。” “起来吧。”如此说了一句后,那拉氏没有直接问赵方话,而是看向奉命去传赵方的孙墨,“御药房里的砒霜都过称了吗?” 孙墨恭谨地道:“回主子的话,过称了,总共是五斤七两三钱的砒霜。” 那拉氏点点头,随即朝赵方伸出了纤长的手,赵方会意,赶紧将捧在手中的册子双手递过去。 那拉氏一页页的翻看着,将雍正六年所有的药材记录全部都看了一遍,砒霜原是进了七斤,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用了一斤八两七钱,这么说来,砒霜的份量倒是一点不缺,刚刚好。而这些支取砒霜的人当中,并没有出现齐佳氏或是任何与齐佳氏有关的名字。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倒打一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可是奇怪了,砒霜分毫没少,齐佳氏的砒霜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不是她?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那拉氏否认了。宫里头,会用那么极端手法对付刘氏的,除了齐佳氏之外,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钮祜禄氏或许有可能,但跟自己斗了二十多年的钮祜禄氏绝不会用这样直接极端的手法,若真是这样冲动,她也不会一直到现在还稳坐着贵妃的位置。 刘氏紧张地盯着那拉氏,道:“娘娘,砒霜可是少了?” 那拉氏没有理会她,盯着赵方道:“册中记录的药材出入都准确吗,没有一丝错误?” 赵方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掌管御药房多年,但凡药材出入,必定记录在案,除非是有人偷取的。不过之前孙公公命人将砒霜过称的时候,奴才就已经翻查过记录了,两边相加,正好七斤,并无出入。” 赵方回去后,几经思量,最终没有在帐目上去手脚,而是命人将所有砒霜过称,然后减去帐目上正常取用的,缺的那些就用面粉充数,左右砒霜与面粉一个样,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深通药理的人,也不能轻易分辩出。只是这会影响到砒霜的药用效果,幸好掺的面粉并不多,影响不了多少。 刘氏一怔,赶紧朝那拉氏道:“娘娘,真是如此吗?” 那拉氏终于合上了册子,道:“不错,两边相加,确是七斤,应该无人偷取过砒霜。刘答应不信的话,也可看看。” 刘氏满心疑惑,将册子接过来仔细看着,且还怕心算有误,问那拉氏要来纸笔将看到的数字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再相加,但不管她怎么加,最终得出的数字都是一斤八两七钱,没有任何出入,至于册上的名字,她也寻不到一丝与齐佳氏关联的痕迹,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次取砒霜是在雍正五年的十一月,太医院用来入药。 凌若将喝了一半的碧螺春搁在小几上,轻笑道:“看起来,御药房的砒霜没有少,而齐佳氏又不可能出宫,刘答应膳食中的毒应该与她无关了。” 那拉氏将孙墨唤到身边,再一次确认过后,方才道:“若是杜鹃没有在齐佳氏的住处搜到砒霜,那么就应该是无关了。” 刘氏没有说话,但看她的样子,显然不认为齐佳氏与此事无关,等了一会儿,杜鹃回来了,但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令那拉氏与刘氏更加失望,因为她并没有在齐佳氏的住处搜到砒霜。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一直强行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刘氏,此刻终于忍不住道:“这当中一定有问题,齐佳氏就是下毒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有错。” 凌若绛唇微勾,露出一抹倾绝夺目的笑容,“本宫有一件事很奇怪,刘答应能否为本宫解答?” “娘娘请说,只要是臣妾知道的,一定悉数相告。” 面对刘氏的话,凌若道:“从本宫踏进这里开始,就听到刘答应始终一口咬定齐佳氏是下毒之人,你为何如此肯定,仅仅是因为你与齐佳氏的过节吗?” “害人者必有动机,臣妾以为齐佳氏与臣妾的过节就是最好的动机。”刘氏话音刚落,凌若便道:“那么刘答应敢肯定从你雍正二年入宫到现在,将近四年的时间,只与齐佳氏一人有过节吗?” 刘氏目光微闪,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凌若展一展袖,漫然道:“之前你利用六阿哥来陷害齐佳氏,后来被本宫查出真像,令你被贬为答应不说,还与六阿哥母子分离。说起来,本宫与刘答应也有些许过节,不是吗?” 刘氏没想到凌若会这么说,怔了一会儿方道:“那件事确实是臣妾的错,臣妾鬼迷心窍,做出连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来,娘娘查出真相,阻止臣妾一错再错,对于娘娘,臣妾只存感激之心,从无丝毫怨恨,所以娘娘所谓的过节在臣妾看来并不存在。” 凌若盯着刘氏,待她说完后方才抿唇一笑道:“竟是这样吗,看来还真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刘答应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虚伪?是本宫多想了,还是当真虚伪得很?” 刘氏目光微缩,凝声道:“看来臣妾说什么娘娘都是不会相信的,但臣妾可以肯定,此事必与齐佳氏有着关系。”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那刘答应想不想听听本宫此时的想法。” 刘氏欠身道:“娘娘请说,臣妾洗耳恭听。” 凌若抚着五彩斗纹的茶盏,缓缓道:“本宫觉得此事就像之前六阿哥那桩事情一样,一切皆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莫说刘氏,就是那拉氏听得这句话也是为之色变,往前倾了身肃声道:“熹贵妃,此事兹事体大,一切都要讲究真凭实据,可不能信口胡说。” 刘氏红着双眼道:“臣妾险些被人害死,娘娘如今却说一切皆是臣妾自己所为,您……您就算要帮着齐佳氏也不能这样污陷臣妾。” “齐佳氏本就是清白的,又何需本宫帮,倒是刘答应反应这么大,可是因为让本宫说中了?” 刘氏又怒又气,却又不敢对着凌若发作,只能朝那拉氏哭诉道:“娘娘,贵妃娘娘这话,真是冤枉死臣妾了,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本宫知道,刘答应且先别难过。”安抚了刘氏之后,那拉氏再次看向凌若,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更加严肃,“熹贵妃,你指称这一切是刘答应演的一出戏,可有证据?” “一来,砒霜未少;二来,齐佳氏房中并无砒霜;三来,齐佳氏曾羞辱过刘答应,她虽然口中说对此并不介怀,臣妾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刘答应是人而非圣人;所以臣妾以为,刘答应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这次刘氏真是冤枉到家了,明明就是受害者,结果却被人倒打一耙,反说是她演的戏,是她想害人。 刘氏恨恨地看了凌若一眼,跪下道:“皇后娘娘,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臣妾当真是被人所害,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锦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也觉此事颇为棘手,若只是齐佳氏一人,事情早就已经解决了,偏偏半路杀出一个钮祜禄氏来,令这件事无法为她掌控。 在刘氏的哭诉下,她道:“这样吧,本宫亲自去一趟齐佳氏的住处,若真找不到砒霜的踪迹,本宫就相信她的清白。至于刘答应,本宫相信六阿哥那件事,她只是一时糊涂,如今绝不会再做那样子的事,熹贵妃莫要多想。” 那拉氏毕竟是皇后,凌若也不好一味与她做对,而且这件事究竟怎样,她心里很清楚,齐佳氏才是那个下毒人。 见凌若不说话,她起身道:“既是都没意见,那咱们这就过去吧,早些查清楚,也好早些还了清白。” 在她这句话下,凌若与刘氏随同那拉氏一并前往内务府,水秀等人跟在后面,在走到半道上时,水秀快走几步,来到凌若身边,附耳低语,“主子,齐佳氏刚才说装过砒霜的那只锦囊她还没来得及扔掉,仍放在柜顶,杜鹃应该是看不到柜顶的情况,所以才没发现。” 凌若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了,到时候随机应变。” 在众人踏进内务府后,得到消息的钱莫多连忙迎了出来,在得知那拉氏的来意后,他赔笑道:“娘娘,奴才带您过去。” “好,有劳钱总管了。”随着那拉氏的话,钱莫多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齐佳氏所住的平房。 屋中看着很乱,明显已经被搜过了一遍了,几乎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衣裳扔得满地都是。 那拉氏示意小宁子搜查,自己则牢牢盯着齐佳氏,只要她在这里藏了东西而又没被找到,就肯定会不由自主地往藏了东西的地方看。 那拉氏没有猜错,但是她算漏了一个人,她能想到这一点,凌若又怎会想不到,那拉氏刚盯上齐佳氏,凌若已是道:“水秀,你将齐佳氏带到旁边的屋子里,仔细检查一下,看她身上会不会藏了什么,以免皇后娘娘总觉得她是下毒的人。”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水秀一人检查的话,也可派人去盯着。” 那拉氏知道凌若这是存心支开齐佳氏,当下道:“不必了,若真有什么,这一路上,她也早就偷偷扔了,哪还轮得到咱们检查。” 凌若执意道:“这一路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哪里能找得到机会扔,还是仔细查查的好。” 那拉氏盯了她一会儿道:“就算真的要查,也不必急在一时,待搜完屋子后再查也不迟,说不定东西就在屋子里。” 见她这样坚持,凌若也只得放弃,否则就显得太过明显了。 齐佳氏一直让自己冷静一些,要装得跟没事人一般,但听得那拉氏的话时,仍然忍不住浑身战栗,双眼更是不由自主地往柜顶瞟去。 看到她如此愚蠢的表现,凌若心中暗恼,然当着那拉氏的面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意寻话分散齐佳氏的注意力。但最终还是被那拉氏看出一丝端倪,走到那个比人还高的大柜前。这原是住在此处的宫女放衣裳用的,如今衣裳已经全部被翻了个遍,空荡荡的一眼就看遍了,根本藏不了什么东西。 杜鹃走到那拉氏身边,道:“主子,奴婢当时仔细找过,衣棠也一件件检查过,确实没发现异样。” 那拉氏颔首不语,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柜子,之后更是退开几步,以便更全面的观察柜子,刘氏一直跟在那拉氏身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小声道:“娘娘,这柜子可是有古怪?” 那拉氏瞥了一眼满脸紧张的齐佳氏,更加肯定这柜子有问题,四下看过后最终将目光放到了柜顶,唤过杜鹃道:“柜顶看过了吗?” 那拉氏这话令杜鹃意识到自己搜查屋子时的一个漏洞,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的话,没有!” 那拉氏转头道:“小宁子,去看看柜顶有没有事。” 这下子莫说是齐佳氏,就是凌若也紧张了起来,眼看着小宁子将凳子端过来,却寻不出阻止的法子。若真让小宁子在柜顶寻到锦囊,那真可谓是铁证如山了,连她也救不了齐佳氏。 齐佳氏慌得冷汗直冒,想要与凌若商量办法,无奈屋中那么多双眼睛,她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小宁子只站了一会儿后就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银红色的锦囊,一看到那个锦囊,齐佳氏就差点昏过去,竟然……竟然真的被找到了。完了,完了,她这次一定难逃死劫。 凌若脸色一时也难看得紧,齐佳氏这个蠢货,下完毒也不知道将证据毁去,居然就这么大刺刺的搁在柜顶,自以为很安全,殊不知那拉氏早就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异常,所以才一直盯着这个柜子不放。 当刘氏看到小宁子手里的锦囊后,忐忑的表情立刻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冷笑与讽刺,盯着面如死灰的齐佳氏道:“你刚才不是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没下毒吗?那这个锦囊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齐佳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对于自己没有及时将这个锦囊销毁的行为后悔不已,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见她不说话,刘氏眼中的讽刺更深,“怎么,无话可说了吗?果然就是你在我膳食中下毒,你就是那个凶手!” 小宁子将锦囊打开,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应该就是砒霜无疑了,那拉氏在看过那些粉末后,对面色阴沉的凌若道:“贵妃刚才一直说齐佳氏不是一个狠毒之人,不会做出这种事,眼下看来,齐佳氏似乎让贵妃失望了。毒,千真万确就是齐佳氏下的,若非刘答应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如今已是丢了性命。” 听得那拉氏这话,刘氏也想起之前凌若所说的话,凉声道:“是啊,亏得娘娘刚才还一直维护齐佳氏,甚至为了她指称臣妾自己给自己下毒,从而嫁祸齐佳氏,您可是被她骗得不轻。”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峰回路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沉着脸没说话,她虽掌着后宫大权,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就算想救齐佳氏也没办法。这个蠢货,她自己要绝自己的路,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齐佳氏已经慌了,跪在揪着凌若的衣裳颤声道:“娘娘,你救救奴婢,奴婢……奴婢……” 凌若还没有开口,刘氏已是冷笑着道:“齐佳燕雪,你终于承认了吗?亏得你刚才还振振有词,说自己多么冤枉无辜,戏演得可真好,差点将所有人都给骗了,亏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这个时候,任你求谁都无用,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了。”说到此处,她瞥了凌若一眼,道:“究竟这件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在背后主使你,若你是受人指使,从而犯下大错,只要你肯将主使者说出来,皇后娘娘定会念在你存心悔过的份上,饶你一条性命,但若再满口胡言,就只有从严处置了。” “奴婢……”齐佳氏低着头,眼珠子一刻不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凌若冷声道:“如今只是搜到了一个锦囊,锦囊是何人所有,装的又是什么,到现在还不清楚,刘答应就急着往齐佳氏头上扣帽子,还连背后主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倒真是让本宫有点怀疑。” 刘氏冷笑一声道:“齐佳氏此刻的表情足以说明这只锦囊是她的,也足以说明里面的东西是砒霜,臣妾真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娘娘还在怀疑什么?” “锦囊上面没有绣着名字,可以说是齐佳氏的,也可以说……”凌若眼角一扬,冰冷的眸光在刘氏脸上扫过,“也可以说是刘答应你的,不是吗?” 刘氏气极道:“到了这个时候,娘娘还要血口喷人吗?” “瞧瞧,刘答应又激动了,你总是这个样子,你倒是说说,要本宫如何不怀疑你。”凌若轻描淡写的说着,她知道那拉氏与刘氏都盼着将主使齐佳氏下毒的罪名嫁祸到自己身上,所以更加不会让刘氏找到机会。唯一担心的就是齐佳氏这个蠢货说错话。 “好了,一个个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切等回坤宁宫再说吧。”那拉氏轻斥了一句,正要离开此处,忽地看到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这个人那拉氏不止认识,还很熟悉。 三福走到屋中,朝凌若等人一一行礼后,起身道:“主子,奴才已经奉主子之命,搜查过此处,并未发现有何古怪,刚才想去承乾宫向主子禀报,哪知刚走到半路,便意外得知主子随皇后娘娘来了内务府,又折回此处,奴才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三福的话令凌若暗自奇怪,她并没有派三福来内务府,更没有让他搜查齐佳氏的屋子,他怎么会在此处出现,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不过奇怪归奇怪,三福既然出现,必定有他的打算,当下道:“既是没发现便算了。” 不等三福再说话,那拉氏已是凉声道:“原来贵妃也派人来这里搜查了吗?只是你刚才不是还说在到坤宁宫之前,并不晓得刘答应中毒的事,怎么一转眼,又冒出这么一桩事来,究竟贵妃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三福微微一怔,旋即已是想好了说辞,低头道:“皇后娘娘误会了,主子派奴才过来,并不是为了娘娘所说的事,乃是因为齐佳氏说最近常感觉有人在屋外偷窥,令人感觉很是害怕,主子知晓后,便派奴才过来看看,搜查一下附近,看有没有什么古怪。” “原来如此。”话虽如此,但看那拉氏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不过她也没兴趣深纠下去,毕竟她现在已经掌握了齐佳氏下毒的罪证,一回到坤宁宫,便可以对她严加审问,齐佳氏固然要死,钮祜禄氏也休想轻易脱身。 “主子,皇后娘娘说刘答应中毒,果真有这回事吗?”三福故作惊讶地问着,在得知了事情大概的始末后,盯着小宁子手里的锦囊道:“这么说来,锦囊里的便是砒霜了?” 待凌若点头后,他想了一会儿,道:“主子,能否让奴才看看锦囊里的砒霜?” 刘氏闻言,先一步道:“福公公看这个做什么,砒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不小心吃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多谢答应提醒,奴才一定会很小心的。”不论是三福的出现还是他此刻的言语,都令凌若很奇怪,不过她相信三福不会害自己。 如此想着,凌若开口道:“娘娘,能否借锦囊一观?” “既是贵妃开口,自然可以,小宁子,把锦囊给三福。”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睛,那拉氏也不怕凌若或是三福动手脚。 小宁子递过锦囊,道:“师傅,您可拿稳了,小心别让砒霜沾到手,否则要是没洗净就吃东西,可是会没命的。” “多谢提醒。”三福接过锦囊,将袋口拉开,放在鼻下闻着,之后又用小指甲从里面挑出些许白色的粉末来仔细端详着。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罢了,可是在看了一会儿后,他竟然将那些粉末弹进了嘴里,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凌若更是慌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吐出来。水秀,你立刻去请太医过来,快去!” 那拉氏也是一脸惊疑,不明白三福何以会做出这样近乎找死的事情来,三福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再次为之一惊。 “水秀,我没事,不必去请太医。”在唤住水秀后,三福一脸平静地对满面忧心的凌若道:“主子不必担心,这锦囊里的根本不是砒霜,而是面粉。” 凌若怔怔地看着他与他手里的锦囊,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来,“面粉?” 三福低头道:“不错,因为砒霜与面粉均是一样的颜色与质地,所以两者很容易混淆,但奴才以前接触过砒霜,知道砒霜有一种独特的气味,而这种气味,奴才并没有在锦囊里闻到,所以才大胆一试,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乌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可能!”刘氏快步来到三福面前,夺过他手里的锦囊,厉声道:“这明明就是砒霜,怎么会变成面粉的,你胡说!” 三福一脸无辜地道:“刚才答应亲眼看到奴才试这锦囊中的东西了,若真是砒霜,奴才如何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若答应实在信不过的话,大可以亲自一尝。” 刘氏一时回答不出,但看她的表情,依然不相信锦囊里的是面粉。至于齐佳氏已是完全蒙了,她记得很清楚,这个锦囊里面装的就是砒霜,当时下完毒后,还剩下一点点,她给搁在柜顶了,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面粉?不过她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要是锦囊里的真变成了面粉,那所谓的物证也就不存在了,对她可是再好不过。 自三福尝过锦囊里的东西后,那拉氏就一直盯着他,虽然砒霜是剧毒,但从吃下去到毒发也需要一段时间,三福一时半会儿没事,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福依然没有表露出哪怕一丁点儿中毒的迹象,奇怪,难道真的是面粉? 正自奇怪间,刘氏已是走到她身旁,道:“娘娘,您看此事该怎么办?” 那拉氏眸光在三福脸上扫过,冷冷道:“既然有人说锦囊里的东西是面粉,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太医过来一看,小宁子!” 一听得那拉氏唤自己名字,小宁子连忙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在其走后,屋中的气氛异常凝重,齐佳氏跪得双腿发麻,却不敢动一下,这样的静默一直持续到小宁子回来。 小宁子做事很谨慎,他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给请了过来,那拉氏示意刘氏将锦囊交给他们,“请诸位太医验验,这锦囊里的究竟是砒霜还是面粉。” 周明华也在其中,他沾了一点粉末在手中,仔细看过闻过后,摇头道:“这东西虽然很像砒霜,但应该不是。”其他几位太医在他之后也说出了各自的看法,均认为这并非砒霜。 一听这话,刘氏顿时急了,道:“几位太医确实检查清楚了吗,这明明就是砒霜,怎么可能不是。” “刘答应这话好生奇怪,你如何一口咬定锦囊里的东西是砒霜,难不成……”凌若话锋一转,道:“锦囊根本就是你的?” 刘氏脸色一青,咬牙道:“娘娘这是非要将污水泼到臣妾身上来吗?” “本宫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刘答应如此激动做什么?”如今事情已经再次回到掌控之中,凌若自然不会与刘氏动气。 这个时候,其中一位太医道:“其实想要确认这个究竟是不是砒霜,并不麻烦,端盆水来,将这些粉末化开,然后用银针一试便知。” 一听这话刘氏立刻命金姑去端水,她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是面粉,可是结果却再一次让刘氏失望,当银针探入掺了粉末的水中后,并没有变黑,仅仅只是有些许泛青罢了。 刘氏失魂落魄地道:“不,不可能!这明明就是砒霜,为什么银针没有变黑?这不合理,定是银针有问题。” 与她相反的是齐佳氏,银针试毒所得出的结果,令她彻底放了心,物证没了,又没人亲眼看到她下毒,就算那拉氏是皇后也拿她无可奈何,这次可真是虚惊一场。 三福轻笑道:“刘答应这话可真是好笑,之前奴才说锦囊里的是面粉您不相信,如今几位太医当着刘答应的面验了,您还是不相信,难道非要说这是砒霜您才肯相信吗?” 刘氏一时为之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若真只是面粉这么简单,齐佳氏为何要放在锦囊里,还特意搁到这么高的地方,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不想让人找到。” 凌若目光一转,对尚跪在地上的齐佳氏道:“刘答应奇怪你为什么要将这么一个锦囊阁在柜顶,你且将实话告诉刘答应。” “是。”齐佳氏哪里有什么实话,胡乱道:“回刘答应的话,奴婢自从来了内务府后,一应私物便都不能留着,这只锦囊是奴婢悄悄留下来的,为免被人发现,所以搁在了柜顶,至于面粉……”编到此处,她有些词穷,想了好一会儿才接下去,“其实原本在面粉里头还有一只鎏金宝石戒指的,这样一来,别人就算找到了锦囊也会以为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面粉,不会想到在面粉里头还有一只戒指,但前阵子不知怎么回事,锦囊与面粉都在,但戒指却不翼而飞了,也就在那件事后,奴婢经常感觉有人在屋外偷窥。” 待其说完后,凌若挑一挑黛眉,道:“如何,刘答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氏咬着牙没有说话,倒是那拉氏道:“既然粉末无毒,为何银针会发青?” 周明华拱手答道:“此处潮气极重,想必是因为吸收了过多的潮气,才会令银针变色。但如果这是砒霜,银针就一定会发黑。” 那拉氏虽不愿接受这个答案,却无可奈何,道:“看来刘答应中毒一事,确与齐佳氏无关,一切皆是一场误会,你且起来吧。” 听得这话,齐佳氏欣喜若狂,连连谢恩,然后撑着麻木的双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那拉氏欲就此作罢,刘氏不甘心,银牙暗咬,道:“娘娘,三福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本就是很可疑了,而他出现后就立刻将锦囊要了过去,随后又说里面东西是面粉,臣妾怀疑很可能是他暗中调换了锦囊,将砒霜变成了面粉。” 不等那拉氏说话,凌若已然沉下脸道:“刘答应,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样说,就是指本宫刻意徇私,包庇齐佳氏了?”刘氏刚要说话,她再次道:“本宫一向公允,若刘答应有证据,尽管说就是;但若空口无凭,本宫劝刘答应还是不要开这个口的好。” 刘氏待要再说,那拉氏已然道:“好了,刘答应,本宫知道你想要抓住下毒的那个人,但本宫与你显然都误会了齐佳氏,她并不是那个下毒者。”她比刘氏更会审时度势,谁都知道齐佳氏就是那个下毒人,可原以为是物证的锦囊却闹了个大乌龙,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留其一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那拉氏的话,刘氏不敢反驳,应了一声后随那拉氏往外走去,在即将跨过门槛时,那拉氏耳中传来凌若的声音,“娘娘这就走了吗,那刘答应被人下毒一事怎么办??” 那拉氏脚步一顿,恻目看了一眼凌若,“贵妃放心,本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如此歹毒心肠的人逍遥法外。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凌若露出一丝微凉的笑容,“那臣妾就拭目以待。” 待那拉氏还有太医等人走远后,凌若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锦囊里当然被发现是砒霜,事情可就麻烦了。 齐佳氏捡起掉在地上的锦囊,反复看过后确认就是她自己的那一只,但里面的东西为何会对砒霜变成了面粉,她却是一头雾水。 凌若定了定神后,看向站在旁边的三福,“锦囊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三福微微一笑道:“不敢隐瞒主子,确实是奴才做的手脚,将砒霜换成了面粉,真正的砒霜在这里。”如此说着,他将自己的帽子摘下,露出藏在里面一只钱袋,打开来,是与刚才一样的粉末,但这可是剧毒之物,稍稍沾之,便会取人性命。 “奴才换了砒霜后,不知如何处置才好,若是随意丢弃,只怕会被人发现,这个时候,您与皇后娘娘又来了,无奈之下,便只藏在此处。” 水秀抿唇笑道:“真亏福公公想得到这么一个绝妙的藏处,哪怕刚才皇后娘娘要搜你的身,估摸着也发现不了。” 齐佳氏好奇地道:“可是福公公怎知奴婢将砒霜放在柜顶?” 莫说齐佳氏,就是凌若也有这个疑惑,“是啊,你怎么会在此处?” “当时主子与齐佳氏随小宁子去了坤宁宫后,奴才方才想起,未曾问剩余的砒霜在何处,万一若是藏在这屋中又被皇后找到,就算是铁证了,所以奴才立刻就来了此处,哪知刚到这里,便看到杜鹃带着人在这里东翻西找,奴才不敢露面,一直到她走了方才翻查,也是奴才饶幸,发现有一只锦囊在柜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真是亏得你细心,才令皇后与刘氏空手而回。”这般说着,她对齐佳氏道:“好了,如今已经没事了,你将这里收拾一下,安心待着吧。” 齐佳氏一听这话,连忙又跪下哀求道:“娘娘,虽然刘氏没证据,但看她那样子,只怕并不相信奴婢是无辜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奴婢,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凌若压下心中的不悦道:“刘氏就算真要报复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否则就是在自找麻烦,所以你尽可安心,至于后面的事,待本宫仔细想想再说。” “多谢娘娘。”在齐佳氏的叩谢中,凌若离开了内务府,一言不发地回到承乾宫,待她坐下后,三福道:“主子真的打算再帮齐佳氏吗?” 凌若没有回答,而是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恕奴才直言,齐佳氏太过愚蠢,帮她很容易引火烧身,好比这一次,竟然不及时将锦囊扔掉,简直就是在自找麻烦。”这些话三福当着齐佳氏的面不好说,此刻却是无需再顾忌什么。 听他这么说着,水秀也忍不住道:“是啊,刚才连奴婢都有些看不过去,主子已经暗中提醒她了,她却还要往柜顶看去,这不是明着告诉皇后娘娘,柜顶藏着东西吗?而且奴婢看她那样,若不是福公公及时出现,说不定她为了活命就说下毒是主子指使的。这种人,为了自己,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三福再次劝道:“是啊,主子帮了她这一次,说不定她下一次会求主子助她复起,奴才看她并不甘心做一个官女子。但是她若真复起,只会给主子带来更多的麻烦。” 凌若抚着脸颊道:“你们说的本宫都知道,所以本宫并不打算帮齐佳氏什么,但这个人,始终要解决。” 三福沉默了一会儿道:“依奴才说,最好的办法是让齐佳氏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唯有死人,才不会有威胁。”见凌若不说话,三福加重了语气道:“主子,奴才知道您不愿与皇后一样,残忍无情,但非常事行非常手段,若是一味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三福,官女子死后该如何处置?”凌若突然问这么一句,令三福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好一会儿方道:“据奴才所知,官女子没有资格葬入皇陵,都是随意寻个地方埋了,若是有家人还好,没家人的就连个牌位都没有,说到底,官女子就与奴才们一样,是这宫里头最底层的人。” 凌若微一点头,道:“水秀,明儿个你出宫问徐太医要一副假死的药来,齐佳氏还是不要留在宫里的好。” 三福稍稍一想已是明白了她的打算,“主子是想以假死瞒过宫中的人,然后让齐佳氏出宫?”待凌若点头后,他缓缓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但万一齐佳氏还活着的消息走漏,只怕还是会给主子带来麻烦,尤其是齐佳氏这个人愚蠢却不自知,她不会明白主子这样做是为她好,甚至还会觉得主子利用完后,将她弃于宫外。皇后与刘答应的家人可都在京里头,一旦与她们勾结上,后果不堪设想。” 凌若拂一拂袖,面色冰冷地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虽放了齐佳氏一条性命,却会命人将她带到远离京城之处,让她在那里终老,永世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见凌若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安排,三福也不再多劝,毕竟齐佳氏若是能远离京城,对于凌若自然没有了威胁。 与此同时,那拉氏也回到了坤宁宫,一踏进殿,刘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您真打算就这么放过熹贵妃与齐佳氏吗?任谁都能看得出是齐佳氏下的毒,而熹贵妃就是幕后主使者,她们想要臣妾的性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那拉氏冷眼道:“知道又如何,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下一次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恨恨地咬牙道:“锦囊一定是被三福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发现古怪。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刘答应,锦囊确实被三福动了手脚,但并不是从奴才手里接过锦囊的时候。”小宁子的话令刘氏一愣,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小宁子看向那拉氏,待其点头后方才继续道:“若奴才没料错的话,应该是在咱们进去之前。虽然三福说是奉了熹贵妃的命来齐佳氏屋中查看,但他刚出现的时候,奴才留意到熹贵妃的表情很惊讶,所以奴才斗胆猜测,熹贵妃事先根本不知道三福会在那里。” 听到这里,刘氏会过意来,“你是说,三福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不错,很可能他是猜到齐佳氏可能会将没用完的砒霜收在屋中,所以过来查看,发现之后,则趁机将砒霜换成了面粉。”说到此处,小宁子一脸无奈地道:“这一点想必主子也猜到了,只是寻不到证据。” “不错,这一次是咱们棋差一招,既已输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见刘氏咬唇不语,那拉氏意味深长地道:“刘答应,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不甘心就此放过钮祜禄氏与齐佳氏,但来日方长,早晚有你报仇的那一日,无需急在一时。在宫里头,旁的东西可以没有,但耐心必须得有。” 刘氏咬一咬牙再咬一咬牙,“臣妾明白,臣妾会忍耐,直至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那拉氏满意地点头,随后道:“齐佳氏头大无脑,这种人虽然好利用却也很令人头疼,看着吧,这一次没成功她很快又会闹出事来,本宫会派人盯着齐佳氏那边,下一次她可没那么好运了。” 得了她这句话,刘氏心里好过了些许,欠身道:“多谢娘娘,自臣妾被贬为答应后,唯娘娘尚肯垂怜,娘娘大恩,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那拉氏叹了一口气,起身看着外面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色道:“本宫这么做,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本宫自己。钮祜禄氏日益势大,又将属于本宫的权利夺走,单凭本宫一人想要对付她实在不易。” 刘氏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敛袖跪下道:“臣妾虽然力薄,但也愿助娘娘一臂之力,还望娘娘不嫌弃。” 那拉氏弯腰将她扶起,带着一丝笑意道:“刘答应肯帮本宫,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顿一顿,她敛去笑容,郑重道:“记住,只有除掉钮祜禄氏,你才能将六阿哥要回来,也只有除掉钮祜禄氏,你才有机会复起,再次成为谦嫔,乃至谦妃!” 刘氏眼皮一跳,轻声道:“娘娘真觉得臣妾能够复起?” 那拉氏再次笑道:“本宫当初被禁足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本宫完了,因为皇上厌恶本宫,不止禁足,还要废本宫后位。结果呢,本宫不是依旧好好站在这里。本宫可以,刘答应自然也可以!” 刘氏目光微闪,深深欠下身去,“那臣妾就承娘娘的话了。” 那拉氏拍拍她的手温言道:“好了,今儿个忙乱了一天了,你又受了惊吓,赶紧回去吧,本宫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参汤过去。” 刘氏大为感动,眸有泪光地向那拉氏再三谢恩,随后才扶了金姑的手离去。 在刘氏离开后,那拉氏卸下脸上那丝温情,对小宁子道:“徐氏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的话,徐常在是个安份的主,平日里除了待在长悦居之外,便是偶尔去御花园还有谨妃那里走走。”小宁子将最近打听观察得来的消息禀告给那拉氏,随后道:“有一件事奴才觉得很奇怪,但又不太肯定。” “无事,你尽管说。”那拉氏回到椅中坐下,将有些皱褶的裙子抚平,她已经四十多了,可谓是年近半百,不论多好的脂粉都遮不住那张脸上的细纹与暗黄,但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极力将自己装扮的精致无瑕,令自己远离凌乱与皱褶。 “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徐常在每次去过咸福宫后,都会有些许变化,有时候是动作,有时候是神态,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徐常在本人。” 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甚是奇怪,“不像她本人,那像谁?” “像……”小宁子感觉应该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但一时之间又始终想不出来,苦思冥想许久,甚至将自己认识的人一一想了个遍,依然没想起来,只能无奈地道:“主子,奴才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那拉氏不以为意地道:“无事,你且去将徐常在唤来,本宫亲自见见她,看谨妃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当徐氏听得小宁子传话,说那拉氏要见自己时,忐忑不已,低头进到殿中,不敢看那拉氏,只是行着她身为常在该有的礼。 “徐常在免礼。”不管心中是怎样的想法,那拉氏脸上永远是一派温和,在示意徐常在坐下后,她看着宫人端到徐氏面前的茶道:“这是今春刚进贡上来的碧螺春,徐常在尝尝看。” “是。”徐氏有些紧张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道:“香气悠长,清新可口,看来今年浙江风调雨顺,并没有受什么天灾。” 那拉氏有些惊讶地道:“哦,徐常在只喝了一口便能推断出这些吗?” 徐氏应道:“回娘娘的话,若茶叶曾经受过天灾,譬如旱灾或是涝情,不止是会减少,还会对存活的茶叶本身产生一定的影响,臣妾父亲喜欢品茶,所以臣妾从小便接触各种各样的茶,对茶叶一道知晓些许,不过碧螺春一年的产量极少,尤其是早春这季,所以臣妾在家中时,只喝到过两次。” “原来如此。”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小宁子,去将内务府送来的茶叶匀一斤出来,待会儿让徐常在带走。” 一听这话,徐氏急忙起身道:“这如何使得,臣妾无功无德,不敢领受娘娘好意。”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神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一斤茶叶罢了,哪里有这么严重,而且你不拿着,岂非枉费本宫这片好意。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论口才,徐氏如何是那拉氏的对手,在她这番言语下,只能不安地收下那一斤碧螺春。 在徐氏拿帕子拭去唇边的茶渍时,那拉氏看到她绣在帕上的花,眼皮一跳,道:“徐常在帕子上的花好特别,能否让本宫看看?” 徐常在闻言赶紧将帕子递给她,“娘娘请看。” 那拉氏仔细看着帕子上头栩栩如生的绣花,眸色在认出那朵花后变得异常幽暗,“本宫记得,这是连翘花对不对?徐常在很喜欢这花吗?” “回娘娘的话,正是。”徐氏其实并不喜欢这花,但瓜尔佳氏告诉她,这是胤禛喜欢的花,既然想要成为胤禛身边的女人,便要以他的喜好为喜好,如何方才有机会得到圣宠。 那拉氏缓缓点头,“宫里头喜欢这花的人并不多,本宫也只在很久以前见过。” “是皇上吗?”徐氏脱口而出的话令那拉氏一愣,旋即摇头道:“皇上性情刚毅,怎会喜欢这样柔弱娇小的花,是本宫一位故人,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她的话令徐氏满心奇怪,谨妃明明说胤禛最喜欢连翘花,为何皇后又说不是?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些话却不好当面问出口,只能转过话题道:“不知娘娘传臣妾前来,是否有事吩咐?” “哪有什么事,本宫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起自徐常在入宫后,还未曾与你好好说过话,所以命小宁子请你过来。”这般说了一句后,那拉氏又道:“既是来了,就多坐一会儿,用过晚膳再走。”不等徐氏说话,她笑道:“本宫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看看本宫能不能猜中徐常在喜欢吃的菜。” 那拉氏如此客气,徐氏无法推辞,低头道:“娘娘盛意,臣妾愧领了。” 那拉氏笑笑,唤过小宁子,命他去小厨房传话备膳,在小宁子准备离去时,她在其耳边轻语道:“让小厨房备以前索绰罗氏喜欢吃的菜。” 她的话令小宁子眼中掠过一丝惊奇,索绰罗氏……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就是感觉到徐常在变得有些像索绰罗氏。只是因为索绰罗氏已经死了好几年,再加上对她印象不深,所以才没想起来。如今主子这样吩咐,必定是看出了端倪。 不过索绰罗氏喜欢吃的菜,他以前虽奉那拉氏的话去准备过,但毕竟过了那么久,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但那拉氏吩咐的话,他不敢有违,更不要说此刻还当着徐氏的面。 小宁子答应一声出了主殿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后终于想起两个菜来,赶紧让小厨房准备着。待小厨房将膳食做好又摆到偏厅后,方才重新走进已经掌灯的殿中,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晚膳已经备下了,随时可以用膳。” 那拉氏点一点头,对徐氏道:“说了这么久,徐常在想必也饿了,咱们一道过去吧。” “是。”徐氏柔柔地应着,随那拉氏来到偏殿,偌大的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那拉氏一眼便看到小宁子特意准备的那两道菜,不动声色地拉着徐氏坐下,轻笑道:“徐常在,这满桌菜肴中,可有你喜欢的?” 徐氏看了一眼摆满膳桌的菜肴道:“臣妾并不挑食,这里每一道菜臣妾都喜欢。” 那拉氏笑意不减地道:“就算都喜欢,也总有那么几道是徐常在最喜欢的,且说来给本宫听听。” “这个……”徐氏犹豫了一下后,指了三道菜道:“差不多这三道菜是臣妾最喜欢的。” 徐氏指了三道菜,其中两道正是小宁子按着索绰罗氏的喜好所做。到了这一步,那拉氏已经差不多完全明白,在晚膳后,又借故试了徐氏几次,方才命人将她送出去。 待得殿中没有旁人后,小宁子终于问出一直憋在胸口的话,“主子,徐常在的喜好怎么会如此巧合的与索绰罗氏相同?” “巧合?”没有了外人,那拉氏无需再装那温和慈善的模样,冷笑道:“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每次她都是从谨妃那里出来会发生些微变化,本宫之前还奇怪,弘时在得了本宫警告的情况下,怎的还会去见徐氏,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谨妃……这个算盘打的可真好。” 小宁子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迟疑地道:“主子是说……谨妃刻意将徐常在变得与索绰罗氏一般,但徐常在又不是牵线木偶,她怎会听从谨妃的话?” 那拉氏起身走到一盏有些发黯的灯前,拿起一旁的银剪,将乌黑蜷曲的烛芯剪去,“一般情况下自是不会,但如果瓜尔佳氏告诉她,这些是皇上喜欢的呢?若换了你是徐常在,会不照着做?” 听得这话,小宁子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豁然开朗,有些兴奋地道:“奴才明白了,谨妃是想将徐常在变的不止形似,更加神似,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皆有其神韵在,就好像索绰罗氏活过来了一般。” 那拉氏回身瞥了他一眼,冷然道:“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弘时一直对索绰罗氏魂牵梦索,如今骤然看到一个与她相似且连喜好都一样的徐氏,自然难以忘记。”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道:“瓜尔佳氏打听的倒是仔细,连索绰罗氏的喜好探听的分毫不差,连喜欢连翘花都晓得,难怪弘时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怕弘时都要以为徐氏是索绰罗氏托生了。” 小宁子转着眼珠子道:“谨妃这么做,目的应该是为了害二阿哥,一旦二阿哥与徐常在做出什么惹人非议的事来,可就算是毁了。” “她发现一时对付不了本宫,又发现弘时是本宫的根基,便转而去对付弘时,哪怕弘时没真与徐氏做什么越矩的事,她也会利用流言来让弘时脱不了身。这个女人论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要比钮祜禄氏更甚。”没有人比那拉氏更清楚流言的威力,那足以要人性命。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珍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说二阿哥这段时间一直没再去过翊坤宫,但徐常在活着一日就一日是个祸害,得想个办法将她除去才行。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小宁子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犹如一半在人世一半在阴间。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问题在于该用什么法子除去她。若她与齐佳氏一样不知天高地厚,还好说一些,偏偏却是一个不爱生事的主,对付起来更加麻烦。”就算没发现瓜尔佳氏的计策,那拉氏也不打算留徐氏在世上,但就算是她,要突然除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如今的后宫,到处都是眼线,稍一不甚,便会被人揪住错处,这也是她一直到今日都还没有动手除去徐氏的原因。 见那拉氏露出头疼之色,小宁子思索着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一个法子。” 那拉氏抚着额头道:“且说来听听。” “今儿个不是刚出了刘答应那件事吗,咱们何不在那件事上做文章?”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一怔,蹙眉道:“你是说让齐佳氏背定这个黑锅?” 小宁子轻声道:“不错,齐佳氏心气颇高,但脑子蠢钝如猪,这一次要不是熹贵妃兜着,她早就已经没命了,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就是熹贵妃也兜不住了,而且咱们也可以利用她将熹贵妃引出来,可谓是一举两得。至于动机,徐常在与齐佳氏她们一道入宫,如今齐佳氏与许氏先后被贬为官女子,唯独她一人还是常在,齐佳氏完全有嫉妒的理由。” 那拉氏将他的话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发现确实有可为之处,赞许地看了小宁子一眼道:“你这脑子倒是越来越好使了,这一会儿功夫便让你想出办法来。” 小宁子低头道:“主子谬赞。” 那拉氏扶着他的手缓缓道:“就按你说的去做,但此事得仔细计划,避开宫中各人的耳目,以免招来祸端,本宫如今可受不起这些,明白吗?” 小宁子肃然道:“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剔除所有意外,不让主子有任何危险。” 一张网刚刚扯破,另一张网便又借着夜色成形…… 凌若、那拉氏、瓜尔佳氏,这三个人都在编织着自己的网,当这三张网交织在一起时,不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从那件事过的事,齐佳氏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不过刘氏倒是真没来找她麻烦。当这桩麻烦事情过去后,她又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去求凌若,好让她替自己在胤禛面前美言几句,摆脱这官女子的卑贱身份,哪怕不能复位为贵人,做一个答应或是常在也好。 正想得出神,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发什么愣呐,赶紧把这些珍珠给徐常在送去。” 齐佳氏回过神来,看到摆在自己面前一整斛珍珠,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道:“这些都是给徐常在的?可真多。” 钟管事拿眼角睨了她一眼,凉声道:“这算什么,如今徐常在既得皇后娘娘喜欢又得谨妃娘娘看重,自然什么都多一份,可不是你能羡慕来的,赶紧送去,徐常在那头还等着用这些珍珠磨粉服用呢。还有这里总计一百零八颗,要是送到徐常在手里时少了一颗,小心咱家扒了你的皮。” “公公说笑了,奴婢哪敢做这种事。”钟管事轻蔑的言语,令齐佳氏恼恨不已,却只能笑脸相向,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赶紧吧,咱家还要去忙其他的事。”在钟管事离开后,齐佳氏朝他啐了口唾沫,低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往日我为贵人时,可没见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不忿归不忿,齐佳氏还是只能捧着珍珠往翊坤宫行去,而她并不曾看到在自己走后,从转角处走出来的钟管事以及挂在他脸上的那丝诡异笑容。 齐佳氏拿着珍珠来到长悦居时,正好徐氏在沐浴,她不得入内,只好在外头候着,偏生今日的阳光又特别毒辣,虽有屋檐挡着,依然感觉浑身发热。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看到紫容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珍珠,道:“且随我进来吧。” 进了里面,只见徐氏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衣,头发因为尚在滴水的缘故并未挽起,随意披在身后。看到齐佳氏进来,她轻笑道:“今儿个天气热得很,午歇了一会儿,起来后一身是汗,便想沐个浴,没想到正好姐姐过来,快请坐,紫容,去沏茶来,记得用上次皇后娘娘赏的那些个碧螺春。” 虽然齐佳氏已不是贵人,但徐氏仍念着昔日的情谊,对其客气礼待,连平日里舍不得喝的碧螺春也给拿了出来。然这些看在齐佳氏眼中,却变成了炫耀,令她又妒又恨,想当初她的位份可是比徐氏要高,一向都是徐氏向她行礼,眼下却要靠着徐氏的施舍方有喝到一杯碧螺春。 待紫容沏了茶来后,徐氏道:“姐姐这个时候过来,是知所为何事?” 齐佳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将捧在手中的那斛珍珠递过去道:“奴婢奉管事的话,给徐常在送珍珠过来,共计一百零八颗,请徐常在点收。” “多谢姐姐了。”徐氏并没有点收,只命紫容将珍珠收起来,随后道:“姐姐如今在内务府可还好?若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姐姐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齐佳氏忍住胸口翻涌的酸意,脱口道:“徐常在如今是皇后娘娘与谨妃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奴婢如何敢麻烦您。您觉得天热了,随口一句话,便有一堆下人服侍您沐浴,奴婢却要顶着毒辣的太阳给您送珍珠来,还得被管事警告,说要是少了一颗,就扒了奴婢的皮。” 徐氏有些尴尬地道:“姐姐说这个做什么,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所以才让紫容她们备水沐浴,并非有意。” “奴婢哪里敢说徐常在是有意的,只是奴婢自个儿有些感慨罢了,唉,何谓同人不同命,今儿个总算是体会到了,就好像徐常在有皇后娘娘赏的碧螺春,而奴婢只能喝一下粗劣的茶叶沫子。”徐氏的软弱令齐佳氏更是肆无忌惮,说话也越发刻薄。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 要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氏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不是有意的,姐姐不要误会,若是姐姐喜欢,我让紫容取一半来给姐姐拿去。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这一次没等齐佳氏说话,紫容已是看不过眼地道:“那些碧螺春是皇后娘娘指定给主子,可不好随意送人,再说让内务府其他人看见了,指不定会说齐佳氏是从哪里偷来的呢!” 齐佳氏此刻哪里听得进紫容这有些带刺的话,当下起身盯着紫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容可不惧她,“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你觉得听不入耳,可以不听。” 徐氏见状连忙道:“紫容,怎可如此无礼,还不赶紧认错。” “奴婢没有错,为何要认?”紫容不服气地道:“她早就被贬为官女子,可她自进来后就一直对主子冷嘲热讽,诸多挑刺,好似自己还是贵人一般。再说了,她被贬为官女子,皆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跟主子更是半丝关系都没有,又何必跑到主子面前来诉苦。” 齐佳氏听得脸都绿了,怒道:“不错,我是官女子,但你又是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何时轮得到一条狗来说我?” 见两人话越说过,徐氏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姐姐,紫容不懂事,您别与她一般计较,昨儿个内务府送了一只新鲜的西瓜来,早上我让人放在井水里,此刻取出来正好,姐姐……” 不等徐氏说完,齐佳氏已是冷声道:“不必了,我吃不下,珍珠已经送到了,我也该回内务府去覆命了。” 说罢,不顾徐氏的挽留快步离去,见原本好好的事情弄成这样,徐氏不悦地盯了紫容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谁许你那样说话的?” 紫容委屈地:“奴婢不是没规矩,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主子,许氏是这样,齐佳氏又是这样,一个个都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齐佳氏落得今日这样,已是很惨了,又何必再去踩她的痛处,不管怎么说,我与她也是一道入的宫,有几分情谊,能帮就尽量帮一些。”其实徐氏又何尝不知紫容的心思,但她一向与人为善,哪怕明知道别人欺负自己,也是不愿与之多计较。 “主子您就是心善,若是有一天,您被贬为官女子,齐佳氏她们根本不会同情你,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呢。这样的人,您又何必去同情她,根本不值得。”相比徐氏,紫容更加爱憎分明,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了,连忙道:“主子,奴婢不是咒您,只是举个例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人这么好,又蒙几位娘娘看重,怎可能被贬为官女子。” 徐氏摇头道:“行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怎会不清楚你的性子。让人去将西瓜取出来,然后切一半送去齐佳氏那里,还有茶叶别忘了。” 紫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心善的,就算自己说破了嘴,她也听不进去,只能点头答应,随后又道:“主子,奴婢看内务府这次送来的珍珠很是不错,要不奴婢先去磨几颗来给你服用?” 在徐氏答应后,她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品羊奶进来,道:“主子,奴婢用羊奶冲了珍珠粉,您赶紧趁热喝了。” 徐氏点头接过,刚喝了两口,便看到许氏走了进来,大刺刺地往椅中一坐道:“我听说内务府送了一斛珍珠过来,是真的吗?” 紫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好灵通的消息,才送来不到半个时辰,你便知道了,不晓得还以为你整日张望着呢!” 许氏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与紫容接触的多了,知道她是什么脾气,并未与齐佳氏一样生气,只道:“我与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这个奴才插话的份。”说罢,又对徐氏道:“妹妹,不是我说你,紫容脾气不好,不知分寸,你这个做主子的应该多管教管教她,否则总是这样子,可是容易得罪人。” “姐姐说的正是,我会好好与她说的。”如此说着,徐氏命紫容去取西瓜来,待其走后,又道:“内务府刚刚确实送了一斛珍珠来,我正打算送些去姐姐那里!” “那就多谢妹妹了。”许氏不客气的说着,她与徐氏相处的最久,也最清楚徐氏的性子,所以她将徐氏吃的死死的,见了面连声常在也不唤。 紫容憋着一肚子气将盛着剜好了果肉的小碗摆在两人面前,徐氏刚吃了一块,便皱起子眉头,之后更是捂住了肚子。 紫容看着不对,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突然间觉得肚子好痛,还有……啊……啊!”徐氏努力想要说话,却发现舌头发麻,转不过弯来,并且口唇指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下子莫说是紫容,就是许氏也看出不对来了,赶紧走过来道:“她……是不是中毒了?”想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赶紧将嘴里没吃完的西瓜吐了出来,随后更将手指伸到喉咙里,用力地扣着,想要将吃下去的西瓜全呕出来,指不定这西瓜里就有毒。 紫容可没心思管她怎样,赶紧唤人去请太医,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徐氏身边,等周明华赶到的时候,徐氏已是吐了好几次,人陷入半昏迷之中,口唇上的青紫色也更明显。 紫容一看到周明华,赶紧哽咽地道:“周太医,你快看看主子,她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周明华让人扶徐氏去里屋,然后将手指搭在她腕上,刚接触到徐氏的脉象,他就立刻皱紧了眉头,这分明是中了砒霜之毒的脉像。奇怪,最近这宫里头是怎么了,不久前刘答应那边刚出了事,现在又轮到徐常在。不过从脉象看来,徐常在服用的砒霜份量应该不多,要不了她的命。 在确诊了症状后,周明华让紫容等人赶紧去拿水来,尽量给徐氏灌下去,好将她胃里的东西清空,而他自己则开了一张解毒的方子,让宫人赶紧去按方煎药。在宫人下去后,一旁的许氏赶紧凑上来道:“周太医,你也替我看看,看我是不是中毒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 珍珠有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许氏早没了请太医看病的资格,但周明华本着医者之心,一边为其把脉一边问道:“你可有腹痛、麻痹、欲呕的症状?” 许氏道:“这些倒是都没有,但刚才我与徐常在一道用了西瓜,之后她就出事了,所以我很担心。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周明华在仔细诊过后,道:“不必担心,你体内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 许氏一再确认自己体内没有中毒迹象后,总算放下心来,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徐氏道:“她怎么样了,可有救?” “徐常在中毒不深,只要能够将她胃里的毒物清空,再辅以药物,应该不会有大事。”话虽如此,周明华却不敢怠慢,看着紫容将一碗碗的水强行灌进徐氏口中,逼着徐氏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直至她吐出来的全是清水后,方才命紫容停下,这个时候药也煎好了,紫容赶紧将药喂给徐氏吃,服药后徐氏口唇与指甲上的青紫色消退了不少,且周明华再次诊脉,发现她的脉象渐趋平和,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从周明华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紫容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为之一安,随后不解地道:“周太医,我家主子中的是何毒?” “砒霜!”当紫容从周明华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时,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能,西瓜是自己亲手所剜,也是亲手端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砒霜,而且许氏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这件事周明华也感到很疑惑,在回到之前徐氏所坐的地方后,用银针分别试了她与许氏所用的果瓤后,发现并没有任何毒性,他想了想道:“砒霜服下去直至毒发,需要一段时间,不知在此之前,徐常在用过什么?” 紫容指着徐氏只用了几口的羊奶道:“除了西瓜便只有这碗冲了珍珠粉的羊奶了。” 周明华再次以银针相试,这一次银针的变色,证明了这碗羊奶才是被下了砒霜的毒物,许氏在一旁冷笑道:“好你个紫容,平日里看着挺忠心的,想不到竟然做出弑主的事情来,胆子可真是大。” “我没有!”紫容神色激动地反驳着她的话,但银针变色是不争的事情,她只能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羊奶是她从御膳房拿来的,当时为了试温度还抿了一口,若羊奶中有毒,那最该毒发的人是她才对。 不对,她确实试了羊奶,但那是在未掺入珍珠粉之前,难不成问题在那些珍珠上?想到这里,她赶紧将那斛珍珠拿了出来,“周太医,您看是不是珍珠有问题?” 周明华让紫容取来一盆水,将珍珠浸在里面,然后再以银针相似,结果与刚才试羊奶时一样,漆黑无比,从而证明紫容的推断没错,问题果然出在这些珍珠上。 事情已经很明显,有人想要利用这些珍珠毒害徐氏,亏得徐氏当时只是喝了两口,要是全喝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这珍珠是从何而来?” “是内务府送来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来,“送珍珠来的是齐佳氏,之前因为她说话过份,奴婢还与她争执过几句,奴婢看得出她对主子很是嫉妒。” 此事已不是周明华能处理的了,他道:“这件事还是赶紧禀报贵妃娘娘吧,请她出面详查此事。” 紫容点点头,赶紧往承乾宫行去,而在紫容离开后,许氏也借故离开,不知是去了何处。 紫容赶到承乾宫时,瓜尔佳氏正好也在,二人听得徐氏中毒的消息,皆是一惊,随后又得悉此事与齐佳氏有关,惊意更甚。 在命紫容先行回去后,凌若面色凝重地道:“姐姐觉得这件事,是齐佳氏所为吗?” “且不说齐佳氏有没有办法再弄到砒霜,只说在珍珠上抹砒霜这个法子,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用,因为那样做,就算杀了人,自己也难逃罪责。再说了,徐氏与齐佳氏并没有什么过节,杀她做什么?”瓜尔佳氏几句话,将这件事所有的疑点都给挑了出来,之后展一展袖道:“所以仔细想来,这件事应该是人栽赃嫁祸,至于是谁,目的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了。” 凌若缓缓点头,唤过杨海道:“你带上水秀从徐太医处取来的那包假死药去见齐佳氏,如今正是用药的时机。告诉她,若是不肯假死,就等着真死吧,只要她听话,本宫一定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记着,让齐佳氏送你出内务府,然后再服药,否则你与本宫都要洗不清嫌疑。” “奴才知道。”其实不让人看到是最好的,无奈内务府人多眼杂,杨海根本没办法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见到齐佳氏。 听着她与杨海的对话,瓜尔佳氏摇头道:“你啊,还真打算留齐佳氏一条性命,也不怕她将来会反咬你一口吗?” 凌若微微一笑道:“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始终不习惯过河拆桥,不过我也不会让齐佳氏有机会伤害我,这一点姐姐可以放心。倒是皇后那边……还真是死缠着不放啊,看来我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够安生地待着。” “她若能够安生,就不是跟咱们斗了半辈子的皇后娘娘了。”说到这里,瓜尔佳氏忽地神色一寒,道:“不对,皇后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对付你,否则宫里头那么多人,何必单挑徐氏下手。” 凌若蹙眉道:“姐姐是想说,皇后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徐常在?” “不错,她应该是知道了二阿哥曾去过翊坤宫的事,对徐常在的忍耐到了极限,布下这么一个局,想要除掉徐常在,只是徐常在命大,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回来。”说到此处,她微眯了眼眸道:“看来我的计划得赶紧开始才行,否则继续待在宫里,就算徐常在这次没死,也早晚会没命的,这样一来,咱们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凌若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打算如何让徐氏离宫?”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中毒暴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目光微闪,道:“这个改日再说,如今咱们还是赶紧去翊坤宫吧。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见她不说话,凌若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无果,只能与她一起往翊坤宫行去,在快到翊坤宫时,意外遇到了那拉氏。 她果然来了……凌若与瓜尔佳氏相互看了一眼,齐齐欠身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那拉氏瞥了她们一眼道:“本宫听许氏说,徐常在在自己宫中中毒,且中的同样也是砒霜,本宫怀疑与前次的事情有关联,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贵妃与谨妃也是为此而来吗?” 凌若低头答道:“是,臣妾听徐常在的宫女紫容说这件事,特来查清楚事情的经过,以便早日抓到下毒者。” 那拉氏点点头,道:“既然都是为了查这件事而来,就一道进去吧。” 这个时候,徐氏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虚弱得很,抚着紫容的手勉强走到三人面前,声如蚊呐地道:“臣妾见过三位娘娘。” 那拉氏将厌恶与失望很好的掩饰起来,温言道:“徐常在体内余毒未清,不宜多加走动,还是赶紧去坐着吧。” “多谢娘娘!”待得徐氏坐下后,凌若唤过站在一旁的周明华道:“周太医,你确认这次砒霜之毒,是出自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砒霜吗?” “是,微臣很肯定。”听得周明华的回答,凌若颔首道:“内务府之前就曾送过珍珠去各宫,并未发现问题,这次出现砒霜,想必是有人意欲加害徐常在。东西是从内务府出来的,还得从内务府查起才行。”如此说着,她转头对那拉氏道:“娘娘以为如何?” 那拉氏眼皮一抬,道:“贵妃所言有理,就按着贵妃的意思去办,让人将内务府所有经手过这批珍珠的人全部传来审问。” 凌若应了一声,吩咐道:“水秀,按皇后娘娘的话去做。” 水秀依言退下,按理来说,从这里到内务府并不远,却迟迟不见回来,那拉氏等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对,对站在身后的小宁子道:“你去看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人。” 小宁子正要答应,瓜尔佳氏忽地道:“不必去了,因为水秀他们已经回来了。” 抬眼望去,果见水秀带着几个人进来,在他们行过礼起身时,紫容有些激动地道:“不对,还有一个人没来,齐佳氏――就是她将珍珠送来给主子的。” 这里本没有她说话的份,不过这个时候倒是没人苛刻她,凌若盯着水秀道:“齐佳氏呢,为何没将她带来?还有,怎么去了这么久?” 水秀垂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原本是要将齐佳氏带来的,但奴婢在其屋中找到她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因为她是送珍珠给徐常在的人,所以奴婢斗胆请来太医一验,发现乃是中毒暴毙!” 那拉氏豁然起身,惊疑不定地盯着水秀,“你说什么,齐佳氏死了?” “是,也是因为如此,奴婢才会回来晚了,另外奴婢将齐佳氏的尸体也给带来了,就在外面。”水秀话音未落,那拉氏已是扶着小宁子的手走了出去,外面果然放着齐佳氏的尸体,不用那拉氏吩咐,小宁子便走过去探其鼻息与脉搏,果如水秀说的那样,气息全无,浑身冰冷。 小宁子回到面色不善的那拉氏身边,小声道:“主子,她真的死了。” 那拉氏此刻又惊又怒,她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怎么齐佳氏突然就死了,难不成……那拉氏想到一个可能,立刻转身往身后望去,果然让她发现在钮祜禄氏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齐佳氏果然就是钮祜禄氏杀的,想不到这个女人,如今变得如此果决狠辣,一发现齐佳氏成为自己用来对付她的棋子,就立刻派人杀了齐佳氏。好,真是好!不过她若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就大错特错。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怒意,缓缓道:“徐常在这边刚出了事,齐佳氏就中毒暴毙了,事情实在巧得有些不像话。” 瓜尔佳氏走过来打量了一眼,道:“如今看来,应是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有人分别毒害了徐常在与齐佳氏,另一个则是齐佳氏下毒后畏罪自杀,不过若是依着臣妾的意思,更倾向于前一个。” 那拉氏已然知道是她在调教徐氏,令徐氏变得越来越像索绰罗氏,心中对她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凌若,不动声色地道:“谨妃何出此言?”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像畏罪自杀,但一来咱们都知道齐佳氏手上并没有砒霜;二来,她与徐常在就算真有一些过节,也不至于要杀人泄愤;而且杀了也就杀了,在事情还没被查出来之前,有必要畏罪自杀吗?”顿一顿,她又道:“所以在臣妾看来,更像是有人指使齐佳氏害徐常在,事后又怕齐佳氏将真相抖露出来,牵连到自己,所以连她也一并杀了,好让别人以为她是畏罪自杀。娘娘您认为臣妾说得可有道理?” “谨妃一向观察入微,自然不会没道理。”如此说着,那拉氏走到随水秀过来的那几个宫人面前,一一询问过后,道:“在你们来此之前,可曾留意到这段时间都有谁去找过齐佳氏?” “回娘娘的话,齐佳氏人缘并不怎么好,所以平常没什么人来找她,不过,刚才倒真是有人来找过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杨海杨公公。”说话的人,正是奉那拉氏之命,将砒霜涂抹在珍珠上,又命齐佳氏将有毒珍珠送来给徐氏的钟管事。 见齐佳氏的死果然与凌若扯上了关系,那拉氏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是皱紧了眉头,对一言不发的凌若道:“贵妃,你这个时候让杨海去见齐佳氏做什么?难不成她的死与你有关?” 凌若低头道:“娘娘,能否让臣妾问几句?”在那拉氏应允后,她盯着钟管事道:“你说曾见杨海去找齐佳氏,那本宫问你,杨海离开的时候,齐佳氏是死是活?”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荒唐的念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钟管事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道:“杨公公离开时,齐佳氏还活着。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他自然可以说谎话,但齐佳氏送杨海出去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谎根本没办法圆。 “那就是了。”凌若唇角微勾,看向那拉氏道:“娘娘,臣妾只是让杨海去看看齐佳氏在内务府过得如何,并无他意,怎么也没想到在杨海离开后,她会突然中毒暴毙。唉,当时杨海若是多留一会儿,说不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那拉氏冷眼看着凌若,双手在袖子中微微握紧,她肯定齐佳氏就是钮祜禄氏杀的,只是钮祜禄氏将整件事做的滴水不漏,连她一时之间也挑不出刺来,在压下心中的恼恨后,道:“那可就奇怪了,不是杨公公又会是谁?” 瓜尔佳氏抚着手上的玳瑁护甲,漫然道:“或许……是内务府里的人也说不定,毕竟那里可是有着几百号人,谁也不能保证。” 见瓜尔佳氏将矛头扯向内务府,那拉氏颇感棘手,毕竟她在内务府可是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万一查到钟管事头上来,她也会很麻烦。 思索片刻,那拉氏道:“据本宫所知,徐常在一向与人为善,本宫实在想不到,究竟是谁会下这样狠的手。” 瓜尔佳氏哂然一笑,“连娘娘都想不到,臣妾就更加不知了。若是齐佳氏还活着,倒是能问出些许来,可惜她死了,要问只能去阴间问了。” 那拉氏皱眉道:“那依着谨妃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瓜尔佳氏摊一摊手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臣妾实在是理不出头绪了,除非将内务府所有人都带来盘问一遍,可就算是这样,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毕竟咱们可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那拉氏叹道:“话虽如此,但看着行凶者逍遥法外,实在是有些不甘。” 凌若说道:“虽然齐佳氏死了,但臣妾会继续追查下去,相信总有一天会抓住这个行凶者,让她为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腥赎罪。” 那拉氏欣慰地点点头,“那贵妃就多多费心了。” “娘娘客气了,这一切都是臣妾该做的。”在凌若说完后,那拉氏对小宁子道:“本宫有些乏了,扶本宫回去吧。另外……”目光落在徐氏脸上,怜惜地道:“徐常在那些珍珠不能用了,待会儿将本宫那些珍珠拿来给徐常在。” 徐氏闻言连忙让紫容扶自己起来谢恩,随后与凌若等人一道恭送那拉氏离开。在其走后,凌若与瓜尔佳氏在安抚了徐氏几句,并且让她以后小心任何吃进腹中的东西后,也离开了翊坤宫,并且将齐佳氏的尸体带走,让人抬到宫外寻个地方埋了。 在回去的路上,凌若轻声道:“姐姐刚才为什么要说齐佳氏是被人害死的,直接说她是畏罪自杀,不是更省事吗?”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道:“怎么了?担心皇后真会抓着这一点查下去吗?她不敢的,否则早就查了。是她让人在徐常在珍珠上放砒霜,她又怎敢拆自己的台。”说到此处,她道:“之前我说过要向你借一个人,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 “姐姐想要借谁?”面对凌若的询问,瓜尔佳氏吐出一个令凌若意外至极的名字来,“周明华!” 齐佳氏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当她醒过来时,正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五脏六腑都像要被颠出来一样,还有……自己为什么会在马车上,就算她死后被带出宫,也应该是在京城才对。 想到这里,她爬过去掀起车帘,朝背对着她的赶车人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赶车人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道:“主子有命,送你去川西,你会在那里过完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 齐佳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不!我不要去川西,我要回京城,你立刻送我回去!” 赶车人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依旧飞快地赶着马车,他原是弘历的人,奉弘历之命,将这女人带去川西,永世不得回京。 凌若遵照了自己的承诺,让齐佳氏衣食无忧的活着,只是不像齐佳氏以为的那样。但这样,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因为继续留在宫中或是京城里,以她的性子,只有死路一条,就像昔日的萍儿。 齐佳氏死命的叫着,换来的是被堵住嘴巴绑住手脚扔在车厢里,而马车,依然一路往川西驶去…… 就在齐佳氏离开的三日后,弘时知道了徐氏中毒险些丧命的事,很是担心,有心想来探视,却又碍于自己答应过那拉氏的话,在翊坤宫附近徘徊许久,终是没有入内,只是让王忠送去一盒上等的冬虫夏草。 在王忠放下东西准备离去的时候,徐氏忽地道:“二阿哥最近可好?” 王忠低头道:“多谢徐常在关心,二阿哥一切皆好。” “那就好,替我谢谢二阿哥。”徐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起这个,弘时好与不好,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在王忠离去后,她看打开装着冬虫夏草的盒意,意外发现里头还搁着一张细薄光润、洁白如玉的澄心堂纸,上面写了八个字:愿徐常在早日安好。 底下没有署名,徐氏却知道这一定是弘时所写,自己中毒数日,胤禛虽然也知道,但只是让人送来一些滋补养身的东西,连一句询问也没有,更不要说亲自来长悦居。反倒是弘时,与自己萍水相逢,只是见了几面,却还特意让人送东西过来,还写了这么八个字。 二阿哥……那一刻,徐氏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雍正五年的选秀,她不是入宫,而是被赐给二阿哥,那么一切都会与现在不一样。至少……她不用这样孤零零地待在长悦居,漫无尽头地等待着君王的召幸。弘时……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可惜,她没有这个福份……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后妃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自入了五月之后,瓜尔佳氏就突然患了怪病,吃不下东西,每次吃了之后就吐,吃什么吐什么,一天下来,往往吃进腹中的还没有半碗东西。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为了瓜尔佳氏的病,太医院里的太医来了个遍,但不论他们开什么药,瓜尔佳氏都照样吐出来,一点效果也没有。 胤禛得悉此事后,来了好几趟咸福宫,看着瓜尔佳氏一趟比一趟消瘦,甚是难过,责骂太医无能之余,亦将容远请入宫中,但这一次却是连容远都束手无策,因为观瓜尔佳氏脉像,除了虚弱之外,并无异症,偏偏却是呕吐不止,好像她的胃容不下任何东西一般。 这夜,胤禛来到承乾宫,得了宫人通报的凌若迎出来,屈膝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的声音有些发沉,在扶起凌若后,借着周遭的灯光,看到凌若双目通红,神色悲切,怜惜地道:“在担心谨妃吗?” 一听到这个,凌若忍不住垂泪道:“姐姐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臣妾除了眼睁睁看她受苦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臣妾……臣妾真的很担心姐姐。” 胤禛轻叹一口气,揽住凌若微微颤抖的双肩安抚道:“谨妃不会有事的,太医一定有办法医好她,你不要太担心。” “连徐太医都束手无策,臣妾怎能不担心,臣妾真怕谨妃姐姐会……会……”说到伤心处,凌若泣不成声,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更加怜惜,“谨妃与你姐妹情深,如今膝下又抚养着弘瞻,她怎么舍得离你们而去。这样罢,朕明日下旨,张贴皇榜,请天下名医入宫为谨妃医治,好不好?” 凌若屈膝道:“臣妾待谨妃姐姐谢过皇上。”说着,她拭着眼泪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刘答应,之后是徐常在与齐佳氏,现在又是姐姐,唉。” 被她这么一提,胤禛也想起来了,问道:“下毒害刘答应与徐常在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吗?” “至今仍无头绪。”凌若的回答令胤禛越发心沉,前朝风云不止,后宫亦是危机四伏,真是没有一处太平之地。若自己不是皇帝,或许就没那么多烦心之事。 这个时候,杨海突然走过来道:“启禀皇上,钦天监监正东方闵求见。”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胤禛有些奇怪的低喃了一句,随即道:“让他进来。” “嗻!”杨海退下后不久,身着监正服饰,头发花白的东方闵走了进来,拍袖跪地,肃声道:“微臣东方闵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启禀皇上,这段时间微臣一直在夜观天像,发现西方后妃星有渐趋黯淡之势,恐怕宫中哪位主位娘娘将会有灾厄。” 东方闵自康熙时就任钦天监监正一职,这么多年来一直克尽已守,观星象,推历法,从未出过错,深得胤禛信任,如今听其这么说,不疑有他,问道:“那你可能算出是哪位主位娘娘?” 东方闵面有愧色地道:“微臣无能,算不出具体是何人,只知是在西方。” “西方……”凌若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惶恐地攥着胤禛的袖子道:“皇上,姐姐的咸福宫可不就是在西方吗?” “谨妃?”胤禛想了一下,道:“东方闵,这后妃星黯淡是今夜才有之事吗?” 东方闵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其实早在多日前便有迹象了,只是当时变化甚微,使得微臣未曾发现。今夜后妃星突然大为黯淡,微臣见势不对,便赶紧来禀告皇上。” 凌若问道:“东方闵,你可还记得后妃星是何时起的变化?” 东方闵仔细想了一下,道:“回贵妃的话,应该是在入了五月之后。” “五月……是了,姐姐也是从入了五月以后开始犯病的,皇上,看来这后妃星的危难,确实就是谨妃姐姐。”凌若越想越觉得不安,哀求道:“皇上,臣妾这心里慌得很,想过去看看谨妃姐姐。” 胤禛也觉得有些不安,逐道:“朕陪你一道过去。”想一想,他又对一直低着头的东方闵道:“你也跟着。” “微臣遵旨!”东方闵答应之后,跟着胤禛往咸福宫行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人影幢幢,灯火通明,不时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嘶喊声。 “为何这么久还不见太医,赶紧去催!”凌若听出这是从祥的声音,顾不得胤禛还在旁边,快步走了进去,一到院中果然看到从祥满面忧心地站在院子里。 从祥没有留意到凌若,因为有人疾步奔过来道:“从祥姑姑,主子早前吃的半碗粥又吐了,还一直冒冷汗,这可怎么是好?” “我已经让人去催太医了,应该很快就到,你赶紧去看着主子。”说话之时,从祥看到了凌若以及随后进来的胤禛,连忙奔过来想要行礼,不等她说话,凌若已是攥着她手臂道:“谨妃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慌张的样子?” 从祥忧声道:“奴婢也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奴婢就出去沏个茶的功夫,主子突然昏了过去,刚才还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 不等她说完,凌若便快步往后殿走去,胤禛知道她担心瓜尔佳氏,未有多说,跟着她一道进去。 到了后殿,果见瓜尔佳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上都冷汗,弘瞻坐在脚踏上,跟个小大人一样替瓜尔佳氏拭汗,可每次刚拭尽,立刻就有新的汗冒出来,从意在一旁急得不得了。 看到瓜尔佳氏这个样子,凌若哪里忍得住,走到床榻边紧紧握住瓜尔佳氏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垂泪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凌若的眼中不止是担心,还有不为人知的内疚与悲伤。 不知是否听到了她的声音,瓜尔佳氏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目,看到凌若满脸是泪的样子,努力弯起了唇,虚弱地道:“别哭,我没事。”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 祈福一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瓜尔佳氏的手,直至太医到来后方才松开,胤禛扶着她的肩膀道:“别太担心了,谨妃一定会没事的。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这个时候,弘瞻攥着被冷汗湿透的帕子跑到胤禛身前,“皇阿玛,姨娘会好吗?” 胤禛抱起弘瞻,将他小小的眉头抚平,“太医来了,一定会好的。” 弘瞻点点头,双眼却一直不放心地盯着瓜尔佳氏,他虽然一直没有改口唤瓜尔佳氏额娘,但他明白瓜尔佳氏待自己的好,所以在她生病后,经常跑过来看她。就好像今日,原本都已经睡下了,听到外头宫人嘈杂,非要跑出来看看,之后就一直陪在瓜尔佳氏身边不肯离去。 太医围了半晌,除了虚弱之外,始终从其脉象中诊断不出什么来,听着他们的回禀,胤禛忍不住怒气,喝骂道:“没用的东西,除了会说不知二字外,还会说什么。” “微臣该死!”太医惶恐地跪下请罪,但他心里也很是委屈,瓜尔佳氏的脉象他不是第一次诊了,每次都是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见鬼了。 凌若哽咽着道:“那现在怎么办,只能看着姐姐受苦吗?” “微臣可以开一些舒缓镇痛的药给谨妃娘娘……”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已是斥道:“你明知道谨妃吃不下东西,开药有何用?”见太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没用的东西,给朕滚下去!” 胤禛缓一缓气,目光落在东方闵身上,“你既能从星象中观出谨妃有难,可能看出化解之法?” 东方闵低垂的目光中有精光闪现,道:“从星象中可以看出,后妃星之所以有难,乃是因为缺水之故,若微臣没有料错的话,谨妃娘娘生辰八字之中,必定缺水。” 听得这话,凌若迭声道:“不错,姐姐曾与本宫说过她的生辰八字,五行八字之中,土多水少。” “土克水,谨妃娘娘本身水就不多,偏又土多,水就更加被牢牢克制住,令谨妃娘娘生了这么一场大病。”见东方闵说的头头是道,凌若赶紧问道:“那依你看来,谨妃这次的灾劫,该如何化解?” 东方闵保持着低头之势,道:“谨妃娘娘之厄,不在药石,而是在本身的命盘上,想要替谨妃娘娘化解灾劫,就必须得找一个五行属金的人为她在佛前日夜祈福,如此才可以转危为安。” “为何非要属金之人?”凌若问道,她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尚在家中时,额娘曾请寺庙里的大师为她解过,水多木多,金却是没有。 “五行之中,只有金是生水的,余者不是相克便是无益,且身份必不可太卑贱,否则再多的金也没用。”东方闵话音刚落,胤禛便对身后的四喜道:“传朕口喻,立即去各宫各院,问清楚所有嫔妃的生辰八字。”话音一顿,他再次道:“皇后那边不必去问了,朕记得她生辰八字中最多的是火。” “奴才遵旨!”四喜躬身退下,因为胤禛这道旨意,除那拉氏之外,所有宫嫔,皆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交给四喜,不过因为四喜嘴巴极严的缘故,并不晓得胤禛为何突然要她们的生辰八字。 胤禛示意四喜将纸条交给东方闵,“你仔细瞧瞧,这些人当中,可有一个是五行属金之人。” “微臣遵旨。”东方闵接过那叠纸,根据上面的生辰八字细细推算了起来,在看到第七张纸条时,神色一正,手指飞快地算着,旋即露出一丝喜色,“皇上,这个生辰八字的主人正是咱们要找的属金之人。” 胤禛微一点头,道:“四喜,这张生辰八字是何人给你的?” 四喜看了一眼上面的笔迹,道:“回皇上的话,是翊坤宫的徐常在。” “徐常在。”胤禛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旋即道:“你即刻去翊坤宫传朕旨意,让徐常在日夜在佛堂中为谨妃祈福,若谨妃可以病愈,朕便封她为贵人。” 四喜正要答应,东方闵忽地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胤禛瞥了他一眼,道:“是否还需要什么?” “回皇上的话,徐常在虽是五行属金之人,但只在宫中的佛堂祈福是没用的,需得在受无数信众多年供奉的佛像面前才有效。” 东方闵这个要求令胤禛犯起难来,按他这样说来,唯有寺院中的佛像才可以,可徐常在一来是宫嫔,二来万寿寺皆是僧侣,她一个女子过去祈福着实有些不合适。 这个时候,凌若忽地道:“不知慧安寺的佛像是否可以?” 慧安寺中修行的皆为比丘尼,并无僧侣,若是去那里倒是可以。 东方闵点头道:“回娘娘的话,只要是供奉多年的佛像皆可以,余下的都不打紧。”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凌若朝胤禛道:“皇上,不如让徐常在去慧安寺中暂住一阵,好为姐姐祈福。”不等胤禛说话,她又神色哀切地跪下道:“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谨妃姐姐陪在臣妾身边,犹如亲姐妹一般,还望皇上救救姐姐。” 不等胤禛说话,弘瞻也跑过来跪下,奶声奶气地道:“皇阿玛,儿臣也求您救救姨娘。” “你们这是做什么,朕何时说过不救了。”胤禛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二人,随后走到床榻边,手在瓜尔佳氏苍白如纸的脸上轻轻抚过,“如今药石无效,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得试上一试。” “四喜!”听得胤禛唤自己,四喜连忙躬身道:“奴才在。” 胤禛不再犹豫,吩咐道:“传朕旨意,晋徐氏为贵人,着其明日前往慧安寺,为谨妃祈福一月。” 当徐氏听得胤禛这道旨意时,愣在那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直至四喜快要离去时,方才追问道:“喜公公,皇上为何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 自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这个时候,四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谨妃娘娘今夜病情加重,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得悉谨妃娘娘得此怪病,乃与其五行缺水有关,徐贵人五行属金,金生水,所以特命徐贵人前往慧安寺为谨妃娘娘祈福。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皇上知道请徐贵人去慧安寺一个月,着实有些为难,但谨妃娘娘危在旦夕,唯有徐贵人才能相救,还请徐贵人体谅。” “公公哪里的话,能为谨妃娘娘尽绵薄之力,是我的福气才是。请公公代我转呈皇上,我一定会在佛前,虔心为谨妃娘娘祈福,保佑她早日安康。”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第二日天一亮,四喜便奉胤禛之命,从御林军中抽调了数名御前侍卫,一路护送徐氏前往慧安寺。 直至马车驶离皇宫,消息才传到各宫各院的耳中,各人反应不一,既有对此事存疑的,也有嫉妒徐氏凭白捡了一个贵人身份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阻止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 “小宁子,就只能打听到这些了吗?”那拉氏坐在紫檀木椅中,问着刚刚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宁子。 小宁子低头道:“是,奴才已经尽力打探了,只能打探到这些。” “奇怪,本宫怎么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故意欲让徐氏出宫一般。”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小宁子的手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院中,如今天色尚早,院中尚有一丝清凉,若是到了正午时分,只要站在院中一会儿,就得热出一身汗来。 小宁子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谨妃怕主子对徐贵人不利,所以编这么一个谎言送徐贵人出宫?就连她的病也是假的?” 那拉氏摇头道:“不对,本宫去看过瓜尔佳氏,她身形削瘦虚弱,面无血色,虚弱到连头发也不断脱落,确实是病了。” “那奴才就真是猜不出来了。”听着小宁子的话,那拉氏忽地露出一丝冷笑,“要猜这么明白做什么,只要让徐氏死了便行了。” 小宁子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是想在宫外处置了徐贵人?” 那拉氏笑意不减地道:“不错,在宫里头,本宫许多事都要避讳,连下个毒也要事先找到替死鬼,暗卫更加动用不得;宫外便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小宁子会意地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出宫去通知英格大人。” 那拉氏点头之余道:“让英格做事仔细一些,尽量让别人以为是意外,知道吗?“她知道徐氏身边肯定有大内侍卫的保护,但在那些擅长暗杀的暗卫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尤其是京城里,在许多密探都被调往浙江的情况下,暗卫行起事来更加无所顾忌。 与此同时,凌若正在咸福宫中与瓜尔佳氏说话,除了最贴心的几个人之外,余者全候在殿外。 凌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一点点的喂到瓜尔佳氏唇边,虽然过了一夜,瓜尔佳氏脸色还是很难看,没什么精神,只吃了小半碗,她便虚弱地道:“拿走吧,我不想吃了。” “姐姐才吃了那么几口,再多吃一些吧。”面对凌若的劝言,她摇头道:“不必了,再多吃,又该吐了。” 凌若犹豫一会儿,轻声道:“姐姐,徐氏已经去了慧安寺,你不必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赶紧多吃些,好恢复身子。” 瓜尔佳氏推开碗,道:“虽说徐氏已经去了慧安寺,但才第一日,我若突然一下子好起来,必定会令人生疑,所以一切还是慢慢来吧。” 凌若担心地道:“我只怕继续这样下去,姐姐身子会受不了,从祥告诉我,姐姐如今大把大把地在脱发,而且有时候,就算不抠喉咙,吃下去的东西也会呕出来。我……” 瓜尔佳氏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都说了没事,你担心什么,从祥这个丫头一向都是大惊小怪的,别听她胡说。” 她越是这样说,凌若心里就越难受,眼圈微红地道:“我若早知道姐姐是用这样自残的法子让徐氏离开,必定不答应。” 瓜尔佳氏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我就是怕你阻止,所以才迟迟不告诉你。” 瓜尔佳氏根本没有得病,也不是因为什么后妃星黯淡,五行缺水造成的灾厄。之所以每次吃下去便呕出来,皆是因为她抠自己的喉咙,强迫自己呕吐,人为造成自己的虚弱。在这种情况下,太医当然诊断不出什么来,只能将其归咎为怪病一类。 而之前,瓜尔佳氏问凌若借来周明华,只是问了他一件事――能够令人感到剧痛的穴道。昨夜里,之所以在没有病痛的情况下痛到不停地冒冷汗,就是因为她让从祥悄悄将银针扎在痛穴之中,然后在用衣裳掩盖,果然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一开始,凌若也以为瓜尔佳氏得了怪病,急的不得了,尤其是在徐容远也束手无策后,更是急上加急。也就是那个时候,瓜尔佳氏悄悄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而那个时候,凌若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帮着她继续演这场自残的戏。 想要让一个宫嫔出宫,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瓜尔佳氏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祈福。但要让胤禛同意徐氏以祈福的名义出宫,必须得有让徐氏出宫祈祷的原因。而她得怪命,就是一个不错的原因。 不过仅止这些还不够,她知道宫中的钦天监监正东方闵与阿玛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所以她在问来徐氏的生辰八字后,交给从意带出宫,让阿玛求东方闵务必帮这个忙。她知道阿玛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所以只让从意告诉他,一切皆是为了救徐氏的性命。 在泰礼的恳求下,东方闵答应帮这个忙,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昨夜那些事,可以说昨夜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当中。而胤禛当时在承乾宫,无疑令得计划更加成功。 “其实二阿哥对徐氏一直颇为上心,就算徐氏不出宫,也未必……”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 命途相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打断凌若的话道:“未必什么?宫里头有宫规限着,皇后盯着,二阿哥就算再想也做不出什么来,唯有出宫,才能让事情朝着咱们希望的方向发展。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可是昨夜我看到姐姐那个样子,真的很担心,我……我就好像回到了温姐姐离去的时候,除了眼睁睁看着她停止呼吸就什么都做不了,我……”见凌若越说越激动,瓜尔佳氏打断她道:“都说了我没事,你瞎担心什么,不过是演戏罢了。” “这样的戏,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凌若不假思索地说着,虽然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看到瓜尔佳氏一天比一天虚弱,还是忍不住担心害怕,这段时间,她经常因为做噩梦而惊醒,而噩梦的内容无一例外,皆与瓜尔佳氏有关。 “好,我答应你,以后都……”瓜尔佳氏正要说以后都不做这样的事,一阵恶心毫无征兆的朝自己袭来,紧接着刚喝下去的粥便全吐了出来,凌若来不及闪避,裙上被溅了许多。 她顾不得身上的污秽,赶紧扶住呕吐不止的瓜尔佳氏,一直到胃里全空了,连一滴水都不剩方才停下来,不过这么一吐,瓜尔佳氏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且泛着一股青色,在就着从祥的手喝了几口水后,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从祥担心地道:“主子,要不奴婢请太医来看看,不然您这样真的要吃不下东西了。” 瓜尔佳氏眼也不睁地道:“不必请太医,想必是本宫刚才吃的快了些,所以才会这样,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 从祥待要再劝,凌若已是先一步道:“姐姐,你刚才已经吃的很慢了,可是一样会吐,必定之前催吐太多伤了身子,还是让太医看看,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从祥去传周明华,他是咱们的人,不会去外头乱说的。” 瓜尔佳氏微微睁开一线,淡淡地道:“就算周明华来了也没吃,他开什么药我都吃不下去。行了,总之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凌若无奈地点头,“那我今日在这里陪姐姐。”随后对从祥道:“去将粥热一热,热好了盛一点过来。 在从祥离去后,瓜尔佳氏小声道:“若儿,如今我没什么精神,徐氏那边,你让人仔细盯着,若我没猜错的话,皇后应该会趁着她不在宫里的机会下手,要是她死了,咱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凌若点头道:“我知道,徐氏那边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姐姐不必担心,只需好好养身子便行了。” 这一日,凌若都待在咸福宫中,在从祥热好粥后,她又服侍着瓜尔佳氏吃了一些,为了怕她再次吐,每次喂的不多。半碗粥而已,足足吃了一天,庆幸的是瓜尔佳氏未曾再吐,算是有点安慰。 待得回到承乾宫时,天色已暗,半圆的月亮悬在半空中,星光围绕在它周围,令夜空唯美至极,也令人移不开目光。 而此刻,位于慧安寺的徐氏也怔怔看着星斗密布的夜空,这是她来慧安寺的第一晚,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低头,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张纸,正是当初弘时夹在锦盒中给她的那一张,除了换洗衣裳之外,她唯一从宫里带来的,就只有这张纸。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纸上那八个字,她都觉得特别温暖。这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那么真切感觉到的温暖。 只可惜,她与二阿哥命途相殊,彼此之间,只剩下相念…… 紫容走过来道:“主子,不早了,去歇着吧。” “我还不想睡,扶我去大殿,我想再为谨妃娘娘祈福。”虽然徐氏很快将手中的纸收了起来,但紫容一直跟在她身边,又哪会不知道,轻叹了一口气,道:“主子,那张纸您还想看到何时?” “我……”紫容的话令徐氏有些慌张,别过脸道:“我不过是随便看看罢了。” “你前前后后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了,主子,他是二阿哥,而您是贵人,您与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若是强行,只会害了您。” 徐氏回头看着紫容道:“我知道,所以我从不强行。” “既然如此,您又如何再留着这张纸,如今是在慧安寺,一切还好说,待一个月后回到宫中,让人看到这张脸,事情就麻烦了;之前中毒的事,您难道忘了,宫里人心叵测,哪怕您处处与人为善,依然有人想要您的命。” 紫容的话犹如一把锤子,一下接一下地敲打在徐氏的心口,令她闷得难受。 徐氏知道紫容说的没错,她与弘时是不可能的,可要她就这么将纸扔了,实在舍不得,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一点温暖。 “主子,您还在想什么,难道真想等出了事再后悔吗?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紫容的一再劝说终于令徐氏狠下心肠,用力将手中的纸条撕破,掷向空中。 破碎的纸片在半空中飞舞,犹如一群迷失的蝴蝶,但徐氏与弘时之间,并没有随着这张纸的破碎而结束,恰恰相反,一切皆才开始…… 第二日,英格看着底下人搜集回来关于慧安寺与徐氏的情况,在仔细思索过后,他下令暗鹰,让他今夜带几个暗卫去慧安寺,扮成江洋大盗,烧杀抢掠,借此掩饰,杀了在那里祈福的徐氏,且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弘时知道,哪怕他事后怀疑追问,也绝对不能吐露一个字。 就在英格下令的时候,弘历得凌若传召,前往承乾宫,就在前一日,他再一次接到弘昼从浙江寄来信,借着上一次的杀鸡敬猴,形势已经得到控制,虽然还有一些富户不同意新政,但数量只占到两三成,勉强能够达到胤禛的要求。而在这件事情上,全部是李卫出面,弘昼并没有过多暴露。算起来,李卫已经将事情俱折上奏,若没有意外,应该就快要回京了。 在入了承乾宫后,看到凌若正在与三福说话,弘历拍袖跪下道:“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 暗中潜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起身后,他看到凌若憔悴的面容,关切地道:“额娘怎么了,还在担心姨娘吗?”见凌若点头,他道:“儿臣听说皇阿玛已经让徐贵人去慧安寺为姨娘祈福,应该很快会没事的。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凌若没有说什么,在示意弘历坐下后,道:“额娘有件事要嘱咐你去做。”在弘历点头后,续道:“从此刻开始,你派人去慧安寺暗中保护徐贵人。” “保护徐贵人?”弘历蹙眉道:“恕儿臣不明白,徐贵人身边自有大内侍卫保护,为何还要儿臣派人去保护,而且她在慧安寺会有什么危险?” “你见过徐贵人吗?”凌若的问题令弘历更加奇怪,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远远见过几面,儿臣记得她长得好像有些像……弘时以前的侧福晋。” “不错,当初弘时的侧福晋索绰罗氏便是被皇后所害,如今出现一个像索绰罗氏的徐氏,皇后唯恐二阿哥把持不住,做出错事来,已是下过一次毒手,只是徐氏命大,捡回一条性命。如今徐氏身在宫外,身边只得几个大内侍卫,皇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弘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儿臣知道了,儿臣回去后便立即安排人去保护徐贵人。” “你不止是要派人保护她,若是她真的遇袭,你一定要将事情告诉二阿哥。”凌若的话令弘历一怔,面带为难地道:“让儿臣去告诉二哥,这合适吗?儿臣的话就算是真的,他也未必相信。而且儿臣不明白,为何非要将这件事告诉二哥?”弘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道:“难不成……” 凌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总之你心里明白就好,徐贵人绝对不能死,明白吗?” 弘历垂首道:“是,儿臣一定会保护好徐贵人,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见其答应,凌若神色一缓,转而道:“明玉怎样了,一切可还好?” “回额娘的话,明玉一切皆好,至于瑕月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儿臣一时也猜不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凌若蹙眉道:“她应该是发现身边有人盯着,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碍事,只要继续盯着,早晚会抓到她的狐狸尾巴。” “儿臣知道。”之后又陪凌若说了一会儿话后,弘历方才离开,不过他并未立刻离宫,而是去咸福宫看望了瓜尔佳氏,看到瓜尔佳氏憔悴虚弱的样子,弘历甚是难过,在他心中,瓜尔佳氏就像第二个额娘一样。 见弘历红着一双眼,瓜尔佳氏抚着他的肩膀道:“本宫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你下次再来看本宫的时候,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弘历点点头,哽咽地道:“这可是姨娘说的,不许说话不算话,待会儿我让人送一些养身的东西来给姨娘。“ 瓜尔佳氏能够感受到弘历对自己的关心,轻笑道:“不必这么麻烦,宫里什么没有。” 弘历道:“宫里头的归宫里头,我送的归我送的,怎能一样。” 见他执意如此,瓜尔佳氏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随后又说了一会儿,见瓜尔佳氏露出疲惫之色,弘历道:“说了这么久,姨娘也累了,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您。” “嗯。”瓜尔佳氏确实有些累了,在看着弘历离开后,闭起了双目,而弘历在跨出殿门时,意外看到旁边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弘瞻又是谁。 弘历一把将弘瞻抱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弘瞻眨着明亮的眼睛道:“我刚写完了字,想来看看姨娘,四哥,姨娘好些了吗?” 姨娘有些累了,正在歇着,你待会儿再去看她好不好?”虽然知道弘瞻是刘氏所生,但如今的弘瞻聪慧可爱,实在令弘历生不出厌恶之心。 弘瞻乖巧地点点头,道:“四哥,姨娘说你的字也写的很好,能不能教教我?” 弘历刚才没注意到弘瞻的话,直至他再次说起,方惊讶地道:“你这么小就在习字了?” “嗯。”弘瞻骄傲地点头,伸出十个小小的手指头,说,“我现在会写比这个更多的字,不过姨娘总说我现在写字没力气,让我等五岁的时候再写。可是我答应了额娘,每天都要习字,不可以偷懒。”说罢,他扯着弘历的衣裳道:“四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好。”弘历疼爱地揉着他的头,在纠正弘瞻下笔的走势,又写了一些相对简单的字,让他跟着练习后,方才离开。 一回到宝亲王府,立即按着凌若的话,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慧安寺暗中潜伏,保护徐氏。事后想想放心,毕竟英格那些暗卫一个个武功高强,只自己这些人未必能挡下,思索之余,又命他们带了一群弓箭手在外埋伏。 天色在极尽的明亮之后,渐渐黯淡了下来,日落西沉,于天边绚染出一片锦绣,犹如一匹最为华丽名贵的绸缎,让人恨不能据为己有。 夜色在朦朦胧胧中降临,这一日,徐氏一直跪在佛前为瓜尔佳氏祈福,直至寺院里掌起了油灯方才起身。 “贵人,请至偏厅用膳,贫尼已为贵人备好了晚膳,只是寺中只有素菜,没有荤腥,还请贵人见谅。”说话的是这慧安寺的住寺师太,年过四旬,法号静安。 徐氏双手合什,回礼道:“师太这是哪里的话,要说见谅也该是我请师太见谅这段时间的叨扰才是。” “贵人奉皇上之命来此为谨妃娘娘祈福,乃是敝寺的荣幸,何来叨扰二字。贵人请!”在静尘的示意下,徐氏来到偏厅用膳,之后便是沐浴更衣,然后再去佛前祈福。 一切看起来都与昨夜一样,没有人发现危险正在朝她迫近…… 沉沉的夜色下,徐氏与静安师太等人正跪坐在佛前,忽然听到寺门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静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对身边的小尼道:“怡琳,去看看是何人在外面敲门。” “是,住持。”怡琳答应一声,来到寺门处,道:“何人敲门?”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 失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师父,我们是行脚商人,因为急着赶路错过了客栈,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此求宿,还望小师父行个方便。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这个……”若换了是女客,怡琳也就开门了,偏偏是个男客,一般情况她们寺院是不收留男客的。怡琳尚在犹豫的时候,外头又道:“小师父,我等实在是没办法才求助贵寺,还请小师父开方便之门,让我们歇一歇,我们一定多捐些香油钱。” “那好吧。”怡琳想了一会儿,终是不忍他们露宿野外,打开了寺门,殊不知,她已经将一群恶狼引了进来! 因为夜色已深,怡琳手中又没有提灯,看不清门外诸人的模样,更看不到他们藏在身后的兵器,只道他们真的是来投宿的,宣了声佛号后道:“几位施主请!” “多谢小师傅!”随着这句话,暗鹰抽出了藏在身后的长刀,朝怡琳砍去,怡琳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便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过她的呼喊引起了佛殿中众人的注意,徐氏正要起身出去看个究竟,静安按住她道:“贵人待在这里,贫尼出去看看!” 静安刚走到殿门口便又回来了,不过她回来的姿势有些怪,是倒退而回,好像被什么人逼迫着一样,而事实上,她脖子上确实架着一把刀,“你……你们想做什么?” 蒙着面的暗鹰,目光在殿中一扫,已然知道了谁是徐氏,因为众多尼姑之中,唯她与紫容是蓄发的,而主仆的妆束一向很好区分。 “把你们寺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若藏着不交,我立刻就杀了你。”英格让他们扮成江洋大盗,就是不想让胤禛疑心有人刻意暗杀徐氏。 静安强自镇定了心神,道:“我们这里是寺院,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暗鹰冷声道:“老尼姑,当我们是傻瓜吗?慧安寺可是皇寺,光是那些香火钱就不得了,怎可能没钱,识相的快点交出来,否则刚才那个小尼姑就是你们的下场,不怕死的话尽可试试。快点!” 静安怕他们真的会杀人,只得让人将寺院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取来,与此同时,负责徐氏安危的大内侍卫听到动静过来。 暗鹰早知有大内侍卫在,所以带来的皆是身手一等一的暗卫,且人数又占优,很快就将那几个大内侍卫压制住,眼见着就可以取他们的性命,突然又一群人奔了进来,帮着大内侍卫挡住了他们。 暗鹰看着不对,连忙喝问道:“你们是何人?” 对方为首之人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识相的话,赶紧退去,否则小心性命不保!” 这原是暗鹰威胁静安的话,如今却被人反过来威胁他,实在是可气,暗鹰不再说话,只招招攻向对方要命之处。他原就是英格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头子,擅长暗杀,一旦全力行之,对方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另一边也差不多,被那些暗卫狠狠压制着。 “真不知道是谁要谁的性命!”在吐出这句冰冷的话后,暗鹰执着带血的钢刀,用力往对手身上砍去,要彻底结束对手的性命。 对方眼见难逃性命,提气大喝道:“快动手!” 就在这句话过后,暗鹰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意,那种杀意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还没等他明白杀机来自何处,一枝利箭已是擦着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 “不好,有弓箭手埋伏!”喊出这句话的人,下一刻,已是被利箭射中胸口。 形势在这一刻逆转,利箭不断射来,虽然暗鹰带人以最快的速度躲入暗中,令弓箭手失了准头,但他的人已是死伤过半。 而在他们躲入暗处后,弓箭手也停止了射箭,双方呈现一种怪异的僵持,至于原本与暗鹰交手的那些人,与大内侍卫一道护在徐氏四周,令暗鹰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个负伤的暗卫问着,谁都想不到本该是十拿手稳的事,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不知那些人是何人所派,又怎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暗鹰咬牙不语,刚才他曾试过以快速的身法闯入大殿杀了徐氏,但只要他一踏出黑暗,箭就如雨一样射来,令他根本无法接近大殿,更不要说杀徐氏了。 在经过一番权衡后,暗鹰咬牙挤出一个字来,“撤!” 他们固然是不怕死,以命令为先的暗卫,但那并不表示他们就会白白送死,在双方实力相差过大,即便是全部身死也无法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撤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暗鹰撤离后,那些人与弓箭手也全部撤离,留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徐氏等人。 夜深了,弘历却还没有睡,依旧待在书房中,小郑子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门外袭来,吹得烛台上的烛焰一阵摇曳,忽明忽暗,待得烛焰稳定下来时,书房里亦多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弘历最为信任的手下,名唤阿德,刚才拦住暗鹰等人的正是他,“属下叩见王爷。” 弘历看到从阿德身上滴下来的鲜血,连忙让小郑子扶他到一边坐下,随后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护住徐贵人?” “幸好王爷派了一队弓箭手给属下,不然徐贵人真的要危矣了。”说着,阿德将刚才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属下按着王爷的话,让没负伤的人还有弓箭手继续埋伏在寺外,以免那些人去而复返。” “好!”得知徐氏没事,弘历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包扎伤口,余下的事,本王自会安排。” 阿德虽然很好奇弘历为什么要派自己去保护徐氏,但他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问的,只能忍着好奇心退下。 在阿德退下后,弘历对小郑子吩咐道:“立刻备马,本王要去定亲王府。” 小郑子劝道:“王爷,夜已经深了,二阿哥那边想必已经歇下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 告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不了明日了,立刻就去。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见弘历心意已定,小郑子不再多言,以最快的速度备马,随他赶往定亲王府。 门房在听得宝亲王三字后,不敢怠慢,赶紧开门请其进来,然后去禀告了府中的总管王忠。 王忠在听门房说了之后,一边披衣起身一边心里直犯嘀咕,宝亲王发的哪门子神经,竟然半夜跑到这里来。 待到了正厅后,他赔笑朝弘历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宝亲王请安,宝亲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弘历不客气地道:“本王有要事要见二哥,赶紧去通传。” “这个,真是不巧了,王爷已经歇下了,宝亲王有什么事尽可告诉奴才,由奴才替您转达。”王忠话音刚落,便被弘历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混帐东西,本王说了有要事,不去将你家主子请出来,却在这里诸多言语,真是该死!再说,本王把事情告诉你,你能做得了主吗?再多嘴,本王直接进去见二哥。” 王忠没想到弘历态度这般强硬,一时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方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那奴才这就去通传,请宝亲王在此稍候。” 在退出正厅后,王忠硬着头皮来到弘时其中一位侧福晋院中,轻敲着门道:“王爷?王爷?” 唤了几声后,里面传来弘时不耐烦地声音,“大半夜的嚷嚷什么?!” 王忠吓得缩着脖子,惶恐地道:“回王爷的话,四阿哥来了,嚷着非要见王爷,还说如果奴才不来请王爷的话,他就自己闯进来。” 弘时没有说话,不过里面很快掌起了灯,不一会儿功夫,弘时披衣走了出来,“弘历?他来做什么?” 王忠一脸委屈地道:“奴才也问了,可四阿哥不仅不肯说,还将奴才好一通责骂,说奴才身份卑贱,没资格过问。” 弘时心下不悦,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弘历,摆架子摆到本王这里来了,真是能耐。”在命王忠扣好衣裳后,他往正厅走去,到了那边,只见弘历正在慢悠悠地喝着下人端来的茶,看到弘时进来,笑道:“深夜叨扰二哥,实在是我的不是,还望二哥海涵!” “自家兄弟之间,说这样见外的话做什么。”弘时虚笑着坐下,道:“只是为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要四弟半夜前来?难不成宫里出事了?” 弘历微微一笑道:“不是宫里出事,而是寺院里出事了。” “寺院?”弘时一时未反应过来,直至弘历再次道:“二哥不会忘记了徐贵人如今在慧安寺为谨妃娘娘祈福吧?” 一听得“徐贵人”三字,弘时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追问道:“慧安寺出什么事了?” “我还以为二哥对慧安寺没兴趣呢。毕竟咱们与徐贵人并不熟悉,她是死是活也与咱们无关。”这个时候,弘历却是卖起了关子,令弘时恼恨不已,拉下脸道:“若四弟真觉得无关,就不会半夜来此了,慧安寺究竟出了什么事?” 弘历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道:“有一群不知是何来历的人袭击了慧安寺,还在寺中杀了一个人。” 弘时脸色骤变,急急追问道:“杀人?杀了谁?”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二哥放心,死的不是徐贵人,而是寺院里的一名小尼姑。” 弘时狂跳的心渐渐缓了下来,同时意识到自己在弘历面前有些过于失态,连忙定了定神,道:“慧安寺离此极远,四弟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那么巧,你当时就在慧安寺?” 弘历再次一笑,道:“自然不是,只是那么巧,我无意中知道有人会想要徐贵人的性命,原以为只是玩笑话,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几个人过去,结果二哥你猜怎么着,居然真的就有人袭击慧安寺了,实在是巧,亏得我派了几个过去,否则徐贵人现在是死是活,就难说了。” 弘历尚在那边说的时候,弘时就已经猜到了袭击慧安寺的那些人身份,徐贵人身在深宫,又从不与人结怨,唯一可能招祸的,就是那张与索绰罗氏相似的脸。皇额娘,一定是皇额娘! 弘时垂在身侧的双手不断握紧松开,好一会儿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这要真是奇怪了,徐贵人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怎会有人要她的性命,不知四弟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 弘历似笑非笑地看着弘时,“二哥真的不知道吗?” 弘时一脸茫然地道:“四弟这话真是可笑了,为兄怎会知道徐贵人的事,倒是你,究竟从何处来得的消息?” “有些事,我不问二哥,二哥也不必我问。”说罢,他起身道:“好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二哥早些歇着吧。”不等弘时说话,他又道:“放心,我绝不会再来叨扰。” 在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二哥,你说我将有人想要徐贵人性命的事,告诉皇阿玛好不好?” 弘时盯着他双目,冷冷道:“皇阿玛不会相信的。” “也是。”扔下这两个字,弘历头也不回的离去,仿佛一点都不清楚自己在弘时心中激起多大的波澜。 在其走后,王忠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徐贵人没事呢,您不必担心。”他一直跟在弘时知道,也是他将那盒冬虫夏草交给徐氏的,所以他很清楚弘时对徐氏的感情。 弘时没有看他,只是漠然吐出两个字来,“备马!” 王忠心中一跳,硬着头皮劝道:“王爷,四阿哥刚才已经说了,徐贵人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您不必……” “本王叫你备马,没听到吗?”他的话终于令弘时正眼看他,但弘时的表情却如凶神恶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王忠害怕之余还是提醒弘时,“王爷,城门已经关了。” “本王知道,不用你多嘴!”弘时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在王忠备好马后,他又道:“将马牵回马厩吧,本王不出去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 哀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王忠总算松了口气,他刚才真怕弘时不顾一切的冲到城门处,逼着守门官开城门。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尤其是皇上那里,怎么着也交待不过去。 在吩咐了下来将马牵回去后,他再次无声地走进来,小声道:“王爷,如今离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您……” 不等他说完,弘时忆是道:“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忠有些担心地看着弘时,却不敢再多嘴,而在他退下后,弘时恨恨一掌击在扶手上,神色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皇额娘,您为何又要做这样的事…… 他一方面恨那拉氏的无情,另一方面又知道那拉氏这么做是为了他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对徐氏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哪怕他一直避而不见,也无法将徐氏的影子彻底从心中抹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这些天他忍得很痛苦。 或许,真的只有徐氏死了,他才能从那份魔咒中摆脱出来,但……他怎么舍得徐氏死,怎么舍得! 自弘历离开后,他就一直待在前厅,直至到了上朝时分,麻木地换上朝服,坐进轿中,在轻微的颠簸中前往养心殿上朝。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时间过得好慢,令他备受煎熬,他恨不得立刻就赶去慧安寺亲眼看一看徐氏是否好安。但是不行,他必须要在此,等到上完朝后,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时在脑海中闪现的影子,令弘时心不在焉,连胤禛在说些什么也没听清楚,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甚至连下朝时有人叫自己也没听到。 弘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化为唇一缕冷漠的笑意。 “二阿哥,怎么了?”英格来到弘时身边,关切地问着,而他的声音也终于令弘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感觉到弘时有些怪异的目光,英格越发不解地道:“二阿哥,出什么事了,怎得这么看着我?” “我有些话想问舅舅。”看着弘时面无表情的样子,英格越发感觉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在何处,只能说,“既是这样,去我府中说吧。” 弘时点点头,随英格来到他的国公府,弘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先去看了瘫痪在床的费扬古,待得回到前厅后,方才问出令英格为之失色的话来,“舅舅,昨夜你是不是派暗卫去了慧安寺?” 英格万万想不到弘时一张口就是这件事,昨夜暗鹰回来后,就向他禀报了事情的经过,有人埋伏在慧安寺外,所以没能取了徐氏的性命。但那些人是何人所派,又如何知晓他们会去杀徐氏,却不得而知。 英格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回过神来,装出一脸惊讶之色,“有人袭击皇寺?何人这么大胆?” 弘时闭一闭目,有些痛苦地道:“舅舅,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是吗,是不是皇额娘派你去杀徐贵人?” 英格知道如今的弘时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他的心思就算不及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了,在一沉默后,他道:“你如何知晓这件事?”这样的问话就等于默认了弘时的问题,承认他昨夜派人去杀徐氏。 “果然是你。”弘时脸上的痛苦比刚才更甚,好一会儿方才道:“是弘历昨夜告诉我的。” 英格眼眸微眯,带着一丝惊讶道:“四阿哥?这么说来,昨夜阻挡暗鹰的那些人是他所派,好一个四阿哥,竟然让他料到了先机。” 弘时用力抹了抹脸,哀求道:“舅舅,放过徐贵人好不好?她是无辜的。”虽然这一次,徐氏侥幸逃过一命,但以英格的手段绝对不会罢休,下一次再动手时,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没人可以救得了徐氏。 英格回望着他道:“她确实无辜,但她会害死你的,而且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弘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真的……真的狠不下这个心!许久,他咬牙道:“我会亲自去见皇额娘,在皇额娘没有进一步命令下来之前,还望舅舅暂时不要动手,毕竟徐氏要在慧安寺待上一个月,真要下手,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英格权衡许久,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二阿哥你应该明白,徐氏是一株毒花,你离她越近,就越可能被毒所伤。” “我自有分寸。”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从英国公府离开,却没有回府,而是再次去了紫禁城。 弘时到坤宁宫的时候,那拉氏正拿着剪子修剪宫人摘来的花枝,原本杂乱的花枝在她剪子下渐渐变得有序。 那拉氏尚未得到徐氏未死的消息,只道英格已经按她的命令杀了徐氏,是以心情甚是不错,看到弘时进来,半开玩笑地道:“今儿个怎么想到来看本宫了?不必去刑部办差吗?“ 弘时踌躇半晌,走到那拉氏面前,低声道:“儿臣有一件事想求皇额娘。” “呃?”那拉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弘时一眼,旋即道:“什么事,你且说出来。” 弘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向站在殿中的宫人,那拉氏道:“你们都退下吧。” 随着她这句话,除却小宁子之外,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好了,现在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在那拉氏话音落下后,弘时倏然跪下,痛声道:“皇额娘,求您放徐贵人一条生路!” 那拉氏失手剪了一朵本不应剪的花,看着那朵花掉在小几上,她冷冷道:“徐氏没死?” 弘时低头道:“是,徐贵人还活着,皇额娘,儿臣知道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可徐贵人纯真善良,儿臣实在不想看着她死,求皇额娘开恩。” 那拉氏搁下剪子,取过搁在一旁的软巾拭一拭手,冷声道:“想不到徐氏这么命大,砒霜毒不死,刀剑杀不死,真是让本宫佩服。” 听得这话,弘时心中一颤,瞬间明白过来之前徐氏中毒也与那拉氏有关,抬头愤然道:“皇额娘,您为什么非要杀徐氏不可,她并不曾害过您!”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 绝无虚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要杀她的,不是本宫,而是你!”迎着弘时的目光,那拉氏漠然吐出这句话来,“若不是你一再违背本宫的劝告,一再接近她,本宫根本无需费心对付她。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不等弘时接话,她又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命王忠往翊坤宫送去一盒冬虫夏草吗?弘时,你才是将徐氏推向死路的那个人。” 弘时无言以对,只能道:“儿臣……儿臣知错,求皇额娘再相信儿臣一次。” “弘时,本宫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你一次又一次的将本宫的话当成耳边风,你要本宫如何再相信你?”她指着因为刚才那错误的一剪子,坏了精心修剪许久的花,道:“看看这些花,精心修剪了许久,结果就因为一剪子下错了,结果就完全不能看了,只能扔弃!你就与这花一样,不同的是,外头还有许多的这样的花,可以重新再修剪。可你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一次错了就满盘皆输,且输的不止是你一人,还有本宫与整个个那拉家族,这是你愿意看见的吗?” 弘时无言以对,那拉氏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在以前,本宫不会与你说这些,因为你根本听不进,但如今的你,应该明白,本宫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是为你好!” “儿臣知道!”弘时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但仍是不忍心看着徐氏就这么死去,咬牙道:“儿臣向皇额娘保证,若徐氏真成了儿臣的威胁,儿臣就亲手杀她,但在此之前,还请皇额娘慈悲为怀,放她一条生路。”不等那拉氏开口,他再次道:“而且慧安寺遇袭一事,皇阿玛一定会知道,不管皇阿玛会否疑心,他都会加派人手,保护徐贵人,这样一来,皇额娘更难下手,万一被皇阿玛发现,还会惹来无穷后患。” 那拉氏眸光一冷,肃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弘时连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据实说话。而且弘历已经知道了皇额娘的计划,昨日就是他事先埋伏在慧安寺的人救了徐贵人,也是他将这件事告诉儿臣,依这个形势来看,弘历一定会继续派人埋伏,不让任何人伤害徐贵人。” “弘历!”那拉氏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不用问了,一定是钮祜禄氏料到自己会派人杀害徐氏,所以让弘历暗中保护徐氏。 确实,在大内侍卫与弘历两边压力下,她很难要徐氏的性命,哪怕真要来,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么些年下来,暗卫死伤不少,就是她也有些损失不起。 见那拉氏面露犹豫之色,弘时再次劝道:“皇额娘,儿臣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难道直到现在,您都不相信儿臣吗?” 看着弘时的目光,那拉氏闭一闭目摇头道:“本宫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曾经被索绰罗氏迷得晕头转向的弘时,索绰罗氏之祸,本宫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弘时咬牙道:“儿臣发誓,绝不会让皇额娘看到第二次,就像儿臣刚才说的,若徐贵人真的对儿臣起了威胁,儿臣一定亲手杀了她,绝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再为她向皇额娘求情。” 弘时话中的绝决与狠厉,就算是那拉氏也刮目相看,牢牢盯着他道:“此话当真?” “是,绝无虚言!”弘时没有发誓,因为在那拉氏面前,誓言脆弱的犹如一张纸,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看着这个样子的弘时,那拉氏缓缓点头,说出了弘时一直渴望听到的话,“好,冲着你这句话,本宫暂时饶过徐氏一命,但到时候你若不能做到自己说过的话,本宫必取徐氏性命,无人可阻,明白吗?”她终归是不想与弘时弄僵了一直细心维持的母子关系。 弘时欣喜若狂,连连叩首,“儿臣知道,多谢皇额娘成全!” “起来吧。”在扶起弘时后,那拉氏又问了昨夜的事,随后神色凝重地道:“小心着四阿哥,他昨夜刻意跑来与你说徐氏的事,是想扰乱你心神,令你做出错误的事情来,亏得你昨夜忍住了,没有连夜出城,否则一定会被你皇阿玛发现。” “皇额娘放心,儿臣会小心的。”弘时低头答应,不管怎样,总算是保住了徐氏的性命,她暂时不会有危险。 在弘时走后,小宁子走上来道:“主子,您真打算这样放过徐贵人?” 那拉氏颇有些无奈地道:“若是本宫再不放过,弘时怕是要怨恨本宫了。” “可是二阿哥越为徐贵人求主子,就越证明徐贵人在他心中的份量,留着这样一个人在世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本宫何尝不知,可弘时刚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本宫实在不好做的太绝,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他自己说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就亲自杀了徐氏。” 小宁子有些犹豫地道:“主子相信二阿哥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那拉氏的反问令小宁子愕然,不等他说话,那拉氏已是续道:“若到时候,他真的下不了手,本宫自会出手。而且弘时刚才说的也确实没错,有大内侍卫还有弘历的插手,要杀徐氏确实不易,暂且静观变化吧。” 且说弘时在准备走出宫门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弘历,后者微微一笑道:“二哥可是来找皇额娘求证昨夜的事?” 弘时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过问。” “二哥怎说这样见外的话,咱们可是兄弟,而且昨夜要不是我,徐贵人已是香消玉殒。”后面那句话,弘历说得极轻,除了弘时之外,再无人听见。 弘时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宫门后,方才道:“徐贵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弘历摇摇头,道:“若这话让徐贵人听到了,不知会是如何伤心,唉!” 他一再提起徐氏,触动了弘时的怒火,厉声道:“老四,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弘历不在意地道:“不客气,二哥想怎样,杀了我吗?”说到此处,笑一笑道:“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想想徐贵人以后会怎样,杀了一次就必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二哥……”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 夜探慧安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他说完,弘时打断道:“我已经说过,徐贵人的事与我无关,你有空在这里闲耗,我可没你那么闲,还要赶去刑部办差。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说罢,他不再理会弘历,径直上了轿子往刑部赶去。 弘历站在原地,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虽然刚才弘时刻意不提徐氏,对他的话也多有回避,但他还是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弘时对徐氏的安危并不像昨夜那么在意,好像并不怕她再受到伤害,究竟是弘时掩饰的太好,连他也看不出来,还是另有原因? 弘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得压下这些想法,策马离去。 再说弘时那边,一进到刑部,便让人将之前一直悬而未决的案卷拿了上来,想要借着忙碌抹去不时在脑海里闪现的影子,但效果并不好,那个影子依旧时不时的闪现,令他根本看不进展开了半天的卷宗。待到后面,更是烦燥不已,随手合起案卷,快步出了刑部,王忠刚想跟上去,就听得弘时道:“备马!” 王忠赶紧依着他的话备了两匹马,然在他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弘时却不许他跟着,只能眼睁睁看弘时策马远去。 弘时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奔出了城门,一路往慧安寺行去,却在能够看到慧安寺时裹足不前。从昨夜开始,他就一直想见徐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过去,否则除非杀了慧安寺所有的人,否则休想无事。 虽不能进去,却也没有就此离去,默默地坐在马背上远眺慧安寺,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暮鼓之声,悄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色正如一张巨网,缓缓吞噬着一切光明…… 弘时知道,再过不久,城门便要关闭了,但他迟迟不肯离去,反而任由夜色将自己笼罩。 徐氏并不知道弘时此刻正在寺外,她与前两日一样,诵经祈福,而昨夜被杀死的怡琳也已经入土为安,静安师太为她诵念往生咒,望她早登极乐。 就在夜幕将落之时,派去宫中传信的大内侍卫回来,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十来个大内侍卫,是胤禛在得悉慧安寺有“江洋大盗”行凶后,派来保护徐氏的,至于这桩案子,也已经报了顺天府,顺天府会全力缉查。 徐氏一直在佛前跪到二更时分,方才由紫容扶着回到她暂住的厢房中,洗漱过后,紫容熄了房中的灯火退下。 徐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梦到昨夜被杀的怡琳,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觉到死亡,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真是好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徐氏从迷糊中醒来,灭了所有烛火的厢房很暗,只有透过窗纸照进来的些许月光。徐氏不知道是否自己有多心,竟感觉屋中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她试探地道:“紫容,是你吗?” 没人回她的话,但屋中有人的感觉却是越发强烈,徐氏摸索着下床,往黑暗中摸去,“谁?谁在那里?” 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从屋中窜了出去,徐氏惊慌之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追了出去。没有遮掩的月华,令她看清了从屋中闪出来的那个身影,动作很快,已是快要走出了院子。 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徐氏心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下一刻,这三个字出现在她口中,“二阿哥?” 徐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出这三个字,因为听起来是那么荒唐,这里是慧安寺,弘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原本快要走出视线范围的身影,却因为她这句话而倏然一震,甚至于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徐氏盯着前方停住的那个身影,月华光,眸光连闪,这个身影真的好眼熟,好像……二阿哥,难道真是他,若不然,他听到自己的话,为何要停下脚步? 想到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提着及地的寝衣跑过去,一路跑到那人的前面,在看清的那一刻,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这个人真的是弘时,真的……真的是弘时。若不是这样捂着,她真怕自己会惊呼出声。 过了许久,她才放下捂嘴的手,颤声道:“二阿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时原本只是想偷偷遣入徐氏屋中,看一看她,并没有打算与她见面,无奈徐氏偏偏醒了过来,追出来不说,还认出了自己。 弘时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从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知道必定是徐氏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头的大内侍卫,他刚才是趁着侍卫换班的机会,才潜进来的。 为免被人发现,他顾不得解释,一把拉起徐氏跑回到厢房中,然后迅速将房门关了起来。也就在房门刚刚关起时,大内侍卫来到这座相对僻静的小院中,四处搜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任何异样。其中一人过来敲了徐氏的门道:“徐贵人?徐贵人?” 徐氏反应倒是不慢,装出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含糊道:“怎么了?” “属下等人刚才听到此处有些动静,不知您是否听到或看到什么?” 徐氏按捺着心中的紧张道:“我刚才一直在睡觉,直至你敲门才醒。” 大内侍卫闻言心下微安,道:“属下不打扰贵人歇息,贵人若有事,只管唤属下就是了。” 徐氏想了想道:“知道了,不过我歇息时不喜欢有人在外头,你们还是退远一些,去院外守着吧。”她隐约记得,这个声音好像是后面那群大内侍卫的头领,姓刘。 “属下遵命!”在脚步声远去后,徐氏长长出了一口气,捂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剧跳不止的胸口,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二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时默默的看着她,眸光在夜色中渐渐变得温柔,“我知道昨夜有人袭击慧安寺,怕你有危险,所以来看看。” “你……专程来看我?”徐氏有些愕然地问着,在看到弘时点头后,难言的感动充斥在胸中,令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 禁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点头道:“是,如今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徐氏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可是你这样过来,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而且最近这里也不太平,昨儿个刚来了一拨江洋大盗。” 弘时能够感觉到徐氏对自己的关心,道:“放心吧,我既然能进来便可以出去。至于那些江洋大盗,顺天府已经立案缉查,他们不敢再露面,更不会伤害你。” “嗯。”不知为什么,对于弘时的话,徐氏丝毫没有怀疑,只觉得他一定不会骗自己。在看到弘时准备出去时,她慌忙拉住弘时道:“不要出去,那些大内侍卫如今一定看得很紧,你出去会被发现的,还是等一会儿再出去吧。” “也是。”弘时点点头,旋即低头看着自己被徐氏握住的手,徐氏醒悟过来,赶紧收回手,慌张地道:“你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多谢。”弘时的目光,不自觉地跟在徐氏身后,夜色的迷蒙,令他看不清楚徐氏的面容,但也因为这样,令他更加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徐氏还是佳陌。 徐氏并不知道弘时这些心思,在慌慌张张地倒了杯水递到弘时面前后,她低声道:“上次那些冬虫夏草,真是多谢二阿哥了。” 她的声音令弘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道:“不过是些许小东西罢了,不足挂齿,倒是贵人身子好了吗?”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在说完这句话后,徐氏不知该说什么,她并不习惯与男人交谈,而且还是夫君以外的男人,在尴尬的坐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寻出一句话来,“其实二阿哥不该来这里的,你既知道这里的事,便该知道我很好。” 弘时盯着她道:“我知道,但我想亲眼看一看你是否安好。” “安好便是安好,又何必非要亲眼看到。你……”徐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好一会儿方咬着唇低低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待我回去后,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至于我对你好……”弘时心中微痛,却不能将实话说出来,只道:“或许是因为投缘吧,还有……我很喜欢你做的风筝,它让我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徐氏好奇地问着,弘时摇头道:“一个故人罢了,不提也罢。” 见弘时不愿多说,徐氏知趣地不再多问,而后面,两人也不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直至外面再次传来打更声,响了四下,四更天。 弘时起身道:“我该走了,徐贵人保重。” “嗯。”在弘时悄无声息的开了门,准备出去时,徐氏突然问道:“你还会再来吗?” 徐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明明她刚才还说弘时不该来,明明她很清楚自己与弘时不该过多的见面。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出这句错误的话,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舍不得唯一那点温暖吧。 弘时脚步顿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当门再次掩起时,厢房中已是只剩下徐氏一人,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弘时不回来是对的,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再来。 两人都知道不该再见面,可是又忍不住心底深处的渴望,所以在数日后,弘时再一次出现在徐氏的厢房中。 自从弘时上次离去后,徐氏每次歇息之前,都会嘱咐让大内侍卫去院外远远守着,因为她一直有那么一丝奢望,希望可以再见到弘时。而这样的举措,无疑令弘时潜入时,更加方便。 看着黑暗中的那张容颜,弘时将所有思念皆化为一句话,“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想见你!” 徐氏回望着他,轻声道:“你在走一条不归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希望我回头吗?”弘时静默了许久方才问出这句话。 “我希望你回头,但同时,我又希望跟你一起错下去,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徐氏语无伦次地说着,下一刻,带着体温的唇覆上她的双唇,令她浑身战栗不止,害怕而又渴望。 许久,弘时抵着她的头,哑声道:“我知道,你想与我在一起,又害怕违背礼教,害怕被人知道。你……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我……”徐氏抚着自己有些微肿的双唇,颤声道:“我知道是错,可我舍不得放开唯一的温暖。” 弘时轻持她的脸颊,看着这张魂牵梦索的容颜,“只要你不松手,温暖会永远在你身边,永不离去。告诉我,你的名字。” 徐氏为他的声音所醉,毫不犹豫地道:“念瑶,徐念瑶。” “我记住了,徐念瑶,我一定会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永远不忘。”随这句话音的落下,衣衫缓缓褪下,所有的悱恻缠绵皆在这间小小的厢房中。 在这夜之后,弘时又数次来到慧安寺,但因他出入隐蔽,再加上徐氏刻意遣散人出去,并未有人发现弘时,只当弘时一直没有去过慧安寺。 可是弘时几次出城,还是引起了弘历的注意,在一次入宫向凌若请安时,道:“额娘,二哥数次出城,但埋伏在慧安寺附近的人,却说一直没见二哥出现过,令儿臣很是不明白。儿臣曾派人跟踪过他,但皆在半途被他甩开,也曾试过二哥,但他只说是去城外的庄园巡视,余下的什么也不肯说。” 凌若想了一会儿,道:“慧安寺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一切都与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因为徐贵人不喜欢别人守在她屋外,所以皇阿玛派去的那些大内侍卫都守在院子外头。” 凌若不知想到了什么,蹙眉道:“每日都这样吗?” “是。”弘历回答之余,又道:“额娘,可是有什么奇怪?” 凌若敛袖起身,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后道:“二阿哥不会无缘无故出城,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慧安寺。” “可是……”弘历刚说了两个字,凌若便道:“你派去的人毕竟是在寺外,难以时刻盯着徐氏,至于大内侍卫,又是守在院外,里面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未必会知道。”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 刘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皱着眉头道:“额娘是说,二哥在悄悄与徐贵人见面?” “二阿哥不是傻瓜,他很清楚私下见徐贵人是大罪,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要不儿臣再多派些人去慧安寺,团团守住,这样就算二哥再狡猾也休想避过所有人。”弘历话音刚落,便听得凌若道:“弘时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一旦发现自己没有机会,必定会退去,不会硬闯。” 一听这话,弘历有些着急地道:“那怎么办,您与姨娘费那么多心力布下的圈套,岂非变成无用?” “说不上无用。”凌若轻抚着桌沿,道:“你可知第二次派去的大内侍卫里,有谁在?” 弘历刚要说不知道,忽地发现凌若抿在嘴边的笑意,心思疾转,道:“难不成刘虎也在其中?” 凌若点头道:“不错,你皇阿玛要派大内侍卫过去的时候,本宫正好也在,便向他举荐了刘虎,有他在,这一个月的慧安寺绝对不会成虚行。” 事情也正如凌若料想的那般,这大半个月,刘虎一直被徐氏安排在院外看守,开始时不觉得,但时间久了,便隐隐觉得不对劲,而且他来之前,曾得熹贵妃叮嘱,让他一定要多多留意徐贵人。 这夜,在巡视守夜之时,他对其他侍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其中一人好心提醒道:“头领,徐贵人可是交待了,入夜之后不许咱们进院子,要是让徐贵人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我只是在院中转一圈,徐贵人哪里会发现。再说咱们奉皇命来此保护徐贵人,若因为咱们看守不利,让徐贵人出了事,谁担待得起?”这句话说的谁也不敢吭声了,同样也没有人反对刘虎入内。 在进了院子后,刘虎悄无声息地穿过青石铺就的地,来到没有一丝亮光的屋子外头。刚靠近时,他隐约听到说话声,但在将耳朵贴在门上后,又听不到任何声音,奇怪,难不成是他听错了? 正想要再贴近一些,门突然开了,徐氏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刘虎贴着门站在那里,一脸奇怪地道:“刘头领,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吩咐下去,说让你们全部去院外守着吗?倒是将我吓了一大跳。” 被徐氏撞了个正着,就是刘虎一时也有些不知怎么解释,好一会儿才讪笑道:“回贵人的话,属下怕有人趁属下等人不注意,闯进院中,对贵人不利,所以进来看看,惊扰了贵人,实在是该死!”趁着说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往屋中张望了一番,借着月色,并未发现屋中有何异常,也未发现有人,看来刚才真是自己听错了。 “有刘头领与这么多大内侍卫来,慧安寺可说是固若金汤,哪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这般说着,徐氏又道:“不过被刘头领这么一闯,我这一夜倒是不用睡了。” 刘氏低头道:“属下也是担心贵人安危,还望贵人恕罪。” 徐氏不假辞色地道:“行了,你退下吧。” “嗻!”刘虎依言退下,而徐氏也在他走后将房门牢牢关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门后露了出来。 直至将门关起后,徐氏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地胸口小声道:“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弘时阴沉着脸道:“这个侍卫姓刘吗?” “不错,他叫刘虎,是这些侍卫的头领,不过他是后面派来保护我的。” 徐氏的话令弘时微眯了双眼,冷声道:“刘虎,熹贵妃果然是拿你当诱饵,来引我上钩,亏得刚才及时发现外头有影子闪过,否则真让刘虎发现,就麻烦大了。” “什么诱饵?”徐氏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待知道熹贵妃与皇后两派之间的名争暗斗后,花容失色地道:“那现在怎么办,你出现在这里,岂非趁了他们的心,让他们有借口对付你?” “想对付我,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真本事。”弘时冷言说了一句后又道:“不过这个刘虎已经对你将他们遣在院外的事起疑,往后我只怕不能再过来了。” “我知道。”虽然徐氏心里很舍不得,但关乎弘时的性命,就算再舍不得也唯有舍得,“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熹贵妃为何会想到利用我?我与你本如萍水一般,没有任何交集。” 弘时沉默了一会儿,终归没有将实情相告,而是道:“或许是因为她们知道我曾去翊坤宫见过你,对你有好感,所以才会想到利用你。”不等徐氏再问,他道:“好了,趁刘虎如今不在,我走了,你我再相见,估计是在宫中了。” “嗯。”徐氏黯然点头,默默地为弘时扣上未系的扣子,这些日子的抵足缠绵,令她对弘时爱恋更甚,虽然早知他们之间早晚会有分离,但真正到了这一刻,突然忍不住难过。 弘时看出她的失落与悲伤,在她额头烙下深深的一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你,不要难过!” 面对他这番话,徐氏却是紧张地道:“不要!不要来,万一让皇上或是熹贵妃发现,你会没命的,能够与你做这几日的夫妻,我已经很满足了,只盼来生,你我不再是阿哥与贵人的身份。” 弘时抱着她柔声道:“来生,我们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今生,我也不会就此放弃你,等我,终有一日,我们会再在一起。” 徐氏强迫自己从弘时怀中挣脱出来,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泪意道:“你快走吧。” “嗯。”弘时再次抚了一遍徐氏的脸颊后,翻过院墙,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个时候,刘虎正在外头与几个侍卫讲话,脑海里则不断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况,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头领,在想什么呢?”其中一个侍卫问道:“对了,刚才院子里没事情吧?” “没事,徐贵人一切安好,你们继续好好守着。”刘虎随口说了一句,却在转身的时候,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擅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才他进去的时候,动作放得很轻,一般人根本听不见,会什么徐贵人会发现,还过来开门?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发现得了自己?至于说巧合……徐贵人明明说自己所扰,可见她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才过来开门的。 思及此,再想到之前进去的时候,曾隐约听到说话声,刘虎更加怀疑徐氏屋中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该死的,刚才他怎么就不进去搜查呢,或许就发现她藏起来的那个人了。 大内侍卫看到刘虎一直维护着刚才的姿势,奇怪地道:“头领,你怎么了,何以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刘虎回过神来,肃然道:“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院子里有些古怪,你们几个赶紧随我进去看看。” 一听说有古怪,一众侍卫不敢怠慢,慌忙跟他一起进到院中,四处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毕竟这里可是曾出过命案。 刘虎没有停留,再次来到厢房外,这一次,他直接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将刚刚躺到床上的徐氏吓了一大跳,慌忙失措地看着刘虎,“你做什么?” 刘虎没有理会她,而是在屋中四处查看,甚至连柜子也打开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徐氏见他不理会自己,只顾四处翻找,猜到了他在找什么,借生气掩饰心中的慌张,道:“刘头领,你究竟在做什么?” 刘虎翻遍了屋中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依旧一无所获,心中暗恼,一定是趁着刚才的功夫逃走了,实在可恶! “刘头领,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徐氏声音难得的严厉。 刘虎压下心中的恼意,低头道:“贵人恕罪,属下刚才发现院中有些古怪,怕贵人受到伤害,所以未经贵人同意便闯了进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贵人海涵。” “我也想海涵,但请刘头领你自己看看,你三番两次惊扰我,又将我这里翻得乱七八糟,你要我如何海涵你?”嘈杂争执的声音,惊醒了睡在隔壁厢房的紫容,披衣过来,在燃起屋中的灯后,她扶着一脸气愤的徐氏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徐氏没好气地道:“你自己问刘头领,真不知道他们是来保护我还是来气我?” 紫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随后愤愤道:“刘头领,你虽是奉皇命而来,但我家主子乃是皇上亲封的贵人,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头领,就算是御林军统领来了,也没资格这样闯进我家主子的房中,你想掉脑袋不成?” 刘虎也知道自己这样闯进来可大可小,尤其是在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下,赶紧低头认错道:“属下知罪,但属下确实是担心贵人安危,才会冒然闯进来的,还请贵人宽容大量,恕属下鲁莽之罪!” 徐氏毕竟心虚,再加上本身性子温和,听得刘虎这样说,心中一软,道:“这次便罢了,但若再有下一次,我回去后必禀告皇上,请皇上治你的罪。” “多谢贵人!”刘虎一边谢着恩一边退了出去。 在房门关起后,徐氏揉揉额头道:“紫容,将东西收拾一下,然后你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诵经。” 紫容好像没听到徐氏的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至徐氏又说了一遍,方才弯腰,从脚底下取出一物来,“主子,有些事情,您是不是该告诉奴婢。” 徐氏看到紫容手中的东西,脸色大变,因为她拿着的,正是弘时平常佩在腰间的龙形玉佩,这次想是行色匆忙,不小心掉在地上,亏得紫容进来后,用脚踩着,否则被刘虎看到,事情便麻烦了。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能有什么事情,想是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说着,徐氏想要取过玉佩,却被紫容避开,“主子,您有哪些玉佩,奴婢清楚得很,绝对不包括这块玉佩,您这样说,难道连奴婢也信不过吗?” “不是信不过,而是……”徐氏神色为难地别过头,与弘时私会,是她最大的秘密,根本不敢与任何人说,连最亲近的紫容也瞒着。 “而是什么?奴婢可以肯定刚才在这屋中还有另一个人在,这块玉佩便是他的,主子,您告诉奴婢,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在这里?”紫容心知事情非同小可,所以一直追问不止。 “你不要问了,总之没事就是了。”面对徐氏近乎敷衍的言语,紫容如何肯罢休,在她的连番追问下,徐氏终于道:“不错,这屋里刚才确实还有一人在,但现在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出现,你又何必非要知道他的身份。” 紫容脸色一白,她很清楚,之前在屋里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女人,否则徐氏不必如此紧张与害怕,换句话说…… 想到这里,她紧张地抓住徐氏的衣袖,道:“主子,您真的与人……与人……”后面的话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而徐氏的沉默无疑也是默认了这件事,令她又急又气,跺脚道:“主子,您是不是疯了,您可是皇上的贵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万一让人知道了,可是要没命的!您快告诉奴婢,究竟是哪个登徒浪子,如此大胆,敢轻薄于您。” 其实从前些天开始,她就发现徐氏有些不对劲了,但一直都只当是自己多心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事情已然发生,再后悔又有何用,你若是害怕我连累你,待得回宫之后,我便跟钱总管说,让他差去你一个更好的地方,想必这点面子他还是肯给的。”这般说着,徐氏从紫容手中取过玉佩,轻轻地抚摸着,眉眼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徐氏这个样子令紫容越发生疑,她跟在徐氏身边大半年,晓得她并不是一个水性扬花之人,可这一次却刻意维护那个男人,甚至好像还对那男人有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个男人与主子早就相识?可她从未听主子提起过哪个男人,除了…… 紫容脸色发白地道:“主子,是不是二阿……唔!”紫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脸惊慌的徐氏牢牢捂住。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祈福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徐氏松开手后,紫容颤声道:“主子,真的是二阿哥?” 徐氏见瞒不过,只得承认,“不错,这块玉佩的主人正是二阿哥。” 她的回答并未能令紫容心安,反而更加慌张,语无伦次地道:“主子,您……二阿哥他不应该在这里。” 徐氏幽幽叹了口气,将她与弘时之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随后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紫容又气又急,好一会儿方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再过几日,您就要回宫了,万一被人发现您已经不是完譬之身,那可是大罪,甚至还会祸及您的家人。” 听得紫容说起家人,徐氏亦不禁害怕起来,早在将身子给予弘时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有一劫,但她忘了这个劫不止她自己要受,甚至连她家人也要受。 徐氏六神无主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紫容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边,刘虎虽然没有在徐氏房中发现什么,但心中的怀疑却是久久未散,可惜后面留心盯了几日,再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徐氏在慧安寺祈福之日已满,于六月十三,在大内侍卫的护卫下,离开慧安寺前往紫禁城。 在离开时,徐氏不止一次回望自己住了一个月的厢房,别人只道她是因为住久了有些不舍,唯独紫容明白,她真正不舍的是什么,真是一场孽缘。 轿辇从慧安寺离地,直至抬进顺贞门方才落地,徐氏从轿中下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回长悦居,而是去养心殿拜见胤禛。 徐氏在慧安寺的这一个月,瓜尔佳氏的病情渐渐好转,待到一个月之后,已是几乎没有大碍,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在胤禛看来,自然是徐氏的祈福起了作用,如今见她归来,很是高兴,“谨妃此次能够安然度过此劫,实乃你之功。” 徐氏连忙跪下道:“这一切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实不敢居功。” “功就是功,怎有不敢居功之理。”这般说着,胤禛想了一会儿,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去内务府传话,往后徐贵人一应用度,皆与嫔位相同,不可怠慢。” 胤禛虽然没有再一次破例,晋徐氏为嫔,却给予了她足够的优待,令徐氏感激不已。 在退出养心殿后,又去了坤宁宫拜见那拉氏,不巧的是那拉氏偶犯头痛,难以起身,不过仍是让小宁子赏了她许多东西。 分别拜见了帝后,徐氏来到承乾宫,原打算见过熹贵妃后再去咸福宫,哪知瓜尔佳氏也在,倒是省得再去一趟了。 徐氏温顺地屈膝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见过谨妃娘娘。” “徐贵人不必多礼,快坐吧。”凌若温和的说着,待得宫人端上茶后,她笑道:“这一次谨妃姐姐能够安然无恙,真是多亏了徐贵人,本宫与谨妃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徐氏连忙起身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实不敢言谢字。” “徐贵人真是谦虚。”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示意徐氏走到近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眼道:“清瘦了一些,想必是因为慧安寺日日素斋的缘故,真是可怜。本宫已经让御膳房给你备好了午膳,一会儿就会送去长悦居,你可得多吃些,赶紧将身子养回来。” 徐氏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其实偶尔吃一段时间的素斋,对身子反而有好处。”说罢,她又道:“倒是娘娘您真的已经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除了偶尔胃口有些不佳之外,已经没有大碍了。”瓜尔佳氏感慨道:“当时真是危险,若不是及时寻到徐贵人为本宫祈福,说不定本宫已经不在人世了。” 凌若闻言道:“姐姐无端说这些做什么,总之现在没事就好了。” “说的也是。”瓜尔佳氏低头笑着,拉着徐氏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随后又道:“本宫听说徐贵人去慧安寺的第二天,就正好碰上一伙江洋大盗在慧安寺放肆?” 提到这个,徐氏神色黯然地道:“是,当时还有一位小师父被他们给杀了,亏得后来有人出现,赶走了他们,否则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们真是不知死活,慧安寺乃是皇寺,居然敢去那边闹事。亏得徐贵人你没出什么事,否则本宫这辈子都难以安心了。” 凌若在一旁道:“这件案子,顺天府一直在追查,可惜直至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端倪来。”顿一顿,她望着徐氏道:“除了那伙江洋大盗之外,徐贵人在慧安寺可还遇到过什么?” 她这句话,令徐氏一下子想起了弘时还有与他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连忙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在那伙江洋大盗后,臣妾并未再遇到什么,每日只是诵经念佛,为谨妃娘娘祈福。” “那就好。”凌若点点头道:“徐贵人刚回来,想必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本宫让人备了一些小东西,已经送去长悦居,徐贵人到时候看看喜不喜欢。” “娘娘厚赐,臣妾实在受之有愧,还请娘娘收回。”徐氏话音刚落,凌若便道:“什么受之有愧,你救了谨妃姐姐的性命,就是赏再多的东西也不为过。” 瓜尔佳氏亦道:“是啊,好生收着就是,莫要推辞了,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别人还以为是熹贵妃小气,不舍得呢。” 见她这样说了,徐氏只得道:“那臣妾就愧领了。” 瓜尔佳氏拍拍她的手道:“这样才对,快回去歇着吧,别累到了。” 在徐氏感激地退下后,瓜尔佳氏敛了脸上的笑容,道:“你相信徐氏的话吗?” “刚才我问她在江洋大盗之后,还遇到过什么,她虽然口中说没有,目光却有些闪烁。”如此说着,凌若目光一转,对杨海道:“去看看刘虎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你仔细问问他。”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避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虎虽然是大内侍卫,但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进后宫的,冒然将他宣召进来,只会惹来麻烦。 杨海冒着烈日离去,在太阳开始逐渐往西移时,回来道:“启禀主子,奴才问过了,刘头领说他们去了慧安寺后,虽然负责保护徐贵人,但只要徐贵人歇息的时候,便不许他们进院子,只许守在外头。其间他曾偷偷进去过一次,被徐贵人撞了个正着,可是按理来说,他当时动作很轻,徐贵人丝毫不懂武功,不应会发现才是。” 凌若仔细听他说着,道:“那后来呢,有没有发现什么?” “刘头领说他被徐贵人斥责一番退出去后,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怀疑当时屋中还有别人在,所以便自私自闯了进去,但没有任何发现。” 瓜尔佳氏皱眉道:“看来弘时真的去慧安寺私会了徐贵人,只是他出入小心,就连刘虎也没有当场抓到他,这可是有些麻烦了。以二阿哥的谨慎,想在宫里抓到他与徐氏私通,可是难如登天。” “也不尽然。”凌若并不像瓜尔佳氏那么担心,抚着手里温热的茶盏,道:“姐姐以为,在慧安寺住了一个月的徐氏,还会是完璧之身吗?” 瓜尔佳氏明白凌若这话的意思,但摇头道:“没有用的,就算徐氏不是完璧之身,也证明不了与她私通的就是二阿哥,除非她自己肯认。” “姐姐还记不记得温如倾是怎么被赐死的?”凌若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与眼下之事毫无关系的问题,却令瓜尔佳氏沉下了眉眼,好一会儿方道:“你是说……用那个法子?” 凌若缓缓起身道:“不错,这个法子足以引二阿哥上钩了。” 瓜尔佳氏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确实可行,不过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动手,如今太早了。” “嗯。”在说完这件事后,凌若转而道:“对了,六阿哥最近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唤姐姐额娘吗?” 瓜尔佳氏点头之余,道:“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不必那么在意。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刘氏好像消停了许多,不见她闹腾,也没有再吵着来见弘瞻。” “她不敢,至少现在不敢。”凌若冷冷说了一句后,道:“待得解决了二阿哥的事,便该轮到她了,这个女人,拖得越久就越难收拾。” 这一夜,是徐氏回到宫中后的第一夜,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弘时的影子,挥之不去。那块玉佩,一直被她好好地收藏在身边,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拿出来。紫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除了叹息之外,不知还该说什么,主子与二阿哥之间,真是一段孽缘。 之后几日一直平静安稳,直至黄昏时分白桂出现在长悦居,一进来他便满面笑容地朝徐氏打千,“奴才恭喜徐贵人,贺喜徐贵人!” 徐氏好奇地道:“无端端的公公恭喜我做什么?” “回贵人的话,皇上已经翻了贵人的牌子,晚膳过后,奴才们便会送贵人去养心殿。”如此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讨好地道:“这可不就是一件大喜事吗?若贵人能够一举怀上龙胎,说不定奴才再次进来的时候,便该唤贵人一声娘娘了。”这种事情,原本不用他这个敬事房管事专门跑一趟,但他知道徐氏未侍寝,便被封了贵人,且又算是谨妃的救命恩人,所以才眼巴巴地过来巴结。 在白桂看来的喜事,对于徐氏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快到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怎么办,该怎么办?徐氏紧张地思索着对策,至于白桂后面的话,她根本没听入耳中。 “贵人?贵人?”白桂等了半天一直没见徐氏说话,抬头唤了几声,可徐氏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一脸紧张地站在那里,连看也没看白桂一眼。 白桂奇怪地道:“紫容姑娘,贵人这是怎么了?” 紫容挤出一丝笑容道:“想必主子是太高兴了,毕竟主子自入宫后,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这倒也是。”白桂恍然点头,随后又道:“往后贵人得了皇上宠幸,可莫要忘了奴才,奴才对贵人可是一直很恭敬地呢!” “公公就算是不说,主子心里也有数。”紫容一边说着一边往白桂手里塞了一锭银子,白桂低头看了一眼假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是给公公买酒喝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要是不收,待会儿奴婢可是要挨主子的骂了。” 见她这么说了,白桂自然不会再推辞,顺势收下,然后离开了长悦居,在他走后,紫容扶着已被冷汗濡湿了小衣的徐氏坐下,不等她放开手,徐氏倏然抓紧她的胳膊,慌乱地道:“紫容,怎么办,该怎么办,皇上……皇上真的召我侍寝了,万一让他发现了,我已非完璧之身该怎么办?” 自入宫之后,一直过了大半年,胤禛都从未召幸过她,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突然召幸,令她连想办法的时间都没有。她并不怕自己会怎样,只是怕祸及家人。 “主子您先冷静一些,别急,让奴婢想想,想想啊!”紫容一边安慰着徐氏一边紧张地思索着办法。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徐氏忍不住道:“如何,想到办法了吗?” 紫容咬一咬牙道:“奴婢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但主子得受点苦才行。” 徐氏一听有办法,连忙催促道:“是什么,快说。” “生病,唯有生病才能避过今夜的侍寝!”紫容话音刚落,徐氏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一时半会儿间要怎么弄出个病来。” “所以奴婢才说主子要受些苦。”说着,紫容附在徐氏耳边轻语几句,后者只想了一会儿便道:“快去打水来!” 紫容不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去井中打来一桶又一桶的凉水,悉数倒在徐氏平常用来沐浴的木桶之中,随后将未化的冰全部扔进桶中。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长病不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氏除下所有衣物,进到木桶之中,虽然此刻是盛夏,但井水以及水中的冰块还是令徐氏浑身发凉,恨不得立刻从水中起来,但为了躲避今夜的侍寝,再冷也得咬牙忍着,甚至还让紫容再去内务府要几块冰来。 夜间,敬事房太监来长悦居准备抬徐氏去养心殿,却发现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一问之下,方知徐氏突然发起烧来,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徐氏这个样子,无疑是不能侍寝了,否则万一将病染给皇上,损伤了龙体,他们可吃罪不起。 看到那些太监离开,徐氏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胤禛早晚会再翻她的牌子,到时候难道还再这样来一次吗? 太医在为徐氏诊过脉,发现她只是受寒后,开了方子,嘱咐其按时服药后就离去了。然在紫容端着煎好的药递给徐氏时,徐氏却走到窗前,将药泼了出去。 紫容先一惊,旋即明白过来,默然道:“主子真的想好了吗?您这样做,说不定会让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危及性命。” 徐氏苦笑道:“那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想要免去侍寝,就只有一直病下去,永远不要好起来。” 紫容摇头未语,因为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了,只希望这个秘密可以永远瞒下去,不要有揭开的那一天。 夜色未深之时,徐氏因病不能侍寝的消息便传开了,凌若听完杨海打听得来的消息后,微微叹息道:“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法子避开侍寝,看来徐贵人真的很怕被皇上发现她已非完璧之身。” 三福在一旁道:“可惜有些事,早晚会被发现,瞒不了多久。” 他的话令凌若再次一叹,轻言道:“要这样害一个无辜之人,本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可以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冷下心肠去做任何事,但偶尔回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内疚难过。 三福瞅了她一眼道:“其实奴才并不觉得徐贵人无辜,因为她确实做错了事,只能说她是自作自受。”三福毕竟跟在那拉氏身边多年,受其影响颇深。 “这个本宫也知道,但若不是本宫与谨妃暗中推动,她不会走上这条路。”凌若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双手,“这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看来,本宫死后,注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水秀闻言,道:“如果将来阎罗王真要判主子去十八层地狱,那奴婢就跟着主子一道去。” 凌若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地狱也好,万劫不复也好,这都是将来的事,如今最重要的是守住她所在乎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用在徐氏身上最恰当不过,不过是一个着凉罢了,太医前前后后看了三四次,一直不见好,咳嗽更是日渐严重。 这日,徐氏正在屋中安养,忽地看到凌若进来,连忙支起虚弱的身子道:“娘娘,您怎么过来了?”说罢,她又嗔怪地对跟随凌若一道进来的紫容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先进来通报一声,好让我出去迎接娘娘。” 不等紫容开口,凌若已是道:“是本宫不让她通报的,徐贵人身子弱,还是在床上躺着为好,如何,可有感觉好一些了?” 徐氏掩唇轻咳一声道:“回娘娘的话,还是老样子,看来臣妾这个病是好不好了。” 凌若轻斥道:“胡说什么,世上哪里有好不了的病,不过养病这种事,着实急不得,得慢慢来。”说罢,她朝水秀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从捧在手里的炖盅中盛出一碗鲜红透亮的燕窝递到徐氏面前,口中道:“徐贵人,这是主子特意吩咐奴婢炖的,只放了少许蜂蜜,最适合病人服用,您尝尝看。” 徐氏感激地道:“娘娘来看臣妾,已是令臣妾受宠若惊,还炖这样名贵的血燕,臣妾如何受得起。” 凌若微笑道:“你救了谨妃的性命,不止是谨妃的恩人,也是本宫的恩人,做再多也是应该的。”不等徐氏再说,她道:“趁着燕窝尚热,快喝了。” “是。”徐氏应了一声,就着水秀的手将一碗燕窝都给喝了,她并不知道凌若在这碗燕窝里加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更不知道她一心想要守住的秘密,将因为这碗燕窝,一点一滴地浮出水面。 在后宫波涛暗涌的时候,前朝也开始波澜迭起,在历经一年有余后,浙江终于也将新政推行了下去,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是险险过了那个关卡,不论是胤禛还是李卫,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胤禛在接到浙江的奏报后,颁下压了许久的旨意,下旨在全国推行新政。 这道旨意无疑令英格大为头疼,因为这样一来,各地孝敬上来的银钱就会少了许多,难以维持平常的开支取用。 真是奇怪,原本浙江的情况已经濒临崩溃,李卫更是疲于应付,压制不住各处的**,可弘昼去了之后,居然让他再次控制住了事态,甚至抓了一个富户立威,令余下的那些富户不敢再轻举妄动,有几个胆小的甚至答应推行新政,可真是奇了怪了。 弘昼……难不成这件事与弘昼有关?虽说不管是李卫的上奏,还是浙江几个官员快马呈上来的秘信,都显示这件事与弘昼无关,一切都是李卫所为,但还是令英格对弘昼起了疑心,怀疑是他在暗中襄助李卫。 在英格对弘昼起疑之时,旷别京城多月的弘瞻也终于回来了,他没有回自己府邸,而是先进宫见胤禛,在与胤禛仔细说了浙江那边的情况后,又去永和宫见了裕嫔,这才出宫前往国公府。 弘昼来的时候,英格正在与弘时议事,听得下人禀报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见,弘时已是道:“舅舅,既然他来了,您就见见他吧,正好听听他是怎么解释浙江之事的。”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互相试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随着英格的答应,弘时起身入内,不多时,弘昼随下人出现在前厅,英格笑着起身相迎,“盼了这么多日,总算是盼到贝勒爷您回来了。” 弘昼苦笑道:“是啊,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待下去,我非得疯了不可,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事。” 英格一脸惊訝地道:“贝勒爷这话从何说起?您只是奉皇上之命去追查那些闹事的民众罢了,怎会有那么多的事。” 一听这话,弘昼脸上的苦笑更甚,“英格大人您是不知道,李卫那家伙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除了皇阿玛派给我的差事外,浙江一有什么事,他就将我给拉上,让我想推都推不掉。” 英格当即斥道:“这个李卫,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一方总督罢了,居然敢让贝勒爷您做事。” 弘昼忿忿地道:“谁说不是,要不是你告诉我说暂时要假意与老四修好,我早就与他翻脸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李卫也真是好运,浙江那样的局势,最后居然硬让他给扭转过来了。” 英格目光一转,道:“浙江的事真是凭李卫一人之力扭转过来的?” “哪里是他一人。”弘昼神秘兮兮地道:“少不得还有老四从中掺和,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们有书信来往。”说到此处,他又道:“不过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英格意料之外,令英格一时之间判断不出弘昼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只应付道:“贝勒爷说的是。” 弘昼瞥了他一眼,咬牙道:“不过话说回来,老四这样害我,让我大老远路去浙江,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非得想个法子治治他不可。英格大人,我去了这么久,你就没想到法子对付老四?由着他在京城作威作福?” “贝勒爷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形势,宝亲王有熹贵妃护着,只要贵妃一日得宠于皇上面前,就一日难以动他。” 英格的回答令弘昼很不满意,冷哼一声又道:“那二哥呢,他又怎样了?” “定亲王虽来过我这里几次,但都是坐一会儿便走,说的也是一些场面上的话,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我猜不到,他也不会告诉我。” 听着英格的话,弘昼翻了翻眼皮子,阴阳怪气地道:“可我怎么听说二哥现在与皇额娘很是亲近,没有一点隔阂的样子,你可是皇额娘的亲弟弟,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英格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与弘时之间的关系,连忙道:“贝勒爷这是何意,不管二阿哥与皇后娘娘暗地里有什么过节,明面上都是母子,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难不成你以为老夫刚才那些话都是在骗你?” 弘昼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离开京城这么久,许多事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哪个是真话哪个是假话。” “别的老夫不知道,但老夫此刻说的句句皆是实话,若贝勒爷真的不信,那老夫也没有办法。再者,瑕月是老夫最心疼的女儿,老夫就算豁出老命去,也绝不会伤害她与她在意的人。”英格知道,有些时候说的太多反而显得虚伪,倒不如适可而止来得好。 果然,听得他这么说,弘昼面露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方叹道:“既然英格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疑便是我的不是了。” 英格眸光微松,道:“贝勒爷明白就好,总之老夫说的话一定算数,贝勒爷您可放心。” 弘昼点点头,起身道:“我相信英格大人就是了,我还得去一趟宝亲王府,否则只来你这里,弘历该怀疑我了。” “贝勒爷说的是,老夫送您出去。”在送走弘昼后,弘时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弘昼刚才坐过的位置中。 英格道:“二阿哥,您觉得五阿哥刚才那些话是真是假?” 弘时抚着未曾动过的青花瓷盏,摇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戏既然已经演到这个份上了,就不妨再演下去,别这么浪费了。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到时候京城与各省都会举行,一直到现在皇阿玛都还没有定下主考官,我希望舅舅可以向皇阿玛举荐弘历为主考官。”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令英格大为吃惊,追问道:“一直以来,主副考都是由翰林或是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只怕皇上不会同意。” 弘时微微一笑道:“可是律法中并无任何一条说不许当朝阿哥充任,只要有充份的理由,我相信皇阿玛会同意。” 英格想想也是,但他还是不明白弘时为何要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让弘历任主考,对他们有害无益,因为主考一向是凝聚门生与势力最好的办法,虽说这需要时间,却依然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弘时笑意不改地道:“若这件事成了,我自会原原本本告诉舅舅,若是不成,现在说了也无用。” 英格点头道:“好吧,我会尽力而为。” 且说弘昼出了英格府后,没有乘轿也没有骑马,就这么一路走到宝亲王府,弘历正好在里面,听到弘昼来了,欢喜不己,亲自迎出来,在看到弘昼后,快步上前,用力握住她的双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道:“瘦了也黑了,不过看起来更精神了。” 听得他这句话,弘昼眼圈一红,嘴上却道:“我还以为出去一趟,四哥要不认得我了呢!” “你这小子,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弘历强捺了心中的激动,道:“走,咱们进屋里说去。” 进了屋,弘昼接过小郑子递来的茶,揭开茶盖闻了一下,陶醉地道:“好久没喝到过这么香的茶了。” 弘历被他说的一笑,“瞧你这话,越说越夸张了,皇阿玛是让你去浙江,又不是发配宁古塔,而且浙江又是富庶之地,碧螺春与西湖龙井就是浙江上贡来的,哪里会没茶叶喝。” 弘昼苦笑道:“四哥你是不知道,李卫虽是一品总督,封疆大吏,但生活却是比一般百姓好不了多少,就连那衣裳,也是破了补,再破再补,除了俸银之外,就再没取过地方一分一厘,这样的人,你还指望着他请我喝碧螺春,西湖龙井,那简直就是痴人做梦。”话虽如此,言语中却透着对李卫由衷的佩服,“这世上,能如他这样清廉自律的,着实不多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女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点头道:“李叔一直都是个好官,额娘总说,如果天下官员都能如李叔一样,一心为国为民,皇阿玛便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是啊。”弘昼点头之余,从怀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扔给弘历,“喏,这几个就是与英格有勾结的官员,最后那两个是我自己查出来的,英格那老狐狸之前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弘历点一点头,道:“你去过英格那里了?” 弘昼伸了个懒腰道:“哪里敢不去,不过与那只老狐狸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累,每一句话都要左思右想,脑袋都快想炸了。”说罢,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二哥怎么样了,你之前在信里说的不是很清楚,皇额娘能够被释禁足,皆是因他之故?” 弘历点点头,将弘时回来后,所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包括他与弘时对峙乱葬岗的事。弘昼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当听到他们利用与索绰罗氏相似的徐氏,引弘时上钩时,迫不及待地道:“结果如何,抓到二哥把柄了吗?”不等弘历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摇头道:“不对,肯定是没抓到,否则京城哪里还会这么太平,早就鸡飞狗跳了。” “不错,一直到徐贵人回宫,也没抓到他们私会的证据,我曾向额娘进言,将慧安寺团团围住,但额娘怕打草惊蛇,不让我这么做。”弘历不无遗憾的说着。 弘昼想了想道:“既然贵妃娘娘会这么说,想必有她自己的打算,相信早晚会抓住他们。” 弘历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让人去备酒菜,你留在这里吃过晚膳再走,今儿个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好!”弘昼毫不犹豫地点头,之后见弘历还有许多公文要看,便干脆自己一人在府中转悠,他走的时候,天还很冷,除了梅花等少数几种冬季里开的花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什么颜色,绿色更是少得可怜,不像现在,随便一眼看去,便是满眼的绿色,耳边更不停地响着夏蝉鸣叫之声。 弘昼随意停在碧波荡漾的池子前,岸边柳枝随风轻摆,透着勃勃生机,身在京城时不觉得,离开一阵,方才发现,他最喜欢的地方始终是京城,因为这里有他牵挂在意的人。 正想的入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五阿哥?” 弘昼回头看去,一张清丽绝美的脸庞映入眼敛,哪怕明知道在这副容颜下面隐藏的是蛇蝎心肠,呼吸仍然忍不住为之一滞,待得回过神来后,他微一低头道:“见过侧福晋。” 来者正是瑕月,她看到弘昼似乎很是高兴,快步上前道:“许久不见了,五阿哥什么时候回京的?” “今天刚回来,过来看看四阿哥,想不到这么巧遇到了侧福晋,侧福晋一切可还安好?” 瑕月明媚耀眼的容颜微微一黯道:“就那个样子,能有什么好不好。”如此说着,她声音更加生涩,“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也不敢有什么奢求,只盼五阿哥你能一切皆好,无灾无难。” “四哥他……待你不好吗?”弘昼神色复杂地问着,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关心瑕月。 瑕月低头不语,阿罗插嘴道:“五阿哥您不知道,小姐嫁进来这么久,王爷至今没给过小姐好脸色,更加没有在小姐房中过过夜,还说这是对小姐的惩罚,王爷觉得当初的事,是小姐故意给他难堪,令小姐空顶着一个侧福晋的名头,暗地里,不知被多少人耻笑。” “多嘴,谁让你说这些的。”瑕月轻斥一句,勉强笑道:“五阿哥别听阿罗胡说,没这样的事。” “明明是四哥自己做错了事,却怪到你头上,真是……”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神色间充满了怨恨。 “罢了,这一切皆是我的命,怪不得任何人。”瑕月表现出一副认命的样子,她知道,越是示弱,越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四哥,四哥真是太过份了!”弘昼用力一拳捶在一株柳树上,冷声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瑕月面露慌张地道:“五阿哥,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我没事,真的没事呢,嫡福晋也待我很好。” 弘昼摇头道:“你不要骗我,你根本一点都不开心,若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瑕月面露哀伤地道:“若时光真可以倒流,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与悲哀了,终归只是奢望罢了。”她吸了一口气,朝弘昼行一行礼道:“不打扰五阿哥了,告辞。”正要转身,她突然又停下脚步,低低道:“能够在这里见到五阿哥……真好!” 转身,在夕阳的余晖下越走越远,而在转身的那一刻,彼此都换了另一副神情,区别在于,弘昼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一切都是假的,而瑕月并不知道。 瑕月以为自己一直在算计着弘昼,殊不知,她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人。 人心,在残酷的现实中,被磨砺成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让人望而生畏。 在瑕月走后,弘昼也没心情欣赏这落日的美景,回到书房,弘历仍在看公文,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道:“就剩下这一份了,马上就好。” 弘昼扯一扯嘴角,道:“不急,四哥慢慢看就是了。” 听着弘昼明显低沉的声音,弘历抬起头来,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道:“出什么事了?” 见弘历问起,弘昼轻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无意中碰到了四哥的侧福晋,与她说了几句。” “那拉瑕月?”弘历有些厌恶地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挑拨我与四哥之间的关系。”弘昼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道:“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怕,我若是糊涂一些,就真着了她的当,与四哥决裂了。” “若非如此,英格怎么会让她来挑拨你我兄弟之关的关系,可惜他们父子还是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对于这个女人,弘历不想多提,合起手中的公文道:“走,咱们兄弟喝酒去,四哥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主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在这一日过后,弘历开始着手对付弘昼告诉自己的那些人,那一个个皆是英格的亲信。要彻底瓦解那拉氏一族,就要将他们多年经营积累下的根基连根拔除,否则只是撬动一边一角,根本没用。 不过为了避免英格怀疑到弘昼,他没有着急出手,只是与李卫暗中通气,让他仔细盯着那些人,至于他自己,也利用身在吏部之便,找出那些人历年来每一条考核的记录,详细审阅。 另一边,针对弘历的一张网也正在成形,七月初,胤禛在朝中询问秋闱主考的人选时,有官员在英格的授意下,提议由四阿哥为主考,胤禛在一番思量后,道:“弘历,你可愿任本次秋讳的主考官?” 弘历微一犹豫道:“秋闱三年一次,旨在为朝廷选拔可用之才,虽说这些人并一定会成为来年的进士或是入朝为官,但他们皆是朝廷的基础,能够成为秋闱的主考,是儿臣之幸。” “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面对胤禛的询问,弘历点头道:“是,儿臣愿为此次主考。” “好,既是这样,晚些朕再从翰林院择两名官员为副主考,与你一道主持这场秋闱。”在胤禛说话的时候,弘昼几次欲张嘴,皆生生忍了下来,如此一直忍到下朝,在甩开英格等人后,他驱马来到弘历身边,小声道:“四哥,你真打算任这个主考吗?” 弘历回头一笑道:“都在皇阿玛面前答应了,还会有假吗?”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从来就没有阿哥任主考的事,那些官员无缘无故举荐你做什么。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以前举荐你去福州一样,不是什么好事。” 弘历听出他话中的担忧,道:“你是怕有人明着是举荐,实则是想借此事来害我?” 弘昼皱着眉头道:“嗯,确有这种感觉,刚才在朝上,我一直想劝四哥推掉这个差事,但当时二哥还有英格都在,不便直说。” 弘历看着初升的朝阳,道:“那你觉得,我不接这份差事就没事了吗?” “难道不是吗?”面对弘昼的反问,弘历轻笑道:“若真是他们动手,就算这次避过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觉得可以一直躲避下去吗?”见弘昼不说话,他又道:“既然躲不过,又何必费心去躲。” 弘瞻还是难掩忧色地道:“可英格为人老奸巨滑,我真怕一旦踏进去了,就走不出来。” 弘历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是还有你吗,四哥相信若真到了那天,你一定能将四哥从沼泽中拉上来。” 弘昼一怔,旋即苦笑道:“四哥可真是看得起我,若我到时候没能将四哥拉上来,岂非成了千古罪人!” 弘历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到此处,眸光一冷道:“我倒要看看,他们都有什么把戏。” 自入七月后,天气越发炎热,不知是天气之故还是怎么着,徐氏近日总感觉心烦欲呕,难受得紧。 紫容在端枸杞茶进来的时候,看到徐氏伏在床上不住地呕着,地上皆是呕出来的黄水,她赶紧将茶搁在一旁,过来扶住她道:“主子,您又难受了?” 徐氏吐得说不出话来,直至那股恶心感消失后,方才忍着嘴里的苦涩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几天好像越来越难受了,简直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紫容一边扶着她的背一边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 “我都说不用了,哪里来这么多话。”不知为何,每次紫容说请太医的时候,徐氏都拒绝,哪怕明明已经难受的快要死过去了,也不肯松口。 “奴婢知道主子是怕病好了之后侍寝,可您总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万一真伤了身子可是来不及了。”紫容苦口婆心的劝谏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徐氏铁了心不肯看太医。 “主子,您……”紫容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才好,沉默良久,她端起搁在一旁的枸杞茶道:“您先喝茶,奴婢让人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下去。” 徐氏点点头,然她并没有喝,只是捧着茶盏出神,至于紫容,出去唤住一个宫人,道:“主子吐了一地,赶紧进去收拾。” “是。”宫人低头答应,然动作却慢吞吞的,紫容心里本就不太高兴,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有气,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不就收拾点污秽吗,又要不了你的命,快去!” 宫人见状,连忙解释道:“紫容姐您误会了,我不是不肯收拾,而是今日刚来了月事,小腹疼得利害,所以才走得慢了些。” 听得这话,紫容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气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额头还有虚汗,面色稍缓,道:“既是这样,你去歇着吧,我让别人去打扫就是了。” 在宫人千恩万谢的下去后,紫容正去要找其他宫人,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她迈着有些僵硬的双腿往屋中走去。 徐氏已经回过神来,看到紫容一个人进来,道:“怎么了,人都不在吗?” 紫容犹如没听见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徐氏,倒是将徐氏看得莫明其妙,“你这是怎么了?” 紫容缓缓握紧袖中的双手,说出一句令徐氏惊惶难安的话来,“主子,奴婢记得,您自回京之后,月事一直没来过,算算时间,已有一个余月了。” 徐氏脸色发白,别过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想必是这段时间生病,所以月事晚来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紫容有些失控的说着,“奴婢记得您之前是五月十五,如今都七月了,再晚也该来了。” 徐氏不自在地道:“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说该来便来的。” 见徐氏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自己,紫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道:“这样一直不来也不是回事儿,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让太医为您开通经活血的药。”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出宫寻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紫容转身,徐氏已经紧紧拉住她的手,尖声道:“不许去,谁都不许去请太医!”说罢,她似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了,又道:“都说了没大碍,或许过几天就来了,何必麻烦太医呢。” 紫容没有说什么,只是蹲下来道:“主子,您告诉奴婢,是不是……有孕了?” “你……你……”徐氏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想到这个了,怎么可能……” 不等她说完,紫容已是道:“怎么不可能,慧安寺时您……”她话音一顿,去将门掩上后,方才压低声音道:“您与二阿哥在一起,如今月事一直没来,又经常恶心呕吐,分明就是妊娠之兆。”见徐氏不说话,她又道:“主子,您与奴婢说实话,究竟是不是?” 徐氏被紫容追问的心烦意乱,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紫容哪里肯就这么罢休,抓着徐氏的手不放,“主子,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要瞒奴婢吗?” 徐氏用力挣开她的手,哽咽道:“不是瞒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但很有可能确实是有孕了。” 见她终于说出实话来,紫容亦冷静了下来,“所以您才一直不让奴婢请太医对吗?” 徐氏眼圈微红地道:“不错,一直以为我的月事都很准,这次无缘无故推迟已是令我有所警觉,后来又出现呕吐,更加怀疑。万一真是有了孩子,太医只要一诊脉就会发现,到时候……” 到时候会怎样,就算徐氏不说,紫容也猜到了,她道:“这么大的事,您为什么不与奴婢说?” 徐氏点头道:“毕竟是不确定的事,我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孩子,所以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紫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主子现在有什么打算?” 徐氏垂泪道:“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很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紫容低头看着她平坦的腹部,道:“主子您应该知道,若真是有了,这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哪怕您心里再不舍也是不能留的,必须得打掉。” 徐氏颤抖着唇,带着呜咽的哭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紫容仔细想了一下道:“宫里的太医是不能传了,等何时有机会,奴婢出宫去找外头的大夫开一副堕胎药。” “眼下也只能如此。”徐氏一直在哭,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紫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舍不得,可眼下这个形势,容不得她留下这个孩子。一旦被人发现了,不止她要死,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要死,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弘时。 紫容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跟着垂泪道:“主子,别难过了,保命要紧,最多咱们多给他念几遍往生咒,让他早日投一户好人家。” 徐氏点头,垂泪道:“幸好……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紫容安慰道:“别说这些了,您赶紧躺下歇会儿吧,奴婢明日一早就去敬事房领腰牌出宫。” 翌日一早,天刚亮,紫容便来到敬事房寻白桂,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白桂打着哈欠走进来,连忙起身道:“奴婢给白公公请安。” 白桂看也不看她,径直在椅中坐下,打了个哈欠后,意兴阑珊地道:“这一大早的来找咱家,有什么事吗?” 见白桂不拿正眼看自己,紫容心中暗恼,当初皇上翻主子牌子,让主子侍寝的时候,这家伙前倨后恭,百般讨好,还亲自跑去长悦居传话。如今见主子一直卧病在床,无法侍寝,便换了一副嘴脸,真是现实得紧。 不管心里多么生气,表面上紫容可不敢与白桂顶撞,好言道:“都是奴婢不好,扰了白公公清静,不过奴婢昨儿个接到信,说是父亲病了,奴婢着急,想要早些去看看,所以才一大早过来,想要问公公讨一块腰牌出宫。” “出宫?”白桂眼皮子一翻,看了紫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最近这得怎么了,一个个都说家里有事,要出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紫容低着头道:“奴婢哪敢拿这事来骗你,确实是父亲病重,很可能挺不过去,若是再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还请公公可怜。” 她这番话并没有换来白桂的同情,反而一脸讥笑地道:“但凡来咱家这里讨腰牌出宫的,哪一个不是要多严重有多严重。不过有些话听多了总是会腻,你说是不是?” 紫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着,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白桂说话,忍不住道:“公公,那腰牌……” 白桂挥挥手道:“没了,过几日再说吧。” 他就是有意刁难,想在他白桂手里拿到出宫的腰牌,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宫里哪位得宠的娘娘主子,交待下来;另一种就是有足够的好处;如今紫容什么都没有,就想要腰牌,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若今日徐贵人已经得宠于皇上,那自然两说;可惜没有,且一直卧病在床,未有好转,说不定这辈子都是这个样子。这样的一位贵人,他自然没心思巴结。 紫容一脸焦急地道:“公公,奴婢真的有急事,还望您行个方便。” 白桂从椅中起身道:“不是咱家不肯行方便,而是确实没了,等过几天再来看看吧,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好了,咱家还有事要办,没空与你闲扯。” 见他要走,紫容赶紧跪下道:“公公,奴婢自入宫之后,数年来一直没有回去过,如今父亲病重,就盼着奴婢去见最后一面,求您发发善心!”一边说着一边将腕间的银镯子褪下塞到白桂手里,“奴婢过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个镯子勉强还能入眼,待奴婢回来后,再拿些好东西孝敬公公。” 白桂接过镯子在手里掂了掂,颇有些份量,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太少了,正准备说话,突然看到外头有人走了进来,在看清来人后,连忙迎上去讨好地道:“杨公公,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贵妃娘娘有话吩咐?”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遇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笑一笑道:“没什么,不过贵妃娘娘有事吩咐咱家出宫一趟,所以特来敬事房领个腰牌。” “这个何需公公亲自来,找人传个话,我亲自给您送去就行了。”此时的白桂与刚才完全是两副嘴脸。 “这怎么好意思。”杨海笑说了一句,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紫容道:“这是怎么了,她为何跪在这里?” 白桂还没说话,意识到机会来了的紫容赶紧道:“回杨公公的话,奴婢是来问白公公来讨要腰牌的,但白公公说腰牌没了,让奴婢过几日再来。奴婢家中老父性命垂危,今日若再不去,只怕往后都没机会再见了。” “原来如此。”杨海点点头,看向白桂道:“白公公,若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这块腰牌给她吧,瞧着也怪可怜的。而且徐贵人怎么说也是谨妃娘娘的救命恩人,你说是不是?” “公公说的是。”白桂连连点头,随后对紫容道:“咱家手里的腰牌确实是没了,不过看在杨公公的面上,咱家再问其他管事去要一块来吧,也算是结个善缘。” 紫容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白公公,多谢杨公公。” 在腰牌取来后,杨海与紫容先后离开了敬事房,不过杨海并没有离宫,而是回到了承乾宫,朝凌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紫容已经离宫了。” “敬事房那边倒是肯给腰牌?”自从给徐氏服下那会令人假孕的药后,凌若就一直派杨海暗中盯着长悦居的动静。 “回主子的话,白桂原是不肯给的,奴才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紫容出来,猜想可能是被刁难了,所以便进去找白桂,假意说主子有事吩咐奴才出宫,顺道帮着紫容说了几句好话,他才答应给紫容出宫的腰牌。” 凌若点头道:“那就好,等得紫容回来时,想必咱们需要的东西便该出现了。” 杨海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这个法子真的能将二阿哥引出来吗?万一他抵死不认,徐贵人又不肯说出来,咱们岂非一场空?” 凌若轻笑道:“有没有听说过滴血验亲?” 杨海一怔,道:“这个奴才听说过,但咱们都知道徐贵人并非真的怀孕,要如何验亲。” 安儿亦在一旁道:“是啊,就算不说这些,‘孩子’尚在腹中,要如何相验?” “有些事情,并非一定要真实的才有用,哪怕咱们抓不到确切的证据,只要他们心中有鬼,便有可趁之机。” 面对凌若这番话,安儿一脸茫然地摇头道:“奴婢不明白。” 凌若没有多说,只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如今还不到时候。” 且说紫容那边,一出宫门就快步往城里赶,好不容易寻到一间药铺后,半掩着脸问掌柜要了一副打胎的药。 说来也巧,在回宫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弘时,后者看到她,颇为意外,讶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容想到就是他害了自家主子一辈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冷着一张脸道:“回二阿哥的话,奴婢出来办些事,这就要回去了。” 弘时点点头,正要离开,无意间瞥见她拿在手里的药包,皱眉道:“你拿着药做什么?”不等紫容回答,他已是紧张地道:“可是你家主子病了?” 紫容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将药包往身后藏了藏,道:“没有,主子什么事情也没有,这药是奴婢自己的。” 她这话如何能瞒过弘时,眼见在大街上说话不便,弘时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拉进附近一间茶楼的厢房中,“本王听说你家主子自回宫之后,一直身子有恙,究竟是什么病?再说什么药御药房没有,还非要跑到宫外来买?” 紫容揉着被扯疼的手腕,讽刺道:“原来二阿哥还关心主子吗?奴婢还以为慧安寺之后,您就将主子抛之脑后了呢!” 弘时面色一沉,低声道:“你家主子把慧安寺的事都告诉你了?” 迎着他不善的目光,紫容点头道:“主子原不肯说,但当夜刘大人闯进去搜查的时候,恰好被奴婢发现地上有一块龙形玉佩,主子这才不得已将事情告诉了奴婢。” 那夜,弘时回来后就发现自己颇为喜欢的龙形玉佩不见了,猜想是落在了徐氏房中,但因为刘虎已经起疑,所以不便回去取回,想不到竟然被紫容发现了。 “这个刘虎,真是碍事。”弘时眸中冷光闪现,过了一会儿又道:“这么说来,刘虎并没有发现那块玉佩?” “没有!”紫容答了一句后,忍不住道:“可是就因为你坏了主子的清白,令主子不敢侍寝于皇上,只能故意令自己生病,然后又不敢服太医开的药,一直病到现在。现在更是……更是……” “更是什么?”弘时迫切的追问着,自从那一夜相别后,他就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徐氏,哪怕徐氏回宫之后,也避着不去打听任何关于她的情况,不曾想竟是出了这么多事,也没想到皇阿玛曾翻过徐氏的牌子。 紫容还在犹豫的时候,弘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包,冷声道:“是不是与这包药有关?” 紫容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弘时,说了无疑是节外生枝,但是不说,见弘时这个样子,怕是不肯罢休。 弘时一直没等到她说话,拿了药包就要往外走,紫容连忙拉住道:“二阿哥,你要做什么?” “既然你不肯说,本王唯有自己找人来验验这包究竟是什么药。” 一听这话,紫容慌张道:“不能验,不能验药!因为……因为……这包是打胎药。”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弘时久久回不过神来,打胎药……也就是说,徐氏有了他的骨肉? “什么时候的事?”面对弘时的询问,紫容如实道:“昨日刚发现的,主子月事一直未来,又时常泛酸呕吐,看起来很像是怀孕,虽然宫中有太医院也有御药房,但主子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的,所以不敢传太医,只让奴婢出宫找药铺配一服打胎药带回去。想必二阿哥您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活着的。”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孽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默然点头,挥手示意紫容离开,而他自己则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跌坐在椅中。 孩子,徐氏有了他的孩子…… 他记得,曾经佳陌也怀了他的孩子,可惜未能活着生下来,而今徐氏也有了,可是同样不能生下来,真是……悲哀得很! 可是再悲哀又能如何,他亦无能为力,这个孩子不死,死的就是徐氏……甚至是他。 说到底,一切还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权利,若今日,他为皇帝,他要保徐氏,哪个又敢不依。皇位……他已经为此付出了许多许多,可究竟何时,他才能将那个皇位牢牢抓在手里?! 弘时不知,就像他不知胤禛的寿命几何一般…… 在弘时步出厢房后,一直守在外头的王忠迎上来,刚唤了声王爷,就听得弘时道:“随本王入宫!” 王忠愣了一下,随即联想到刚才从这里出去的紫容,小声道:“王爷,您……难道想去见徐贵人?”见弘时不说话,他赶紧道:“王爷万万不可,您这样去见她,会出事的。” 王忠是弘时身边,唯一一个知道当初发生在慧安寺之事的人,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本王只说入宫,何时说去见徐贵人?再胡说八道,看本王不拔了你的舌头!”弘时扫了王忠一眼,冰冷的眸光令王忠不敢再出声,只默默地随在他身后。 至于紫容那边,一路急赶来到宫外,却是在宫门口犹豫了起来,凭白无故带包药进去,守门侍卫肯定会询问,万一自己回答的不好,令他们起疑,从而送去太医院请太医检查此药的成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这该怎么办才好,这么大一包药,藏也藏不了。 正自着急之时,药突然被人夺走,将紫容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弘时后,方才稍稍心安,疑惑地道:“二阿哥你想做什么?” “过一会儿你再进来,我在前面等你,别多话。”弘时随手将药递给王忠,示意他收到怀中,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参见二阿哥!”看到弘时过来,守在宫门的侍卫连忙低头行礼,他们皆看到王忠胸口鼓了一块,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但没一个人敢过问。 待他们走不见踪影后,紫容方才入内,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在一个僻静之处看到了弘时,重新拿到了那包药。 “快将药煎了给你家主子喝吧,若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来告诉本王,本王在坤宁宫。”虽然弘时不能去翊坤宫见徐氏,但对于她服用打胎药还是充满了担心,故借看望那拉氏为由,留在宫中等候消息。 紫容答应一声后,快步往翊坤宫赶去,徐氏正一脸焦急地等在屋中,看到紫容回来,连忙道:“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主子放心,什么事都没有。”紫容安抚了一句后,唤了一个宫人进来,将药递给她道:“赶紧去把药煎了。” 宫人愣了一下道:“可主子刚刚才服过药,现在就煎会不会早了些?” “这是我专门求来的药方子,对治主子的病最有效不过了,赶紧去煎。”一听是这么回事,宫人再没有犹豫,立刻拿了药出去。 待其走后,徐氏紧张地道:“紫容,那真的是坠胎药吗,不会有问题吧?” “主子放心,那是奴婢亲自去抓的,不会有任何问题,等得这服药喝下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氏紧张地点点头,“你出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事吧?” 紫容沉默了一下,道:“事情倒是没有,不过奴婢遇到二阿哥了。” “二阿哥……”这三个字令徐氏心颤不已,轻轻道:“这么说来,你都告诉他了?” 紫容点头道:“二阿哥看到了那包药,逼着奴婢问,奴婢没办法只能照实说。” 徐氏苦笑道:“其实这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因为知道后,除了痛苦难过之外,便什么都做不了。” 紫容劝道:“算了,主子不要再想这些了,待服了药之后,您就将之前的事全部忘了,永远都不要再想起,好好做您的徐贵人。或许您这辈子都不能得宠于圣前,但奴婢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徐氏用力握紧她的手道:“我知道,这宫庭对我来说,是一座华美的牢笼,它给了我贵人的身份,却也限制了我今后几十年的人生,而你则是这座牢笼中仅有的温暖。紫容,遇到你,是我的幸。” 紫容微笑道:“或许,这就是奴婢与主子之间的缘吧。” 在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徐氏道:“紫容,你能不能告诉我,二阿哥知道那件事后,有何反应?” “主子,您何必……”不等紫容说完,徐氏便道:“我知道不该想这些,但我忍不住,紫容,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到她一脸哀求的样子,紫容如何忍心拒绝,将事情了,临了道:“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药带进来,也多亏了二阿哥,他还说若主子有什么事,就让奴婢去坤宁宫告诉他。” 徐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坤宁宫的方向,弘时……他并没有忘了自己,他一直一直都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身份悬殊,才在那次一别之后,再未来见过自己。 只可惜,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不能为弘时生儿育女,只盼来生,她不为贵人他不为阿哥,能够于平凡之中相守到老。 徐氏想得入神,连有人走进来也没发现,直至听到紫容的声音方才惊醒过来,凝眸看去,只见熹贵妃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徐氏连忙就要下床,凌若出声道:“徐贵人身子不好,躺着就是了,无需行那些虚礼。” 虽然凌若这么说,徐氏还是在床上行了礼,随后道:“这么热的天,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凌若就着杨海端上来的椅子坐下后道:“本宫在宫中待得无聊,便过来看看徐贵人,说起来,徐贵人这病前前后后都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吗?”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娘娘的话,还是与原来一样,气虚乏力,手脚酸软,看样子臣妾的病是好不了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徐氏话音刚落,凌若便道:“徐贵人还那么年轻,哪里会被这小小的风寒缠绕一辈子,本宫相信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承娘娘吉言。”说话间,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紫容眼皮一跳,轻斥道:“没见贵妃娘娘在这里吗,进来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宫人挨了一通骂,正要退下,却被凌若唤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道:“这是给徐贵人治风寒的药吗?” 紫容压下心里的紧张,虚笑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凌若点一点头,道:“既是这样,把药搁下吧,本宫来此,是为了探望徐贵人,若因此误了她服药,可是不好。”见凌若这么说了,紫容也不便再说什么,否则便该惹人怀疑了。 就在宫人退下后,凌若黛眉轻蹙,盯着那碗药道:“本宫怎么闻着这药味有些不对?” 徐氏心中一跳,强笑道:“臣妾闻着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凌若执帕在鼻子前用力挥道:“不对,本宫以前身子不好,常得风寒,喝了不少的药,那药虽然难喝,但气味并不冲,可这碗药,本宫隔着这么远都觉得难闻得紧,水秀,你闻着呢?” 水秀自是顺着她的话道:“奴婢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依奴婢说这药暂时还是不要喝,请太医来看看为好。” 一听到太医二字,徐氏脸色都变了,紧紧绞着手指道:“这药是娟儿煎的,哪会有什么问题,娘娘多虑了。”说罢,她对紫容道:“把药拿过来,我这就喝了。” 紫容有些犹豫,她并不赞成徐氏现在就服药,因为万一药服下后,熹贵妃还没走就起效了,岂非麻烦。可若是不喝,看熹贵妃的样子,分明是对药起疑了,万一她真的将太医唤过来检查此药,同样会有大麻烦。 紫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徐氏已是再次催促道:“你这丫头,在发什么呆呢,赶紧把药拿来。” “是。”紫容无奈地答应一声,正要端药,凌若已是道:“吃进嘴里的东西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难不成徐贵人忘了上次砒霜之祸?那个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齐佳氏,至今仍是两说。”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真不是齐佳氏,臣妾相信那人也不敢动手了。”这般说着,徐氏又道:“紫容,把药给我。” 在紫容再一次准备端药的时候,凌若按住药碗道:“凡事皆应小心为上,不能因为事情过去了,就将之忘到脑后。”说罢,她道:“杨海,去请太医过来。” “不要!”徐氏赶紧阻止,随即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但真的不必麻烦太医了。” 凌若黛眉微挑,道:“徐贵人这话可是让本宫奇怪了,这宫里头人人都怕吃进嘴的东西有问题,稍有些可疑,哪怕是半夜,也会让人去将太医请来检验。而今,本宫已经一再告诫这药或许有问题,徐贵人却执意不肯请太医来查验,难不成徐贵人早就知道这药有问题?” “娘娘说笑了。”徐氏话音刚落,凌若便接过道:“既然徐贵人并不知道这药有问题,那就让太医来仔细查查。” 不等凌若再吩咐,杨海已是躬身退了出去,徐氏有心阻止,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糟了,太医一个个皆是医中名手,他们一定会发现这药不是治风寒的药,到时候所有事情就瞒不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心急如焚的不止徐氏一人,还有紫容,低头紧张地思索着化解之法,想了许久,倒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办法。 紫容悄悄抬眼看着那碗药,发现凌若已经将手收了回去,药碗就这么摆在桌上,只要她故作不小心拉掉桌布,那碗药就会摔在地上化为乌有,药没了,太医自然就验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她悄悄往桌边挪近了些许,然后依着之前打算的那样,假意摔倒,身子前倾时,手牢牢抓住桌布,将它整个的扯了下来,但意料之中药碗打破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正自奇怪之时,耳边传来凌若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摔了,赶紧起来。” 紫容压下心里的疑惑,撑地起身道:“回娘娘的话,想是奴婢这几夜没睡好,所以双腿才会一下子无力,撑不住身子。” 与此同时,紫容终于看到了那碗药在何处,没有摔碎甚至没有洒出来一点来,正好端端地被水秀拿在手里。 看到紫容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水秀轻笑道:“幸好刚才接得快,否则这药就洒了,太医也就白来了。” “是啊!”紫容胡乱应着,恨不能冲上去砸了那碗药,而且有那么一刻,她确实打算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这么做,但凌若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念头,“担心这个做什么,药洒了还有药渣在,怎么着也不会白跑一趟。把药放在桌上,出去看着那壶药渣,别让人偷梁换柱了。” 难道今日这场灾祸,真的避无可避吗?徐氏与紫容脑海中皆浮现这句话。 不多时,杨海领着吴太医到了,待后者行过礼后,凌若指着桌上的药道:“吴太医,你仔细验验这碗药,看究竟是治风寒的药还是其他的,本宫怀疑这碗药被人下了毒。” 吴太医听得是这么一回事,连忙答应,随后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银针,在药汁里搁了一会儿再取出,只见银针仍与刚才一样,并无丝毫变色,可见药中并没有毒,但要说是治风寒的药却又有些不像。 一看到银针没有变色,徐氏便迫不及待地道:“娘娘您瞧,臣妾都说了这药没问题,不会有人下毒,您偏不信,还劳烦吴太医专程跑一趟。” 徐氏那点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凌若,瞥了她一眼,道:“没有毒并不代表这药就一定没有问题,良药变毒药的,本宫可见过不少,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还是等吴太医查完了再说吧。”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揭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氏无奈地点头,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吴太医,不住祈求着他千万不要检查出这是坠胎药。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吴太医年过花甲,这辈子不知开了多少治风寒的药,但没有一张方子煎成汤药后是这个气味的。随后,他浅尝了一口,更是觉得不对,他怎么从这药中尝出红花的味道,红花是用来通经活血的,并不列在治风寒的药中,真是奇怪。 见吴太医拧眉不语,凌若道:“如何,吴太医查出这是什么药了吗?” “回娘娘的话,暂时还未查出,不过依微臣多年经验来看,这碗应该不是治风寒的药。”说罢,他又道:“敢问娘娘,这药渣在何处,能否容微臣一看?” “自是可以。”如此说着,她命人去将水秀唤进来,水秀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个药罐。吴太医从中抓了一把出来,细细辩认,越辩认他的神色就越不对,到最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意。 而徐氏已是紧张到将下唇咬出了血痕而不知,只是紧张地盯着吴太医,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次看出来了吗?”在听到凌若的再次询问后,吴太医从震惊的回过神来,飞快地扫了一眼徐氏,然后附在凌若耳边轻语几句,后者惊得从椅中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吴太医道:“你确定没有验错?” 吴太医苦笑道:“事关重大,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微臣如何敢与娘娘说。” 凌若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目光却是从吴太医移到了徐氏身后,后者忍着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的那种感觉,道:“娘娘,吴太医查出来了吗?这究竟是不是治风寒的药?”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那种目光令徐氏前所未有的害怕,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她看透了一般,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许久,凌若缓缓道:“徐贵人,吴太医想为你诊脉,看看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徐氏下意识地将手缩到身后,颤声道:“臣妾得的不就是风寒吗,怎得娘娘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凌若缓缓道:“不管是不是,再诊一次脉,对徐贵人而言,都不打紧,更不会有任何伤害。” 徐氏连连摇头道:“可是臣妾好好的,不需要诊脉。” “究竟是好好的,还是有些事,徐贵人不愿让本宫知道?”凌若的话令徐氏面无人色,缩在那里迟迟说不出话来。 凌若也不与她多说,径直道:“吴太医,为徐贵人诊脉。” “我不要!不要!”面对吴太医的靠近,徐氏犹如见鬼一般,不断往后缩着,直至缩到床角方才停下来,但说什么也不肯将手递给吴太医,令后者很是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紫容在一旁急得直冒汗,惨了,看这样子,吴太医应该是已经辩出那是堕胎药,所以熹贵妃才非要吴太医给主子诊脉,以确定主子究竟是不是喜脉。这……这可怎么办,一旦确认是喜脉,主子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她忽地想起刚才回宫的时候,二阿哥说主子若有什么事,就去坤宁宫找他。或许……或许二阿哥会有办法救主子。虽然紫容心里知道这个希望极其渺茫,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紫容趁着凌若等人注意力皆在徐氏身上的机会,悄悄往外挪步,在挪到门边后,迅速闪身出去,然后快步前往坤宁宫 其实在她还没挪到门边的时候,水秀就注意到了,当时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凌若以目光制止,只能眼看着她离去。 至于徐氏,她不曾注意到紫容的离开,只是紧紧缩着双手,不让吴太医靠近,好像只要吴太医不诊脉,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怀孕了一般。可惜,一切都是她以为…… 在示意吴太医退下后,凌若盯着她道:“徐贵人,你以为吴太医不诊脉,本宫就不知道你的丑事了吗?” “我……臣妾……”徐氏此时早已慌了神,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是做了,就该知道,早晚会被人晓得。”说罢,她指着桌上那碗药道:“吴太医已经看过药渣,在里面发现有红花、川穹等成份,这些药都有活血行气的功效,与风寒根本没有半分关系,偏你刚才还斩钉截铁的说这就是治风寒的药。徐贵人,你倒是给本宫解释解释。” “臣妾……臣妾……”徐氏想了半天终于让她想出一个说法来,“臣妾自回宫之后,月事迟迟未至,想必是血气淤阻所致,所以臣妾便让紫容寻来一副通经活血的药。此事原不该瞒娘娘,但臣妾又是羞于启齿,所以才会令娘娘误解。” “是吗?”凌若怎会被她这拙劣的谎言所骗,更不要说,所有一切皆是她亲手安排,当下道:“既是这样,徐贵人更应该让吴太医诊诊脉。” “多谢娘娘好意,真的不……”徐氏话还没说完,凌若已是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徐贵人,你还要满口谎言到何时?” 徐氏浑身剧颤,心神几乎崩溃,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凌若冷笑一声,转头道:“吴太医,你告诉徐贵人,这碗到底是什么药。” “是。”吴太医点头后,道:“此药中不止有红花、川穹,还有其他几味药,若仅仅只是通经活血的话,根本用不上,唯有堕胎才需要,所以依微臣所见,这服应该是堕胎药。” 吴太医的话令徐氏险些晕死过去,饶是还有神智,脑袋也是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凌若盯着惊惶欲死的徐氏,缓声道:“徐贵人都听清楚了,这是一碗堕胎药,依据敬事房的记载,徐贵人从未侍过寝,换句话说,徐贵人应该仍然是完璧之身,既是如此,为何要用堕胎药?” 徐氏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无话可说,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吴太医迅速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将手指搭在她的腕间,这一次徐氏没有挣扎,怔怔地坐在那里,任由吴太医诊脉。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值得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过了一会儿,吴太医收回手,低头道:“启禀娘娘,徐贵人确实是身怀六甲,从脉象上看应有一个余月。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一个余月,换句话而言,应该是在慧安寺怀上的。”凌若自语了一句后,盯了徐氏道:“徐念瑶,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贵人,居然敢与人私通。说,你腹中的孽种是谁的?” 事已至此,徐氏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无力地跌坐在床上,喃喃道:“没有,没有人,一切皆是我的错,是我不守妇道,是我与人私通!” “你自是有错,但这件事不是你一人能担下的,说,那个奸夫究竟是谁?你在慧安寺与何人私通怀上这个孽种?”看到徐氏这个样子,凌若亦生出恻隐之心,但她不可以心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一定要将隐藏在徐氏背后的弘时逼出来,不择手段! 怔怔地看着凌若,有些混乱的徐氏忽地想起最后一次见弘时时,他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自己是熹贵妃用来引他上钩的棋子,是一个诱饵,所以熹贵妃才将刘虎派去保护她,目的是让刘虎抓住自己与弘时在一起,好毁了弘时。 是了,想必她在发现自己怀孕后,就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弘时的,她咄咄紧逼,无非是想从自己口中问得弘时的名字,不行,她绝不能害了弘时,就算是死,也不能将弘时供出来。 想到这里,徐氏神智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摇头道:“臣妾说过,一切皆是臣妾的错,与人无尤,贵妃娘娘要杀要罚,皆付于臣妾一人身上就是了。至于您想要的那个名字,臣妾死都不会说。” 徐氏的坚定颇有些出乎凌若意料之外,道:“他值得你这样维护吗?告诉本宫他的名字,本宫可以向皇上求情,保住你的性命。” “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说完这句话后,徐氏就紧紧闭起了嘴巴,哪怕凌若问她,是否为了那个男人,可以连家人性命也不管时,她虽然浑身发抖,却依旧没有开口。 看到她这个样子,凌若轻叹了口气,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待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凌若走到床沿,低声道:“你不顾自己性命,不顾家人性命,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个弘时,值得吗?” 徐氏倏然抬眼,紧紧盯着凌若,眼中透出少有的仇恨,“你果然是想害二阿哥。”不等凌若说话,她已是道:“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更加不会让你利用我来伤害二阿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凌若默默听着,待她说完后,方才再次开口道:“你还没有告诉本宫,这样保护弘时,值得吗?” “值得。”徐氏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凌若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半开的窗前,徐徐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知道本宫利用你来对付弘时,那你可又知道,为何宫中这么多人本宫不选,偏偏选中你?” 徐氏讽刺地道:“娘娘的心思,臣妾岂能猜得到。” 凌若转过身来,带着一丝同情道:“你自然猜不到,就像你不知道自己在二阿哥眼中,只是索绰罗氏的替身一般。” “索绰罗氏?替身?”徐氏茫然重复着这句话,摇头道:“我不明白。” “二阿哥的嫡福晋是那拉兰陵,但曾经二阿哥有一位侧福晋,姓索绰罗氏,他爱极了这位侧福晋,可惜这位侧福晋红颜薄命,只与二阿哥做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夫妻,便香消玉殒了,连他们的孩子也没能活下来。为此,二阿哥意志消沉,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还有,我与这索绰罗氏又有何关系?”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徐氏心里已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不该问,但她忍不住,她想要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答案,而非到死都懵懵懂懂,不知真相。 “因为……”凌若走到徐氏身前,抬手,在其脸上缓缓抚过,“因为你与索绰罗氏长得很像。现在你明白当初弘时第一眼看到你时,为何会那么震惊,忘了所有规矩,一直盯着你不放。” 徐氏怔怔地坐在那里,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她是索绰罗氏的替身,弘时之所以那么关心她,只是因为她像那个女人。不,不是的,弘时是真的喜欢她,在乎她,并非将她当成替身。 虽然极力想要否认自己是替身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根本由不得她否认。在弘时心中,她就是索绰罗氏的替身。 如此想着,耳边再次传来凌若的声音,“你现在明白了,二阿哥对你根本没有丝毫真心,只是将你当成替身,为了维护这样一个人,害的自己与家人没了性命,值得吗?” 徐氏没有说话,在直勾勾盯了凌若许久后,她忽地道:“这么说来,我去慧安寺,还有二阿哥去慧安寺找我,都是娘娘设下的计?” “本宫虽有设计,但本宫可没有拿刀逼弘时去慧安寺找你,也没有拿刀逼你怀上腹中的孩子。若你们真的守礼法,就不会有今日之祸。”虽然凌若已经说了许多,但有些话仍是不宜告诉徐氏,尤其是瓜尔佳氏假病一事,顿一顿,她又道:“徐贵人,本宫已经给了你生路,眼下就看你要不要把握住这条生路了。弘时……并不值得你维护。” 在凌若与徐氏说话的时候,紫容也赶到了坤宁宫,孙墨知悉她来意后,入神道:“启禀主子,二阿哥,长悦居宫人紫容说有要紧事求见二阿哥。” 那拉氏诧异地看向弘时,“她来见你做什么?” 弘时勉强一笑,道:“儿臣也不知道,不如儿臣现在出去看看。”不等他起身,那拉氏已是道:“不必了,孙墨,让她进来。” 见那拉氏这么说,弘时只得继续坐在椅中,随后孙墨领了一脸焦急的紫容进来,待紫容跪下行过礼后,那拉氏道:“紫容,你跑来本宫这里求见二阿哥,所为何事?”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长悦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紫容瞅着弘时,不知该不该当着那拉氏的面说。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那拉氏将紫容的古怪看在眼里,凉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弘时赔笑道:“皇额娘,儿臣刚才进宫的时候碰到紫容,曾问她徐贵人的身子好些了没有,想必她是来告诉儿臣这件事的。”说罢,他转头道:“紫容,徐贵人身子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紫容也是个机灵人,闻言连忙道:“回二阿哥的话,主子身子不止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弘时就知道长悦居那边必是出事了,只是当着那拉氏的面不便明说罢了,当下道:“皇额娘,徐贵人病情严重,儿臣过去看看,晚些再来陪和您说话。” “坐下!”那拉氏冷冷盯着他,待得他重新落坐后,方才道:“徐贵人病重,自有太医照料,你又不会医术,过去做什么?而且你是阿哥,来本宫这里无所谓,但去其他宫院,还是要避讳一些。” “皇额娘说得是。”弘时无奈地应了一句后,又道:“但儿臣与徐贵人有过数面之缘,又蒙她盛情,送了儿臣两只风筝。如今知晓她病重,却不去探望,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儿臣身为阿哥也确实要避讳一些,不如就请皇额娘与儿臣一起去长悦居可好?” 见弘时如此坚持,那拉氏心中暗恼,但她从来不会将喜怒表现在脸上,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那本宫就与你过去一趟吧。” “多谢皇额娘。”弘时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扶了那拉氏往长悦居行去。 那厢,凌若在等了片刻后,再次道:“如何,徐贵人可曾想好了?” 徐氏痛苦地捧着头道:“我……我不知道,求你不要逼我!” 或许弘时是将她当成替身,但她不是,她是真的喜欢弘时,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心动,这样爱恋一个人,爱恋到明知于礼不合,明知会惹上杀身之祸,依然将处子之身给了他。要她亲手送弘时去死,她……她真的办不到啊! “逼你的不是本宫,本宫只是想保你与徐家满门的性命罢了。”凌若话音刚落,徐氏便激愤地道:“你不用将话说得这么好听,根本一切都是你设下的计,是你要害我与二阿哥,临到头却说得这么好听。” 凌若摇头道:“本宫要害的,从来就只有二阿哥,至于你……权当是本宫对不起你,只要你肯答应,本宫保证绝不祸及徐氏族人,甚至本宫可以保你徐氏一族比现在更繁盛。”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爱人,徐氏不知该如何决择才好,但在得知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替身后,对弘时,确实是有那么一丝怨恨。 正自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二阿哥到!” 早在来长悦居之前,凌若就知道弘时在坤宁宫,也猜到紫容悄悄出去,是为了去找弘时救命,却没料到那拉氏也会跟着来。 看到一身正红绣鸾凤旗服的那拉氏走进来,凌若屈膝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免礼。”在凌若起身后,弘时亦躬身道:“见过贵妃娘娘。” “二阿哥请起。”如此说着,凌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道:“不知皇后娘娘与二阿哥怎会来此?” 弘时刚要说话,那拉氏先一步道:“紫容那丫头来坤宁宫说徐贵人病重,本宫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正好弘时也在,就一道过来了。”说罢,她看着缩在床上失魂落魄的徐氏,皱眉道:“看样子,徐贵人病得还真不轻,太医呢,看过了吗?” 在那拉氏说话的时候,弘时一直看着徐氏,眸中充满了担忧与深藏的害怕,熹贵妃出现在这里,明显不对,而紫容又那么慌张地来找自己,很可能熹贵妃已经知道徐氏怀孕之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吴太医已经为徐贵人看过了。”说罢,她目光落在刚刚走进来的吴太医身上,后者会意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徐贵人其实并非病情加重,而是怀了身孕。” “身孕?”一声惊呼在那拉氏唇间响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惊讶过了,在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害怕,她记得很清楚,徐氏没有侍寝,也就是说,她腹中的孩子不可能是胤禛的,是徐氏与人私通后怀上的孩子,这个私通之人,很可能……很可能是弘时…… 在那拉氏因为这个猜测而暗暗发慌时,凌若已是道:“不错,千真万确,徐贵人确实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臣妾推测,应该是在慧安寺时怀上的。”说到此处,她故意看了一眼弘时道:“咦,二阿哥的脸色怎么有些白,难不成……”不等凌若说下去,那拉氏已是道:“弘时今儿个有些中暑,本宫已是让他不要来了,但他说曾受徐贵人风筝之赠,怎么着也要来看看,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见那拉氏圆了话,凌若也不接着说下去,毕竟眼下还没有证据,冒然说的太多,反而容易露了自己的底牌,“何止是娘娘,就是臣妾也没想到,徐贵人真是……唉,臣妾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拉氏暗捏了双手,道:“那徐贵人可曾说,是与何人暗中通奸吗?” 凌若没有说话,而是对缩在床上痴疾呆呆的徐氏道:“徐贵人,皇后娘娘在问你话,你立刻将实情相告,莫要再隐瞒。”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是啊,徐贵人,你究竟是与何人一起怀上这个孽种的,如实与本宫说来,不可有一句隐瞒,否则本宫断不轻饶。” 徐氏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至这个时候,方才回过神来,抬头,意外看到弘时,四目相触的那一刻,心不住地颤抖着,尤其是在看到弘时眼中的那抹担忧,更加心颤不已。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宁死不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她真的不想害了弘时,哪怕……他有负自己,也终归不愿害了他。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而这个时候,弘时怕徐氏会将实话说出来,道:“皇额娘,儿臣看徐贵人此时很是不对劲,现在问,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其实那拉氏也不愿这个时候问,闻得这话,立刻道:“你说的不错,熹贵妃,徐氏心神不稳,不若晚些再问,这件事兹事体大,可不容有丝毫差错。”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刚才与徐氏说了许多,臣妾觉得徐氏心神并没有问题,倒是她一直护着那个人不肯说出来,那才是最麻烦的。”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道:“既然熹贵妃问了那么久都没问出来,不如由本宫将徐氏带回坤宁宫去慢慢审问,待有了结果,再告诉熹贵妃。” 凌若虚虚一笑道:“娘娘身子一向不好,如何敢再劳烦娘娘,还是由臣妾来审此事吧。”开玩笑,若是将人交由那拉氏,她与瓜尔佳氏辛苦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贵妃有心了,不过本宫最近身子尚好,并不碍事,而且本宫相信一定可以让徐贵人说出那人的名字。”说罢,她对小宁子道:“去,扶了徐贵人去坤宁宫。” 不等凌若吩咐,杨海已是挡在床榻前,不让他接近徐氏,而凌若亦道:“当真不必麻烦娘娘了,除非娘娘信不过臣妾。” “贵妃与本宫多年姐妹,本宫怎会信不过臣妾,不过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身为正宫皇后,若不亲自过问这件事,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娘娘说的是,不过皇上将掌管后宫之权,交给了臣妾,若臣妾就这么将徐氏交给娘娘带回坤宁宫,那臣妾岂非失职?到时候皇上面前,臣妾可是交待不过去,所以还请娘娘见谅。” “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解释。”说这话的时候,那拉氏已是渐渐沉下了脸。 “娘娘若要审问,在这里审问就是了,若非要带回坤宁宫,恕臣妾不能从命。”凌若敢让紫容去坤宁宫请弘时,就是做足了准备,怎会因那拉氏的三言两语而退缩。 那拉氏彻底沉下脸,冷声道:“贵妃这是执意要与本宫做对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奉皇上之命,掌管好这偌大的后宫,娘娘若觉得臣妾哪里做的不对,可以告诉皇上,请他撤了臣妾之职。”这番话凌若说的极为客气,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那拉氏也是一个极会审时度势之人,知道眼下凌若手里握着大权,真要与她对峙起来,就算自己是正宫娘娘,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见那拉氏不说话,凌若也懒得理她,转而道:“徐氏,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要护着那个人吗?” 徐氏痛苦地摇着头,眼泪不住从眼眶中落下,极力想要避开,但目光还是无法控制地往弘时身上望去。 弘时犹豫片刻,上前道:“娘娘,不如让我劝劝徐贵人?” 凌若没想到弘时居然会自己站出来,一时倒是颇为诧异,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杨海让开。 弘时来到徐氏面前,忍着心中的害怕,道:“徐贵人,你为什么不肯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 怔怔地看着弘时,徐氏仿佛回到了在慧安寺的那段日子,虽然才短短一个月,却是她此生最有意义,最开心快乐的日子;而所有一切,皆是眼前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 迎着弘时的眸光,徐氏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不想害了他的性命。” 背对着众人,弘时眼中泪闪隐现,“可你这样,却会害了自己的性命,他值得你这样不计性命的去维护吗?又或许,他其实并不希望你为了维护他而失去性命。” 看着弘时眼中的泪光,徐氏泪落得越发凶了,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弘时不能说什么,但徐氏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难过与悲伤,若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替身,弘时不会这样,他对自己……终归是有情! 想到此处,徐氏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道:“你们不必再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要处置,处置我一人就是了。” 凌若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想到徐氏对弘时如此情深意重,宁可失去一切,也要维护弘时,“徐贵人,你为何非要如此执迷不悟,难道你到现在还没不明白吗?” 徐氏艰难地从床榻上走下来,步履不稳地走到凌若与那拉氏面前,看她走得那么艰难,弘时几次欲去扶,皆生生忍住。他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只要稍稍露出一点不对,就会被熹贵妃揪住不放。 在走到凌若二人面前后,徐氏跪下道:“臣妾自知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犯下滔天大罪,臣妾甘愿为所犯的罪孽赎罪,包括死!但那个人……臣妾是万万不会说的,还请二位娘娘不要再问。” 对于徐氏的顽固,凌若又恨又气,怒道:“你一死,固然可以赎你私通之罪,但此事必将牵连你家人,试问你又用什么去赎这个罪?” 徐氏紧紧咬着牙,只字不言,在她背后,弘时鼻头发酸,其实他对徐氏并没有太深的感觉,看着她时,更多的是想到索绰罗氏,但这一次确实有些感动。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漠地道:“熹贵妃,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你还打算再问下去吗?” “不管怎样,徐氏都是宫中的妃嫔,也是皇上亲封的贵人,若就此放过沾污她清白之人,臣妾在皇上面前实在交待不过去。”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道:“那本宫就看贵妃如何从徐氏口中问出那个人来。不过在此之前,本宫好心提醒贵妃一句,此事要赶紧禀报皇上才是。” “臣妾明白。”凌若答应一声后,对杨海道:“好生看着徐贵人,本宫去一趟养心殿。”随后,见那拉氏仍然站在那里,她道:“娘娘不与臣妾一道去见皇上吗?”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有贵妃过去足够了,而且外面天热,本宫受不得晒,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紫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凌若心生警惕,虽说自己让杨海看着,但杨海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万一那拉氏若真要做什么,凭他一人可看不住。 想到此处,她回以一笑道:“被娘娘这么一说,臣妾也有些不敢出去了,娘娘是知道的,臣妾最怕热,偏生现在骄阳似火,看着都眼晕。”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那贵妃是想不去禀报皇上了吗?” “自然不是。”如此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弘时,道:“皇上那边,还请二阿哥走一趟,二阿哥一向聪敏善言,相信可以将事情清楚的转告皇上。”见弘时站着不动,她又道:“怎么了?难不成二阿哥也不方便去吗?” 这个钮祜禄氏,防备之心倒是重。那拉氏在心中暗骂,面上却是道:“弘时,既然贵妃发话了,你就走一趟吧,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皇阿玛,看如何处置徐贵人一事。” “儿臣遵命!”待弘时离去后,那拉氏扶着小宁子的手坐下,道:“贵妃先是不让本宫带徐氏去坤宁宫,现在又不放心本宫留在此处,似乎很不放心本宫,不知这是何故?” “娘娘多虑了,臣妾对您一向尊重,怎么会不放心呢,只是这件事怎么说也是臣妾发现的,若臣妾半途离开,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若有让娘娘误会的地方,还望娘娘谅解。” 那拉氏深深看了凌若一眼,道:“这么说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娘娘明白就好。”如此说着,凌若目光落在紫容身上,道:“本宫记得自从徐贵人入宫以来,你就一直在她身边服侍,连慧安寺也一道跟着去了是不是?” 紫容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自己这些,战战兢兢地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凌若微一点头,道:“如今你主子糊涂,被情爱所蔽,不止不要自己的性命,连至亲的性命都不顾了,更不要说是你们。你,当真想跟着你主子一起去死吗?” 听到这里,那拉氏脸色微变,她明白凌若在徐氏身上问不出什么,便想在紫容身上下手,毕竟紫容当初也在慧安寺,又是徐氏的心腹,很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万一她真的知道,就算徐氏嘴巴紧闭,也保不住弘时的性命与前程,可是麻烦得紧。 紫容慌张跪下,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想死。”她虽然很忠心,但还没有忠心到连死都不怕的地步;而且她对徐氏宁可害死许多无辜之人,也要护住弘时的做法令她颇为不满。 凌若紧盯着她道:“既是不想,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本宫,慧安寺的事,你知道多少?” “奴婢……”紫容心中挣扎,既不想死也不想出卖徐氏,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另一边,徐氏明白了凌若的用意后,慌声道:“紫容她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您莫要为难她。” 凌若冷冷一笑道:“徐贵人都要将紫容推上死路了,还让本宫不要为难她,不觉得很可笑吗?”说罢,她再次对紫容道:“只要你肯将实话相告,本宫必会保你无事。紫容,你是一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与你主子一样,去走一条死胡同。” 那拉氏按下心中的恼怒,假意道:“紫容,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记住,千万不要胡说八道,若有一丝不实之处,本宫与熹贵妃都不会饶你!” 那拉氏这话看似在提醒紫容,实际上是在警告她,若她敢将弘时的名字说出来,必会取她性命。 紫容不是蠢人,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原本已经在嘴边的话又再次吞了回去,跪在那里犹豫不决。 凌若心中暗恼,却是不便发作,只能道:“紫容,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只要你实话实说,本宫一定保你平安无事,但你若隐瞒不语,那么便是自己选择了死路,谁都救不了你。” 徐氏趁机警告道:“紫容,你不知道休要胡说,否则害了别人,纵使你能够活命,后半辈子也会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那徐贵人呢,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害死紫容,害你所有与你亲近的人,你就能够心安吗?”凌若的话语犹如一根尖针一般,狠狠的扎着徐氏的太阳穴,令她头疼欲裂,其实她心里何尝不难过,但保了一边就保不住另一边,她亦是迫于无奈。 此时,那拉氏忽地道:“贵妃,本宫记得当时皇上派了许多大内侍卫去保护徐贵人,你说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呢?” 凌若眼皮一跳,断然道:“不可能,那些大内侍卫都是从八旗精英中选出来的,一个个皆忠心朝廷,忠于皇上,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究竟有多忠心,谁也不知道,更没有人可为他们做保。”那拉氏红唇一弯,看向徐氏道:“徐贵人,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污辱你清白的是不是哪个大内侍卫,若你肯说出他的名字,本宫可以向皇上求情,保你与你家人。”在徐氏不断变化的神色中,她又道:“不必急着回答,好好想清楚。” 凌若听出那拉氏话中的意思,气恼不已,正要与她争辩,忽地又冷静下来,淡然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娘娘却一口咬定是大内侍卫做的,未免太过武断了些。又或者说,娘娘故意如此?” 那拉氏弹着半透明的指甲,漫然道:“本宫也没一口咬定,但确实大内侍卫最可疑,这是不争的事实。” 凌若没有与她说下去,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中,在日落时分,长悦居外再一次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谨妃娘娘驾到!二阿哥到!” 随着宫人的开门,那拉氏与凌若一齐起身,朝大步走进来的胤禛行礼,待她们起身后,随同胤禛一道过来的瓜尔佳氏屈膝行礼,至于弘时则走到那拉氏身后。 看着瓜尔佳氏,那拉氏有些惊讶地道:“想不到谨妃也过来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指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正好在谨妃那里。”胤禛说了一句后,盯着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徐氏,寒声道:“徐念瑶,你真在慧安寺中做出那等伤风败德的事来?” “臣妾该死!”徐氏的声音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带着无尽的悲哀与凄凉,因为她自知这个秋便是自己生命的终点,是结束。 “贱人!”胤禛厌恶地道:“慧安寺乃是佛门清修之地,朕遣你去那里,乃是为谨妃祈福,你倒好,居然与人私通,如今还怀上了孽种,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说,那个人是谁?” 胤禛并不爱徐氏,充其量只是在慧安寺祈福归来后对她有些好感罢了,正因为如此,那次才会翻她的牌子,知悉她因病不能侍寝后,还多有怜惜,万万想不到,徐氏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丢的不仅仅是她徐氏或是徐氏一门的脸,皇家的颜面也让她丢尽了。 徐氏低垂着头,道:“臣妾自知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你自然该死,但那个奸夫同样要死,说,究竟是何人?”胤禛的怒喝并没能让徐氏开口,在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便跪在那里,再不肯吐露半个字。 “不说是吗?”在这种盛怒之下,胤禛诡异地笑了起来,“四喜,将徐氏送去慎刑司,告诉他们,任何手段刑罚都由着他们用,只要能让徐氏开口便行了。” 四喜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向只有犯了事的宫女太监才会被送去慎刑司,像徐氏这样的宫嫔,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除了死罪之外,最多便是打入冷宫,像与刘氏一道入宫的马佳碧秀因为嫉妒凌若,口出不逊,被胤禛罚去辛者库劳作一个月,乃是绝无仅有的事,更不要说去慎刑司了。 四喜小声问道:“皇上,真的要送去慎刑司吗?” “你问这么多,是想与她一起进去吗?”胤禛这句话令四喜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胤禛并不是一个残忍之人,若徐氏如实说了,无非就是打入冷宫终老而已,可偏偏徐氏不肯,宁死也要护着那个奸夫,自然是激怒了胤禛,令他决定不惜一切手段,要问出那个奸夫的名字。 虽然徐氏害怕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不肯透露一个字,眼见徐氏就要被带下去,弘时忍不住道:“皇阿玛,徐氏毕竟是您封的贵人,这样送去慎刑司,让他们严刑逼供,只怕不好,万一传出去,也会让人对皇阿玛误解。” 胤禛冷哼一声,道:“那你有办法让她说出那人的名字吗?” 弘时低头,涩涩道:“儿臣无法!” “若是这件事真传出去,朕不止是让人误解,还会沦为别人的笑柄!”胤禛冷言说着,随即命四喜将人带下去。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忽地道:“皇上,紫容一直跟在徐氏身边,慧安寺也是一道去的,说不定她会知道什么。”她虽然才来不久,但已经从徐氏言行中看出她对弘时的维护,所以与凌若一样想到了紫容,想要从紫容身上撬开嘴。 胤禛想想也是,示意四喜将紫容也带下去,紫容慌张地讨饶,哀求胤禛放过她,哀求凌若救她。 凌若轻轻摇头道:“紫容,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告诉皇上,徐贵人在慧安寺时,究竟与何人在一起?若是再不说,便只有去慎刑司受皮肉之苦了。” “奴婢……”紫容心中一阵天人交战,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她磕头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奴婢愿意将功赎罪,求皇上与贵妃娘娘饶奴婢一条性命。” 徐氏对弘时盲目的维护,令她心寒,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对徐氏忠心耿耿,百般维护,许氏与齐佳氏欺负徐氏时,她不顾一切的为徐氏出头,不愿她受一点委屈。可而今,徐氏为了一个二阿哥,便全部抛诸脑后,甚至不惜眼睁睁看她被押入慎刑司。 胤禛点头道:“好,只要你说实话,朕答应饶你性命。” 徐氏惊慌失措地道:“紫容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事,不要为了自己就胡乱害人性命!” 紫容没有看她,自顾自地道:“当日与主子在慧安寺私会的是……” “是刘虎!”徐氏突然打断了紫容的话,说出令众人吃惊不已的话来,唯独那拉氏目光微松,徐氏终于明白了她刚才那番话的用意,赶在紫容说出真相之前,将事情推到那些大内侍卫的身上,她若记的不错,刘虎是钮祜禄氏的人,推到他身上,真是再好不过。眼下,她倒要看看钮祜禄氏如何保这个刘虎。 胤禛想了一会儿也记起这个刘虎是何许人,皱眉道:“刘虎乃是朕派去保护你安危的,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氏咬牙,继续着那个谎言,“回皇上的话,刘虎来了慧安寺后,便经常借权职之便,拉近臣妾,然后用花言巧语引诱臣妾,最终犯下难以挽回的大错,这件事紫容确实不知道。臣妾本不欲说,但怕紫容为了保命随便说了一个,害了无辜者的性命,这才如实相告。皇上,刘虎虽然做错了事,但求您饶他一条性命。”说这些话的时候,徐氏声音一直在发抖,她不是一个狠毒的人,这样冤枉一个无辜者,实在心有不安。但她绝对不能让紫容将弘时的名字说出来,而熹贵妃一直利用自己害弘时,刘虎又是熹贵妃派来监视自己的,自然成了代弘时受过的最好人选。 凌若脸色铁青地盯着徐氏,她没想到徐氏真的会这么做,指鹿为马,害死一个无辜者,从而保住弘时,目光一转,落在同样诧异的紫容身上,“紫容,你如实告诉皇上与本宫,真是刘虎与徐贵人私通吗?若让本宫发现你有一句虚言,便即刻拖出去打断双腿。” 凌若话中透出的冷厉,让紫容害怕,且她本就对徐氏心寒,如今自然不愿顺着她的话,去害一个无辜者,当下道:“回娘娘的话,与主子私下往来的,并不是刘头领,而是……”她偷偷看了一眼弘时,咬牙道:“是二阿哥!”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玉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荒唐!”那拉氏第一个出声喝斥,“二阿哥从未去过慧安寺,怎可能与徐贵人有私情,紫容,你这样污蔑当朝阿哥,可知是何罪?” 紫容急急道:“奴婢没有胡说,确实是二阿哥。” 弘时闻言,忍着心中的骇意,站出来道:“皇阿玛,徐贵人尚在宫中时,儿臣蒙她赠过两个风筝,但随后就再没有见过了,一直到今日,儿臣不知道紫容这样冤枉儿臣是受人指使,是何居心!” 徐氏在一旁哭泣道:“皇上,臣妾的事与二阿哥无关,确实是刘虎所为,您不要冤枉了二阿哥。” 瓜尔佳氏在一旁道:“徐贵人,你若真与二阿哥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这样替他辩解。而且,你似乎很害怕二阿哥会出事。” 徐氏慌乱地道:“臣妾只是不想看二阿哥无辜受冤。”说罢,她盯着紫容道:“你这丫头发的是什么疯,为什么要害人家二阿哥,他与你有何冤枉,使得你要这样使坏心?” 紫容摇头道:“奴婢有没有使坏心,主子您心里最清楚,倒是主子您这样害刘头领,当真过意的去吗?” 徐氏待要再说,胤禛已是冷声道:“行了,先别在这里指来骂去,既然徐氏说是刘虎,四喜,你去传刘虎来此。” “奴才遵旨。”四喜连忙退下,没入已经渐黑的天色中。而在他走后,凌若道:“皇上,不知是否臣妾眼花,臣妾看着徐贵人怎么有些二阿哥以前的侧福晋索绰罗氏。” 这句话令那拉氏与弘时的心一下子收紧了起来,至于胤禛,则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徐氏来,他曾见过索绰罗氏两面,不过印象不深,如今被凌若一提,两相比较之下,发现确实有些相像。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其实真要说起来,人与人之间多少都有几分像,有何好奇怪的。”虽然那拉氏这话听起来自然,但实际上已是有些勉强。 瓜尔佳氏皱一皱眉道:“话虽如此,但皇后娘娘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紫容指认与徐氏私通之人是二阿哥,而徐氏又与索绰罗氏是相似,臣妾记得索绰罗氏死的时候,二阿哥可是伤心得很。” 那拉氏冷言道:“照谨妃这么说,是相信那丫头的话,认定弘时与徐贵人私通了?” 谨妃自然不会直言,只道:“臣妾不敢,但紫容会证指二阿哥,想必不是无中生有,具体如何,还得请皇上仔细查证。” 胤禛没有开口,只是以目光在徐氏与弘时身上刮过,前者自是颤身战栗,不敢对视;后者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哪怕心中有大惧,也不敢躲避,凝起所有精神,迎向胤禛的目光。 良久,胤禛收回目光,却依然没有说话,直至沉沉夜色中出现四喜与刘虎的身影。 后者并不知晓胤禛传自己来的用意,只暗自揣测应该不是小事,否则胤禛不会突然召见自己,待进屋后看到那拉氏还有凌若等人都在时,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待其跪下行过礼后,胤禛缓缓道:“刘虎,徐氏说,在慧安寺为谨妃祈福时,你曾以花言巧语引诱,并且私下相通,有这回事吗?” 刘虎猜到会有大事,却万万没有猜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慌忙再次跪下,“属下一向忠心于皇上,忠于大清,怎会做出与徐贵人私通之事,属下实在冤枉。” 那拉氏道:“此乃徐贵人亲口所言,难道她还会冤枉你不成?” 刘虎惶恐地道:“属下当真冤枉,属下自去慧安寺之后,就一直谨遵皇上之命,未有一丝松懈,万万没有做出任何不忠于皇上之事。至于徐贵人……”他将目光转向徐氏,带着一丝愤恨道:“实在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冤枉属下!” 对于他的辩解,那拉氏噙了一丝冷笑道:“没有一个贼会自己承认偷了东西,你刘虎又怎会例外。” 瓜尔佳氏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娘娘就一口咬定刘虎是那个贼,不觉得有失偏颇吗?说不定二阿哥才是那个真正的贼。” “弘时绝不会做出那等乱lun之事。”那拉氏一口否定瓜尔佳氏的话,随后对胤禛道:“皇上,弘时是您的亲骨肉,他是怎样的性子,您最清楚,是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胤禛没有理会她,再一次盯着弘时,这次目光更加冷厉,令后者浑身皆冒起凉气,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目光,但他不能,若是避了就等于承认他与徐氏有染,所以哪怕心中害怕到极点,也得忍住这个冲动。尤其是像胤禛这样多疑的君王,稍稍露出一丝破绽,就会祸及全身。 自从凌若说徐氏与索绰罗氏有几分相似后,胤禛对弘时确实起了疑心,可几番审视之下,并未发现弘时有心虚之色,一下子倒是难辩真假。 此时,凌若问道:“紫容,你说与徐氏私通之人是二阿哥,可有证据?” 紫容连忙点头道:“有,奴婢曾在主子厢房中捡到一块龙形玉佩,乃是二阿哥不甚遗落的。” 徐氏脸色悚变,尖声道:“你这丫头,究竟与二阿哥有哪里过不去,要这样冤枉二阿哥,明明那块玉佩……” 不等徐氏把话说完,弘时忽地道:“皇阿玛,那块龙形玉佩,确实是儿臣的,但绝不是你紫容说的那样落在徐贵人房中,乃是儿臣让王忠特意转呈给徐贵人的。” 弘时的话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不明白一直否认与徐氏有关的弘时怎会突然承认私赠玉佩。那拉氏除了震惊之外更有几分焦急,低斥道:“休得胡说,你何时送过玉佩给徐贵人?” 弘时不急不徐地道:“此事儿臣未事先告之皇额娘,请皇额娘恕罪。” 弘时这个态度令那拉氏意外之余,缓缓放下心来,是了,弘时既敢主动站出来承认,想必是有化解之法。 胤禛阴沉着脸在椅中坐下,道:“朕倒是很想听听,你无缘无故送玉佩给徐贵人做什么?”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清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徐氏紧张的注视下,弘时道:“儿臣曾在宫中偶然遇到过徐贵人,她在知道永琳很喜欢放风筝后,便做了两个风筝曾给儿臣,儿臣心中甚是感激。之后,得知徐贵人遭人陷害,中了砒霜之毒,便让王忠送了一盒冬虫夏草给徐贵人。当中还有那块龙形玉佩,希望能庇佑徐贵人平安。” 胤禛冷笑道:“你倒是有心,一听说徐贵人中毒,就又是送冬虫夏草又是送玉佩的。” 弘时垂目道:“儿臣不敢欺骗皇阿玛,徐贵人与索绰罗氏确有几分相似,令儿看到她时颇为亲切,但也仅止于此,儿臣绝不敢对徐贵人有任何非份之想,请皇阿玛明鉴。” 胤禛没有就这个话说什么,只是道:“你这样承认玉佩是你送的,不怕朕相信你才是那个与徐氏私通之人吗?” “儿臣一向站得直行得正,光明正大,何惧之有,而且儿臣相信以皇阿玛的英明,一定能抓住那个真正玷污了徐贵人清白之人。”弘时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好似真的清白无辜一般,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手心里全是汗。 见胤禛似乎相信了弘时的话,紫容急急道:“不是,皇上,奴婢说的句句是真,那玉佩不是二阿哥送给主子,而是他不小心掉在主子房中的。当时在慧安寺,刘头领不知发现了什么,闯进主子厢房中,奴婢惊醒后也跟了过去,就在那个时候发现的玉佩,为免被刘头领发现,奴婢还故意用脚踩住。” 那拉氏扫了她一眼,凉声道:“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但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唯有你自己清楚了。” 未等紫容再说,瓜尔佳氏道:“说了半天玉佩,至是至今没见到,紫容,你可知那玉佩被徐贵人收在何处?” “奴婢知道。”紫容不住点头,却不敢私自起来,直至胤禛开口,方才来到床榻边,从最里面的角落里取出玉佩,双手呈给胤禛,口中道:“这块玉佩主子一直很珍视,从不离开身边,哪怕是睡觉,也必然要在触手可及之处。” 这个结果,无疑出乎弘时意料之外,徐氏对玉佩越珍视,就令他刚才的解释越苍白,毕竟若真只是一块普通玉佩,徐氏没必要珍视到这个地步。 果然,胤禛把玩着玉佩,冷然道:“弘时,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弘时犹豫了一会儿,低头道:“儿臣无从解释。” 徐氏闻言,急急解释道:“皇上,臣妾珍视这块玉佩,乃是因为它确有安心宁神之效。当日臣妾中了砒霜之毒后,虽然侥幸不死,却犹如惊弓之鸟,彻夜难眠,亏得二阿哥送给臣妾这块玉佩,一次偶尔放在床头后,臣妾竟然一夜睡至天亮,所以从那以后,这块玉佩就再不曾离开过臣妾身边。” “想不到二阿哥随手所送的玉佩,竟在这等奇效,可真让本宫惊叹。”如此说着,凌若又道:“可为什么本宫听着,总觉得徐贵人是刻意在为二阿哥开脱,但凡说到任何不利于二阿哥的话,徐贵人都会立刻出言辩解;但在说刘虎时,徐贵人却从不出声,这又是何故?” 徐氏眼珠子慌张地乱着,好一会儿方道:“臣妾此生皆毁于刘虎之手,对于他,臣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二阿哥是一个好人,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被紫容肆意陷害,所以臣妾才说了几句实话。” “徐贵人说的若真是实话就好了。”若说凌若之前对徐氏还有同情,对利用她还有内疚的话,那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徐氏为了保住弘时,将所有事情都栽到刘虎这个无辜者身上,让他做弘时的替罪羊,且还口口声声说是实话,这个行为,实在愚蠢到可恨的地步。 趁着这个机会,那拉氏道:“皇上,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刘虎与徐氏私通,而紫容肆意污蔑当朝阿哥,居心叵测,实在可恨,依臣妾说,应该即刻杖毙才是。” 一听这话,紫容顿时慌了起来,迭声道:“不要,奴婢没有污蔑二阿哥,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主子此刻腹中的骨肉就是二阿哥的。” 那拉氏眸光一冷,厉斥道:“大胆丫头,死到临头还在满口谎言,实在可恨至及,皇上……” “此事暂且未明,紫容说的未必就是假。”胤禛冷漠的言语令那拉氏不敢多言,不过在其心中,不管这件事的结局是什么,紫容都一定要死,若不是这个丫头碍手碍脚,刘虎早就成了那只替罪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 胤禛目光微转,道:“徐氏,你说刘虎与你私通,那想必刘虎的事情你知道不少,且说来听听,譬如他家中可有妻室,是哪一年入的侍卫营。” 徐氏哪里知道这些,胡乱道:“他……当时说了许多花言巧语,但这些事并不曾有丝毫提及,所以臣妾并不知晓。” “是吗?”胤禛虽然在问,但其眉眼间分明有不信之意,眸光一动,道:“四喜,去拿匕首来!” 四喜浑身一颤,却不敢多说,赶紧下去取了一刀来,恭敬地递给胤禛,胤禛接过后,掂量了几下后,看向徐氏,凉声道:“你刚才说弘时无辜,你并未与他私通是吗?” “是。”徐氏不明白胤禛这么说的用意,颤声答应着。 “好。”这一刻,胤禛眸光变得幽暗无比,令人无法看清他在想些什么,“哐铛”一声,胤禛将匕首掷在徐氏面前,毫无温度地道:“捡起来,证明给朕看。” “臣妾……不知道皇上要的证明是什么。”徐氏艰难的问出这句话,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而胤禛接下来的话,也令她的预感变成真实。 “照着弘时的胸口刺下去,证明你对他并无任何感情。”任谁也想不到,胤禛竟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待得回过神来后,那拉氏第一个道:“皇上不可,弘时可是您的儿子,您难不成想让他以死来证明清白吗?”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胎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有理会她,盯着同样面色有些发白的弘时道:“如何,你敢证明吗?” 弘时迎着胤禛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儿臣敢!”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拒绝,胤禛对自己的疑心会大大增加。 在胤禛的催促下,徐氏艰难地捡起刀,但她仍然不愿走过去,艰难地道:“二阿哥是无辜的,臣妾……臣妾下不了手。” “没有什么好下不了手的,除非你对他有情。若你不动手,朕便只有将你赐死了。”胤禛自然不会真的让弘时有危险,只是想借此看徐氏的反应,若徐氏宁死也不肯动手杀弘时,那与徐氏私通的,必是弘时无疑。 徐氏每一步都像有千斤重一样,握着匕首的双手不住发抖,好不容易走到弘时面前,却说什么也刺下去。 怎么可能刺的下去,那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也是给予她此生最大欢乐的人,她宁死也要保护,又怎么舍得伤害。 可是,所有人都看着,她若不刺下去,便等于承认弘时是那个奸夫,她……她该怎么办才好。 刺还是不刺,这两个念头在脑海中乱窜着,令徐氏头痛欲裂,双手颤抖得越发利害了,几乎快要握不住匕首。 弘时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于连神色都比一旁的那拉氏还要异常。他知道,皇阿玛在试探徐氏,可是他没有办法反抗,因为那是皇阿玛,是坐拥天下的至尊,而他……远没有对抗的资格。 好恨,为什么自己不是那个至尊,这样的话,但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自己,也可以护住徐氏,护住他们的孩子,真的好恨! 徐氏看着弘时,有泪水从眼底涌现出来,盈满了整个眼眶,随时都会落下来,她真的不忍心伤害弘时,真的不忍心…… 当着众人的面,弘时不能说什么,但看向徐氏的目光,无疑是无声地告诉她,刺下去,不要有任何犹豫地刺下去。唯有如此,他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而且他相信,皇阿玛只是试徐氏,不会真的要他的性命。 徐氏看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终于抬起匕首,用微弱的力气向弘时刺去。在匕首将要碰到弘时衣衫的时候,凌若忽地道:“皇上,臣妾突然想起一个法子来,可以知道谁才是与徐贵人私通之人。” 胤禛惊讶之余,连忙道:“是什么办法,贵妃快说。” “臣妾想到的乃是滴血辨亲之法,用它可以辩别出谁人是徐贵人腹中胎儿的阿玛。”凌若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冷然道:“这个法子咱们自然知道,但如今孩子才只有一个余月,如何能够滴血辨亲,难不成贵妃想要等徐贵人生下这个孩子?此子乃是皇家之耻,断然不可生下来。” “娘娘说的是,徐贵人腹中的孩子万万不能生下来。”凌若自相矛盾的话令那拉氏奇怪,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凌若未与她多解释,重新将目光放在胤禛身上后,道:“臣妾记得曾听徐太医说过,就算孩子没出生,也可以取其血来验亲。” 那拉氏根本不信她的话,“胎儿在母体内,怎可能取出血来,贵妃休要在这里妄言。” “别人或许不行,但徐太医既然说可以就必然可以,他的医术,皇后娘娘也是亲眼见过的。” 这一次未等那拉氏开口,胤禛已是道:“贵妃,徐太医当真可以取出胎血?”相较于那拉氏,他对容远的医术更为信服。 凌若低头道:“臣妾怎敢欺瞒皇上,臣妾确实听徐太医无意中提起过,不过这样做对胎儿会有危险,不过以徐贵人的情况来说,并不打紧。” 听到这里,胤禛再没有丝毫犹豫,道:“好,即刻去传徐太医入宫。” 虽然那拉氏与弘时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但脸色还是变得难看起来,若真有这等奇术,那不论徐氏说什么都没有了,一定会被发现弘时才是与徐氏私通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四喜听得胤禛的话后,却没有依旨退下,而是为难地道:“回皇上的话,此时宫门已闭,奴才无法出宫传旨。” 胤禛一怔,不知不觉中,时间竟是过得这样快,犹豫片刻,道:“既是这样,就等明日宫门开后再去传。”说罢,目光在徐氏身上一转,冷然吩咐道:“将她关在长悦居中,找人看着,不许她离开一步,更不许出任何事,明白吗?” “奴才遵旨。”四喜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不敢有一丝怠慢,随后胤禛又指了跪在地上的刘虎与紫容,让四喜同样看管起来,随后起身离去。众人在恭送胤禛走后,也各自散去。 凌若与瓜尔佳氏一道回到承乾宫,此时夜色已深,但两人均无一丝睡意,在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后,瓜尔佳氏道:“若儿,徐太医真能取胎血滴血验亲吗?” 在她的注视下,凌若缓缓摇头,“如今只有我与姐姐,不妨实话与姐姐说,徐太医根本未与我说过可以取胎血的话,刚才在长悦居那番话,皆是我编的。” “假的?”瓜尔佳氏神色大变,“你疯了不成,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待到明天徐太医入宫,取不了胎血,就算皇上再宠你,也不会轻易饶恕。你平日里那么精明,为何这次却糊涂了?刚才就应该看徐氏是不是真的会刺下去,你无端说这些做什么?” “虽然徐氏对二阿哥一片情深,不忍伤害二阿哥,但那种情况下,她为了证明二阿哥与此事无关,说不定真的会刺下去。一旦刺了,刘虎就要背上这个黑锅,二阿哥则可以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劫。姐姐,你甘心吗?” “我自然不甘心,但怎么着也好过惹祸上身,你这次实在是太不经思虑了,不行,必须得在徐太医入宫之前想出法子来。”如此说着,瓜尔佳氏已是仔细思量了起来,可不论她怎么想,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容远取不出胎里血,凌若欺君之罪便算是坐定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同于瓜尔佳氏的着急,凌若的神色一直很平静,“姐姐以为,皇后与二阿哥还等得到明日吗?” 瓜尔佳氏一怔,仔细想了一会儿后,悚然道:“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嗯,你我费了这么多心思,绝对不可以让二阿哥逃脱出去。刚才我看天色,估摸着宫关了,所以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让那拉氏与二阿哥真以为徐太医可以取胎里血验亲。姐姐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做什么?” 瓜尔佳氏思量片刻,道:“杀了徐氏或是她腹中的孩子,让徐太医取不出胎里血。” “不错,为了保住二阿哥,他们一定会趁着今晚要徐氏与那孩子的性命,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自投罗网。只要抓到了奸夫,就不必再取胎里血。” 听着她的解释,瓜尔佳氏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之后更是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法子,换了我是二阿哥,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一定会冒险一试。” 凌若点头,旋即唤过杨海道:“你带几个人去长悦居外头,给本宫仔细盯牢了,今夜坤宁宫一定会派人潜入长悦居。” “奴才遵命。”杨海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便去挑选可信之人悄悄前往长悦居。 在其出去后,瓜尔佳氏突然笑了起来,“你啊,这个鬼主意真是一个接一个,先是用药令徐氏假孕,现在又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皇后那边,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些。” 凌若凝声道:“原本不必做这些,可惜徐氏冥顽不灵,为了保住二阿哥,居然陷害刘虎,实在可恨。” 瓜尔佳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徐氏这样,对咱们也未必全是坏处,至少……抹去了咱们心中的内疚与不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利用她来对付二阿哥了。” 凌若点头不再说话,与此同时,那拉氏与弘时也回到了坤宁宫,一路上,那拉氏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小宁子也不敢看。 在看到小宁子扶其坐下后,弘时唤道:“皇额娘……” 刚说了三个字,那拉氏便怒斥道:“闭嘴,本宫不想听到你说话!” 弘时知道那拉氏这次是动了真怒,连忙跪下道:“儿臣知错了,求皇额娘恕罪。” “恕罪?”那拉氏冷笑道:“本宫哪里有资格恕你的罪,赶紧起来吧,本宫受不起。” 弘时哪里敢起来,低头道:“儿臣自知今次犯下滔天大罪,可是儿臣并不想弄成这样,求皇额娘再宽恕儿臣一次。” 那拉氏盯着他,冷声道:“本宫宽不宽恕你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皇阿玛肯不肯宽恕你。今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本宫看你如何收场。” “儿臣该死!”除了这句话,弘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他这个样子并未能让那拉氏消气,反而越发气恼,“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本宫的,结果一转眼就惹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徐氏就算再像索绰罗氏又如何,她可是你皇阿玛的贵人,是宫嫔,你居然与她私通,还珠胎暗结。原以为你去了一趟河南回来,会长进懂事,结果却惹出比以前更大的祸来,弘时啊弘时,你是想气死本宫不成?”歇一歇气,她又道:“而且从始未终,你都瞒着本宫,要不是本宫今夜与你走这一趟,至今仍蒙在鼓中,说不定要等皇上下旨处斩你的时候,本宫才会知道。” 弘时哽咽道:“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但儿臣当时实在是情难自禁,所以才会做下错事,事后儿臣真的很后悔,皇额娘……” “后悔又有何用,能让你皇阿玛原谅你,将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一样吗?”那拉氏痛声道:“明儿个徐太医一来,取出胎里血,你就完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谁都救不了你!” 其实弘时此刻也是满心惶恐,“儿臣明白,儿臣真的知错了,求皇额娘再帮儿臣一次。” “帮?”那拉氏冷笑道:“你倒是告诉本宫要怎么帮,是拦着不让徐太医入宫,还是让人暗杀了他,那样的话,皇上第一个怀疑你与本宫。” “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弘时的言语令那拉氏默然,虽然她确实恼极了弘时,但怎么着也不能坐视不理,若真证明了徐氏腹中的孩子是弘时的,弘时固然难逃惩处,她也难以安然无恙。 想到此处,那拉氏头疼不已,就算不断揉按太阳穴也无用,就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一样。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道:“将你与徐氏在慧安寺的事情,仔细告诉本宫,不许有任何遗漏。” 事到如今,弘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一五一十讲途了一遍,包括弘历曾经半夜来找自己,告诉徐氏有难,引诱自己上当的事。 那拉氏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指着弘时道:“明知是局你还往里钻,你……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那拉氏气归气,却还没有失了理智,知道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助弘时逃过此劫才是,揉着剧痛的额头,她道:“小宁子,你可有法子?” 小宁子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其实最大的问题在那个胎儿身上,若是胎儿没了,徐太医自然就取不出胎里血来。” 那拉氏叹然道:“这个本宫何尝不知,但此刻皇上派人看着徐氏,想要动手脚,谈何容易。而且说不定,钮祜禄氏也派人暗中守着长悦居,若咱们动手,恰好趁了她的心意。” 小宁子想想也是,要在这么多人环伺下动手,着实不易,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等到徐太医进宫取出胎里血,就什么都晚了。 虽然小宁子的提议被那拉氏否决了,但也给她提了一丝醒,让她开始重新思索破局之法,一定得在天亮之前,解决这件事。 夜色在无声中慢慢过去,月沿着树梢升到了正当空,洒下阵阵银辉…… 坤宁宫变得异常宁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若非正殿灯亮着,必会以为坤宁宫的人皆已在沉睡之中。而事实上,这一夜,整个坤宁宫怕是都没人能睡得着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身死之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那拉氏忽地道:“弘时,你还记得因为徐氏的事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弘时神色大震,许久他艰涩地道:“儿臣记得――若徐氏真成了儿臣的威胁,儿臣就亲手杀她。” “好!”那拉氏缓缓点头,“如今就是徐氏身死之时,若本宫要杀她,你是否还要阻止本宫。” 虽然弘时心中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摇头,否则自己辛苦经营得来一切都会化为虚有,而且以后都没有再复起的机会,就像前朝的废太子那般。所以,最终从口中吐出的,唯有四个字,“儿臣不敢!” 那拉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然走到院中,此刻正是夏末,许多虫子伏在草木之中大声的叫着,以此来昭显它们的存在。 “主子,您想要杀徐氏?可是皇上派了那么多人盯着,而且您刚才说熹贵妃那边很可能也派人守着,只怕不易得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小宁子小心翼翼的说着。 “不易得手,不见得就一定不能得手。”说罢,她在小宁子耳边轻轻说着刚才想到的办法,不算完善,换了平常她绝不会用这样不完善的办法,但此刻迫在眉睫,由不得她犹豫了。 待听完那拉氏的话后,就是小宁子也不禁面露骇色,“主子,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你觉得本宫还有资格不冒险吗?”那拉氏一句话令小宁子不敢出声,低一低头后退下,按着那拉氏的话去安排。 在小宁子退下后,那拉氏转身看着后面不敢出声的弘时道:“陪本宫去内务府。” 弘时没有问那拉氏这么晚去内务府做什么,因为必然是为了他的事,除了弘时之外,那拉氏没有再带一个人,也没有执灯,就这么靠着路灯还有天上的月光,来到内务府。 此刻,已过三更,夜深人静,就连守门的小太监也已经眯眼打起了盹,直至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方才睁开朦胧的睡眼,口中下意识地道:“谁啊?” 没有人回答他,待要再问,那双眼已是借着附近的灯光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人,吓得他立刻跪了下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二阿哥请安。” 那拉氏只说了一句话,“带本宫去见你们总管。” 很快,他们被引到一处花厅用茶,不一会儿功夫,被人半夜叫醒的钱莫多出现在花厅中,打千行礼,随即便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询问那拉氏深夜来此做什么。能够做到他这个位置,自不是多嘴之人,他在等,等那拉氏主动说起。 果然,等了没多少功夫,便听得那拉氏道:“深夜叨扰钱总管歇息,实在是本宫的不是。” 这句客气至极的话可是将钱莫多吓得快跳了起来,赶紧道:“娘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否则奴才要无地自容了。” 那拉氏微微一笑,搁下手里并不曾饮用过的茶道:“时间可真快,本宫记得刚见你时,还只是一个管事,如今都已经成了内务府总管。” 钱莫多越听越不对,转着眼珠子,小心翼翼地道:“管事也好,总管也罢,奴才都只是一个奴才,这一点奴才从不敢忘记。” 那拉氏唇角微弯,道:“这么说来,另一件事钱总管已经忘了?” 钱莫多心思一转,已是明白过来,“皇后娘娘提携之恩,奴才同样不敢忘记。”内务府副总管并不止他一人,最终他能顶了总管的缺,并不是因为他有能力,而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帮了他一把,此人正是那拉氏,虽只是几句话,但帮就是帮,并不能翻脸不认,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钱莫多对那拉氏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并没有因为她的起落而怠慢。当然,那拉氏被胤禛下令禁足坤宁宫,不许任何人出入时,又另当别论。 “想不到你真的还记得。”那拉氏欣慰地点点头,随后道:“如此本宫有些麻烦,想要钱总管帮一个小忙,不知钱总管肯否答应?” “娘娘尽管吩咐就是。”钱莫多知道那拉氏不会无缘无故于深夜来此,更不会突然提起以前的事,必有她的目的。 “本宫知道徐贵人去慧安寺时,除了贴身宫女紫容之外,还带了几个侍卫,而这些名字,在你手上都有备录,本宫需要知道。” 此时,徐氏的事尚未在宫中传开,所以钱莫多对那拉氏的话甚是奇怪,不解她要几个侍卫名字做什么。不过钱莫多没有多问,只是依言去将备录了名字的册子拿来。除了最开始就跟随徐氏去慧安寺的几个侍卫外,后面由刘虎带着去的一干侍卫,也都备录在案。 那拉氏一一问了这些人大致的情况,钱莫多并非全部知晓,只说出了十之六七,但这对于那拉氏来说,已经够了。 “这些侍卫如今都已经回侍卫营了?”面对那拉氏看似随口的询问,钱莫多点头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那拉氏再次问道:“那今晚值夜的,可有这些人?” “有几个。”随后,钱莫多重新拿来一本册子,然后比照着将册子里其中几个名字给指了出来。虽然侍卫调度是侍卫营的事情,但因为守卫的是宫闱禁地,而内务府又掌着宫中大小事务,所以每次侍卫营选派侍卫守护紫禁城,都会在内务府留下一份记录。 那拉氏点点头,在暗自记下那几个名字后,合起册子道:“这次真是麻烦钱总管了。” 钱莫多赶紧道:“娘娘太过客气了,一切皆是奴才应做的。” 那拉氏微一点头,起身道:“叨扰钱总管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很晚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奴才恭送娘娘,恭送二阿哥。”钱莫多总觉得今夜那拉氏来得很诡异,而且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宫人,只带了一个二阿哥。再者,按理来说,二阿哥开牙建府后,是不应该再在宫中过夜了;尤其那拉氏还专门跑到这里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这当中必有古怪。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替罪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想的入神,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那拉氏忽地转过身来,“钱总管。” 一听到她唤自己,钱莫多赶紧迎上去道:“请娘娘吩咐。” 看着一副恭敬之色的钱莫多,那拉氏道:“本宫刚才问的那些话,本宫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 “奴才明白,奴才一定不会与任何人说起,娘娘尽可放心。”想要在宫中活得久长,最要紧的就是管好自己嘴巴,这一点钱莫多一直做得很好,就像一直以来无人知道那拉氏曾经提携过他一样。 “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你推上这个位置。”那拉氏终于满意地走了,在她身后,钱莫多长出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就此回去睡着,而是唤来一个心腹小太监,嘱咐他想办法打听一下,看这宫中出了什么样的事。 小太监打听了许久,方才在天快亮时传回了消息,而这则消息,将钱莫多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当然,这是后话了。从内务府出来,那拉氏踏着漫漫夜色回到坤宁宫,小宁子已经在殿中等候,除他之外,还有孙墨与杜鹃,看到她进来,连忙迎上来行礼,小宁子更是道:“主子,已经都交待好了。” 那拉氏点点头,随后看向一直没出过声的弘时道:“本宫能安排的都尽量安排了,但接下来,已非本宫所能及,得看你的了。” “儿臣?”弘时愣了一下,很快便道:“请皇额娘吩咐。” “吴昊、江越、什喳咯,这三个人是曾经保护过徐氏,而又轮到今日值夜的。虽然钱莫多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这三个之中,应该江越最为俊美年轻,所以你的目标就是找到江越,并擒住他。至于另外寻两人,是在你找不到江越情况下的后补。” 弘时摇头道:“恕儿臣愚昧,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那拉氏抚额道:“徐氏之前哪怕被罚去慎刑司,都不肯吐露你的名字,却在紫容将要开口时,突然说出刘虎的名字,之后更处处为你辩解,虽然她说是不想连累无辜之人,但你觉得皇上会尽信吗?” 弘时低头道:“不会,否则皇阿玛就不会让徐氏拿匕首刺儿臣了。” “不错,不论本宫用什么方法杀了徐氏,都不能消除皇上对你的疑心,除非让皇上知道,刘虎并不是与徐氏通奸之人。” 那拉氏的话令弘时越发不解,“若是让皇阿玛知道刘虎是清白的,那他不是更加怀疑儿臣吗?” “证明刘虎是清白,是为了证明徐氏确实没有说实话,一直在保护与她私通之人,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江越。”一口气说了许多,头又有些疼了起来,用力揉了几下后,方才续道:“所以,你要趁别人不注意,擒住江越,将他带到长悦居,至于守在长悦居外那些明的暗的人,本宫已经交待了小宁子他们几个,到时候会设法引开。” 虽然这件事很难,倒也不是不可能,便有一件事令弘时很是犯难,“可是将江越带到长悦居,并不能让皇阿玛相信他就是那个通奸者。” “本宫知道,所以将江越带进长悦居只是第一步,之后的……”那拉氏示意弘时近前,在其耳边一阵轻语,待得听完后,弘时整张脸都变了,时青时白,且整个人从发丝到指尖皆在颤抖,可想而知那拉氏的话带给他多大的震憾。 “皇额娘……真要……这么做吗?”不知过了多久,弘时可以控制双唇与舌头,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那拉氏漠然道:“你可以选择不这么做,本宫并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但你应该清楚,拒绝本宫这个计划的后果,你皇阿玛一定会将你送入宗人府,圈禁一世,而大统,就会由弘历继承,你辛苦做下的一切,皆会拱手送予他。” 那拉氏最后那句话,对弘时触动极大,也令得他身子颤抖得越发激烈,几乎难以自恃。无法想象到他内心的痛楚与挣扎,他不想那样做,可又不想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他……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那拉氏冷漠的声音,“如今离宫门开启,还有不到两个时辰,若是你想继续这样坐着,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直接坐以待毙就是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弘时的心中,也令弘时有了最终的决定,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低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之命!” “好!”那拉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刚才说的不在意,但事关己身一世荣华以及至高的权力身份,又怎可能真的不在意。 “你去吧,记着,这件事不容有失,否则你与本宫皆会沦为输家。”面对那拉氏的叮咛,弘时点点头,随即退出了坤宁宫。 在其他走后,小宁子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跟着二阿哥,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帮衬些许。” 那拉氏摇头道:“不必了,你带着孙墨他们二人,赶紧去长悦居附近守着,毕竟能否进入到长悦居才是最重要的。” “是。”小宁子无声地带着孙墨二人退下,而在他们走后,大殿中只剩下那拉氏与摇曳不定的烛火,令这坤宁宫看起来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此刻,那拉氏心中满是恼恨,若当初她没有理会弘时的哀求,执意在慧安寺取徐氏的性命就不会有今日许多事,皆怪自己一时心软,竟是信了弘时的话。如今大错已铸成,再说这些已是无用,只希望她的计划可以成功! 且说弘时在离开坤宁宫后,一路来到宫闱外围,在此处不时可以看到一队队的大内侍卫走过,皆是奉命守卫宫闱之人,每一个皆是从满蒙汉八旗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勇武过人。 那拉氏之所以让弘时来擒江越,并非存心想为难他,而是坤宁宫除了弘时之外,再无一个懂武之人,想擒住江越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自小习武的弘时。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使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在暗处站了一会儿,在算出每队大内侍卫经过此处的时间还有互相间隔的时间后,在最后一个人从自己身前不远处经过时,果断出手,以最快的速度勒住他的脖子拖到暗处,一手压制住他,让他无法发出声音,另一只手用指关节狠狠击在他的太阳穴上,只一击,便让他失去的意识。而从始至终,侍卫都没能看清抓住自己的是什么人。 看到他晕过去,弘时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他只要有一点失误,就会惊动前面的人,令这个唯一的计划崩溃。这一下重击,足够他睡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侍卫自然不会是江越,弘时只是要他身上的衣裳罢了,在藏好自己的衣裳后,换了一身侍卫服侍的弘时快步来到侍卫营。此时正值深夜,漆黑的夜色成了弘时最好的掩护,除非凑近仔细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身份。 看到他过来,一个侍卫走过来招呼道:“你怎么才回来,头领刚才找你半天呢,走,进来喝盏茶提提神。” 弘时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才在找江越,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他人,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侍卫没发现什么古怪,随手道:“江越……刚才还看到他了,不知去哪里了,你寻他有事?” 弘时胡乱道:“是,想起一桩事情来,想问问他。” 侍卫不曾多想,道:“那行,你先去里头,等看到他过来,我帮你叫他。” “不必了,巡逻前喝了不少水,实在有些喝不下去了,我还是在这里站一会儿吧。”笑话,里面可都点着灯,比外头亮多了,这要是进去了,非得被人发现了不可。 侍卫正要说话,瞥见一个人影从旁边走过来,连忙道:“江越!有人寻你。” 走过来的那人正是江越,听说有人寻自己,加快脚步,上前道:“谁寻我?所为何事?” 不等侍卫说话,弘时已是道:“是我,乃是为了当初慧安寺的事情,借一步说话可好。”弘时是故意说这些给旁边那个侍卫听的,以此给后面的事铺路。 江越虽然奇怪慧安寺那一个月能有什么事,但看对方说的凝重,点头随他走到一处稍远些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事?” 弘时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盯着刚才那个侍卫,一直看他进了里屋后,方才冷冷道:“我想借你性命一用。” 此言一出,江越立时警觉过来,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被弘时一拳击在后脖颈,瞬间失去了意识。 解决了江越后,弘时不敢停留,立刻将他扛在肩上离开,一路上不断绕路,避开有人的地方,直至来到翊坤宫外。 他没有再往前走,因为知道这个地方,明里暗里不知守了多少人,冒然过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应该赶紧找到皇额娘派来此处等自己的小宁子几人才是。 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小宁子等三个也在四下张望,他们皆奉了那拉氏的命令在这里等候弘时。 “宁公公,那是不是二阿哥。”杜鹃甚是眼尖,最先注意到弘时,后者仔细辩认了一眼后,道:“应该是,走,咱们慢慢过去,别惊动了其他人。”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几人悄悄借着草木的遮掩来到弘时身边,小宁子看了一眼弘时扔在旁边的江越,道:“二阿哥,可以了吗?” 弘时暗吸了一口气道:“可以,你们赶紧将这些人引开。” “好。”小宁子用力点头,道:“杜鹃,你先去引开一部分。记着引开就好,千万不要被人抓到,否则主子的计划就全让你坏了。” “奴婢晓得。”杜鹃紧张地手心直冒汗,但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是再紧张害怕也无用了,必须得硬着头皮去做。 借着夜色的遮掩,杜鹃走过去稍许,然后将从刚才起就一直攥在手里的石子用力掷了过去,正好掷在其中一个看守太监的头上,痛得他当即“哎哟”叫了起来,随后怒道:“谁人砸我?” 杜鹃没有出声,只是快步往一旁奔去,那太监一看到有人影晃动,立刻道:“快追,你们几个快将他给抓住。” 这个太监是四喜亲自指的,可不是没脑子之人,所以只派了一部分人去追,他自己和另几个太监依旧守在宫门口,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个家伙,倒是有些心思。”小宁子低哼一声后,让孙墨出去,再次设法引开,不过这一次需要引开的不是那些守门的太监,而是熹贵妃派来隐在暗处的诸人。 就在孙墨准备出去的时候,弘时忽地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过去便行了。” 一听这话,小宁子急道:“不可,主子说过,一定得在将所有人引开后,二阿哥方才能进去,不然会令皇上疑心的。” “我如今这身打扮,只要小心一些,别让人看到脸,便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身份,到时候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人打昏过去。”虽然那拉氏的计划可行,但太过勉强,未必就真的能将人引开,尤其此刻守门的那个太监,明显心思颇多,未必会上当。 “可是……”小宁子待要再阻止,弘时已是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要将罪名加诸到此人身上,怎么着也得冒些险。” “二阿哥,您虽可以打昏那些守门的宫人,可熹贵妃派来的人,咱们并不知道躲在何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去向熹贵妃禀告的。” 这一次没等弘时说话,小宁子已是咬牙道:“若真要这么办的话,那熹贵妃那边的人就由奴才们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离开。” 虽然这样做会暴露他们的身份,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最重要的是为弘时争取到时间,让他办成主子交待的事。 商定之后,弘时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尽量把帽沿往下压,遮住自己的脸,在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听到这里有动静,可是出什么事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闯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才有人扔了咱家一石头,此刻已经派人去追了,不知道此人藏了什么祸心,也不知道是否有追到。”为首的太监一边摸着自己被砸疼的地方一边说着,但随后又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虽说宫中有不少侍卫巡逻,但从来都是一队一队,没有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道理;如此想着,他警觉地道:“你是哪一队的侍卫,叫什么名字,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弘时没有与他们解释,事实上也确实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已经动手将所有太监给打晕了过去,这些太监当中虽有几个身强力壮,但岂能跟武艺高强的弘时相提并论,完全不是敌手。 “来了!”在弘时动手的时候,另一个隐蔽处响起一声惊呼,正是奉凌若之命,在此守候的杨海,此时他眼中尽是兴奋之色,等了这么久,可算是将正主给等来了。只是怎会是一个侍卫,难不成……皇后连侍卫营都可控制?若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京城虽有步兵衙门,有丰台大营、健锐营等等,但守护皇城的却是大内侍卫,若皇后控制了侍卫营就等于是控制了皇城。这样的话,莫说是在宫中做出点事来,就算是……就算是逼宫也是可以的。 想到此处,杨海浑身发抖,不行,他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主子才是,至于此刻徐氏是生是死,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了,毕竟他可没与大内侍卫对峙的能耐,就算冲上去,也只是送死罢了。 杨海招唤了与他一起的几人起来,准备去往承乾宫的时候,却被人挡住了去路,定晴一看,正是小宁子与孙墨。 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杨海更加肯定那个侍卫是皇后派来的,冷声道:“你们挡在这里想做什么?” 小宁子冷笑一声道:“该我问你偷偷摸摸地在这做什么才对。” “这个你管不着。”说着杨海便要绕开他,可不论他绕到何时,小宁子都像附骨之蛆一样,死死缠着他,不让他离开,气地他道:“你究竟想怎样?” 小宁子笑意不减地道:“不想怎样,只是难得碰到,想与杨公公叙叙旧。” 杨海面色难看地道:“可是我不想与你说话,让开!” 小宁子笑而不语,但挡在杨海面前的身子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把杨海气的不得了,“你就算拦着我也没用,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一定会惊动皇上的。到时候你觉得自己还能拦得住吗?” 小宁子凉声道:“自然是拦不住,所以我根本没打算拦,只是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离开。”不等杨海开口,他又道:“你若是要声张,自然可以离开,但你敢吗?杨海,我来这里固然是见不得光,你又何尝见得了光,所以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你!”杨海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令小宁子感到一丝不安,“你笑什么?” “你确实算得很好,但始终算漏了一点。你只有两个人,而我这里却有四个,你觉得能都拦下吗?” 这一点,小宁子刚才就想到了,他就是怕杨海想到这一点,所以才处处抢占先机,将话说绝,想要混乱杨海的思绪,可惜并未能成功。 “你们三个拦住他们,咱家去向主子禀报这里的事。”随着杨海这句话,那三个人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小宁子与孙墨拦住,让他们无瑕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海离去。 小宁子气得脸色铁青,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杨海他们刚才尽顾着与自己说话,并没有看到弘时在打晕了守门的那些太监后,背着江越走了进去。 且说弘时扛着江越径直来到徐氏屋中,门口的锁被他一刀劈坏。这个动静惊动了被绑在里面的徐氏,赶紧往门口看去,随即便看到一个手里执着钢刀的人走了进来,且在其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徐氏被吓了一大跳,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头,屋中的烛光虽不炽烈,却足够让徐氏看清那张脸,,她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因为若不这么做,她一定会惊呼出声。弘时……竟然是弘时……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弘时将肩上的人扔在地上,然后走到她面前,为她解开束缚着手脚的绳子。此刻,徐氏终于回过神来,用力拉着弘时的手,紧张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看守的那些人呢,他们肯放你进来吗?” 自慧安寺一别后,今日之前,弘时再没有见过徐氏,但不见并不表示他忘了这个女人,恰恰相反,一直牢牢映在脑海里,让他想忘都忘不了,否则之前碰到紫容的时候,他也不会跟随入宫。 抬手,抚着那张念念不忘的脸,以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道:“我来看你。” 徐氏泪落不止,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不应该来的,万一被人发现了,告到皇上面前,就什么都完了。快走,趁着现在还没人来,赶紧走!”此时此刻,徐氏眼中只有弘时一人,完全忘了弘时还带了另一个人进来。 弘时没有动,只是看着她道:“你希望我走吗?” 徐氏摇头不止,“自然不希望,可是我更不希望你有事。” “你待我真好。”弘时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悲伤,因为今夜这一聚,将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聚,以后永远不得见了。 徐氏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方道:“熹贵妃告诉我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长的与你以前的侧福晋相似,将我当成她的替身是不是?” “是。”弘时没有否认,随后道:“现在,你还愿意舍弃性命的保护我吗?” 徐氏一边落泪一边点头道:“不管你将我当成什么,你都是我此生唯一喜欢的人,哪怕我死,哪怕我成为徐家的千古罪人,我都不会害你。” “你待我真好。”与刚才一样的话,只是此刻悲伤更深了一些,“可是我却不能保护你与孩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可悲可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这样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此生无缘,希望来世可以长相厮守。”说到此处,徐氏已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情绪方才稳定一些,抹去眼泪道:“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不会让徐太医取胎血,就算没了性命,也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害你。”说罢,就要用力往腹部捶去,之前因为被绑住了手脚,所以才什么都做不了。 不等她拳头触及腹部,弘时已然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想伤害你与孩子。” 徐氏哀声道:“我知道,可是没办法,相信孩子不会怪我们的。” 弘时默然看着她,手始终没有放开,良久,他突然道:“念瑶,你有没有后悔遇见我?若不是我,你还是宫里的贵人,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有朝一日能够为嫔为妃。” “我不后悔。”徐氏没有丝毫犹豫地道:“这紫禁城虽美,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暖,住在这样的地方,人就像要结冰一样,冷得很。唯有你,是这皇宫中仅有的温暖。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哪怕……哪怕你将我当成替身也一样。”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神色有些黯然。下一刻,她的下巴被弘时抬起,令她看到弘时盈满悲伤的眼眸,还有自己……被悲伤包围的影子。 “以前或许是,但从你宁可自己死,也不肯吐露我名字的那一刻起,便不是了,你就是你,徐念瑶,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弘时这句话令徐氏大为感动,紧紧抱着他,泣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也值得了!” “是吗?”弘时温柔地抚着徐氏的长发,像要将那种触感牢牢铭记在心中一样。 徐氏不住点头道:“是,我愿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那你……就去死吧!”耳边突然响起弘时冰冷至极的声音,还没等徐氏明白过来,突然被弘时用力推开,随即他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钢刀,从徐氏的胸口狠狠捅了进去,刀尖从背后破体而出! 徐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钢刀以及……握着钢刀的那个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艰难的吐出这句话,每说一个字都有血从嘴里流出,滴落在衣襟与钢刀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恐怖可怕。 在钢刀捅穿徐氏的那一刻,透明的泪水从弘时眼中涌了出来,像一只狰狞的蜈蚣,爬满他的脸颊,“对不起,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徐氏眼中充满了痛苦,她并不惧怕死亡,为了弘时,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舍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最终取走自己性命的人,居然会是弘时! “对不起!”弘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徐氏对自己情深意重,可为了自己,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为了将来,他不得不亲手杀了徐氏。 弘时慢慢松开手,失去了他的支撑,徐氏带着胸口的刀,仰天摔倒,被至爱背叛的痛,令她至死都不肯闭眼,甚至于在那空洞的眼眸中还透着深深的怨恨。 所爱非人,所托非人,指的大抵就是她这样吧。 只是,这又能怨得了谁,怨凌若吗?凌若或许设计了她,但这个结局,却是连凌若也没有料到的。 徐氏的血在她身下流成了一个小湖泊,弘时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滴血。 他上前,绕过那些血,蹲在徐氏身边,伸手想要去阖上她的双眼,却在中途收回了手,任由那双眼继续大睁着。 他不想杀徐氏,因为对徐氏,真有几分替身之外的动心,可也仅止于此,在美人与江山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杀了徐氏,而这也是那拉氏告诉他的话,想要保住眼下拥有的一切,摆脱嫌疑,就必须得狠下心,杀了徐氏。 在爱情这场游戏中,谁先动情,谁就是输家! 索绰罗氏与弘时,是弘时先动情,所以索绰罗氏离世时,他悲痛欲绝;可是徐氏与弘时之间,却是徐氏先动情,所以她输了一切,包括看得比性命更重的爱情,可悲可叹…… 当弘时站起来时,脸上的泪已被抹干,悲伤亦被敛去,剩下的只有冷酷无情,继续着他的下一步计划。 再说杨海那边,在摆脱了小宁子的纠缠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到承乾宫,凌若与瓜尔佳氏正在殿中,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两人看到杨海神色慌张地奔进来,连忙问他发生了何事。待得从杨海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后,饶是以她们的城府也不禁悚然变色。 “那个侍卫当真将所有人都打昏,然后闯进了翊坤宫?”凌若神色凝重的问着,大内侍卫这样的行为,几乎已经是等同于造反了,这并不像皇后一向小心谨慎的作风。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从中透出的信息,侍卫营有皇后的人,哪怕只是控制一小部分,也足够令人生畏了,因为这等于是在脖子上架了一柄刀,且是随时会砍下来的那种。 瓜尔佳氏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杨海点头后又道:“你可有看清那侍卫的模样?” 杨海无奈地道:“当时天色太黑,隔得又远,奴才并没有看到。不过很明显是皇后派来的人,否则小宁子不会那么拦着奴才。” 瓜尔佳氏点一点头,对凌若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去请皇上,我与杨海去翊坤宁宫看看。”大内侍卫直接授命于胤禛,能够调动侍卫营的,也只有胤禛一人。 “不行,那里太危险,万一那个侍卫发起疯来,姐姐……”不等凌若把话说完,瓜尔佳氏已是道:“不会的,那个侍卫没那么大的胆子,否则他就不会仅仅是将守门者打昏了事了。行了,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吧,迟了要来不及,只希望……他还没来得及杀徐氏。” 在这样的忧心中,瓜尔佳氏快步往翊坤宫行去,凌若见阻止不了,只得跺一跺脚,乘肩舆前往养心殿,虽然四个小太监已经抬得很快了,但凌若还是不断催促他们快一些再快一些。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凶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不容易来到养心殿外,不等肩舆停稳,她快步走了下来,快步往里走去,宫人刚要出言阻拦,但听她道:“本宫有急事面圣,哪个敢误了此事,本宫必不轻饶。” 面对她的话,宫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挡在门前不肯让开,其中一个宫人站出来道:“娘娘,不如让奴才先进去通禀一声吧。” 不等凌若说话,水秀已是道:“主子,这里毕竟是养心殿,擅闯不得,还是让他们进去通传一声为好。” “好吧。”凌若也知道没有胤禛的话,这些人是不会让开的,当下只能耐着性子在外头等候,幸好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便有宫人出来道:“皇上请贵妃娘娘进去。” 凌若点点头,快步入内,胤禛其实并没有入睡,今夜发生的事令他无法入睡,刚才也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你这么急着来见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翊坤宫那边?”胤禛知道凌若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半夜求见,必定是出了大事,而如今最有可能出事的,莫过于囚禁了徐氏的翊坤宫。 凌若急切地行了个礼,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刚刚得到翊坤宫那边的消息,有人打昏了守门的太监,闯进了里面,看其服饰与身手,应是一名大内侍卫,如今谨妃姐姐已经过去了,臣妾赶着过来将这件事禀告皇上。” “大内侍卫?”听得这四个字,胤禛同样大吃一惊,立刻起身下床更衣,与此同时,他将睡在耳房中的四喜唤了过来,命他立刻传旨侍卫营,让所有侍卫赶到翊坤宫,捉拿私闯之人。 当胤禛与凌若赶到翊坤宫的时候,四喜与大内侍卫也到了,被打晕的太监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胤禛只看了一步入内,到了里头,只见瓜尔佳氏站在院中,几个太监正在那里用力推着门,可是不论他们怎么推,那门都纹丝不动。 “皇上。”瓜尔佳氏行了一礼道:“臣妾也是才到一会儿,这门不知被什么挡住了,怎么也推不开,就连那几扇也一样。 胤禛面色阴冷地对身后的侍卫道:“把门给朕撞开!” 侍卫统领不敢怠慢,连忙挥手唤过几个侍卫,用力推门,他们可不是那几个太监,力气要大得多,很快就推得门一阵晃动,随后,门后不知什么东西被推开了,阻力一下子小了许多,令他们顺利将门推开。 在推开门后,方才发现,阻着门的不止有桌椅,还有偌大的柜子,怪不得刚才始终推不开。 在将一切东西移开后,屋里的情况清晰呈现在眼前,只见徐氏大睁着眼睛仰天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钢刀,在其身下是一个暗红色的小泊,在她身上还趴有一个男子,正努力想要站起来。他听到后面有动静,回过头来一看,发现一大批大内侍卫在站在自己身后,而站在他们前面的竟是胤禛,连忙回身跪下,“属下江越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谨妃娘娘。” 在他转身后,胤禛看到他身上全是鲜血,甚至连脸上都有,说不出的狰狞吓人。 胤禛盯着他,阴声道:“徐氏是你杀的?” 江越慌忙否认道:“不是!属下没有杀徐贵人,属下只记得被人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徐贵人真不是属下杀的。” 胤禛追问道:“是何人谁打晕你的?” “属下没看到他的脸,而且他出手极快。”见胤禛不说话,江越又急急道:“皇上,属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句虚假。” 胤禛没有理会他,上前几步,看着一刀毙命的徐氏,徐氏死了,这胎儿自然也死了,这么一来,便不能再用胎血检验谁是孩子的阿玛。屋中只有徐氏与江越二人,所有出入口,除了门被许多东西堵着之外,窗子被尺许长的钉子钉死,除了江越根本没有人杀得了徐氏。 谁不想徐氏与腹中胎儿活着,毫无疑问,必是那个通奸者,唯有杀了徐氏和那个孩子,才能保证自己不暴露,这么说来,难道与徐氏通奸者,不是弘时,不是刘虎,而是眼前这个江越? 在胤禛寻思的时候,凌若与瓜尔佳氏也被眼前所见的情况震惊,看样子,这个江越就是受那拉氏指派打昏众看守潜进这里杀害徐氏的人,可为何总觉得有些怪异。 “你说徐氏不是你杀的,那你的刀呢?”听得胤禛的话,江越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的刀,可只摸到一个刀鞘,刀并不在那里,不等江越说话,胤禛已经从徐氏胸口拔起钢刀递给江越,“这把应该就是你的刀了。” “不是,不是属下!”江越急急摇头,根本不敢去接那把刀,“属下醒来的时候,徐贵人就已经死了,刀也不是属下的。” 胤禛冷冷看了他一眼,对身后一众侍卫道:“将他绑起来带到正殿。”扔下这句话,胤禛转身离开,凌若等人紧随在后。 所有人皆被刚才所看到情况所惊,未曾发现侍卫多了一个,也未发现那个多出来的侍卫一直躲在最后。 且说满心冤枉的江越被五花大绑带到正殿后,胤禛还未说话,便见外头一个人影闪动,紧接着已经被废为官女子的许氏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在胤禛跟前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皱着眉道:“你进来做什么?” 许氏垂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知道徐贵人出了事,而刚才奴婢曾听到一些动静,虽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想着应该告诉皇上,所以冒昧前来求见。” 听着她的话,胤禛只说了一个字,“讲。” “是。”许氏应了一声道:“奴婢今夜一直没有睡意,又听到外头似有什么动静,便出来看看,哪知在经过徐贵人屋子时,听得里面有说话声,一时好奇便凑近了听,哪知竟是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让徐氏贵人不要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然后奴婢便听到徐贵人的大叫声,还说了一句,‘好狠的心’。之后奴婢害怕就回到屋中,直至听到皇上的声音,方才过来。”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江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氏这些话令众人吃惊不小,想不到她竟会听到这些,胤禛想了一下道:“你是何时听到这些的?” “就在皇上与二位娘娘进来前不久,隔不了多少时候。”许氏许音刚落,胤禛便再次道:“那你可能认出那男人的声音?” 许氏想了一下道:“当时虽然隔着门,但听得还算清楚,应该可以。” 胤禛将目光落在江越身上,命他按着许氏刚才说的那些话重复一遍,江越认为自己没有做过,所以毫无所惧的说着。许氏显得不是很肯定,让他重复了三遍,方才道:“皇上,奴婢可以肯定,就是他。” 胤禛还没说话,江越已经慌声道:“这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杀徐贵人,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你怎么可能听得到。” 许氏似被他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缩着身子道:“可是……奴婢刚才听到的明明就是这个声音,不会有错的。” 凌若蹙眉道:“许氏,刚才江越说前两遍的时候,你并没有认出来,也就是说,你并非那么肯定,否则何需说三遍。” 许氏掐着自己的掌心,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其实前两遍奴婢听着已经很耳熟了,只是不敢肯定,但他说第三遍的时候,奴婢可以肯定,与原先听到的一模一样。” 她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凌若与瓜尔佳氏均知道,必是虚话无疑,因为与徐氏通奸的除了弘时不会有第二个人,江越怎么也不可能为自保而杀徐氏。原以为江越是那拉氏派来除掉徐氏的,可眼下看来,又有些不像,反倒是给人一种替罪弃子的感觉。究竟……那拉氏在打什么主意? 瓜尔佳氏挑眉道:“这倒是奇怪了,若真是江越杀的徐贵人,他应该赶紧逃走才是,为何要将门窗封锁,将自己困在此处,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许氏眼皮一跳,道:“从奴婢听到他们的话一直至皇上与二位娘娘进来,前后没多少功夫,想来是江越想逃走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出去会被抓住,便故意用东西顶住门,拖延时间。” 瓜尔佳氏眸光轻转,“那窗子呢,你又有何解释?” 许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不是江越,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刚才那些也是奴婢斗胆揣测的,若娘娘觉得不对,权当奴婢没说就是了。” 听着他们的话,江越大声道:“皇上,属下没有,属下什么都没有做过,属下是冤枉的!” 凌若在一旁道:“皇上,徐氏是在慧安寺与人私通从而怀上孽种的,江越乃是宫中侍卫,与徐氏似没有什么交集。” 凌若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个微凉的声音,“徐氏在慧安寺时,曾有大内侍卫相随,这江越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声音令凌若眼眸微眯,往门口看去,果见那拉氏走了进来,虽然是这种时候,那拉氏浑身上下依然没有一丝凌乱,每一处都透着身为皇后的得体与端庄优雅。 那拉氏朝胤禛屈膝道:“臣妾听说皇上深夜调动所有侍卫营的人来翊坤宫,害怕出事,所以赶紧过来看看,哪知一过来就听到贵妃在说侍卫,臣妾随口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对还是错,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在胤禛话音落下后,那拉氏小心地道:“恕臣妾多嘴,不知翊坤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这样兴师动容。 “徐氏死了!”胤禛这句话令那拉氏檀口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将侍卫统领唤过来,道:“江越可曾去过慧安寺?” 侍卫统领不敢怠慢,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江越确曾去慧安寺保护过徐贵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后面一个侍卫欲言又止,被胤禛瞧见,道:“你想说什么?” 那个侍卫惶恐地道:“回皇上的话,夜间曾有人来找江越,说是为了当初慧安寺的事情。而在此之后,江越就再没有出现过,一直到现在。” 江越闻言连忙道:“皇上,就是那个人将属下打晕,是他陷害属下,求皇上明查。” 在他说话的时候,那拉氏一直盯着他看,临了道:“长的颇为俊俏又有英气,而且也年轻,这样的模样最容易吸引一些年轻女子相随,徐贵人会喜欢你,并不奇怪。” “属下没有,属下什么都没有做过,更没有杀徐贵人,属下是冤枉的。”江越激动地叫着,平白无故受此大冤,让他如何能够冷静。 “如今就说江越与徐贵人私通,未免有些言之过早。”听得瓜尔佳氏的话,那拉氏迅速瞥了她一眼,道:“本宫也没咬定说就是江越,但比之刘虎与弘时,他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最有可能,不是吗?而且他若与此事无关,又何必跑来杀徐贵人灭口?” 这话令瓜尔佳氏难以回答,过了一会儿方道:“或许真有人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所以陷害他。再者,若真是他,为何紫容要说是二阿哥?这一点可是怎么着都说不通。” 那拉氏看着脸色阴沉的胤禛,切声道:“皇上,谨妃的问题臣妾回答不出,但臣妾相信弘时,甚至可以用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朕没有说一定是他。”胤禛漠然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刘虎的可疑已基本可以排除,就剩下弘时与这个江越了,江越无疑是最可疑的,但徐氏之前待弘时的态度,着实令他有几分疑心。 凌若突然问道:“敢问皇后娘娘,二阿哥此刻人在何处?” 那拉氏心中一紧,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自是在坤宁宫中,不过本宫得到消息过来得匆忙,没顾得上叫醒弘时,难不成连这也有问题?” 凌若垂目道:“臣妾不敢,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验胎血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召来此地,当面对质,问个清楚明白。皇上您觉得臣妾说得可对?”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密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胤禛点一点头,命四喜去将弘时唤来。此言一出,那拉氏暗自着急,这边的事,她皆已从小宁子口中得知,可是弘时却一直没有出现过,令她很是不安。万一四喜在坤宁宫没找到弘时,胤禛一定会起疑。可是弘时现在究竟在何处,是否已经离开了翊坤宫。 其实弘时一直都没走,就躲在众人后面,因为他一身侍卫服饰,别人只当是随胤禛过来的大内侍卫,并无人起疑。 在杀死徐氏后中,他便去见了许氏,来之前那拉氏已经告诉他,许氏乃是他们这边的人,关键时刻可以借助她的口供,让江越背定这个黑锅。 许氏虽然不想淌这趟混水,但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除了遵从她再没有第二个选择,因为她与那拉氏暗中往来,一旦后者倒台,她也不会有好日子。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那拉氏向她许诺,只要她肯帮这个忙,就助她摆脱官女子的身份,重新成为宫嫔,且不会再是最低等的答应。 在交待完了许氏之后,弘时趁着还无人过来,将门窗全部封死,变成一个无人可以离开的密室;并让江越趴在已死的徐氏身上,沾满徐氏的鲜血,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江越快醒了。在做这完这些后,原先追出去的那些人已然折返,发现事情不对,便想开门进来看看,但在东西遮挡以及弘时暗中推阻下,并未能入内,随后瓜尔佳氏与胤禛先后到了,在听得胤禛声音还有门外明显加大的力道后,弘时不再的阻挡,甚至暗中将柜子推到一边,好让那些侍卫将门推开,与此同时,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一粒珠子,用力弹在江越身上,促使他醒来。 不得不说,弘时将时机掌握得很好,当一众侍卫冲进来的时候,江越正好醒来,而他则躲在门后避过所有人的目光。继而趁着众人皆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所惊时,悄悄混在那些侍卫当中,随他们一起来到正殿外面,伺机离去。 他听到了胤禛等人的话,知道自己再不离去,将会有大祸,所以虽然此刻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他仍然得设法离开这里。 弘时以尽量不惹人注意的速度往外移动着,但才离开一小段距离便被身边的侍卫发现,低声道:“你去哪里?” 弘时小声道:“我有些内急,想去方便一下。”不等那人说话,他又道:“实在是快忍不住了,很快就回来,别告诉统领。” 那人见他说的可怜,倒是没太过为难,道:“好吧好吧,快去快回,别耽误太久。” 弘时连连点头,往宫门移去,坐在殿中的凌若隐约看到外面有人影闪过,疑惑地道:“谁在宫门那里?” 那拉氏心中暗惊,猜到了几分,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道:“哪里有什么人影,想是熹贵妃一夜未睡,看花了眼。”不等凌若说话,她又道:“小宁子,你去外头看看。” 不等小宁子答应,凌若亦道:“杨海,你与小宁子一道出去看看,虽说外面有那么多侍卫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要仔细一些。” “嗻!”杨海答应一声,与小宁子一起步出大殿往宫门口走去,趁着这个时间,小宁子一直四处瞅着,他最是了解那拉氏的心思,也知道弘时自从扮成侍卫进了翊坤宫后就一直没再出现,很有可能,他还在这翊坤宫中。在快要走到宫门的时候,果然让小宁子发现有一个身影极为隐蔽地藏在阴影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虽然看不清脸,但十有**就是弘时了,得赶紧想办法让他离开才行。想到这里,小宁子拉了杨海的手臂道:“行了,都看过了,哪里有人,回去吧。” 杨海对小宁子一直有着很深的戒备,此刻听得他这么说,哪里肯依,甩开他的手道:“这么着急做什么,都还没看仔细呢。” “统共就这么点地方,无遮无挡的,一眼就看到了,还能怎么个仔细法。”小宁子当然知道自己劝不动杨海,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挡着杨海的视线,手背在身后,朝刚才所见的方向不住摆动。 躲在暗处的人正是弘时,在发现殿内有动静时,他立刻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身,亏得黎明这个时候,正是天最黑时,只凭那些灯烛根本看不清楚,否则哪里还有他躲避的地方。 弘时注意到小宁子朝自己所做的手势,会意地借着他身子的阻挡,再度往宫门移去。这个过程中,小宁子一直扯着杨海不放,弄得后者颇为心烦,“你不愿过去就留在这里,但别挡着我。”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小宁子身后人影一闪,顿时警觉起来,不理会小宁子的话,用力将他推开,照着人影追上去,可追到宫门后,又发现什么都没有,莫说人影了,连个猫影也没有。 该死的,刚才那个人一定就是真正杀了徐贵人的杀手,小宁子一定是故意放走那个人,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小宁子一眼,冷声道:“希望你在皇上面前解释得了。” 说罢,他快步回到殿中,道:“启禀皇上,主子,奴才刚才在外头确实看到一个人影,但因为宁公公故意挡着奴才的路,所以奴才未能追上那个人影。” 胤禛目光一横,盯着与杨海前后脚走进来的小宁子道:“竟有这回事,小宁子,你为何要挡着杨海?” 小宁子跪下叫屈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冤枉,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是杨公公自己看花了眼,结果就全赖到奴才身上。而且殿外那么多大内侍卫在,若真有人,哪里会没发现。” 听得这话,胤禛一时倒是不好判断,思量之下,命侍卫统领出去问问守在外头的侍卫,可曾发现什么。 侍卫统领出去问了一圈后,回来道:“回皇上的话,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过倒是一个侍卫,因内急出去,或许杨公公看到的人影就是他。”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脱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道那人是谁吗?”面对胤禛的询问,后者摇头道:“因天色较黑,所以未曾看清。” 瓜尔佳氏出声道:“皇上,之前不是说侍卫看到有人来找江越吗?江越又说自己被人打晕,醒来时已在此处,您说会不会真有那么一个人?” 胤禛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意思,“谨妃是说江越并没有杀徐氏?” “臣妾也不敢肯定,但总觉得这件事有所可疑,好像一直有人隐藏在暗处一样,所以臣妾觉得有必要追查。”在说这话的时候,瓜尔佳氏话中透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可惜不能将杨海在翊坤宫外遇到小宁子的事说出来,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杨海与小宁子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 那拉氏缓声道:“或许此人是江越的同党也说不定,如今见江越被抓了,便打算悄悄溜走。” “或许吧,但臣妾真的很好奇,娘娘身边的小宁子为何要挡着杨海,若不是他,或许就抓到那个侍卫了。” 那拉氏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胤禛道:“皇上,臣妾相信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小宁子并非存心,而且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胤禛微一点头,示意小宁子起来,如今事情越发的扑朔离迷了,还没弄清楚究竟是不是江越杀的徐氏,这又冒出另一个不知姓名的侍卫来,究竟这个人是江越的同党,还是真正的杀手? 且说四喜那边,他奉胤禛之命,一路来到坤宁宫,在问清来意后,孙墨将他带到弘时的居处,敲了敲门,道:“二阿哥?” 过了一会儿,屋中传出犹带着睡意的声音,“天亮了吗?” 孙墨恭谨地道:“回二阿哥的话,还没有,不过喜公公奉皇上之命,请二阿哥现在立刻去翊坤宫。” “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弘时开门出来道:“喜公公,咱们快过去吧,莫让皇阿玛久等了。” “是。”应了一句后,四喜有些疑惑地看着弘时的额头,“二阿哥怎么满头大汗的?” 弘时闻言连忙抹去额上的汗,道:“久未在宫中睡,宫人备的还是原来的锦被,热得我出了一身汗,倒是让喜公公见笑了。” 刚才趁着小宁子阻挡的功夫,他出了翊坤宫,一路往坤宫狂奔,堪堪赶在四喜之前回来,刚才在里面说话的时候,他还穿着那身侍卫服不及换下来。 四喜不再多说,与弘时快步前往翊坤宫,此时黎明前的黑暗已过,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看到弘时随四喜进来,那拉氏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随后胤禛让人将刘虎与紫容一并带到大殿来,包括徐氏的尸体也抬了过来,正式审问此案。 弘时在看过徐氏的尸体后,面有戚色地道:“虽然徐贵人所犯之罪,不容饶恕,但被自己所爱之人杀死,实在可叹。” 瓜尔佳氏柳眉一扬道:“二阿哥如何知道徐贵人是被自己所爱之人杀死,难不成二阿哥亲眼所见?” “谨妃娘娘说笑了,我身在坤宁宫,如何能看到这里的事,但徐贵人临死前并没有任何反抗,可见杀她的必是她认识甚至于熟悉的人。而死后又双目大睁,明显带有怨恨之色,可见她死时并不甘心。”说到此处,他将目光转向胤禛,“可儿臣知道,昨日里徐贵人并不害怕死,甚至于宁死也要保护那个男人,所以儿臣大胆揣测,徐贵人怨恨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杀死她的那个人。” 那拉氏接过话道:“能让徐贵人如此怨恨的,只有那个她曾经深爱之人,此人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便杀了徐贵人。落得如此下场,虽说可怜了些,但说到底,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若她没有与人私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紫容闻言,激动地道:“不会是江越,不会是他杀了主子,因为他与主子根本没有私情。” “可奴婢听到的,明明就是江越的声音,是他在与徐贵人说话。”许氏怯怯的说着,二人各执一词的说法,令胤禛甚是为难,此时,侍卫统领进来道:“启禀皇上,属下并未发现那名侍卫的踪迹,但刚才有一名侍卫回到侍卫营,说昨天夜里他被人打晕,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侍卫衣物以及佩刀皆不见了。” 凌若在一旁道:“皇上,看来是有人故意夺了他的东西,冒充侍卫,如此一来说,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那拉氏眸光一动,道:“也不见的,或许是他发现皇上正在命人找他,所以故意除了衣裳与佩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凌若回道:“杀害徐贵人乃是杀头大罪,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犯险?” 那拉氏看着她道:“或许江越有他的把柄在手,令他不得不答应也说不定。” “属下没有,属下没有什么同谋也没有害死徐贵人,属下真是冤枉的。”江越大声喊冤,可清白,不是靠说就能证明的,从他双手沾满徐氏鲜血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了。 见胤禛不语,凌若道:“皇上,臣妾始终觉得江越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此事应该还有未明之处。” “皇阿玛,儿臣听说发现徐贵人的时候,门窗都已经封锁了,若依熹贵妃之言,江越不是那个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又在何处,他又是如何离开的。”这也是弘时设下的最难以破解的局,没有人会想到,他当时竟然那么大胆藏在门后。 果然这句话一问出,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皆再次皱起了眉头,久久未曾说话。尤其是凌若,她很清楚,凶手就是弘时,可是她解不开眼下这个局,答不出弘时的问题,自然也就无法证明江越的清白。 弘时继续道:“皇阿玛,人会撒谎,但证据不会,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除了江越,还有谁能杀得了徐贵人,而许氏更是曾听到江越与徐氏的对话。至于紫容为何一口咬定是儿臣,儿臣实在不知,但儿臣断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皇阿玛与皇额娘的事情。”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仍有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时这番话下,江越确实是最可疑之人,而且就像之前那拉氏说的,江越长相俊俏英气,极易吸引女子的目光。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但胤禛并没有因此就彻底打消了对弘时的疑心,玉佩,还有徐氏昨日对弘时的态度,皆令他生疑,只是他着实寻不出弘时杀徐氏的任何痕迹。 在一阵长久的静寂后,胤禛道:“此事还有未明之处,先将江越、紫容以及另一个侍卫押入慎刑司,择日再审。至于徐氏与人私通之事,不得张扬,以暴毙论处,后事依照冷宫嫔妃处置,贵妃,此事就交由你处置,至于徐氏家人……暂不追究。” “臣妾遵旨。”在凌若答应后,胤禛领着四喜离去,这个时辰,他得回养心殿上早朝了。 “皇额娘,儿臣扶您回去吧。”弘时因为未带朝服,所以无法去养心殿上朝。 在他们离开翊坤宫后,瓜尔佳氏轻叹道:“本应该十拿九稳的事,想不到竟出了这样的变故,令二阿哥毫发无损。” 凌若盯着盖了白布的徐氏道:“这倒是不至于,皇上对二阿哥仍有疑心,否则就不会仅仅将江越收押了事了,只是这次事情确实匪夷所思,明明是二阿哥杀了徐氏,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门窗紧锁的房间,实在令人想不通。还有徐氏,她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最终要她命的,会是她誓死要保护的人。” “徐氏识人不清,被自己以为的真情冲昏了头脑,不值得同情。话说回来,杨海他们看到的那个侍卫,应该就是二阿哥假扮的。”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与凌若一道离开了翊坤宫,徐氏的后事,凌若交待了杨海去办。 “嗯。”凌若点点头,道:“不过我真是没料到,弘时居然会如此狠心绝情,为避免暴露,将徐氏与那‘孩子’一并都杀了,这份狠厉,比之那拉氏也不遑多让了。” 瓜尔佳氏抬眸看着天边丝丝缕缕的霞光,凉声道:“一个女人与孩子,如何能与这大好江山相提并论。弘时……他真正开始在走这条争霸路了,若这次不能解决他,将来,他必会变得越来越可怕,这一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嗯。”凌若点头的时候,脑海中已经迅速将从昨日开始一直到现在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至于坤宁宫那边,同样也没有因为避过这次的事而高兴,那拉氏坐下后对弘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皇上对你仍有疑心。” 弘时低头道:“儿臣知道,但刚才那种情况,儿臣不能再说什么了,否则只会让皇阿玛更加疑心。” 那拉氏抚额道:“本宫也明白,但一日不能消除皇上的疑心,你就一日有危险。另外,你将这次的事细细说与本宫听,为何皇上他们进去的时候,会没发现你。” 弘时依言仔细讲叙了一遍,听到后面,连那拉氏都不得不承认,弘时这一做法既大胆又巧妙,真亏得他能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小宁子在一旁小声道:“主子,其实最大的问题在紫容那个丫头身上,昨日若不是她将二阿哥的名字说出来,根本不会有这许多麻烦。” “那个丫头”那拉氏眸中掠过一抹凶厉的光芒,小宁子说的没错,一切皆因为这个丫头而起,实在该死。 弘时思量道:“皇额娘,若是紫容肯改口的话,应该能消除皇阿玛对儿臣的疑心。而这……应该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那拉氏神色凝重地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得好好想想,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机会了。” “其实主子大可以控制住紫容的家人,让她改口。”小宁子说出一个法子,而这也是那拉氏最喜欢用的,但这一次那拉氏却是摇起了头,“紫容若是冒然改口,皇上一定会起疑心的,所以这个法子不能用。” 这下子小宁子也没办法了,只能守在一边,等那拉氏想出法子来。过了许久,那拉氏将弘时唤到身前一阵耳语,声音之轻,就是连小宁子也不曾听到。 在其说完后,弘时惊诧地道:“皇额娘,这个法子当真行得通吗?会不会弄巧成拙?” 那拉氏端过茶抿了一口,道:“你若有更好的法子,可以不理会本宫说的话。” 弘时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儿臣这就出宫按皇额娘吩咐的去做,只是儿臣并不知道紫容的家人住在何处。” “本宫会让钟管事将内务府中关于紫容的资料调阅出来后告诉你,你尽快去办。”在弘时走后,小宁子对面露倦色的那拉氏道:“主子,您一日一夜未阖眼了,奴才扶您去寝宫歇一会儿吧?“ 那拉氏确实是累了,点头由着小宁子扶她进去,在小宁子替她除下花盆底鞋的时候,突然道:“小宁子,你说徐氏去慧安寺是巧合吗?” 小宁子想了一下道:“奴才觉得应该不是,否则那个时候刘虎就不会那么留心徐氏房中的情况,还险些抓到了二阿哥。” 那拉氏平躺在床上,道:“换句话说,瓜尔佳氏的病还有钦天监监正的话都是假的了?一切都只是为了引弘时去慧安寺见徐氏。” “这个奴才实在说不好,因为奴才与主子都曾见过谨妃,着实不像是假装的。”小宁子自己也觉得前后矛盾,但当中的矛盾他实在解释不了,只是将心中所想如实说出来罢了。 那拉氏盯着帐顶放置了新鲜花瓣的金球,一边思索一边道:“谨妃的症状是吃不下东西,吃过即吐,而太医又诊不出任何病症……”在重复了遍数最后那句话后,她豁然从床上坐起,带着一丝惊意道:“本宫知道谨妃为何会如此了,她没命,什么病都没有。” “恕奴才不明白,既没病她又为何吃了即吐,难不成真是像钦天监监正说的那样……”不等小宁子把话说完,那拉氏已然冷笑道:“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都是谨妃自己闹出来的。想将东西吐出来并不麻烦,只需要抠抠喉咙,或是吃些催吐的药便可以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 利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陡然一惊,骇声道:“主子是说这病是谨妃自己弄出来的?她……自残身体?” 那拉氏冷笑道:“不错,她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得了怪病,如此才好串通东方闵将徐氏送到慧安寺去,随后又派人暗中保护徐氏,更将徐氏遇袭的事告诉弘时,让弘时因为在意徐氏而去了慧安寺,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瓜尔佳云悦……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将自己伤害到那等地步,只是为了对付弘时。”顿一顿,她以更冷厉的声音道:“本宫之前因为有所顾忌,一直忍她到现在,如今看来是不能再忍了,留着她,下次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样阴毒的法子对付本宫与弘时,必须得趁早除去方可。” 小宁子对那拉氏的话深以为然,但对除去瓜尔佳氏一事却并不乐观,“恕奴才直言,熹贵妃与谨妃一向交好,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护着谨妃,再者谨妃为人谨慎,从不给人留下什么把柄,要对付她并不容易。” “本宫知道,但本宫对她们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那拉氏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衾,将其攥出一道道皱折来,“谨妃是谨慎,但未必就没有法子,尤其她现在还竖了一个大敌。” 小宁子脑子甚是活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道:“主子是说刘答应? “不错,只要给刘氏机会,本宫相信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对付谨妃,从而抢回六阿哥。”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狞笑,“瞧着吧,本宫很快会让瓜尔佳氏下去与温如言团聚。” 弘时在得了钟管事传出来的紫容情况后,便让人打听紫容家人的情况,很快便有消息传来,紫容父母皆在,有兄长一人,妹妹两人。其兄长最近谈了一门亲事,但因为凑不够银钱,所以迟迟未能去下聘;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妹妹,则在京中一大户中做丫头,小的则才五岁。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弘时轻敲着桌面,思索道:“其父兄可有赌博或是去妓院的习惯?” 王忠摇头道:“没有,据奴才打听得来的消息,这二人均是老实人,从未进过赌场或是妓院。这些年来过的虽清贫但还算安稳,唯一麻烦就是这聘礼钱。” 弘时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走了数圈,道:“既然他缺钱,咱们就给他送钱去,你不是说紫容的妹妹在别人家做丫头吗?立刻给本王把那户的主人找来,本王要亲自与他说事。” 王忠正要下去,弘时唤住他道:“就怕人多眼杂,找到他后,带去京郊的园子,本王现在就过去。另外你将那家人的情况仔细与本王说说。”如今的他经不起失败,一切必须得弄清楚后再动手。 那拉氏告诉弘时的话,就是让他想办法从紫容家人身上着手,不是利用他们控制紫容,而要让他们与弘时产生交集,当然最终的目的是要让紫容与弘时站在对立面,这样一来,紫容的指证便可以归咎为报复,不再成立。 弘时来到京郊的园子后不久,王忠便带着那户人家的主人来了,方脸蓄须,年约五旬,姓常名方,在京中任正七品太常寺典籍,与宫里或是弘历并没有什么交集。 常方进来后,诚惶诚恐地道:“下官见过定亲王,王爷万福。” 弘时含笑扶起他道:“常典籍太见外了,快请坐。本王今日冒然将你请来,你不会怪本王吧?” 常方斜签着身子坐下后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有些奇怪,王爷何事要召见下官?” “本王与常典籍虽不曾蒙面,但常典籍之名,本王也是常有耳闻。”弘时的话令后者受宠若惊,道:“王爷如何会知道下官?” 七品官在地方上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县太爷,但在这京城,什么都不是,七品官犹如过江之鲫,到处都是。 弘时微微一笑道:“你虽官小,但多年来,一直做得很好,本王对你颇多留意,如何,可有兴趣来刑部跟本王?” 常方来时还忐忑不安,不知道弘时这位定亲王召自己来别院所为何事,唯恐是自己哪里不小心触怒了他,如今要找自己算帐,没想到竟然会是好事,当下欣喜地跪下道:“蒙王爷看重,下官实在受宠若惊,下官愿意跟随王爷。”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往上爬的大好机会,他乃是康熙末年的进士,但这么多年来,因为朝中无人照应,至今还是一个七品小官,此刻弘时向他招手,他又怎会拒绝。 “很好,待过几日本王与老四招呼一声,让他将你调到刑部来。”弘时的话令常方再次叩谢。待得常方重新落坐后,弘时道:“你府中是否有一个丫头名叫紫玉?” 常方心下奇怪,弘时怎会知道紫玉这个丫头,不过他也不敢问,只道:“回王爷的话,确实有这么一个丫头。” “很好。”弘时点点头,自桌上拿过一张纸递给常方道:“本王与她家有些渊源,知道她兄长如今要娶亲,只是缺一笔银钱下聘,本王已经准备了二百两银子,这是一张借据,你连银子一起拿着去紫玉家中,让他兄长务必收下银子,并签下借据。” 弘时这番话令常方好生不解,既是有渊源,弘时自己去紫玉家中就可以了,何以通过他去做这桩事,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爷……”常方越想越奇怪,正准备问,弘时已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本王有些难言之隐暂时不能告诉常典籍,而且常典籍在去他们家时也万万不能提及本王的名字。但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本王这个忙,本王一定有重谢,不说位极人臣,封候拜相,但一个封疆大吏不在话下。” 在说这些话之前,弘时已经将常方的心思摸了个大概,此人想要往上爬,所以他在听到自己要将他调到刑部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皇额娘与他说过,只要一个人有欲望,就一定可以为己所用,常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常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像弘时想的那样,当“封疆大吏”四个字钻入常方耳朵时,心跳一下子加快,那可是正二品乃至正一品的大官,他这辈子就没敢想过,没料到如今,竟然真的有机会,虽说还很遥远,但确实是有机会。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可是,他有一点不明白,紫玉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弘时是当朝皇子,朝廷的定亲王,为何要为了她,而许自己这么大的好处,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本王知道,常典籍心中有许多疑问,本王答应你,待时机成熟时,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常典籍,但现在真不是时候。本王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如今只看常典籍选择了,是把握住机会,还是一辈子都只做一个小小的典籍。” 盯着常方的眼睛,弘时有七成把握肯定他会答应,果然,常方在思索了一段时间后,便咬牙道:“下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好”弘时命人取来银子,与那张借条交给常方,随后道:“一定要让他们签下这张借条,签完后,你立刻拿来给本王,还是这个别院,若本王不在,便交给王忠,他自会转呈于本王,知道吗?” “王爷放心,下官既然答应了王爷,就一定会办妥。” 弘时微一点头,旋即又道:“记着,当你将借条拿给本王后,任何人问你,你都要说不知道借条的事,并没有将银子借给过紫玉家人,总之你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而将银子借给紫玉家人的,也是本王,不是你。” “下官记住了。”常方知趣地没有多问,在他走离开后,弘时缓缓握紧了双手,希望一切都顺利,否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消了皇阿玛的疑心。 常方带着东西回府之后,就立刻叫来紫玉问了她兄长的事,随后去了她家中,当他将那银子往屋中一放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紫玉家人全部都愣住了,知悉是常方打算借给他们的聘礼及成亲的钱后,连连说不用。毕竟他们家与常方并没有什么关系,谁也不敢冒然接这么一大笔钱,再说成亲也用不了这么多。 常方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在他的一劝通说下,紫玉家人最终还是将银子收下了,一再保证他们有了银子后立刻会还。原本只打算借五十两,可常方劝他们多拿着点银子傍身,万一对方有什么要求也好应急,紫玉家人想想也是,再说若用不上这么多银子,成完亲也能先还一部分。 第二天,当弘时从王忠手中取过常方拿来的借条,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然后提笔在底下添上日期,不是今日也不是昨日,而是整整一个多月之前。 至于接下来,就看他的解释能不能让皇阿玛消除疑心了。只是每每想到皇阿玛,他都忍不住气恨,若非皇阿玛一味宠信钮祜禄氏那个女人,她又怎能翻出这样的大浪来,令他被逼杀死了徐氏。好恨,好恨皇阿玛,明明一样都是儿子,他眼里却只有弘历。 虽然他做的很绝决,但在刀真正捅穿徐氏的那一刻,心中还是生出一丝不忍。若没有钮祜禄氏,他与徐氏不会走到这一步;若不是老四,他在帝路上不会走得那么艰难。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要除去这两块帝路上最硬的绊脚石,当他大权在握时,他会将自己受过的所有苦与痛百倍还报在这两个身上。 他发誓 随后,弘时带着那张借条入宫,见了胤禛后,他跪下道:“皇阿玛,儿臣终于知道紫容为何要冤枉儿臣与徐氏。” 胤禛挑眉道:“哦,那你且说来听听。” “因为这张借条”弘时借条递给四喜,由他呈到胤禛面前,后者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后,漠然道:“这与紫容有何关系?” “回皇阿玛的话,这借条的借款人正是紫容兄长,徐氏赠儿臣风筝的时候,儿臣曾与紫容有过数面之缘,后面她来找儿臣,说是她兄长要成亲了,但凑不出聘礼钱,希望儿臣能借上些许。儿臣虽然觉得突兀,但看她说的可怜,也就答应了,当时还写了一张借条。后来紫容随徐氏从慧安寺回来,与儿臣暗示说,家中贫寒,还不出银子,希望儿臣可以免去这次借银,儿臣心下不喜,便没有答应,还让她尽快归还欠银。想必是因为那次的事,她怀疑在心,所以故意说儿臣与徐氏有染。” 胤禛不置可否地道:“既然这样,那日你为何不说?” 弘时垂头道:“儿臣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更没想到紫容会因为这件事怀恨儿臣,直至儿臣今日无意中看到借条,方才想起这件事来。” 胤禛打量着手中的纸,对弘时说的话半信半疑,静默了一会儿,他道:“弘时,朕听闻徐贵人在慧安寺时,你常出城,皆去了哪里?” 弘时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道:“回皇阿玛的话,那段时间儿臣正好巡庄园,算庄园田地还有林子的收成,有时候算得晚了,便干脆在园子里过一夜。”顿一顿,他小心翼翼地道:“皇阿玛莫不是真的怀疑儿臣与徐氏有染吧?”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儿臣就算再不孝,也不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皇阿玛……” 不等他说下去,胤禛道:“行了,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弘时不敢多言,带着几分忐忑退出了养心殿,在他走后,胤禛对四喜道:“立即去查弘时所言是否属实,还有这上面的名字是否真实。” 四喜赶紧取纸离去,宫门将关之前,他回到宫中,道:“启禀皇上,二阿哥所言确实属实,紫容兄长已经下了聘,择日就要成亲,另外他也承认曾经问人借过二百两银子,不过他说不认识二阿哥,银子也不是二阿哥借给他的,而是其妹紫玉的主子常方所借。奴才打听过常方乃是正七品太常寺典籍。” “正七品……”胤禛喃喃重复了一句,道:“正七品一年也就那么点俸银,如何一下子拿得出二百两,且还是借给一个下人。”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假意处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回道:“奴才也觉得奇怪,但那一家人咬定说是常方所借。+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这件事还真是越来越怪了。”如此说了一句后,胤禛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道:“明儿个下朝之后,传常方来见朕,朕要亲自问问他。 翌日,常方得胤禛召见,在其问起借银一事时,早早就得了弘时吩咐的他,一口咬定没有借过任何银子给紫容。不过他也是暗自心惊,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连皇上都专门召自己入宫询问。 在询问常方后,胤禛差不多已是肯定银子是紫容问弘时所借,因为不管是以常方的能力,还是从他口中问得情况,都不可能借出二百两银子。换句话说,紫容确实有可能为了报复而陷害弘时,但是同样的,为了二百两银子就陷害当朝阿哥,未免有些过了。 胤禛行事一向果决,但在这件事上却是犹豫了起来,无法确定究竟与徐氏私通的是江越还是弘时。如今看起来,似乎江越嫌疑更大一些,但也只是似乎…… 思虑良久,胤禛终于有所决定,唤过四喜道:“传朕旨意,处死关在慎刑司的江越与紫容。” 四喜颇有些吃惊,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尚有可疑,既然他都能看出来,胤禛没理由看不出来,为何这么快就要下旨处斩?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耳边再次传来胤禛的声音,“让人从刑部找一男一女两个死囚犯来,让他们代江越二人处死,至于这两个人朕会让密探接手秘密看守起来。另外,弘时管着刑部,从刑部调死囚犯的事,不要让他知道,另外徐氏的尸体如何处置了?” “回皇上的话,依着您的吩咐以冷宫罪妃论处,并没有葬入皇陵,只是寻了个山丘随意掩埋。”听到这里,四喜哪还不明白,胤禛并没有相信弘时,而是依着弘时说的话再布下一个局,势必要查出谁才是与徐氏通奸并杀死她的人。 胤禛沉吟片刻,道:“鞭尸三百,然后扔去乱葬岗,另外你再去找个人。” “奴才遵旨。”四喜什么也没问,只是依言应着。 是江越,自然得死;是弘时……他就算不死,也不会再是这个大清国的二阿哥 当胤禛处死江越与紫容的消息传出后,宫中虽有哗然,但也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毕竟怎么看都是江越与徐氏通奸,从而珠胎暗结。至于二阿哥,根本与此事没有什么牵连,只是被紫容那丫头无故扯进来,如今也算是还了他清白。 然凌若与瓜尔佳氏却不这样想,没人比她们更清楚整件事的经过,江越是最最无辜的那一个,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 瓜尔佳氏原是带着弘瞻来承乾宫与嘉柔玩耍,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则消息,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一直以来,胤禛处事都极为公允仔细,如今事情明明还有疑点,为何要这般草率处事,实在不合情理。 “皇上……真的那么相信二阿哥?”瓜尔佳氏靠着椅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言语中透着浓重的忧心,若胤禛真的信任弘时,让弘时躲过此劫,那么弘时一定会疯狂报复她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海在一旁小声道:“奴才听说皇上下令处死江越的前两日,二阿哥曾去养心殿面见过皇上,虽不知说了些什么,但之后,喜公公曾出过宫,第二日又传了一名七品典籍入宫。” 瓜尔佳氏犹豫一下,对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凌若道:“若儿,要不咱们找四喜过来问问,你与他关系匪浅,或许他会告之一二。” 凌若摇头道:“虽因莫儿之故,我与四喜有几分往来,但四喜最忠的依然是皇上,有些事就算我问了,他也未必会说。再说就算知道了,也仅此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结果。” 瓜尔佳氏轻叹一口气,道:“那依你之见,就这么算了?” “不瞒姐姐,前两日我也曾去见过皇上,试探过他的口风,皇上对徐氏之事,还有颇多疑惑,可仅仅两日后,就突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姐姐不觉得,皇上态度变化过大吗?” “所以我才奇怪二阿哥私底下与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一下子去了心中的疑惑,认定江越是那个人。” “没有人可以轻易消除皇上的疑心,就连我也不行。”话止于此,但已经说得足够明白,连她都不能的事情,试问一个弘时又怎可能成功。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可传到慎刑司的圣意是不会错的,“那为何……”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皇上一定有他的打算,咱们只需要静静看下去便行了。”这也是她们唯一能做的,圣旨如天,在圣旨之下,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因为可以说不的,都已经去了阎罗殿。 这便是绝对的权威与势力,也是弘历与弘时两兄弟拼却性命也要得到的东西!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的那拉氏与弘时,却是因为那道旨意长出了一口气,江越死了,紫容也死了,所有的事情终于都过去了,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 那拉氏低头看着自己搁在膝上的双手,十根手指皆在微微发颤,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恐惧,而是庆幸,庆幸弘时逃过一劫。 “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面对那拉氏的话,弘时起身道:“让皇额娘费神担心,实在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啊!”那拉氏走到他身前,替他理着衣襟轻声道:“皇额娘并没有怪你,但是这次的教训你一定要记牢了,再有下一次,不见得会有今日的好运。” “儿臣明白!”弘时低头应着,若不是自己面对徐氏把持不住,熹贵妃他们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好了,如今这件事彻底过去了,不必再多想,往后你要做的,是好好对付弘历,不要让他在朝中太得意,明白吗?”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和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那拉氏的话,弘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皇额娘放心,儿臣已经为弘历备了一份大礼,一定会让他终身难忘。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说罢,他又有些忧心地道:“这一次熹贵妃与谨妃如此害儿臣,明摆着是要咱们母子的性命,这一次事情虽说是过去了,但后面不知道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害您,您可一定要当心。” 那拉氏笑一笑道:“宫中的事你不必担心,本宫自有主张。行了,你还要忙朝中的事,赶紧回去吧。” 正当弘时准备退下时,孙墨急急走进来道:“主子,奴才打听到一则消息,说……”他没有立刻说下去,而是不住地瞅着弘时。 那拉氏有些不悦地道:“说,什么事?” 孙墨不敢怠慢,连忙道:“是,奴才听说皇上命人将徐氏的尸体挖了出来,鞭尸三百,然后扔去乱葬岗。” 在挥手示意孙墨退下后,那拉氏幽幽道:“看来皇上对徐氏真是恨之入骨,死后仍要鞭尸,难以安宁;这在本朝还是头一遭。” 弘时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握紧袖中的双手,他对徐氏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尤其在徐氏宁死也要维护他的时候,杀徐氏,是迫不得已,如今听得胤禛要鞭尸,不由得心中一痛。 那拉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抚着弘时的肩膀道:“在徐氏死时,你与她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她要被鞭尸也好,扔去乱葬岗不能入土也好,都与你无关了,万不可再沾染,明白吗?” 弘时飞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皇额娘与你都不能犯险。” 从坤宁宫出来,弘时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回到王府后,这些天一直紧崩着神经的他觉得疲累不堪,本打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睁眼一看,发现天色已经暗了,窗子大开着,风正不断从窗外吹进来。 弘时抚一抚额,起身想要去关窗,却在走到窗边时如遭雷击,浑身冰凉,连血液都近乎凝固。因为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徐氏披头散发地站在窗外,那张脸惨白的令人害怕。 “念瑶……”弘时喃喃地吐出这两个字,徐氏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在这里,是人还是鬼? 这个时候,徐氏倏然消失不见,弘时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突然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我如此待你,你为何要杀我?为何?” 回头,只见徐氏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模样说不出的恐怖吓人。 弘时心中升起阵阵寒意,颤声道:“我……我不想,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念瑶,不要怪我!” “一句不想就可以揭过这件事了吗,你为了自己,杀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好狠的心啊。”说到这里,徐氏呜咽地哭泣起来,从她眼中流出的泪竟然是鲜红的血泪。 “你……你想怎样?”弘时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后退着,不等他退出几步,脖子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同时徐氏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要杀了你,让你来阴间与我和孩子团聚!” 弘时用力地挣扎,想要摆脱脖子上的鬼爪,却徒劳无功,脖子被死死掐住,无法呼吸,意识亦渐渐变的模糊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猛地一睁眼,发现眼前根本没有徐氏的冤魂,脖子也没被任何东西抓着,只有一个王忠担忧地站在底下。至于天色依然亮着,根本没有入夜。 刚才……仅仅只是一个噩梦,也幸好只是一个噩梦。 王忠看着满头大汗的弘时,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弘时抹去额上的冷汗,冷声道:“本王没事,你进来做什么。” 一听这话,王忠赶紧道:“启禀王爷,外头来了一个游方僧人,要求见王爷。” 弘时皱了皱眉道:“僧人?想必是来化缘的,皇阿玛信佛,敬重这些僧人,你拿些银子给他就是了。这种小事还需要向本王禀报吗?真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 王忠低头道:“回王爷的话,奴才原本也是这样做的,但那僧人很奇怪,不要银子,只求见王爷一面,还说……”见他吞吐着不说下去,弘时不耐地催促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赶紧说。” 王忠答应一声,低声道:“他说王爷若不见他会有大难,还说……此事皆因一个女子而起。” 听得这话,弘时悚然起身,因一个女子而起……难不成是在说徐氏?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恶梦,弘时额头再次冒出冷汗来。想了一会儿,他道:“将那僧人带进来。” 王忠依言离去,不一会儿带了一个身着土黄色僧袍,年约五旬,看着慈眉善目的僧人进来,此人一进来便单手竖在胸前,道:“阿弥陀佛,贫僧了然见过定王爷。” 弘时从长案后走下来,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道:“免礼,不知大师来自哪座古刹?” 自称了然的僧人再次喧了声佛号,道:“贫僧来自洛阳白马寺。” 弘时微一点头,道:“大师既是白马寺的高僧,为何不在寺中清修,而要来到这京城之地?” “贫僧从数年前起就离开寺院,四处云游化缘,前几日方才来到京城。” 弘时负手从其身边走过,“既是云游化缘,为何本王府里的下人拿银子给大师,大师不肯收,反而非要见本王,大师可是看不上那些银子?” “王爷误会了,贫僧途经王府,发现府中被阴气笼罩,颇有不详之兆,仔细推算,发现府中有恶祟,而这恶鬼缠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爷您。” 弘时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仰天一笑道:“大师说笑了,这朗朗乾坤下,如何会有恶鬼,再说本王一向光明正大,恶鬼无事缠本王做什么。”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冤鬼缠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了然一脸严肃地道:“此鬼乃是一个女子,因为被王爷所杀,是以冤气难平,若王爷放任不理,很快便会有大祸临头。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弘时点一点头,道:“本王主管刑部,经本王之笔,死去的男女不在少数,不知大师说的是哪一个。” 了然转身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叹然道:“会有这么大的冤气,必是无辜枉死之人,且是被王爷亲手所杀,王爷一定得设法化解,否则……” “荒谬!”不待他说完,弘时已是一声厉喝,横眉道:“本王何曾杀过什么人,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了然眸中掠过一丝精光,不急不徐地道:“贫僧乃是出家人,从不打妄语,句句皆是属实,这一点王爷心中应该很清楚。” 弘时捏紧了拳头,冷声道:“本王敬重你是出家人,所以传你入府,哪知你满口胡言,简直就是不知所谓,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了然叹道:“王爷,你已经大祸临头了还不信贫僧的话,难道非要等出事了再后悔吗?”不等弘时说话,他又道:“你若相信贫僧,就去将此女的尸骨寻来,让贫僧以无上佛法为其为化解戾气,入轮回之道。” 弘时冷笑道:“本王从未杀过什么女子,又如何去寻一副尸体来给你?满口胡言,本王看你倒像是一个妖僧,快快离开王府,莫要逼本王赶你走。” 了然失望地摇摇头,“看来这个时候不论贫僧说什么王爷也是不会相信了,也罢,或许天命注定,要王爷一命还一命吧。” 说完这话,他径直离开书房,不再多加停留,在其身后,弘时目光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在了然离开视线范围后,他唤过王忠,吩咐道:“跟着这个和尚,看他去哪里落脚。” 在王忠离去后,弘时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手中尽是冷汗,门外一阵闷热的风吹在他身上,却令他有一种刺骨的冷意。 虽然他刚才对了然的话嗤之以鼻,多加喝斥,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然说的一点都不错,他确实亲手杀了一个女人,且刚刚还做了一个冤魂索命的噩梦。 难道……是真的?徐氏真的来要自己的命了吗?一想到这个,弘时就浑身发寒,仿佛徐氏此刻就在他身后一样。 接二连三的事情令弘时头痛不已,虽然案上推了一大摞的公文,却丝毫看不进去,待得天黑时分,王忠回来,禀告道:“王爷,奴才跟着那个和尚一路来到城外一间废弃的寺院中,之后又在暗中看了一阵,见没什么可疑后方才回来。” 沉默了一会儿,弘时忽地:“王忠,你相信那僧人的话吗?” 王忠小声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奴才也说不好。不过他那些话确实说的似模似样,让人难辩真伪。” 弘时微一咬牙,道:“本王出宫之前,听说皇阿玛将徐氏的尸骨挖了出来,鞭尸三百然后扔在乱葬岗中。” 王忠陡然一惊,道:“王爷,您真信了那个和尚的话?” 弘时摇摇头:“本王尚未想好,不过他若真是满口假话,又怎会知道的那样清楚,此事除了宫中那几个,旁人可不知道。”想了一会儿,他道:“这几日你派人监视着那个和尚,看他都去过哪里做过些什么。” 夜,在无眠中过去,弘时下朝后去了刑部,那里积了不少卷宗要他过目,如今已经快要入秋了,许多囚犯要在秋后处斩,他得将各地送上来的名单一一审核,然后再呈给胤禛过目,由他最终决定哪些人处斩。另外,刑部关押的一些定了死罪的囚犯也要一同处置。 在看了几卷后,弘时疲惫地捏着眉头,然后又让王忠泡了一盏浓浓的茶来提神,喝了几口后,他再次将目光放在卷宗上。正自这个时候,一名从六品主事进来,道:“王爷,下官奉尚书大人之命拟了一些重囚名字给您,您看看哪些该处决,若是有什么出处或问题,再另行商议。” 弘时点点头,正好他刚才也拟了一份名单出来,两相比较之下,其他的都一致,但在对比刑部大牢内该处决的囚犯时,却有了出入,主事呈上来的名单只有九人,而他拟出来的却有十一人。 他唤过主事,指着那两个多的名字道:“这两人为何未在你所拟的名单之中?本王看过这二人的卷宗,恶行诸多,理应处斩。” 主事看了一眼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两人如今并不在牢狱之中。” 弘时奇怪地道:“不在牢中?那他们在何处?” “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但确实不在牢中。”见主事那里问不出什么来,弘时命其退下,之后又唤来几个自己在刑部的心腹,皆说不知道这两人何时从牢中带出去的,又被带去了何处。 弘时原是随意问问,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那两个囚犯去了何处,不由得令他起了几分疑心,翻阅一应记录皆无发现,好像那两人是凭空失踪后,更是觉得此事有可疑。之后更是命王忠去牢中找那些狱卒打听。人是从牢中带走的,不管怎样隐蔽,狱卒都应该会知道一些才是。 王忠备了美酒佳肴去牢中,说是弘时犒赏下来的,令一众狱卒感念弘时的好,随后趁着喝到兴头上,问起那两个囚犯的事情。还真有一个人当时就在牢里当值,他原不肯说,可是王忠一再追问,再说吃人嘴短,便小声与他把话说了。那天夜里,甚少踏足大牢的尚书大人,带了五六个不苟言笑的人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两人带走,尚书大人更是告诫他们这些狱卒,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在今日之前,他一直牢牢闭着嘴巴,从没有提及过。 当弘时从王忠嘴里得知这件事后,疑心越发加重,刑部尚书亲自将人带走,不留下任何记录,更不许人将这件事说出去,要说这当中没问题,鬼都不信,只是他带这两人去了哪里?而且区区两个囚犯,为何要劳动他亲自去大牢。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差一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越想越觉得奇怪,连回去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却始终没有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件事不简单。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夜里,他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徐氏,想起被自己当成替罪羊的江越以及紫容,这三个人都死了,按理来说,所有事都应该结束了,可他为何总有一种并未结束的感觉,真是奇怪。 至于王忠那边,派人跟了了然一整日,发现这个和尚除了出去化缘之外,就一直在待在废寺之中,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难道徐氏的冤魂真的徘徊在王府之中?想到这里,弘时感觉一阵莫名的寒意,躺在床上迟迟不愿闭眼,唯恐再一次做噩梦。于徐氏,他是有愧的,所以他害怕,尤其是在听到了然那番话后,更加害怕,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笃笃笃!”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弘时吓了一跳,不悦地道:“怎么了?” 外头传来王忠的声音,“王爷,英格大人派人来求见您。” “舅舅?”弘时怔忡一下,下了床去开门,门外除了王忠之外还有一个人,弘时认得他,是英格身边的心腹,“舅舅这么晚遣你过来做什么?” 那人知道王忠是弘时的心腹,所以没有避讳,径直道:“回王爷的话,国公大人说这两天京城中密探活动似乎有些频繁,请您当心着些。” 弘时有些愕然,问道:“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这个无从打探,其实国公大人也不肯定那些人就一定是密探,毕竟密探身份神秘,但最近这两日京城的动向确实有些怪异。国公大人知道王爷最近遇到不少事,怕与王爷有关,所以特意让奴才过来知会一声。” 弘时想了一下道:“本王知道,你且回去吧。” 英格派人传来的这番话,加重了弘时原有的疑心,令他越发觉得这几日的事情不对。王忠看着不对,小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弘时回过神来,道:“王忠,本王问你,什么人才能命令得动刑部尚书?” “这个……”王忠仔细想了片刻道:“恕奴才直言,王爷虽然比刑部尚书位高权重,但要直接命令他,只怕还不行,几位相爷也是如此。” 弘时在屋中走了几步,道:“也就是说,只有皇阿玛才能命令得动他。” “应该是这样。”王忠越说越觉得不对,“王爷,您想到了什么?” 弘时沉吟道:“本王在想,那两个囚犯,究竟是刑部尚书他自己要,还是别人让他这么做。”听着弘时的话,王忠想了一下道:“若是尚书大人要,让人去牢里提就是了,何必亲自前去,还弄得这么神秘。这次若非王爷您亲自对着卷宗拟了处决名单,还不知道少了这两人。” 王忠这话提醒了弘时,是啊,若是刑部尚书要这两人,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定然是有人让他这么做,而能够差遣得动他,并且差遣到这个份上,只有一个人――皇阿玛! 想到此处,弘时忽地浑身一个激灵,迫声道:“王忠,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对不对?” “回王爷的话,正是。”王忠有些怪异的回答着,这个弘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得又来问他。 弘时没有理会他的想法,只是在屋中不断地来回走着,许久他终于停下脚步,仰头长出了一口气道:“本王终于知道这两人去哪里了,什么都知道了。” “王爷知道了?”王忠惊讶的说着,刚才不是还一头雾水吗,怎得这一会儿功夫就全都知道了。 “不错,事情全部都清楚了。”如此说着,弘时讽刺地道:“本王真是想不到,皇阿玛居然会设下这么一个圈套让本王钻。差一点……真是差一点就着当了。”虽说如今识破了,但回想起来还是满身冷汗,皇阿玛在不动声色间布下这么一个局,若是他大意一些,又或者没凑巧发现那两个死囚失踪,或许就钻进去了,待到那时,就算皇额娘倾尽所有,也救不了他。 皇阿玛啊皇阿玛,你果然是不信我,居然对我用如此阴险狠毒的计策;或许在你眼中,弘历才是你的儿子,但很可惜,我不会让弘历继承大位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成为最终的赢家! “王爷,您说皇上对您设圈套?”王忠不解地问,他怎么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扯到皇上身上去了。 弘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将监视那个了然的人撤回来,以后都不许再跟踪他,他若再来府里,就带来见本王。” “是。”王忠虽还是一肚子的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依了弘时的话去做,待得第三天午后,了然和尚再次登门造访,事先得了弘时吩咐的王忠径直将他带到书房见弘时。 了然进来后与以前一样喧了声佛号,道:“王爷可是相信贫僧的话了?” 弘时笑笑,走到了然面前,道:“本王相信大师是一片善意,否则不会两次前来,但本王确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冤鬼缠身,因为本王确实没有亲手杀过什么人。” 了然皱眉道:“王爷,您还是不肯说实话吗?如今冤气比之前更加浓重,若再不将尸骨寻出来化解戾气,只怕贫僧也保不了王爷。” “若真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冤鬼要取本王的性命,本王也绝不会怪大师。”弘时接过下人端来的茶亲手递给了然,“本王说过,本王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直,无惧任何妖魔鬼怪。” “可贫僧确实看到一个女子的冤魂说是王爷亲手杀了她还有她的孩子,她要杀了王爷报仇。王爷,贫僧并非想骗您的钱财,而是确有其事,还请王爷相信贫僧。”说话的时候,了然一直注意弘时的神色,发现他一直显得很平静,看不出恐惧或是惊慌。 听着他的话,弘时轻叹一口气道:“不瞒大师,最近确实出了一些事情,也确实有个女子被人杀害,一尸两命,确实很是可怜。但杀她的人并非本王,而是另一个人,且此人已经伏诛,不管有多少怨多少恨,都应该解开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消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了然一脸疑惑地道:“这可是奇怪了,若不是王爷所杀,她又怎会跟在王爷身边不走,还如此冤气冲天。+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时苦笑道:“这个本王还真回答不了大师,总之谢谢大师的好意。”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大师千里迢迢从洛阳来京城化缘,着实不易,本王与大师能够相遇也是缘份,这些银子就当是本王捐给贵寺的香油钱,还请大师收下。” 了然认真打量了弘时一脸,双手合什道:“善哉,善哉,王爷如此有佛缘善心,将来一定会有善报。” “承大师吉言。”随后弘时又问了他一些佛理,了然一一解答之后方才飘然远去,而在他后面,弘时脸上的温和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 了然离开后,并没有回那间废寺,而是去一个地方换下那身僧服,换了一身打扮,然后直奔紫禁城,在来到宫门后,他取出一块令牌在守门的侍卫面前一晃,后者立刻收起刀剑让开。因为那块令牌,隶属密探独有,不过能在宫禁之中通行无阻的,唯有一块令牌,为密探首领所有。 化装成了然,两次出入定亲王府的,正是身份隐密的密探头子。 养心殿内,胤禛看着跪在地上的密探头子,道:“你说徐氏并非弘时所杀?” 密探头子恭谨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两次造访定亲王府,依着皇上的吩咐,诓骗二阿哥有冤鬼缠身,要取他的性命,唯有取来尸骨以佛法化解戾气方才可保他平安。可是二阿哥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称自己从未杀过人,派去守着徐氏尸骨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奴才今日去寻他时,他还赠了奴才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做为香油钱。” 胤禛搁下手中的朱笔,道:“弘时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密探头子肯定地道:“奴才第一次从定王府出来时,二阿哥曾派人跟踪过奴才,但奴才相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早在刚被人跟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身为密探头子,若是被人跟踪而不知,那简直是要笑死人了。 胤禛没有理会密探头子,而是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他没有杀江越与紫容,只是以两个死囚代替他们,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随后又故意让人将徐氏尸骨鞭尸后扔到乱葬岗去,任何一个人知道后,都会以为是他气愤徐氏与人私通,所以故意以尸骨泄愤,但事实上,他做这么多,都是要试探弘时。 之所以“杀”江越与紫容,是为了让弘时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再心怀戒备,只有一个人彻底放松的时候,才能试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随后,他又让四喜唤来密探头子,让他剃去头发,披上袈裟扮成游方僧人,去弘时府中说那些话。正所谓做贼心虚,若弘时真的杀了徐氏,听到冤鬼索命一说,一定会害怕,从而露出破绽,甚至是去乱葬岗偷取尸骨。可结果什么都没有,弘时也没有任何害怕。看来,自己真是多疑了,弘时确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胤禛心情为之一松,不管怎样,弘时终归是他儿子,他并不希望弘时与徐氏私通,从而杀了徐氏灭口。 既然弘时是无辜的,那么杀徐氏的就是江越,紫容亦是满口胡言,这两人皆不该再活着。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传令下去,杀了江越与紫容二人。” “奴才遵旨。”密探头子答应一声,退出了养心殿,而这件事也随着他的离开,尘埃落定,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激起一丝微尘。 七月渐渐走到了尾声,御花园中郁郁葱葱的树木开始出现枯黄之色,而桂花则在夏秋变化之际悄然盛开,令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独有的香气。 凌若与胤禛并肩走在御花园里,在走到浮碧亭后,凌若轻笑道:“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陪臣妾来这御花园?” 胤禛笑问道:“怎么了,不好吗?”随着他们二人的坐下,立刻有宫人端来新鲜的瓜果。 凌若取过一个葡萄,将皮剥尽后递到胤禛唇边,笑语道:“臣妾自然高兴,不过万一皇上因为陪臣妾而误了国事,只怕百官上书的折子就要把臣妾给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臣妾一直有成见。” “有朕护着,谁也淹不到你。”胤禛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透出一种绝对的权威,或许在许多事情上,他要受制于百官,毕竟君臣自古以来都是相互制衡,用以平衡朝局,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他毕竟是坐拥整个大清江山的皇上。 在吐出葡萄籽后,胤禛颇有些感慨地道:“很久没有这样与你出来走走,这些日子,前朝后宫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不得闲暇。” 凌若柔声道:“皇上要推行新政,难免事情多一些,不过好在,如今新政已经在全国各地推行,很快便能看到成效,至于后宫的事……”她知道胤禛是指徐氏的事,如今距胤禛下旨处死江越与紫容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她之前一直觉得胤禛的旨意另有内情,可过了这些天,始终没看到什么变化,那件事就好像彻底过去了一般,令她颇为奇怪。 “朕知道你一直觉得江越不像是与徐氏通奸之人,觉得弘时的嫌疑更大一些。”胤禛取过一旁的软巾,替凌若拭着指尖因剥葡萄而沾染到的汁水,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因为这并不是他做的事。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自胤禛手中接过软巾,轻声道:“还是臣妾自己来吧,皇上的手该执朱笔才是。” 胤禛凝视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四喜等人退出浮碧亭,“如今与你说说也不打紧,朕原先确实也怀疑弘时,觉得他才是与徐氏私通之人。” 凌若不解地道:“皇上既然怀疑,为何要赐死江越二人?” “在下那道旨意时,他们并没有死的,死的只是两名死囚,随后朕派人多番试探弘时,但得出的结果,确实证明弘时是清白的,也一直到确认之后,朕才真正处死了江越二人。”随后胤禛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你虽不曾明说,但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怀疑是弘时,尤其这两日见了朕总是欲言又止,朕料想你必是要问这桩事。”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大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低头道:“皇上圣明,二阿哥当真对徐氏冤魂一说无动于衷吗?” “不错,没有惧怕慌张,也没有求着化解冤气,若易地而处,换了朕是弘时,绝对无法保持这样的镇定,所以朕相信弘时是无辜的。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到了这一刻,凌若也不知说什么了,弘时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人意料,若非他识破了胤禛的计划,便是他丝毫不惧鬼神且拥有异于常人的冷酷,方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许久,凌若轻声道:“看样子真是臣妾误会二阿哥了。” 胤禛拍着她的手道:“知道就行了,朕说这些,也是不想你心里有结。”顿一顿,他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再过几日,秋闱就要开始了,这次弘历为京城的主考,不知他会为朕选出多少栋梁之才。” 凌若抿嘴一笑道:“弘历主持的不过是乡试罢了,真正的栋梁之才要等到会试乃至殿试的时候才出现呢。倒是皇上,至今未拟出乡试之题,可是让弘历还有各省的主考颇为心急呢,皇上偏又下旨说不许各省自行拟题,得由您亲拟,前次弘历入宫来看臣妾时,还说起这件事,唯恐误了秋闱。” 原本乡试,一向都是由京城及各省主考自行拟题,但胤禛突然下旨说试题由他亲自拟定。得了旨意的各省主考就一直等着,可眼见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就是不见试题下来,把众位主考给急的不得了。 “放心吧,朕怎会误了这秋闱,今日朕便会将题目封好交给弘历,至于其他各省的,朕也会让人快马加鞭,应该正好赶在秋闱开始之前将试题送到。” 凌若颇有些好奇地道:“恕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何不早些拟定试题,难道此事令皇上很为难?” 听得此言,胤禛神色一肃,道:“倒不是为难,只是朕不想再如雍正四年那样出现考生买卖试题一事。” 凌若惊讶地道:“买卖试题?难不成有人泄露试题?”前朝之事,除非胤禛提起,否则凌若是不会主动去问的,所以她并不清楚这些事。 “不错,每次科举,总会或多或少的出现试题泄露的情况,有些考生为了考中举人或是进士,就花钱买来试题,然后请人事先做好背熟,待到科举之日,对着题目依样画葫芦就行了。这样取来的官员,你说能用吗?” “可这乡试会试的题目,不都是主考亲拟的吗?别人如何能得知,还这么大胆拿去买卖?” “这一点,朕很奇怪,所以这次由朕统一拟定试题,然后赶在开考之前交到各省主考手中。”雍正四年考举作弊一事出来后,查了不少官员,也撤换了许多,但是否真的不会再出同样的事,胤禛并不确定,所以几经思量,决定由他自己出题,开考前送到各主考手上,最大程度的避免试题泄露。 “皇上思虑周全,看来这次任谁想作弊都是不可能了。”凌若的话引得胤禛一阵感慨,“每次科举,都会严加搜查,但凡发现作弊者一律赶出去,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但还是每次都能查到许多,屡禁不绝!” 凌若拨着耳边的碎发道:“有些人自身学识不好,便心存饶幸,想着靠旁门左道赢取功名,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十年寒窗,哪个不想一朝登上皇榜,成为天子门生。” “这样的门生,朕不要也罢。”微凉的声音在这秋意渐浓的御花园中响起,也昭示着胤禛肃清科举,杜绝考生舞弊的决心。 午后,胤禛拟定试题,除了交给弘历之外,余下的全部火封之后,八百里加急送到各省的主考手中。 而这个时候,弘历已经开始动手将英格布在浙江的官员一一拉下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着各自的问题,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有英格的庇护,一直不曾肃查。如今弘历身居吏部,趁着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对弘昼所呈名单上的那几个人,严加追查,自然揪出了许多问题,吏部最后所下的决定,是将这几个人就地罢官,然后押回京城受审。 这个消息一传到英格耳中立刻就坐不住了,那几个人皆可说是他的心腹,而且极为忠心,浙江新政一事之所以推行的如此缓慢艰难,他们功劳不小,若是就这么没了,实在是一大损失。 同时他心中也颇觉得奇怪,弘历为何会突然对那几个人动手,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些人是他的人一般,难不成……是弘昼? 一直以来,他对弘昼都说不上太过信任,尤其是在浙江新政推行下去后,更加有所怀疑,但当中有两个人的名字他并不曾告诉弘昼,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英格越想越不对劲,连夜来到弘时府邸,与他商量这件事,也让他帮着想想,能否将这几个人保下来。毕竟若是就这么没了,就算是他也是肉痛得很。 弘时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徐徐说出一句令英格吃惊不已的话来,“或许老五与老四还真是勾结在一起了。” “二阿哥,你肯定他们……”不等英格说完,弘时已是道:“这种事没人能够肯定,但应该有很大可能,不然何以会将咱们在浙江的官员皆给扯了出来,凭他弘历一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英格咬牙道:“若真是这样,五阿哥可真是将咱们给骗惨了!” 弘时微微一笑道:“舅舅不必生气,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候不管老五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大礼?”英格想了一下,道:“二阿哥是不是指这次秋闱之事?” “不错,今儿个皇阿玛已经出了秋闱试题,除交给弘历之外,还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各省府,于八月初六,共举秋闱。”在英格不解的神色中,他续道:“雍正四年的会试,出现许多考生舞弊,试题泄露一事,在当时闹出不小的动静来,不少官员被卷入那件事中。” “可这与四阿哥他们有何关系?再说这次的试题乃是由皇上亲拟,不到秋闱前一日谁都不许看,想来也是怕试题泄露。” 弘时笑一笑道:“皇阿玛越是怕什么,咱们就越要做什么。”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试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里,英格终于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每次但凡有试题泄露皆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因这事而被罢被杀的官员不在少数,英格之前就曾有过一次,险被卷入其中,幸而当机立断,方才未受牵连。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二阿哥,这……这……”见弘时竟要在试题上做手脚,英格一时间之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方道:“二阿哥,皇上亲拟的试题,如何能够得到手,而且皇上派的何人呈送试题,什么路线,咱们完全不知道。” “弘历手上不是有一份在吗?”弘时轻描淡写的说着。 “话是这么说,但四阿哥是绝对不会将试题告诉任何人的,咱们如何能拿得到手。” 弘时端过茶抿了一口,凉声道:“不是有弘昼吗?不管他是真是假,如今都该是利用他的时候了。另外,我记得弘历的嫡福晋如今正好身怀六甲是吗?” 面对他这似乎完全不着边的话,英格道:“是,但这与咱们的事又有何关连?” 话,在彼此之间相传,英格也终于知道了弘时的全盘计划,那一刻,连他都不得不佩服弘时此计的阴毒与高明。 两日后,下朝归来途中,英格将弘昼请到自己府中,几句闲话过后,道:“贝勒爷,听闻前日皇上已经将此次秋闱的试题给了宝亲王。” 弘昼打量了他一眼,不在意地道:“是啊,这又如何?” “说来贝勒爷不信,明明是前儿个刚下来的试题,昨儿个就有人告诉老夫,说京城中有人在贩卖试题,且说的有模有样。” 英格的话令原本满不在乎的弘昼正起了神色,“竟有这样的事?试题不到秋闱前一日是不会拆开的,他们从何得知?” 英格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取出一张纸道:“这个老夫也无从得知,不过老夫倒是从他们那里买了一份试题来,贝勒爷可有兴趣一观?” “好。”弘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其手中接过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这九个字。 弘昼皱眉道:“英格大人,这真是此次乡试的试题吗?” 英格摇头道:“这个老夫可回答不了,但若真是的话,那对贝勒爷来说,可是好事一桩。” “此话何解?”面对弘昼的疑惑,后者微笑道:“各省府离得京城近一些,昨日约摸收到了试题,远的,则至今还没有,可是眼下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说,若这真是此次乡试试题的话,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泄露出去。” “这个……”弘昼眼皮一跳,讶然道:“你是说,这是老四泄露出去的?” 英格颔首道:“除了四阿哥,贝勒爷还有想到第二个人吗?”见弘时摇头,他又道:“贝勒爷有所不知,这张纸,可是花费了老夫整整一千两。换句话说,有人在利用贩卖试题,敛取大量的银钱。”见弘昼不说话,他又道:“贝勒爷不是恨极了四阿哥吗,若此事是真的,而皇上又知道了四阿哥泄露试题以换取银钱,就算他再宠爱四阿哥,也不会轻饶。” 弘昼开口道:“话是不错,可谁敢肯定这纸上的就一定是此次试题?若不是的话,那我不就成了污告吗?还有……”他话音一顿,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英格,“这件事既是你发现的,为何不直接禀告皇阿玛,而要与我说这些?你莫不是想要害我吧。” 英格眸光微微一缩,旋即失笑道:“贝勒爷想到哪里去了,老夫之所以与你说,是想你来立这个功。如今二阿哥与四阿哥最是得势,贝勒爷你虽也不错,但终归是差他们两人一截,但若此次科举舞弊为真,而你又能揭发出来,那就是立下了大功,到时候取四阿哥而代之,全然不在话下,你说是不是?” 弘昼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为我好了?” 英格连忙道:“这是自然,你我如今可是同盟,老夫又怎会不盼着贝勒爷你好呢。难不成贝勒爷到现在仍对老夫有疑心不成?” “自然不是。”如此否认之后,弘昼收起心中的思虑道:“行,这件事我知道了,若到时候真是此题,我必定奏禀皇阿玛。” 英格满面笑容地道:“那老夫就预祝贝勒爷成功了。” 离开国公府后,弘昼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想要直接去宝亲王府,又怕英格派人跟踪,只能先回自己府邸,一直等到天黑后,方才悄悄来到宝亲王府,身边只带了一个心腹。 见他这个时候过来,弘历颇为惊讶,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弘昼神情严肃地道:“四哥,我有一桩要紧事要问你。” 弘历意识到事情不对,示意下人出去并将门关好,这才道:“究竟什么事?” 弘昼取出自英格处拿来的那张纸,道:“四哥你看看,这是今儿个英格给我的,说是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试题。” 弘历只瞥了一眼,便坚决道:“这不可能,自皇阿玛将试题给我后,就一直贴身收着,从不离身,火封也一直不曾打开,怎可能泄露出去。”说着自怀中取出胤禛交给他的密旨,果见火封完好,没有任何拆开的痕迹。 弘昼摩娑着下巴道:“那可真是奇怪了,四哥,你知道皇阿玛出的试题是什么吗?” “这个我如何晓得,皇阿玛将东西交给我的时候,便已经封了口,除非拆开,否则谁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弘昼苦思片刻,道:“这可就麻烦了,万一这真是试题,就算我不奏报皇阿玛,英格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说四哥你贩卖试题,牟取银钱。” 在细细问了英格与弘昼说的话后,弘历道:“放心吧,这个试题应该是假的,连我都不知道试题是什么,别人怎会知道。” 这一点弘昼自然也清楚,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总觉得你任主考一事,有些不太对头,如今秋闱还没开始,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后面还不知会怎样。”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明玉小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拍拍他的肩膀道:“就算真有什么事,四哥也应付得来,除非你不相信四哥。+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不等弘昼说话,又道:“行了,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弘昼点点头,正要说其他的,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后外头传来小郑子慌张的声音,“王爷,嫡福晋出事了。” 一听这话,弘历神色顿时大变,连忙走过去开门道:“嫡福晋怎么了?” 小郑子涩声道:“回王爷的话,嫡福晋身边的侍女过来禀报说嫡福晋与侧福晋一道在佛堂中祈福时,不甚摔倒,流了许多血,看样子……看样子似乎要小产,已经去请大夫了。” 听完小郑子的话,弘历心一下子慌了起来,顾不得弘昼还在,快步往明玉所在的院子赶去,弘昼想了想,也快步跟了上去。谁都没有留意到,那封写有今次秋闱试题的密旨还在桌案上。 当弘时赶到明玉院中后,发现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里屋不断传出明玉痛苦的呻吟声,他刚一入内便闻到一阵血腥气,再看床榻上的明玉,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满是冷汗。 弘历快步走到床榻边,用力握住痛得说不出话来的明玉的手,痛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小产的,大夫呢,大夫在哪里?” 水月在一旁道:“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想必很快会到。” 弘历低吼道:“不是祈福吗?为何会这样?!” 水月低头道:“回王爷的话,原本一切皆是好好的,但侧福晋在扶嫡福晋起身的时候,突然一个失手,令嫡福晋腹部撞在了供桌上,当即就流了许多血。” “那拉瑕月!”弘历骤然转过头,盯着角落里一脸慌色的瑕月,后者一下子落下泪来,慌忙摆手道:“妾身不是故意的,王爷恕罪,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弘历面色狰狞地走到她面前,“你从还在钟粹宫时就不怀好意,想方设法地嫁入这宝亲王府,如今又害明玉的孩子,那拉瑕月,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吗?” 瑕月脸上满是恐惧,泪声道:“妾身当真不是故意的,王爷您要妾身怎么说才肯相信?” 她话音刚落,弘历便厉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本王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本王之前一直容忍你,眼下看来,你却是将这份容忍当成了纵容。” 瑕月哭泣道:“妾身冤枉,妾身与嫡福晋尚在选秀时就亲如姐妹,妾身就算害自己也断然不会害嫡福晋。” “你若真将明玉当成姐妹,就不会说那么多的谎言骗她,也不会这样害她。那拉瑕月,你给本王听着,若明玉与孩子无事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一定要你偿命!”这一刻,弘历眼中的戾气令瑕月浮起从未有过的害怕,若明玉出了什么事,只怕弘历真的会杀了她! 一个人影,悄悄潜入了无人看守的书房中,借着窗外的月色在桌案上翻找着,待得看到那封密旨时,露出一抹喜色,赶紧将之收入怀中,然后悄然离开。但他并不知道,在其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人影在偷走密旨后,快步到来后门处,轻叩着门,三长两短,声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同样的叩门声,人影听着无误后,赶紧将东西自底下的门缝中递了出去,外头的人一拿到,立刻快马加鞭来到国公府,英格与弘时正等在里头,一看到他进来,连忙问道:“如何,拿到了吗?” 待看到那道施加了火封的密旨时,两人均是喜形于色,英格道:“快去将潘师傅请来。”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来到屋中,此人正是英格口中的潘师傅,也是天下第一巧匠孙子晋的徒弟潘荣轩,当年允祥献给德妃的那对百子献寿玉杯便是出自他的手笔,弘时费了不少功夫方才寻到他,之后又将他安置在国公府。 “潘师傅,本王知道你手工精巧绝伦,除了你师父孙子晋之外,无人可及,不过你师父已经故去,天下第一巧匠之名,非你莫属。” 潘荣轩谦恭地道:“定亲王客气了,不知定亲王将我请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他并不像他师父那样视权贵如无物,所以他会答允替允祥雕刻百子献寿玉杯;所以他会应弘时要求,来到这国公府。 弘时将手中的密旨递给他,道:“本王想要潘师傅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潘师傅可以于米粒之上雕琢,想必这个对潘师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潘荣轩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刚看了一眼火封便脸色剧变,手颤抖着几乎拿不住,因为加诸在火封上的印鉴太过不同寻常――雍正御笔之宝。 “这……这是皇上?”潘荣轩艰难地问着,在得到弘时点头后,他将东西塞回到弘时手上,连连摇头道:“不行,擅启圣旨乃是死罪,这事草民万万不能做。” 弘时劝道:“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谁又知道?” 虽然他这样保证,潘荣轩还是不住摇头,“王爷不必再说,我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的,还请你们另请高明,草民告辞!” 说罢,他回身离去,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然刚开门,便被一柄钢刀架在脖子上,逼得他不得不退了回来。 英格走上来冷笑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看到他们这个架式,潘荣轩知道自己难以离去,目光慌乱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弘时微微一笑,重新将密旨放回到他的手上,“很简单,就是想请潘师傅打开这道密旨而已。时间不多,潘师傅若是再不动手的话,这刀说不定就真要割开你的脖子了。” 潘荣轩用力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不保证一定可以完整无缺的保留火封。” 弘时拍着他的脸,笑意不减地道:“为了你自己的小命,本王劝你……还是保证为好,还有尽量快一些,本王可还赶着要将东西还回去。”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火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全身裹在黑衣中的那个人将刀移开后,潘荣轩取出一并带来的工具,沿着火封与纸张接合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分离着,这是一项极为细致的活,稍一甚弄坏了火封或是纸张,便前功尽弃。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弘时也知道此时催不得,与英格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等到潘荣轩将那不过两指宽的火封给完整剥离,弘时连忙接过来看,上面写的在正是胤禛这次出的乡试题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才是真正的乡试题目,终于拿到手了,不枉费他布这么大一个局。 散布在京城中的那些试题皆是出自他的布置,不过此事除了他与英格还有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晓,外面确实有许多人花钱买假试题。 之所以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引弘昼上钩,若弘昼与弘历根本没翻脸,那么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弘历,弘历为了证明试题不可能泄露,必会取出胤禛交给他的密旨。 这是一步,另一步则是瑕月。弘时知道弘历极为疼爱嫡福晋富察氏,正好富察氏又怀孕了,若是她突然小产,弘历一定会心慌意乱跑去看他,不论他是将密旨搁在书房中还是带在身上,都会造成漏洞,给他可趁之机。 自弘历开牙建府后,他就一直想办法在弘历府中安置眼线,虽然弘历将府里看得极紧,但到底是让他安插了两个,如今正是动用的时候。 若是来不及将密旨送回去,被弘历发现从而奏禀皇阿玛,难逃一个办事不利,疏忽大意之罪;若是未发现,那是最好,他便可将真正的试题大肆发散,京城之中,试题唯弘历一人有,若是试题遭泄,弄得京城这场乡试乌烟瘴气,弘历难逃泄露试题之嫌,不论胤禛原先有多宠爱他,在这种事情下,都不可能再坦护。 所以,不论弘历有没有发现密旨被人取走,都难逃罪责。 看过试题后,弘时命潘荣轩将密旨重新封起来,这个自然要比刚才简单许多,不一会儿功夫便好了。不得不说潘荣轩的手当真是极巧,天衣无缝,丝毫看不出开启过的痕迹。 弘时满意地点点头,将东西交给原先那人,命他立刻送回去,而在其出去后,潘荣轩道:“王爷交待的事情草情已经做好了,草民可以离开了吧?” 弘时瞥了他一眼,道:“不急,潘师傅这么好的手艺,还是在京城多待一阵子吧,说不定往后还有什么事要麻烦潘师傅呢。” 潘荣轩明白他这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颤声道:“你刚才明明说办成这件事就放草民回去,你乃是当朝王爷,怎可说话不算话。” “委屈潘师傅实非本王之意,但此事关系重大,潘师傅若现在离去,本王实在难以安心,所以还请潘师傅见谅。”说完这句,弘时不再多言,直接命人将潘荣轩带下去软禁起来。 且说那人快马加鞭来到宝亲王府后门,再次敲响并且得到里面的回音后,将密旨塞了回去,而守在那里的人悄悄来到书房外头,确定没人后,推门走进去,将密旨放在原来的地方。 至于宝亲王府,大夫早先已经来了,在替明玉诊过脉后,朝一脸急切的弘历道:“启禀王爷,孩子已是保不住了,不过幸好没有危及母体,嫡福晋只要休养一段时间便会没事。” 弘历踉跄退了一步,艰难地道:“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孩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啊!” 大夫叹声道:“请王爷恕罪,草民实在没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弘历眼眶发红,转眸看着躺在床上的明玉,从刚才开始她就被痛苦折磨的昏昏沉沉,但只要偶尔有那么一点清醒,就会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救孩子。若是明玉知道孩子没了,一定……一定会伤心欲绝的。而这一切……这一切皆是拜那拉瑕月所赐! 想到这里,目光倏然落在那拉瑕月身上,那深切的恨意令瑕月觉得弘历从未有过的危险,不自觉地往后缩着,想要逃避他的注视。 弘历缓缓走到她面前,“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容你来这里府里,更不该容你接近明玉,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不过现在我决定终结这个错误,让一切到此为止!” 他这句话令瑕月心中笼上了一片阴影,颤声道:“王爷……您什么意思?” “拿刀来!”弘历这声低吼令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没有人敢动分毫,弘昼最先回过神来,走过来道:“四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弘历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杀了这个贱妇!” 弘历狰狞的表情吓到了瑕月,慌忙跪下道:“不要,王爷不要,妾身当真不是故意的,您相信妾身,如今姐姐的孩子没了,妾身心里也极不好受。” 弘历咧嘴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又怎会不好受呢?那拉瑕月,别在本王面前演戏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绝对不会饶了你!”说罢,他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刀呢,为什么还不拿来?” “四哥,你冷静一些,你不能杀她……”弘昼话还没说完,耳边便传来弘历的咆哮,“她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为什么不能杀她?你告诉本王,为什么不能?!”不等弘昼说话,他盯着小郑子道:“去,立刻去把本王的刀拿来!” “嗻。”小郑子无奈地答应着,取了弘历放在房中的刀过来,在看到那明晃晃的刀身时,瑕月心停跳了片刻,若被这样的刀捅进身体,一定会很痛很痛的,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怎么可以现在就死了。 “王爷,您相信格格,她真是不小心,当时格格自己也不小心摔了一下,您不可以杀她!”阿罗用颤抖的身体挡在瑕月身前,试图劝阻弘历。 但弘历根本不看她,一脚将她踢到边上后,冷冷盯着面无人色的瑕月,后者战战兢兢地道:“我没有犯错,您不能杀我!”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密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弘历心中的恨意根本不是言语所能描述的,这是他与明玉的第一个孩子,从其被诊出有喜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盼着,眼见着明玉的腹部一天一天大起来,他心里充满了欢喜,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全部被眼前这个女人给破坏了,叫他怎么不恨。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弘历缓缓扬起刀,瑕月尖叫一声,爬起来往外逃去,犹如丧家之犬,弘历想要去追却被弘昼死死拦住,“放开我!” 弘昼哪里敢放,死命拉住道:“四哥,你冷静一些,不要冲动!”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冷静!”从一开始,弘历就厌恶透了用计嫁入王府,并百般离间他与弘昼的瑕月,自她入府之后,他就一直不假辞色,更没有在她房中留宿过一夜,一直到现在,她仍是处子之身。 “不能冷静也得冷静。”面对近乎失去理智的弘历,弘昼也是低吼了起来,随后强行夺下他手里的刀,扔在一边,道:“杀了她倒是能一时痛快,但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向皇阿玛与贵妃娘娘交待。还有英格,他会看着自己女儿白死吗?不会,他会趁这个机会,让皇阿玛治你杀人之罪,让你在宗人府度过一辈子,这是你要的吗?”关于英格的话,弘时说得极轻,不是站在他们身边,根本听不见。 见弘历不说话,他轻出一口气,再次道:“这次你我都看得出来,那拉瑕月是故意害四嫂,不管她认不认,四哥都可以顺理成章的治她的罪,却不能杀她。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四哥。” 弘昼的一再劝说,终于让弘历将胸口的气渐渐压了下来,他本不是那么不冷静的人,但眼见明玉受苦并且失了孩子,恨意一时盖过了理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们的话瑕月并不能清楚的听到,却能看到弘历神情的变化,当看到那抹凶光在其眼中敛中去,暗暗松了口气,然下一刻,便听得弘历道:“将侧福晋关起来,等候处置。” 瑕月哀求的看着弘昼,但这一次,后者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看着她被人带走,而弘历则一直陪在明玉身边,看着她在昏昏沉沉中吃药睡去。 弘昼放心不下,也陪了一夜,直至临上朝之前方才回到府中,而在弘昼走后,弘历也命小郑子将朝服拿来,为他更衣。 待小郑子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却是府中的侍卫阿德,弘历看了他一眼,捏着鼻梁道:“府里出事了吗?” “是,昨夜有人潜埋王爷书房,从中取走了一样东西。”听到阿德的话,弘历想起一件事来,赶紧往身上一摸,发现密旨果然没带在身上,应该是当时一时心急不甚拉在了书房。 弘历皱一皱眉问道:“后来呢?” 阿德一五一十地道:“属下照王爷的吩咐没有惊动他,而是一路尾随跟着他去了后院,发现他就着底下的门缝将东西递了出去,过了一个多时辰,又递了回来,他将东西放回到书房。” 弘历沉吟片刻,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阿德依言道:“是负责外院打扫的小厮初五。” 弘历微微点头,在将串着一百零八颗绿松石的朝珠带在身上后,便大步往书房走去,进到里面,只见密旨好好地摆在案上,上面的火封也没有丝毫拆开的痕迹,一切都与昨日一样。 奇怪,初五偷走密旨交给别人,之后又完好无缺的送回来,甚至连打开也没有,实在不合情理。 从接手主考一事后,弘历便处处小心,尤其是在发现举荐自己为主考的人与那拉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更加上了心。 若主考……是英格为了对付他而设下的局,那么早晚会有动作,而最容易招事的莫过于此次秋闱的试题。所以自从胤禛将试题给他后,就一直贴身带着,从不离身。不过他也想到,万一自己府中被英格安了什么眼线的话,就会去书房里找寻线索,所以他嘱咐阿德暗中盯着书房,若有什么人私自出入,不必惊动,只要暗中盯住即可,只是任阿德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被初五偷去的,竟会是那道弘历从不离身的密旨。若是一早知道,怎么着也不能由着他将东西取走。 若非这次弘昼来找他,说试题外泄,他根本不会将密旨取出来,以观察火封是否完好;偏偏这么凑巧明玉在这个时候出事,令他乱了分寸,不曾及时将密旨收好,就这么放在了书房中。 若非阿德奉他的命令,一直监视着书房,他不会知道有人曾潜入过书房,并且从中取走过东西。 手指在密旨上缓缓抚过,这道密旨火封完好,丝毫看不出曾经被打开过的痕迹,但若真是英格做的,他绝对不会做无用之功,一定用了什么方法得知密旨里的内容。但究竟是什么办法……真是令人好奇! 小郑子也听到了阿德那些话,他整日跟在弘历身边,知晓许多事情,当下神色古怪地道:“贝勒爷一来这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还有人出入书房取走东西,难不成与贝勒爷有关,又或者是……贝勒爷所为?” 弘历斥道:“不许胡说,弘昼怎可能让人来这里偷东西?” 小郑子有些委屈地道:“奴才也觉得不太可能,可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巧合,平常这道密旨王爷可是从来不离身的,也就昨日……” “本王相信弘昼,他绝对不会背叛本王。”若是连弘昼都不能相信,他不知道这满朝文武还能信得过何人。不过小郑子的话倒是让弘历想起一件事来。明玉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其中那拉瑕月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偏偏在昨夜里突然就害得明玉撞到桌上。 这样做,自然可以害得明玉失去孩子,但她自己也会惹上麻烦,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以那拉瑕月狡猾多端的性子,怎会犯这样的错,实在不合情理。除非……她是故意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事关生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可能那拉瑕月一早就知道弘昼这个时候会过来,也知道弘昼会与自己说那些事,所以故意害明玉小产,令自己心神不安,从而犯下疏漏。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若是这么想,便一切都能理解了。 英格应该是识破了弘昼,知道他一旦知道有人贩卖试题一事,必定会来告诉自己,从而布下这个局。那拉瑕月是他女儿,自然受他所用。 弘昼、瑕月,皆是受了英格的利用,而他为了对付自己,更害得明玉失去了孩子。这两人,绝对不可以饶恕;想到这里,弘历缓缓捏紧了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苍白之色。 “小郑子传本王的命令,那拉瑕月谋害嫡福晋,令嫡福晋小产,罪不可恕,着即废去侧福晋之位,幽禁院中,不许任何人出入。”冰凉的字眼从弘历双唇间,一个接一个蹦出,决定着那拉瑕月的命运。若依着他本心,他更想就这么杀了那拉瑕月,但杀了她会给自己惹上无穷的麻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废除其位份,让她自己在孤寂幽冷中老去乃至死去。 小郑子心中一凛,赶紧答应道:“奴才遵命!” 弘历点点头,出府乘上早就备下的宝马,往紫禁城奔去,弘历并不知道,他虽然猜对了绝大部分的事,却有一点想错了,布下这些的并不是英格,而是他的那位好二哥,弘时! 下朝后,弘历去见凌若,与之说起这桩事,临了道:“看样子应该是儿臣动浙江那几个官员,令他们对弘昼起了疑心,不再信任他。” 凌若神色凝重地道:“弘昼这边倒是不打紧,识破也就识破了,要紧的是,他们偷取试题要做什么。” 弘历想一想道:“应该是想搅和这场秋闱,然后趁机参儿臣一本。不过儿臣实在好奇,他们用什么办法看到密旨,若是看不到的话,那绕这么大一个圈布局,也就没意思了。” “本宫听说这世上有些技能高超的工匠,可以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打开里面的东西,但没有亲眼见过,不知是真是假。” 弘历目光闪动,道:“额娘,您说儿臣应该立刻去告诉皇阿玛吗?” 凌若摇头道:“现在一切皆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要禀告你皇阿玛,除非有确切的证据。” 弘历为难地道:“可再过几天秋闱就要开始了,万一试题大范围泄露,且又没有抓到英格的把柄,儿臣不知该怎么向皇阿玛交待。” 凌若眸中冷光一闪,“既是这样,就从你府中的小厮开始,反向控制这件事,他们要将试题泄露出去,必定通过一定的渠道,让人乔装打扮,在酒楼茶馆出没,顺藤摸瓜,找出与英格相关的线索。但是不管不找得出,你都得停止那日的考试。” 凌若的话将弘历吓了一跳,“禁止考试,额娘,这样合适吗?” “事关生死,就算不合适也得做,本宫相信相较于在试题可能泄露的情况下举行乡试,你皇阿玛更希望你这么做。而且由你自己揭发这件事,也可以最大程度地摆脱嫌疑,令英格他们不能发难。”凌若的话令弘历点头不已,“儿臣明白,儿臣会尽力追查。” 凌若点头之余,又道:“另外,你小心着些二阿哥,此人比以前狠辣果决了许多,行事作风越来越像皇后,不可不防,本宫甚至怀疑这次的事,他也有参与其中。” “儿臣会当心的。”说到弘时,他心情也是为之一沉,这些天来,他发现弘时对着谁都一派温和的模样,连自己也不例外,仿佛自己与他真是极为要好的俩兄弟一般。若说以前他还能看出一些弘时的心思,那么现在是完全看不出了,而这样犹如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的弘时,无疑更令人感到可怕。而他这样的变化,应该与额娘之前提过的徐贵人有关。 在离开紫禁城后,弘历却是停在府外没有急着进去,在看到小郑子出来后,他跃下马道:“那拉瑕月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侧福……那拉瑕月在得知王爷的令喻后,一直喊着说自己冤枉,说要见王爷。” 弘历压下心中的戾气,道:“这件事传出去了吗?” 小郑子肃然道:“没有王爷的命令,奴才怎敢随意往外传。” 弘历将手里的缰绳抛给一旁的下人,道:“你现在就给本王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他这番话令小郑子诧异不已,虽说那拉瑕月害嫡福晋小产这桩事情是铁板钉钉的事,废她侧福晋之位,并不为过,但实在不宜传扬出去,万一国公府的人来找事,岂非麻烦?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当真要传扬出去吗?” 弘历瞟了他一眼,道:“本王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你按本王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本王自有安排。” 弘历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郑子自然不会再多嘴询问,答应一声后道:“王爷,嫡福晋刚才已经醒了,在得知小产之后,嫡福晋情绪很不稳定,不论怎么劝都不肯服药。” 说到这个,弘历心中一痛,快步往富察明玉所在的院子走去,越过不断朝他行礼的下人,来到里屋,只见水月坐在床前,不住地轻声劝着,小几上搁了一碗早就没有热气的汤药。 至于明玉,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垂泪,水月看到弘历进来,忙迎上来满脸无奈地道:“王爷,您劝劝嫡福晋吧,奴婢已经什么话都说了,嫡福晋就是不肯服药。” 弘历点头道:“本王知道了,麻烦水月姑姑将药拿下去重新热热。”待其下去后,弘历坐在床榻边,抚着明玉苍白如纸的脸庞道:“不论你再怎么难过,孩子都已经没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个不够便生两个,三个,你说好不好?” 听着他的话,明玉泪落得越发利害,手颤抖地抚上重新变得平坦的腹部,泣声道:“妾身舍不得这个孩子,真的好舍不得,明明妾身已经感觉到他在动了,可一转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登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将她抱起,安慰道:“没事,只是暂时没有了,待你身子养好后,孩子依然会回到你的腹中,相信我,他会回来的。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真的吗?”明玉垂泪问着,当知道孩子没有的时候,她就好像天塌地陷一般,眼前一片黑暗。 弘历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会儿乖乖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明玉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道:“瑕月怎么样了?” 小郑子嘴快地道:“回嫡福晋的话,王爷已经废了那拉氏侧福晋之位,贬为庶人并幽禁在院中呢!” 明玉一惊,连忙道:“瑕月应该不是故意的,当时她自己也撞到了,王爷不应迁怒于她。” 弘历暗吸一口气,拍着她的手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至于那拉瑕月的事,等以后再说。”见明玉还想说,他又道:“若那拉瑕月真是无辜的,我自不会为难她,放心吧。” 在看着明玉喝过药睡下后,弘历方才离开,在去了一趟吏部后回来,刚一进府便有下人禀报说英格来了,正在花厅待茶。 弘历嘴角浮起一丝幽凉的笑意,这只老狐狸果然来了,大步来到花厅,轻笑道:“让英格大人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英格起身呵呵一笑道:“王爷说哪里的话,是老夫来得不凑巧才是。” 弘历撩袍坐下后道:“不知英格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英格犹豫了一下道:“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听到一则传言,说王爷废了瑕月侧福晋之位,幽禁院中,不知是否有这件事?” 弘历眸光一沉,道:“既然英格大人知道了,本王也无谓再隐瞒,昨日瑕月害得本王嫡福晋小产,失去了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本王废其位份并不为过。若英格大人是为这件事而来,那么……可以请回了。” “王爷,瑕月是断然不会故意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老夫相信当中一定有误会,还望王爷……” 弘历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薄唇微弯,道:“英格大人,瑕月是您的女儿,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应该很清楚;同样的,本王心里也一清二楚,所以这些虚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见他把话挑明了,英格也不与他绕圈子,道:“但怎么说瑕月也是皇上赐婚给王爷的,王爷这样直接废其位份,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弘历凉声道:“本王的事,不劳英格大人费心。不过念在英格大人与瑕月父女一场,本王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英格来之前便已料到很难劝动弘历,毕竟这一次瑕月确实是落了把柄在他手上,而弘历一直对瑕月抱有极大的成见,岂会不抓牢这次机会。 见他不出声,弘历道:“看来英格大人不愿见瑕月,那就算了。” 英格闻言连忙道:“王爷误会了,老夫刚才只是想到一些事而已,老夫久未见瑕月甚是想念,还望王爷通融。” 弘历倒是没有难为他,让人带了他去瑕月院中,待领路的仆人退下去后,英格抬步进到内屋,看到他,瑕月先是一惊,旋即喜形于色,迎上来道:“阿玛,你来见我,是不是王爷答应饶恕女儿了?” 英格沉沉道:“不是,他只答应阿玛与你见上一面。” 瑕月笑容一滞,旋即紧紧抓住英格的手道:“阿玛,你救我,这次你一定要救我,我会被废去侧福晋之位,幽禁在这里,也是照你的吩咐去做,您可不能不管。” 英格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阿玛要是不管你,就不会来这里了。我与四阿哥说了许多,甚至将皇上也给搬了出来,说你们两个是皇上下旨赐婚,不可轻易废位,可王爷始终不肯松口。唉,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趁着这次机会对付你,你也实在是不小心。” 瑕月一脸无奈地道:“女儿也是没办法,阿玛吩咐得那么急,还得扣着时间,除了故意令她撞到桌角小产之外,女儿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英格叹了口气道:“你嫁进来这么久,四阿哥对你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吗?” 说到这里,瑕月脸颊微搐,声音僵硬地道:“没有,他一直当女儿是毒蛇猛兽,不论女儿怎么委曲求全,怎么低声下气,都不肯看一眼。” 英格眼皮一跳,盯着瑕月道:“那他可有碰过你?” 瑕月脸颊微红,摇头道:“没有,自大婚到现在,女儿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在女儿房中过夜。” “难怪他这次对你处置得这么狠,一丝情意也不念。”英格神色颇为惊讶,毕竟自己女儿的容貌可谓是天资国色,沉鱼落雁,四阿哥居然一直不为所动,这份定力非常人所能及。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女儿也没办法回头了,但这样被幽禁,每日只有一些粗菜淡饭的日子,女儿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阿玛,您赶紧想想办法。”自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锦衣玉食,而且因为她心思多端,善于讨好迎合,令英格对她极为喜爱,不论吃穿均是国公府中的头一份,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面对瑕月的哀求,英格目光一闪,道:“阿玛也舍不得,可你现在毕竟是四阿哥的人,阿玛也实在没有办法。” 英格的话对于瑕月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以她的心计,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为了配合英格的计划,才会变成这样。而今,英格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连这希望也没了,她岂非得在这囚笼里待一辈子? “那……那女儿要怎么办?这样被一直暗无天日的关着,女儿会疯的!”到了这个时候,瑕月终于是慌了起来,头一回出现六神无主的模样。 “不会的,怎会让你这样一直被关着。”英格安慰了一番后,低声道:“这一次阿玛与二阿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四阿哥得意不了太久了,待到他被废除王位后,阿玛就将你接回家里,等风波平息后,便为你择一个如意郎君。”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如何选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带着一丝惊意道:“二阿哥,这件事与二阿哥也有关?” 英格点点头,不欲在这件事上说太多,转而道:“总之你先在这里委屈一阵子,很快阿玛便会带你离去” 瑕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道:“那万一……女儿是说万一这次阿玛与二阿哥没有成功,那女儿又该怎么办?” 英格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放心,此事一定会成。”随后又交待了几句方才离去,而在英格走后,瑕月突然软倒在地上,阿罗慌忙道:“格格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瑕月摇摇头,努力想要站起来,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的怎么都拖不动,单凭阿罗一人也扶不起她。 忽地,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瑕月颇有些意外,这屋里除了自己与阿罗之外,不应该有第三人才是。当她抬起头时,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拉她起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弘历。 “王爷,您……您怎么会来这里?”瑕月喃语了一句话,迅速回过神来,垂泪道:“王爷,您来是不是表示您相信妾身是无辜的了?” 弘历漠然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而这样他,令瑕月越发觉得摸不透心意,也不知该怎么说话,只能继续垂泪。 自从昨夜险些被弘历亲手所杀后,她对弘历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畏惧,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实际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凶猛。 弘历放开手,在椅中坐下后,道:“那拉瑕月,无需再在本王面前演戏,因为本王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害明玉小产的。” 瑕月心中一凛,面上却是啜泣不止,“既然王爷不相信妾身,又何必来这里。” 弘历看一看她道:“那拉瑕月,此刻也没外人,无需再如此惺惺作态,把这一套都给本王收起来,除非你不想要本王给你的机会。” 弘历态度令瑕月越发觉得奇怪,收起眼泪道:“恕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 弘历盯着她道:“害明玉小产,是英格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瑕月心头猛跳,连忙挣脱了他的目光,别过头道:“妾身已经说过,那一切都是意外,根本不是存心,又怎与妾身阿玛扯上了关系。”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与英格的算盘,本王心知肚明,也知道令明玉小产,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小步,目的就是要令本王乱了心神,从而给你们可趁之机。”弘历这番话令瑕月花容失色,在一阵紧张的思索后,道:“你偷听我与阿玛说话?你让他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弘历掸一掸袍子,道:“不管你信不信,本王都没有听到任何你与你阿玛的谈话,至于本王为何会知道这些,你无需知道。不过本王倒是可以推测一下你与英格刚才的对话。他必定是让你好好待在这里,别着急,等什么时候本王倒了,你就自由了,对不对?” 瑕月不敢看他,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弘历叹了一口气,道:“从一开始,你就是你阿玛手中一颗棋子,虽然你看似很聪明,却只能照着他指的方向走,他让你往西,你不能往东,让你往南,你不可往北。嫁给本王是英格的意思,害明玉小产,依旧是英格的意思,换句话说,你落得今日下场,皆是英格所害。可结果呢?他除了与本王理论几句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对他而言,你像一颗棋子更胜过像一个女儿,那拉瑕月,本王真是替你感到悲哀。” 弘历之所以让英格与瑕月相见,并非真的是念在什么父女之情,而是要让瑕月看明白英格的真面目。通过这次的事,他相信瑕月应该明白,在英格眼里,她只是一枚棋子,仅此而已。为了目的,为了他所谓的大业,这枚棋子随时可以牺牲。只要瑕月不是太过愚孝,就应该明白这样一路走下去,等待她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而那拉瑕月那狡猾如狐的心思,注定她不会是一个愚孝之人。 瑕月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直至咬出两个牙印来,方哑声道:“王爷何时变得对妾身这么关心了?” 弘历微微一笑道:“本王不是关心你,是给你一个机会,但要不要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瑕月犹豫许久,终是卸下了一惯的伪装,道:“把话说清楚!” “英格对你是没有任何父女情的,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利用你做任何事,至于你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这样的阿玛,实在是不能指望。所以,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只能靠你自己。” 论心思的缜密,瑕月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所以只听这么一句话,便明白了弘历的意图,“你要我背叛阿玛?” “不是背叛,而是为你自己活。”弘历谆谆道:“你阿玛固然是想要我的性命,但我死了,对你真的有好处吗?不错,你固然可以再嫁,但那些名门望族,皇亲贵胄是断然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充其量也只能嫁给一些没有地位的土财主,这是你想要的好吗?”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你活着,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若为王,你便是侧福晋,我若为帝,你便是贵妃。这便是我许给你的好处,如何?”弘历说得极为极为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但对于瑕月却是有着极大的触动。 “你阿玛一门心思的想对付本王,无非是因为皇阿玛对本王的看重,怕将来皇阿玛会将大位传给本王。所以,你应该明白本王不是空口许诺。”说到此处,他起身道:“好了,本王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今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瑕月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弘历会与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间整个人都怔住了。贵妃……这是她从未敢想的,因为她知道按着阿玛的步子,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可现在弘历却告诉她可以……但代价就是背叛阿玛,成为他弘历的棋子。她该如何选择?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背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前十几年,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英格事先为她安排好的,她也一直照着英格的话在做,从未有违背,包括这一次让她害明玉小产。虽然她一直不希望明玉的孩子生下来,但她迟迟不敢动手,唯恐让人抓住把柄,但英格的话,迫得她不得不动手,但相应的,就是落到此刻这个地步。 刚才英格虽然口口声声说让她放心,但她又怎会听不出来,那皆是虚话,英格根本不会真得管她,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弘历若死了,她还有点盼头,否则真是死生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孤寂到老,死的时候,甚至不会有一具棺材;想想真是有些心寒。 弘历盯着她道:“如何,想好了吗?” 这一次,瑕月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计较吗?昨夜你不是还恨得想要一刀杀了我吗?” 弘历背在身后的双手一紧,冷声道:“本王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许你应有的一切。” 瑕月银牙紧咬,道:“我不止要复侧福晋之位,还要你真真切切将我当成侧福晋看待,而非一个摆设。” 弘历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可以,我答应你。” 瑕月再次开口道:“我知你最爱重的是嫡福晋,我一辈子都争不过她,但除她之外,不可再有人越过我。” 弘历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好,除了明玉之外,不会再有人越过你。” 瑕月微松一口气,道:“好了,我要说的皆说完了,该你说想要我做什么了。” “此事不急,你且先在这里待上几日,待本王安排好之后,再放你出去。”说罢,弘历大步离去。 待其走到院子时,瑕月忽地追到门边,道:“设下此计的不止是我阿玛,还有二阿哥!” 弘历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只是点一点头后,便快步离去。待其走远后,阿罗小声道:“格格,您当真打算背叛老爷吗?” 瑕月回头看着她,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阿罗,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阿罗心疼地道:“奴婢知道老爷这次确实做的过了些,可王爷他并非真心待您,许您那些也是为了让您倒戈相向。说句不好听的,他……他也是将您当成棋子看待。” 瑕月看着弘历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地道:“我知道,不过只要他肯将我当成真正的侧福晋看待,我便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待到那时,你觉得我还会只是一枚棋子吗?”走到现在,她若再不为自己打算,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阿罗忧声道:“唉,老爷这样,王爷又是这样,格格真是命苦。” 瑕月眸中闪动着慑人的光芒,“我相信命掌控在自己手里,只要可以跨过如今这道坎,今后一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 阿罗除了叹息不知还能说什么,而弘历在离开瑕月的院子后,快步回到书房,随后派人去将弘昼给请了过来,与他说了那些个事,弘昼一听,立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不等弘历说话,他一把夺过弘历手里的密旨,盯着那个火封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被打开的痕迹。 “别看了,额娘说过,或许有能工巧匠可以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打开密旨。再说,若英格他们没看到里面内容的话,怎可能就这么送回来。” 弘昼将密旨搁在一旁后,忿忿道:“想不到他们竟然这样利用我,实在可恨。四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发现?” “我已经让人盯住大小酒楼茶馆,只要一发现有贩卖试题之人,便立刻暗中跟踪,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背后的人,但这样做,不一定能够成功,毕竟英格人为阴险狡诈,不会轻易留下破绽。” “那四哥想要我做什么?”弘昼知道弘历特意将他唤过来,不会只是说这些,必定还有其他打算。 “如今在与英格这场交锋中,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了这件事,以为我们还是一无所知。”顿一顿,他神情凝重地道:“我要你去国公府,告诉英格,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弘昼当即就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弘历,“四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一点了,如今你要自己放弃优势吗?” “老五,那拉瑕月告诉我,这次的计并不是英格一人所设,弘时也有参与其中。额娘利用徐贵人一事对付他,结果他却亲手杀了徐贵人,并且成功洗清了皇阿玛对他的疑心,这样的人甚至比英格还要可怕,所以若按着现在的布置,一步步走下去,很可能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弘昼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几趟,还是难以认同弘历的话,“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这样做,这对咱们自己可没有好处啊。还有,那拉瑕月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事,她不是已经被你幽禁起来了吗?” 弘历将瑕月的事说了一遍后,道:“不论英格还是弘时,皆是谨慎狡诈之人,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就要出奇不意,令他们自乱了阵脚,如此咱们才有可趁之机。” 弘昼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插曲,愣了许久方才道:“可是……可是这样还是太过冒险了,万一……万一要是不成功,咱们就输尽所有了。还有,再退一步讲,就算我去说了,他们就会相信吗,别忘了他们如今已经彻底怀疑我了,哪还会信。四哥,三思而后行啊!” “咱们不会输!”这五个字,弘历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至于他们信不信你并不重要,只要在他们心里埋下这颗种子就可以了。” “四哥,我实在是不明白。”在弘昼看来,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让英格他们知道的,否则就等于自己少了一张底牌。 弘历知道,要是说服不了弘昼,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当下道:“若你是弘时,你发现我知悉了他在做的事情,会怎么做?”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覆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弘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索道:“我若是弘时,一定会趁着你解开这盘棋之前,将棋子下得面目全非,让你无法可解。” 弘历轻击着自己手掌道:“正是这个道理,但棋子下得太多太快,就容易令自己那方空虚,甚至不堪一击,而这便是我要的。”话音一顿,他再次道:“如今他们还只是在暗中贩卖试题,但若发现我已经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就会有多大闹多闹,让我无法收场,譬如将试题弄得满京城都是,这样一来就算不能告我贩卖试题,也能告我一个泄露试题之罪,而留在我府中的初五,他们就会想办法除去,但若他不死,就会成为咱们的棋子。” 弘昼虽然被说动了心,却还是有所不安,“就怕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不肯乖乖钻进来。” 弘历肯定地道:“他们输不起,所以一定会有动作。” 弘昼想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我就依四哥的话去做。”此刻离秋闱剩不了几天了,做什么都得抓紧一些。 弘历叮咛道:“去吧,不过瑕月的事千万不要与他们提及,这个女人我另有所用。也不要提二哥,以免被他们听出古怪来。” 弘昼犹豫片刻,终是没问弘历要利用瑕月做什么,这个女人……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弘昼离开后不久,小郑子进来道:“王爷,宫里的杨公公在外求见。” 弘历猜测应是杨海无疑,只是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当下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杨海随小郑子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弘历抬一抬手道:“免礼,是额娘让你过来的吗?” 杨海恭谨地道:“回四阿哥的话,主子担心嫡福晋的身子,您上午在宫里时,说嫡福晋一夜未醒,主子越想越放心不下,所以特意让奴才过来问问嫡福晋醒了没有。” 说到这个,弘历神色微黯,道:“明玉早先就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你告诉额娘,让她不要担心,待明玉身子好了,本王带她一道入宫给额娘请安。” 杨海躬身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回去给主子覆命。” 从宝亲王府出来,杨海并没有如他说的那样,立刻回宫覆命,而是转身去了酒楼茶馆那些士子云集之地,在那里一阵打听之后,方才回到宫中。 赶到承乾宫的时候,凌若正在与佟佳氏下棋,杨海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 自从回到宫中后,凌若无事时依然会与佟佳氏下棋,这个女子还是与以前一样,温雅无争,宫中岁月并未让她改变丝毫。而这,也是凌若最欣赏的一点。 过了半个时辰后,棋盘上的厮杀终于到了尾声,佟佳氏轻叹了口气,收回手道:“始终还是娘娘技高一筹,臣妾甘拜下风。” “彤贵人谦虚了,本宫也不过是险胜你半筹罢了,刚才本宫只要稍稍走错一步,赢得就不是本宫了。” 佟佳氏一边将棋子归拢于棋盘中一边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可没有如果一说。” 凌若轻笑着没有说话,杨海趁这个机会,上去道:“奴才给主子请安,给彤贵人请安。”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回来了,宝福晋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四阿哥说宝福晋除了身子虚一些,其他尚好,休养一段时间便不会有事了。四阿哥还说改日带福晋入宫给您请安。”杨海如实说着。 “宝福晋怎么了?”佟佳氏在旁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待知道是小产后,蹙眉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再难过也无用,还是要养好身子才是,孩子以后再怀就是了,老天爷一定不会薄待她的。” “承彤贵人吉言。”凌若看了一眼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不若彤贵人在本宫这里用过晚膳再走吧。” 佟佳氏低头道:“谢娘娘好意,不过臣妾最近胃不太舒服,只吃得了清粥小菜,怕是要倒了娘娘的胃口。” 凌若关切地道:“有传太医看过吗?” “看过了,不打紧,只要小病罢了,注意一些就没事了。”听着佟佳氏的话,凌若点点头,“那本宫也不留你,何时有空了,再来与本宫下棋。” 佟佳氏露出一丝笑意,“期望臣妾下次可以赢娘娘。” 待其走了之后,凌若看着杨海道:“本宫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吗?” “回主子的话,奴才打听过了,茶馆酒楼,有不少人在暗中贩卖试题,奴才买了几份回来,请主子过目。不过有一人要一千两一份,奴才身子银子不够,没有买来。”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几张薄薄的纸来,上面各写着一道试题,却不知那道真的试题是否在其中。 凌若一一看过后,在椅中坐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直至天色泛黑,方才轻吸一口气道:“水秀,扶本宫去养心殿。” “是。”水秀应了一声,命宫人准备肩舆,随即与凌若一道前往养心殿,进了里面,胤禛想是已经批完了折子,正摆弄着一个千里镜,看来她进来,招手过来,“若儿,过来瞧瞧这个洋人刚呈上来的新奇玩艺。” 凌若走过去好奇地道:“不就是一只千里镜吗,怎得又成新奇玩艺了?” “这可不是千里镜,而是万花筒,虽说都是看的,用处却不一样,你自己瞧过就知道了。”说着,胤禛将东西递给凌若手中,后者闭起一只眼睛往里看,说来也奇怪,她竟在里面看到了一朵朵盛开的花。 “皇上,这里面怎么有花?”凌若惊奇地拿下万花筒。 胤禛笑道:“这里面可没花,而是一些彩色的玻璃,经过三面玻璃镜子的折射,那些碎玻璃看起来就像花一样。” “碎玻璃?”凌若怎么也没办法将碎玻璃与刚才看到的花联系起来,轻笑道:“这洋人的心思还真精巧,要臣妾可想不出来。不过这东西对于咱们大清来说,可不像千里镜那么有用,顶多图个新鲜有趣罢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发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啊,所以朕打算拿给弘瞻还有嘉柔玩耍,他们两个定会喜欢。”如此说着,胤禛朝凌若身后看了一眼道:“咦,今儿个怎么没看到你提食盒来?” 凌若轻笑道:“皇上可是想的真好,每次都等着臣妾送膳过来,可惜臣妾今日是存心来皇上这里用膳的,什么东西都没带。” “朕也是随口一问,谁叫你平常过来的时候,总会带些东西来,朕都习惯了,而且你做的东西,比御膳房做出来的更合朕胃口。” 听得他这么说,凌若道:“那要不臣妾现在去做几个皇上喜欢吃的小菜来?” 凌若还没起身便被胤禛拉住了,“不必如此麻烦,再说朕也不想看你太辛苦,坐着吧。”如此说着,胤禛吩咐四喜下去传膳,回头看到凌若欲言又止的模样,握一握她的手道:“怎么了,有话要与朕说?” 凌若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不瞒皇上,弘历今儿个下了朝来见臣妾,说是明玉小产了,孩子没能保住。” 胤禛一下子拧紧了双眉,他对弘历的第一个孩子一直抱有极大的期望,“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听说是在佛前祈福的时候,那拉瑕月扶明玉起身不甚撞到桌角,弘历认为那拉瑕月有意如此,已经废了她侧福晋之位,并且幽禁府中。”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废了就废了吧,不过你让弘历也别太难过了,孩子早晚会有,这次只能说他们与这个孩子没缘份,也让明玉保重身子,别胡思乱想。”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刚才遣杨海去王府,问了一下明玉的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杨海在回宫途中遇到一桩事,臣妾不知该不该与皇上说。” 胤禛不在意地道:“你我之间不应该有‘该不该’这三个字,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凌若自袖中取出杨海交给她的那些纸,道:“杨海途中去酒楼坐了一会儿,那里坐着许多应试的考生,不时有人向那些考生兜售此次乡试的试题,杨海看着不大对劲,便分别问他们买了一些来,皇上请过目。”话音微顿,带着一丝忧意道:“臣妾担心,会不会乡试的题目已遭泄露。” 胤禛神色早已变得严肃起来,取过凌若手中的试题仔细看着,待得全部看完后,露出一丝笑意,“朕可以告诉你,这些所谓的试题全部是假的,根本不是朕出的题目,皆是骗人的。” “那就好。”凌若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道:“臣妾刚才真是担心的不得了,不过杨海说还有一份价值一千两的试题他没有买,想来那个应该也是假的。” “还有一份?”胤禛沉吟片刻,对四喜道:“明儿个朕从内库拨出一千两给你,你出宫一趟,去买那份试题来。” “奴才遵命。”答应之余,四喜又有些为难地道:“可奴才不知道该去哪里买,这可如何是好?” “喜公公不必担心,只要你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坐上半天,自然会有许多人向你兜售试题。”听得凌若这话,四喜放下心来,连连点头道:“那奴才明儿个一早就去。” 虽然凌若初时的意思,是让弘历独自追查这事,但面对英格甚至二阿哥,弘历一人的力量未免还是薄弱了一些,所以几经思量,她决定以这种方式,将试题可能泄露的事告诉胤禛。 若明儿个那份试题买来不是胤禛所出的那个,自然最好;若万一是,这么大的事,胤禛定会追查下去,虽然弘历可能会遭疑,但总好过由着英格那边发难。 因为这件事,胤禛这顿饭吃的并不安稳,虽然他对此次防止试题泄露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若真的泄露了,那将会比任何一次都来得严重,因为那是皇帝拟的试题,且全部用火封,不到秋闱之日不得拆开。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泄露,那真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才能确保试题的安全。 而此刻在宫外,弘昼也依着弘历的吩咐,来到了国公府,刚一见到英格,他便毫不客气地指着英格的鼻子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我?” 英格没想到他一进来就说这样的话,干笑道:“贝勒爷这是怎么了,老夫怎么可能会利用你,都是听谁说的?” 弘昼冷笑道:“你不必再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吗,实话告诉你,弘历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你们利用我还有瑕月偷取密旨的事。” 他这番话令英格始料未及,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昨夜的事,他们计划的非常谨密,应该不会有漏洞,弘历怎么会知道,可看弘昼说话,应该不像有假,这当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哼,老家伙,居然连我也敢算计,你真当我不敢动你不成?”从进来开始,弘昼就一直将自己表现得很愤怒。虽然弘历说只要将话带到即可,无谓英格信不信,但他还是想尽力让英格相信。 英格回过神来,连忙道:“贝勒爷息怒,你的话老夫实在有些不明白,老夫究竟怎么利用你了?” 弘昼早在路上便想好了说辞,此刻见他问起,便道:“我拿了你给的试题后,不知是真是假,便想去试试老四,结果才说了没几句话便有人来报,说老四的嫡福晋被瑕月害得小产了,当时老四疯了一样要杀瑕月,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但他还是废了瑕月侧福晋之位,将她幽禁起来。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哪知今儿个下朝没多久,弘历就让我去他的府里,刚一进去,便被他劈头盖脸一阵骂,说我与瑕月联手故意害她。” 前面的事英格自然知道,但后面的话却是令他听得糊涂不已,“这话从何说起?” 弘昼冷哼一声道:“昨儿个他虽然因为明玉的事一时慌乱,将秘旨放在房一直有人盯着,所以他知道昨夜有人从书房中盗取了秘旨,又连夜送了回来,装做从来没有被拿走的样子。虽然密旨上的火封完好如实,但他料想一定有人想办法偷看了里面的试题。他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几乎要闹到皇阿玛那里,最后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才不得不暂且搁下。弘历以为我害他,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的,会那么做的人只有你,老家伙你可真够狠的,亏得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推我去死,还说什么扶我上位,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要我跟老四自相残杀,然后让二哥成为最后的赢家,对不对?!”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传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心头剧震,想不到这些话竟然会从弘昼口中说出来,但最让他想不到的还是弘历,居然会发现他派人偷走密旨,但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既然看见,为什么不阻止,要由着他们拿走密旨。 不等他想明白这件事,耳边已经再次传来弘昼的声音,“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老家伙你真是有本事,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更不会让你利用我将二哥推上皇位,你给我等着!” 见弘昼要走,英格赶紧拦住道:“误会,这件事当真是误会,贝勒爷你稍安勿燥,听老夫一言。” 弘昼嗤笑道:“你还想说什么谎言骗我!” “老夫怎敢骗贝勒爷,再说就算骗你,我也不能害自己的女儿啊,为着瑕月的事,老夫今天还去了一趟宝亲王府,与四阿哥说了半天。密旨被偷走的事,一直到现在老夫才知道。再说了,老夫怎能料准你昨日会去四阿哥那里,若真能事事未卜先知,那老夫不就成神仙了吗?你可一定得相信老夫。” 被他这么一说,弘昼似消了几分气,但还是不假辞色地道:“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英格叹了口气,道:“老夫已经把所有话都说了,贝勒爷要真是不相信,那老夫也没办法,这件事,老夫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见弘昼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他又道:“贝勒爷,恕老夫说句实话,这件事会不会是四阿哥故意诓你,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盗取密旨。” 弘昼矢口否认道:“不可能,老四没事骗我做什么?” “人心隔肚皮,四阿哥心思可比你我都深,谁能猜透他心里的算盘。既然眼下,贝勒爷与他已经翻脸了,往后就不要再去他那里了,至于四阿哥那边我会盯着,量他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弘昼打量了他一眼,犹豫着道:“那二哥那边……” 英格叹了口气,道:“说了这么许多,贝勒爷怎么就还是不信呢,若老夫真与二阿哥有来往,现在就不会与你说这么许多了。” 弘昼看他许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有什么事你立刻通知我,再有几日可就要秋闱了,别让老四就这么过去。” “贝勒爷放心,老夫会盯紧四阿哥那边。”在英格的一再保证下,弘昼终于离去,然在其身后的英格,脸色却是异乎寻常的难看,半晌挤出一句有些变形的声音,“备轿,去定亲王府。” 英格的到访令弘时颇为惊讶,待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纵是他也不禁沉下了脸,“弘昼当真是这么说的?” 英格颔首道:“确实如此,老夫当时也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咱们做的这样小心,怎还是会被四阿哥抓到,难不成他早就疑心咱们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要不然怎会派人盯着书房。” “他派人盯着,但看到有人进去偷东西却不阻止,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弘时喃喃说了一句后,又道:“还有弘昼,他虽在舅舅面前说的很生气,但也有可能是弘历让他来舅舅面前演的一场戏。” “那……那他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英格已经快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给绕晕了,实在是出奇的复杂。 “话应该是真的。”弘时沉眸吐出一句他并不愿说的话来,“咱们的计划已经被弘历给识破了,如今他更开始反制于我们。” “且不说他现在怀疑的是弘昼,就算真怀疑到咱们,也抓不到把柄,就连初五也不是咱们亲自接触的。”这一点信心英格还是有的。 “话是没错,但也表示咱们这一次无法将弘历拉下来。”说到这句时,弘时面孔狰狞如恶鬼。他心里恨极了凌若母子,在他看来,自己被迫杀死徐氏,遭皇阿玛疑心,皆是拜他们母子所赐,唯有他们死了,自己才有出头之日。 英格叹了口气道:“可事已至此,咱们也没有办法。” “不,还有办法!”弘时咬牙道:“将试题在京城中大肆发散,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且还要让人去传,说这试题就是从宝亲王府传出来的。传到皇阿玛耳中,弘历必得背上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虽要不了他的性命,却可以让他难受一阵。” 英格为难地道:“可这样会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大,以至无法收场?” “成大事者不可缩手缩脚,而且弘历已经洞悉我们的计划,若再不加快脚步,就会被他反制,难不成舅舅想看到这一幕?” “自然不是,我只是怕步子迈的太大,会不稳,始终皇上最信任的还是熹贵妃母子。” “我知道,但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三天,还有三天就秋闱了,抓紧这三天的机会,一定可以先弘历一步。” “舅舅,动用一切关系,让试题传扬出去,我看他这一次还怎么坐这个主考之位。至于弘历府中的那个小厮,虽说他不清楚咱们的事,但若是能除掉,自然最好。” 弘时将话说到这份上,英格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行,这些事舅舅会去办,希望真的能把四阿哥拉下来。” 虽然弘时一直想要将事情牢牢掌控在手里,但随着英格的离去,事情的发展却逐步为弘历所掌控,这一点,怕是弘时怎么也想不到的。 八月初四清晨,四喜奉胤禛之命出宫来到茶楼中,坐了一会儿始终没见到兜售试题的人,正自犯嘀咕,忽看到一群士子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好奇之下,便走过去瞧瞧,却见是在围着一道试题讨论,看哪个能将这道试题做得更好。 一问之下方知,这试题原本就是价值千两白银的那份,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一早,试题全泄了出来,而且不要一分银子。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泄出来,但对于这些士子来说求之不得,就算是假的,也不吃亏,若是真的话,到时候他们将现在讨论好的精妙文章默写上去,那中举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试题泄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将试题暗自记在心里后,出了茶楼一路回到宫中,胤禛正在阅览早朝是刚呈上来的折子,看到他进来,道:“如何,买到了吗?” 四喜细声道:“回皇上的话,今儿个这事可是奇怪了,昨儿个还要花千两白银买的试题,今儿个不花一文钱便能瞧见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胤禛心中一松,道:“看样子又是个假试题,之前卖那么贵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让人觉得贵的一定就是真的,如今可是瞒不住了。”旋即他又道:“把那试题说说。” “嗻!”那试题四喜可是牢牢记着,见胤禛问起忙吐字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胤禛原本随意的神色,在听完四喜这句话后,完全变了,坐直了身子盯着四喜道:“你再说一遍。” 四喜听着声音有些不对,不敢多问,小声重复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四喜连着说了两遍,终于让胤禛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自己所出的乡试之题,真的泄露出去了,还传得到处都是。 乡试之题,除了那些个被火封封住的密旨之外,就只有自己知道,为何别人会知道,且传得沸沸扬扬,听四喜的意思,过不了多久满京城都要知道了。 而且他并不确定,除了京城之外,还有哪些地方也在流传试题。这不可能是靠猜的,何人能够一下子猜中试题,必定是遭到了泄露。 可按理来说,不应会有这样的事,除非……有人在乡试之前擅自启了火封,泄露了试题。 此次乡试,他一心想要杜绝试题泄露,但绝对却是闹得前所未有的大,究竟是何人泄露了试题? “进来见朕。”胤禛突然这样说了一句,不一会儿功夫,在无人通传的情况下,有人自行开门走进来,正是一身包裹在黑衣中的密探头子,单膝及地,哑声道:“奴才在。” “立刻去查,究竟是何人在泄露试题,除此之外,再派人前往各省,看那里有没有出现试题泄露的情况。朕只给你两日的时间,明天日落之前,查清一切。” 胤禛的话令密探头子备感压力,有些省离京城上千里,哪怕是最好的宝驹也只能日行千里,两日一夜的时间如此来回,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他们是密探,原本就要为人所不能,所以哪怕再为难,也只能咬牙答应。 而在密探头子退下后,胤禛对一旁心惊胆战的四喜道:“传弘历即刻入宫见朕,不得耽搁,另外让他把朕给他的那封密旨带上。” “嗻。”四喜低头应着,脸色有些发白,虽然胤禛没有明说,但刚才那些话,已是令四喜明白,自己探听回来的,必定是真实的试题,否则胤禛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可试题怎么说泄就泄了,实在不合情理。 而另一边,弘历也一直派人盯着国公府、定亲王府邸,还有之前就暗自盯梢的那些散播试题的人。所有可以动用的人手皆被他调动了起来,甚至连允祥还有允礼底下可信之人也皆被他借了过来。 二人没有多问什么,因为凌若的关系,他们对弘历均格外照顾,但凡他开口,断无不允之理。 与此同时,弘历命小郑子将初五带了过来,初五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眼睛滴溜溜,极是灵活,一路上不停地问小郑子,弘历召见他所为何事。如此不安,主要是因为从昨儿个开始,府中总管就传了话,暂时不许他离府。 小郑子事先得了弘历的话,怎会与他说这些,只说去了就知道,待得来到书房后,小郑子转身将门给关了起来,后者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赔笑道:“王爷,不知您传小的来有何吩咐?” 弘历抬头道:“初五,你前儿个夜里,就是嫡福晋小产那夜,你是不是进过书房?” 初五一听这话,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赶紧摇头道:“没有王爷的命令,奴才怎么敢进书房。难不成……这书房里少了什么东西?” 弘历打量着他道:“这么说来,倒是本王误会你了?” “奴才不敢。”初五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弘历的冰冷的声音,“本王原还打算给你一个机会,眼下看来你并不需要。” 初五低着头道:“奴才……奴才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前夜你进出书房偷取密旨,并且将密旨交给别人带出去的事,阿德都看到了,由不得你抵赖。初五,盗取密旨乃是死罪,究竟那人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连命都卖给他了?” 初五满面惶恐道:“密旨?什么密旨?奴才并不知道。” 弘历冷笑道:“你从本王书房中偷了密旨去,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初五啊初五,本王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初五还在试图推脱,但弘历又怎会听他的瞎话,当即示意小郑子将他拉下去打,才打了几个,初五便受不住将他知道的都说了。 早在一年前就有人给了他许多银子,让人盯着府里的事,而这一次,则是早几日有人联系了他,让他在那天夜里去书房找一样东西,并没有说是什么,只是将东西画在纸上让他记着。若是书房中没找到,则想办法去弘历身上偷取;初五虽然胆怯,但他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只能照办,但他确实不知那是密旨。 弘历随后又问了几句,初五倒是老实,将事情了,但弘历并没有在其中听到任何关于英格或是弘时的字眼,显然他连自己究竟是被谁利用也不知道,只是被一堆银钱迷失了心智,甘愿被人利用。 面对初五的求饶,弘历没有说什么,只是命人将他带下去,另外派人去他房中,将得到的银子都拿来。 弘历仔细检查了所有银子,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印记,更没有银票,令弘历一时无从追查。难道初五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不对,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注意到的。只要能够找到并且抓牢这一点,就必定可以将两者联系起来。 弘历尚未理出一个头绪来,便见小郑子进来道:“王爷,喜公公来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两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快请进来。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这两日,宫里头的公公,走马观花似的来这宝亲王府,任谁都看出事情不对劲来。 四喜进来打个千儿,道:“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奴才奉皇上之命,传您入宫见驾。” “皇阿玛要见本王?”待四喜点头后,弘历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四喜就算知道,也不会与别人说,当下道:“喜公公稍等,本王去换身衣裳来。” “不必了,皇上说了,请您即刻入宫,不得耽搁。另外请王爷将密旨带上。”四喜的催促令弘历一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藏在怀里的密旨,难不成皇阿玛知道了试题泄露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皇阿玛早晚会知道的,他原想等查到头绪后再向皇阿玛禀明这件事,眼下看来,似乎是等不到那时候了。也罢,该来的终归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疾步赶到养心殿外,弘历平息了一下有些急促的气息后,方才进来跪下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胤禛抬一抬手道:“起来吧,朕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弘历闻言连忙取出密旨双手奉到胤禛面前,“请皇阿玛过目。” 胤禛取过密旨,仔细看着,上面的火封完好,没有被拆开的痕迹,也就是说,试题不可能从这道密旨中泄露出去。 见胤禛不说话,弘历试探地道:“皇阿玛,是否有什么不对?” 胤禛瞥了他一眼,道:“朕听闻京城中都在传三日后乡试的试题,你是此次京城的主考,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果然是为了这桩事,看来真是瞒不住了…… 弘历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儿臣不敢隐瞒皇阿玛,这件事儿臣确实知道一些。” “既是知道,为什么不及时禀报于朕,这次若非朕问你,你还准备瞒到何时?”说到后面,胤禛声音有些严厉。 弘历慌忙道:“儿臣不敢,其实这件事儿臣一直在暗中追查,但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也不清楚泄露试题的是何人,更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试题,所以儿臣不敢冒然惊动皇阿玛。” “那若是一直查不出来,你就准备一直瞒着朕,准备在试题泄露的情况下举行乡试?朕问你,这样科举选出来的举人,朝廷能够倚仗吗?实在是荒唐透顶。” 面对胤禛的喝斥,弘历一句话也不敢说,待他气消了一些后,方才轻声道:“皇阿玛息怒,儿臣虽不懂事却也不敢拿科举开玩笑,就算皇阿玛不问儿臣,在乡试开始之前,儿臣也一定会如实与皇阿玛说。现在暂时隐瞒,是想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找到是谁在试题的问题上搅风搅雨。” 他不敢冒然将英格与弘时的名字说出来,这两人狡诈多端,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定罪,反而会被倒打一耙。 胤禛将一张纸掷到弘历面前,上面所写的,正是四喜之前告诉他的那道试题,“朕可以告诉你,这道――确实就是朕写在密旨中的试题,分毫不差。”顿一顿,他道:“朕担心会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但看这密旨,并不曾打开。” 弘历看着纸上的字思索片刻,咬牙道:“回皇阿玛的话,前夜明玉出事,儿臣一时心急,曾将密旨放在书房里,之后发现有人曾进出过书房,密旨也有被动过的痕迹,虽然火封完好,但儿臣还是有所怀疑,所以在府中搜查,将所有可疑之人罗列了一遍,然后逐个排查,就在喜公公去儿臣府里之前,儿臣已是抓到了那个人,他确实偷取过密旨。虽然火封完好,但儿臣猜测,可能对方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看到里面的内容,否则儿臣不知该怎么解释试题泄露的事。” 胤禛皱眉道:“那他有没有说出背后主使者?” 弘历如实道:“他不知道是何人主使,只是收了人家的钱为人家办事,而事先他也不知道偷取的东西是密旨。” “糊涂东西。”胤禛斥了一句后,盯着弘历道:“朕指你为主考,你却如此不小心,让人有机会偷取密旨,使得试题大范围泄露。你与朕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在说出刚才那些的时候,弘历就知道胤禛会有此问,低头道:“儿臣自知有罪,不敢求皇阿玛恕罪,但求皇阿玛让儿臣将功补过,查出是谁在蓄意破坏这次秋闱。” “若是查不出呢?”胤禛话音刚落,后者便道:“若是查不出,儿臣听凭皇阿玛处置。” 胤禛起身,负手走到弘历面前,凉声道:“朕提醒你,今日已经初四了,初六便是秋闱之期,这短短两天,你确定可以查的出幕后黑手吗?” 弘历凝声道:“儿臣不敢向皇阿玛保证,但儿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好,朕就给你这两日的时间。”说罢,他盯着落在地上的纸,道:“秋闱的题目,朕会重新再拟,至于你是否还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到那时再说。” “多谢皇阿玛。”说完这句话,弘历离开了养心殿,他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在各处酒楼茶馆里转着,发现不过半日的功夫,那道试题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除了个别清高的士子不屑于此之外,余下的皆聚在一起讨论。 一切都像他预料的那样,弘时与英格在听到自己传过去的话后,决定将试题流传开去,使自己难以收拾。殊不知,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破绽也正在无限扩大。 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皇阿玛会知道这件事,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且看皇阿玛的样子,也没有疑心他。现在麻烦的是,要如何抓住英格与弘时的错处,并且让他们寻不到脱身的机会。想到此处,弘历不禁有些烦闷,毕竟如今离科举之时,严格说起来连两天的时间都不到,而他手中只有一个初五,余下的皆还不清楚。 在回到王府后,问了小郑子监视的情况,发现那些人皆与国公府有着些许联系,但只凭这些还远远不足够,必须得有更加实质的证据才行。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国公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爷,要不要将那些人抓起来严刑审问?”小郑子话音刚落,便遭到了弘历的瞪视,“本王管的是吏部不是刑部,更加不是顺天府,无凭无据就将人抓起来,那不是存心给弘时他们送把柄吗?” “王爷息怒。+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小郑子连忙请罪,待得弘历气消了一些后方才小心地道:“王爷,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与这试题的事有没有关连?” “说。”弘历端过旁边未曾倒掉的茶抿了一口,因为茶凉的关系,原本微小的苦味被放大的许多倍,令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小郑子低头道:“多日前,二阿哥曾带着一个人去了国公府,之后就一直不曾再出来过,经奴才多方打探,得知他被软禁在国公府中,除了每日送饭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弘历奇怪地道:“英格与弘时无事软禁人做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就刚才那些,还是奴才让人乔装成送菜的才打听到的,看英国公的样子,对他应该颇为在意。” 小郑子的话令弘历陷入沉思,英格也好,弘时也罢,这两个人都不会做无用之功,每一个举动的背后皆有着他们的用意,这次也不例外。究竟……他们软禁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要软禁他? 正当弘历想要让小郑子再派人混进去打听的时候,突然想起凌若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世间或许有能工巧匠,能够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打开密旨,难不成……就是这个人? 弘历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人,可眼下此人被软禁在英格府中,他根本无法见到,也不能硬闯,这个该如何是好? 不对,有一个人可以见到! 弘历眸光一亮,疾步往外走去,小郑子赶紧跟了上去,待得停下时,他满脸惊讶,因为这里乃是那拉瑕月所住的院子,王爷来这里做什么?以前王爷可是最不喜欢来此处的。 与他一样惊讶的还有那拉瑕月,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王爷来此,可是准备放妾身出去?” “本王有一事要你帮忙。”面对弘历的话,瑕月柳眉为之一挑,“王爷想要妾身做什么?” “本王会以容不下你在府中为由,将你逐出王府,你趁这个机会回到国公府,替本王找一个人。”见他停下了话语,瑕月询问道:“是谁?” “英格与弘时在做什么,你也明白了,不需要本王再说一遍,本王怀疑他们寻了一位了不得的工匠来,可以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打开密旨看到里面的内容,依小郑子打听得来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是被软禁在国公府,你回去找到他,并将他带出来。” 瑕月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凝视良久,开口道:“换句话说,你想要我背叛阿玛是不是?” 弘历平静地看着她,“从你告诉我对付我的除了英格还有弘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背叛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你我之前说过的一切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我不会视你为侧福晋,只会视你为英格的同党。”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如今的她早就没有了退路,只能为了自己,为了将来,拼命一搏,希望她没有搏错。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弘历话音刚落,瑕月便抓住他的手狠狠甩在自己脸上,旋即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样子,阿玛应该会更加相信。不过……你不怕我到时候反悔吗?那样一来,这一局你或许就得输了。” “我依然会赢,区别是只是早与晚罢了,但是你会输掉一切。”她的果决与狠厉,令弘历不禁想起与额娘斗了一辈子的那拉氏,瑕月……真是像极了她这位姑姑。 瑕月笑笑没有说话,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弘历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凄凉,暗自吸了一口气,将不该有的思绪抛诸脑后,吩咐小郑子将瑕月与阿罗赶出王府,既是做戏,就做的像样一些,以免被英格瞧出破绽来。 当瑕月出现在英格面前时,后者甚是惊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被四阿哥幽禁在院中吗?” 瑕月吸了吸鼻子道:“原先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弘历又变了主意,觉得女儿留在府中碍他的脸,打了女儿一巴掌不说,还将女儿和阿罗赶出府,女儿无处可去,只能来找阿玛。” “这个四阿哥,居然这样对你,看样子是根本没将皇后娘娘与老夫放在眼里。”在英格看来,弘历这个举动根本是故意在给自己难堪,冷哼道:“老夫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瑕月趁机道:“弘历一向不喜欢女儿,自然是能闹多大闹多大,女儿现在这个样子,您可不能不管。” 英格目光一闪,道:“阿玛怎么会不管你,阿玛这就让人将你的房间打扫一下,你带着阿罗住进去即可。不过这件事阿玛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明儿个就请皇上为你主持公道。” 瑕月点点头,道:“那女儿先去看看祖父。” “去吧。”英格点点头,他如今也是烦心事一堆,没功夫理会瑕月的事,殊不知这个女儿的心思早就不是他知道的那样了。 到了后院,瑕月先去看了费扬古,随后找了一个以前在府中侍候她的下人,问着最近府中的情况,瑕月是英格的女儿,府里的格格,那人自不敢隐瞒,了,包括最近府里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姓潘。 待那人走远后,阿罗轻声道:“格格,看来那就是王爷要您找的人。” 瑕月朝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带着阿罗来到关押着姓潘者的地方,不止门上了锁,外头还有人守着,那人看到瑕月过来,躬身唤了声“格格”。 这个人瑕月也认识,叫小六子,“你守在这里做什么?里面住了什么人,要这样看守着。” “回格格的话,奴才也不知道,不过老爷吩咐了,这人一定得看牢了,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瑕月点点头,道:“把门打开。”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潘荣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这话让小六子犯了难,“格格,老爷可是说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瑕月便道:“阿玛只是让你看牢他,不要让他跑了,又没说不让人见他,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我将他带走不成?” 小六子闻言连忙道:“奴才岂敢,再说奴才就是再怀疑其他人,也不能怀疑格格您啊。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在瑕月出嫁之前,英格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既是知道,还不赶紧将门打开了,难不成还要我去禀报阿玛不成?”说到此处,瑕月把脸一沉,令小六子一哆嗦,不敢怠慢,赶紧将门给开了。 进到屋中,瑕月随意看了一眼后,将目光停留在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人身上,“你可是姓潘?” 潘荣轩打量着这个他并不认识,却堪称绝色的女子,警惕地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瑕月走到他身前,轻声道:“我问你,你之前可曾帮着开过一封密旨?” “你……你如何晓得?你又是什么人?”潘荣轩满脸惊讶地问着,这件事只有他与英格还有弘时三人知道,为何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会晓得。 问到这里,瑕月已经确认此人就是弘历要自己找的人,心中微定,道:“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自然是想活。”面对这个问题,潘荣轩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忙不迭地说着。 瑕月点头,然心里却犯起了难,她固然可以进到这里来,但想光明正大带走潘荣轩却是不可能的事,守在外头的那个下人绝对不会肯,要是惊动了阿玛,自己在这府里也待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正自这个时候,阿罗忽地道:“格格,他身形削瘦,比奴婢差不了多少,若是换上奴婢的衣裳,再稍加遮掩,乍一眼,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瑕月颇为意外地道:“你是说,让他乔装成你的模样,随我离开?”见阿罗点头,她思索片刻,道:“可这样一来,你便危险了,我很清楚阿玛的性子,他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奴婢实在想不出其他了。其实……奴婢也不见得一定危险,潘师傅离开了,府中一定会出乱子,到时候奴婢想办法逃出去就是了。” 面对阿罗的话语,瑕月鼻子微微发酸,从很小的时候起,阿罗就陪在她身边,一陪就是十余年,对她而言,阿罗甚至比亲人更亲,而阿罗也确实待她极好,为了她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但瑕月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她知道自己如今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若是不能将潘荣轩带出去,她就算回到宝亲王府,也只是幽禁到老的下场。所以,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必须将潘荣轩带出去。 瑕月想了一下,道:“旁的倒是还好说,可是这头发怎么办?” “这个……”听得这话,阿罗也犯起了难,男子都剃前额的,与女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潘荣轩小声道:“小人可以将头发盘起来,然后用一些珠饰头发遮掩的话,应该不容易让人看出来。”他虽然不知道瑕月为何要救自己,但留在这里让他很不安心,迫切地想要离开。 瑕月思虑片刻,咬牙道:“那就尽管一试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么着都要试一试,只要出了国公府,就安全了。 两人迅速交换了外衣,阿罗将发间的珠花全部都摘了下来,而潘荣轩亦迅速盘着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女子,不得不说潘荣轩有着一双无人能及的巧手,借着发饰的掩饰,足可以假乱真。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后,瑕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有机会,就立刻逃出去,待我将他带回王府后,一定想办法来接你。” 阿罗道:“格格放心吧,奴婢会照顾自己的。” 瑕月点点头,带着扮成阿罗的潘荣轩走了出去,守在外头的小六子看到瑕月出来,连忙屈身行礼,带着讨好的笑容道:“给格格请安。” “我当阿玛关了一个多了不得的人,原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真是没兴趣。”瑕月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话,在她身后,潘荣轩极力将头垂低,并用帕子遮掩着自己的脸。 幸好小六子没注意他,只是对瑕月道:“格格说的可不就是吗?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奴才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特意将他关着。” “行了,既是阿玛交待下来的事,你就在此好好守着。”瑕月目光一瞟,道:“阿罗,咱们走。” 潘荣轩低一低头,扶着瑕月伸出来的手,快步往外走去,阿罗与他身材虽然相近,但终究男女有别,那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别扭得紧。 小六子看着瑕月主仆离去的身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来,摇摇头正待收回目光,忽地看到“阿罗”脚上的鞋子,乃是一双布制的黑鞋,一般而言,只有男子才会穿这样的鞋,阿罗怎么会穿这样一双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 细细回想起来,自从刚才出来后,阿罗就一直刻意避着他的目光,好像怕被他看到一样,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古怪? 想到这里,小六子赶紧唤道:“格格……” 瑕月心中一颤,停下脚步,微侧了头道:“怎么了?” 小六子一边朝其走来一边胡诌道:“格格您衣裳有一处弄脏了,奴才来给您掸掸。” “不必了,让阿罗替我掸就是了。”瑕月匆匆回了一句就要离开,无奈小六子三步并作两步,已是来到她面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味盯着“阿罗”看,后者则极力回避着他的目光,不让他一窥庐山真面目。 看到此景,瑕月哪里还会不明白,小六子分明就是起了怀疑,赶紧拦在潘荣轩身前喝斥道:“小六子,你这是做什么?” 当着瑕月的面,小六子不敢过于放肆,道:“格格,奴才觉得阿罗有些不对,能否让奴才仔细看一看?”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父女对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阿罗能有什么不对劲,倒是你这个奴才神神叨叨的,不知想做什么,赶紧让开,别挡着路。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见瑕月拦着不让自己看,小六子越发怀疑,“格格,阿罗她怎么会穿一双男人鞋?且脚看着这么大?” “阿罗一向脚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瑕月搪塞着,刚才在屋中,她也曾让两人换过鞋,但阿罗的鞋潘荣轩根本穿不进去,半穿在脚上反而更惹人注目,所以最后就没换,不想却被小六子看出问题来。 小六子一脸狐疑地道:“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穿一双男人的鞋子,还请格格……” 瑕月骤然打断他的话道:“请我怎样?小六子,我才离开不过一年的功夫,你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居然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格格?” 见她把话说得这么重,小六子赶紧道:“格格息怒,奴才怎敢不听您的话,只是很久没见阿罗了,所以想与她说几句话罢了,怎奈阿罗始终避着奴才,当奴才是毒蛇猛兽一般。” “阿罗与你没什么好说的。”瑕月冷冷说了一句后,道:“我与你说最后一次,让开!” 面对瑕月的强势,小六子心中挣扎着一下,终是不敢太过份,盯着瑕月身后的潘荣轩缓步退到了一边。但在他们离去后,小六子快步离开去找英格,至于那间厢房,有铜锁锁着,他并不担心会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在摆脱了小六子后,瑕月不敢怠慢,带着潘荣轩疾步往前院走后,小六子分明是对潘荣轩起了疑心,虽然自己将他喝退,但他十有八九会去告诉阿玛,所以他必须要赶在阿玛知道之前离开国公府,否则就走不了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人阻拦,倒是临出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护卫说了一句,“格格您才回来又要出去吗?” “嗯,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瑕月匆匆回了一句,正要跨过门槛,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拦住她,不许她离开!” 不用回头瑕月也知道谁站在自己身后,唉,紧赶慢赶,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英格缓步走到瑕月身前,在其身后跟着小六子,英格一张老脸比任何时候都阴沉,凝视良久,他将目光转向躲在瑕月身后的潘荣轩,“将他抓过来!” 随着英格的话,小六子立刻上前朝潘荣轩抓去,这一次瑕月没有再阻止,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在英格面前,自己的任何阻止都没有意义。 在看清所谓“阿罗”的模样后,英格脸颊一阵抽搐,再次将目光转向瑕月,“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不错。”事到如今,再说什么辩解的话都无用了。 “阿玛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帮着外人来与阿玛做对,瑕月,究竟弘历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这样听他的话,还是说,你忘了出嫁那日阿玛与你说过的话,真的将自己当成他的福晋。” “我没有忘。”瑕月迎着英格阴沉冷酷的目光道:“阿玛说的话,我没有一刻忘记,正因为这次,我才会照着一直照着阿玛的吩咐去做,哪怕是这个吩咐会让我陷入困境,也没有任何犹豫。” 英格缓缓点头,冷声道:“既是这样,你今日为何要做这些?为了弘历?呵,瑕月,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就算你真将潘荣轩带到弘历面前,他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始终是那拉家族的女儿。” 瑕月缓缓摇头,“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 英格眉头一皱,道:“为了自己,这话可是让阿玛不明白,阿玛已经让你待在国公府,你还要怎样?” 瑕月冷笑道:“阿玛,我是您的女儿,但同样是您的棋子,从入宫选秀到嫁给四阿哥,再到害嫡福晋小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为女儿铺的路。” “不错,但你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除去四阿哥。”英格话音刚落,后者便有些激动地道:“不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二阿哥可以登上皇位,那女儿呢?女儿的将来,女儿的死活你可有理会过?”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令得守在门外的护卫听得了这席话,皆是震惊不已,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英格脸色难看地盯着瑕月,冷声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瑕月如何肯听,以同样冰凉的声音道:“不必了,女儿怕进去了就再没机会走到这里。” “你以为站在这里,就可以踏出这扇大门吗?我告诉你,没我的话,你这辈子都休想走出这里!”瑕月的背叛,令英格动了真怒。 瑕月扯一扯嘴角,看着英格身后的街道,那里虽然有人,但离此太远,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说话,也帮不了她。至于那些个护卫,倒是听到了,但根本没用。 真是可惜啊,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为自己的将来,放手一搏,结果却这么快就失败了。 “自小你就聪明绝顶,所以我疼惜你更甚于你姐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居然去帮自己的敌人,简直就是蠢笨至极!”面对英格的话,瑕月吃吃一笑,讽刺地道:“依阿玛的话,我就该被阿玛利用到死是吗?” 不等英格开口,她再次道:“可惜啊,阿玛将女儿教育的还不够,让女儿无法心甘情愿的为家族搭上性命。” 英格阴声道:“我何时要你的性命?” “你明知道弘历最宠爱嫡福晋,却非要我在那个时候,令明玉小产,这不是要我性命是什么?当时若非五阿哥拦着,我就没命了。可你呢,你倒是来了,却根本不说怎么救我,只让我好好待在那里,说一些根本不着调的空话。阿玛,你扪心自问,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英格厉声道:“不论有还是没有,你都是我女儿,你都是姓那拉的,可是最终你却选择了背叛这一切。”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两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神色忽地一变,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光亦在此之后迅速亮了起来,不等英格察觉不对,她已是道:“成王败寇,既然落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不过阿玛,你真觉得这一局是你赢了吗?”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英格面无表情的说着,正要命人将瑕月与潘荣轩押进去,一个护卫跨过门槛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大人,宝亲王来了。” 英格目光一凛,回身看去,果见弘历下了马朝自己走来,可恶,竟然在这个时候过来,难怪刚才瑕月突然问那句话,哼! 弘历轻笑着朝英格拱手道:“本王来此拜会,想不到英格大人就在府门口,可真是巧了,难不成英格大人未卜先知,晓得本王这时候会过来?” “王爷说笑了。”英格虚笑着道:“不知王爷来此,有何指教?” 弘历低头一笑道:“哪有什么指教,本王不过来此接本王的侧福晋回去罢了。”说罢,神色温柔地朝瑕月招手道:“瑕月,咱们回去吧。” 虽然知道弘历是假装的,但面对那抹温柔时,瑕月的心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有一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在心底深处蕴酿。 英格伸手拦住欲往弘历方向走去的瑕月,冷笑道:“王爷不是早就废了瑕月侧福晋之位,并且将她赶出王府了吗?怎得如今又说来接她,王爷不觉得可笑吗?” 弘历故做惊诧地道:“本王何时将瑕月赶出过王府,是她自己说思念娘家病重的祖父,所以本王才让她回来一趟,如今既已看过了,自然该回去了。” 英格是什么人,哪里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蒙过去,当下道:“王爷何时学得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瑕月害得宝福晋小产,你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会再接她回王府。” 弘历笑着摇头道:“本王之前确实识以为瑕月是故意的,但后来福晋醒来,与本王说了许多,本王方知是冤枉了瑕月。今儿个一早去见她,已是复了她侧福晋之位,只是宗人府那边还没来得及过去一趟罢了。” 英格凉笑道:“王爷说的倒还真像一回事。” “本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如何,现在可以让本王带自己的侧福晋回去了吗?” 英格如何会答应,“我与瑕月还有些话要说,一时半刻也说不完,所以王爷不若先回去,等我们父女说完之后,我再送瑕月回去。” 弘历挑一挑眉,对瑕月道:“你与英格大人还有什么话没说吗?” 瑕月微微一笑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继续待着,妾身不知还应该说什么好。” “既是这样,咱们就回去吧。”说罢,弘历伸手过去,却被英格所阻,他眸光一沉,道:“瑕月已经说得很清楚,没什么好再说的了,本王不明白英格大人为何三番五次阻拦,不让本王将瑕月带走。” 英格神色阴晴不定,他不愿将人交给弘历,但不交又交待不过去,毕竟弘历还认瑕月是侧福晋,他无权阻拦。 几经思量,他咬牙带着一丝憋屈道:“好,你将她带走就是了。” 瑕月眸光微闪,拉过潘荣轩的手道:“走,咱们一道离开这里!” “慢着!”英格豁然转身,盯着瑕月一字一句道:“你要走可以,但他是我国公府的人,你无权带他走。” 瑕月不在意地道:“据我所知,是阿玛将他囚禁在府中,而非他自愿留下,也没卖身契,阿玛说他是你国公府的人,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英格此刻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与自己做对的女儿,强捺了冲动道:“这个不用你管,总之此人你绝对不能带走!” “若我非要带走不可呢?”这次说话的是弘历,早在看到瑕月的时候,他就猜到瑕月身边那个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此刻怎肯放弃。 “我说了不能就不能!”英格此刻也顾不得是否撕破脸了,潘荣轩此人至关重要,绝对不能落在弘历手上,没有任何可谈余地。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潘荣轩道:“你可愿跟我们走?” 虽然眼前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年过四旬的潘荣轩却不敢有任何小觑之色,而刚才更是让他听清楚,另一个人是当朝的王爷,这样的人就连强势如英格也不敢对他怎样。虽不知他找自己做什么,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继续留在这国公府中,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点头道:“草民愿意跟随王爷与福晋。” “好。”弘历闻言朗笑一声,道:“英格大人都听到了,他自愿随我们走。” 英格盯着他,忽地笑了起来,“看样子王爷是非要闹事了,不过,不管怎样,这里都是英国公府,你是不可能带他离开这里的。若你非要闹事,我奉陪就是。”随着他这句话,随后赶到的一群护卫,都握紧了手里的刀,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弘历瞥了一眼,不在意地道:“英格大人误会了,本王怎么会闹事呢,不过你这样软禁他人,怎么着也说不过去,若英格大人拿不出卖身契又不肯放人的话,那本王唯有去请顺天府尹过来一趟,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说不定还会惊动皇阿玛,英格大人真想这样吗?” 英格扭曲着脸,厉声道:“你……宝亲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弘历根本不惧他,上前一步道:“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你心中有数,要不现在让本王将人带走,要不闹到顺天府乃至皇阿玛那里,你自己选吧。” 他轻描淡写的话,英格心中却如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该死的,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早知这样,就该杀了潘荣轩,省得闹出今日的事来。 交了,潘荣轩很可能将他与二阿哥供出来;若是不交,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这……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失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何,英格大人想好了吗?若你实在想不好,本王建议还是去将顺天府尹请来,把人带到顺天府去,只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连本王都说不好。” “不必了!”英格用力攥紧双手,吐出一句无比艰难的话来,“你将人带走就是了!” 闻言,弘历眼中笑意一深,再次拱手道:“那就多谢英格大人了。”说罢,他朝瑕月招手,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她与潘荣轩顺利来到弘历身边。 就在弘历准备离开的时候,瑕月道:“阿罗还在府中,她是为了救人才被留下来的。” 弘历微一点头道:“阿罗是瑕月最看中的侍女,刚才一时着急没能带出来,还请英格大人将她带出来。” 英格用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朝小六子低吼道:“还不去将人带来。” 连潘荣轩都交出去了,再扣着一个丫头也没意思,待得阿罗出现后,瑕月感激地朝弘历点点头。 “告辞!”弘历朝英格点点头,带人离开了国公府,在他们离开后,英格用力一拳捶在坚硬的门框上,面容狰狞如恶鬼,“备轿,去定亲王府。” 当弘时知道潘荣轩居然落在弘历手中,当场发飙,狠狠将手边的茶盏掼在地上,碎片四溅,面色狰狞冲到英格面前,咬牙切齿地道:“舅舅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将潘荣轩交给弘历,你知不知道他可以令我们前功尽弃,甚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就算是杀了他,也绝对不能落在弘历手中,这后果,你我都承受不起啊!” 英格一脸懊恼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当时的情况实在由不得我,若是不交给弘历,他就要请来顺天府尹,到时候事情只会闹得更大,甚至于咱们连商量对策的余地都没有了。我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瑕月,这个死丫头吃里扒外,实在是该死!” 弘时烦燥地在书房中来回走着,被弘历知悉了他们的计划,从而被迫改变原先的打算已经令他很窝火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一遭事情,实在是……实在是恼火的恨不得杀人。 “那拉瑕月!”弘时一拳捶在朱红色的圆柱上,厉声道:“本王早晚要杀了这个女人!” 对于他来所,所有敢于坏他计划的人都是仇敌,无谓亲与不亲,更不要说那拉瑕月弄出这么大的祸来,根本无法容忍。 对于他的话,英格没有一丝在意,因为就连他自己此刻也恨不得杀了这个女儿。却不想想,瑕月会那样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他们给逼的。 “二阿哥,眼下该怎么办,潘荣轩被带走了,咱们做过的事,一定会被他说出来的,闹到皇上面前,咱们……咱们……” “所以我才说你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他!”弘时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想了一会儿道:“我一时之间也没好办法,此事还是要入宫去与皇额娘商议才行。另外,舅舅你调动暗鹰他们,看今夜能不能潜进老四那里,将潘荣轩给杀了。” “好。”话虽如此,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希望并不大,弘历费尽心思才将潘荣轩夺到手,必定派人重重保护,令他们难以寻到下手之机,但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上一试。 在与英格说过话后,弘时没有耽搁,立刻命人备马入宫,往常他都是乘轿,如今骑马,可见心中之急切。这一路上,弘时想了许多,也终于确定了见到那拉氏后所要说的话。 坤宁宫中,小宁子正在教那只西洋狗跳铁圈、翻滚、做揖等一连串的动作,逗得那拉氏颇为开心,看到弘时进来,笑道:“来得正好,快来瞧瞧,这只狗颇是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 弘时扯了扯嘴角,轻声道:“皇额娘,儿臣有重要的事要与您商量。” 那拉氏敛去脸上的笑意,挥手命宫人退下,只留下小宁子一人,“出什么大事了?” 那拉氏清楚这个儿子,若非大事,他绝不会这样扫自己的兴,待得从弘时口中知道一切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不禁豁然变色,“瑕月竟然帮着弘历对付你们?” “是,儿臣不知道弘历给她灌了什么迷汤,把她整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说到瑕月,弘时恨不得将其生撕了才解恨。 那拉氏摆摆手道:“罢了,此事姑且不说,最要紧的是如何度过此劫。” 弘时苦笑道:“恕儿臣直言,除非能够杀了潘荣轩,否则这一劫是绝对度不过的,但要杀他,谈何容易。” 那拉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旋即似明白过来,道:“你这么说,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是,这一路上儿臣想了许多,此局本该完美无瑕,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间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变故,到了现在,这个局已是千疮百孔,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也根本没办法修补。” 那拉氏盯着他道:“继续说下去,本宫听着。” 弘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斟酌了一下道:“儿臣知道皇额娘一向足智多谋,但此次事情变化到这个地步,想来就是皇额娘也回天无力。既然局破得没法修补,那么就只有舍弃了,可是儿臣与舅舅都身在其中,两个人都想要从中脱身,谈何容易,除非可以舍弃其一。” 在听得最后那句话时,那拉氏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扶手,凉声道:“你是想要舍弃你舅舅?” 弘时跪下道:“不敢隐瞒皇额娘,儿臣确实有此想法,但儿臣不敢私自决断,若皇额娘觉得舅舅比儿臣更重要的话,皇额娘可以舍弃儿臣,儿臣不会有任何怨言。”说到这里,他抬起微红的双眼道:“但凡还有一丝办法,儿臣就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此刻,真是没有办法了。” 那拉氏无声地盯着弘时,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方才叹道:“此局本是为对付弘历而设,结果却被弘历反过来对付我们,实在是失误!”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残酷无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知错,会有这样的变化,儿臣实在是没想到,也怪儿臣低估了弘历。”每每说到这个,弘时也是满心恼恨,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拉氏起身越过弘时,来到长窗前,看着院中的花木;入了秋季,万物皆开始变得萧索,没有了春夏时蓬勃的生机。虽然坤宁宫在宫人的极力维持下,并没有出现任何枯败之景,但到底还是所区别;或许……就连看的目光都有所不同。 弘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那拉氏开口,毕竟这一次他所提的建议,非同小可。 不知过了多久,那拉氏幽幽道:“除了让你舅舅顶下这件事,当真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弘时低头道:“保住舅舅,由儿臣顶下这件事,皇额娘放心,儿臣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这个篓子本来就是儿臣捅出来的。若不是儿臣要对付弘历,根本不会有这些事。” “对付弘历是势在必行之事,又怎能怪你。”那拉氏再次叹了口气,回过身来,“而且……这件事除了你舅舅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够顶下了。” “儿臣……”不等弘时说下去,她先一步摇头道:“你不行,因为潘荣轩是从英国公府带走的,又曾差点与弘历起冲突,英格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可他是皇额娘的亲弟弟,儿臣实在不忍心。”那拉氏走到弘时面前,伸手扶起他道:“弘时,你是本宫亲自抚育长大,虽然你现在变了许多,但本宫还是可以看懂些许,你心里一直是想让英格顶罪的对不对?” 弘时沉默许久,终是点头道:“是。”在感觉到那拉氏收回手时,他又道:“但儿臣刚才那些话,并不是想试探或是欺骗皇额娘,只是不想让皇额娘太难过,若皇额娘非要儿臣去顶罪,儿臣也甘之如饴” 叹息声在弘时耳边响起,“本宫确实舍不得英格,但舍了英格,那拉氏一族尚有崛起的希望,但若舍了你,就真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甚至可以说本宫亲自将弘历送上了皇位。” “皇额娘……”弘时还待要说,那拉氏已是摇头道:“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心里敝亮的很,这是英格命中注定的劫数,谁都救不了。” 弘时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那拉氏十有**会同意他的决定,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安,怕她顾念血脉姐弟之情,不忍英格遭难。 “只希望……英格可以留下一条性命。”那拉氏在无尽的叹息中说出这一句话来。之前她也曾经历过失败,可是从根本来说,她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势不如人罢了,可眼下,她却是要失去自己的亲弟弟,英格一去,那拉氏家族虽不至于倒,却是崩了一大块,令她不得不忧心。 果然,皇权的争斗才是最残酷无情的…… “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竭尽所能,保住舅舅的性命,这一点,儿臣可以用性命起誓。”其实弘时也不想将英格推出去当替死鬼,可被逼到这份上,已是没有了其他办法。 “本宫相信你。”那拉氏点头之余,又道:“还有一点本宫要提醒你,虽说英格可以代你承下所有过错,但潘荣轩是见过你的,到时候他一定会将你与英格都扯出来,你好好想想怎么抵消他那些话所带来的影响,不然你依然会有麻烦。” 这一点是弘时刚才没想到的,神色凝重地道:“儿臣知道。” 那拉氏再次看了他一眼,道:“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本宫会与英格说,在此之前,你好生待在王府之中,不要再做任何事。” “是,儿臣告退。”在弘时退出后,那拉氏长出了一口气,脚步踉跄,小宁子连忙扶住她道:“主子,您坐下歇会儿。” 那拉氏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过了许久方才道:“去传英格。” 小宁子小声道:“主子,您真下定决心了?” 那拉氏涩声道:“不下又如何,难道让他们两个都被弘历算计在内,毁了前程吗?而且本宫刚才已经答应弘时了。” “奴才觉得二阿哥刚才那些话,就是以退为进,逼着主子将英格大人推出去替他挡灾消难,您这样做,可不是正趁了他的心意吗?”小宁子跟在那拉氏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对于弘时今日这番态度,多少看出了一些本质。 “本宫何尝不知弘时的心思,但本宫不得不承认,他想的并没有错,少了一个英格,那拉氏一族还有希望,少了他,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弘历会成为帝位的不二人选,到时候本宫与那拉氏一族,皆会成为他们铲除的对象。若非要说有什么意见,就是弘时在这件事情上的果决狠厉,丝毫不念舅甥之情,幸好本宫尚能控制他,否则还真有些危险。”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拉氏目光深幽如一潭池水,令人看不透深浅。 不等小宁子再说话,她挥手道:“去吧,去将英格唤来,本宫与他好好说说。” 都说到了这份上,小宁子也没什么好再多说的了,依着她的话前往国公府传英格入宫。 英格垂头丧气回到国公府,也正想着是不是要入宫与那拉氏商议一番,听得小宁子来传,二话不说,立刻随其入宫。 待得见过礼后,那拉氏忽地道:“英格,本宫记得幼年时,你最喜欢跟在本宫身后是不是?” 英格一怔,旋即顺着她的话道:“是,臣当时尚小,与娘娘最为亲近,所以总喜欢跟着娘娘跑。” “是啊,一晃眼都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可有时候想起来,就仿佛一切还在昨日一般。”那拉氏的话引起了英格的感叹,“是啊,有时候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娘娘与臣都已不再是幼时模样了。” 那拉氏颔首道:“不过任时间如何匆匆,你都是本宫心中最看重的弟弟。这些年,本宫幽居深宫,宫外的事,一直是你在忙前忙后,任劳任怨,本宫虽不说,心里却一直记着,从不曾忘记。”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里,英格终于听着有些不对了,小声道:“娘娘是否有什么话要与臣说?” 那拉氏神色平静地道:“弘时刚才来见过本宫,与本宫说了瑕月的事。” 一听这话,英格连忙道:“都是臣教女无方,养出瑕月这么个吃里扒外的逆女来,娘娘放心,臣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那拉氏抬一抬手道:“此事不急,如今最要紧的是弘历那边,英格,你可有应对之法?” “这个……”英格疑心地道:“娘娘您与二阿哥没商量出结果来吗?” “倒是商量了一个出来,不过本宫想先听听你的意见,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但凡还有选择,那拉氏就不想做出自斩一臂的事情来。 英格满脸内疚地道:“恕臣无能,实在想不出什么周全的法子来,除非今夜能够杀了潘荣轩。” 那拉氏点头,道:“这件事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弘历不会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至于杀了潘荣轩,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一个不好,甚至会在京城闹出大风波来。也就是说,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出面顶下。” 英格脸色微变,似是明白了什么,双手微微握紧,却是没有插嘴,静等着那拉氏说下去。 “弘时是咱们一族的希望,他绝对不容有事,而且人是从你国公府带走的,所以一旦皇上问罪,本宫希望你能担下所有的事情,让弘时避过此劫。”那拉氏一直仔细注意英格的表情,见其身子微微发抖,叹然道:“本宫也不愿做这个决定,但这次弘历实在是将咱们逼到了绝境,没有其他法子了。英格,为了家族与未来,本宫不得不与你开这个口,不过你放心,本宫已经与弘时说过,到时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只要弘时登基,你立刻就会没事。” 英格怔怔地看着她,呆愣了许久方才挤出一句发干的话来,“娘娘,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那拉氏苦笑道:“若有,你觉得本宫会与你开这个口吗?本宫就算再狠心,也不至于害自己的亲弟弟。要怪就怪瑕月,这次咱们皆可说是被她害惨了!” 说到瑕月,英格恨得牙根痒痒,这个贱丫头,当初真不该生下来。 恨归恨,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那拉氏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自己开口。 英格不想失去眼下的一切,不想成为那只替罪羊,但他也清楚,那拉氏说的没错,必须得有人出面承认一切,而弘时是家族崛起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 他想了很久方才再次开口,带着一丝悲壮道:“好,臣答应娘娘,担下所有事,若臣真的死了,还请娘娘……” 那拉氏打断他的话道:“本宫说过,一定会保下你的性命,你别太担心。” 英格苦笑道:“臣不是担心,臣只是想与娘娘说,千万不可让四阿哥登上皇位,那样必将毁了咱们一族的百年基业。”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冷光,“本宫说过,能登上大位的,除了弘时不会有第二个人,本宫绝对不会让钮祜禄氏趁心如意。” “那就好!”英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连背都躬了起来,“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臣先行告退。臣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尤其是暗卫那边,若臣不能再执掌,转到二阿哥手中,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他如今比臣更有能力掌管好这些。” 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拉氏心中也有些难过,带着一丝哽咽道:“若今夜可以刺杀成功,那么你便不需要担负这些。” 英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佝偻着身子在夕阳下离开了坤宁宫。 在其后面是一阵幽长的叹息,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就像命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一样。 至于弘历那边,在安排好了潘荣轩后,亦来见了凌若,后者看到他嘴角微扬,轻笑道:“今日看着与昨日有所不同,如何,是否有什么好消息想要告诉本宫?” 弘历神色有些古怪地揉了揉脸颊,“看来儿臣还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才一见面,便让额娘看出来了。” 凌若淡淡地道:“荣宠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这些话虽然没错,但真要完美无瑕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与情绪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不要说你是本宫的亲生儿子。” 弘历笑笑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将这一日发生在宫外的事情说了一遍,随着他的话,凌若神色几番变化,最后轻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将那拉瑕月给拉拢过来,让她帮你做事,这次可真是利用她来反制了英格。” “那拉瑕月是一个聪明人,她很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尤其是在经过这次英格的利用后,更加清楚。儿臣之所以能让她倒戈,英格居功不小。”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好事,若本宫所料不错的话,英格与弘时今夜必定会有动作,你一定要保护好潘荣轩,不可让他遇险。其实……”凌若凝思片刻道:“你也可以现在就带潘荣轩去见你皇阿玛,省得夜长梦多。” “儿臣想等小郑子那边查出线索后,再禀告皇阿玛,否则只凭潘荣轩一人的口供,未必能定他们的罪。”这一次,弘历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一定要将他们给拉下来,而非像以前一样,总是有惊无险。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若是因为你的拖延而让潘荣轩有危险,甚至是丢了性命,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凌若神色凝重地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他们今夜一定会有一场凌厉至极的反扑,毕竟你现在抓着的,可是他们今后的命脉,他们必定会疯狂。” “儿臣知道,所以儿臣并没有将潘荣轩安置在儿臣的府中,而是秘密送去了十七叔那里,而十七叔也调集了他自己与十三叔所有的心腹重重看守,相信不会有问题。”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能想得如此周到,甚是不错,总之你记着,凡事小心为上,莫要因为大意而出了篓子。” 弘历凉笑道:“二哥如此‘英明睿智’,儿臣若是再不小心一些,岂非永远没有赢他的机会。河南一行,真是让二哥脱胎换骨,但儿臣依然不会输给他,额娘您看着吧,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儿臣!” 不论是弘时还是弘历,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必赢的心思,然赢家只有一个,不知最终命运的齿轮会停在何人面前…… 弘历没有陪凌若用晚膳就离去了,虽然他已经都安排好了,但还是要亲自去盯着,对弘时……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当夜色笼罩住整个京城的时候,亦意味着一场争纷即将开始。 这个时候,定王府中,弘时却独自在下着一盘棋,仿佛外头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他眼中只有棋盘以及落在上面的黑白二子。 唯独王忠知道,自家主子并不喜欢下棋,当他下棋时,意味着在思索一些难解之事。 弘时知道,英格今夜会派人去弘历那里,做最后一搏,但想来弘历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定会有所准备,想要取潘荣轩的人头绝对不容易。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推英格去死,毕竟这个舅舅还是极有用的,唉,只能寄望于今夜有成功的希望了。 “王爷,英格大人来了。”王忠的话惊醒了弘时,正想说请他进来,忽地又改变了主意,亲自起身往外走去。 夜色下,英格犹如孤魂野鬼一般站在外头,弘时迎上去,长揖一礼道:“弘时见过舅舅,舅舅请!” 英格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二阿哥说,不知二阿哥是否方便?” “舅舅有话教诲,弘时怎会没空。”这个时候,弘时对英格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客气,至于为何如此,彼此心里都清楚。 待得进到屋中后,英格看到摆在桌上的棋盘,道:“二阿哥自己一人在对弈吗?” 弘时点点头,旋即道:“既然舅舅来了,不如请舅舅与我对弈,可好?” “好,我也有很久没有下棋了,而且……这可能是我所能下的最后一盘棋了。”英格带着涩冷的笑意在椅中坐下,弘时在其对面坐下后,迟疑着道:“舅舅,你可有怪我?” 英格摇头道:“是我自己教女无方,教出瑕月这个叛徒来;也是我不够果决,没有在潘荣轩被带走前将他击杀,试问我如何有资格怪二阿哥,不过这次的事,实在令人意外,本该是四阿哥承受这一切,结果却完全反了过来,说到底,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小瞧了四阿哥。” 弘时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舅舅说得是,确实是咱们小瞧了弘历,没想到他竟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 英格叹一叹气,语重心长地道:“所以,你下次再要对付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若再出现这样的局面,可没有人能够帮你了,皇后娘娘虽然是后宫之主,但有熹贵妃从中阻碍,娘娘可谓是举步维艰。” “弘时知道,弘时一定会牢记舅舅的话,绝不敢忘。”弘时始终保持着谦虚之色。 英格点头,抬起颤抖的手取过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轻声道:“我已经交待了暗鹰他们,若今夜不能击杀潘荣轩,往后他们会悉数听从你的命令,哪怕你要他们自尽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这本是我们手中最强有力的武器,可惜马齐那件事,令我们损失了许多人手,如今更是用一个少一个,虽然依然在培养,但想要成为可用之才,少不得还要几年,今夜过后,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所以你往后再用,一定要尽量避免损失。至于他们聚集的地方,你心里皆有数,不必我再说一次。” 弘时一边下着棋一边应声,说完暗卫的事后,英格又细细分析了如今朝中的局势,并将他们安插着的人手皆一一说了,包括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这两头。 “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皆有我们的人,可惜一个被怡亲王压着,另一个也被佛标压得牢牢的,否则咱们就可以更进一步控制京城的局势了。”就在乡试之前,胤禛下旨让佛标任步兵衙门统领。 弘时把玩着手中的黑子,凉声道:“十三叔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行,如今整日缩在怡亲王府养病,之所以还控制着丰台大营,无非就是靠着以前那些老兄弟还有往日的威信,但我看他的身子根本支持不了多久,一旦他死了,之前那些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至于佛标……”说到这里弘时话音一顿,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于此人颇有些犯难,良久方道:“他儿子如今与弘历共乘一船,他自然也成了弘历的人,步兵衙门被他所控,还真是有些麻烦。” 英格叹道:“是啊,怡亲王那边至少还有些盼头,但佛标那边就难了,他不死,咱们的人永远没办法出头。所以往后二阿哥一定要多看着步兵衙门,看能不能揪出佛标的错来,然后扶持咱们的人上位,如此一来,对于您往后争位颇为有利,也可以说是给二阿哥你留的一步退路。”步兵衙门与丰台大营,一位于京城外,一位于京城内,当初允禩夺位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握住这两个集中了京城兵权的地方,否则今时今日坐在养心殿的,或许就不是胤禛了。 弘时过了很久方才沉眸道:“舅舅觉得皇阿玛不会传位给我?” “唉,我也不愿这么想,但我总觉得皇上过于偏向四阿哥,若四阿哥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只怕始终会是皇上心中的不二人选。二阿哥,恕我这个做舅舅的说句实话,想要让皇上传位给你,并非没有可能,但实在很难很难。但是……”说到此处,英格眼神一沉,下棋的手抖得越发利害,“你与我心里都明白,你是绝对不能输的,所以,万一皇上龙归大海时,真的传位给四阿哥,你……一定要争一争。”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王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知道他所谓的争一争是什么,就与允禩当时所做的一样,逼宫夺位,若是成了,就从此坐拥天下;若是败了,或许会落得比允禩更加不堪的下场。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不等他说话,英格又道:“当然,这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做的,可避还是要避。” 弘时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缓缓道:“弘时明白,但如果可以多掌握一点势力与兵力,还是有好处的,所以我会尽力去争取,但不会轻举妄动,以免自毁根基。” “你能这么想最好。”因为手指的颤抖,棋子被摆错了位置,原本还不分胜负的局势,一下子出现了变化,但英格并不在意,最重要的一盘棋已经下对了,其余的实在不算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算现在要我的性命,也不打紧。” “舅舅别这么说,我与皇额娘说过,就算明天真走到那一步,也会尽力保住舅舅的性命。”弘时话音刚落,英格便摆手道:“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对四阿哥维护得很,他若知道我针对四阿哥,不牵连别人就已经不错,哪里还能放过我。” 他的话令弘时沉默了一下,许久方才道:“皇阿玛也是人,总会有他的弱点,只要寻对了,我相信舅舅依然会有一线生机。” 英格扔下手里的棋子,走到门外,看着漆黑的天色以及刚刚升过树梢的月亮,“希望可以活着,这样舅舅就能亲眼看着你踩着四阿哥的背君临天下。” 弘时走到他身边,道:“舅舅让暗鹰他们何时动手?” “子时二刻。”听着英格的话,弘时道:“在舅舅来之前,我推想了许久,我担心弘历有可能将潘荣轩藏在其它地方,这样一来,就算暗鹰他们潜入宝亲王也无用。” “藏到其它地方?出城吗?”不等弘时回答,英格便摇头道:“不可能,我一直派人盯着城门,并没有发现四阿哥府中之人的踪迹。” 弘时摇头道:“不需要出城,只需要藏在其他府邸便可以了。” 虽说英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总想逃过此劫,是以一听这话连忙问道:“那你能推测出是哪里吗?” “最有可能的,莫过于怡亲王府与果亲王府,这两人与熹贵妃的关系,舅舅是知道的;若我是弘历,一定会将人藏在他们其中。” 英格皱眉道:“照你这话,我该立刻派人去这两座王府查探才是?” “最好是如此,也算是以防万一了。”得了弘时这句话,英格不再犹豫,吩咐了随同自己前来的心腹,让他赶去通知暗卫,除宝亲王府之外,再派出几人分别去上述两座王府打探情况。 “舅舅,今夜你就在我这里吧,有消息了让他们来此通报就是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向您请教。”弘时确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但终归是还年轻,有些地方不如英格,若是今夜不能成功,英格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可能再待在朝中,他自然得要抓紧时间询问。 英格也能猜到弘时的想法,点头再次回到了桌前,一边下棋一边与弘时说着话,随着棋局厮杀越来越激烈,时间也渐渐推移到了子时。 得了英格吩咐的暗鹰带了几个人悄悄前往宝亲王府,他们只是需要找到潘荣轩,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毕竟若真打起来,死伤姑息不论,事情也会闹大。 但想要不声不响地找到人,显然没那么简单,在弘历的安排下,王府戒备比以往森严了许多,暗鹰等人才刚潜入院中没多久便被发现了,被团团围住,而潘荣轩究竟在何处,仍旧是一无所知。 在围住了暗鹰等人后,阿德抽出腰间的长刀,对手下道:“王爷说了谁能擒下这些人,就赏银五百两!” 他一说这句话,底下那些人皆是两眼放光,五百两啊,他们一年的禄银也百多两而已,五百两可是得好几年不吃不喝才攒得下来。 想到这里,一个个动起手来,皆如不要命一般,令原本人数就处于劣势的暗鹰等人更加岌岌可危,一边抵挡一边寻思着逃走。 宝亲王府,只是一个开端,怡亲王府与果亲王府,皆先后发现有人潜入府中,其中又以果亲王府战况最为激烈。 潜入果亲王府的暗卫头子名叫暗隼,他与他带来的人最擅长暗杀,虽然人数远不如对方,却被他们借着黑夜的便利,神出鬼没,不断袭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最后竟然将战局扳成了平局。 虽然已经有人去顺天府将这件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立刻带人来此,但远水解不了近火,而英格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已是不惜一切,只求杀了潘荣轩。 阿衡知道弘历将潘荣轩交给了自家王爷,若是自己败了,潘荣轩很可能有性命之危,所以他一直咬牙极力阻拦,但对付这些习惯在黑暗中出没的暗卫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底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自己也受了许多伤,形势实在不利。 隐在暗处的暗隼看着狼狈不堪的阿衡,露出一丝冷笑,悄悄潜到阿衡身边,正要给他补上致命的一刀,突然心中毫无预兆地生起一阵危机感,像他这种整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对于自己的直觉从不会有任何怀疑,所以在没发现任何征兆之前,他便迅速蹲下了身子,下一刻,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风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喝,回头看去,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手下,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枝利箭。 暗隼迅速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但那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更不要说看清是谁在那里射箭,不等他细想,第二枝第三枝箭又先后射来,一会儿功夫,他手下的人就死伤好几个,他连忙叫道:“赶紧将附近的灯都灭了!” 暗卫闻言,连忙奋力出手,一边抵挡着射来的箭一边灭灯烛,不得不说他们彼此之间配合非常默契,只一会儿功夫,就将附近的灯都灭了,令得此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虽然有月光,但那些光茫,根本不足以瞄准。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折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果然,箭停了下来,并且原先阻击他们的人也在一瞬间退去。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然不等暗隼松一口气,消失不久的利箭就再次出现,虽然已经没了灯光,但箭依然奇准无比,没有射空,不一会儿功夫,他带来的人又死了一个。 暗隼心中大惊,已经没灯了,对方怎么还能瞄准,这实在不合常理,难不成有人会妖法?当他自己也中了一箭后,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不是妖法,而是他们自己刀上衣上不知何时沾了磷粉,之前灯亮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一旦灭灯陷入黑暗之中,那些磷粉就开始散发出幽幽的绿光,显得格外诡异。 所谓磷粉,就是从死人骨中提取出来的磷,也是乱葬岗中常见的鬼火,可是他们身上怎么会有磷粉?在联想到那些人迅速退去时,暗隼总算想明白,必是刚才那些人,在刀上抹了磷粉,在交战中那些磷粉被震落,沾染到了他们身上,从而让他们成为远处那人的箭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发现灯熄了,那些人就立刻退走,一丝迟疑也没有。 好毒的心思!虽然恨得牙痒痒,但面对那一枝枝能要人命的利箭,暗隼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恨意,将沾染着磷粉的衣裳脱下,好让对方失去目标,但刀却有些麻烦,若是扔了,他们就手无寸铁,可若是不扔,等于仍在为对方指路。 射箭的不是别人,正是允礼,自从弘历将潘荣轩交给他,并说明了此人的重要后,允礼就在府中多番布置,包括这磷火。 在又一枝箭射出后,允礼轻叹了一口气,因为原本在黑暗中极为明显的绿光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仅余很少一些在暗中隐隐约约。 “看来他们发现问题了。”站在允礼身后的索里这般说着,后者颔首道:“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这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了,只是即来了本王这里,就休想全身而退,取火箭来。” 索里目光一惊,却是没有说什么,径直为他取来一枝箭,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枝的箭头上燃着熊熊的烈焰,允礼搭箭于弓上,在绿光闪动的那一瞬间,迅速射出,在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后,火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在绿光上。 这是其中一个暗卫的钢刀,他们除去外衣,却没有舍弃手里的刀,从而给了允礼射出这一箭的机会。 他原不在意,但下一刻,原本微弱的火光骤然大亮,沿着刀柄迅速向上烧来,一瞬间就包围了他的全身,令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忙不迭地把刀扔了,可火已经被点燃,又岂是扔了刀就可以没事的,磷粉不止可以照明,还是最好的助燃物。 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连见惯了死人的暗隼也不禁心惊胆颤,在险之又险的避过一枝箭后,不敢再留恋,迅速带着仅余的一个人跃上王府高墙离去,唯恐晚一些就会落得与那人一样的下场。 在一箭没有射中暗隼后,允礼微微叹气,将弓箭交给一旁的索里,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将这些人全部击杀的机会,不过今夜至少是太平无事了,只待明日过后,便可以将潘荣轩交还给弘历,让他带到胤禛面前,叙明英格与二阿哥的万般恶行。 全身着火的那个暗卫,哀嚎了很久方才在熊熊烈火中死去,化为一具焦尸。允礼正带人清点死伤人数时,有下人来禀报,说夫人有事请他过去一趟。 下人口中的夫人便是往日的勤太妃陈曦,如今的她已没资格被称一声太妃。 得了下人的禀告后,允礼匆匆来到陈氏所住的院中,进去后,只见陈氏正抚着胸口坐在椅中,神色颇有些惊慌,孟氏正站在她身边轻声抚慰着。 允礼快步来到陈氏身前,道:“额娘,您怎么了?” 虽说陈氏如今已不是太妃,但生性孝顺的允礼对其反而比以前更加尊敬,没有丝毫怠慢。 看到他出现,陈氏连忙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听着一直有人在惨叫?” 一听是这事,允礼连忙道:“没什么,是有人闯入王府意欲不轨,被儿子发现之后下令诛杀,不曾想惊扰了额娘,实在是儿子的不是。”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闯王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陈氏一脸惊诧的说着,若是破落的王府也就罢了,可允礼现在深受胤禛倚重,怎会有不开眼的宵小胆敢闯进王府行凶。 “儿子也不知道,不过儿子已经将他们捉下,不会有的事。”允礼话音刚落,孟氏忽地道:“妾身听说今儿个四阿哥来见过王爷,还带了一个人来,会不会是与这个有关?” 一听到弘历的名字,陈氏连忙问道:“四阿哥,他来找你做什么?他带来的又是什么人?” 允礼眸光一沉,旋即笑吟吟地道:“没什么,四阿哥不过是遇到一些事不明白,所以来问问儿子罢了,至于带人来……儿子可真没见着,不知韫娴从何处听来?”韫娴是孟氏的闺名,她是个心思极为灵敏之人,此刻听得允礼这样问,哪会不明白,分明是不想与陈氏说这些,以免她太过担心,当下讪讪地道:“妾身也是听下人说的,想必是那下人乱嚼舌根子。” “你是府中的侧福晋,应该懂得分辨真假,莫要什么话都往外说,明白吗?”允礼的训斥并不重,但仍是让孟氏面红如鸽血,但她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虽在陈氏面前得几分脸,却不得允礼喜欢,哪怕她费尽心思讨好,得到的也始终是客气的礼待,比之拂樱还要不如。 “韫娴,你先出去,我与王爷说几句话。”陈氏突然开口,待得孟氏下去后,她道:“允礼,你莫要瞒额娘,是不是真的与四阿哥有关?”不等允礼开口,她再次道:“你是额娘生的,说的话是真是假,额娘一眼就能看出来。” 允礼沉默了一会儿后,点头道:“是,确与四阿哥有几分关系,儿子之前不说,也是怕额娘担心。”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这一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阿哥是熹贵妃的儿子,一向得皇上喜欢,你与他们一脉亲近也无可厚非,毕竟将来若是四阿哥登上皇位,对你会有着莫大的好处,但凡事皆要审时度势,不可太过莽撞,毕竟保住咱们果亲王府才是最重要的。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额娘老了,又被夺了太妃之位,甚至死后也不能葬入皇陵,只能依靠你一人,若是你再有事,你要额娘往后怎么办?”说着说着,她眼中落下泪来,允礼连忙道:“额娘放心,儿子真的没事,而且儿子心中有分寸,绝对不会行过份之事。” 陈氏点头,随即语重心长地道:“那就好,总之你记着一句话,额娘,还有这果亲王府,皆系于你一人身上,你若有事,这里所有一切,皆将不复存在,甚至于额娘往后的希望也尽皆毁去。” “额娘教诲,儿子铭记于心。”说着,他又郑重地道:“儿子答应过额娘,会尽己所能,为额娘再挣得太妃的封号,将来葬入皇陵,这件事儿子一定会做到,请额娘放心。” “好!好!”连着说了两遍后,陈氏起身拍着允礼的肩膀道:“好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儿子告退。”在允礼走后,陈氏神色缓缓沉了下来,她并不喜欢凌若,也不喜欢弘历,因为若非这俩母子出现,她不会落得今日的地步,哪怕后来凌若曾经帮过她,也无法消除她心中的恼恨。 若然可以选择,她并不希望允礼相助弘历,可眼下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也就弘时与弘历,那拉氏曾害过她,弘时自然就是死对头,所以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弘历。 但,选择归选择,她并不希望允礼为了弘历而犯险,所以才那样提醒允礼,允礼生性孝顺,重情重义,用情义孝道束缚他,是最恰当不过的。 夜色在历经过黑暗之后,开始缓慢的退去,明月东沉,过不了多久,朝阳便会再次升起,拉开新的一天的序幕。 英格与弘时相互之间,已不知下了多少盘棋,因为心中有事,难以保持心境平和,所以一直输多赢少,这一局同样如此,他所执掌的颓势已现,只是尚不明显。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有人推门进来,正是英格的心腹,他进来后顾不得行礼,快步来到英格身边,在其耳畔轻语了几句,在这个过程中,弘时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棋子,显然他对这件事也很在意。 待得那人说完后,英格脸色忽红忽白,诡异无比,弘时正要询问,忽见英格张嘴喷出一口血来,手中棋子滑落,在染血的棋盘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待得停下时,所落的位置,正好是让白子一败涂地的地方。 弘时被他喷吐而出的血溅上了少许,却没有去擦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色苍白,嘴角染血的英格,良久,吐出一句话来,“是不是失败了?” 英格怆然一笑,带着无尽的凄凉,“派去三处王府的人皆败了,尤其是果亲王府那边,只有暗隼与另一个暗卫逃出来,余下的全死在那里,伤亡惨重。这是……这是天要亡我!” 弘时重重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棋子道:“看来……这件事是无法挽回了。” 英格盯着棋盘上的点点血迹,哑声道:“我想过会输,却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暗卫……” 弘时知道他要说什么,安慰道:“舅舅不必太难过,只要咱们还在,暗卫早晚有恢复的那一日。” 英格双目无神地点点头,“往后这朝局上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舅舅……再也帮不了你,只希望这次能够留下一命,让我可以活着看到你登基。” 弘时缓缓捏紧了双手,凝声道:“我向舅舅保证,一定会全力而为。” 英格再一次点头,然这一次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着桌角起身来到外头,看着渐渐泛起鱼肚白的东方。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天亮,不知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天亮…… 另一边,一夜未睡的弘历也先后得到了来自怡亲王府与果亲王府的消息,果然有人进犯,但皆被击退,没造成什么大的损伤,至于潘劳轩亦完好无缺地待在果亲王府。 不过他还在等另一个消息,便是那些贩卖试题之人与英格的关系,只要一经证实,立刻就可以指控英格与弘时,而且不会给他们任何脱身的机会。 天色,在注视中渐渐亮起,当弘历换上一身朝服,准备去养心殿上朝时,小郑子匆匆赶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王爷,这一日一夜奴才一直派人盯着那些贩卖试题的人,终于让奴才发现他们与国公府的管家有所联系。”随后,他细细将事情说了,随着他的叙说,弘历眼中泛起精光,袖下的双手也因为兴奋而紧紧握起。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 这一日,除了英格因病未能上朝之外,一切皆与平常一样,没有丝毫不妥,然下朝之后,弘历却是留了下来,弘时在经过其身边时,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以及一句唯有彼此能听到的话,“四弟,你现在可真是长进了,居然懂得玩这一手,连我这个做二哥的都不得不给你写个服字。” 弘历没有理会他,在众人皆退出养心殿后,朝胤禛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有事向你禀告。” 胤禛瞥了他一眼,道:“可是关于秋闱一事?” “是,儿臣已经查出了是谁在祸乱秋闱,泄露试题!”弘历的话令胤禛一震,他虽然给了弘历将功赎罪的机会,追查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没想到仅过了一日时间,便真的查清了这件事,从龙椅中走下来道:“说,是何人?” “是英格与二哥。”短短不过六个字,却给胤禛带来莫大的震憾,即使是他,也有无尽惊容显化在脸上,狐疑地道:“你再说一遍。” “启禀皇阿玛,祸乱此次秋闱的,不是别人,正是英格与二哥,两人相互勾结,暗中串通瑕月以及儿臣府中的下人,从儿臣手中盗取密旨,从而将试题大肆泄露,以此来陷害儿臣。” 第一千九百章 证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弘历,他知道弘历没胆子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颠倒是非,但这件事,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想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道:“此事不可信口开河,你既指证他们二人,可有证据。” 迎着胤禛的上面,弘历答道:“若非证据确凿,儿臣绝不敢在皇阿玛面前说这样的话。”顿一顿,他续道:“这几日儿臣一直有派人在跟踪那些在京城泄露试题的人,虽然他们行为隐秘,但还是被儿臣发现他们与国公府的管事有所联系,且平白得了许多银子,若一个两个,可说是巧合,但这么多人一起,儿臣实在不认为那是巧合。” 养心殿的宫人早在刚才就被胤禛遣了下去,只余一个四喜站在旁边,胤禛思索片刻道:“你所谓的证据,就是这些?另外你刚才说英格与弘时串通瑕月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玉小产并非意外,而是瑕月受英格指使故意为之,好让儿臣心慌意乱,疏忽密旨,以便他们趁机盗取。不过瑕月做出此事后,深有悔意,几经思量后,决定迷途知返,将其中隐情告诉了儿臣,也正是因为她,儿臣才得悉了他们毁坏朝纲与秋闱的阴谋。”后面那些话,弘历说得颇有些不自在,但他已经应承了瑕月,只要瑕月肯帮他,他就许她侧福晋之位,自然要在这个时候保住她。 他不爱瑕月,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有些厌恶,但他说过的话就必定会承认,会做到,绝无虚妄。 胤禛皱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给朕说清楚。” 弘历当即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不过有些事不便明说,悄悄将之隐去,不过饶是这样,也足够令胤禛震惊了。 “想不到,英格竟然会如此利用自己的女儿!”胤禛震怒,不过很快他便又冷静了下来,“弘历,虽然你说的一切都看起来很合理,但仅凭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朕不可能定英格的罪,而且你说此事与弘时有关,朕却看不到任何联系。”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昨日曾与皇阿玛说过,很可能有人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查看了密旨,若真有这样的人,说不定还在国公府中,所以儿臣便故意将瑕月驱赶出府,让她回到国公府,从中查探,结果瑕月果真发现了此人踪迹,至于此事与二哥有关,儿臣也是从他嘴里听说的。” “此人究竟是谁?”胤禛话语中透出一丝忌惮,若是多几个这样的人,那火封就变得一丝意义都没有,委实有些可怕。 弘历如实道:“回皇阿玛的话,此人名为潘荣轩,乃是孙子晋的入室弟子,得其真传,手上功夫很是非凡。瑕月将其带出国公府时,还被英格发现,幸亏儿臣当时放心不下,过去相看,否则真相永远不会有大白的那一日;当时,为着这人,儿臣还与英格对峙了许久,随后英格怕惊动顺天府,这才不得不将人放了。” 胤禛皱眉道:“既是昨日就找到了此人,为何不来告诉朕,非要拖到今日?” “因为儿臣不敢相信他所说为真,又怕冤枉了二哥,所以不曾立即告诉皇阿玛,但昨夜曾有人来袭击儿臣府邸,应该英格所派,幸好儿臣早有防备,将潘荣轩安置到十七叔府上,这才没让他得逞。另外今儿个上朝之前,小郑子来告诉儿臣在酒楼茶馆泄露试题的人暗中与国公府的管家有所联系,儿臣这才敢确定。” 这一次,胤禛沉默了很久,方才道:“四喜,立刻去老十七府中传潘荣轩,带上大内侍卫,务必要保此人安危;另外,派人去宝亲王府,将瑕月给朕带来。” “奴才遵旨。”四喜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知晓很快便会出现一场大动乱,所以一得胤禛吩咐便立刻去办。他让小五去宝亲王府传召瑕月时,后者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玩笑道:“师父,皇上怎么突然召见四阿哥的侧福晋了,莫不是想改立她为嫡福晋吧?” 本是一句玩笑话,脑后却挨了四喜重重一掌,甚至将他打得一个踉跄,不等小五回过神来,四喜已是厉斥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闭紧嘴巴,当心不要惹祸上身。” 四喜的话令小五意识到不对,揉着脑后,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是不是出大事了?” 四喜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管出什么事,都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无关,只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就行了,快去吧,咱家也要去果亲王府。” 瑕月最先来到养心殿,关于试题以及潘荣轩的事全部细细告诉了胤禛,没有丝毫隐瞒,令胤禛脸色变得甚是难看,却一直没有说什么,直至战战兢兢的潘荣轩被带到殿中。 胤禛盯着他道:“潘荣轩,你是否打开过朕的密旨?” 潘荣轩紧张地道:“回……回皇上的话,草民确实打开过,但草民是被逼的,要是草民不这么做,就会没命,还请皇上恕罪。” 对于他的话胤禛不置可否,径直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在问到这一句的时候,胤禛话中透着一丝紧张,试题泄露一事,英格必定是跑不了了,但弘时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待证实。他并不希望弘时参与其中,因为自河南回来后,弘时脱胎换骨,长进许多,在朝事上也很能帮得上忙。 但不想归不想,若查下来,弘时真这么做了,他亦不会有一丝容情,哪怕……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是……是英格大人还有定亲王。”潘荣轩的话令胤禛倏然攥紧了双眼,眸中有戾气掠过。 “定亲王派人来寻草民,并且将草民带去了国公府,让草民在不破坏火封的情况下打开密旨,然后又依样封好。”说到这里,他又哀求道:“皇上,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余下的草民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皇上饶恕草民性命。”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根本没有心思听他后面的话,只是闭目不断回想着他刚才的话,弘时……真的与弘时有关,他竟然与英格狼狈为奸,泄露试题,真是好大的胆子! 想到此处,他骤然睁开双眼,射出无尽冷意,“传英格与弘时入宫见朕。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当身在国公府的英格见到四喜时,捧着茶盏的双手一抖,险些掉在地上,虽然不曾松开,却也溅的两手都是,烫的皮肤一下子红了起来。 四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却是没说什么,只是上前道:“奴才给大人请安。” 英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公请起,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大人去养心殿一趟,还请大人即刻随奴才动身,以免让皇上久等。”面对四喜的话,英格一阵恍惚,该来的终于来了,无法避过…… 在四喜的注视下,他摇晃着站起身来,这也是他从定亲王府回来后,第一次起身。这一趟他是万万不想去,因为去了之后,可能就没命再出来,但他不得不去,哪怕那拉氏一族底蕴惊人,哪怕有暗卫,依然没有丝毫反抗的资格,因为他面对的是整个大清,在这个庞大的国家面前,个人什么力量都不提一提,除非他可以拉出十几二十万的军队来与之对抗。 当英格来到养心殿外时,看到了同样被传进宫的弘时,两人互看了一眼后,一同踏入殿中。 待得两人行过礼后,胤禛并没有急着厉声质问,而是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今次秋闱,朕亲自拟定试题,但还是遭到了泄露,弄得如今京城皆知,你们可知是何人所泄?” 英格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发抖,倒是弘时看着镇定许多,他拱手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也曾听闻有人在酒楼茶馆中贩卖试题,但试题是皇阿玛亲自拟定,又只给了四弟与各省的主考,怎可能泄露出去,所以儿臣认为这不过是有人唬弄应届试子,从中牟利罢了,根本不必担心。” 胤禛眸光犹如利剑一般,刮过弘时沉静如水的面容,“弘时,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弘时忍着潜意识里逃避的冲动,一脸认真地道:“这是自然,至少在没有听到哪位主考官试题外泄的消息前,儿臣敢说,流传在京城的试题尽皆为假。” 胤禛点头,一拍雕有龙头的扶手,起身道:“朕让四喜去打听过,如今流传于京城的试题乃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凑巧的是,朕出的恰恰就是这么一个题目。” 弘时故作吃惊地道:“这不可能,皇阿玛的题怎么可能会泄露出去,难不是是哪位主考官所为?”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目光转向弘历,其意思不言而喻。 胤禛摇摇头,负手长叹一声道:“弘时,到了这一刻,你还要在朕面前演戏吗?潘荣轩与瑕月已经什么都说了,试题泄露一事乃是你与英格主使,你们两个便是这一切动乱的幕后元凶!” 弘时面露慌色,急急跪下道:“皇阿玛明鉴,儿臣怎会做这样的事,这……这根本就不可能。”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着头,自河南归来后,在胤禛心里,弘时虽然依旧不能与弘历相提并论,却也颇得看重,如今倏然得悉一切,免不了有失望与恼恨。 不过在目光落在英格脸上的后,就变成了彻底的愤恨,“英格,你为何要这么做,朕究竟哪里薄待了你,你要与朕的儿子一起合谋算计这场秋闱,算计朕的另一个儿子?!” 胤禛还在说话的时候,英格就已经受不那种威压,跪倒在地上,颤声道:“臣……该死……”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胤禛骤然打断他的话道:“朕不要听这个,朕只要听你这么做的原因,朕自问不曾薄待过你们一脉,你还有何不知足?” 英格努力控制着唇齿的颤抖,道:“臣……臣是一时糊涂,臣知罪。”咽了口唾沫,他再次道:“但有一件事,臣必须得说,这件事与二阿哥无关,一切皆是臣的主意,潘荣轩也是臣派人寻来的。” 从刚才起,弘历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英格一直不曾否认,直接就承认此事是他所为,这实在不像英格的风格,按理来说,他应该极力否认才是,毕竟,那样才有生机,承认了,就等于自斩生机,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直至此刻,弘历终于明白了英格这么做的原因,不是疯了也不是绝望了,而是在取舍,舍下自己,保住弘时。 “与弘时无关?”胤禛嗤笑着说出这句话,抚额道:“英格,何时朕可以由着你糊弄了?若真与弘时无关,为何潘荣轩要将弘时扯进来,若与他无关,你害弘历又是为了什么?”说到后面,声音一片森冷,仿佛有一道冷风刮过众人的身子,令这初秋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英格双手交握,努力想要控制己身的颤抖,但结果只是让自己抖得越利害,“臣承认,之所以做这么多,皆是为了对付四阿哥,好为二阿哥的将来辅平道路,但这一切臣真的没有向二阿哥提起过,因为二阿哥虽然与臣走得近,但他更加看重亲情,不会为了这些就捣乱朝局,对付兄弟。” “舅舅,这一切当真是你做的?”弘时很会演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他真的是第一次听闻一般,下一刻,他大声道:“舅舅你是不是疯了,怎能做这样的事?!” 英格亦很配合地道:“二阿哥,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才没告诉你,不过眼下,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弘历开口道:“二哥,你与英格大人这样,也就是说潘荣轩在骗皇阿玛了?” 不等他们说话,潘荣轩已是忙不迭地道:“草民没有撒谎,草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皇上,四阿哥,当时真的是英格大人与二阿哥一起让草民破开火封取出密旨相看的。”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 各执一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英格突然睁大了双眼,厉声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二阿哥何时做过这些。”说罢,他又转向弘历,“四阿哥,你引诱瑕月背叛我还不够,还要让潘荣轩在这里颠倒是非,陷二阿哥于不仁不义之中,你好狠毒的心思。” 面对英格这样颠倒黑白的指责,弘历沉下脸道:“真是贼喊捉贼,潘荣轩胡说,难道连你的亲生女儿也会胡说吗?” 英格冷笑道:“我承认四阿哥你手段非凡,居然让瑕月背叛我,可那不代表你就能随意诬陷他人。你这样口口声声指责二阿哥,说他与我同谋,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趁此机会除了我们,将来好无人再与你争夺帝位。” 弘历没有说话,倒是瑕月垂泪道:“阿玛你错了,不是王爷有什么手段,而是您与二阿哥做的太过了,连女儿都看不过眼,女儿不想跟着您一错再错,这才答应帮王爷揭露这一切,可为什么到了现在,您还要执迷不悟,护着二阿哥。” “你这个逆女,我真不应该生下你!”面对瑕月,英格愤怒不己,若非瑕月背叛,他怎么会输,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是这个逆女做的好事。今日若是死了便罢,若是不死,他一定找机会亲手杀了这逆女。 英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迎着胤禛冰冷无情的眸光,“皇上,泄露试题一事,皆是臣所为,臣既是因为一念之差,做了错事,便有受皇上责罚的觉悟,不论皇上要杀要剐,臣都无一句怨言,但二阿哥与此事没有丝毫关系,还请皇上不要为难二阿哥。” “弘时既叫你舅舅,而你做的事情又皆是为了他,又怎会对此一无所知。”对于他的话,胤禛根本不信,再说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英格是为了保住弘时,而一人扛下了所有的事。他虽然年纪大了,精力渐渐有所不济,但还没有到辩不清是非,变成一个老糊涂的地步 英格心中发急,再次道:“臣知道皇上难以相信这件事,但二阿哥确实不知道,还请皇上……” 这个时候,他一直极力撇清的弘时却是主动开口,“皇阿玛,儿臣有话要说。” “讲。”虽然开了口,胤禛却不曾去看弘时,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兄弟相残之事,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弘时责骂不休。 “虽然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但想来皇阿玛也不会相信,再说,这件事皆是因儿臣所起,若非儿臣,舅舅根本不会去偷取试题害四弟,所以,儿臣才是真正的罪人,所以儿臣恳请皇阿玛将儿臣与舅舅一同治罪。” 任谁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胤禛猜测他很可能是在以退为进,但还是深受触动,“泄露试题,祸乱朝纲,谋害阿哥,这三样,不论哪一样都足以要了英格的性命,你这是想与他一起去死吗?” 弘时苦笑道:“儿臣怎会想死,但这件事,不论儿臣知晓与否,都是因儿臣而起,难以推脱。所以若非要死,儿臣也认了。再者,舅舅的行径,在皇阿玛与四弟眼中,或许是十恶不赦,但说到底也是为了儿臣,不管儿臣认不认同,这个情,儿臣都非承不可。”顿一顿,他红着双眼道:“皇阿玛自登基以来,虽然一直以铁血手段治国,给人一种严酷苛刻的感觉,但儿臣知道,皇阿玛本意为善,对百姓更是善上加善,所谓的严酷,只是一种手段,为了令大清走上更好的道路。儿臣自问不及皇阿玛许多,所以儿臣一直希望可以跟在皇阿玛身边,多学一些;可是儿臣没有这个福气,儿臣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皇阿玛放心。若是儿臣死了,那么就再无人在儿臣身上做什么文章,也不会有人伤害四弟。只要皇阿玛与几位弟弟无恙,儿臣死也死得值得,只是盼儿臣死后,皇阿玛善待皇额娘,让她不要太过伤心,就当没有养过儿臣这个不孝子。” 弘时这番声情并茂的话,令胤禛一阵怔忡,虽很快回过神来,但看弘时的目光却有了变化,弘历将这一转变看在眼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弘时着实会说话,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还能扭转胤禛对他的印象。 弘历略一沉吟,开口道:“二哥,你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承认,还是说,你心虚?” 弘时长长一叹道:“四弟,我知你对我有成见,但就算当着皇阿玛的面,我也可以告诉你,或许以前年轻气盛时,与你有过争执,但现在我是真的将你当成弟弟看待,不论你要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可以让给你。” 弘历唇角微微一勾,“我与二哥本就是手足,二哥说出‘当成’二字,可见二哥心中,并没有我这个四弟。” 弘时脸色一沉,没想到弘历会这样挑他的话,倒是令他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方道:“这不过是一句语误罢了,想不到四弟却认起了真。” “皇上!”英格跪下颤声道:“千错万错皆是臣一人之错,与二阿哥无关,他是您的亲生骨肉,更不曾犯错,您不能杀他啊!” “儿臣有错,请皇阿玛治罪。”英格百般替他开脱,弘时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直请胤禛降罪己身,他自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一直在行以退为进的策略。 刚才那番话,虽然大半为假,但有一句话却是真的,胤禛看似严酷无情,实则为善,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他应该可以安然度过此劫,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将自己置之死地。 听着他们各执一词的话,胤禛颇有些头疼,回到椅中坐下,目光连番闪烁,却是迟迟不曾开口,显然在思索弘时话中的可信度。 弘历心中着急,却不便开口,因为眼下这个形势太过微妙,他若是说的过了,或是稍稍重一些,就会改变形势。 在一阵凝思后,胤禛命瑕月与潘荣轩将他们各自知道的事情再说了一遍,之后又问了弘历关于昨夜的事,挑眉道:“英格,看来你手下养了许多能人异士,连王府都敢闯进去。”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 削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私自豢养暗卫,臣该死!”到了这个时候,英格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直接就承认了这件事。 “是,你确实是该死,包括你的那些暗卫!”胤禛最恼恨各大家族豢养暗卫,虽然这种事屡禁不绝,但只要被发现,就必然取缔灭除。 “臣该死!”除了这三个字,英格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而他整个人与昨日相比,亦老了许多,甚至连发间的银丝也多了。 胤禛盯着他,鼻翼微张,显然心中并不平静,许久,他忽地道:“英格,此事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弘时也参与其中,只要你肯如实回话,朕可以考虑饶你性命。” 弘时的心因为这句话而瞬间紧绷,胤禛分明是在引诱英格,只要英格心思稍有破绽或是求生之念占了上风,便会将他供出来,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用之功。 所幸,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英格眼中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所有一切,皆是臣一人所为,与二阿哥没有任何干系,请皇上莫要冤枉了二阿哥。倒是四阿哥,故意让潘荣轩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分明是想趁这个机会一并除了二阿哥,其心思与用意,实在可怕。” 弘历抑了怒气,冷声道:“英格,你死到临头,还在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要说可怕,何人能及得上你。” 英格眼中掠过一丝怨毒,“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己是垂死之身,又何必再挑拨,对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我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说出来罢了。” 这一次不等弘历再开口,胤禛已是唤进大内侍卫,命他们将英格押入大牢,听候处置。随后,又让潘荣轩与瑕月退去,殿中除了他与四喜之外,便只剩下弘历俩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悠悠无边的声音在养心殿响起,“弘时,朕该信你吗?” 弘时苦笑道:“皇阿玛问儿臣这句话,就表示皇阿玛心里并不相信儿臣,既然这样,儿臣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又何必费这个口舌。”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发生一声沉重的叹息,刚才那句话与其说是在问弘时,倒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他无法完全相信弘时,但又不能说完全不信,这样的纠结令他少有的犯起难来。 这个时候,弘时突然再次开口,“皇阿玛,在您处置儿臣之前,能否应允儿臣一件事。” 胤禛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应承,只是以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弘时磕了个头,无比郑重地道:“以舅舅之罪,理该问斩,但他终归是儿臣的舅舅,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儿臣,不论皇阿玛怎样处置他,都请网开一面,饶他性命。”在片刻的停顿后,他又道:“儿臣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四弟,所以,儿臣愿意一死以平息四弟心中的怨恨,只求皇阿玛饶过舅舅一命。” 他这些话对胤禛触动颇大,惊疑不定地道:“他想尽办法摆脱与你的关系,让你置身这件事外,你倒好,主动凑上来,还是说,你以为朕不会动手杀你。” “儿臣并非试探皇阿玛,儿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一切祸乱皆因儿臣而起,儿臣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莫看他表面镇定,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打鼓,若是胤禛不信他,那就后悔莫及了。 弘历在一旁几次欲将弘时在福州对付他的事情说出来,但最终并未发出声音,并非他迂腐,执着于那个承诺,而是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弘时一再示弱,他若步步紧逼,反而会给人一种落井下石,趁机要弘时性命的感觉,哪怕原本是真切无误的事,在这个时候也会给人一种作假的感觉。 “你确实有罪。”当胤禛吐出这五个字时,弘时如遭雷击,几乎要昏厥过去,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皇阿玛不应该会这样说,难不成,他其实根本早就存了杀自己的念头,此刻顺水推舟,送自己去死,好为弘历铺平今后的道路? 若真是这样,皇阿玛真是好狠的心,好狠好狠! 弘时暗暗攥紧了双拳,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胤禛,可惜他不能,就算真杀了胤禛,他自己也休想活着。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还有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有罪,但罪不在你说的那些,而在于为英格求情,以他之罪,不死如何能平民愤!”当这句话落在弘时耳中时,紧攥的双手缓缓松开,胤禛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不过当真是好险。 那厢,弘历眼中流露出一丝恼恨与失望,想不到这次占据了天时地利,还是让弘时逃了过去,只抓住一个英格,着实有些不甘。 弘时赶紧道:“儿臣说过,英格千错万错皆是因儿臣而起,儿臣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死去,再怎么样,他都是儿臣的舅舅,自幼就对儿臣极好,还请……” 不等他说完,胤禛便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你回王府去好生待着吧,如今弘昼回来了,去了趟浙江,看着也有些长进,往后,刑部的事就交给他负责了,你也不必那么辛苦,刑部事多,想来这阵子你也撑得很是辛苦。” 弘时一怔,胤禛这是要削他的权力吗?不及细想,赶紧道:“刑部事情虽多了一些,但儿臣尚能应付,五弟虽然能力不凡,但毕竟没什么经验,有所欠缺,冒然执掌刑部,只怕并不合适。” “没有经验可以慢慢学,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再说刑部的尚书、侍郎,一个个的都在,让他们好生教着弘昼就是了,你说对吗?”胤禛望着弘时,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但弘时却看到了这丝笑意下的本质,冷漠,无穷无尽,似要将人冻成冰块的冷漠。他……对自己终归不是完全信任,所以虽放过自己,却要削去自己手中之权,削去刑部的差事,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直至自己手中没有一点权力,变成一个闲散王爷为止,就像昔日的允禩……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抄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胤禛的神色依然温和,弘时却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一个冷战,旋即摇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是皇阿玛吩咐下来的,儿臣都必定遵从,儿臣这就去将刑部的事情理一理,然后交给五弟。” “去吧。”随着胤禛吐出这两个字,弘时躬着身子退出了养心殿,而在其走后,胤禛对弘历道:“你是否有话与朕说?” 弘历抬头,没有隐瞒,径直道:“是,儿臣没有指使潘荣轩,他所说的话,每一句皆为真。” “你觉得朕应该杀了弘时,对不对?”胤禛的问话令弘时不知如何做答,许久方才低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英格虽然揽下了所有事,但二哥仍然有疑。” 胤禛重重叹了一声,凝望着窗纸外的天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往后……弘时会是一个闲散王爷,就算他真有什么心思,也再威胁不了你,一切到此为止吧。” 说到底,他终归是念了一丝骨肉亲情,虽然对弘时有所疑,却不愿深究下去,让弘时可以全身而退。 一直以来,他都血脉稀少,到现在只得四个子嗣,若非万不得己,他不愿染上亲儿的鲜血,刚才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来弘时也感觉到了他的警告,就算真有什么心思,往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胤禛的心思,弘历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低头道:“儿臣明白。” 胤禛轻咳一声,挥手道:“行了,你也退下吧,至于秋闱一事,晚些朕会下旨给你。” 弘历什么也没说,依言退下,而在其走后,胤禛接连下了几道旨意,先是抄国公府,然后是查封所有英国公府的产业,最后一道则是全力追查英格豢养的暗卫,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就在这一日,京城百姓惊奇的发现,在京城伫立的几十年的国公府居然被抄了,里面所有下人收押的收押,遣散的遣散,没有一个剩下,就连已经瘫痪多年的费扬古,也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 围观的除了百姓,还有弘时,相较于百姓的议论,他显得异常沉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看着官兵将成箱成箱的东西往外抬,当费扬古被抬出来的时候,他上前,蹲在神智清醒却苦于无法说话的老人面前,“外祖父,府中出了一点变故,但你不必担心,往后我会照顾你,你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让跟随同来的王忠等人抬起费扬古往定亲王府走去,这一幕负责抄家的官员自然看在眼中,但胤禛旨意里不曾有过任何处置费扬古的话语,其意,应该是想饶他一条性命,所以也就由着弘时将他抬走了。 显赫一时的英国公府,在这一日之间,被抄走了所有东西,其中不乏值钱之物,不过弘时并不在意,因为早在今日之前,英格就将最值钱的东西,全部暗中送来的他这里,留在府中的不过是一些寻常之物,还有少数的银钱,以做遮掩。 而这还不止,佛标受胤禛之命,领人自处追查,想要找到英格操控的那些暗卫,整个京城给人一种不甚太平的感觉。 弘时感知了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连保全自身都难以做到,这一次要不是胤禛手下留情,很可能他也跟着一道进了刑部大牢。至于暗卫,皆被他收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所幸暗卫剩下不多,安置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胤禛的手下留情,并没有让他感恩,恰恰相反,激起了他更深处的怨恨,养心殿上他已经将话说到那份上了,可胤禛依然不信,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胤禛多疑,还因为自己不是他信任的子嗣,因为自己不是弘历,所以无法得到他全然的信任。 以为削了他的权力,逼着他做一个闲散亲王,就没事了吗?错了,他会蛰伏,但绝不会一辈子蛰伏,终有一日,他将鱼跃龙门,成为翱翔于天际的真龙,俯视这片辽阔的大地。 不过,经此一事,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成为胤禛属意的人选,以正常的手段得到这片江山。想要拥有,就要用另外一种手段,譬如逼宫…… 八月初五,英国公府从此被封,弘时失去了掌管刑部的权力;也是这一日,弘时心中升起一股疯狂到近乎骇人的念头…… 在夜色逐渐笼罩这片大地时,胤禛之前派出去的密探先后回京,忍着一路疾奔的疲劳,向胤禛禀报了他们所知之事。 泄露的试题只在京城流传,其他省府皆不曾听闻,密旨也没有任何被拆开的痕迹,一切皆在可控范围内。 这个结果,在胤禛查清这件事乃英格所为时,便有所察觉了,再加上密探的答覆,更加肯定,同样的,也让他有了最终的决定,秋闱如常举行,各省府一切如常,依密探上所书之试题开考,唯独京城重新拟题。 胤禛坐在御案后,执笔稍加思索后,再次写下试题,封好之后交给四喜,“去交给宝亲王,明日秋闱如常,他亦仍为主考。” “嗻。”在四喜准备退下时,他忽地又道:“潘荣轩此刻应该还在弘历那里,他私开密旨,本应处死,不过朕惜他那手艺,格外开恩,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去到工部,戴罪立功,只是得派人暗中盯着,以免有人再利用他做出一些不应该的事来。” “奴才遵旨。”四喜再次躬身退下,这一次,胤禛没有再说什么,由着他离去,待得养心殿只剩下胤禛一人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其口中传来,许久方才止住,脸色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随后,他抬头盯着雕刻着和玺彩画的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进来躬身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胤禛收回目光,轻吐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朕无暇见她,让她回去吧。” “嗻。”小五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待其再走进来时,胤禛捏了捏鼻梁,道:“走了吗?”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 无功而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为难地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还在外面等着,任凭奴才怎么劝都不肯回去。” 胤禛放下手,带着些许不悦道:“她愿意等就由着她去等,不必理会。”说罢,不再理会这个事,翻开还未曾批阅的折子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便是小半夜,等到全部批阅完时已是时近三更。 胤禛搁下笔,喝了口茶后起身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朱红的殿门未曾关严,有秋风卷着落叶吹了进来,风尽时,那片枯黄的叶子恰好落在脚边,在弯腰捡起时,胤禛无意中从殿门缝隙间看到外头站着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他心中一动,唤过小五道:“皇后回去了吗?” 在看到小五摇头后,他神色数度变化,最终归于平静,抬步走出殿宇,一直等在外面的那拉氏听得脚步声,连忙振起精神,在看清是胤禛后,低头屈膝,“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免礼。”待那拉氏站直身子后,胤禛道:“英格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拉氏一脸凄然地道:“是,臣妾听说了,也让小宁子出去打听过,他说国公府已经被抄了,英格关入刑部大牢,阿玛也被弘时接去了王府。臣妾万万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胤禛负手淡然道:“不管想得到还是想不到,他都已经做了,这是事实。” 那拉氏抬手拭了拭眼角道:“臣妾知道,臣妾来此,是想问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英格?” 胤禛带着一抹比秋风更深的冷意,“泄露试题,谋害阿哥,祸乱朝纲;这三宗皆是英格的罪,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 听到这里,那拉氏慌忙跪下道:“臣妾知道英格该死至极,但还请皇上念在他只是一时糊涂,之前也曾为大清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胤禛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皇后,你跟在朕身边三十年,若是寻常的要求,朕也就允了,但这一次,英格实在错得太离谱,若朕就此轻饶了他,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臣妾知道这个请求令皇上很为难,可是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弘晖,不想再失去亲人。还有阿玛,他已经垂垂老矣,没几年好活了,难道皇上真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说到后面,那拉氏垂泪不己。 “白发人送黑发人……”胤禛喃喃重复了一句道:“费扬古为大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也曾深受皇阿玛倚重,可惜他受了伤,连路都无法行走。” 一听这话,那拉氏趁机道:“在这世上,与臣妾血脉相连的,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若是英格死了,阿玛一定受不了打击,病上加病,若他们都去了,就只剩下臣妾一人孤零零在世上。皇上,求您念在夫妻多年的情份还有阿玛曾立下不少功劳的份上,留英格一条性命吧。” 面对她的哀求,胤禛似有所地动容,弯腰扶起她道:“你不会孤零零的,因为就算英格与费扬古都不在了,还有朕与弘时。” “皇上……”胤禛的话令那拉氏感觉很是不好,仿佛…… 不等她细想下去,胤禛已是再次道:“祖宗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更应该身体力行才是。” “臣妾知道祖宗家法,所以从不敢干涉前朝之事,但英格是臣妾的嫡亲弟弟,自幼与臣妾关系极好,臣妾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看着家门绝后。”那拉氏心中有一种越来越浓重的慌意,一直到现在,胤禛都不肯松口,难不成他真想置英格于死地吗?不行,她一定得想办法保下英格。 “这一切都不是朕愿见的,但英格非要犯下这等杀身之祸,朕也没办法。”顿一顿,他再次道:“朕会让刑部按着大清律例办事,他是生是死,由大清律例决定,而非朕!” 若说刚才还只是惊慌,那么现在已是彻底的害怕了,若是由着大清律例判刑,英格必死疑,胤禛……他当真如此狠心? 胤禛没有再给那拉氏开口的机会,“秋夜寒凉,皇后回去吧。” “臣妾告退。”那拉氏强行忍住再哀求的冲动,她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虽然胤禛语气一直都显得比较平淡,但态度却异常坚定,不肯有任何的松口。 在那拉氏走后,胤禛长叹一声,亦转身离开,却不是回养心殿,而是去往承乾宫。 一路上,夜色深沉如墨,明明小五一直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胤禛却有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直至踏进承乾宫,看到尚在低头缝制衣裳的凌若,方才感觉到一丝光亮。 胤禛拉起凌若,温言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皇上不是也没睡吗?”凌若笑着回了一句后,敛了神色,道:“臣妾听闻英国公犯事被押入刑部大牢,且这件事还是与弘历主持的此次秋闱有关。臣妾放心不下,想过去看看,又怕扰了皇上的事,所以只能等在这里,想着皇上若是过来了,陪着皇上说说话。” 胤禛微一点头,道:“那朕若是一直不过来,你岂非要这样待到天亮?” 凌若盈盈一笑道:“一夜便一夜,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顺便可以将这件衣裳给做好,倒是皇上您可还好?” 胤禛长叹一声,在椅中坐下后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之前你拿着那几个试题给朕,朕还以为只是有人弄假试题想趁此赚些银子,没想到最终却闹出这么一出大事来,之前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拉氏一族深受皇恩,在这京城里头不说是独一份的荣耀,却也差不多了,想不到英格仍然不知足。” “他被权利蒙瞥了双眼,又哪里会知足。权啊,有时候想想真是害人得很,若是有的选择,朕宁可不要这手中的权利,如此还落得轻松自在,也省得总有人算计着朕。”胤禛摇头苦笑,虽有些负气的成份,但确实是心底话。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不会死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先帝选择了皇上,注定皇上这辈子都离不开权力二字;至于英格……是他自己想岔了,走错了路,要说那个害字,也是他自己害了自己,怨不得他人。”目光微闪,她再次开口道:“二阿哥当真与这件事无关吗?” “朕不确定,但他是朕的儿子,朕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在说这话的时候,胤禛的目光一直落在凌若身上,过了片刻,他再次道:“若儿,你是否觉得弘时与这件事有关联?” 凌若没有立刻回答,仔细思索片刻后,道:“臣妾不曾接触此事,无从得知,但英格始终是二阿哥的舅舅,而且这件事若能成,得益最多的人也是二阿哥,再加上有潘荣轩的指证,要说与二阿哥一点关系也没有,臣妾觉得不太可能。” 胤禛点点头,带着些许叹息道:“或许吧,但毕竟没有实质的证据,朕已经免了弘时刑部的差事,其他差事往后也会一一免去,相信就算他真有什么异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嗯。”应了一声后,凌若取过搁在一旁的衣裳,将线剪断后道:“皇上,臣妾给您做了一件衣裳,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种事让宫庭裁作去做就是了,何必亲自费这个神呢。”话虽如此,胤禛还是任由凌若替他试衣。 “裁作归裁作,臣妾归臣妾,岂能一概而论。皇上忙于前朝之事,臣妾虽想分忧,却帮不上忙,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些心力。”在仔细试过后,她道:“别的都好,就是袖子长一寸,待臣妾改完后,再给皇上送去。” 见凌若又要拿针线,胤禛道:“很晚了,先睡吧,朕也有些累了,衣裳明儿个再改就是了。”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凌若闻言连忙道:“是臣妾疏忽了……”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胤禛已是拉了她的手去了后殿,待得更衣卧下后,他却没有立即闭眼,而是道:“刚才……皇后来见朕,希望朕饶英格一条性命。” 早在那拉氏刚站在养心殿外时,凌若就知道了,却一直未曾提及,直至此刻胤禛自己说起,方才道:“皇上答应了吗?” “英格是皇后的弟弟,也相当于朕的弟弟,若然可以,朕并不愿让他去死,可惜,他非要择这么一条死路,朕也没办法。”虽然胤禛没有明说,但凌若明白,他并不愿就这么饶过英格。 凌若迟疑了一会儿道:“可是,他若死了,皇后娘娘必定很伤心。” “这亦是无可奈何之事,要怪只能怪英格其心不正。”顿一顿,他侧目道:“这段时间你得空多去坤宁宫走动走动,劝解皇后,让她想开着一些。” “臣妾会的。”在说完这句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不多时,胤禛已是沉沉睡去,凌若却是一丝睡意也无,就这么一直睁眼到天亮,待得服侍胤禛去上朝后,她自己亦换了衣裳去往咸福宫。 到了那边,正好看到瓜尔佳氏牵着弘瞻的手走出来,后者看到凌若,像个小大人一样行礼,凌若笑抚着他的头道:“六阿哥真是乖,几日不见,感觉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瓜尔佳氏弯下身道:“弘瞻,你跟从意一起先去花厅用早膳,本宫与贵妃说几句话再去。” “嗯。”弘瞻乖巧地拉了从意的手离去,随即瓜尔佳氏取过一个花洒,走到院中,一边将细如线的水洒落在花叶上,一边道:“昨儿个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是为此而来?” “是也不是。”凌若摘掉一片发黄的叶子,道:“皇上昨儿个来见过我,英格这一次想必是在劫难逃了,但二阿哥应该不会有大碍。” 瓜尔佳氏手里的动作一滞,回过头来道:“皇上饶过他了?” “毕竟除了潘荣轩的供词之外,旁的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皇上担心会冤枉了二阿哥,所以明明有疑心,也只能抛诸一边,不过听皇上的意思,往后是不让他掌权了,只做一个闲散王爷。” 瓜尔佳氏点点头,神色郑重地道:“话虽如此,但让弘时活着,那拉氏一脉就不会死心,将来不知会整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个我何尝不知道,但皇上念着父子亲情,我亦不好说的太多,否则反而惹皇上不高兴。” 瓜尔佳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从祥说,皇后曾去过养心殿,想必是为了英格的事,皇上可有与你说起这个。” “嗯,皇后想求皇上饶英格一条性命,但英格毕竟不是弘时,而且罪证确凿,连他自己也认罪了,皇上不可能饶他。” 瓜尔佳氏冷笑道:“他死了,皇后就等于被断了一臂,怪不得皇后会不顾一切的去求皇上,但终究是一场空。” 凌若接过花洒,给院子里的花木都浇了水,“不管怎样,这次的事情过后,应该会有一阵平静日子。” “平静归平静,但还是要小心着些,不论是皇后还是二阿哥,都不会甘心就这么输掉一切,他们一定会谋复再起。” 其实就算瓜尔佳氏不提醒,凌若也没有小觑他们的心思,与那拉氏斗了大半辈子,岂会不懂这个道理。 “姐姐待会儿可有空?”凌若突然问了这么一问。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奇怪地道:“倒是没什么事,怎么了?” “皇上说让我多去看看皇后,开解她一番,我想着今日没什么事,便想与姐姐一道过去。” 她话音未落,瓜尔佳氏已是轻笑了起来,“说得好听,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去气皇后吧?这样做,可是有些不厚道哦。” 凌若随之轻笑,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姐姐非要厚道,那咱们不去就是了。” 瓜尔佳氏一点她眉心,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挑我的话,我只说不厚道,又没说不去。再说对于皇后……实在没必要考虑厚道与否的问题。” 如此说着,两人一道来到偏厅,从意早就为弘瞻盛好了莲子粥,但弘瞻却不曾动筷,只是安静地坐着,直至瓜尔佳氏与凌若落坐并动筷后,方才拿着自己专用的小勺子将温热的粥送进嘴里。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彼此之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用过早膳后,弘瞻见瓜尔佳氏要离开,连忙跳下椅子拉住她的手道:“姨娘,您要去哪里?” 瓜尔佳氏蹲下身,温言道:“本宫与贵妃娘娘一道去坤宁宫给你皇额娘请安。” 弘瞻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能不能去?” “这个……”瓜尔佳氏正自犹豫间,凌若已是道:“本宫与你姨娘去去就来,并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六阿哥乖乖留在这里好不好?” “是啊,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姨娘教你画画可好,正好贵妃娘娘也在,她的画功可是比姨娘还要好。”瓜尔佳氏的话令弘瞻眼睛一亮,脆声问道:“真的吗?” 瓜尔佳氏捏着他的小鼻子道:“自然是真的,姨娘怎么会骗你,所以啊,你听话待在宫中,不要乱走,知道吗?” 弘瞻用力点头道:“嗯,我一定听话。” 在离开咸福宫后,凌若开口道:“六阿哥如今很依赖姐姐,与姐姐的感情也越发亲近了,这是一件好事,终有一日,他会打从心底里接受姐姐的。”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只要他能这样待在我身边,让我可以时时看着他,教导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到此处,她有些感慨地道:“刘氏心思多端,为人阴险,生出的儿子却是这样聪明懂事,实在是令人意外。” “再聪明懂事的孩子,也得有人好好教导,否则走上一条歪路,就是好事也变坏事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刘氏却三番两次利用六阿哥,其心之狠,真是比老虎都可怕。”凌若摇了摇头,又道:“这样的额娘,不要也罢。” “你我固然无所谓,但六阿哥不一样,母子亲情岂是说斩就能斩断的。”她顿一顿,叹然道:“罢了,一切随缘吧,强求不得,该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反之,强求亦无用。” 她这样说,凌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默默走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不知走了多久,视线里出现了坤宁宫的影子,秋日洒落在琉璃瓦上,既给人金碧辉煌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 皇后……或者真的很寂寞,她没了自己的孩子,又不得胤禛的宠爱,如今还要失去嫡亲弟弟,但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若不是她太过偏激,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更是一次次想要除掉凌若母子,想要成为太后,何至于如此,终归,是自作自受。 若她能够及时醒悟收手,那么一切还来得及,可想必……她是不会了,否则她也不会执着了二十余年。她选择了这条路,就想要一直一直的走下去,直至路崩的那一刻。 带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情绪,凌若与瓜尔佳氏一同走进坤宁宫的主殿,明明殿门开着,里面却给人一种幽暗的感觉,那拉氏坐在上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巧的是刘氏也在,待凌若二人坐下后,她道:“熹贵妃与谨妃,今儿个怎么这么好,一大早便来看望本宫。” 瓜尔佳氏在椅中欠一欠身道:“臣妾听说英格因犯事,被押入刑部大牢,择日就要处置了,臣妾与贵妃怕娘娘心里难过,特意过来看看。” 凌若亦接上去道:“是啊,臣妾听闻娘娘昨日已经去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怎么说?”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旋即温和地笑道:“你们能有这个心思,真令本宫感动,皇上那边没说什么,只说按律处置,想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刘氏一脸关切地道:“娘娘您别太担心了,您与皇上多年夫妻,说不定皇上会手下留情,留英格一条性命。” “希望如此吧。”虽是在与刘氏说话,那拉氏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凌若脸上,刘氏稍一琢磨,明白了几分,微笑道:“贵妃娘娘既然如此关心皇后娘娘,不若在皇上面前为英格求几句情,让皇上饶了他的性命,这样皇后娘娘心里自然就什么难过也没了,您说是不是?” 凌若侧目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这一点就算刘答应不说,本宫也要说。”说罢,她将目光转向那拉氏,“臣妾知道,英格是娘娘唯一的弟弟,娘娘对他极是重视,臣妾身为嫔妃本该为娘娘分忧解劳,但这件事,弘历参与其中,臣妾身为弘历的额娘,这件事理该避嫌,娘娘您说是不是?” 刘氏问凌若的话,却被凌若巧妙地拿来问那拉氏,后者怔了一下,颔首道:“熹贵妃说的不错,英格鬼迷心窍想要害弘历,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自食其果,又怎能要熹贵妃为他求情。刘答应,你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刘氏原是想讨好那拉氏,顺便让凌若犯难,没想到却惹来这么一通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才讪讪地道:“是,臣妾知道了。” 那拉氏轻轻一叹道:“英格的事,本宫是管不了了,到底会怎么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看起来,她似乎看透了一切,实际上,心中恨意翻涌,难以平息,在她看来,所有一切灾难,皆是钮祜禄氏母子带给她的,今时今日,她没有能力让他们母子偿还,并不代表就这么算了,恰恰相反,她会牢牢记在心里,来日必当百倍偿还。 恨意,在彼此之间,早就浓得化不开,到了这种时候,因何而恨,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赢谁输。 这一日,秋闱如期开始,无数取得了秀才功名的士子踏入考场,不少人意气风发,认为举人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当试题展开时,这些人的脸色变得灰败不堪,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认为的试题,之前所做的功课自然也成了无用之功,令他们又气又恨,其中有不少人还花了千余两银子买来试题,想要在此次秋闱中一举夺魁,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不管怎样,这次秋闱及时将试题泄露一事控制住,并没有发生什么乱子,更没有出现意外,也让弘历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 斩立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接下来的两日,他都与几位副考一起在贡院中批阅卷,在审阅完所有卷子之前,他们是不可以踏出贡院的。 几位副主考分别批阅一部分卷子,但他这位主考却要全部过目一遍,以免当中有疏漏,足足几百份卷子,一一看下来,所费的精力着实不小,以至于弘历从贡院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 令他意外的是,弘昼竟然在外头,看到他出来,迎上来道:“等了四哥大半个时辰,可算是出来了,如何,一切还顺利吗?瞧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想是昨夜里看得太晚,没睡好,不碍事。”说罢,他有些兴奋地道:“这次秋闱,不乏惊才绝者,那些文章写的着实是好,令人叹为观止,相信明年会试,这些人一定可以金榜提名,成为朝廷的栋梁。” 弘昼见弘历越说越兴奋,忍不住笑道:“瞧四哥这个样子,看来当主考当得甚是过瘾,不如你明年会试也由你来当这个主考吧。” 弘历摇头道:“算了吧,这次秋闱出了多大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来一次,我真怕自己没命。再者,会试之时,汇聚的乃是全国各地最顶尖的才子,我这学识可就不够看了,万一看错了卷子,岂非误人一生。” 弘昼点点头,改而道:“我闲着没事,亦写了几遍文章,不如趁这个机会,四哥帮我看看?” 弘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随即笑骂道:“好你老五,故意的是吗?明知道我看了那么多卷子文章,现在光想想都头疼,还让我给你看?” 弘昼嘿嘿一笑,“不说这个了,倒是四哥在贡院里关了这么几天,许多事想必都不知道,走,我在酒楼订了一间雅间,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弘历也不反对,与他一道来到酒楼,雅间很是清静,小二在上完酒菜后便出去了,弘昼替彼此倒好酒后,一脸神秘地道:“刑部关于英格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我看过卷宗判了斩立决,但最终会怎样,还要看皇阿玛意思,刑部已经将判决结果呈上去了,应该这一两日就会出结果了。四哥,你说皇阿玛会饶过英格性命吗?昨儿个我去给额娘请安,听她说,皇后为此专程去求过皇阿玛,结果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弘历品了一口酒道:“若要恕,早就恕了,岂会等到刑部出了结果再赦,看着吧,英格这次难逃死劫。” “说得也是,咱们费了那么多心力布下这个局,若是再让他逃得性命,可真是不值得紧,不过说到底,这次还是事倍功半,未尽全功。”弘昼仰头喝了一杯酒,神色有些郁闷。 弘历知道他因为什么而郁闷,原本这次可以将英格与弘时一网打尽的,可是英格担下了所有事情,让弘时得以逍遥法外,莫说是弘昼,就是他也有些不甘心,想了一会儿,他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说这次虽然让二哥逃脱了,但并不见得他就什么事都没有,皇阿玛对他已是起了疑心。” 一说这个,弘昼突然来了精神,点头道:“也是,他如今身上的差事,已是被清的差不多了,很快就会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闲散王爷,再没有与四哥相争的资格。” 弘历笑了一笑,道:“你这几天在刑部,可还习惯?”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什么好不习惯的。”正说着话,外头忽地响起敲门声,却是弘昼的心腹小厮,进来后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王爷与贝勒爷,朝廷关于英格的判决下来了,旨意前不久已经传到刑部。” 一听这话,弘昼顿时提起了精神,连忙问道:“是什么,快说!” “斩立决,就在明日行刑!”在小厮说完话后,弘昼握紧了拳头道:“这些年来英格做了那么多坏事,终于是遭到报应了。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弘历没有说话,但他眼中亦有着少见的激动,死一个英格,未必就能将那拉氏一族连根拔起,但至少给予了他们一记重创,且还是无法愈合的那种。 相较于他们的兴奋,弘时则犹如落入冰窖中一样,浑身冰凉,连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好像要结冰一样。 皇阿玛……当真是好狠的心啊,非要置舅舅于死地不可,他如今虽然性命无虞,但好不容易掌握在手中的权力,却正在一一离去,很快,他就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王爷。 恨!好恨!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走到这一步,临到头却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连舅舅的性命也保不住。虽然之前将许多要紧的东西还有暗卫全部以隐秘的方式转给了自己,但舅舅本身就是那拉氏一族一面旗帜,他若死了,必会引起一阵动荡,后果会怎样,连他也估摸不出来。 正自恼恨之时,王忠走了进来,小声道:“王爷,费扬古大人要见您。” 弘时一惊,赶紧道:“外祖父?他会说话了?”自从瘫痪之后,费扬古就再也说不了话,如今王忠倏然说费扬古要见自己,怎能让他不惊讶。 “据侍候费扬古大人的下人说,他确实唤出了王爷的名字。”王忠话音刚落,弘时就快步往外走去,一路来到安置着费扬古的幽静小院中。 屋子里头,下人正在服侍费扬古喝药,看到弘时进来,费扬古立刻闭起了嘴巴,一口也不愿再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弘时。 弘时示意下人离开,自己坐在床边握着费扬古的手道:“外祖父,他们说你会讲话了?” “弘……弘……时!”费扬古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令后者激动不已,笑言道:“皇额娘若是知道您能开口了,一定很会高兴的。” “英……英……”费扬古再次开口,这次他只能说出一个字来,但已经足够让弘时明白他的意思了,紧一紧掌中枯瘦的手,对呼吸急促的费扬古强颜笑道:“外祖父你不必担心,舅舅没事,只是眼下还被关在大牢里,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待过几日皇阿玛气消一些后,我再去求求皇阿玛,说不定就会放舅舅出来了。”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 行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了刚才那三个字,费扬古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用力盯着弘时,想从他的神色中确定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弘时心里明白,所以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以免被瞧出破绽来,自从上次被抄家之后,费扬古虽然全身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但神智极为清醒,知道自己家族必定是遭了大难,英格也是被抓了起来,所以这些天他身体日渐差劲,往往一整日都吃不下什么东西。若再让他知道英格明日就要问斩,只怕他这老迈的身子立刻就会撑不下去。正因为有此担心,弘时才万万不敢将实情告诉他。 许久,费扬古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不再如刚才那么急促,显然是信了弘时的话,后者趁机道:“等舅舅出来后,我就立刻带他来见您,您尽管放心吧。” 在安抚完费扬古出来后,弘时恨恨一拳砸在树上,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被人逼到这步田地,实在可恨。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一定会将皇位夺到手,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至于皇阿玛,呵,他不念父子亲情,自己又何必再念。若有朝一日,非要弑父才能登上帝位,那么就弑吧,没什么好犹豫的。 弘时本就扭曲的心,在这一刻,扭曲的越发利害,所以道德底线皆化为虚无,唯有权力才是他唯一想要的。 胤禛并不知道弘时已经变成了一头六亲不认的狼,在他看来,他对弘时留了情,弘时应该识趣,从此好好做他的王爷才是。 在夜色降临之前,英格翌日将被问斩的消息,亦传遍了东西十二宫,见最终还是逃不脱这个结局,那拉氏神伤不已,几经思量后,她让小宁子扶自己再去一趟养心殿。 然这一次,小宁子却是迟疑了,“主子,恕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旨意已下,就算您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反而会惹皇上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连累您与二阿哥。” 那拉色没有动怒,只是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英格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听得这话,小宁子疑惑地道:“既是如此,您为何还要……” “本宫去见皇上,不是要求他饶恕英格,而是……”那拉氏起身走到殿外,看着黄叶缓缓飘落在地,“想让他允本宫明日去见英格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小宁子不再多说什么,扶着那拉氏的手默默来到养心殿,这一次胤禛倒是没有不见,很快便让那拉氏进去,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若皇后是为英格求命而来,那么可以回去了,他犯下此等错事,朕没有恕他的理由。” 那拉氏眼圈一红,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英格犯下滔天大罪,处斩乃是理所应当之事,臣妾如何敢再为他求情。” 虽然那拉氏态度的转变令胤禛颇有些意外,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当下道:“既是这样,你来见朕又是为了什么事?” 那拉氏垂泪道:“在皇上眼中,英格固然是罪该万死,不值得同情,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臣妾唯一的弟弟,明日他就要处斩了,臣妾想去见他最后一面,还望皇上应允。”说罢,她双膝及地,跪在坚硬冰冷的金砖上,更有泪水沿着脸庞不时滴落。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轻叹道:“有时候不见比见更好。” 那拉氏哽咽道:“臣妾知道,可是错过了这次,往后……臣妾就再也看不见英格了。皇上,难道连这个要求,您都不肯答应吗?” 毕竟多年夫妻,哪怕感情不深,也多少有点不忍,思忖良久,胤禛点头道:“罢了,朕应允就是了,明儿个行刑之前,允你与英格见上一面。” 那拉氏闻言,又哭又笑,连忙跪下谢恩。 月落日升,对许多人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一天,对于英格来说,却是他生命的终点,也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日。 从得知自己即将被处斩的那一刻起,英格整个人就痴痴呆呆的,他原以为就算自己担下了所有的罪过,胤禛最终也会看在那拉氏与弘时的面上饶过他一条性命,哪知最终……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管他心中是怎样一个想法,圣旨已下,一切皆不得更改,他带着手镣脚铐被押出了大牢,当阳光再次洒落在身上时,令习惯了牢中阴暗的英格难以睁眼,只能被动地让人拖着往前走。 当脚步停下时,英格看到了刑场,看到了站在刑场上的刽子手还有……他手里的那把钢刀! 一想到那把刀等会儿会落在自己脖子上,英格就浑身打颤,双脚一点力气也没有,若不是有人拉着,他此刻定会瘫软在地上。 行刑时间定在午时三刻,离此时还有半个时辰。一般在行刑之前,会有人来验明正身,以免斩错了人。四周聚了许多百姓,皆是来看行刑的,看到英格出现,对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弘时就在这些人中间,脸色阴沉骇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回过头去,只见小宁子站在自己身后,有些惊讶地道:“是皇额娘让你来的吗?” “皇后娘娘也来了,就在马车上。”顺着小宁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人群外面,在马车附近站着好些个打扮成寻常人的大内侍卫,皆是派来保护那拉氏安全的。 弘时快步走了过去,打开车门后,果然看到那拉氏坐在里面,连忙低头唤了声皇额娘。 “上来吧。”那拉氏轻语了一句后,又对小宁子道:“本宫与二阿哥说几句话,你且去与行刑官说一声,让他将英格带来这里。” 待得上了马车后,弘时带着几分惊奇道:“皇额娘怎么亲自来此?”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英格今日就要行刑了,本宫岂能不来见他最后一面。” 弘时低头道:“此事都怪儿臣,若不是儿臣思虑不周,被弘历钻了空子,也不会闹成这样,但儿臣真是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一点情义都不念,非要置舅舅于死地不可。”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 最后一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冷笑道:“你皇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除了钮祜禄氏母子之外,哪个都能牺牲,你舅舅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当初他口口声声唤隆科多为舅舅,结果呢,不是一样死了。” 弘时沉默了一会儿,道:“经过这次的事,皇阿玛明显不再信任儿臣,将儿臣手中的权力皆收了回去,以后想要再做什么,只怕不易,也不可能再从正途与弘历相争了。” “本宫明白,不过事在人为,本宫的儿子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更不要说钮祜禄氏的儿子。”她与弘时是一个心思,皆不肯就此输掉多年的筹谋。 又说了几句话后,小宁子将英格给带了过来,因车厢狭小,那拉氏命弘时先下去。 那拉氏看着英格手脚上的铁链,神色哀切地道:“本宫与弘时极力避免,但最终还是无法将你从这条路上拉回来,本宫对不起你。” 听得这话,原本神色木然的英格突然浑身发颤,紧接着跪在那拉氏面前,用力磕头,任那拉氏怎么拉都不肯起来,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哀求,“皇后娘娘,姐姐,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我想活!” 那拉氏这些年虽然变了很多,心性也越来越狠厉,但英格毕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着实不好受,抚着英格的头顶怆然道:“你是本宫的亲弟弟,若有一线可能,本宫一定会救你,但这次,皇上是铁了心,再加上钮祜禄氏母子在其中挑拨离间,本宫的劝皇上根本听不进去。” “那……那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死!姐姐,我不想死啊!”说到后面,英格伏在那拉氏腿上痛哭了起来。 “姐姐知道,姐姐什么都知道。”那拉氏不住地拍着英格的背,哽咽道:“姐姐真的救不了你,唯一能够答应你的,就是有朝一日杀了钮祜禄氏母子为你报仇!”最后一句话,她说得狠厉绝伦,更有无尽的杀意在眸中。 英格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厉声道:“还有瑕月,我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皆拜那个逆女所赐,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人!” “好,姐姐答应你,将来也一并杀了瑕月,你……你就安心的去吧。” 英格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成了,哭喊道:“姐姐……我……好不甘心啊!” 那拉氏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安慰不了英格,任由他痛哭,待得哭声渐渐小下来后,自马车暗阁中取出一个食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以及一碗白米饭,“这是本宫亲手做的,皆是你喜欢吃的小菜,多吃一些,可千万不能饿着肚子去黄泉路。” “我……我吃不下。”此刻就算有再多的山珍海味摆在英格面前,他都是没心思吃上一口。 “吃不下也得吃,去了地府,怎么着也要做一个饱死鬼。”见英格始终不动筷,她端起碗筷道:“来,本宫喂你吃,多吃几口。相信本宫,本宫一定会尽快让害你的人去阴间陪你。” 许是听进了那拉氏的话,英格终于就着她的手慢慢吃着饭,在吃了大半碗后,小宁子打开车门小声道:“主子,时辰快到了,行刑官已经来催过好几回了。” 那拉氏点头,搁下碗对又开始发抖的英格道:“安心的去吧,本宫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断然不会让害了你的人久活于世。” 英格努力地点头,在小宁子让开后,几个差役上前将他从马车上拉了下来,往刑场拖去。 小宁子怕那拉氏看到英格血溅五步的场景,劝道:“主子,您已经见过英格大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拉氏低头看着颤抖不止的十指,缓缓道:“本宫要在这里等着,要亲眼看着英格行刑!” “主子,您这样又是何必呢。”小宁子不忍的说着,眼看着亲人行刑,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道:“只有这样,本宫才能牢牢地将英格的凄惨记在心里,也牢牢记住,是谁将这些痛苦加诸在他与本宫身上的。” 见她这么说,小宁子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闭起了嘴巴,至于弘时,他也没走,就站在马车边,远远看着差役将英格推到刑场上跪下,被验明正身,然后问斩。 在那具没有了头也没有了生机的尸体摔倒后,那拉氏浑身颤抖地闭起了双眼,哑声道:“走,回宫!” 对于此刻的那拉氏而言,无疑是痛苦的,因为她失去了至亲之人,也因为如此,她恨透了凌若与弘历,觉得这一切皆是他们害的,恨不能立刻杀了他们。 可是她不曾想过,今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皆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种下的因。至于英格,亦是被她与弘时联手推向鬼门关的。 可是,这一切,她不明白,在她看来,是胤禛,是凌若,是天下人欠了自己,她只是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在此事过后几日,弘历去了一趟宗人府,重新将瑕月的名字添加在宗谱玉牒上,恢复了她侧福晋的身份,兑现了他答应过瑕月的话。 至于弘时,则被胤禛夺去了手中所有的差事与权力,连上朝也不用去了,只是空顶着一个亲王的名头。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仍与以前一样,得闲时便去郊外骑马,或是与人斗鸟,倒也悠闲自在。 不过凌若明白,以弘时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眼下这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不过是故意做给胤禛看的罢了,好让胤禛以为他真的甘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她与弘历一直都没有放松戒备,时时警惕着弘时与那拉氏会有什么动作,但那段时间确实特别平静,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弘时做的最多的就是骑马去郊外走走。 秋去冬来,雍正六年在日渐寒冷的冬天中走到了尾声,凌若因为要安排除夕家宴以及春节之事,变得异常忙碌,常常要忙到深夜,直至大年三十,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总算空了下来。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年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歇了一会儿后,道:“水秀,本宫之前吩咐你让内务府做的衣裳都做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早就做好了,收在柜子里呢,可要奴婢去拿来?” 凌若想了想道:“去拿来吧,趁着现在有空,本宫亲自拿到咸福宫去。”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东西如此贵重,竟要劳烦贵妃娘娘亲自送来。” 随着这个说话声,瓜尔佳氏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牵着明显长高了一截的弘瞻。看到他们二人,凌若顿时笑起来,“刚说要去姐姐宫里,姐姐就自个来了,真真是巧。” 瓜尔佳氏轻笑之余挑眉道:“你还没说是什么东西呢。” 凌若与之一笑,恻目道:“水秀,还不赶紧去将东西拿来。” “是。”水秀含着一缕轻浅的笑意下去,不多时,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裳与一顶小帽子,一看就是给孩童穿的,而这宫中的孩童,唯有弘瞻一人。 “我想着要过年了,便想给六阿哥做一套新衣裳,权当是我这个姨娘的心意,无奈这阵子实在没什么功夫,便只能让宫庭裁作按着六阿哥的尺寸做,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瓜尔佳氏感动地道:“何必这么麻烦,这过年的衣裳,我早就给他准备了好几套,穿都穿不过来。” “姐姐归姐姐,我归我,哪里能一样。”如此说着,她取过衣裳递到弘瞻面前道:“六阿哥,喜欢姨娘给你做的衣裳吗?” “喜欢!”对于小孩子来说,不论有几套新衣裳都是不嫌多的,弘瞻极是懂礼,没有立刻接过衣裳,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弘瞻多谢贵妃娘娘。” “本宫与谨妃交好,你唤本宫一声姨娘就是了,不必每次见了都唤贵妃娘娘,可是见外呢。” 虽然弘瞻不太明白“见外”是什么意思,但能明显感觉到凌若的善意,弯起大大的双眼道:“嗯,谢谢姨娘。” 在将弘瞻交给水秀带下去与嘉柔一道玩耍后,凌若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道:“好快啊,一转眼咱们在这宫里已经待了七个年头了。” 瓜尔佳氏亦感慨地道:“是啊,从康熙六十一年末入宫,一直到如今,整整七年……不知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 凌若玩笑道:“姐姐乃是长命之相,少不得还有十来个七年呢。” “十来个七年?”瓜尔佳氏被她说的笑了起来,“那可是整整七十年,要真到那时,我可都一百多岁了,快成妖怪了。” 凌若不以为然地道:“姐姐没听过长命百岁吗,一百余岁有什么稀奇的。” “长命百岁我是不想了,只要能看着弘瞻长大成婚,娶妻生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在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浮起一抹满足的笑容,“这半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充实开心的日子,真想以后都能这样。” 下一刻,她的手被凌若握紧,“不需要想,因为以后一定会如此。” 瓜尔佳氏笑笑没有说下去,她与弘瞻一直待在承乾宫,直至傍晚时分,方才一起去往乾清宫。 嘉柔如今已经一岁半多了,早在一岁的时候就会走路了,她也不要人抱,拉着弘瞻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每到除夕夜,乾清宫就灯火通明,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看到凌若等人连忙起身行礼,那些个目光有嫉妒也有羡慕。 刘氏亦在其中,从看到弘瞻那一刻起,她就再也移不开目光,那是她的儿子,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可现在却站在别人身边,牵着别人的手。 “主子,您可千万得忍着,现在可争不过她们。”金姑看着刘氏脸色不对,赶紧在她耳边小声劝着,至于金姑口中的“她们”,自然是指凌若与瓜尔佳氏。 刘氏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道:“我知道,都已经忍了半年了,还会忍不了这一时吗?” 金姑放下心来,这个时候,那拉氏也到了,待得落坐后,她将目光落在刘氏身上,微笑着招手道:“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刘氏受宠若惊地道:“臣妾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敢做到娘娘身边。” “都说了是家宴,哪里有这么多拘束,正好本宫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见那拉氏这么说了,刘氏只能来到她身边,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坐,就那么站着。 那拉氏也不勉强,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将目光转到弘瞻身上,赞道:“一段时间没见,六阿哥长高了不少,那模样也越来越可爱了。来,到本宫身边,让本宫仔细看看。” 听得这话,弘瞻下意识地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待见到后者点头后,方才迈着小腿跑到那拉氏身边,不过那双眼,一直看着刘氏,眼圈红红的,小嘴撇着,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在匆忙唤了声皇额娘后,他仰头看着刘氏道:“额娘,儿臣好想您。” 自从上次见了一面后,他就再不曾见过刘氏,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着实想念得紧。其实刚才看到刘氏的时候,他就想过来,无奈手被瓜尔佳氏牵着,一时挣脱不开。 听着弘瞻的话,刘氏哪里还忍得住,蹲下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哽咽道:“额娘也好想你,你在咸福宫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听话?还有额娘与你说的话,可都记在心里?” “额娘放心,儿臣很听话,也有一直记着额娘的话。”弘瞻一边哭一边搂着刘氏不肯松手。 那拉氏看着一幕,轻叹道:“明明是母子,却要被迫分离,唉,真是可怜。” 凌若可没有忘记刘氏是怎么对待弘瞻的,她虽口中说思念弘瞻,但真正思念的应该是弘瞻在身边所带来的利益与好处,逐开口道:“凡事皆有因果,什么样的因就种什么样的果,并不存在可怜不可怜。” 那拉氏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本宫瞧着终归是不忍心。” 凌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胤禛到了,刘氏很怕胤禛看到她抱着弘瞻会不喜,赶紧让他回到瓜尔佳氏身边。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再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了胤禛之外,允祥还有允礼等人也都来了,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但允祥的身子总是不见好,经常动不动就咳嗽,偶尔还会咳出血来,胤禛虽然难过,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允祥多多休息,别想太多,更不要费神理会朝中的事。 徐容远说过,允祥撑不了几年,但他总想着让允祥活久一些再久一些,不要过早离去。 家宴随着胤禛的举杯正式开始,待得家宴进行到一半时,弘时举杯走到胤禛面前,恳切地道:“儿臣祝愿皇阿玛龙体安康,万福无疆。” 胤禛今儿个心情甚是不错,面对弘时的敬酒,没有说什么便喝了,随后弘时又向那拉氏敬酒,不过令凌若意想不到的是,在敬过胤禛与那拉氏之后,他竟又倒满了酒来到自己面前,“弘时祝愿熹贵妃娘娘韶华长存,福寿安康。” “二阿哥太过客气了,倒是令本宫有些不敢当。”她仔细打量着弘时,虽然弘时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然眼底深处却不时掠过一丝渗人的冷光。 弘时见她一直不曾动杯,目光一闪,笑意不减地道:“贵妃娘娘不举杯,可是弘时哪里做的不对,惹令娘娘不高兴?” 凌若端起酒杯,笑言道:“二阿哥行事得体,怎会令本宫不高兴,是本宫刚才尽顾着说话,一时忘了举杯而已。”说罢,当即饮尽了杯中酒。 有了弘时敬酒在前,弘历与弘昼自然也是先后上来敬酒,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不足三岁的弘瞻在看到几位兄长敬酒后,竟然也捧着一个小酒杯过来,不过他杯中装着可不是酒,而是用苹果磨出来的汁,是凌若特意吩咐为他与嘉柔两个孩子准备的。 弘瞻的乖巧与可爱,令胤禛颇为喜欢,亲手抱过弘瞻喂他吃了几口菜,那拉氏轻抚着弘瞻道:“六阿哥真是越来越可爱乖巧了,连臣妾看了也喜欢得不得了。” “都是谨妃教得好。”胤禛随口一句话却令刘氏色为之一白,那拉氏将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笑道:“皇上说得是,谨妃待六阿哥视如己出,实在是难得至极。不过……” 胤禛挟了一筷笋放到弘瞻碗中,不以为意地道:“不过什么?” “不过有些东西始终不是谨妃能给六阿哥的。”那拉氏这句话终于令胤禛抬起头来,“呃?此话怎讲?”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不敢隐瞒皇上,在皇上来之前,臣妾看到刘答应与六阿哥抱头痛哭,那情景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说到底,刘答应都是六阿哥的生母,那份血肉亲情是谁都不可以替代的。” 听到这里,凌若哪里还会不明白,那拉氏分明是想替刘氏求情,好让弘瞻回到刘氏的膝下,这事她如何能坐视不理,当下道:“话虽如此,但刘答应当初做过什么,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就算现在后悔,也不意味着以前的事可以就此抹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昔日皇上将六阿哥交给谨妃抚养的时候曾说过,以后谨妃就是六阿哥的额娘。” “刘答应固然曾做错过事,但她不止一次在本宫面前忏悔,本宫相信她确有悔过之心,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熹贵妃又何必始终揪着错处不肯放呢!” 那拉氏话音刚落,刘氏便倚着椅子跪下泣声道:“皇上,臣妾这半年来,时时刻刻皆在后悔之中,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若可以重来一次,臣妾绝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求您再相信臣妾一次。” 与此同时,坐在胤禛怀中的弘瞻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皇阿玛,儿臣真的很想额娘,很想见额娘。” 他这一哭,刘氏哭得更加厉害了,不停地磕着头,哀求胤禛网开一面,饶恕她之前的罪行。 胤禛冷眼看着这一幕,许久才方看着怀里的弘瞻道:“谨妃待你不好吗?” 弘瞻抬起泪意朦胧的眼睛看向瓜尔佳氏,后者眼圈微红,神色极是复杂,弘瞻不知道那些神色的意思,只是如实道:“姨娘待儿臣很好,可是儿臣还是想额娘,皇阿玛,能不能让儿臣回到额娘身边。” 瓜尔佳氏紧紧攥着双手,她很想阻止这一切,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倒是一旁的凌若道:“皇上,今儿个是家宴,一家人本该高高兴兴聚在一起用膳,可是刘答应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臣妾实在不知刘答应究竟存了什么用心?” 刘氏抬起磕得通红的额头,泣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什么用心都没有,只是想能够时时看到六阿哥,时时与他待在一起,而不是同在后宫,却母子分离,思不得见。” 那拉氏亦在一旁帮着道:“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便是大善,给刘答应一个机会,何尝不是给六阿哥一个机会。恕臣妾说句实话,就算谨妃照料的再好,也终归不能与生母相提并论。” 凌若垂目道:“娘娘自然是心怀慈悲,但刘氏是否真的悔过了,咱们都不知道,万一她只是口中悔过,那冒然将六阿哥送回去,岂不是害了六阿哥。” “不是,娘娘,臣妾是真心的,臣妾……”不等刘氏把话说完,凌若已是道:“若你是真心悔过,就应该明白六阿哥跟着谨妃才是最好的,而谨妃也绝对不会亏待六阿哥。” “臣妾明白……”这一次,凌若依然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再者,你如今是答应之身,根本没有资格抚养阿哥,就算皇上与本宫都相信你真的悔过了,你依然不能抚养六阿哥,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谁都不能更改。” 这番话令刘氏面若死灰,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放弃,依然定定地看着胤禛,毕竟他才是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人。 从刚才起,胤禛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直至除了弘瞻之外的所有声音都平息后,方才抬手抚去弘瞻脸上的泪水,“你是朕的儿子,是男子汉,可以流血,但绝对不可以轻易流泪,明白吗?”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扫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点点头,努力压抑住哭声,随后满怀期待地道:“皇阿玛,那儿臣是不是可以回到额娘身边?” “朕说过,从你去咸福宫的那一天起,你就是谨妃的儿子。”说罢,他将撇嘴快要哭出来的弘瞻交给四喜,让他抱去瓜尔佳氏那里。 当双手接过弘瞻时,瓜尔佳氏什么也没有,只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当那滴灼热的泪落在弘瞻脸上时,弘瞻愣住了,连哭泣也给忘了。 “皇上……”这一次,刘氏声音里多了一丝绝望,她已经如此哀求了,胤禛竟然连一丝松口也没有,真的……真的是想要他们母子永远分离吗? 回应刘氏的是胤禛重重将筷子搁在桌上的声音,“刘润玉,别再挑战朕的耐心,更不要置疑朕的话!” 这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击在众人的心中,没有人敢发出丝毫声音,连那拉氏亦是如此,低头看着自己露在袖外的指尖,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她尖细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他起身,负手走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氏面前,冷声道:“之所以会变成今日的局面,皆是你一手造下的孽,就算你今日真的悔过了,可孽还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抵消的。好好做你的答应,不要再想其它的,有些东西,你想不起。” 刘氏无疑是不甘的,但在那道异常威严的声音下,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嗫嗫地答应着。 胤禛扫了四周一眼,冷哼道:“好好一顿家宴,弄成这个样子,真是扫兴!” 说罢,他大步离去,四喜与小五赶紧跟了上去,胤禛这一走,这顿家宴自然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三三两两起身离去,很快便走得只剩下几个人。 “姐姐,你带六阿哥回去吧,我看你们刚才没吃多少,让从祥他们做些点心垫垫饥,尤其是六阿哥,可别饿了他。”说到此处,她伸手欲去抚弘瞻泪痕未干的脸颊,却是落了空,后者更是用有些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对此,凌若并不在意,甚至笑了起来,“六阿哥,本宫知道你觉得本宫是个坏人,不让你与刘氏团聚,但你将来会明白,本宫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好。” 弘瞻不过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如何听的懂这些,大声叫道:“你骗人,你是坏人!” 瓜尔佳氏连忙阻止道:“弘瞻,不可以这样与贵妃娘娘说话。”说罢,她又有些内疚地看向凌若,“妹妹,你……” 凌若摇头道:“姐姐放心,我怎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早了,姐姐快些回去吧。” 虽然瓜尔佳氏有许多话要与凌若说,但她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点头道:“那我明日再来与你说。” 凌若点点头,在目送瓜尔佳氏离开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个刘氏……还真是一直不曾死心。 且说刘氏离开乾清宫后,并不曾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悄悄来到坤宁宫,那拉氏与弘时已经先一步回到宫中,听得宫人来报,那拉氏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吩咐宫人将她请进来。 趁着这个功夫,弘时道:“皇额娘,您还打算帮刘答应吗?” 那拉氏抿了口茶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本宫帮她?” “这倒不是,只是皇额娘应该看到了,依皇阿玛这个态度,想要将六弟从谨妃那里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句皇额娘不喜欢听的话,其实今夜您实在不该帮着刘氏劝皇阿玛,哪怕要劝,也应挑个熹贵妃不在的时候。”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若本宫告诉你,本宫是故意的呢?” “呃?”弘时一脸不解地看着那拉氏,然后者并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刘氏到了,刘氏进来后,看到弘时也在,颇有些意外,待得相互相见礼后,她看着那拉氏欲言又止。 后者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温言道:“弘时与本宫是一条心,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不必忌讳什么。” 一听到这个,刘氏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哽咽道:“皇后娘娘,您可得帮帮臣妾,熹贵妃她们这是要将臣妾逼上绝路啊。” 那拉氏一脸无奈地道:“唉,哪里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今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六阿哥是谨妃的儿子,哪里还有更改的余地,就算本宫陪着你一求再求,也不过是徒增皇上的厌恶罢了。” “那臣妾就真的要失去六阿哥了吗?”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刘氏声音明显在发颤,失去弘瞻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所有的资,若是运气好,就这样庸庸碌碌终老一生;若是运气不好,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 那拉氏沉吟片刻,道:“到了这个时候,本宫不妨与你交个底,只要谨妃在一日,你就一日要不回六阿哥,毕竟谨妃可是有钮祜禄氏帮着,她在皇上面前有多得恩宠,你都是清楚的,不需要本宫多说。” 刘氏之前一直还算镇定,因为她觉得胤禛虽然将弘瞻交给瓜尔佳氏抚养,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等气消了,自然会让弘瞻回到她身边,可眼下看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胤禛……是真的不打算让弘瞻再回到她身边。 虽然弘瞻懂事,可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她怕……怕日子久了,弘瞻就会真的认瓜尔佳氏为母,从而淡忘她这个亲生额娘。 不,孩子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绝不许任何人夺走! 想到这里,她惶恐地跪下道:“娘娘,您帮帮臣妾,弘瞻是臣妾的,他是臣妾的。”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才说,除非谨妃死,否则你是断然要不回六阿哥的。” “死……”刘氏有些恍惚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随着她的低头大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刘氏便抬起头来道:“娘娘说得对,只有谨妃死了,臣妾才能要回自己的孩子。”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边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答应终于想通了,往后该怎么做,想必心里也清楚了,你放心,有需要时,本宫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娘娘。”刘氏起身后行了一礼,退出了坤宁宫,在刘氏走的不见踪影后,那拉氏转头对弘时道:“现在可明白本宫为何明知不可能成功,依然要帮着刘氏向皇上进言了吗?” 弘时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儿臣明白了,皇额娘是要让刘氏绝望,因为只有在绝望的情况下,她才会不顾一切,去做一些皇额娘希望她做的事。” 那拉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就是这么个理儿,谨妃就像以前的温如言,是钮祜禄氏的左膀右臂。刚才那些话本宫之前明的暗的,不是没有与刘氏说过,但她虽然讨好本宫,却不甘心做本宫的棋子,一直不愿乖乖听话,迫不得已,本宫唯有设这样的一个局,让她明白,她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按本宫说的去做。”说到此处,她阴阴一笑道:“钮祜禄氏母子害死了你舅舅,断了你我一臂,又让你被夺了差事,被迫赋闲在家;若是来而不往,岂非显得本宫不懂礼数。” 一提到这个,弘时眼中也充满了恨意,“皇额娘说得极是,儿臣迫不及待想看到谨妃死时,熹贵妃悲痛欲绝的表情。” “会的,你很快会看到,而且……这远不是结局!”那拉氏阴笑着,像是夜枭,又像是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至于刘氏,她虽然没听到那拉氏这番话,但多少猜到一些那拉氏的心思,可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弘瞻将被永远夺走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思,只要能够夺回弘瞻,能够变成昔日的谦嫔娘娘,就算被当成棋子又如何。 雍正七年的正月初一,原是不动朱笔,不上朝的,可是一封急报的到来,却是彻底搅乱了这一日的平静,胤禛看过急报后,报了一连串官员的名字,皆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官,包括允礼允祥在内,让四喜立刻传他们入宫见驾。 就在四喜答应一声准备退下去传旨的时候,胤禛又唤住道:“慢着,怡亲王身子不好,还是不要惊动他了,让其他人入宫见朕便可。” 刚才他下意识地要找允详来商量这件事,然在回过神后,却猛然想起允祥的身子,任何一个为他诊过脉的大夫都说,他是绝对不能再操劳费神的,否则原本就不多的日子会流逝得更快。 待得允礼等人匆匆忙忙来到养心殿后,知晓了胤禛是因何事如此急着召见他们。急报是边关送来的,这两年一直还算太平的准葛尔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对大清驻军发起了几次攻击,虽然只是试探性的,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且很快退去,但这样的行径无疑引起了守军将领岳忠祺的注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奏报。 看到那封急报,众人心中皆有些发沉,才太平了多久,就又要起战争了吗?如今全国施行新政,本就充满了许多不稳定,再起战争,无疑是雪上加霜。 胤禛扫视了众一眼,道:“众位爱卿都已经看过了,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允礼先道:“准葛尔屡次试探,无疑是在为进犯我大清做准备,唯今之计,当立刻加强边关军力,万一准葛尔真的出兵攻打,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至于将领,岳忠祺甚是不错,应可以担这个重任,不必再另行派遣将领。不过臣与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有过接触,此人狡诈多端,不易对付,应让岳忠祺多加小心,以免中了对方的诡计。” 其他人也是这么个意思,以不变应万变,毕竟眼下,大清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时间充足,大清不会惧了任何人。 在胤禛等人商议边关一事时,瓜尔佳氏亦来到凌若宫中,坐了一会儿后,两人均将话题转到了昨夜的事情上,瓜尔佳氏更是道:“刘氏……不会就此罢休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将弘瞻要回去。” “我知道,但昨夜里皇上也表明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将六阿哥给她的,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我现在只担心六阿哥,昨夜回去后,可还好?” 瓜尔佳氏叹了口气道:“倒是没什么,也没有哭闹,只是说想额娘,那样子我看着实在不忍,可又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临睡前,看到我掉泪,还让我不要哭。” “若是……”凌若犹豫着道:“若是真的瞒不过,姐姐不妨将刘氏做过的事告诉六阿哥,我看他虽小却很聪明伶俐,应该会明白刘氏对他做过的事,也会明白咱们不让他回刘氏身边的用意。”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瓜尔佳氏似不愿就这个问题多说,转过话题道:“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从养心殿过来的宫人在议论,好像果亲王,张大人他们都被皇上召入宫了,不知是有什么大事。” “这段时间朝中还算太平,新政也在缓步推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凌若虽居于深宫,但弘历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会与她说一些前朝的事,所以对朝局还算了解。 “希望吧,自皇上登基后,就没太平过多少日子,虽然我见皇上的日子不多,可每次见了总觉得他比上一次老了些许,希望这次可以太平的久一些,莫要再起什么波澜。”瓜尔佳氏对胤禛的情并不算多,然胤禛这些年来的勤勉辛劳,她皆有看在眼中。 凌若没有说话,然眼中却是透出几许忧虑,偌大个国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蹦出一些事情来,看着胤禛因为日夜操劳而急速老去,她心中最是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也得忍着,否则只会给胤禛添烦恼。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掌管好后宫,不要让后宫的事情再去烦扰胤禛,可惜有些人总是不肯安分守己,譬如刘氏。 另一边,咸福宫中,弘瞻睁着通红的双眼执笔在纸上抄写着千字文,他见不到额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听额娘的话,好好识字习文,不要让额娘失望。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私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门口,小宁子捧着一个炖盅与守门的宫人道:“皇后娘娘听着六阿哥昨夜哭得利害,怕是伤了嗓子,所以让咱家送了这盅雪梨炖川贝来。” 宫人一听这话赶紧让他与随他一起来的宫人进去,从意听到动静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小宁子,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浮起笑脸道:“宁公公,您怎么有空过来?” 小宁子同样笑道:“这不是奉了主子的命,送东西来给六阿哥吗。” “那可真是辛苦公公的,奴婢端进去就是了。”不等从意伸手去接,小宁子已是道:“主子吩咐了,得咱家亲手交给六阿哥,看着他喝下去才行,从意姑娘该不会是想让咱家受罚吧。” “公公说笑了。”从意一边应付着一边飞快地转着脑子,皇后无缘无故让小宁子送东西来,实在令人奇怪,可眼下主子不在,小宁子又摆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实在不好阻拦。 见从意迟迟不开口,小宁子再次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方便?” “六阿哥如今正在识文习字,公公过去,只怕……”不等阿意把话说完,小宁子已经笑呵呵地道:“瞧这话说的,咱家只要看着六阿哥将这汤给喝了,能让咱家在皇后娘娘面前交待过去便行了,能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你不放心皇后娘娘与咱家吗?” “公公说笑了,既是这样的话,公公请。”从意有些无奈地让开了身子,任由小宁子与随他一起前来的宫人来到弘瞻屋中,小宁子殷勤地盛了一端递给弘瞻道:“六阿哥,这雪梨川贝炖足了火候,对嗓子特别好,你赶紧喝了。” “我现在不想喝。”弘瞻低头说着,手中的笔并没有因为小宁子的进来而有所停顿。 “六阿哥,您……哎哟!哎哟!”小宁子本是想劝的,哪知道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唤起来,倒是令从意不知所措,赶紧过来扶住他道:“宁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小宁子皱着脸道:“咱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感觉一下子像有东西在肚子里绞一样,痛的不得了,不行,咱家受不了,你赶紧扶咱家去净房。” 情急之下,从意只得依着他的话扶他去净房,却没有注意到与小宁子同来的那个宫人一直静静地低头待在原地,哪怕小宁子痛得直叫唤,也没有动过一下。 待得他们出去后,宫人看了一眼外头,发现没什么人后,轻声道:“弘瞻!弘瞻!” 这个声音令弘瞻如遭雷击,一下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因为……因为这是额娘的声音,额娘? 弘瞻抬头往那个宫人看去,额娘……竟然真的是额娘……她扮成宫人来看自己了。想到这里,弘瞻连忙从椅中跳下来,扑到刘氏怀中,泣声道:“额娘,儿臣好怕以后都看不到您了。” 刘氏抚着弘瞻粉嫩的脸颊柔声道:“傻孩子,你是额娘的儿子,怎么会看不到额娘,这不咱们母子又见面了吗?” 经过昨夜后,刘氏为了夺回弘瞻终于痛下决心,甘心成为那拉氏手中的一颗棋子,一大早她便去见那拉氏,希望能够安排她与弘瞻再见一面,有些事,她需要让弘瞻去做。 在得知瓜尔佳氏去承乾宫且未曾带着弘瞻一起去后,那拉氏让刘氏扮成小太监,跟着小宁子以送汤为名来到咸福宫。至于小宁子腹痛,不过是为了引开从意,好让刘氏与弘瞻单独相处。 弘瞻撇嘴哭道:“额娘,皇阿玛是不是不许儿臣再回到您身边了?” “不会的,你皇阿玛只是说气话罢了,你早晚会回来的。”刘氏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在安抚了一会儿后,便道:“弘瞻,往后你要多去皇额娘那里,尤其是初一、十五那两日,额娘会想办法与你见面,知道吗?若是谨妃不许,你就说皇额娘也是你的额娘,去请安乃是应尽的孝道,谁都不应该阻止。” “儿臣知道,想儿臣会想办法说服姨娘的。”听得弘瞻对瓜尔佳氏的称呼,刘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弘瞻已经改口唤瓜尔佳氏额娘了,那意味着弘瞻在心里接受了瓜尔佳氏,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听得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刘氏加快了语气道:“记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额娘来过这里,更不可以让人知道咱们刚才的话,明白吗?” 弘瞻一向听刘氏的话,想也不想便点头道:“额娘放心,儿臣谁都不会告诉。” “真是额娘的好儿子,来,赶紧把汤喝了。”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帽沿,以免被人看到她的模样。 她话音才落下,从意就扶着小宁子走了进来,待得坐下后,道:“宁公公,您可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就是隐隐还有些作痛,想是之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个样子,唉。”小宁子装模作样的说着,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刘氏后,对弘瞻道:“六阿哥,这汤可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您好歹喝些,也好让奴才回去交差。” 弘瞻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盛好的汤,将整整一碗都给喝了个干净,因为喝得太快,还有些从嘴里漏了出来,滴落在衣上。 看到他这个样子,从意惊讶不己,弘瞻在此处住了这么久,她对弘瞻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莫看他年幼尚幼,性子却极拗,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主子外没人能劝得动,没想到这小子三言两语就让他改了主意,可真是少见。 看到他喝了汤,小宁子撑着扶手起身道:“好了,奴才该回去覆命了,改日再来给六阿哥请安,奴才告退。”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然,却在弘瞻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在瓜尔佳氏回来后,他道:“姨娘,皇额娘今儿个让小宁子送汤来给儿臣,儿臣明儿个想去谢谢皇额娘,您说好吗?” 瓜尔佳氏将他抱在怀中,道:“怎么突然想到去谢谢皇后娘娘了?熹贵妃也经常送东西过来,可没见你特意去谢她。”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茶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歪着小小的脑袋道:“儿臣只是突然想到,姨娘若觉得应该,那儿臣明儿个也去承乾宫谢谢贵妃娘娘。” 瓜尔佳氏笑着没有说话,弘瞻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儿臣明日能去见皇额娘吗?” 瓜尔佳氏点头道:“你想去自然可以,姨娘明日陪你一道过去就是了。” 弘瞻开心地点头,第二日瓜尔佳氏果然依言带着弘瞻去了坤宁宫,虽然这一回未能再见到刘氏,不过往后弘瞻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话,跑去坤宁宫,这样的频繁自然引起了瓜尔佳氏的注意,但未能发现什么,只得隐藏在心中。 如此一直过了数月,春暖花开,弘瞻也已经三岁多了,这段时间,弘瞻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瓜尔佳氏只道他忘记了之前的事,也跟着欢喜,养了一年,她是真将弘瞻当亲生的看待,最大的心愿就是弘瞻能够开开心心地长大,虽然皇子的身份注定他不能与普通人一样,快乐无忧,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瓜尔佳氏希望弘瞻尽量避开皇宫乃至人心阴暗的一面。等长大一些,有自己的是非观之后再接触。 然,瓜尔佳氏不知道的事,弘瞻开朗,并不是因为忘记了刘氏,恰恰相反,是因为刘氏一直趁着他来坤宁宫,然后被带出去玩耍的机会接触他。 四月初一,瓜尔佳氏陪着弘瞻再次来到坤宁宫,杜鹃带着弘瞻到御花园中玩耍,瓜尔佳氏原是不许的,但那拉氏的话语下,她也只能答应,毕竟那拉氏是六宫之主,哪怕有名无实,面上也得尊重着。 刘氏早早在御花园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那着,看到弘瞻过来,笑着拉过他的手道:“一个月没见,可曾想额娘?” “想。”弘瞻将头往刘氏身上蹭了蹭,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不等刘氏发问,他就有些骄傲地道:“这一个月儿臣都有很听话的读书,现在已经能将千字文背下来了,只是还无法默写。” 刘氏领了他在一个亭子里坐下,取出几颗枣子给他道:“额娘知道你听话,也知道你不会拉下功课,只可惜额娘不能天天看着你。” 弘瞻拿着枣子也不吃,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道:“额娘,等儿臣能将千字文默写完整后再去求皇阿玛,皇阿玛一定会答应的。”见刘氏还是不说话,他又道:“额娘,儿臣背千字文给你听好不好?” 待刘氏点头后,他将千字文从头背到尾,不得不佩服弘瞻的记忆,不过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居然能将这篇文章背得一字不漏,着实难得。 刘氏在一番赞许后,忽地道:“弘瞻,你想与额娘在一起吗?” 一听到这话,弘瞻忙不迭地点头,随后满脸期待地道:“可以吗?” 刘氏盯着他道:“现在还不行,不过额娘想到一个办法,只是需要你的帮忙,你愿意帮额娘吗?” 弘瞻一脸兴奋地道:“只要是额娘说的,儿臣都愿意,额娘您快说。” “好。”刘氏眸中掠过一丝异光,揽着弘瞻道:“一直以来,你皇阿玛还有谨妃都觉得你跟在额娘身边不好,怕会误了你的将来。唉,也怪不得他们,一直以来,额娘待你都太严厉了一些,但额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以后不输给任何人,只是额娘的做法让他们产生了误会。” 弘瞻丝毫没有怀疑刘氏的话,道:“儿臣知道额娘是为了儿臣好,或许……或许只要与皇阿玛说清楚,他就会原谅额娘了。” “没用的,你皇阿玛性子执拗,哪里能听得进解释。”刘氏怜惜地看着他道:“所以啊,这件事,只有你能帮额娘。” 一想到能回到刘氏身边,弘瞻这小小的心里头,就跟我猫在抓一样,赶紧道:“额娘,您快说是什么,儿臣一定帮您。” “额娘知道谨妃颇为喜欢品茶,所以啊,额娘特意让你在宫外的外公找了一些上好的茶叶来,与宫中的贡品不相伯仲,你啊,每到晚上就泡一杯给谨妃,她看到你这样乖巧,茶又好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心软了,然后额娘与你再求求她,让她知道额娘是真心悔过了,相信她不会再阻拦你回到额娘身边。” 弘瞻先是眼睛一亮,旋即又绞着手指嗫嗫地道:“可是……可是皇阿玛不同意,姨娘就算答应了也没用。” 刘氏微微一笑道:“额娘问你,这宫里头,与你姨娘交情最好的是何人?” 弘瞻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儿臣知道,是承乾宫的熹贵妃娘娘。” “弘瞻真聪明,正是熹贵妃,你皇阿玛最听得熹贵妃的话,只要谨妃能说动熹贵妃,你皇阿玛就一定会答应。” 其实刘氏这话错漏百出,弘瞻懂事乖巧,瓜尔佳氏心疼尚来不及,又怎会主动送他回到刘氏身边,再说区区几杯茶,莫说只是与贡品相同,就算是再好上百倍千倍,在瓜尔佳氏心中也不及弘瞻一根头发。 可是她如今要说服的,或者说要欺骗的仅仅是一个三岁出头的孩子,且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对她有着盲目的信任,又怎会听得出这些。 果然,弘瞻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到,只是紧张地追问道:“真的吗?额娘,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自然是真的了。”刘氏捏着弘瞻的鼻子道:“那么你现在回答额娘,愿意吗?” 弘瞻虽小,语气中却已经透出犹如大人一般的坚定,“只要能回到额娘身边,儿臣做什么都愿意。” “真是额娘的好儿子。”刘氏夸赞了一句后,从金姑颤抖的双手中取过一小包茶叶放到弘瞻怀中,“茶叶记得好生收着,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谨妃,万一要是说早了惹她不高兴,那你就真的回不到额娘身边了,还有啊,若是谨妃问起这是哪里的茶叶,你就说是问内务府要来的,额娘认识内务府一个姓钟的管事,你可以将他的名字报出来。至于茶叶若是用完了……便来坤宁宫,皇后娘娘会交给你的,总之这茶不能断,咱们母子能否相聚,就看这一回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嗯,额娘放心,儿臣一定按您说的去做。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在弘瞻点头后,她又仔细叮嘱了几句,随后才让弘瞻随杜鹃回去。 当天夜里,弘瞻依着刘氏的吩咐,用她给的茶叶泡了一杯递到瓜尔佳氏面前,“姨娘,您喝茶。” 瓜尔佳氏搁下手里的书笑道:“哟,今儿个怎么这么好,亲自泡茶给本宫喝,谁教你的啊?” 弘瞻小心地将茶盏放到小几上,嘻嘻一笑道:“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着要孝敬姨娘,姨娘您尝尝这茶,好不好喝?” 瓜尔佳氏不疑有他,接过茶抿了一口,神色有些怪异地道:“这个好像是庐山云雾茶,不过本宫不记得宫中有这个茶啊,弘瞻,你是从哪里拿的啊?” 弘瞻有些紧张地道:“是我问内务府的管事要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茶,不过那管事说这茶很好。” 瓜尔佳氏颔首道:“这是十大名茶之一,只产于江西九江的庐山,香如幽兰,色泽翠绿,确实是一等一的好,那管事倒是没骗你。” 一听这话,弘瞻连忙道:“姨娘要是喜欢的话,我每天泡给姨娘喝好不好?” “自然是好,姨娘恨不得一辈子都能喝到你冲的茶。”说到这里,瓜尔佳氏怜爱地抚着弘瞻的额头道:“弘瞻真是长大了,知道孝敬二字了。” 弘瞻虽然心里一直抗拒认瓜尔佳氏为额娘,却也知道瓜尔佳氏是真心待他好,想到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到刘氏身边了,觉得有些难过,抬头道:“姨娘,就算以后弘瞻不能每日都在您身边了,也一定会亲手冲茶给您喝。” 都说童言无忌,但童言也是最让人感动的,因为它不会骗人,不会伪装,每一个字都是孩子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瓜尔佳氏将他揽在怀中,感动地道:“乖,真是乖,姨娘没有白疼你一场,弘瞻,姨娘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你,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 自那一夜过后,每到夜间,弘瞻都会亲手沏一盏茶递到瓜尔佳氏手中,而每一次,瓜尔佳氏都会将它喝完。 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转眼已是盛夏之时,虽然屋中放了冰,凉爽宜人,凌若依然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神情甚是痛苦。 胤禛过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轻拍着凌若的手臂道:“若儿,醒一醒,醒一醒!” 在连着唤了三遍后,终于将凌若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初睁眼时,还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方看着胤禛道:“臣妾……臣妾这是在哪里?” 胤禛被她问得有些好笑,拭去她额头的冷汗道:“自然是在你自己宫里,怎么了,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听得这话,凌若终于回过神来,神色有些痛苦地道:“是,臣妾刚才梦到了温姐姐,她一直在与臣妾说话,可臣妾怎么也听不清,接着她就要走,还要带着谨妃姐姐一起走,臣妾在后面使劲追,可是怎么都追不到她们。臣妾……臣妾就感觉好怕,好像以后都见不到她们了一样。”说到此处,她用力抓到胤禛的手道:“皇上,这个梦是不是一个不详之兆?” “傻瓜,谨妃不是好好待在咸福宫吗,怎会见不到,又哪里有不详了。至于会做这样的梦,想必是你最近太过思念惠贤贵妃了,没事的,别想太多了。” 胤禛的安慰令凌若慢慢放松下来,随后又就着水秀递来的面巾拭了一下脸,冰冷的水终于令她彻底冷静下来,轻吁了一口气,看着胤禛道:“皇上,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过来了?” “朕想你了,来看看你。”胤禛说得轻描淡写,然凌若分明在其眼底看到了一丝忧虑,握紧他的手道:“皇上,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胤禛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道:“只是一些小事罢了,不提也罢。” 凌若心疼地抚着胤禛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若只是小事,皇上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您既然来了,何不与臣妾说,或许臣妾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为皇上一起分担。” 听得这话,胤禛不再掩饰,拉着她的手,重重一叹道:“自从去年年末准葛尔开始侵犯我大清,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没什么伤忙,现在却是越来越严重了,也开始出现死伤。” 凌若颇有些惊讶地道:“皇上不是已经加强边关兵力了吗,怎得准葛尔不退反进?” “朕本想震慑准葛尔,让他们知难而退,眼下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清与准葛尔之间,免不了还有一场大战。” 胤禛这些话令凌若回忆起遇到葛尔丹后的那些日子,凝声道:“臣妾与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有些接触,此人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入主中原,之前挟持着臣妾,也是想利用臣妾来要挟皇上,令皇上有所顾忌,只是被恰好出使准葛尔的十七爷破坏了计划。但臣妾相信,他的野心绝不会就此消失。这两年之所以没有动静,应该是在休生养息,如今开始进犯我大清,意味着他……”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有能力与大清正面交锋。”这句话胤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不是惧怕打仗,自登基之后,也经历过不少战役,但就是因为经历过,方才明白战争的可怕,且不说人员伤亡,耗费庞大,只说眼下这个时候,大清正在推行新政时期,虽然看着太平,但实际上问题不少,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因为战争而将这些问题全给勾出来,若真到了内忧外患的时候,就算是胤禛,也没有把握可以解决。 这一点,凌若也明白,若非处在这个关键时刻,胤禛根本不会惧怕与准葛尔交锋,事实上,胤禛一直想彻底解决这个外患,以免再扰及子孙。 她轻声问道:“皇上准备动兵吗?” “若真到了那一刻,朕就算再不想动也只得动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说到后面,胤禛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烦燥,“简直就好像葛尔丹知道眼下是大清最艰难的时候一样。”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阴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的话令凌若心中一动,“皇上,葛尔丹心思缜密,又对咱们大清志在必得,为此,他自己曾几度冒险来到京城,目的就是想要打探咱们的局势,会不会这一次他就是事先打探到了,所以才会出兵?” “有这个可能,岳忠祺几次上报,说准葛尔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恐怕大战很快就会到来,朕已经下令兵部全力配合边关,人员,粮草,银钱,都尽量调度出来,若真有那一战,就速战速决,不要过多拖延,若可以趁此机会一举扫平准葛尔自然是最好。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凌若宽慰道:“皇上放心吧,岳忠祺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一定可以为皇上消除烦恼。” “岳忠祺确实不错,可是他这次面对的是葛尔丹,雍正三年葛尔丹进犯我大清,离京城只有六十里,连宋可进也不是他的对手,最后由允祥带兵,并与年羹尧中途会师,如此才算逼退了葛尔丹。岳忠祺本事是不差,但你觉得他能与允祥加年羹尧两人相提并论吗?” 听得这话,凌若也沉默了下来,是啊,论带兵之才,何人能出他们二人左右,可眼下年羹尧已死,允祥重病缠身,皆是不能再带兵了,朝中能力最为出众的,也就是一个岳忠祺了。 一番思索后,凌若道:“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局,或许岳将军能给皇上带来一个惊喜也说不定,皇上莫要太担心了。” “希望吧。”话虽如此,胤禛眉间的忧色却不曾消去多少,坐了一会儿后,他拂一拂袍子道:“好了,和你说了这么许多,朕心里没那么憋闷了,朕还有许多事未处理,先回去了,改明儿得空再来看你。” 凌若拉住他道:“外头太阳这般毒辣,皇上还是晚一些再走吧,不然这样出去,很是容易中暑。” “朕没事,倒是你,若是觉得累就再歇一会儿。”胤禛叮咛了一句后,匆匆离去。 凌若早已习惯了胤禛的来去匆匆,然那份心疼却是习惯不了,胤禛真的是很累,偌大个国家,亿万人的性命皆在他手里,他不敢怠慢更不敢松懈,所以不管再累再苦,他都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不知要等到何时,他方才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不再那么辛苦,或许……只有等到他死的时候吧。 凌若暗自摇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彼此,坤宁宫中,弘时正在与那拉氏说话,“皇额娘,您说仗,能打起来吗?”虽然弘时如今已经不在朝中当差,但他自己还有英格交给他的人脉皆还在,打听朝中之事,实在轻而易举,更不要说最近兵部动静这么大。 那拉氏签了一块西瓜递给弘时道:“准葛尔来势汹汹,若不为打仗,你说是为了什么?” “儿臣知道负责防守葛尔丹的乃是岳忠祺,此人虽有将才,但要对付准葛尔只怕还不够看,不晓得皇阿玛最终会派谁去领兵。”说到此处,眸光一闪,道:“皇额娘,你说儿臣到时候要不要向皇阿玛请缨?” 那拉氏当即皱起了眉头,有些意外地道:“你想上战场?” “战场无情,但战场也是最好的立功之处,想要再次复起,这个无疑是最好的法子。”弘时也是突然起意,觉得这是一个颇为不错的机会。 那拉氏仔细斟酌一番后,道:“且不说你有没有统兵之才,能否败退准葛尔,只说你皇阿玛那边,根本不会同意。” “为什么?”在问出这句话时,弘时有些不解也有些激动。 “因为他要保弘历,所以,他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站到他头上。始终……在你皇阿玛眼中,弘历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弘历,任何人都可以用来牺牲,包括你这个亲生儿子。” 那拉氏的话令弘时原本颇为英俊的脸庞扭曲如恶鬼,对他来说,弘历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从弘历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活在弘历的阴影下,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摆脱。 过了许久,弘时的脸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深吸一口气道:“那依皇额娘的意思,儿臣就这样赋闲在家,什么都不做吗?”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道:“有时候进不如退,这件事由着你皇阿玛那边去安排,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做。”停顿了一会儿,她又道:“这段时间,你皇阿玛应该会将大部分心思放在边关上,无瑕多注意朝中,趁此机会你尽量多拉拢一些官员,将来若真要走到那一步,这些人必不可少。” “儿臣知道,尤其是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两边,儿臣一直有在联系,可惜他们如今皆是副职,被人牢牢压着,难以掌握大权。” 那拉氏冷笑道:“允祥是个病秧子,撑不了多久,没有了他的制肘,丰台大营便会彻底落入咱们手中;至于佛标……区区一人,如何能够抵挡大势,等着吧,机会早晚会来,到时候,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要松开。” “皇额娘放心。”弘时眼中闪过一丝炙热,对他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权势才是最真实的,他就算死也要死在那张龙椅上! 一直到傍晚时分,弥漫在空气中的炎热才总算消退了几分,凌若想起有些日子没见瓜尔佳氏,便带着水秀去往咸福宫,还没踏进宫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唱戏的声音,仔细听着,应该是瓜尔佳氏的声音,只是令凌若不解的是,她何时对唱戏有了兴趣。 带着这丝疑问走了进去,待到了殿中,果见瓜尔佳氏穿着一身戏服在那里唱着戏词,她唱得极是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投入,连凌若进来都没发现。 一直以来,瓜尔佳氏的声音都颇为好听,如今化为唱腔,更是软绵动人,令人沉醉其中。 凌若也不打扰,一直等到瓜尔佳氏唱完了一大段,方才拍手笑道:“我竟不知道姐姐曲子唱曲是这么好听的,实在是意外。”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万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点点头,送完周明华后回到凌若身边,在寻了一个无人的机会后,将周明华的话悄悄告诉了她。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凌若没有说什么,依旧如没事人一样,陪着瓜尔佳氏用晚膳,然后去畅音阁听戏。在这个过程中,凌若有意无意地问着瓜尔佳氏最近的事,想要从中寻出什么线索来。 在听得某一句话后,凌若眉目一动,道:“姐姐最近常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是啊,弘瞻说那是皇额娘,总说不过去请安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一个月里总会去个两三次,也说不上经常。”此时的瓜尔佳氏是清醒的,她看到凌若不说话,伸过手覆在凌若的手背上,“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弘瞻想去请安也是出于一片孝敬之心,我不好阻止。” 凌若犹豫了一下,隐晦地道:“六阿哥该孝敬的是姐姐,可不是坤宁宫那位,再说皇后心思歹毒,她那里能不去还是尽量不去的好。” 瓜尔佳氏轻笑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皇后就算再恼恨我,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脚,除非她想自寻死路。” 这一点,凌若自然也想到了,可心里终归是不安得紧,尤其是在想到那个梦后,更加不安,“姐姐若非要去,就千万不要吃皇后递来的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为妙。” 看到她一脸凝重的模样,瓜尔佳氏逐渐敛了笑容道:“若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凌若强撑起一丝笑容道:“没什么事,只是凡事皆因小心为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是后悔莫及了。” 她的笑容并未能让瓜尔佳氏安心,反而叹了一口气,望着凌若道:“你莫要瞒我,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可不管我怎么做,那种感觉依然存在。”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姐姐觉得不对,为何不让太医看看?” 瓜尔佳氏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自己脑子很混乱,有时候是我自己,有时候又好像不是我自己,那种感觉,真的很诡异。就好比这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喜欢,喜欢到自己穿上戏服唱;有时候又觉得不过如此,听过也就算了。你说是不是很怪?” 凌若低头看着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许久,她反握住那只手,轻声道:“我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其实活了几十年,能再活多久,我并不在意,只是这心里头有两个人放不下,一个是你,一个是弘瞻。万一……”她指尖微微发抖,有些沙哑地道:“万一我有什么事的话,你帮我好好照顾弘瞻,不要让他在还没有能力分清楚是非对错的时候回到刘氏身边,那样会害了他一辈子。” “我不会理会六阿哥的。”凌若的回答令瓜尔佳氏愕然,不等她明白过来,耳边已再次传来凌若的声音,“六阿哥是姐姐的,要管姐姐自己管。” 瓜尔佳氏回过神来,失笑道:“你这人,何时变得这样斤斤计较了,你不是也很喜欢六阿哥吗?” “喜欢归喜欢,但这件事我不会帮姐姐的,因为……我相信姐姐一定不会有事。”凌若神色有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瓜尔佳氏摇头道:“你这人,有时候不讲起理来,可是比谁都不讲理,人生在世,皆是今朝不知明朝,何人敢说‘一定’二字。” “就算天要夺姐姐的命,我也要从上天手中将之夺回来。”这是凌若回答瓜尔佳氏的话,也是她回答自己的话。 瓜尔佳氏真的有些不太对劲,只是一会儿功夫,她就似乎忘了与凌若的话,全神贯注地看着戏台上,不时随着台上的戏子轻唱起来。 这样的瓜尔佳氏令凌若心情异常沉重,根本没有心思去看戏台上在演些什么。 在回到咸福宫后,弘瞻还没有睡,看到瓜尔佳氏进来,欢喜地迎上来道:“姨娘,您回来了。” “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瓜尔佳氏怜惜地抚着弘瞻的脸颊,不管她是否清醒,对弘瞻都是打从心底里的宠爱。 弘瞻乖巧地道:“我想等姨娘回来了再睡,而且我还没给姨娘沏茶呢。” 他这番话令瓜尔佳氏越发怜惜,“傻孩子,偶尔一次不沏又没什么,再说,姨娘知道你有孝心,沏不沏茶并不重要。” 弘瞻一本正经地道:“姨娘教过我,凡事皆要有始有终,不可以半途而废。” 面对他这番话,瓜尔佳氏既好笑又感动,难为那么小一个人,可以这样牢记着自己说过话,当下道:“既是这样,那你赶紧去将茶沏了,然后去睡觉。” 弘瞻开心地答应着,在将茶双手递给瓜尔佳氏后,随嬷嬷离开,留下瓜尔佳氏一人细细品着包含了弘瞻孝心的庐山云峰茶。 凌若在宫中度过了许多个夜晚,却甚少有这样辗转难眠的时候,瓜尔佳氏的异样就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她心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天色刚亮,便命人传来周明华,询问他可有在医书找到什么线索,后者睁着因为一夜未睡而满是红血丝的双眼道:“微臣无能,暂时还能找到符合谨妃娘娘症状的线索。不过微臣打算待会儿出宫后去找师父,或许他会知道一些。” 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是指容远,对于容远的医术,凌若自然信服无比,这些年来,若非他处处维护,自己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凌若思虑片刻,道:“本宫听水秀说,你觉得谨妃的脉像,有些像中毒是吗?” “是,但谨妃娘娘没有表现出任何中毒的症状,所以微臣不敢轻易断言,退一步说,若真是毒,暂时也弄不清是什么毒。” 凌若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只得将在畅音阁看戏时,瓜尔佳氏与自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好让他更加了解瓜尔佳氏的病情。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越发严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周明华来到承乾宫,告诉凌若,容远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瓜尔佳氏应该是中了一种慢性的药,但究竟是何药或者说是何毒,尚无一个定论,他曾想过几种药,但都与瓜尔佳氏的病症有所出入,还需要仔细对症。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不过容远亦说了,若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入宫为瓜尔佳氏诊治。 对此,凌若自然是求之不得,容远如今虽然已经不在太医院任职,但胤禛一直视其为太医,且对其医术信服无比,所以让他入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凌若只是稍稍一提,胤禛当即便应允了,同时让凌若记得将结果告诉他。 容远入宫已经是在两日后了,因为记挂着瓜尔佳氏,所以凌若与他没说几句话,便一起来到咸福宫后,再次过来,再次看到瓜尔佳氏在唱戏,这一回比上次更加认真,对于从祥的禀报充耳不闻,直至唱完最后一个字方才停下来。 瓜尔佳氏吃吃一笑,对凌若道:“妹妹,我唱得好不好听?” 看瓜尔佳氏这样子,似乎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凌若暗自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姐姐唱得可比那些花旦青衣好听多了。” 瓜尔佳氏很是高兴,而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容远的存在,皱了眉头道:“这个人是谁?” “姐姐,你不认识他?”这一次,凌若真的是震惊了,瓜尔佳氏无疑是认识容远的,可现在居然…… “谨妃娘娘,草民……”容远也同样吃惊莫名,不过没等他把话说完,瓜尔佳氏便抚着额头道:“本宫想起来了,你是徐太医,本宫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经常丢三拉四,现在更好,连人都给忘了。” 凌若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手道:“姐姐,你别急,我这次特意请了徐太医来,便是想让他帮你看看,是否哪里不对。” “多谢妹妹。”这般说着瓜尔佳氏朝容远颔首道:“有劳徐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请娘娘坐下,好让草民为您把脉。”容远拿出软垫搁在桌上,瓜尔佳氏刚将手搁下去,忽地又收了回来,一脸警惕地盯着凌若道:“我又没病,做什么要诊脉。” 瓜尔佳氏这个样子让凌若明白,她只怕又不太清醒了,赶紧哄道:“姐姐你忘了我与你说过驻颜方子的事了吗?周太医有些斟酌不下,所以让徐太医再为我们来诊诊脉,以免有误。” 瓜尔佳氏神色怪异地道:“之前周太医不是说已经都清楚了吗,怎么一转眼又说斟酌不下,你是不是在骗我?” 凌若心中一跳,连忙笑道:“瞧姐姐说的,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当真是……” 瓜尔佳氏挥手打断她的话道:“行了,我有些乏了,想先歇息一下,诊脉的事改日再说吧。” 一听这话,凌若顿时急了,道:“姐姐,徐太医入宫一趟不容易,再说诊脉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还是让他为你把把脉吧。” “我都说乏了,哪里还这么多话。”她似有些不耐烦了,不给凌若再说下去的机会,径直对从祥道:“送熹贵妃与徐太医出去。” “是。”从祥无奈地答应一声,凌若还待要说,容远已是拉住了她的袖子,朝她摇头示意。 凌若压下心中急切,缓了口气道:“既是这样,那改日再来为姐姐诊脉。” 在一路将凌若送到宫门时,从祥小声道:“娘娘,这两日主子的情况越发不对,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奴婢真的很担心。要不然奴婢劝劝主子,等她答应了,再请您与徐太医过来。” 凌若没有说话,倒是容远道:“没用的,就算她现在答应了,下一刻也会反悔,就像刚才一样。” “那……那怎么办?”从祥此刻已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别急,待本宫回去与徐太医商议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注意你家主子,若情况再有不对,立刻来告诉本宫。” 从祥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娘娘,您一定要帮帮主子,奴婢真的很担心主子会有什么事。” 凌若拍着她的手道:“不要太担心了,你家主子一定会没事的。” 在出了咸福宫后,凌若有些迫切地道:“徐太医,你刚才拦着不让本宫说话,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草民不曾为谨妃娘娘诊脉,无法确切知道她的情况,但只从表面现象来看,她的神智应该出现了问题。而且,情况应该还在不断加重。”最后这句话,容远说得异常凝重,连带着凌若的心情也沉重了下来,“若是寻到机会诊脉,你能诊断出谨妃的病情吗?” 容远摇头道:“谨妃的病情很怪异,草民也不敢说肯定二字,但诊脉是必须的,否则永远弄不清楚,谨妃究竟得了什么病或许说……中了什么毒。” 说话间,容远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拉着自己的衣裳,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年仅三四岁的陌生男孩正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裳,并且仰头问着自己,“你是太医吗?” 他不认识,凌若却是再熟悉不过,当即蹲下身道:“六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奶娘还有侍候你的人呢?” 这个男孩正是弘瞻,他绞着衣角小声道:“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不等凌若说话,他再次问着容远,“你是太医吗?” 容远摇头道:“我不是太医,但我是一名大夫。” “我刚才听你说诊脉,是不是诊了脉就能让姨娘好起来?”弘瞻似懂非懂地问着。 凌若与容远对视了一眼,抚着弘瞻的脑袋道:“你姨娘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了,歇息一下就没事了。”弘瞻虽然聪明早熟,但毕竟才三岁多,她并不愿让其小小的心灵承受过多的东西 弘瞻激动地道:“不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姨娘病了,有时候她与我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前面的话,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笑。”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吩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不到连弘瞻也注意到了瓜尔佳氏的异样,凌若见瞒不过只得道:“就算是这样,不是还有徐太医在吗,他一定会治好你姨娘的,你赶紧回去吧,否则奶娘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该着急了。” 弘瞻没有动,只是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在一颗又一颗石子被踢远后,他道:“你还没告诉我诊脉是什么。” 在经过容远的一通解释后,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道:“你们跟我来,我去求姨娘。” “谨妃不会答应的。”容远话音刚落,弘瞻就一脸坚定地道:“姨娘很疼我,只要我开口相求,她一定会肯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医好姨娘,她……她不可以有事的。”说到这里,弘瞻的眼圈竟然有些发红,令人心疼不已。 看着他的样子,凌若心疼之余又有些许安慰,姐姐这一年多的心思没有白费,弘瞻虽没有改口,却是异常的关心。 凌若代为答道:“徐太医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弘瞻点点头,带着凌若几人再次回到咸福宫,没等一脸惊讶的瓜尔佳氏说话,弘瞻已是道:“姨娘,你让徐太医诊一下脉好不好?” 瓜尔佳氏怜爱地抚着他的脸颊道:“姨娘没事,不需要诊什么脉。” “就算没事,诊一诊脉也无妨啊,又不会伤害姨娘。”说罢,他摇着瓜尔佳氏的撒娇道:“姨娘,你就答应了嘛,好不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瓜尔佳氏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这个鬼灵精,明知道姨娘最受不了你撒娇,还来这一套,存心的是不是?” 弘瞻笑道:“那姨娘是不是答应了?” “姨娘还能不答应吗?”如此说着,她将手搁在桌上,任由容远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容远诊了一会儿便收回手后,随后又看了一下瓜尔佳氏的眼皮与舌苔,引得后者一阵奇怪,“不是说诊脉只是为了配驻颜的药吗,为何还要这样?” 容远不动声色地道:“其实不看也可以,草民只是想确定娘娘的体质,以免配错了药的份量,伤了娘娘的身子。”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道:“好了,如今你已经诊过了,没什么事了吧?” “是,草民已经大致清楚,回去后就可以与周太医一起为娘娘配药,草民告退。”在容远退下后,凌若亦道:“姐姐既是乏了就好好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再次踏出咸福宫,凌若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容远,没有急着追问,而是等回到承乾宫后,方才道:“你是不是从姐姐的脉像中发现了什么?” “大体上与明华说的一致,脉象虚滑之中带着几分古怪,不过草民看过谨妃的眼皮与舌苔,没有任何中毒的迹像。可以肯定是被人用了药,但具体是什么药,草民还无法断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药用的越久,对谨妃神智的影响就越大,好比今天,她刚见到草民的时候,甚至问草民是何人。” 凌若狠狠一掌拍在小几上,厉声道:“皇后,一定是皇后借着姐姐去她宫里的机会,给姐姐下药。”说到此处,她又道:“徐太医,有没有办法解去姐姐身上的药?” “在没有断出是何种药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化解。”容远停顿了一下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拿到被下了药的茶水或是食物,这样才可对症下药。” “这个本宫会想办法取来。”凌若肯定此事是那拉氏所为,也知道要从那拉氏手中取得这些东西绝对不容易,但为了瓜尔佳氏,就算再不容易也要拼上一拼。 是夜,胤禛特意将凌若传到养心殿,问了她关于瓜尔佳氏的事,在得知瓜尔佳氏很可能是被人下药后,既惊又怒,着命凌若暗中追查下去,若真有人胆敢对瓜尔佳氏下药,必当严惩。 翌日,凌若再次去看了瓜尔佳氏,与昨日一样,态度时冷时热,言行怪异,与以前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凌若顺着她的话说了一阵后,起身告辞,从祥像以前一样将她送到宫门口,然这一次,凌若在离开之前,轻语道:“得空来一趟承乾宫,本宫有些话要与你说,不过此事不要让你家主子知道。” “嗯。”从祥飞快地答应一声,随后她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方才趁着瓜尔佳氏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咸福宫,快步赶到承乾宫。 一听到从祥在外求见,凌若连忙搁下手中从太医院取来的医书道:“快传她进来。”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待得行过礼后,从祥又道:“敢问娘娘传奴婢来此,是否为了主子的事?” “嗯,你家主子的情况,你比本宫更清楚,本宫问你,你可愿帮你家主子?” 凌若话音刚落,从祥已经忙不迭地道:“奴婢愿意,只要能帮主子,奴婢就算不要这条性命也愿意。” 凌若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答案,不过仍是赞许道:“姐姐有你这样的下人,是她的福气。” “不,能跟着主子,是奴婢的福气才是。奴婢与从意皆是孤儿,打小跟着主子,就算主子后来嫁进了潜邸,也将奴婢们带在身边,可以说她就是奴婢们最亲的人。” “好。”简短地应了一声后,凌若将话题带回到正途,“徐太医一时间没有办法诊出谨妃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怀疑很可能是被人下药。本宫知道谨妃这段时间经常去坤宁宫,怀疑是皇后在暗中做手脚,想要害谨妃,所以本宫要你在下一次再去坤宁宫时,想办法拿到你家主子喝过的茶或是吃过的东西。本宫原是想直接与谨妃说的,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未必能听得进本宫的话,只能让你去做这件事。” 从祥对那拉氏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当即道:“贵妃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拿到您说的那些东西。再过两天就是七月初一了,每逢初一,六阿哥都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到时候主子也会一道过去。”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七月初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总之你记着这件事就行。”在叮咛了几句后,凌若让从祥赶紧回去,以免瓜尔佳氏找不到她人会起疑。 两日光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七月初一,就如从祥预料的那般,一早弘瞻便拉着瓜尔佳氏去坤宁宫。 路上,弘瞻因为走得太快,不小心跌了一跤,瓜尔佳氏扶起他后轻斥道:“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在后面追你。” 从意在一旁抿嘴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初一去皇后娘娘那里,六阿哥都走得特别快,也特别起劲。六阿哥,能不能与奴婢说说,为什么跑这么快?” “因为可以……”弘瞻毕竟人小,一听到从意问,下意识地就要说出来,幸好话到嘴边记起刘氏的吩咐,连忙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自己嘴巴。 他这个样子令从意更加好奇,追问道:“六阿哥快说了,到底是为什么?” 弘瞻将嘴捂得牢牢的,唯恐一松开就会忍不住说出来,不过眼睛却是早就笑成了月牙。许久,他终于松开口,在一连串的笑声中脆声道:“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他这个可爱的样子,令瓜尔佳氏轻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也学会卖起关子来,连姨娘也不能告诉吗?” 弘瞻的神色因为瓜尔佳氏这句话而紧张起来,好一会儿才算憋出一句话道:“因为……因为皇额娘那里有许多好吃的,杜鹃还会带我四处去玩耍。” 一听这话,从意不依地道:“奴婢与从祥也常带着六阿哥去玩耍呢,可从来没见六阿哥这么高兴过。” 弘瞻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最后干脆耍无赖地道:“我就喜欢!我偏偏就喜欢!” 一路笑闹,很快来到坤宁宫,那拉氏看到他们过来颇为欢喜,尤其是弘瞻,揽着他问了好些话方才让杜鹃带着下他下去玩耍,而她自己则与瓜尔佳氏说着话。 有时候话说到一半,瓜尔佳氏会突然笑出声来,或者说出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来,那拉氏流露出些许惊讶,却没有多说什么。 从祥站在瓜尔佳氏身后,看到她不时端起茶盏,心里一阵阵地紧张,依熹贵妃的话,很可能这茶里被下了药,主子每喝一口就会加重一分病情。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才行,还有熹贵妃说过,让她一定要取些茶水回去。 在瓜尔佳氏喝得只剩下半盏茶时,她按下心中的紧张,捧过茶道:“主子,奴婢去给您添些茶水来。” 瓜尔佳氏点点头,从祥正要捧着茶出去,那拉氏唤住她道:“从祥,还是让小宁子去添吧,你也不清楚茶房在何处。” 从祥哪里肯依,赶紧道:“不敢劳烦宁公公,还是奴婢去吧,至于茶房的位置,奴婢随主子来了这么多次,大概也知道在哪里。” 从祥原以为那拉氏还会想法阻拦,岂料她竟是答应了,由着从祥捧着茶盏来到外头。 不过这对她却是一桩好事,一到外头,立刻将剩余的茶水倒在藏在怀里的小瓷瓶中,然后重新沏好茶进去。 另一边,杜鹃与以往那样以领弘瞻外出玩耍为由,带着他去见了刘氏,初见刘氏是弘瞻很是高兴,将最近这段时间的事与刘氏听,但说着说着,神色就黯淡了下来,连话语也少了。 刘氏关切地道:“怎么了,看到额娘不高兴吗?” “不是。”弘瞻急急否认,旋即道:“儿臣只是在想姨娘,她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最近很是不对劲,儿臣很担心她会出事。” 弘瞻的话令刘氏眸光一冷,抚着弘瞻的后颈,轻轻道:“你倒是很关心谨妃。” “她一直待儿臣很好。”在这句话后,刘氏一直没有出声,这个异常令弘瞻敏感地抬起头,看着刘氏小心翼翼地道:“额娘,您是不是高兴?” 刘氏微微一笑,道:“谨妃待你那么好,你关心她也是应该的,额娘怎会不高兴。额娘只是在想谨妃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病?不过宫里头那么多太医在,应该很快会医好,倒是不用太担心。” 弘瞻点头之余想起一事来,道:“额娘,您身上带着茶叶吗,之前您给儿臣的茶叶已经用完了。” 听得这话,刘氏脸上笑意一深,道:“你已经连着为谨妃沏了几个月的茶,免了,不需要了。” 弘瞻疑惑地道:“为什么,您不是说让儿臣尽量乖巧一点,然后才好求姨娘让儿臣回到您身边吗?” “因为时机已经到了。”刘氏温言道:“今夜里,你就可以去求谨妃,让她让你回到额娘身边。” “现在?”弘瞻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小声道:“可是姨娘现在正病着,儿臣去求她,她会答应吗?” “谨妃一向与人为善,想必老天不会为难她,就算真有病也只是小病罢了,很快会没事的。但是额娘实在思念你,恨不得你立刻回到额娘身边,再说,额娘所有的茶叶皆已经用完了,再也拿不出来,若是现在不求,那之前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弘瞻绞着衣角想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点头道:“那儿臣回去就与姨娘说,只是……额娘,如果儿臣回到您身边了,还能去看姨娘吗?” 刘氏眼角微微一搐,旋即笑着答应,“自然可以。好了,不早了,你赶紧随杜鹃回去吧,别忘了额娘与你说过的话。” 弘瞻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额娘放心吧,儿臣今晚一定会听您的话,好生相求姨娘。” 在杜鹃带着弘瞻离去后,刘氏卸下脸上虚伪的笑容,冷声道:“好一个瓜尔佳氏,才不过一年功夫,就将弘瞻的魂儿给勾去了,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弘瞻真要叫她额娘了。” 在其身后,金姑噙了一缕冰冷的笑意,“可惜谨妃注定等不到那个时候。” 刘氏缓缓攥紧双手,一字一句道:“弘瞻是我的,谁都休想从我手中夺走。瓜尔佳氏不自量力,居然想要抢走弘瞻,哼,我就让她好好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奴婢担心,就算谨妃不能再抚养六阿哥,熹贵妃也会横插一脚,将六阿哥夺过去。” 刘氏狞笑道:“她倒是想,可是这宫里头,到底还有皇后在,不是她可以一手遮天。” 夜色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后,笼罩了整片大地,紫禁城亦被笼罩在那片黑暗中。 凌若在养心殿陪着胤禛批阅奏章,因为边关军情紧急的事,胤禛要批阅的折子比以前更多了,经常忙到深夜。 日间,从祥已经将那个装有茶水的小瓷瓶交给了她,她让人带出去给容远,好让他仔细检查,看茶水是否有古怪。 待得胤禛看完最后一份折子后,凌若从他手中取过朱笔搁在笔架上,“臣妾备了莲子羹,皇上吃一些再睡,皇上胃本来就不好,最受不了饿。” 胤禛点点头,旋即有些心疼地道:“都说了让你先去睡着,偏是不听,非要陪朕到这么晚。” 凌若一边让人将莲子羹端上来,一边笑道:“多少人想陪皇上却陪不了,臣妾有这福气,还不得赶紧抓牢吗?” “你啊,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胤禛笑着接过莲子羹,心里明白凌若是关心自己,而这样的关心无处不在,就连手里的莲子羹也是,凌若知道他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只放了一点点糖用来勾出莲子的清香,因为莲心被一颗颗仔细地挑了出来,所以感觉不到一丝苦味。 正吃到一半,小五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急急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咸福宫派人来禀报,说六阿哥出事了。” 胤禛一惊,连忙道:“六阿哥?他怎么了?” 小五连忙道:“奴才也不清楚,那个宫人就这么说了一句便回去了,奴才叫都叫不住。” 四喜听得这话,忍不住斥道:“你这小子,做事怎得这样不认真,哪里有不问清楚就让人走得道理。”说罢,他朝胤禛躬身道:“皇上,不如让奴才去一趟咸福宫,看六阿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必了,朕亲自过去。”对弘瞻的担心,令胤禛当即起身往外走去,凌若亦随之同去,四喜与小五则赶紧执灯跟上。 平常到了这个时候,咸福宫早就熄了灯火,只余少量一些用来照明,然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守门的宫人看到胤禛与凌若过来,露出惊讶之色,好像没料到他们这个时候会过来一样,待得回过神来后,赶紧跪下行礼。 守门人的声音惊动了宫院里的人,从意快步出来,带着一丝惊慌上前,不等她行礼,胤禛已是道:“六阿哥呢,他出什么事了?” 面对胤禛的问题,从意身子颤抖了一下,仿佛在害怕什么,随后她用力咬了咬唇,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回皇上的话,六阿哥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已经歇下了。” 胤禛一怔,讶然道:“明明你宫里的人来禀报朕,说弘瞻出了事,怎么你又说没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子轮到从意惊讶了,茫然地道:“奴婢并没有派人去养心殿啊。” 胤禛此刻担心弘瞻安危,哪里有空与她多说,径直走了进去,自从弘瞻交给瓜尔佳氏抚养后,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来此,自然清楚弘瞻住在哪里。 从意看到胤禛走进去,那丝被勉强压下的慌意顿时再次露了出来,但她又不敢拦胤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若留意到从意的古怪,未曾跟着胤禛一道进去,而是留下来道:“从意,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六阿哥真的出事了?” 从意不安地点头,小声道:“娘娘也知道主子最近有些古怪,但不管怎样古怪,她对六阿哥都是疼爱有加,可今夜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竟然……竟然打了六阿哥。” 凌若大吃一惊,她再清楚不过瓜尔佳氏,一直将弘瞻视如亲子,哪怕以前弘瞻因为思念刘氏而顶撞她,她也不曾动过弘瞻一根头发,只是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怎可能会动手打他? 从意看出凌若的震惊,无奈地道:“奴婢刚听到六阿哥哭声进去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而且当时主子还在打六阿哥,奴婢与从祥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主子拉开,那个时候奴婢看到主子的眼神很可怕,简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后来主子就变得很难过,还想要去抱六阿哥,可是六阿哥很害怕,躲着怎么也不肯让主子碰,主子越发难过,一直哭个不停。奴婢们刚刚才将主子还有六阿哥劝好,哪知皇上与娘娘就过来了。” 凌若努力消化着听到的事情,随即道:“你们当真没有派人去养心殿?” 从意忙不迭地摇头,“这种事情奴婢哪里敢主动往外说,更不要说惊动皇上了,皇上看到六阿哥那个样子,一定会龙颜大怒的。” 仿佛是了为印证从意的话,殿内传来胤禛的喝斥声还有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凌若连忙快步走了进去,一进到里面,便看到胤禛抱着哭泣不止的弘瞻,瓜尔佳氏则站一旁,垂泪不止。 凌若快步上前,道:“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看!”胤禛将缩在他怀里的弘瞻拉开稍许,让凌若可以清楚看到弘瞻的脸颊。 而在看清的那一刻,凌若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弘瞻脸上有着清晰而通红的指印,也就是说,有人掌掴了他,这个人……这个人…… 凌若不敢置信地将目光转向瓜尔佳氏,虽然刚才已经听从意说了许多,但再怎样都不及亲眼看到来的震憾。 那一掌很用力,连嘴角都裂开了,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胤禛盯着瓜尔佳氏气极道:“之前刘氏利用弘瞻,朕将他送去阿哥所,后来你想要抚养弘瞻,朕念你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子嗣可依,便同意了,没想到你竟如此狠辣,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重手,一直到现在,弘瞻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不止如此,身上也有伤,你……你简直比刘氏还要可恶!” 这句话落在瓜尔佳氏耳中,令她身子一阵摇晃,喃喃道:“臣妾……臣妾没有,臣妾视弘瞻犹如性命,臣妾怎么会伤害他。”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 弘瞻受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是说弘瞻在骗朕,故意陷害你吗?”不等瓜尔佳氏开口,胤禛已是斥道:“弘瞻不过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他怎么会有这样害人的心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实在令朕失望!”这句话,胤禛不止一次的说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用在瓜尔佳氏身上,因为这个女子,曾经在凌若“死后”陪他一起共度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凌若听着这话,劝道:“皇上稍安勿燥,臣妾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因为谨妃对六阿哥的疼爱,臣妾一直看在眼中,怎么也想象不出她会伤害六阿哥,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吧。另外既然六阿哥耳朵嗡嗡作响,为了稳妥起见,传太医来看看。” 胤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凌若见状连忙让小五去请太医,她自己则走到瓜尔佳氏身前,焦急地道:“姐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要打弘瞻,你不是一向最疼爱他了吗?” 瓜尔佳氏捧着头,痛苦地道:“我……我不知道,我很乱,我觉得我当时听到弘瞻的话后就好像疯了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弘瞻那个样子了。”说着,她紧紧拉住凌若的手,语无伦次地道:“妹妹,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打弘瞻的,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她清醒过来,想要去碰触弘瞻却被害怕的避开时,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一样,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姐姐,你先别急,慢慢说,六阿哥他与你说了什么?”凌若抓住其中关键的地方问着。 瓜尔佳氏眼中闪过一丝深重的痛苦,艰难地道:“六阿哥说他很想刘氏,求我让他回到刘氏身边。” 不等凌若说话,胤禛已是冷声斥道:“孩子想额娘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弘瞻还那么小,你耐些性子与他说就是了,何必要动手打他。” “臣妾不知道,臣妾不想的,可是当时臣妾控制不住自己。”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落泪,脸上是无尽的悔恨与懊恼。 此时,弘瞻突然抓着胤禛的衣裳哭喊道:“皇阿玛,儿臣要回额娘身边,儿臣不要再留在这里,呜……” 弘瞻的哭喊令胤禛心中颇为难过,原以为交给瓜尔佳氏是对弘瞻最好的选择,没想到弄成这样,是自己害了弘瞻。 过了一会儿,小五领着一名老太医匆匆来了,老太医仔细看过后,神色凝重地道:“启禀皇上,六阿哥耳膜出现了一丝裂缝,只怕会对他以后的听觉造成影响。”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第一个出声的不是胤禛,而是瓜尔佳氏,她扑到老太医身前尖声道:“太医,你想办法治好六阿哥,他……他不可以有事的,不可以。” 老太医重重叹了口气道:“不是微臣不尽力,而是这种事情乃是不可逆转的,就算再多再珍贵的药材,对于耳膜皆是不起作用,不过幸好只是一边,且受损并不严重,只要往后注意着一些,不要再受到同样的伤害,影响不会太大。” 虽然老太医这样说,瓜尔佳氏依然不住摇头,神色痛苦不堪,口中不住喃喃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我为什么要打弘瞻。”说到后面,她突然笑了起来,且是那种特别尖利的笑,她狠狠瞪着弘瞻道:“我待他这么好,他却想回到刘氏那个贱人身边,原本就该死!” 胤禛没想到瓜尔佳氏当着他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抱着弘瞻起身喝斥道:“谨妃,你莫要太过份了。” 瓜尔佳氏吃吃一笑,神色颠狂地道:“臣妾哪里过份,说的皆是实话,他这样白眼狼就算是打死也是应该的。” 胤禛气极,厉声道:“四喜,上去掌她的嘴!” 从刚才起,凌若就一直在留心观察瓜尔佳氏的神情,此刻听见胤禛的话,连忙道:“皇上且慢。” 胤禛神色颇有些不善地道:“你还想要替她求情?” 瓜尔佳氏的行为还有言语,早已经超出了他的底限,也亏得是凌若开口,若是别人的话,他根本不会理会。 凌若屈一屈膝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皇上应该记得,臣妾曾与皇上说过,谨妃很可能被人下了药,使得她举止怪异,甚至之前臣妾与徐太医过来的时候,她乍一眼,连徐太医都忘了。所以臣妾以为谨妃之所以会对六阿哥做出这样的事来,应该不是本意。”见胤禛不说话,她再次道:“臣妾与谨妃多年姐妹,臣妾很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望皇上明鉴。” 经凌若这么一提醒,胤禛亦想起这回事来,压下心中的恼怒,道:“周明华还有徐太医,皆为她看过了,怎么说?果真是被人下了药吗?” “尚不敢肯定,但姐姐性格反差如何之大,应该有很大的可能。”凌若话音刚落,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没能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推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瓜尔佳氏,“我不用你帮我求情,我没病,也没被人下药,我好得很,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说罢,她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唱起了曲子。 看到这里,胤禛哪里还会看不出问题,没有再让四喜掌嘴,而是让宫人看住瓜尔佳氏,不要让她四处乱走,他自己则抱着弘瞻离去。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似又恢复了理智,看到弘瞻离去,紧张地道:“皇上,您要带弘瞻去哪里?” 胤禛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只是扔下一句话,“他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弘瞻……”瓜尔佳氏没有阻止,只是看着一直躲在胤禛怀中不曾看过她一眼的弘瞻流泪,凌若忍着刚才摔到的痛楚走到她身后,安慰道:“姐姐别太难过了,徐太医一定有办法医好你,到时候六阿哥又会回到你身边。” 第一千九百二十六章 算计亲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凄然一笑,回过头来道:“若儿,我好怕,我怕有一天,我醒来后,连你也不认识了。刚才清醒过来,看到弘瞻身上的伤,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我所为,刚才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我就像一个疯子一样,而且越来越疯!” 凌若落泪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瓜尔佳氏不再说话,只是点头,然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像是永远都舒展不开来一样。 凌若握住她的手道:“今夜我在这里陪着姐姐。” 瓜尔佳氏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我怕自己会连你也伤害,你回去吧。”不等凌若说话,她又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凌若无奈地答应,在叮嘱从祥她们看好瓜尔佳氏后,离开了咸福宫。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尤其胤禛还将身上有伤的弘瞻接到了养心殿,很快便在宫中传开了,不过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胡乱猜测。 但这些所谓的大多数人中,绝不包括那拉氏与刘氏,刘氏一早就以请安为名来到了坤宁宫。 那拉氏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道:“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 刘氏一脸恭敬地道:“是,臣妾皆听到了,娘娘之计,实在是高明,一切皆如娘娘预料的那般。” “说不上多高明,至少钮祜禄氏已经怀疑本宫在给谨妃喝的茶水里下药了。”那拉氏的话令刘氏一惊,连忙道:“那对咱们的计划可有影响?” “她要怀疑尽管怀疑就是了,本宫给谨妃喝的茶水里,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真正有问题的是六阿哥每晚沏给她的茶,可是那茶叶已经用光了,她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刘氏连连点头,旋即道:“娘娘,谨妃如今还没有彻底疯颠,您说咱们要不要再寻机会给她下一次份量重些的药?” 那拉氏淡淡地道:“不必了,虽然下在茶叶里的份量很轻微,但这么多次累积起来也不小了,再加上这次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发疯是早晚的事。” 从刘氏第一次将庐山云雾茶交给弘瞻起,那茶叶就被下了药,不过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令人发疯的药。这药,凌若在别院时,那拉氏曾经吩咐毛大毛二下过,但是被凌若发现避了过去。 这一回,则是用在了瓜尔佳氏身上,不过那药的份量被减轻了许多,使得瓜尔佳氏举止渐渐怪异,但又不至于立即发疯。为此,那拉氏特意让小宁子出宫去寻了一个大夫,安排药的份量。 弘瞻一直担心瓜尔佳氏的病情,殊不知,他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人,若有朝一日弘瞻知道了这一切,心中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从四月开始,一直到六月,足足下了三个月的药,使得瓜尔佳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正常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刺激就能让她进入到疯颠的状态。 就是在这个时候,刘氏断了茶叶,并且让弘瞻求瓜尔佳氏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而这,恰恰就是她们想要的。 若仅仅只是想除去瓜尔佳氏,大可以在庐山云雾茶中下毒,让她死于非命,便这样一来,会引来胤禛追查不说,弘瞻也未必能回到刘氏身边,毕竟瓜尔佳氏死了,还有一个钮祜禄氏在,她很可能会将弘瞻接过去,刘氏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 可若是瓜尔佳氏打了弘瞻,那就不一样了,胤禛会认为当初将弘瞻交给瓜尔佳氏是一个错误,对瓜尔佳氏厌恶自然不必说了,连带着对凌若也会有微词,不会轻易将弘瞻交给凌若。 那拉氏抬眼瞥了刘氏一眼,轻笑道:“不过你能狠得下心,还真让本宫有些意外,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生儿子,谁也不知道瓜尔佳氏发起疯来会怎么样。” 刘氏盈盈一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臣妾狠心也是被逼的,让弘瞻受些皮肉之苦,总好过他认贼做母。” 那拉氏看着她眼底那股狠劲,淡然笑道:“看来你对这件事还真是介怀。” 刘氏敛去脸上的笑意,道:“臣妾相信没有一个做额娘的,被人夺去了唯一的孩子还能够泰然处之的。” “现在好了,六阿哥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面对那拉氏这话,刘氏有些不确定地道:“皇上真会同意吗,还有熹贵妃,她不会善罢干休的。” 那拉氏不以为意地道:“说破了天,六阿哥也是你的儿子,如今瓜尔佳氏这个样子,还有谁比你更适合抚养六阿哥。” 刘氏点头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可如果熹贵妃证明谨妃是因为被下药才变成这样的,只怕事情会再起波澜,您也说她已经怀疑了。” “就算真有什么变化,本宫也会帮着你夺回六阿哥,放心吧。”说话间,被那拉氏派去打听弘瞻情况的孙墨回来了,神色不太好看地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刘答应,奴才找了昨夜里去咸福宫的太医,他说六阿哥除了一些皮肉伤之外,耳朵……” 刘氏浑身一紧,连忙追问道:“弘瞻耳朵怎么了,快说。” 孙墨低头道:“奴才听说六阿哥脸上曾挨了一掌,因为过于用力,使得六阿哥的耳膜出现了裂痕,可能会影响他的听觉,所幸不是很严重。” “弘瞻……弘瞻……”刘氏失魂落魄地唤着,她知道那样做,肯定会令弘瞻受到伤害,但皮肉伤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养几天也就好了,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下一刻,她用力一掌拍在扶手上,痛声道:“瓜尔佳氏这个疯女人,居然这样伤害弘瞻,实在该死!” 明明一切皆是她自己按着那拉氏的吩咐设下的计,此刻却怪到瓜尔佳氏头上来,实在……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生气无易,不过这对你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你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将六阿哥要回来。” 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 疯病难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也知道事情无法挽回,道:“也只能这样想了,不过娘娘,瓜尔佳氏如此过份,可不能这样轻饶了她。” 那拉氏弹一弹指甲,漫然道:“瓜尔佳氏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还想要本宫怎么不饶她,杀了吗?那本宫也该进冷宫去了。” 一听这话,刘氏一个激灵,连忙道:“臣妾不敢,臣妾也是一时气愤,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娘娘您千万不要误会。”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道:“行了,本宫也是随口一提罢了,若真要误会,就不会明着说出来了。” 刘氏连连称是,瞅了几眼后又道:“那依娘娘之见,臣妾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晚些时候,本宫去探过皇上的口风后再说。”对于那拉氏的话,刘氏自不会有任何异议。 至于凌若那边,一夜未眠,宫门刚开,便让杨海出宫去请容远,然容远进宫后,却带来了她意料不到的结果,从祥拿来的那些水,他亲自尝过,没有任何异味,银针也没有变化,就与普通的茶水一样。 “不可能,姐姐这个样子,本宫可以肯定必然是被人下了药,这宫里头,除了皇后之外,谁还会这么做。” “可事实就是事实,别的草民不敢说,那杯茶水确实是没问题,除非下在茶中的药,高明到连草民都辩别不出,那又另当别论。”顿一顿,容远再次道:“草民听杨海说,昨儿个夜里,谨妃娘娘出事了是吗?” 一说到这个,凌若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是,昨夜里因为六阿哥说要回到刘氏身边,姐姐一激动,错手打了他,连六阿哥的耳朵都有些打坏了。但本宫相信,这绝非姐姐本意,她比这宫里头任何一个人都要疼六阿哥。她曾跟本宫说过,说她当时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没有理智可言。” “疯子……”容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这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娘娘有没有觉得谨妃娘娘现在神智很不清楚?” 凌若点头道:“不错,要不然姐姐也不会动手打六阿哥了,而且本宫看姐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换句话说,当谨妃娘娘受到刺激或是神智不清的时候,就会像疯子一样,也可以说是处在正常与疯颠之间。所以草民怀疑,谨妃娘娘很可能……”容远神色凝重地道:“被下了疯药。” “疯药?”凌若一怔,旋即皱眉道:“以前本宫也曾差点被下了疯药,事后更是听你说过那药的效果,似乎与姐姐的情况不太像,毕竟姐姐从出现症状到现在,已经很有长一段时间了。” “是,一般情况下,足量的药物下去,可以让人在几天之内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若只是微量但却长期的药物,那么出现谨妃娘娘的症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凌若也觉得有这个可能,赶紧道:“既是已经知道了姐姐被下的是什么药,你可有办法将她医好?” “疯病难医,草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可以试上一试,不过在此之前,草民有件事要提醒娘娘,尽量不要再刺激谨妃娘娘,万一她真的彻底发疯,想要再治好就更难了。”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凌若带着容远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戴佳氏在那里,后者行了一礼,惊魂甫定地道:“臣妾听闻谨妃昨夜出了事,连六阿哥也被带走了。去了咸福宫,谨妃说话怪异的让人听不懂,后来更是突然激动起来,硬是将臣妾赶了出来,臣妾知道娘娘昨夜也去了咸福宫,所以便想来问问娘娘,这谨妃究竟是怎么了?” 戴佳氏之所以能从冷宫出来,多亏了瓜尔佳氏,所以她与瓜尔佳氏颇为亲近,常有往来。 凌若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去的时候,她情绪很激动吗?” 戴佳氏虽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如实道:“是,当时谨妃还砸了许多东西,与她以前完全不一样,看着简直有些疯颠,娘娘,谨妃她……” “边走边说吧。”如此说了一句后,她快步往咸福宫行去,路上简单的与戴佳氏说了一下,不过瓜尔佳氏可能被人下疯药一事没有说,饶是如此,也令戴佳氏吃惊不小。 戴佳氏一脸惊诧地道:“谨妃竟然会打六阿哥,实在令人无法想像,之前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宫人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本宫怀疑谨妃是得了什么病,所以让徐太医给她看看。”说话间,已是到了咸福宫,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声音,凌若脸色一变,与容远交换了一个步入内,只见从祥与从意一人一边将瓜尔佳氏按在椅上,瓜尔佳氏神色凶狠地道:“本宫要去见六阿哥,让开,你们都给本宫让开!” “主子,六阿哥被皇上带走了,而且皇上说过,不许您出去的。”从祥的话根本传不到瓜尔佳氏耳中,依旧用力挣扎着。 凌若见状,连忙对容远道:“徐太医,你快去替谨妃诊脉,本宫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得赶紧医治才行。” 容远神色凝重地答应一声,然他刚靠近瓜尔佳氏几步,后者便神色狰狞地道:“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容远停下脚步,以尽量轻缓的语气道:“草民徐容远,乃是一名大夫,奉贵妃娘娘之命,来为娘娘看病。” “本宫没病,不需要什么大夫,退开,本宫要去见六阿哥。”瓜尔佳氏就好像完全不认识容远一样,根本不让他靠近。 凌若思忖一番,柔声道:“姐姐,徐太医是为你好,你听他的话,让他给你诊脉,最多诊完脉,我陪你去看六阿哥。” 瓜尔佳氏露出一丝喜色,急切地道:“真的吗?若儿,你不要骗我。” 见瓜尔佳氏还认识自己,肯听自己的话,凌若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道:“我怎会骗姐姐,徐太医越快看完,咱们就越快能去看六阿哥。” 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 钟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瓜尔佳氏不仅不再挣扎,还主动将手递给容远,让他替自己诊治。几乎在手指刚感觉到脉象时,容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片刻后,他松开手回到凌若身边,低声道:“草民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谨妃如今的情况就是疯颠之症。” 凌若已经有心理准备,倒是没太过吃惊,只是道:“那为什么之前你不能确定,只诊出脉象有些古怪?” “之前谨妃的病症没有爆发出来,所以无法肯定,如今脉象之所以明显,也可能是因为她这两天受了不少刺激,使得摄入体内的药物彻底暴发出来。” 凌若银牙一咬,道:“谨妃是本宫最要好的姐妹,徐太医,就当本宫求你,你一定要治好谨妃。千万……千万不要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容远道:“救人是草民份内之事,草民一定会尽力而为,但恕草民不能给娘娘一个确切的答覆,还有一点,草民要提醒娘娘,尽快找出下药的源头,万一在草民治疗的时候,谨妃娘娘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入药物,那么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谨妃娘娘。” 凌若眸中闪动的慑人的光芒,“本宫明白,就算是将后宫翻过来,本宫也要找出是谁在给姐姐下药。” “若儿,你不是说带我去见弘瞻吗,咱们快走!”瓜尔佳氏说着就要站起来,从祥与从意哪里松放开她,仍然牢牢将她按在椅中。 凌若走上前,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姐姐,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带你去见六阿哥,不过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一定可以看到六阿哥。” “你骗我!你骗我!”瓜尔佳氏一下子又激动起来,用力挣扎着,力气之大,从祥俩人几乎要压不住,赶紧又让一个宫人过来一起按着,但瓜尔佳氏仍不肯罢休,脸庞扭曲地道:“钮祜禄凌若,连你也骗我,故意分开我跟弘瞻。” 凌若知道此刻与她根本说不进道理,别过头道:“水秀,你代从祥去按着谨妃,本宫有话要问从祥。” 此时,戴佳氏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慌声道:“娘娘,谨妃她……她真的疯了?而且您与徐太医刚才说的下药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有人要害谨妃不成?” “是。”这一次凌若倒是没隐瞒,不过随后又道:“但这件事还只是本宫的猜测,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所以还望成妃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臣妾明白,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去乱说的,臣妾如今只是担心谨妃,希望她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一定会的。”说完这几个字,她唤过从祥道:“之前你拿来的茶水,本宫已经让徐太医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本宫如今手头上没有线索,一切都得从头查起,你将这段时间你家主子,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与本宫说一遍,这件事关系到你家主子的安危,一样都不许漏。” 从祥知道此事关乎自家主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将瓜尔佳氏近段时间但凡她知道的事,皆细述了一遍,临了道:“其实这段时间主子并不怎么爱出门,除了偶尔陪着六阿哥去坤宁宫之外,就很少出去了。” “你去将宫里所有入你家主子口的东西都拿来。”其实凌若最想查的地方自然是坤宁宫,但此刻并无证据,冒然过去,反而会让那拉氏抓住她的错处,所以只能先从此处查起。 不一会儿功夫,从祥就将东西全部拿了过来,吃的喝的用的,放了满满一桌,凌若请容远一一检验,皆没有发现问题。 “你确定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吗?”凌若有些不甘心地问着,从祥仔细回想了一遍后,道:“奴婢记得,从几个月前开始,六阿哥就每晚临睡前都会给主子沏一盏庐山云雾茶,不过如今茶叶已经用完了,没有剩余。” 这件事凌若以前无意中听瓜尔佳氏提起过,当时没多想,如今再次听闻,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出,只得道:“你可知为何六阿哥要这么做?”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不过想来六阿哥也是想孝敬主子,才会这么做吧,为此他还特意去内务府要了庐山云雾茶来。” 凌若目光微闪,道:“宫里头没有茶叶吗,还要专门去问内务府要?”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从祥摇头之余,神色有些紧张地道:“娘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若没有说话,倒是杨海在其耳边小声道:“奴才记得今年上贡的庐山云雾茶并不多,且全部分给各位主子了,为何内务府还会有?” 这一点凌若也留意到了,问道:“从祥,你可知六阿哥是问内务府哪个人要来的,钱总管还是几位副总管。” 从祥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奴婢记得六阿哥说过,好像是一位姓钟的管事。” 钟管事……凌若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后,道:“行了,你在这里看着,本宫去一趟内务府。” 说着,她带着杨海快步离开,戴佳氏犹豫了一下,跟着她一道前往内务府,刚踏进内务府,便看到钱莫多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成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凌若也不与他废话,径直道:“本宫有些事要问问你底下的钟管事,他如今人在吗?” 钱莫多愣了一下,旋即赶紧点头,“在,他在,奴才这就去将他叫来,二位娘娘请先去前厅坐一会儿,奴才让人上茶。” 凌若与戴佳氏坐下后没多久,便看到钱莫多领了一个中年人进来,想必就是那个钟管事了。 果然他跪下道:“奴才钟尚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成妃娘娘请安,二位娘娘万福。” 凌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钟尚,这个名字倒是不错,能取出这个名字的人,想必念过几年书,怎会送你入宫当太监。”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盘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娘娘的话,奴才的父亲以前上过几年私塾,只是一直以来都没考上什么功名,而家中又越来越贫穷,养不活一大家子人,无奈之下,便将奴才送入宫,一转眼已是二十多年了。” 凌若揭开盏盖,用护甲挑起浮在上面的沫子,凉声道:“你能在内务府当一个管事,可要远远好过一般的太监了。” 钟尚摸不准凌若此来的目的,赔笑道:“娘娘说的是,奴才能有今日,皆是得了几位主子的抬爱,奴才……” 凌若抬手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本宫没什么兴趣听你那些个废话,本宫此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钟尚连忙道:“娘娘请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从数月前开始,六阿哥就一直在临睡前为谨妃沏茶,用的是庐山云雾茶不说,居然还是从钟管事这里得来了。本宫知道庐山云雾茶今年上贡的并不多,且早就分完了,为何钟管事会有,又是从何处得来?” 钟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微发白,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原本娘娘是问这件事,不错,奴才曾经偶然遇见过六阿哥,他说谨妃娘娘待他很好,想孝敬些许,但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奴才见六阿哥如此有孝心,便将一直珍藏着的庐山云雾茶给了六阿哥,让他泡茶给谨妃娘娘喝,虽说并不是什么大孝之举,但也算是一片孝心。” 戴佳氏插话道:“你不过是区区一个管事,怎会有庐山云雾茶这样的贡品?是否在胡说?” 钟尚闻言赶紧替自己叫起屈来,“成妃娘娘明鉴,奴才怎敢在二位娘娘面前胡说,奴才说的每一个字皆是真的,奴才在宫中当差二十多年,虽说身份低微,但也曾得过不少主子的赏赐,茶叶也有一些,不过奴才舍不得喝,一直都收着,除了庐山云雾茶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茶叶。” 凌若一直盯着他的双眼,发现他目光有所闪烁,分明就是不尽不实,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庐山云雾茶是哪位主子所赐,居然如此大方,一下子就赏了那么多。” 这茶自然是那拉氏给的,但这话钟尚是绝对不敢说的,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道:“奴才想起来了,先帝在世时,有一年庐山云雾茶丰收,进贡了许多,宫里头各位娘娘皆得不少。有一回奴才为静嫔娘娘办些事,娘娘见奴才办得还算卖力,便赏了那茶给奴才,这一收就收到了现在,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十年了。” 钟尚口中的静嫔就是当初暗中陷害凌若,使得她被贬去雍王府为格格的石秋瓷,早在胤禛刚登基的时候,她便死了,所以钟尚这番话,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凌若冷笑一声道:“珍藏十年都舍不得喝,却全部都送给了六阿哥,你可真是够大方的?” 钟尚赔笑道:“奴才也是想帮帮六阿哥,另外,再说句不怕贵妃娘娘见怪的话,能够讨好六阿哥,也是奴才的福气,您说是不是?” “娘娘。”戴佳氏在旁边轻声提醒道:“臣妾觉得钟尚说的不太像是实话,而且静太妃早已不在,根本盘问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凌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钟尚,茶叶可还有剩余?” “没有了,奴才全部都给了六阿哥。”说到此处,钟尚眼珠子一转,小声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若柳眉微微一蹙,虽然她怀疑钟尚交给弘瞻的茶叶有问题,但始终只是猜测,此刻并不适合说出来。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两日咸福宫出了不少事,又听说六阿哥从你这里得了许多庐山云雾茶,本宫一时奇怪就过来问问,毕竟这等贡品茶叶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尤其还是一个做奴才的。不过既然是静太妃从前赏的,那又另当别论。行了,没什么事了,继续做你们的事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令旁边的戴佳氏惊诧不已,不是刚才还说不要轻易相信钟尚吗,怎么一转眼就走了,难道就这么算了?不过如今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只能快步跟上去。 待得一行人离开后,钱莫多面色有些古怪地道:“咱家怎么不知道静太妃还赏过你这等好茶,且一赏就赏了那么多?” 钟尚随口胡诌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没来内务府,您当然不知道,再说我自得了那茶叶后就一次都没喝过,除了自己,再无第二个人晓得。” 钱莫多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倒是戴佳氏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抓一样,挠心得很,待得出了内务府后,她赶紧问道:“娘娘,您为什么……” “嘘!”凌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她对杨海道:“守在这里,若是姓钟的出来,就立刻跟着,看他去哪里,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 杨海无声地点头,在凌若再次举步离开时,他没有跟上去,而是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戴佳氏被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弄得满心奇怪,“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凌若幽幽一叹,转头道:“本宫知道钟尚说的未必是实话,但他既然敢在本宫面前撒谎,就有着谎言不被揭穿的信心,不论本宫怎么追问下去,皆是没用的。” 这一点戴佳氏倒是没想到,不过心中还有疑问,“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如此轻易放过他,指不定他知道一些事情,而且臣妾怎么想怎么觉得那庐山云雾茶不太对劲。” “姓钟的就算真有什么事隐着本宫,以他的身份地位,充其量也只能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不可能是主使者。如今本宫问了他这么一番话,他应该看出本宫对他的怀疑,若换了成妃是钟尚,会怎么做?” “这个……”戴佳氏仔细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臣妾明白了,娘娘将杨海留下,是等着钟尚主动带咱们去找主使他的那个人。”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见弘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颔首道:“不错,既然正面问不出什么,本宫就只能行暗招了。” “只是,话说回来,娘娘真觉得谨妃与那些茶叶有关?虽说……六阿哥不是谨妃亲生的,但应该不会害谨妃才是,而且他才三岁,怎么着也不可能存害人的心思。” “本宫知道,不过有时候无心亦能害人。”在这样没头没尾的扔下一句后,她不再多说,快步回到咸福宫,这个时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声音了,进去后也没看到瓜尔佳氏身影,倒是水秀正与从祥在说着话,一问之下方知瓜尔佳氏刚才闹着闹着就睡着了,从意已经扶她去了内殿歇息。 进到内殿,果然看到瓜尔佳氏沉沉睡在榻上,此刻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疯颠狂乱之色,平静淡然,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可是凌若明白,这只是假象,一旦醒来就又会变得疯疯颠颠,若容远不能治好她的疯病,后半辈子……永远都会是这样。 想到此处,她赶紧寻找着容远的身影,却不曾找到,连忙问道:“从意,徐太医呢,他去哪里了?有没有替你家主子开过方子?” “回娘娘的话,徐太医去太医院了,说要仔细翻阅一下医书,再为主子治病。”说到此处,从意红着眼圈道:“娘娘,徐太医真的能治好主子吗?” “一定能治好。”这句话,凌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从意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但她需要用这样的话安抚自己。 陪了瓜尔佳氏一会儿后,她出了内殿,见她要走,戴佳氏连忙跟上去道:“娘娘,您要去哪里?” 凌若看着外头依旧炽烈的阳光,凝声道:“本宫要亲自去问一问六阿哥。” “那臣妾陪您一道过去。”戴佳氏话音刚落,凌若便摇头道:“不必了,你在这里照顾着谨妃,她若有什么事,赶紧来告诉本宫。” 说罢,她带着水秀快步离去,刚走到宫外,凌若便感觉眼前发黑,脑袋一阵发晕,踉跄着往前摔去,水秀一看不对,赶紧扔掉手中的伞,扶住她,急切地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待得晕眩感渐渐退去后,凌若摇头道:“没什么,刚才只是有些发晕。” 水秀拭去凌若额上的汗,忧声道:“今儿个天热,主子又这样跑来跑去,很可能是中了暑气,不如先回去歇一会儿,养心殿那边晚些再去。” 凌若摇头道:“本宫没事,眼下最要紧的是谨妃的事。” “奴婢知道您关心谨妃娘娘,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还是……”水秀话说到一半,被凌若打断道:“行了,本宫都说没事,你哪里这么多话,快走吧,再这样晒下去,本宫可真要中暑了。” 水秀见劝不动她,只得依从,将伞捡起,重新撑在凌若头上,一路上尽量挑着阴凉的地方走。 今日守在殿外的是小五,远远看到凌若过来,连忙迎上前,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过来了?” “本宫来见皇上,皇上可在殿中?”凌若的话令小五露出一丝难色,“皇上与几位大人正在殿内议事,奴才听说边关那边冲突越来越激烈了,随时都有可能打起仗来。娘娘您不如先去偏殿坐一会儿,待几位大人离去后,您再进去。” 凌若想了一下道:“那六阿哥呢,他在哪里?” “昨儿个夜里,皇上将六阿哥带回来后,就一直安置在后殿。”小五话音刚落,凌若便道:“既是这样,本宫去后殿看看六阿哥。” 小五答应一声,引着凌若来到后殿,一开门便看到弘瞻坐在椅中,好几个宫人围着他,又是水果又是糕点的,可弘瞻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默默坐在椅中。 几个宫人在向凌若行礼后,对小五道:“五公公,从六阿哥过来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过,不论奴才们怎么做,六阿哥都不肯张口,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五也没主意,他总不能强迫弘瞻张口,正自为难时,凌若道:“本宫去劝劝六阿哥吧,你们几个先出去。” 几个宫人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赶紧退下,连小五也退了出去,只剩下凌若主仆与弘瞻三人。 凌若拿着一块枣泥糕走到弘瞻身边,柔声道:“六阿哥,他们说你一直没吃东西,想必也饿了,来,吃一口好不好?” 弘瞻没有理会她,依旧自顾自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凌若连着劝了好几遍,他都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一眼。 凌若轻叹一声,将东西搁到碟中,摘下指上的护甲后,轻抚着弘瞻的脸颊,在那里,指印还是很明显。 不知是否凌若的碰触令弘瞻感觉到痛楚,他往椅中缩了缩,避开凌若的手,后者也不勉强,收回手道:“六阿哥,本宫知道你心中很难过,但你应该记得这一年多来,谨妃待你如何,她并非有心伤害你,这其中还有着一些你不明白的事。” 她这番话终于令弘瞻抬起了头,也让凌若看清那双通红的眼睛以及流露出来的害怕与惊恐,“我知道,是因为我想回到额娘身边,她生气了,所以就打我。” 他不再称瓜尔佳氏为姨娘,而是已“她”代之,可想而知,昨夜里的那件事,给他多大的打击。 “不是的,不是的。”凌若连连摇头,“你姨娘虽然不喜欢你回到刘答应身边,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打你,因为她一直视你如亲儿,当时之所以会动手,是因为她当时人不清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否则事后她也不会那么后悔。” 弘瞻激动地道:“没有!她没有后悔,她当时说我该死,说要打死我!她……她好可怕!好可怕!”弘瞻回忆起昨夜里的事,眼中的害怕之意更甚,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 凌若握住他小小的双手道:“六阿哥,你听本宫说,你姨娘没有想要害你,她爱你疼你都来不及,怎会害你,她是被人下了药,让她变得疯疯颠颠,连亲近的人都不认识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记着你,刚才本宫去看她,她还说要找你。”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受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的劝慰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弘瞻更加害怕,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脸庞煞白地道:“不要,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 “六阿哥……”凌若待要再说,水秀劝道:“主子,您现在别与六阿哥说这个事了,他才那么小,根本理解不了这些。” 被她这么一说,凌若冷静了些许,不再说那些,待得弘瞻平静一些后,她再次道:“六阿哥,本宫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有沏茶给谨妃,且用的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那些茶叶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弘瞻下意识地想要说实话,然想起刘氏的吩咐,嗫嗫地改口道:“是内务府的钟管事给我的。” 弘瞻毕竟是一个小孩,心里藏不住太多的事,再加上凌若一直盯着他,怎会没看到他那番神色变化,追问道:“真是钟管事给你的吗,他给了你多少,分几次给你,可都还记得?” 弘瞻脑袋乱哄哄地,低着头道:“我……我记不清了,反正是钟管事给的。” 凌若哪里肯就这么算了,追问道:“钟管事与你并不熟,你什么时候碰到他的,他又为何要给你那么多的茶叶?” “不知道啊,我都说记不清了。”弘瞻捂着脑袋不敢看凌若。 凌若严肃地盯着他道:“他给了你多少茶叶记不清,什么时候碰到的又说记不清,六阿哥,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没有!我没撒谎,茶叶真是钟管事给的。”弘瞻并不擅长撒谎,但又不能说实话,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 凌若目光一闪,拉下弘瞻双手,强迫他看着自己,“本宫刚才去找过钟管事,他告诉本宫,说根本没有给过你庐山云雾茶,这又如何解释。” 弘瞻没想到凌若会这么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脑袋也转不过弯来,额娘明明说过,钟管事知道这件事,会说茶叶是他给自己的,为什么一转眼又否认了?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自然也更好看透。从弘瞻的神色中,凌若已经可以确定,茶叶一定不是钟尚给他的,再次道:“六阿哥,你老实告诉本宫,这茶叶究竟是谁给你的,你最近常去皇后那里,是不是皇后给你的?” 弘瞻慌乱地摇头,“不,不是皇额娘给的。” “不是皇后娘娘,那究竟是谁?是谁给你那些茶叶的?”到了这个时候,凌若可以确定,令瓜尔佳氏变成这副样子的,绝对是那些茶叶,否则弘瞻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被问得急了,弘瞻又缩了起来,想要逃避,但凌若一心想要揪出害瓜尔佳氏的人,又怎会许他这样逃避,抓住他的手道:“你告诉本宫,茶叶究竟是谁给你的,究竟是谁要害谨妃,你说!说!” 她越是逼问,弘瞻就越是紧张,努力想要挣脱凌若的手,当他终于挣脱出来的时候,椅子亦往后仰去,弘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等凌若去扶,他已经是尖叫着爬起来起来往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叫,“皇阿玛,我要皇阿玛!” 凌若没想到弘瞻反应这么大,赶紧跟上去,任凭她怎么叫,弘瞻都不肯停下,一边哭一边往正殿跑去。 凌若刚追了几步,便再次感觉眼前发黑,脑袋阵阵发晕,不得不扶着水秀的手站了一会,这么一耽搁,她们已是追不上弘瞻。 小五此刻已经回到了正殿门口,看到弘瞻哭着奔来,吓了一大跳,赶紧拦住他道:“六阿哥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跑出来了,还哭得这么利害。” 弘瞻哭嚷道:“让开,我要见皇阿玛!” “六阿哥,这可不行,皇上正在里面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呢。”小五为难的说着,这个时候凌若亦赶到了,一看到她,弘瞻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尖叫着推搡小五,“让开!皇阿玛!我要见皇阿玛!” 小五被他这么一嚷,魂都快吓没了,赶紧道:“我的小祖宗哎,您别嚷嚷了,万一惊动了皇上,那可不得了。” “我不管,让开,我要见皇阿玛!”弘瞻哪里听得进他劝,一味地挣扎着,至于凌若,根本接近不了他,一靠近就拳打脚踢。 虽然小五极力压制,但弘瞻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殿内的胤禛,此时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逐道:“行了,今日就谈到这里了,你们几位按着刚才说的去做的。”随即胤禛对站在身后的四喜道:“去看看,是不是六阿哥在外面。” 这个时候,殿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头奔了进来,不顾几位大人在,一下子奔到胤禛怀里,哭嚷道:“皇阿玛!皇阿玛!” 几位大臣虽然好奇弘瞻这个样子,但这是胤禛的家务事,他们哪里敢问过,赶紧退了出去,待他们走后,胤禛拍着弘瞻地背道:“朕不是让你在后殿休息吗,怎么跑过来了,还哭成这个样子。” 若换了一个人,这样擅闯养心殿,少不得要被问罪,但一来弘瞻年纪还小,二来他昨夜挨了打,胤禛对他多有怜惜。 弘瞻勉强止住了哭声,指着随后走进来的凌若道:“贵妃一直问儿臣沏给谨妃的茶叶是从来的,儿臣说是钟管事给的,贵妃不相信,不停地问儿臣,还问了许多的问题,她好可怕。” “没事的,不用担心,有皇阿玛在啊!”胤禛能够感觉到弘瞻小小的身子一直在不断颤抖,对他越发怜惜。 胤禛抬头,有些不悦地道:“贵妃,你不去看着谨妃,来问弘瞻做什么,就算谨妃真的是被人下药才会变成这样,又与弘瞻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以为是弘瞻给谨妃下的药。” 凌若忍着脑袋里传来的阵阵晕眩感,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知道六阿哥这几个月一直有给谨妃沏茶,用的是咸福宫没有的庐山云雾茶,臣妾觉得奇怪,所以便过来问问,或许是臣妾太过急进了一些,忽略了六阿哥的感觉,让他受到惊吓,这是臣妾的不是,但臣妾也是想尽快找出究竟是何人对谨妃不利,并非存心,还请皇上原谅。”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失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挑眉道:“谨妃当真是被人下了药,可知是什么药?” “臣妾已经传了徐太医入宫,他说谨妃很可能是被人下了疯药,所以整个人变得疯疯颠颠,稍有一点刺激就会失去理智,否则以谨妃对六阿哥的疼爱,怎么可能会伤害六阿哥。”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养心殿变得异常沉静,许久,胤禛长出一口气道:“竟然……真有人想要害谨妃!” “疯病难治,臣妾当时能够医好,除了徐太医的精湛的医术外,还有几分运气在里面,可这一次,就连徐太医也没有必然的把握,若谨妃姐姐一直这样下去,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伤心处,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在这宫里头,除了胤禛与两个孩子之外,瓜尔佳氏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实在不忍瓜尔佳氏以后变得疯疯癫癫。 “朕相信徐太医一定会医好谨妃的,你把心放宽一些。”在安慰了凌若一句后,胤禛看着怀里还在抽泣的弘瞻道:“告诉皇阿玛,你沏给谨妃喝的茶叶是从何处得来?” 弘瞻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关心他的那些茶叶,还有皇阿玛与熹贵妃在说的话,什么下药,什么疯病,为什么他都听不懂,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嗫嗫地道:“儿臣说过,是内务府钟管事给儿臣的,贵妃却说钟管事没有,说儿臣撒谎,不断地问儿臣,还说是不是皇额娘给儿臣的。” 胤禛皱眉道:“皇后?你觉得这件事与皇后有关?” 在这种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凌若不敢将话说的太过,只能模棱两可地道:“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每个人都有可疑,另外就是这段时间六阿哥经常去坤宁宫。” “就算是这样,也未必与皇后有关。”这般说了一句后,“你刚才说弘瞻与钟管事的话语有出入,那就将那姓钟的传来,仔细问个清楚,看究竟是哪个撒谎。” 胤禛正要让四喜去内务府传钟尚,凌若连忙跪下道:“臣妾有罪,请皇上宽恕。”在胤禛询问的目光下,她咬唇道:“其实钟尚承认是他将茶叶交给六阿哥的,但臣妾总觉得他话有可疑,就算他说茶叶是以前静太妃赏下来的,也不太对劲,所以臣妾就斗胆骗六阿哥说钟尚否认了这件事。” 胤禛黑眸中有一丝怒火在跳动,“你居然拿谎言去试弘瞻,难道你觉得弘瞻在骗你?他才三岁,他怎会有那么多的心眼骗人,而且还将他逼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过份。” “臣妾知罪,但臣妾也是想尽快弄清楚这件事,并非存心,而且六阿哥刚才被臣妾问到的时候,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就算不是骗人,也必然有事隐瞒。” 胤禛有些不耐地扬一扬手道:“这些皆是你的猜测,可有实质的证据?” 凌若神色一黯,无奈地道:“暂时还没有什么证据。” “无凭无据,而且姓钟的与弘瞻话皆能对上,你却认为弘瞻有问题,他才三岁半,你究竟在想什么?” 凌若知道胤禛开始动怒了,但并未就此退却,依然道:“谨妃中的是慢性毒,只有长时间的下药才能够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咸福宫每一样东西臣妾都检查过了,皆没有问题,唯独六阿哥沏给谨妃的茶叶没有,因为那些茶叶凑巧的在几天前用光了,无从查起。” 胤禛气极道:“所以你就觉得是弘瞻下的药,是弘瞻存心要害谨妃,他一个小孩子,会有这么恶毒吗?” 凌若摇头道:“六阿哥当然不会,就怕是有人利用六阿哥,毕竟六阿哥的生母还在宫中。” “你说刘氏?”胤禛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冷笑,“你刚才说与皇后有关,一转眼又说刘氏,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贵妃,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何时变得这样急燥不知轻重了。”不等凌若说话,他又道:“你非要问是吗?好,朕亲自问给你听。”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已经渐渐止住抽泣的弘瞻,温言道:“弘瞻,你当着朕与贵妃的面,老实说来,那茶叶究竟是从何而来?另外,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刘氏?不许说谎!” 弘瞻紧张地看着胤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皇阿玛说不许撒谎,可是额娘也说过,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他就不能再回到额娘身边,他该怎么回答皇阿玛? 凌若急切地道:“六阿哥,这一年多来,谨妃处处维护厚待于你,你自小就很懂道理,应该明白谨妃待你的好,如今有人要害她,若是因为你的隐瞒,而包庇了那个凶手,你如何对得起谨妃,以后更要如何抬起头做人!” 情急之下,她根本顾不得这些话弘瞻是否听得懂,只是努力地劝着,想要让弘瞻将实话说出来。她深信,弘瞻一定隐瞒了事情的真象。 “我……”弘瞻刚说了一个字,一直有些嗡嗡作响的左耳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令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痛。 胤禛赶紧命四喜唤小五去传太医,自己则紧张地抱着弘瞻,相较之下,凌若更多的是气恼,之前在后殿,她明明快要问出来了,弘瞻却大叫着跑开;如今又突然捂着耳朵说痛,不知道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她甩开水秀扶着自己的手,冲上前,用力抓住弘瞻的手,大声道:“告诉本宫,究竟是谁给你茶叶的,是皇后还是刘氏,说啊!” 瓜尔佳氏的疯病,令凌若陷入焦狂急燥之中,一心想着尽快抓住害瓜尔佳氏的凶手。 看到凌若如此放肆的举动,尤其是弘瞻因为她这个举动,变得更加痛苦后,胤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弘瞻从她手中夺过来,交给四喜抱着,然后用力抓住想要追过去的凌若,怒斥道:“贵妃,你在做什么?!” “臣妾要抓住害姐姐的凶手,六阿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臣妾要让他把实话说出来。”凌若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加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低吼道:“就算他真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你用得着这样逼他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凌若毫不示弱地道:“可要是不逼他,他便不肯说实话,臣妾就找不到害姐姐的凶手,难道皇上要臣妾眼睁睁看着姐姐发疯却什么都不做吗?!” 胤禛一阵气结,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来“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凌若神色凄然地道:“这些年来,皇上对臣妾曾有过不信或是怀疑的时候,唯独两个姐姐从来没有怀疑过臣妾一丝一毫,若不是有她们一直陪着臣妾,臣妾今日未必能站在皇上面前。如今温姐姐已经不在了,臣妾不想连谨妃姐姐也失去,更不想连为姐姐报仇都变成一种奢望!” 听到凌若这番话,胤禛心中一软,他知道凌若与谨妃感情之深,如今眼见谨妃发疯,失去理智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自己实在不应该过于苛责。 “朕明白你心里难受,可是弘瞻如今耳朵疼痛,怎么着也要等他好一些再问。昨夜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弘瞻耳膜有了一道裂痕,朕上早朝之前还问了他,他说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就算是耳膜有了裂痕,也不会突然疼起来,很可能六阿哥是装疼,故意避开问题。”凌若此刻近乎偏执,根本听不进劝。 胤禛颇有些无奈地道:“不管怎样,一切等太医看过之后,弘瞻就在这里,不会消失,你很快就会问到。” “可是……”凌若待要再说,突然感觉一阵比之前还要利害的晕眩朝自己袭来,下一刻,她已是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渐渐恢复了意识,艰难地睁开眼皮,不等她适应眼前的明亮,耳边便传来胤禛的声音,“你醒了?” 凌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胤禛正欣喜的看着自己,她有些茫然地道:“臣妾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 胤禛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太医刚才来过了,说你是因为中暑引至昏迷,后来朕又问了水秀,方知你竟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外奔波,咸福宫,内务府,然后又是咸福宫、养心殿,若儿啊若儿,你这是不要性命啊!” 凌若轻声道:“臣妾只是一心想要找到加害谨妃姐姐的人,并没有想太多。” “你啊!”胤禛摇头,颇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胤禛亲手喂凌若喝下药后道:“刚才朕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你有没有怪朕?” “刚才的事,臣妾才是最不对的那个人,要怪也该是皇上怪臣妾才是。”凌若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刚才……” “行了,朕明白你有多紧张瓜尔佳氏,朕不会怪你,不过弘瞻并没有骗你,他当时耳朵确实很痛,太医说可能是别人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也可能是之前摔跌的时候,左耳曾经着地,耳膜裂的越发严重了,所以他不可以再受什么刺激,更不能听过重的声音,否则一旦耳膜彻底裂开,左耳也就等于废了。”在说这些的时候,胤禛神色异常沉重,毕竟没有哪一个做父亲的,会乐意看到自己儿子有事。 听得这里,凌若心里也有些难过,若不是她一再追问,且纠缠着不肯放,弘瞻的情况不会有所恶化,而她之前还以为弘瞻是装疼痛逃避问题的。 凌若内疚地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那样咄咄相逼,害了六阿哥。” “唉,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幸现在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不算太严重。但是你得答应朕,若是再去询问,绝对不可以那样冲动了。你也说过谨妃疼爱弘瞻,不希望弘瞻受到任何伤害。” 凌若依言道:“臣妾知道,对了,现在六阿哥在哪里?” “在暖阁歇着,皇后刚才也来了,她已经知道了弘瞻的事,此刻正在暖阁里陪着。”说到此处,胤禛 再次叹气道:“皇后也好,刘氏也好,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都不能说她们与谨妃被下药的事情有关,朕也不能拦着不让皇后看弘瞻。但是朕可以答应你,只要查到确凿的证据,不论是何身份,朕都必定严惩。” “多谢皇上。”除了这句,凌没有再说什么。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对了,你今日去看过谨妃,她怎么样了?” “很不好,姐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甚至于连臣妾都有些不认得,徐太医说会尽力而为,但能不能医好还另当别论。” “别太担心了,当初你在别院时,徐太医不是也医好了你的病吗,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凌若没有说什么,然她心里却是明白,别院时,自己根本没有疯,容远不过是配合着自己演一场戏罢了,可瓜尔佳氏却是真的疯了…… 暖阁中,那拉氏拉着弘瞻的手长吁短叹,“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无缘无故挨了这么一顿打,连耳膜都被打破了,这往后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竟是连眼泪也下来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瞻终于说出了她来此之后的第一句话,“皇额娘,儿臣好怕,贵妃娘娘一直不停地问儿臣庐山云雾茶的事,她的样子与谨妃一样可怕。”自从挨了谨妃那一顿打之后,姨娘二字她就再不曾唤过。 那拉氏扫了身边的小宁子一眼,后者会意地借故支开了站在里头的宫人,待得暖阁里没有外人后,那拉氏方抹着眼泪继续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一听到这事就赶紧过来了,实在是可怜你了,熹贵妃那样问你,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儿臣一直说是钟管事给的茶叶,可是贵妃不相信,还说钟管事否认这件事,可后来她又跟皇阿玛说是在撒谎,儿臣听得很混乱,不太明白。” 听得这话,那拉氏心中一松,总算弘瞻知道保护额娘,没有将刘氏的名字说出来,否则刘氏栽了不说,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欺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额娘,您说怎么办?儿臣很害怕,万一贵妃再问,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直说,谨妃不是故意要打儿臣,是因为她被人下药变疯了,还说可能是儿臣茶叶里带的药,难道真是额娘给儿臣的茶吗?”从昨夜到现在,弘瞻一直很慌张害怕,凌若的追问更是将这种情绪推到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立刻不停地问着。 “傻孩子,你额娘是一个好人,她怎么会做出给人下药这样的事,熹贵妃分明就是胡说,想要冤枉你额娘。” 弘瞻闻言平静了一下,但很快又急急问道:“那皇额娘知道谨妃会为什么会这样吗?是谁给谨妃下药了?” “没有人给谨妃下药,熹贵妃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替谨妃开脱罢了,毕竟她那样打你,可是大罪,皇上一定会重罚她的,但如果说她是被人下药,变得疯疯颠颠,那就不一样了。” “真的吗?”弘瞻茫然地问着,对于他来说,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凌若,所说的话都太复杂了,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自然是真的,皇额娘怎么会骗你。”说到这里,那拉氏叹了口气,道:“熹贵妃与谨妃一向不喜欢你额娘,因为只要你额娘活着一日,谨妃就不能真真正正的成为你的额娘,正因为如此,熹贵妃才会一直追着你不放,想让你在被逼急的情况下,将你额娘的名字说出来。” 弘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可是既然额娘没有下药,那么就算告诉熹贵妃也没事啊。” “傻孩子,你要明白,有时候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将事情扣到你头上来,熹贵妃就是那样一个人。所以,想要你额娘平安无事,就千万不要将实话说出来,否则你额娘只怕会丢了性命。” 弘瞻连连点头,甚至用力捂住嘴巴,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刘氏的名字给说出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拉氏微微一笑,抚着他的脑门心疼地道:“真亏谨妃狠的下心下这样狠的手,本宫只是看着都难受,刚才听太医说你耳朵又严重了,本宫这样说话,会不会让你觉得难受。” “没有,只是有点嗡嗡作响,并不会难受。”说到这里,他抓着那拉氏的手臂道:“皇额娘,儿臣想见额娘,她为什么不来看儿臣?” “你额娘哪里是不来啊,她是不敢来,你皇阿玛一直都不喜欢你见刘答应,在本宫那里也是偷偷摸摸的。但是刘答应一早已经来过本宫那里了,她不知道有多担心你,眼睛都哭红了,说要是挨打的那个人是她就好了。” “额娘……”听到这话,弘瞻呜咽起来,之前瓜尔佳氏待他好,尚不觉得怎么样,可眼下瓜尔佳氏那样狠命的打他,将他给吓坏了,自然也就更思念刘氏。 “别难过了,皇额娘会想办法让刘答应来见你,但你也得答应皇额娘,乖乖听话,还有不要忘了刚才嘱咐你的事。” “儿臣一定不说。”对于此刻的弘瞻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刘氏更重要的了,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了,皇额娘该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或是渴了饿了,就告诉宫人,知道吗?” “嗯。”弘瞻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拉氏离去,而在踏出暖阁后,那拉氏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离去,而是来到了后殿,此时胤禛已经不在了,只有凌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并没有在意,只道是宫人进来,直至耳边传来水秀的声音,“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凌若睁眸看去,果见那拉氏踩着最为端庄优雅的步子走进来,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仿佛拿尺子量过一样。 待得殿门在身后关起,隔绝了外头炽烈的阳光后,她轻笑道:“本宫听说熹贵妃中暑晕倒,特意过来看看,如何,好些了吗?” 凌若示意水秀将她扶起来,靠着床头微一低头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并无大碍,歇一会儿便好了。” 那拉氏就着小宁子的手在椅中坐下后道:“那就好,谨妃已经这样了,若熹贵妃再出什么事,这宫里头可要乱成一团了。说起来谨妃也真是可怜,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凌若盯着她凉声道:“谨妃之所以会疯,娘娘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那拉氏啧啧道:“哎,熹贵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谨妃的事,本宫怎么会清楚,难不成你想说是本宫害得谨妃发疯吗?” 看到她在那里装模作样,凌若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假面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冲动,冷笑道: “难道不是吗?那药,臣妾可是曾经领教过一次,端是利害无比。” “是吗,本宫怎么不知道。”那拉氏如是说了一句后,抚着织金飞花的裙子道:“不管怎样,本宫都希望谨妃能够吉人天相,平安度过这一劫。” 盯着她的双眸,凌若缓缓浮起一丝笑意,“娘娘放心,谨妃一定会安然无事,但那些害谨妃的人,就断然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那拉氏不以为意地笑着,“那本宫就静候熹贵妃佳音了。” 见那拉氏准备起身离去,凌若再次道:“臣妾知道娘娘不相信因果报应,但利用一个三岁的孩子去害人太过狠毒,就算上天再无情,也会降下神罚。”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或许吧,但这与本宫又有何关系,本宫说过,并不知道这一切。” 凌若没有再说话,在那拉氏离去后不久,杨海便过来了,他告诉凌若,在其离开后不久,钟管事果然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内务府,去的地方正是坤宁宫。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可以肯定此事必是那拉氏指使,只是缺少证握,尤其是弘瞻,他一直不曾说出实情。 水秀气鼓鼓地道:“皇后害谨妃娘娘,奴婢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六阿哥,他居然帮着皇后一起害人,难道他忘了这一年多来,谨妃娘娘是怎么待他的吗?”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帮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摇头道:“就像皇上说的,六阿哥只是一个小孩,不会存那么多害人的心思,想必他是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人利用。” “既是这样,他更应该将实情说出来,而不是一味坦护皇后娘娘。”水秀的话令凌若叹息道:“咱们不是六阿哥,如何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不管怎样,本宫都要让六阿哥说出实情,不让伤害姐姐的人逍遥法外。”说到此处,她道:“本宫已经好多了,扶本宫回承乾宫。” 水秀担心地道:“那六阿哥要怎么办?” “晚些再说,本宫之前将六阿哥逼得那样紧,又让他耳朵受损加重,已是令皇上不喜,若再一味逼问,不说六阿哥会抗拒本宫,就是皇上那边,本宫也交待不过去。” 水秀听出凌若话中的无奈,不再多说什么,与杨海一道扶了凌若回去,此时天色已经渐暗,晚霞绚烂,美得令人心醉,凌若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回到宫中,在徐徐将一盏茶喝尽后,凌若心中亦有了打算,弘瞻固然是最关键的那一个,但很明显,弘瞻因为一些事情,不肯将实情说出来,而她并没有劝服弘瞻的把握,所以只能先从其他方面着手。 钟尚……凌若在默默重复了数遍后,命杨海等人去外头打探钱莫多的事情,待得打听清楚后,道:“去传钱莫多与钟尚过来,本宫有事问他们,不必一起传,先让钱莫多来见本宫。” 杨海犹豫了一下道:“主子可是想再问那茶叶之事?”待得凌若点头后,他又道:“钟尚为人极为滑头且明显是皇后娘娘的人,就算主子再问,只怕他也不会与主子说实话。至于钱总管,且不说他是否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肯跟主子说实话。” 凌若抚一抚脸,道:“本宫知道,总之你照本宫的话去做,先传钱莫多,等本宫问完钱莫多后,再传钟尚。” 凌若的话令杨海与水秀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是何用意,难不成让钱莫多帮忙劝说钟尚?这个会有用吗?虽说不明白,杨海却没有耽搁,一溜烟的前往内务府。 此时钱莫多正在算这两天内务府的各项进出,听得凌若传召,赶紧搁下手里的东西跟着杨海过来了,一路上颇为忐忑,谨妃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晓得熹贵妃这个时候召见自己做什么。路上他也想法子套着杨海的话,无奈杨海口风甚紧,根本套不出什么来。 当他们赶到承乾宫的时候,天色已是彻底暗了下来,安儿正带着几个宫人四处掌灯。 钱莫多进到偏殿,朝正在用膳的凌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凌若搁下手里的银筷,抬手道:“钱总管请起。” “多谢娘娘。”钱莫多依言起身,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凌若开口,小心地道:“不知娘娘传奴才前来,所为何事?” 凌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钱总管在这个内务府总管上也做了有些年头了吧?” “是,蒙皇上与娘娘抬爱,奴才……”钱莫多话说到一半,便被凌若打断,“你能够做上这个位置,本宫并没有帮过你什么,倒是听说皇后曾帮着说过几句好话。不管怎样,这都是你的缘法与幸运。话说回来,一个宦官能做到总管之位,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钱莫多摸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不敢随意出声,只能赔笑站着,此时凌若话题一转,道:“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钱莫多赶紧道:“回娘娘的话,父母皆在,还有一妹一弟,妹妹已成家,弟弟自幼读书,过了去年的乡试,可惜没能过会试,还是个举人,如今正在吏部等着补缺,若是到后年还没补上,那就再去参加一次会试,希望可以金榜提名。” 凌若微微点头,钱莫多说的话与杨海他们打听得来的,基本相符,“想不到钱总管家中还出了一个举人,实在是难得,不过一百个举人当中,只有五人能考中进士,其难度可想而知。” 钱莫多涩声道:“这个奴才也知道,可吏部的差事也不好等,不瞒娘娘,有些举人等了十年八年都没等到空差。” 凌若拭一拭嘴角的汤渍,道:“弘历如今正在吏部任差,若是你弟弟品性学识都过得去的话,本宫可以让他为你弟弟谋个一官半职,虽说职位不高,至多只是七八品,但怎么着也好过这样赋闲在家。” 钱莫多万万没想到凌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待得回过神来后,他连忙道:“娘娘如此厚爱,奴才如何承受得起。”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而且本宫也有言在先,必须得学识人品过得去才行。” 钱莫多忍着心中的激动道:“娘娘放心,奴才弟弟学识不说一等一的好,但也胜过许多人了,至于人品,奴才更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娘娘失望。” 他虽然官至五品,任内务府总管,在太监里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说到底还是一个侍候主子的阉人,一直盼着家中弟弟可以出人头地,做一个官老爷,所以这些年来,他只要得了银子就立刻寄出去,供弟弟读书,总算在去年中了举人,可会试却未通过,只能在吏部补差,结果却是半年无果,他曾想过去求皇后,毕竟皇后与他算是有几分交集,可英格被处斩,二阿哥又被夺了差事,赋闲在家,原本如日中天的那拉氏一族变得落魄无比,令他最终打消了念头。 原以为只能这样听天由命,没想到熹贵妃竟会主动示好,实在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必定有原因在。 钱莫多搓着手道:“娘娘大恩,奴才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是奴才能办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凌若笑一笑道:“钱总管言重了,不过本宫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一听这话,钱莫多赶紧振起精神道:“请娘娘吩咐。”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谨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了这么许多,凌若终于步入了正题。 钱莫多小心地道:“奴才听说了一些,谨妃娘娘一向待六阿哥极好,有时候谨妃娘娘的宫人来奴才那里取东西,最好的必然是给六阿哥的,奴才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责打六阿哥。” 凌若意味深长地道:“若本宫告诉你,谨妃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导致神智不清,错手打了六阿哥,你是否就明白了?” 钱莫多脸色一白,宫里头各位主子之间的尔虞我诈,互相陷害他是知道的,不过他是个聪明人,所以这些年来只守着自己份内之事,从不掺与进这些事情当中,熹贵妃此刻与他说这些,难不成以为他知道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凌若扬眉道:“钱总管不出声,莫非知道什么?” 一听这话,钱莫多连连摇手,“娘娘千万莫要误会,奴才怎会知道这些,只是突然听到娘娘说有人给谨妃娘娘下药,太过吃惊罢了。奴才一直待在内务府中,各宫的事实在所知有限,奴才……” 不等钱莫多继续说下去,凌若已是道:“行了,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太过在意。” 钱莫多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好奇是谁给谨妃下药,但他明白在这宫里头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所以压下好奇心,低头道:“娘娘刚才说有事要奴才去做,不知是什么事?” 凌若抚袖起身道:“谨妃被下药一事,你虽不知道,你底下却有人知道。” 钱莫多一惊,想起日间凌若曾去找过钟尚,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指钟尚?” “不错。”到了这个时候,凌若也不瞒他,徐声道:“本宫怀疑茶叶并非他给六阿哥的,静太妃生前也没有赏过他那么多的庐山云雾茶。” “这个……”钱莫多也觉得有些可疑,思索道:“静太妃已薨,这种事根本无从追查,至于内务府的案卷,近两年的奴才倒是能找到,但静太妃入宫是康熙四十三年的事,至今二十多年,当中究竟有没有赏过钟尚茶叶,实在无从追查。” “本宫明白,所以才找钱总管帮这个忙,本宫要你立刻造一本册子,上面记载先帝嫔妃分得的所有东西,当然,最主要的是庐山云雾茶,钟尚说他得赏时间差不多是十年前,也就是康熙五十七、八年的事。” 钱莫多闻言比刚才更加吃惊,颤声道:“娘娘您是想让奴才伪造案卷?” “不错,本宫怀疑钟尚说的虚言,可惜眼下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若是有了这么一本册子,本宫就有办法逼钟尚露出狐狸尾巴。” 话虽如此,钱莫多还是很为难,“可是康熙五十几年的事,奴才实在是记不清了,只怕……” 凌若抬手道:“不必如实记载,只要看着像,能够骗过钟尚就行了。” 钱莫多有心拒绝,但他很明白,一旦开口拒绝,自己弟弟就没了机会,只能继续在吏部等候补差或是等着后年根本没多少机会的会试,或许等上十年八年都还是一个举人。 “本宫知道这件事令钱总管很为难,但本宫也是没办法,谨妃无端被害,本宫若不能找到害她的凶手,如何有面目去见她。本宫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帮本宫这个心,本宫一定让弘历尽快为你弟弟补差,并且以后都不会亏待了他,你也希望你弟弟可以真正的光宗耀祖。” 凌若的话终于令钱莫多下定了决心,攥紧了拳头道:“好,奴才帮娘娘这一回就是了。但是钟尚也是内务府的人,许多事情都知道,所以这个法子能否成功,奴才不敢保证。另外做这么一本册子,得给奴才一点时间才行,最快也要等明天午后。” 凌若犹豫了一下道:“那就,明日午后,你将册子送到本宫这里来,这件事,除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之外,本宫不希望再有人知道。” “奴才明白。”钱莫多答应一声,道:“娘娘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凌若点点头,待得他离开后,杨海道:“主子,还要去传钟尚吗?” 凌若回到椅中坐下道:“等明日册子送来再说吧,本宫原还想着让钱莫多立刻办好,好立刻逼钟尚现形,看来是不行了。明日……本宫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可这种事急不得,再说只是一日功夫罢了,想必不会有什么事。”面对水秀的劝慰,凌若没有说什么,因为不管她是否担心,都必须得等。 夜色,在彼此各异的心思中匆匆而过,凌若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瓜尔佳氏,然令她难过的是,瓜尔佳氏的情况竟是比昨天还要差,变的越来越疯颠,似乎容远的药并没有起到什么做用。 当凌若向容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容远叹气道:“草民与娘娘说过,疯病难医,草民没有把握,而且就算能医好,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两日根本看不出效果。” 看着坐在椅中时哭时笑的瓜尔佳氏,凌若心痛如绞,闭一闭目,哑声道:“谨妃姐姐不能有事,徐太医,你一定要帮帮本宫。” 看到她眉眼间的悲伤,容远叹然道:“草民会尽力而为,但娘娘……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凌若痛苦地点头,随后走到瓜尔佳氏身边,含泪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还认不认得我?” 瓜尔佳氏盯着她左看右看,茫然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凌若哽咽道:“我是凌若,钮祜禄凌若,记起来了没有?” 瓜尔佳氏一把甩开她的手道:“疯子,我才不认得你呢。”说到这里,她突然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道:“对了,我要去找弘瞻,弘瞻呢,他在哪里?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我看不到弘瞻?”说到后面,她竟然哭了起来。 从祥见状,连忙道:“主子,六阿哥去皇上那里了,要晚上才能回来,您别急,等六阿哥一回来,奴婢就带他过来见您。”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点点头,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从祥松了一口气,走到凌若身边轻声道:“主子虽然疯了,却一直记挂着六阿哥,从昨天到现在,已经问了许多遍了,奴婢没办法只能这样骗着。娘娘,您能不能求求皇上让六阿哥回来,或许有六阿哥在,主子的病情会好一些。” “姐姐现在疯了,之前又曾伤害过六阿哥,只怕皇上不会答应,而六阿哥也不愿回来,他现在对姐姐很害怕。” 从祥还没说什么,从意已是忍不住道:“可主子根本不是真的想打六阿哥,她只是被人下了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而已。六阿哥年纪小不明白,难道连皇上也不明白吗?” 从祥脸色一变,连忙斥道:“从意,你在胡说些什么,皇上岂是咱们能议论的,还是说你嫌这里还不够乱?” 从意有些委屈地道:“我哪有,只是替主子不值罢了。” 从祥没有再说什么,转而有些紧张地道:“娘娘,六阿哥一直沏给主子喝的茶,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在事情未明之前,凌若不欲说的太多,只道:“这件事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本宫会尽快查清楚的。” 从祥看了疯疯颠颠的瓜尔佳氏一眼,神色哀蹙地道:“真希望这件事与六阿哥无关,否则主子若是清醒过来,不知该有多伤心。” 凌若没有说什么,因为这种时候,什么都是多余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抓到加害姐姐的人,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彼时,刘氏以请安为名来到坤宁宫,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道:“娘娘,弘瞻怎么样了,他还好吗?可有问起臣妾?” 那拉氏摇头道:“本宫不想骗你,六阿哥的情况不怎么好?” 刘氏一愣,随即追问道:“不好,他怎么了?不是被皇上带去养心殿了吗,怎么还会不好?” 面对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那拉氏叹了口气,道:“本宫原先也以为去了养心殿就没事了,谁想到熹贵妃竟然开始怀疑六阿哥,并且缠着不肯放,跑去养心殿追问六阿哥,把六阿哥吓着了不说,还害得他从椅中摔下来,甚至加重了六阿哥耳内的伤势,太医说了,若是再不注意,六阿哥的左耳很可能完全失去听觉。” 刘氏气得脸色煞白,咬牙道:“熹贵妃实在过份,居然这样伤害弘瞻,臣妾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不会放过她。” 那拉氏宽慰道:“本宫知道你爱子心切,可她在皇上面前得脸,本宫也不能说得太过。不过这件事也令皇上不高兴,若不是她假装中暑装晕过去,少不得要受一阵责罚。” 虽然那拉氏这么说,刘氏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那弘瞻有没有将臣妾与娘娘说出来?” “六阿哥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坚强,他什么都没有说,要不然钮祜禄氏也不会失态到伤害他了。本宫已经叮嘱过六阿哥,他若想回到你这个额娘的身边,就一定要闭紧嘴巴,千万不要将真相说出来。” “可是弘瞻到底是一个小孩子,万一……臣妾是说万一他受不住压力,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其实这一次的计划,她行得很险,若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她是断然不会做的,因为一旦弘瞻说出来,那拉氏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她是绝对没有生路了。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既然六阿哥之前没有说,后面自然也不会说,除非他不要你这个额娘了,而且经此一事,钮祜禄氏想再那样问六阿哥,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见刘氏还是柳眉紧皱的模样,她再次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再怎样着急,也没有用,反而会乱了自己的方寸。” 刘氏眼底闪过一丝恼恨,那拉氏自己还有退路,自然说的轻松,她却是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这一局上面。不过她现在还要倚仗那拉氏,这脸皮是万万不能撕破的,当下谦虚地道:“娘娘教训的是,不知臣妾何时能见弘瞻一面,他受了那么大的苦楚,臣妾真的很担心他。” “放心吧,很快会有机会。”说完这句话后,那拉氏轻抚着茶盏若有所思地道:“本宫现在反而比较担心钮祜禄氏那边,虽说六阿哥咱们暂时还控制得住,但放任她查下去,始终是一件麻烦事。钟尚昨日悄悄来见本宫,说钮祜禄氏已经找过他了,逼问那些庐山云雾茶的来处,虽然他用静太妃做借口,搪塞了过去,但很明显,钮祜禄氏并不相信。” 刘氏紧张地道:“那该如何是好,要不然让钟尚先出宫避一避?” “你何时变得这么糊涂了。”那拉氏轻喝了一句道:“这个时候让钟尚出宫躲避不是变相证实了钮祜禄氏的怀疑吗,到时候她在皇上面前一番进言,你觉得钟尚真能躲得了?”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可由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拉氏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道:“小宁子,你一向主意多,倒是说说,该怎么阻止钮祜禄氏继续查下去。” 小宁子甚是为难地道:“主子,熹贵妃与谨妃一向要好,如今谨妃变得半疯半颠,而熹贵妃又已经怀疑到咱们身上,要想让她消除疑心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拉氏蹙眉道:“这么说来,就是说没办法了?” 小宁子眼珠子一转道:“虽然熹贵妃那边咱们没办法,但主子刚才说过,熹贵妃追问六阿哥的举动令皇上很是不喜,咱们可以从此处着手,只要让熹贵妃失了皇上信任,事情就有还转的余地。” 小宁子的话令那拉氏眼前一亮,催促道:“要如何着手,快说来与本宫听听。” 小宁子苦笑道:“请主子恕罪,奴才只想到这一点,具体的,暂时还未想到。” 那拉氏虽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小宁子的话已是给了她一丝头绪,此刻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然后将其真正施行起来。 【作者题外话】:昨天更新的时候,不小心把1935和1936章合在了一起,还请大家见谅 (cqs!)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伪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犹豫着道:“娘娘,皇上对熹贵妃的信任,非同寻常,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挑拨的。” “本宫也知道,但事在人为,尤其是钮祜禄氏此刻已经因为谨妃的事方寸大乱,更容易找到她的弱点。”说到此处,她身子微震,旋即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来,“有办法了。” 刘氏闻言,连忙道:“娘娘有何办法?” “谨妃发疯已是令钮祜禄氏失了冷静,若是她死了呢?”那拉氏这一句话令刘氏大惊,脱口道:“娘娘想要杀了谨妃?可是现在咸福宫一定处处小心,咱们未必能找到机会下手,退一步说,就算真杀了谨妃,也很可能被抓到把柄,到时候就真的脱不了身了。” “你何时见本宫被人抓到过把柄。”那拉氏冷冷说了一句道:“下药这种事可一不可再,除非你想自寻死路。” 刘氏越听越糊涂,问道:“可娘娘刚才还说要杀了谨妃,不下药的话又如何杀得了她。” 那拉氏冷笑道:“别忘了,谨妃已经疯了,没有了正常思维,想要她的性命,可比以前容易多了。”不等刘氏开口,她又道:“本宫听说谨妃疯了之后,还是很惦念六阿哥,经常问六阿哥的去处,若是有人告诉她,可以带她去见六阿哥,你说她会怎么样?” 刘氏稍一思索道:“自然是立刻跟着去。” 那拉氏笑一笑,朝刘氏道:“待会儿你去看一看谨妃,然后寻个机会悄悄告诉她,让她去临渊池,就说六阿哥在那里等她,另外想办法别让太多人跟着。” 刘氏虽有些不愿,但也只得答应,随即道:“是否臣妾只要说这句话就可以了?” 那拉氏怎会看不出她的不情愿,却不曾说什么,只是道:“余下的事情本宫会安排,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就可以了。” 刘氏很好奇那拉氏全盘计划是什么,但那拉氏不说她也不便多问,只得依言退下。在其走后,小宁子悄声道:“主子,刘答应不像是与您一条心的,她没夺回六阿哥便罢,若真夺回了,一旦皇上驾崩,只怕她不会甘心做一个太妃。” 对于他的话,那拉氏没有任何吃惊,“本宫知道,若连这一点本宫都看不出来,哪里有资格待在这里。” 小宁子不解地道:“主子您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帮刘答应夺回六阿哥,依奴才之见,主子应该趁这个机会,将他们母子一同除去,以绝后患。” “除她自然容易,但钮祜禄氏呢,只靠本宫一人,可钳制不了她,如今这宫里头,想找颗趁手的棋子可不容易,所以刘氏母子暂时还不能死。”顿一顿,她再次道:“行了,本宫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钱莫多很是准时,午时刚过,便出现在承乾宫,将新做好的册子交给凌若,“娘娘,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编造了静太妃取用庐山云雾茶的记录在里面,另外册子奴才也想办法做旧了,但能不能骗过钟尚,奴才就不敢保证了。” 凌若翻看了几页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有劳钱总管了,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得了凌若这句话,钱莫多欣然退下,凌若在看完整本册子后,道:“杨海,去传钟尚来见本宫。” “嗻。”杨海答应一块,快步离去,不多时,他带着钟尚过来,后者目光有些闪烁,进来后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熹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待得他直起身后,凌若道:“你说你给六阿哥的那些庐山云雾茶是静太妃赏你的是吗?” 刚才在路上,钟尚就猜到凌若唤他过来,应该还是为着昨日的事,果然不出所料,当下小心翼翼地回道:“正是。” “本宫问过咸福宫的人,六阿哥每晚都会给谨妃沏茶,时间足足长达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得用两斤茶叶了。” 钟尚飞快地抬了一下头道:“奴才记不清究竟给了六阿哥多少茶叶,但估摸着份量,应该就是两斤左右。”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昨天也说了,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可是昨儿个本宫让钱总管翻查了康熙年前的记录,你猜怎么着,竟然找到了记录那段时间的案卷,也就是这本册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册子扔钟尚面前。 钟尚愣愣地看着扔在自己面前的册子,十年前的案卷怎么可能还在,内务府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东西,几乎一个月就要记满一本册子,怎可能还保留着十年前的册子,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凌若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道:“你说那一年庐山云雾茶丰收,进贡了许多,可这本册子上却记载着,康熙五十八年,因雨水不足,进贡入宫的云雾茶不足二十斤,而静太妃只分得一斤六两。钟尚,你倒是与本宫说说,只得了一斤六两的静太妃,如何赏两斤茶叶给你?”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钟尚话音刚落,凌若便冷笑道:“白纸黑字在这里,本宫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钟尚抖抖搂搂地捡起地上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果然发现上面有这段记录,可是他仍然不相信,钱莫多怎么可能找的到十年前的案卷,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录根本不会留存这么长的时间。 他合起册子翻来覆去的看着,瞧起来倒是有些旧了,但……但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真的是康熙五十八年的册子。 “如何,钟尚,你还在要本宫面前撒谎吗?你根本就没有庐山云雾茶,六阿哥那些茶叶也不是从你这里得来的,说,是谁指使你撒谎骗本宫的。” 这一番并不怎么重的话落在钟尚耳中却如雷击一般,捧着册子瑟瑟发抖,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本不合情理的册子。 “钟尚,你若肯说出幕后的主使者,助本宫找到加害谨妃之人,本宫保证一定饶你不死。”在钟尚越发利害的颤抖中,凌若加重语气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清楚再回答。” (cqs!)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溺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钟尚脑袋一片混乱,想要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要将皇后供出来吗?皇后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就算熹贵妃饶他不死,皇后也一定会要他的性命,除了死根本不会有第二条路,还有他的家人……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奴才记起来了,静太妃赏奴才茶叶的时候是康熙五十七年,这册子上记的是五十八年,自然不太对。” “看来你真是想死。”凌若沉下脸道:“杨海将册子拿过来,随本宫去见皇上。看皇上是相信钟管事的话,还是将他送去慎刑司严刑拷问。”在经过面无血色的钟尚时,她脚步一顿,冷笑道:“险些忘了提醒钟管事,谋害宫妃的罪名,可不是诛你一人就可以抵消的。” 听到此处,钟尚终于抵不住了,跪下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求娘娘放过奴才。” 凌若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本宫是打算放过你,可惜你不要,那么就只有送你与你的家人上路了,希望黄泉路上,你的家人不会怪你。” 眼见凌若就要步出大殿,钟尚终于承受不住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连滚带爬地拦在凌若身前,惊声道:“娘娘不要!娘娘饶命,奴才……” 钟尚话说到一半,彩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主子不好了!” 眼看马上可以从钟尚口中问出她要的答案,却被彩蝶打断,颇有些不悦,“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趁着刚才的功夫,彩蝶用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但脸色还是慌张到发白,“谨妃娘娘……谨妃娘娘溺水了!” 凌若脸色顿时惨白一片,紧紧抓着彩蝶双肩,厉声道:“你再说一遍,谨妃怎么了?” 彩蝶忍着肩膀上的痛意,重复道:“谨妃娘娘在临渊池溺水了。” 凌若紧张地盯着她,“姐姐怎么样了?她怎么样?是生还是……还是……”后面那个“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谨妃娘娘已经被救起送往咸福宫,具体的并不知道。”彩蝶话音未落,凌若已经不顾一切地往外奔去,水秀与杨海匆匆追了上去,至于钟尚,在犹豫了一下后,也悄悄离去。 一路上,凌若根本顾不上什么贵妃应有的仪态,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奔着,心中不住祈祷瓜尔佳氏平安。 在这样疾奔之下,很快便到了咸福宫,然站在宫门口,凌若却不敢进去,她怕……她怕听到噩耗,怕听到瓜尔佳氏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怕自己听到时会崩溃,真的好怕!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终于迈开僵硬地双脚,一步步走进去,走进那个令她害怕的地方…… 凌若犹如牵线木偶一般穿过院子,在平整的青砖地上,还能看到湿漉漉的水迹,这些水应该是从姐姐身上滴下来的,只是不知那个时候,姐姐的身子是凉还是温。 这一段路走来,犹如一辈子那么漫长,当她推开宫门时,各种各样的声音一起朝她涌来。 说话声,哭泣声,脚步声…… 她穿过不断向自己行礼的人,走到默默垂泪的从祥与从意身前,涩声道:“姐姐她人呢?” 她不敢问瓜尔佳氏是生是死,因为她怕听到自己最不愿听的那个字。 从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泣道:“奴婢不知道,徐太医在内殿为主子诊治着,如果……如果主子真有什么事,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凌若用力握住从意的手,可是她自己的手比从意还要冰。 在这样近乎煎熬的等待中,凌若终于看到容远出来,连忙冲过去紧张地道:“姐姐怎么样了,她要不要紧?她好不好?她……”凌若突然止住了声音,隔了一会儿方才艰难地道:“姐姐……还活着吗?” 容远怎会不知道她对瓜尔佳氏的紧张,当即温言道:“娘娘不必太紧张,谨妃娘娘只是溺水昏迷,并没有危及性命。” 听到这句话,凌若紧崩了一路的神经顿时松驰了下来,整个人一丝力气也没有,软软跌倒在地,然脸上尽是笑意,喃喃道:“姐姐没事,太好了,姐姐没事!” 水秀与杨海一人一边将她扶起至椅中坐下,水秀更是取下由帕子替凌若拭着眼泪,“好了,没事了,主子您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本宫这是高兴的,不打紧。”在止住眼泪后,她朝容远道:“姐姐现在醒了吗,本宫想进去看看她。” “谨妃娘娘尚在昏迷中,什么时候能醒,草民也说不准,或许会很长时间,娘娘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等谨妃娘娘醒了再过来也不迟。” “本宫没事,最要紧的是谨妃还活着。”说到此处,凌若忍不住再次落泪,她刚才真的很怕,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怕会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幸好……幸好姐姐没有这么扔下她离开。只要活着,哪怕姐姐的病一辈子医不好也不要紧,这世上……再没有比活着更要紧的了。 那厢,从祥与从意亦是喜极而泣,论起对瓜尔佳氏的担心,她们二人绝不比凌若少。 她们的哭声亦提醒了凌若,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两个过来,本宫有话要问。” 从祥二人对视了一眼,抽泣着走到凌若面前,后者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本宫不是让你们二人看好姐姐吗,她怎么会跑到临渊池去的,还溺水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从意立刻跪了下来,痛哭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看住主子,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奴婢该死!” 凌若蹙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清楚。” (cqs!)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不会放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意抹了把眼泪道:“之前刘答应曾来看过主子,不知她在主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主子就发疯一样的往外跑,匆忙之间,奴婢来不及拦住,只能跟着主子,等主子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临渊池边了。然后主子就一直绕着临渊池不停地来回走动,嘴里喃喃不知说着什么,奴婢想要劝主子回来,可主子说什么也不听。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小太监在奴婢旁边推搡吵架,连带着奴婢也被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就在他们扶奴婢的时候,奴婢突然听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就发现主子落水了,在水里不停地挣扎,奴婢……奴婢当时吓坏了,可奴婢不懂水性,就让那两个小太监赶紧下去救人,可他们也说不会,然后就跑了,说是帮奴婢去找人,结果等了很久都没见人来,后来还是奴婢找来了人,将主子给救了起来。这一切皆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看紧主子不曾疏忽,就不会出那样的事,奴婢罪该万死!” 早在从意说到一半的时候,凌若便皱紧了眉头,此刻更是道:“你刚才说过,姐姐只是在临渊池边徘徊,为何一转眼会落水了?” 从意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当时被那两个小太监挡了视线没注意主子,等奴婢听到声音的时候,主子已经落水了。” 凌若思索片刻道:“当时跟着谨妃离去的,唯有你一人吗?” “是,当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顾着唤其他人。”从意的话令凌若有些奇怪,就算从意不开口,看到自家主子疯疯颠颠的奔出去,也该追上去才是,哪里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从祥一脸懊恼地道:“也是奴婢不好,当时正在小厨房里煎药,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要不然奴婢一道跟上去,主子就不会出事了。” 凌若瞥了一眼站在殿内的宫人,冷声道:“明知道你们主子最近神智不太清醒,她这样跑出去,为何除了从意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跑上去?” 在她话音落下后不久,一个小宫女站了出来,轻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们原先是想跟上去的,但刘答应说她会跟过去看着,让奴婢们好生待在宫中。” 又是刘氏……之前就是她在瓜尔佳氏耳边说了一句,瓜尔佳氏才会疯狂地跑出去,而她又不让宫人跟着,分明是有所图谋。 还有那两个小太监,临渊池位于重华宫附近,那里人迹稀少,为何那两个小太监偏生在那里吵嘴打架,还连累从意?随后他们说去找人救瓜尔佳氏,可一去就没了踪影。 凌若越想越觉得奇怪,拧眉道:“从意,你后面可曾看到刘答应?” 从意极为肯定地道:“奴婢绝对没有看到过刘答应。” 从祥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主子不通水性,就算如今神智有些不清,也不会无缘无故跳到水里。” 是啊,就算一个人疯了,也依然会存在着本能,而不通水性之人,对水都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绝不会往水里跳,除非……是有人将她推下水! 想到此处,凌若目光顿时冰冷起来,任何一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犹如置身数九寒天,浑身发抖。 她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害姐姐,想要姐姐的性命,是刘氏,一定是刘氏! 她失去了弘瞻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利用弘瞻将姐姐弄得疯疯颠颠还不肯罢休,如今还想要杀了姐姐。 每一个人皆有逆鳞存在,对于凌若而言,瓜尔佳氏便是逆鳞之一,任何敢于伤害瓜尔佳氏的人,她皆不会放过。 从祥看出几分不对来,小声道:“娘娘,主子落水的事,是否与刘答应有关?” 凌若冷笑一声道:“是否有关,去问过她不就知道了。”待要去永寿宫,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对杨海道:“钟尚人呢,去了哪里?” 杨海左右张望了一眼道:“奴才刚才还看到他人了,这一转眼,不知去了哪里,要不要奴才去将他找来?” 凌若点头道:“你且去找他,水秀与本宫去永寿宫,本宫真是有许多事情要好好问问这位刘答应。” 在目送凌若离去后,杨海将咸福宫转了个遍并没有找到钟尚,随即来到内务府,却是扑了个空,内务府的人说钟尚并没有回来过。 奇怪,不在咸福宫也不在内务府,钟尚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杨海四处寻到钟尚而不得的时候,钟尚却是出现在坤宁宫,不过这一次不是他自己想来,而是被人强带过来的。 那拉氏不喜欢焚香,不过最近内务府送来一种极为少见的香料,闻着颇有宁神静心的功效,甚至于连头痛也有所缓解,所以偶尔头痛不舒服时,她都会焚上少许。 博山炉里升起袅袅轻烟,令暖阁里充满了幽香好闻的气息,那拉氏深吸了一口,缓缓道:“钟尚,你为什么会跟着熹贵妃去咸福宫。” 瓜尔佳氏落水是她一手导演的好戏,自然不会忘了派人盯着咸福宫,看瓜尔佳氏究竟是死是活,岂料竟是意外发现钟尚跟着钮祜禄氏来到咸福宫。那拉氏一听得这件事便觉得不对劲,当即命人将钟尚悄悄带来。 钟尚赔笑道:“回娘娘的话,熹贵妃传奴才去问庐山云雾茶的事。” 那拉氏轻咦一声道:“这件事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怎么又问?”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熹贵妃来传,奴才只能过去,哪知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人来报说谨妃娘娘落水了,便匆匆赶了过来。”钟尚小心翼翼地回着,唯恐被那拉氏看出什么不对来。 那拉氏微微一笑,也不急着问话,命杜鹃沏了茶递给钟尚后道:“尝尝看,这个茶味道如何。” 钟尚受宠若惊地道:“奴才卑微之身,如何敢当。” 那拉氏笑意不减地道:“只是一杯茶罢了,让你喝就喝,哪里有这么多的话。” 听得这话,钟尚只得端起茶来品了一口,随即赞道:“茶香醇厚,回味幽长,真是一等一的好茶,能喝上这一杯,实在是奴才三生有幸。” (cqs!)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点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吗?本宫还以为你已经看不上本宫的茶了。”说到此处,那拉氏敛了笑容道:“钟尚,你是本宫的人,可是你现在却敢在本宫面前撒谎了,真是好本事啊。” 钟尚听着不对,赶紧跪下道:“奴才不敢!” 那拉氏盯着他不假辞色地道:“既是不敢,就如实说来,熹贵妃传你过去究竟说了什么,你又与她说了多少事?” 钟尚满嘴苦涩,现在他真可说是两面不是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若不说实话,那拉氏这边必定是交待不过去的。 见他一直不说话,那拉氏冷笑道:“本宫与熹贵妃斗了二十几年,她的性子本宫还不知道吗,不会做无用之功,她既然敢传你第二次,想必是有了什么把握,你出卖本宫了是不是?” 钟尚慌忙摇头,“没有,奴才没有出卖娘娘,但是庐山云雾茶那桩事,想必是瞒不过了,因为熹贵妃已经找到了十年前记载有静太妃所得之茶叶的册子。” 那拉氏豁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钟尚道:“你说什么,十年前的册子?” “是,那册子上记载了康熙五十八年静太妃所得的庐山云雾茶,按照上面的记载,就算将所有茶叶都赏赐给奴才,也根本不够这几个月所需,所以……就算奴才不说,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了。” 那拉氏有些失态地厉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十年前的案卷早就已经没了,她怎么可能找的到,一定是伪造的。” 钟尚涩声道:“奴才看到过那本册子,颇有旧意,不像是伪造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在屋中来回走着,一直以来这件事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可眼下却出现了她没有预料到的变数,说不定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数就会毁了她的全盘计划,甚至连她也栽在上面。 走了几个来回,那拉氏忽地走到钟尚面前,死死盯着他道:“你与熹贵妃说了多少?” 钟尚连连摇头,“奴才什么也没说。”他可不敢说实话,要是让那拉氏知道他原本已经准备将实话说出来,定然不会放过他。 “最好是实话。”那拉氏冷哼一声后,细细思量着钟尚刚才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十年前的案卷竟然会存在,实在太不合情理,很可能是钮祜禄氏使的计。 想到这里,她对仍跪在地上的钟尚道:“你若不想要这条命,甚至不想要你家人性命的话,大可以将这件事告诉熹贵妃,本宫不会拦着你。” 钟尚怎会听不出那拉氏话中的冷意,赶紧道:“奴才不敢,奴才就算死也不敢背叛娘娘,只是熹贵妃有那本册子在手,怕是早晚会……” 那拉氏冷声道:“那本册子本宫自会想办法,你所要做的,就是管牢自己的嘴巴,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下去。” 在钟尚离开后,小宁子低声道:“主子,钟尚虽嘴里说不会,但终究是被那本册子弄的存了异心,想要他彻底闭嘴,最好的办法还是……”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拉氏轻叹一口气,道:“本宫何尝不知,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宜动手。” 小宁子也明白那拉氏的顾虑,犹豫了一下道:“可奴才总归是有些担心。” “本宫刚才那番话,暂时应该还是能震住他的,至于后面……”那拉氏浮起一丝凉笑,“钮祜禄氏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功夫理会钟尚。”如此说着,她朝小宁子伸出手道:“永寿宫的好戏应该快要开演了,赶紧扶本宫过去。” 与此同时,凌若已是来到了永寿宫,看到她进来,刘氏连忙扶着金姑起身,一脸惶恐地道:“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凌若打量了她一眼,漠然道:“本宫刚才去过咸福宫了。” 一听这话,刘氏连忙道:“谨妃娘娘怎么样了,臣妾之前去探望谨妃娘娘,刚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一回事,娘娘就跑出去了,臣妾赶紧跟着,可跟到一半,不甚扭伤了脚,不得不回来,臣妾刚才想让海棠出去打听一下呢,看从意有没有追到谨妃娘娘。” 凌若凉笑道:“看不出刘答应如此关心谨妃,本宫还以为因为六阿哥的事,刘答应对谨妃颇有成见呢。” “这件事归根咎底,是臣妾不对在先,没有做好这个额娘,臣妾哪有资格怪别人。”刘氏说的极为恳切,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还真会让她骗过去。 凌若挑眉道:“就连谨妃责打六阿哥的事,你也丝毫不在意吗?那可是你的嫡亲儿子。” 刘氏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臣妾自是难过的,可今日去,看到谨妃娘娘疯癫的样子,臣妾明白过来,谨妃是因为神智不清,才会错手打了弘瞻,并非有意,若是清醒过来,她不知该有多内疚。唉,臣妾又怎好再计较。”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本宫很好奇,究竟刘答应与谨妃说了什么样的话,竟让谨妃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跑去临渊池不说还溺了水。” 刘氏故作惊讶地道:“什么?谨妃娘娘竟然溺水,她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幸好从意找了人来救她,这才没有酿成大祸。”说到此处,凌若话锋一转,道:“刘答应还没告诉本宫,你究竟与谨妃说了什么?” 刘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也没说什么,只是宽慰了谨妃娘娘几句,至于她为什么会跑出去,臣妾实在不知道。” “你害得谨妃跑去临渊池,又不让宫人跟着,偏偏到了中途你又扭伤了脚,这一切皆是巧合吗?”凌若再次露出与刚才在咸福宫时一样的冰冷眼神,“还有谨妃被人推下水也是巧合吗?” 刘氏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慌声道:“推下水?这……这怎么可能,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森然道:“刘答应都胆大的设下这么一个局要谨妃的性命了,怎么临到头又不敢承认了。” (cqs!)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古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看向凌若时,眼神有些许茫然,好似不认识她,过了一会儿方才恢复了清明,笑道:"最近不知道怎么着,就喜欢上了唱戏,有时候唱着唱着,就感觉自己是戏中人。” 凌若轻笑道:"既然姐姐这么喜欢,那我让水秀去畅音阁那边点戏,然后咱们用过晚膳后一起去看可好?” “甚好。”在得了瓜尔佳氏的话后,凌若当即吩咐水秀去畅音阁那边安排,虽说盛夏炎热,不过入夜之后倒是还好,就是得防着蚊虫。 在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后,瓜尔佳氏拨弄着浮在茶盏上的叶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令凌若好生惊讶,“姐姐你笑什么?” 被凌若这么一问,瓜尔佳氏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道:"我笑了吗?”不跳字。 凌若闻言,惊讶之意更甚,“是,我刚才确实看到姐姐笑了,难道姐姐自己不知道?” 瓜尔佳氏抚着自己的脸颊,又露出与初初看到凌若时一样的茫然之色,“我……不记得自己有笑。” 看到她这个样子,凌若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关切地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我很好。”瓜尔佳氏下意识地摇头,然眼神却不是那么清明。 从意目光微闪,与从祥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主子,奴婢扶您去将这身衣裳给换了吧,否则让人看到了,该说闲话了。” 瓜尔佳氏没有反对,任由水意扶着她入内,她们身影刚一消失,凌若便看着着在原处的从祥道:"你家主子究竟怎么了?为何本宫今日看着总觉得怪异得很。” 从祥原就是打算将一切告诉凌若的,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从五六天前开始,主子说话做事就开始有点古怪了,好比唱戏,主子以前也就偶尔听听戏,自己是从来不唱的,可这几天,每天都要穿着戏服唱上一阵子,有时候唱完了还会哭上好一阵子,还时不时将自己当成戏里的人。除了这个之外,主子经常会时不时的发笑,或是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譬如摘了花瓣叶子往嘴里塞,又或许钻到桌子底下去,说有人想要害她。奴婢与从意都觉得主子似乎……似乎有些疯疯颠颠的,可有时候又清醒得很,什么事儿都没有。奴婢真是担心得很,好几次想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可主子总说自己没病没痛的,说什么也不让请。” 凌若神色凝重地听完从祥的话,若说之前是自己有些多疑,那么现在就是确定无误了,瓜尔佳氏身上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她暂且不知。 “娘娘,主子与您一向要好,您帮着劝劝主子,让她传太医来看看,否则一直这样下去,奴婢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着从祥担忧的话语,凌若颔首道:"放心吧,本宫会想办法的。” 待得瓜尔佳氏换好衣裳出来后,凌若故作无事地道:"姐姐,昨日里周太医来我那里,说寻到了一张驻颜的古方,只要依着上面的法子,制成药丸,然后按时服用,就算到了五六十岁,依然可以保持容颜与年轻时一样。” 瓜尔佳氏此刻看着颇为正常,抿嘴笑道:"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东西,照这话来说,人岂非不会老了吗?”不跳字。 “老与不老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有这么好的方子,试上一试也无妨,不过周太医说,古方上面写明了,药的份量必须得按着各人的体质来,否则效果就会减半。我今儿个来,也是想与姐姐一起试试这个方子,眼下离用晚膳还有一段时间,不妨传周太医来,让他为咱们诊诊脉,然后按你我的体质分别来制药。” 瓜尔佳氏摇头道:"我总觉得此事过于玄妙,有些不太可信,毕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哪里可能让容颜一直保持如年轻时。” “就算不是真的,试上一试也无妨,难道姐姐不想去掉眼角的皱纹,令容颜变得与年轻时一样吗?”不跳字。 虽然瓜尔佳氏不太相信所谓的古方,但凌若这番话还是令她颇为意动,女子终归还是爱美的,虽说容颜老去是不可避免的事,但一个个皆想尽法子想让时光的流逝尽量慢一些。 想到此处,她终于松口道:"好吧,那就试上一试吧。” 听得这话,凌若露出一丝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水秀道:"还不赶紧去请周太医过来,就说是为了昨日他说的那张驻颜古方一事。” 水秀跟在凌若身边多年,刚才又听到了从祥的话,哪里会不明白凌若的意思,当即退了下去,在快步来到太医院后,见了周明华后,寻了一个四处无人的机会,悄悄与他把话说了一遍,让他到时候配合着凌若的话,趁机为瓜尔佳氏诊脉,看她究竟有什么问题。 周明华点头答应,随同水秀一路来到咸福宫,就水秀离去这半个时辰里,凌若再次发现瓜尔佳氏举止怪异的地方,譬如说那杯茶,她喝到一半,突然将之倒在地上,然后再次笑了起来。 周明华事先得了水秀的话,话语间自然不会有什么纰漏,顺利将手指搭在瓜尔佳氏的腕间,仔细诊着,在这个过程中,他神色不时出现细微的变化,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将手收回,随后又为凌若诊脉,不过这次快了许多,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收回手道:"微臣已经明白二位娘娘的体质,回去后就为二位娘娘依方配治驻颜药丸。” “有劳周太医了,水秀,送周太医出去。”虽然凌若很想亲自问周明华,但以她的身份,亲自送周明华出去无疑是不合适的,只能交给水秀。 水秀怎会不明白凌若的意思,一到外头便小声道:"周太医怎么样了,谨妃娘娘的脉像究竟有没有问题?” 周明华皱眉道:"谨妃娘娘脉像虚滑之中又带着一丝古怪,竟有些像中毒,但我仔细观察过,并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所以一时间,我也判断不出来,得回去翻阅医书,看能否找出相似的记载来。你告诉贵妃娘娘,只要一有结果,我就立即去承乾宫见她。”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扭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连连摇头道:“臣妾没有,再说臣妾人都没在临渊池,怎么能推谨妃下水呢,臣妾知道娘娘关心谨妃,可也不能这样冤枉臣妾。” “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吩咐一声便行了,金姑、海棠,哪一个人不是你的棋子。” “当真与臣妾无关,臣妾是冤枉的。”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椅子跪了下来,不住为自己叫冤。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侧目道:“水秀,你去看看刘答应的脚是不是真的扭了。” 刘氏暗叫不好,她其实根本没有扭脚,只是拿着这个做借口不跟上去罢了,若是真让水秀验了,可就真瞒不过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道:“难道说了这么久,娘娘还不相信臣妾吗?” “本宫怎会不相信呢,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看一看的好,若是真扭的严重,就传太医来看看,毕竟你以前可是扭伤过的,马虎不得。” 眼见水秀靠近,金姑连忙蹲下身护着刘氏双脚道:“不必麻烦娘娘了,奴婢替娘娘看过,只是稍有些扭伤,并不严重,歇几日就好了。” 凌若打定了主意要看刘氏的脚,怎会让她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瞥了站在那里的水秀一眼,道:“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是。”水秀不再犹豫,走过去就要检查刘氏的双脚,金姑虽有心阻拦,却也明白这种事不是她一个奴婢所能阻止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秀检查。 水秀仔细看过后,朝凌若道:“主子,刘答应脚上并无任何扭伤的痕迹。” 早在刘氏与金姑百般阻止的时候,凌若就料到会如此,水秀的话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起身,走到刘氏身前,恨声道:“刘氏,你口口声声说不怪谨妃,说一切错事的起因皆是你。可事实却与此截然相反,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怨恨谨妃,你觉得是谨妃夺走了六阿哥,是她害得你被贬为答应。所以你就利用弘瞻在谨妃的茶里下药,令她变得痴傻疯颠,还错手打了六阿哥,或许连这一点也是你设下的陷阱。可就算是这样,你还觉得不解恨,你引她到临渊池,将她推下水,想要她的性命。在这宫里头,狠毒之人比比皆是,可你却狠毒过任何人,因为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不择手段利用自己的儿子!” 刘氏面色惨白地跪在那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臣妾确实弄伤了脚,只是看不出来罢……” 不等她把话说完,凌若已经狠狠一掌掴在她的脸上,“事到如今,你还在抵赖,六阿哥有你这样的额娘,真是他最大的耻辱。” 见刘氏捂着脸颊不说话,凌若冷声道:“怎么了,还在想着用什么话来骗本宫吗?” 刘氏忍着脸颊的痛意,缓缓起身道:“不错,臣妾确实是没有受伤,但凭这一点,就说臣妾想要置谨妃于死地,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吧。” 凌若冷哼一声道:“牵强与否,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定论,刘氏,你唯一的活路就是说出你的同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她很清楚,从茶叶开始,那么多事,单凭刘氏一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其中必然有皇后的身影。 刘氏正要说话,耳中突然传来那拉氏的声音,“同谋?刘答应与谁同谋了?” 回头看去,果见那拉氏站在门口,刘氏连忙爬过去泣声道:“娘娘,救命,熹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臣妾谋害谨妃,掌掴臣妾不止,还要臣妾说出什么同谋。” “放心,本宫既然来了,就一定会为你做主。”说着,她对金姑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在刘氏的啜泣中,她来到一言不发的凌若身前,“熹贵妃,你虽奉皇上之命暂摄六宫,品阶也比刘答应高上许多,可这样冤枉刘答应还掌掴她,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凌若冷冷看着她道:“刘氏谋害谨妃,臣妾莫说是掌掴她,就是即刻杖毙了她,也说得过去。” 那拉氏长眉轻挑,訝然道:“刘答应谋害谨妃,这话从何说起?” 不等凌若说话,刘氏便赶紧道:“就因为谨妃在臣妾去看她的时候发疯跑到临渊池,熹贵妃就说是臣妾蓄意谋害谨妃,还说之前的谨妃发疯的事也是臣妾指使弘瞻所为。事实上,臣妾与弘瞻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哪里能指使得了他。” 那拉氏细细听了之后道:“可不正是吗?本宫知道熹贵妃紧张谨妃,可也不能胡乱冤枉他人,谨妃疯颠,她做什么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如何能怪到刘答应头上。” 凌若毫不示弱地道:“若真与她无关,为何要谎称扭伤了脚?娘娘说臣妾胡乱冤枉她,娘娘又何尝不是胡乱坦护。” “臣妾是真的扭伤了脚,只是不知为何,表面看不出来而已。”到了这个时候,刘氏也只有咬紧牙关死撑下去了。 凌若冷笑道:“希望到了太医乃至皇上面前,刘答应也能这样说。”说罢,她吩咐道:“水秀,你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已经找到了给谨妃下疯药的人。” 那拉氏朝小宁子瞥了一眼,后者会意地拦住水秀的去路,凌若眸光一冷,凝声道:“娘娘当真准备坦护刘氏?” “只是一个还没弄清楚的扭伤罢了,就说刘氏谋害谨妃,还闹得要请皇上那么严重,熹贵妃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怎么着也要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说。” “皇上英明神武,必然能够看出究竟是臣妾小题大做,还是刘氏心怀不轨。”不等那拉氏开口,她又道:“不对,除了刘氏还有她的同谋,娘娘,您说刘氏的同谋是何许人也?” “此事尚未定论,熹贵妃要本宫如何回答你。”说到此处,那拉氏目光在凌若脸上打了个转道:“难不成熹贵妃想说本宫就是那个同谋?” 凌若自不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低头道:“臣妾不敢,一切还是等皇上来了再说吧。”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事情变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小宁子忽地道:“娘娘,奴才也稍稍懂几分医理,不如让奴才看看刘答应的伤处,或许能看出几分端倪也说不定。” 面对小宁子的话语,那拉氏目光一闪,道:“也好,你就帮着瞧瞧,看究竟是刘答应撒谎,还是熹贵妃看着不仔细。” 凌若虽不知道小宁子打什么主意,却也晓得这个奴才不简单,当即阻止道:“不必了,还是直接让太医来看的好。” 然小宁子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屈膝蹲下替刘氏检查双脚,凌若又气又急,盯着那拉氏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那拉氏微笑道:“就像小宁子说的,替刘氏检查伤情。” 凌若最怕的就是小宁子动手脚,此刻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若是小宁子趁机弄伤了刘氏的脚,将之伪装成之前弄伤的,那胤禛面前就说不清了。不行,绝不能由着他们做手脚。 这般想着,凌若上前便欲阻止,却被一直盯着她的那拉氏阻止,“很快就好了,熹贵妃坐下等一会儿吧。” “小宁子就算懂一些医术也是一知半解,还是传太医来看为好。”凌若急促的说着,这个时候,刘氏的脸颊已经微微出现抽搐,似乎正忍着痛。 “无谓急在一时,还是等一会儿再说吧。”那拉氏也明白了小宁子的打算,怎肯放凌若过去,至于水秀,自有金姑挡着。 有时候,事情变化只需要一瞬间,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小宁子已经暗自握住刘氏的脚用力一拗,刘氏先是吃惊,旋即便明白过来,用力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做完这一切后,小宁子若无其事地起身道:“启禀主子与熹贵妃,刘答应确实是扭伤了脚,只是因为伤势不严重,所以一时间没有显露出来,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症状出来了。” 凌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交错,那拉氏居然当着她的面做手脚,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那拉氏似乎没看到她发青的脸色,温言道:“熹贵妃都听到了,这回你可真是冤枉刘答应了,她确实是弄伤了脚呢!” 凌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那拉莲意,你好卑鄙!” 小宁子脸色一沉,喝道:“熹贵妃大胆,居然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 凌若犯错在先,小宁子喝斥她也不算以下犯下,那拉氏抬一抬手,满脸无辜地道:“本宫只是让小宁子检查了一下刘答应的伤势,怎么就扯了卑鄙二字了,实在是让本宫不明白,难不成……熹贵妃也被谨妃传染了疯病吗?” 凌若气急反笑,“皇后以为将刘氏弄伤了脚,她就可以逍遥法外吗?臣妾绝不会放过她与她的同谋。”同谋二字,凌若咬得格外重。 “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如此说着,那拉氏凑到凌若耳边道:“听说熹贵妃找到了十年前记载有庐山云雾茶的册子,本宫真是好奇,为何十年前的案卷还会留在内务府,到了皇上面前,还真要好好问问。” 凌若脸色一下子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之前找不到钟尚的时候她就有些担心,此刻果然是成真的。 “去了这两个关键,本宫真不知道熹贵妃还有什么办法说服皇上相信刘答应利用六阿哥给谨妃下药。”就是以那拉氏的性子,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再次道:“你与本宫斗得二十几年,膝下有四阿哥,有昭庆公主,又得皇上宠爱,想要赢你真的是很不容易,可这一次,谨妃出事,令你乱了分寸,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静,让本宫寻到你一个又一个的漏洞不说,还伤害了六阿哥。” 凌若盯着她,露出一抹气极的笑意,“是啊,论心狠,论不择手段,臣妾怎么也不及娘娘,但娘娘真觉得赢定了吗?” 那拉氏展一展袖,漫不经心地道:“难道不是吗,谨妃已经成了一个疯子,你等于被断了一臂,而你所谓的那些漏洞,本宫皆已经补全了,本宫真是想不出,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那就请娘娘拭目以待吧!”扔下这句话,凌若拂袖离去,在其身后,是那拉氏不屑的笑意。 刘氏此刻已经扶着金姑的手站了起来,脚裸上的疼痛令得她出了一头虚汗,无力地道:“臣妾多谢娘娘。” 那拉氏扶起她轻笑道:“刘答应不怪本宫就好了,刚才之事,实在是迫不得已,你可别往心里去。” 刘氏一脸谦恭地道:“臣妾知道娘娘这么做是为了帮臣妾,臣妾感激尚来不及,怎会反怪娘娘。” “你明白就好。”那拉氏拍拍她的手道:“接下来,咱们就看熹贵妃怎么闹腾了。” 刘氏有些担心地道:“娘娘,您说熹贵妃在您这里碰了钉子,会不会去找弘瞻的麻烦?” 那拉氏冷笑道:“本宫倒是希望她去,那样一来,皇上就算再宠幸她,也不会再由着她胡闹了。” 刘氏眉头皱了一下,欲言又止,她这个模样被那拉氏看在眼中,挑眉道:“怎么了,担心六阿哥?” “是,他耳朵那个样子,万一被熹贵妃闹得更严重了,可怎么得了。”刘氏真正担心的,并不是弘瞻,而是弘瞻出事,给她所带来的影响,毕竟一个半边耳聋的阿哥可不是及一个健全的阿哥更适合争夺皇位。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不悦,口中却一如刚才的温和,“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想来经过上次的事,皇上是不会让她轻易见到六阿哥的,你可以放心。” “臣妾明白。”在刘氏与那拉氏互相虚与委蛇的时候,凌若亦回到了咸福宫,杨海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她出现连忙迎上来道:“主子,奴才去过内务府了,可是没找到钟尚。” “本宫已经知道他去哪里了。”凌若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后,道:“谨妃醒了吗?” “回主子的话,谨妃娘娘刚醒,从祥与从意正在内殿照看着。”杨海话音未落,凌若已经越过他往内殿走去。 杨海看着不对,小声问着水秀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冷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将发生在永寿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令杨海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竟然当着主子的面使如此卑鄙的手段,实在太过无耻了。” 水秀摇头道:“主子原本已经抓到了刘答应的把柄,一转眼就变了一个局面,你说主子心情能好的起来吗。”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谨妃娘娘出事之后,主子确实变得焦虑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冷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看出来了,谨妃娘娘变成这样,你说主子冷静的下来吗?”摇头之余,水秀又道:“等主子心情平复一些后,你我再想办法劝劝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已是进到了内殿,瓜尔佳氏身上的湿衣裳早就在昏迷的时候就这被换下了,她此刻正抓着从意的手,不停地问弘瞻在哪里,为什么他没有来。 听着瓜尔佳氏的疯言疯语,凌若心中一动,走上去道:“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刘氏之前来看过你?” “刘氏?”瓜尔佳氏茫然地看着凌若,紧接着不断摇头道:“我不认识刘氏,我要找弘瞻!” 瓜尔佳氏的疯病已经严重到不认识所有人,虽然她口里一直念叨着弘瞻,但若是弘瞻真出现了,她会否认识还是两说。 凌若在床边坐下,试探着道:“刘氏就是之前与姐姐提过六阿哥的人。” “弘瞻……”瓜尔佳氏喃喃重复了一句,茫然的双眸中突然出现一丝亮光,咧嘴笑道:“对,我想起来了,她说过,只要我去了临渊池就会看到弘瞻。”说到这里她突然又呜咽了起来,“可是我在那里没看到弘瞻,还有人推我,呜……弘瞻,你在哪里,姨娘好想你啊!” 面对又哭又笑,疯疯傻傻的瓜尔佳氏,凌若心中抽痛,原本好好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皆是拜刘氏与那拉氏所赐,且还是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她绝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绝不会! 她忍住眼眶里的泪,起身退开几步,扬声道:“谨妃,你若想见六阿哥的话,就立刻去临渊池。” 原本在那里一会儿哭一会笑的瓜尔佳氏,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掀了被子就要下去,也不管自己刚醒来没多久。 幸好瓜尔佳氏身子未好,没什么力气,从意才能拦住她,不过瓜尔佳氏一直挣扎不休,嘴里不停地叫嚷着要去临渊池。 看到这里,凌若已经明白刘氏将瓜尔佳氏骗到临渊池的手段,利用的正是瓜尔佳氏对弘瞻的关爱,那份关爱就算瓜尔佳氏疯了,也依然在延续着。 弘瞻是刘氏的亲子,然真正疼爱她的却是瓜尔佳氏,真是讽刺。 凌若有些悲哀地抚着瓜尔佳氏的脸颊道:“谨妃,本宫会带六阿哥来见你,你不必去临渊池了。” “真的吗,你真会带弘瞻来见我?”见凌若点头,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扳着手指头数着一样样的糕点,凌若知道,那都是弘瞻爱吃的糕点。 那一刻,她几乎要忍不住眼中的泪,姐姐,你对弘瞻珍逾性命的疼爱,却被人拿来利用,有朝一日,你若清醒过来,不知该有多伤心。若真到了那一刻,或许你会希望一直疯下去,因为疯了就不会心痛,不会难过…… 退出内殿后,凌若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走吧,咱们去养心殿。” 水秀与杨海对望了一眼,道:“主子,您一直这样来回奔波,身子会吃不消的,之前还因为中暑晕过呢,还是多歇歇吧。” 杨海也跟上来赔笑道:“是啊,主子,您瞧外面太阳多大,万一再中暑可怎么得了。” 凌若瞥了二人一眼道:“怎么了,不希望本宫去养心殿吗?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宫从没禁着你们。” 见被看穿了心思,杨海只得道:“奴才知道谨妃娘娘的事,令主子很难过,也急着想要将害谨妃娘娘的人绳之以法。可有时候,您越急事情就越糟糕。如今咱们无凭无据的,就算去了养心殿,皇上也未必会相信,奴才觉得应该等有了绝对的把握后,再去见皇上不。”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担心本宫因为难过着急,而失了冷静?” 杨海大着胆子道:“永寿宫的事,奴才都听水秀说了,您若不是因为听到谨妃娘娘溺水,急急赶过来,没顾及钟尚,此刻他应该已经将实情说出来了,也不会给皇后娘娘可趁之机。” 水秀咽了口唾沫,道:“还有在永寿宫时,奴婢觉得皇后会在那时候出现不是巧合,她好像早就算准了主子会去找刘答应。这样被人料准要走的步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听着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句,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她这个样子倒是令杨海俩人不知所措了起来,担心会否是他们说的太多或是太过了。 在这样的不安中,终于等来凌若的话语,“你们都觉得本宫太过急燥了是吗?” 虽然他们俩人都有些不安,但还是如实点头,杨海更是道:“这样的急燥,对于主子还有谨妃娘娘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凌若走到门边,看着外头炽烈到毒辣的阳光,徐徐道:“本宫一心想要替姐姐报仇,却忘了,越急越是办不成事,最可怕的是失去冷静之后,本宫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预料之中,就如被人看透了内心一般,实在可怕得很。”停顿片刻,她带着几分感叹道:“二十余年了,本宫以为已经足够成熟了,可一旦在意的人出事,还是会失去冷静。这样看来,本宫实在是远不及皇后,甚至连刘氏都不如。” 水秀皱着鼻子道:“不是主子您不如她们,而是她们太过狠毒,什么都能拿来利用,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凌若转过身来,冷冷道:“谁许你这样议论皇后与刘答应的,可知让人听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水秀一怔,旋即道:“奴婢实在气不过她们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再说这里不是咸福宫吗,哪有人会将这话传出去。”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好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瞪了她一眼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才一个个的劝本宫冷静,此刻自己倒是不冷静起来。” “奴婢明白了。”听着水秀有些委屈的话语,凌若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咱们走吧。” 水秀一愣,急急道:“主子,您还要去养心殿吗?您……” 不等她说下去,凌若便道:“本宫何时说过要去养心殿了,去景仁宫吧,姐姐这一疯,宫里头能与本宫商量几句的人也只剩下她了。说起来,这也是姐姐结下的善因。” 当他们几人出现在景仁宫时,戴佳氏第一句话便是问瓜尔佳氏的情况,得知她已经醒转并无性命之忧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眉眼间仍有几分忧意,想必是因为瓜尔佳氏疯颠之事。 各自落坐后,凌若也不与她绕圈子,径直道:“谨妃发疯的事,很明显是有人暗中下药,徐太医也可以证明这一点,为了能够找出下药之人,本宫需要成妃你的相助。” 戴佳氏神色一正,肃然道:“臣妾能从冷宫里出来,能再住进这景仁宫,皆是谨妃所赐,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臣妾还是懂的,更不要说谨妃给予臣妾的是近乎再生之恩。娘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臣妾一定竭力而为。” 凌若颔首道:“谨妃若是听到你这句话,必定非常安慰。”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不知娘娘要臣妾做什么事?”面对戴佳氏好奇的目光,凌若道:“是谁害谨妃,本宫基本心里有数,但是缺了一点证据,需要成妃帮着本宫演一场好戏。” 在戴佳氏疑惑的神色中,凌若细细将她的计划说了,听得戴佳氏吃惊不已,“这……这行得通吗?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万一他们不上当或是咱们先被瞧出破绽来,那可就麻烦了,皇上那边也交待不过去。” 凌若并不否认,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若成妃实在不愿的话,本宫也不会勉强你陪本宫冒险。” 戴佳氏犹豫不语,显然心中颇为纠结,她有心还瓜尔佳氏之恩,但又有些发怵,难以取决。 凌若也不催促,坐在椅中静静地品着茶,待得茶水彻底失去了温度后,戴佳氏也终于有了决定,只见她朝凌若屈膝施礼,“臣妾愿助娘娘一臂之力。” 虽然凌若表现的不甚在意,但心里是紧张的,所以在听得她这句话时,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扶起她道:“本宫在此先谢过成妃了。” 事情在悄无声息的安排着,另一边,那拉氏与刘氏亦一直注意着凌若的动静,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在随后几日里,凌若再也没有做过什么,每日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宫中,除了偶尔去看看瓜尔佳氏,再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连养心殿也没有踏足一步,倒是胤禛经常抽空过来。 凌若异乎寻常的安静令那拉氏开始有些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像刚开始那样,几乎可以料到她所走的每一步。至于钟尚,也像被遗忘了一样,无人理会。 为此,那拉氏曾去过一趟承乾宫,想要试探一二,无奈凌若口风很紧,根本试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无奈之下,只能让人暗中盯着承乾宫,看凌若究竟耍什么花样。 那拉氏一门心思放在凌若身边,却是忽略了一个人,又或许,在她心里,根本不认为此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但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破坏了她们的计划,六阿哥最终也没有回到刘氏身边。此人……便是戴佳氏。 至于弘瞻,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左耳的伤势没有再恶化,但之前的伤害也不可能恢复,左耳只剩下寻常人一半的听觉,且经常听到嗡嗡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弘瞻的性格,原本很是活泼的一个孩子,在经历那件事后,变得沉默敏感了许多,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令侍候他的宫人不知所措,可又有宫人在起夜时,听到弘瞻屋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胤禛虽然每日都会抽时间去看看凌若或是瓜尔佳氏,但停顿的时间越来越少,并非他不愿意,而是边关情况紧急,公文一封接一封的送来,若换了一个人便罢,偏偏他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要亲力亲为,这样的操劳勤政,令他根本没有多少歇息的时间,皆耗在那张偌大的御案上。 从准葛尔的行军布局来看,大仗已是一触即发,依胤禛的推断,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而且此刻已经渐渐入秋,天气很快会转凉,得赶紧将粮草棉衣准备充足才行。 这日,胤禛难得在黄昏之前,将所有公文奏折皆给批阅完,起身动了一下手脚后,正准备去咸福宫看看,小五叩门进来道:“皇上,成妃在外求见。” “成妃,她来做什么?”胤禛颇为疑惑,道:“让她进来吧。” “嗻。”随着小五的退下,戴佳氏扶着宫人的手走进了养心殿,在见过礼后,她带着一脸喜色道:“皇上,臣妾刚刚去过咸福宫,在徐太医的悉心治疗下,谨妃的病情大有好转,断断续续的与臣妾还有贵妃娘娘说了一些事情,为何会突然发疯,她暂不知情,但为什么会落水,她却是知道。” 瓜尔佳氏为何会突然跑到临渊池,并且溺水,他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这几天朝事繁忙,没时间细想,此时被戴佳氏这么一说,顿时起了好奇心,“哦,那你倒是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佳氏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事情颇有些离奇,臣妾一张嘴只怕说不清楚,为了让皇上更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臣妾斗胆请皇上移驾咸福宫,贵妃娘娘也已经等在那里。” 胤禛没有多说什么,在带了四喜与小五后,与戴佳氏一起来到咸福宫,令他意外的事,不止凌若在,那拉氏与刘氏也在,至于瓜尔佳氏,则坐在椅中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对于胤禛的到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从彻底疯了之后,她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皇帝,没有嫔妃,没有后宫,只有她自己还有……弘瞻。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逐渐揭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朝自己行礼的一干人等,胤禛轩一轩眉道:“呃,怎么都在这里?” 凌若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将皇后娘娘与刘答应请来这里的,因为谨妃的事与她们皆有些关系。” 那拉氏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刘氏一眼,后者会意地露出悲愤的表情,“娘娘,您还想说是臣妾指使六阿哥下药令谨妃娘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这件事并没有传到胤禛耳中,是以他颇有些惊奇地道:“润玉,你这是何意?” 刘氏扶着金姑的手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泣声道:“皇上有所不知,谨妃溺水之前,臣妾曾来看过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谨妃跑了出去,臣妾原本是想追上去的,哪知脚不争气,跑了几步就扭到了,又想着有从意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让金姑扶着臣妾回去了。哪知过了没多久,熹贵妃来到臣妾宫中,不分清红皂白就掴了臣妾一掌,还说是臣妾故意将谨妃引到临渊池边,并将她推下水,想要害谨妃的性命。臣妾实在是冤枉得紧,亏得后来皇后娘娘来了,劝服了贵妃娘娘,这才没有闹到皇上面前。” “竟有这回事?”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胤禛目光落在凌若脸上,显然是在等她回答。 那拉氏在一旁道:“其实熹贵妃这样,臣妾也能理解,毕竟她与谨妃情同姐妹,谨妃突然落水,性命垂危,熹贵妃无疑是最难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冲动一些也是再所难免的。” 对于刘氏的话语,凌若并不意外,若她们不在这个时候发难那才叫奇怪,“回皇上的话,臣妾当时确实有些失态,但绝对没有冤枉刘答应,谨妃落水一事,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今日请皇上过来,便是要证明这件事。” 胤禛点点头,“朕听成妃说谨妃情况好转,神智恢复了些许清明,可这会儿看来,还是与原先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化。” “谨妃的情况时好时坏,臣妾过去看看。”说着,戴佳氏来到瓜尔佳氏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瓜尔佳氏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直走到胤禛身边,有些僵硬地道:“皇上安好。” 胤禛惊喜地道:“云悦,你认识朕了?” 瓜尔佳氏点头,不过她的目光很是奇怪,像是在看胤禛又好像不是。 那拉氏与刘氏对视了一眼,皆是满腹疑虑,尤其是那拉氏,这个样子……难道瓜尔佳氏真恢复了清醒?该死的徐太医,一直都是他在坏自己的好事,别院时这样,如今还是这样,若不是有他百般维护,钮祜禄氏哪里有机会与她斗到现在。 胤禛与那拉氏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情,握着瓜尔佳氏的手道:“太好了,徐太医果然医术超凡,才这几天功夫,便令你有了好转,可惜他不肯再回太医院,否则院正一位,非他莫属。”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异色,上前道:“谨妃,你赶紧告诉皇上,当时你为何会突然跑去临渊池,刘答应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她说……”瓜尔佳氏茫然地看着戴佳氏,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戴佳氏迅速与凌若交换了一个目光,道:“谨妃,你只管如实与皇上说,只要弄清楚了整件事的经过,六阿哥就会回到你身边。” 这句话令瓜尔佳氏眸子一亮,指着刘氏有些神经兮兮地道:“她与我说,让我赶紧过去,弘瞻在临渊池。” 胤禛的脸色一直子阴沉下来,他很清楚,这些天,弘瞻根本没有离开过养心殿,刘氏明显是在骗瓜尔佳氏,至于目的……联想到瓜尔佳氏的落水,刘氏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至于刘氏,脸色亦是为之一变,虽然瓜尔佳氏说话还有些怪,但她能这么清醒的表达意思,难道……真的好了?可明明听说疯病难医,徐容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你到了临渊池后,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掉进池里?”没有人知道,戴佳氏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在袖中捏成了拳,那发白的指节泄露着她心里的紧张。 “为什么会掉进池里?”瓜尔佳氏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表情越发怪异,目光也再次变的空洞没有焦距。 戴佳氏忍着心里的紧张,道:“是啊,你好好想想,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了吗?”说到最后,嘴巴微微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除了最靠近她的瓜尔佳氏之外,别人都无法听清。 也就是在这句话后,瓜尔佳氏双眸再次一亮,大声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在池边有人把我推进了池子里。” 此言一出,四周变得异常沉静,没有人出声,连呼吸都被刻意压低了,只有瓜尔佳氏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有人把我推进了池子里。 许久,凌若屈膝道:“皇上,谨妃亲口叙说,足以证明她掉入池中不是偶尔也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刻意要她的性命。而刘答应,无疑是最可疑的那一个。” 刘氏赶紧站出来道:“臣妾冤枉,臣妾当时确实提过六阿哥,但是说的是谢谢谨妃这一年多对弘瞻的照料疼爱,还说明白她打弘瞻并非本心。至于临渊池什么的,臣妾提都没有提过,想来是谨妃娘娘听岔了,或是病还没有完全好,说错了。再说,臣妾都没有去过临渊池,如何能推谨妃娘娘下水,这根本就不合理情。还有臣妾脚上的伤,难道也是假的吗?” 凌若冷声道:“你脚上的伤因何而来,本宫与你都心知肚明,而且本宫也说过,许多事情,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吩咐一句就行了,不论是金姑还是海棠都会不顾一切的替你办妥。” 刘氏胆颤不已,嘴上却依旧强硬的否认,“金姑一直陪在臣妾身边,如何能害谨妃娘娘,至于海棠,她一直待在永寿宫中,根本不曾出去过。” 凌若正要说话,那拉氏忽地道:“皇上,能否让臣妾问谨妃几句话?” 在胤禛同意后,那拉氏走到把玩着自己头发的瓜尔佳氏面前,温言道:“谨妃,你病真的好了吗?”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周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点点头,那拉氏旋即道:“本宫去见过六阿哥,他说他想回刘答应身边,然后你就拼命打他,是真的吗?” 她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瓜尔佳氏,令她疯狂的大叫,把胤禛等人吓了一跳,口中反反复复都是“弘瞻”两个字,之后更是蹲在地上呜咽的哭泣着。 那拉氏蹲下身,对瓜尔佳氏道:“谨妃,你冷静一些,告诉本宫,这个人是谁?”她指的正是胤禛。 那拉氏这些举动,令戴佳氏心下着急,欲要上前阻止,却被凌若以目光制止。凌若明白,那拉氏这是看出了瓜尔佳氏的情况,先以六阿哥的事刺激她,让她崩溃,然后再问与刚才同样的问题,一旦瓜尔佳氏认不出来,她便可以推翻之前的事,甚至再趁机指责她们一条欺君之罪。 瓜尔佳氏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双手抱头大叫道:“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果然如此!那拉氏蓄了一缕冷漠的笑容起身,对胤禛道:“皇上,您都看到了,谨妃根本没有好,她也依然不认得咱们任何一个人,之所以刚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想必是有人教授,但要怎么让一个疯子听话,就得问成妃了,说实话,臣妾实在很佩服成妃的手段,居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论心计,戴佳氏如何是那拉氏的对手,当下慌张地道:“臣妾没有,臣妾说的是实话,谨妃她真的……” 凌若打断她的话道:“皇上,谨妃病情确实是好转,刚才那几句话也是她在清醒状态时说的。至于现在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刺激了她,令她又变得疯疯癫癫。若是皇上不相信的话,可以即刻传徐太医来问问,他一向实诚又忠于皇上,是断然不会撒谎的。” 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推到了那拉氏身上,胤禛微一点头后,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谨妃病情始终不稳定,她说的话未必能信。” 凌若应了一声道:“皇上,您看现在谨妃神智不清,但只要说一遍前些日子刘答应之前说过的话,谨妃就一定会按着臣妾要求的话去做,而这也可以证明,谨妃刚才那些话并非胡言乱语。”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看着瓜尔佳氏,“谨妃,弘瞻在临渊池,你还不快过去?” 刚才还蹲在地上呜咽的瓜尔佳氏一听得这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连忙站起来,喃喃道:“临渊池,我要去临渊池!”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跑,这次从祥与从意都有所准备,赶紧就要拦住,然有一个人动作比她们还快,正是胤禛,他用力将瓜尔佳氏拉住,然后者一直挣扎个不停,无奈之下,只得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而胤禛眸中的怜悯之意比刚才更加深重。 弘瞻……就是瓜尔佳氏心中最深的执念,就算疯了傻了,也始终不曾忘记。 在命从祥二人将她带下去后,胤禛盯着微微发抖的刘氏道:“看来,你真是与谨妃说了那样的话。” “臣妾没有。”刘氏继续在那里死撑着,说什么都不承认她是存心引瓜尔佳氏去临渊池的。 那拉氏适时道:“皇上,恕臣妾直言,单凭这一点就说刘答应要害谨妃,似乎有些说不通。”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皇上,虽然临渊池不常有人,但偏偏那个时候,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臣妾已经派人去传了,很快便会过来。” 刘氏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居然有人看到了那一幕,怎么会这巧,不可能! 不说刘氏,就是那拉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孙墨,因为负责将瓜尔佳氏推下水的人,正是他。 孙墨亦是很慌张,但他可以肯定,当时除了他们刻意派去的两人,再没有其他人,为何会被别人看到?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了,人很快就来了,竟是内务府的另一个管事,叫周兴,另外钱莫多也跟着来了。 不等他们跪下行礼,胤禛便问道:“周兴,熹贵妃说你曾在临渊池边看到有人推谨妃下水,确有其事吗?” 周兴躬着身子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确实看到了,那阵子临渊池附近一条小路上的六菱石子不知道为什么翻起了一大块,钱总管就让奴才过去看看,这一点钱总管也可以作证。”待得钱莫多点头后,他续道:“奴才去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声音,一时好奇就抬头看了一眼,哪知正好让奴才看到有两个小太监在那里与从意姑娘争执,而谨妃娘娘就在池边来回走着,还没等奴才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结网林中窜出一个人来,朝着谨妃娘娘背后就是一推,将她给推进了池里。” 胤禛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果真有人推谨妃?!” “奴才看的真真的,那人一下得手后,就立刻逃了回去,而从意姑娘因为被那两个小太监挡了视线,所以没能看到。” 若说刚才还仅仅是有些吃惊之外,那么周兴的这番话足以令那拉氏与刘氏害怕了,孙墨更是面无人色,惶惶不安。 胤禛目光在刘氏脸上刮过,朝周兴道:“那你可认出是何人推谨妃下水的?” “虽然只看到半边脸,但奴才还是能够认的出来。”说到此处,周兴抬手一指,大声道:“那人就是刘答应身边的海棠。” 随着他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海棠身上,后者慌得不住摇头,“与奴婢无关,不是奴婢推的,奴婢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奴婢冤枉!” 在海棠极力喊冤的时候,那拉氏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周兴根本没看到推人那一幕,否则就算看错了面容,也不会认错衣裳。若她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凌若找来演戏的。呵呵,居然敢串通周兴,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旦被揭穿了,看她如何收场。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崩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以为她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不分轻重不知所谓,谨妃的事,还真是让她彻底没了脑子。不过,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凌若凝声道:“周成,此事关系重大,你要看清楚,回忆仔细了再说话。” 周兴斩钉截铁地道:“奴才记得很清楚,就是海棠,就是她推谨妃下水的,奴才绝对不会忘记。” 胤禛盯着他道:“既然你看到这一幕,为何不及早说出来,而是要拖到现在?” 凌若欠身道:“回皇上的话,周管事早前就告诉了臣妾,但臣妾怕万一弄错,便会冤枉了刘答应,所以让他暂时不要往外说。一直到这两日,姐姐病情有了好转,与臣妾说了一些话,臣妾才能将事情一一串连起来,并且确定是刘答应所为。” 刘氏骇然道:“这不可能,海棠一直待在永寿宫中,怎么可能会去临渊池,周兴分明就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故意冤枉臣妾,皇上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胡话。” “刘答应说海棠一直在永寿宫中,可有人证?”不等刘氏开口,她又道:“可莫要扯永寿宫的宫人,她们与你多少有些牵连,话……信不得!” 刘氏忍着心里的愤怒道:“臣妾已经说了海棠在永寿宫中,不曾踏出一步,试问除了永寿宫的宫人,如何还能证明。再者,他们虽在永寿宫,却不是侍候臣妾的,为何信不得。” “若今日,承乾宫的奴才站出来说刘答应杀了人,刘答应会承认吗?”这一句话,问的刘氏哑口无言,但她是万万不会坐视凌若将莫须有的事情扣到自己头上来的,正想着该如何反驳,身后传来什么声响,回头看去,却是海棠双脚无力,软倒在地。 “奴婢没有做过,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奴婢冤枉,奴婢……”海棠已是被吓的心神剧颤,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与那件事没有关系,可说到后面,她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若没有做过,周兴为何会指认是你?分明就是你与你主子勾结一气,想要置谨妃于死地,幸好谨妃命大躲过一劫,否则你现在就是身负人命。”虽然知道瓜尔佳氏还好好的活着,可在说到这些时,凌若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睛。没有人会能够理解她与瓜尔佳氏之间的那种感觉,不止是姐妹,甚至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失去了,生命就不再完整。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海棠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害怕,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凌若神色一冷,道:“海棠,若本宫是你,就不会再负隅顽抗,从实招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奴婢真的冤枉。”海棠快崩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了推人的凶手,明明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还不肯说是吗?”胤禛冰冷地看着海棠,见她还是一味喊冤,凉声道:“看来你是想要去慎刑司走走了。” 刘氏见胤禛要动真格的了,连忙哀求道:“皇上,海棠真的没有去过临渊池,臣妾可以为她担保。”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命四喜将海棠带走,后者剧烈地挣扎着,她很清楚慎刑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旦进去了,不会死,但比死更可怕,只要还有一丝神智在,就不会想进那样的地方。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相信奴婢,主子,您救救奴婢!”海棠挣扎着不肯让四喜带下去,口中不住呼喊着。 刘氏爬到胤禛脚边,不住哀求着,倒不是舍不得海棠,而是怕海棠在慎刑司里受不住刑乱说话。 那拉氏同样有这个想法,所以四喜与海棠拉扯的时候,出声道:“皇上,只凭周兴一人之言,就说海棠是推谨妃的凶手,未必有些草率,而且大刑之下,很多冤狱,臣妾觉得还是先不要将海棠送去慎刑司的好。” 胤禛瞥了她一眼道:“那依皇后之见,怎样才算不草率?” 那拉氏一时倒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正自犹豫间,凌若上前道:“皇上,虽然只有周兴一人看到,但他与臣妾等人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臣妾相信他不会撒谎,海棠就是推谨妃下水的人。” “奴婢没有……”海棠刚说了四个字,便被成妃打断,“海棠,你休要再狡辩,你分明就是受了刘答应的命令等在结网林中,然后趁机推谨妃下水,至于缠住从意的那两个小太监,想必也是你们的人。这样不择手段的害人,真是恶毒得紧。” “奴婢没有!真的没有!”海棠近乎崩溃的叫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明明就是皇后派人将谨妃推入水的,为何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她。 “你不必再否认了,就是你做的,现在由着你嘴硬,待到了慎刑司,看你是否熬得过皮肉之苦,到时候你就算能出来,怕也是不成人形了。不过对于你这样恶毒的心思,不论用什么样的刑都不为过。”戴佳氏表现的咄咄逼人,完全不给海棠喘息的机会,简直就像要将她逼到绝路去一般。 那拉氏在一旁微微蹙眉,总觉得戴佳氏有些不对,以前的她,可从不会这样逼迫一个人,可这一时半会儿间,她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海棠,不论你有什么样的下场,皆是你害人的报应,就算死后,也不能棺木裹身,更不能入土为安,只能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 戴佳氏一句接一句的话像钢针一样,狠狠扎进海棠的耳中、心中,令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说,身子亦如筛子一般,抖个不停。 也就是在那样的颤抖中,她终于崩溃崩溃,脱口道:“不是!不是奴婢推的谨妃,是……” 那拉氏听着不对,连忙打断海棠的话道:“是谁?究竟是谁推的谨妃下水?”她看似是在追问答案,实际上却是在阻止海棠吐出孙墨的名字。 刘氏亦回过神来,朝海棠喝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如何知道推谨妃下水的人,难不成连你也疯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 替死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巨大的压力令海棠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听着刘氏的喝斥,她诡异的笑道:“奴婢知道,奴婢真的知道,主子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她的话令刘氏大慌,要是真让海棠把实话说出来,她与皇后就彻底完了,她顾不得会否惹胤禛疑心,起身冲到海棠面前,朝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你给我清醒一点,别发疯!”说罢,她趁着背对着胤禛等人的机会,用极低的声音道:“不想死就给我装疯!” 刘氏想的很好,只要海棠装疯,那么她的话自然就不能听了,而胤禛也不会将一个疯子弄到慎刑司去,海棠很有可能逃过一劫。 可是心神崩溃的海棠根本听不进她这句话,“奴婢没有疯,奴婢很清醒,确实有人推谨妃下水的,但不是奴婢,而是……”她话音未落,红肿的脸颊上就再次挨了刘氏一巴掌,力道之大,甚至打掉了她一颗牙,牙齿连着血沫一起被吐了出来。 不过这接二连三的巴掌终于令海棠清醒了稍许,捂着脸不敢再出声,当刘氏转过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因为胤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质疑与审视,当他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人时,基本上,那人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心里阵阵发沉,但刘氏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勉强堆起一丝笑容道:“让皇上见笑了,海棠想必是刚才被成妃娘娘的话吓坏了,所以胡言乱语。” “真的吗?”虽然是在询问,胤禛眸中的疑惑却没有任何减少,而且有愈加浓烈之势。 “臣妾怎敢欺骗皇上,自然是真的。”刘氏依然在笑,但笑容却是越来越勉强,甚至难以再维持。 “既然没有,你为何几番打断海棠的话,还有……”目光倐然一转,落在那拉氏的脸上,“皇后,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不得不说胤禛的感觉很敏锐,那拉氏虽然只说了一句,却也引起了胤禛的疑心。 那拉氏比刘氏更镇定一些,一脸“惊讶”地道:“皇上这话从何说起?” 胤禛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看向海棠道:“说,究竟是何人推的谨妃,你若从实招来,朕免你慎刑司之罚,否则必不轻饶。”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海棠一再否认,但已经岂了疑心的胤禛岂能让她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唬弄过去,冷笑道:“这样看来,只有让你去慎刑司走一遭了,想必在那里,你会很乐意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不要!奴婢不去!”海棠再一次惊慌的大叫起来,看向刘氏的双眼尽是哀求之意。 对于海棠,刘氏是万万不敢放手的,因为海棠知道太多她的秘密,只要稍微吐露一点,就是杀身之祸。可是如今这个形势,她根本阻止不了,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那厢,那拉氏也在紧张地思索着退路,她从来没想过,钮祜禄氏居然能将自己逼得这么紧。此刻,已经可以肯定,周兴与戴佳氏都是钮祜禄氏用来逼海棠崩溃的棋子。 这个算盘实在是好,毕竟,她们一点都没想到,钮祜禄氏会打算在不起眼的海棠身上打开缺口,而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今日,若没有人认罪,胤禛是绝不会罢休的,看来,有一枚棋子必须要抛掉了,否则连她也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她转身盯着刘氏道:“刘答应,海棠跟了你那么多年,无功也有劳,你真忍心看着她去慎刑司吗?” 刘氏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依着她的话道:“臣妾自是不忍,可臣妾当真……” 那拉氏一脸痛心疾首地道:“刘答应,皇上就在这里,你准备当着皇上的面撒谎吗?有些事,你再遮掩也只能拖得了一时,而非一世;该说的始终还是要说。” 听到这里,刘氏终于明白过来,那拉氏这是要将她当成弃子,让她担下所有的罪名! 下一刻,刘氏心中满是愤怒,这一次她若不好过,也绝不会让那拉氏全身而退。想让她当替罪羊,简直就是做梦。 刘氏这番心思,如何能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她既然决定将刘氏扔出去当弃子,自然有说服她的办法。 “你以为一直藏着不说,就可以逃过这次的事吗?不可能,纸永远包不住火,你这个样子,不止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六阿哥,你希望六阿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见刘氏神色大动,她续道:“不错,你是错了,但至少现在说出来还为时不晚,还能求得皇上的原谅,更可以对六阿哥稍加弥补。” “皇后,你都知道些什么?”面对胤禛的再一次询问,那拉氏没有再逃避,重重叹了口气,跪下道:“臣妾有罪,臣妾一早就知道刘答应有古怪,却因为她哀求发誓而相信了她,若不是今日熹贵妃与成妃逼得海棠乱了风寸,臣妾恐怕还没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凌若冷冷盯着一脸哀戚的那拉氏,好一个皇后,一看形势不对就将刘氏推出来做替死鬼,可刘氏野心勃勃,又怎会甘心替人受过,两人之间,怕是少不得要演上一番狗咬狗。 那拉氏盯着她道:“此话怎讲?” 那拉氏故作凝重地道:“不瞒皇上,当日熹贵妃去刘答应那里的时候,臣妾也随即过去了。就在熹贵妃走后,臣妾发现刘答应脚上根本没有伤,刘答应曾说过说她是因为扭伤了脚所以才不能跟着谨妃去临渊池,可事实是她根本没有受伤,其用意自然惹人怀疑。” “臣妾当时想过告诉皇上。可是刘答应一直说她无辜,说没有做害人之事,谨妃落水之事,她一无所知,还一直赌咒发誓,臣妾一时心软,便相信了她,替她隐瞒这件事。至于刘答应脚上的伤,是后来故意弄伤的。”不等胤禛开口,她泣声道:“臣妾糊涂,臣妾该死!”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 认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那拉氏的虚伪,水秀实在看不过眼,皱了鼻子道:“奴婢可是记得,发现刘答应脚上无伤的是主子,刘答应双脚也是主子派奴婢去检查的,怎么就变成了皇后娘娘?哦,奴婢想起来了,为了替刘氏遮掩,皇后娘娘可是故意让小宁子当着主子的面,弄伤了刘氏的脚。” 这一次凌若没有喝止水秀,而是朝胤禛道:“皇上,水秀虽然无礼了一些,但她说的都是实情,倒是皇后之言,诸多虚假,臣妾怀疑,谨妃落水甚至是被人下疯药之事,皇后与刘答应均牵扯其中,而非只有刘答应一人。” 那拉氏闻言,愤然道:“熹贵妃,你这样污蔑本宫是何意思?本宫何时害过谨妃了。还说本宫指使小宁子弄伤刘氏的脚,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凌若不理会她,只对胤禛道:“皇上,所有这一切,刘答应无疑是最清楚的,不如让臣妾问问他。” “也好。”站了这么许久,胤禛也有些累了,在椅中坐,看着凌若询问刘氏。 “刘润玉,到了今时今日,你的谎言已是遮不住真相了,但是本宫知道,凭你一人,绝对做不到这些,皇后是否与你一起合谋,害谨妃?”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无数道目光更是齐齐集在刘氏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因为她一旦点头,那拉氏就将不再是本朝的皇后,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忍受自己册立的皇后做出谋害嫔妃的事。 这一点,那拉氏很清楚,所以隐藏在袖中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至今还能挺直了后背站着,多亏了她强大的自制之力,否则早就瘫软在地。 刘氏跪在那里不出声,她在衡量那拉氏刚才的话,若没有猜错的话,那拉氏应该是在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不将她供出来,就还有一线生机,毕竟弘瞻是她的嫡亲骨肉。 “刘氏,你若是坦白说来,本宫看在六阿哥的份上,会求皇上饶你一条性命,但你若再执迷不悟,就再无生路可寻。” 刘氏想活着,不想死,然除了这个之外,她更恨凌若,她不会忘记自己哥哥是死在谁的手里,不会忘记自己与弘瞻母子分离,甚至被降为答应是被谁所赐。若是自己将皇后供出来了,或许真的能够留得一条性命,但后半辈子再没有机会拥有什么,只能在冷宫中等死。至于钮祜禄氏就会取那拉氏而代之,成为坤宁宫的新主人。 为钮祜禄氏成为皇后铺路?这是她宁愿死也不愿去做的。 再者,那拉氏活着,继续做她的皇后,对自己未必没有好处,她在宫中一日不如一日,必定要四处借力,虽然自己会被打入冷宫,但弘瞻还在,只要这个儿子在宫中一日,她就还有筹码在手,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不会输的,不会输给任何人,将来……将来她一定会赢! 想到此处,刘氏终于有了决定,只见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起身道:“不错,臣妾确实设局引谨妃到临渊池边,更派人推下水,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海棠,所以周兴的话,根本就是假话,是用来套取海棠话的诱饵。娘娘,你这个手段,可真说不上光明正大。” 凌若能够感觉到胤禛落在身上的目光,但此刻却顾不得解释什么,紧紧盯着刘氏道:“但至少将你这条鱼给引了上来,并且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是,臣妾犯了错,被娘娘抓到并不奇怪,但皇后娘娘何罪之有,您要这样污蔑她?”在凌若急变的脸色中,她续道:“还是说,您想借此机会除去皇后娘娘,然后坐上皇后的位置?可是以你这样的德行,怎配做一朝皇后;还想以饶恕臣妾性命的手段来让臣妾与你同流合污,真是卑鄙无耻。” 凌若瞳孔微绽,阴声道:“刘润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皇后?这样做,只能令你一错再错。” 刘氏冷笑道:“皇后有错,错在她心软,信了我的哀求;可你呢,得皇上如此宠幸,却心如蛇蝎,你才是一错再错的那个人啊!” 凌若强忍着掌掴她的冲动,厉声道:“死在临头,还在满口胡言!” 刘氏不再理会她,在胤禛脚前跪下,痛声道:“皇上,谨妃落水一事,确是臣妾所为,其实臣妾心中一直都气不过她夺去弘瞻,弘瞻明明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为什么要交给她抚养,臣妾不服。所以这次看她疯了,臣妾便想趁机杀了她,这样一来,弘瞻就会回到臣妾的身边。”说到这里,泪水爬满了她那张颇为美丽的脸庞,“自从臣妾被贬为答应后,臣妾见到弘瞻的次数屈指可数,臣妾真的很想念他,臣妾说过知错了,可是皇上不相信,非要臣妾母子分离,臣妾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所以你为了得到弘瞻,不惜先下疯药,然后再将疯癫的谨妃推入池水中?”胤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冷,像雪子击打在没有遮蔽的肌肤上一样,令人浑身发寒。 刘氏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臣妾确实有推谨妃下水,但下药一事却与臣妾没有半分关系。” 成妃插话道:“难道不是你指使六阿哥,在每日沏在谨妃喝的庐山云雾茶中下疯药吗?” 刘氏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执着的看着胤禛,“且不说臣妾没有与弘瞻见面的机会,就算是见了,皇上觉得弘瞻小小年纪,会听臣妾的话去害人吗?” 凌若冷声道:“正常的自然不会,可是若用谎话欺骗,令六阿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谨妃下药,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 刘氏毫不示弱地道:“敢问娘娘一句,臣妾要如何与弘瞻接触?” “凭你自是见不到,但若有皇后相助,就不成问题。本宫知道,从数月前开始,六阿哥就经常去坤宁宫,而皇后的宫人杜鹃则会趁此机会,带六阿哥去御花园或是哪里走走。”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助纣为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愤然道:“熹贵妃,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六阿哥虽不是本宫所生,但他好歹叫本宫一声皇额娘,来坤宁宫给本宫请安有什么问题?本宫让杜鹃带他出去走走又有什么问题?到你嘴里,却变成了本宫与刘答应同谋,实在过份。” 刘氏哭言道:“皇上,虽然皇后娘娘确实帮过臣妾,在臣妾被贬为答应后,也多有安慰,可是臣妾可以对天发誓,她与谨妃娘娘的事没有任何联系。熹贵妃这样陷害皇后,还将谨妃发疯的事算到臣妾与皇后娘娘头上来,实不知她是何用心。” 凌若怎会由她们在那里颠倒黑白,当即道:“皇上,臣妾说过,这么多事,单凭刘氏一人是做不到的,必有其同谋,而最可能的,就是与刘氏多有接触的皇后娘娘。” “说到底,一切都是娘娘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的证据,甚至……” 凌若打断她的话道:“你刚才已经承认了,推谨妃下水的人是你所使,但不是海棠,而金姑又一直在你身边,那本宫倒是很好奇,明明你身边只有两个人,如何能再冒出第三个来?” 那拉氏暗自皱眉,她倒是把这个给忘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圆谎才好,也不可能随便拉个人出来背这个黑锅,毕竟这可是要命的事。 刘氏用力咬着牙,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一口银牙给咬碎了,就在胤禛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她大声道:“娘娘错了,金姑并没有一直在臣妾身边。” 刘氏这句话,令金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不解与震惊,明明她一直就跟在刘氏身边,为何刘氏…… 在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令金姑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刘氏是要将她推出去,借此保住皇后。 想到这里,金姑嘴角微弯,勾起一抹苦涩之意,这么多年的缘份终于到头了吗?她原本还以为可以一直陪着刘氏走下去。 戴佳氏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氏没有理会他,望着胤禛徐徐道:“臣妾在假意扭伤了脚后,就让金姑去了临渊池,让她趁着从意不注意的时候,将谨妃推下水。臣妾知道她们都不通水性,而临渊池人少,推下水后,从意根本来不及找人救谨妃。哪知这一次竟然那么巧让她让到了人,救起了谨妃。” 对于她的话,凌若嗤之以鼻,“那挡着从意的那两个小太监又怎么说?” 刘氏嘴硬地道:“这个臣妾当真不晓得,或许就是那么巧合吧。” “满口谎言。”凌若话音刚落,刘氏便接上来道:“臣妾确实撒过谎,但现在说的句句皆是实话。倒是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撒谎,那娘娘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吗?不,娘娘比臣妾更会撒谎,更高明……”她抬手指着周兴道:“否则也不会找他来演戏,将臣妾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凌若漠然道:“若不这样做,如何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刘氏尖声笑道:“别把自己的行为说的那么高尚,一样都是撒谎!” “行了!”胤禛喝斥了一句后走到金姑面前,冷漠地道:“朕问你,当真是你推谨妃下水的吗?你要知道谋害嫔妃乃是死罪,别妄想有人能保得了你。” 他这是在提醒金姑,就算皇后真与刘氏同谋,也不可能保住她的性命,一旦承认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金姑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没有人愿意死,可是……她一旦否认了,皇后就会被拉下这池混水,难以脱身。 皇后与她并没有关系,所以她不在乎,可是她不可能不在乎刘氏,那是她亲手拉扯长大的啊,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此刻,刘氏正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令她怎么也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她明白刘氏的心思,皇后不倒,刘氏就还有希望,若是连皇后也倒了,那么宫中就是熹贵妃一人独大。就算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也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一辈子,只能在冷宫中终老。 弑兄之仇,夺子之恨,皆还没有报,试问刘氏怎么会甘心老死在冷宫中,所以她宁愿将自己推出去,也要保住皇后。 刘氏紧紧攥着双手,连指甲掐入肉中也没发现,只是一味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金姑。之所以将金姑推出去顶这个罪,是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宫里头,金姑对自己的感情是最深的,往日里不管她有何所求,金姑都会答应,这一次,想必也会答应。 虽然有七八成的把握,但剩下那两三成不确定,依然令她惶惶不安,同样不安的还有那拉氏,不过她将自己情绪控制的很好,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在这样的不安中,金姑终于开口了,“是,是奴婢趁从意不注意将谨妃推下水中,然后又迅速回到主子身边。” “当真是你?”虽然这么问着,但胤禛话语中仍有一丝不信,金姑听了出来,所以她更加肯定地道:“确实是奴婢,奴婢还记得谨妃落入水中后,那惊惶的眼神,她虽然疯了,对于死亡,却还是有着本能的害怕。奴婢本不想害她,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走六阿哥,那是主子的命根子,还不让主子见六阿哥,为了主子为了六阿哥,她一定要死!”说到最后,金姑脸上出现狠厉的狰狞与杀气。 胤禛默默盯着她道:“刘氏不懂事,你身为下人,应该多多规劝,将她导上正途,可你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助纣为虐,走上一条不归路。” 金姑暗自咬牙,低头悲然道:“是,一切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气不过熹贵妃与谨妃夺走六阿哥,所以一直在主子耳边唆使,令主子做出这样离谱的事。奴婢知错了,还请皇上惩罚奴婢一人,饶过主子这回。”其实她心里明白,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刘氏,胤禛也听不进劝,但她仍然想试一试,也算尽了最后一点主仆之谊。往后,她就不能再陪在刘氏身边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以命偿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忍着心中的怒意道:“金姑,你想清楚,一旦担下了这件事,就必死无疑,你真甘心就此死去吗?甚至不能再见家中的亲人一面?甚至于可能会连累亲人也再所不惜?” 她的话令金姑浑身一颤,眸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这丝犹豫便被她生生扼杀,“既是奴婢自己造下的孽,就该由奴婢自己承认。至于亲人……若真因为奴婢遭难,亦是无可奈何之事,就让奴婢下一世再还吧。” “你……”凌若竟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道:“金姑,你如此愚忠一个将你推上死路的主子,值得吗?” 金姑摇头道:“没有人推奴婢,是奴婢自己将自己推上死路,同时也害了主子。”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刘氏一眼,复杂的眸光令刘氏心颤不已,下意识想要收回刚才的话,保住金姑的性命。 可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刘氏便牢牢的闭住了嘴巴,她要东山在起,她要夺回一切,就不能有妇人之仁,金姑为她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将来她必为金姑修一座大坟,享有不尽的香火。 “很好!很好!”胤禛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眸光却是越来越冷,“将金姑带下去,乱棍打死!” 当小五与另一个小太监将她拖下去的时候,金姑浑身剧颤,面对死亡,她终归还是害怕的,却无法逃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氏,虽然自己极力将事情揽了过来,但刘氏依然是主谋,她的罪,绝对不会轻。万一……万一胤禛一怒之下,要了她的性命,那可就……唉,就算再担心又能如何,她已经管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保佑主子逃过这一劫。 刘氏没有看金姑,因为她害怕看到金姑的眼神,只是默默地垂泪,尤其是在听到金姑的惨叫声后,泪落的越发凶猛,毕竟自己是她奶大的,名为奶娘,其实犹如亲娘一般,可现在她却亲手送其去死。 不知过了多久,那让人心颤的惨叫声终于没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声音,意味着金姑已经死了。 至于金姑的家人,胤禛没有提及,他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金姑家人到底与这件事没有牵连,一味赶尽杀绝,实在有伤天和。 但饶过金姑的家人,并不意味着他同样也会饶过刘氏,不论下药一事是不是她做的,只凭推瓜尔佳氏下水的事,就足够要刘氏的性命。 所以,他给予刘氏的,唯有一句话,“赐三尺白绫,你自尽吧!” 刘氏愣愣地跪在那里,在看到胤禛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死死抓住胤禛的双腿,用一种惊恐到极处的声音喊道:“不要!皇上不要!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命啊!” “既是知道错了,就用你这条性命来偿还吧。”低头看着刘氏,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并非他太过无情,而是这些年来,刘氏的所作所作,磨灭了他对她本就不多的感情。 刘氏泪流满面地道:“臣妾是因为太过思念弘瞻,再加上金姑的话,所以才会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其实事后臣妾就后悔了,可是那个时候,臣妾已是不能回头了。皇上,您相信臣妾,这一次,臣妾一定会痛改前非,再不做任何害人的事。” 胤禛冷然道:“同样的话,你之前就说过了,可是你没有做到,这一次,你要朕如何相信你。” “皇上……”那拉氏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胤禛打断,“没有人可以为刘氏求情,皇后。”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话,意味着胤禛连那拉氏的面子也不给,而凌若与戴佳氏是绝对不会为刘氏求情的。 死亡,在这一刻,是如此之近,近到让刘氏崩溃,她不想死,她将金姑推出去,是想要保住复起的希望,可若是死了,一切希望就都成空了,金姑的死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行,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 遭了胤禛喝斥的那拉氏并没有闭嘴,而是道:“臣妾不是想为刘氏求情,而是想为六阿哥求情。刘氏就算有千错万错,她都是六阿哥的额娘,六阿哥才那么小,就失去了额娘,对他实在太残忍了。而且谨妃现在疯疯傻傻的,根本不适合照顾六阿哥……” “所以你觉得应该留着刘氏照顾弘瞻?”胤禛有些可笑的看着那拉氏,以刘氏的德行,活着都嫌多余,还照顾弘瞻,除非他想要毁了弘瞻。 “刘氏没有这个资格,但还请皇上看在六阿哥的份上,饶刘氏一条性命。”那拉氏话音未落,凌若便出声道:“刘氏担下所有的罪,让娘娘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娘娘又为刘氏百般求情,这就是娘娘与刘氏之间的交易吗?” “贵妃!”胤禛冷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话,随即对那拉氏道:“若你的话仅止于此,那么朕还是不能饶过刘氏。” “皇上,臣妾自雍正二年入宫之后,就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更为皇上生下弘瞻,皇上对臣妾就当真没有一点感情,非要杀了臣妾不可吗?” 胤禛负手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刘氏,她其实很美,可此刻完全激不起他一丝怜惜之心,凉声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犯了死罪,而朕并没有饶恕你的理由。” 刘氏大哭道:“不要,皇上,臣妾不想死,臣妾也是受了金姑的唆使才会这么做,求皇上再饶恕臣妾一次,求皇上开恩!” “太晚了。”说完这几个字,胤禛便背过身去,不欲再理会刘氏。 死亡的恐惧几乎压垮了刘氏,她不住地磕头哭泣,泪水冲毁了那张描绘精致的脸庞,令她看起来可怜又可悲。可这一切能怪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不懂安分守己四个字,一错再错,终于错到了头。 那拉氏紧张地思索着对策,刘氏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或许说她的儿子还可以利用,所以这个时候,刘氏是不能死的。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 永禁辛者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再说,刘氏会舍弃金姑保住她,是因为她要依靠自己保住性命,甚至东山再起,若是没能阻止胤禛杀刘氏,说不定刘氏死之前,会将自己给供出来,借此用来交换她的性命。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绝对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一定要保住刘氏的性命。 越这样想着,她越紧张,不过总算是让她想出一个法子来,膝行上前道:“皇上,如今六阿哥幼小不懂事,可若是将来六阿哥长大了,问起他的额娘为什么会死,是何人所杀,皇上要怎样回答他?” 一直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胤禛,眼皮因为这句话跳动了几下,而那拉氏的话还没有结束,再次道:“皇上是否要告诉他,是他最为尊敬的皇阿玛下旨赐死他的额娘?您想想六阿哥,那时候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胤禛一言不发地听着,眸中头一次出现了挣扎,以刘氏之罪,死不足惜,可弘瞻何其无辜,这么幼小,却受了许多的苦难,而且自己若是杀了刘氏,很可能弘瞻一辈子都会带着解不开的心结过日子。 见胤禛有所意动,那拉氏赶紧道:“还有一件事,熹妃不是一直说是臣妾与刘氏合谋下药害谨妃发疯吗,就让熹妃继续查下去,若臣妾与刘氏真是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皇上再将臣妾与刘氏赐死不迟。但现在,还请皇上看在六阿哥的份上,饶刘氏一条性命,让她活着为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浮云变幻的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浮云晚霞是今日的最后一缕霞光与明亮,戴佳氏进言道:“皇上,臣妾以为刘氏之罪,不应饶恕,至于六阿哥,只要不告诉他就好了。” 胤禛没有理会戴佳氏的话,依然这样静静看着,戴佳氏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又不敢问,只能朝凌若使着眼色,让她也一并说说,好让胤禛狠下心处死刘氏,毕竟这个女人活着也是个祸害,还是死了来得干净。 凌若看到了戴佳氏的眼色,却没有说什么,之前胤禛曾唤了她一声“贵妃”,那一声,并非仅仅让她在那个时候不要说话,还是在告诉她,接下来都不要多话。因为……他已经知道凌若在这件事上使了手段,用了心计,甚至连他也瞒了,有所不悦。 所以,这个时候,凌若不能再说什么,说了,反而会令胤禛更加不高兴。 那厢,胤禛依旧无声地站着,之后更是缓步走了出去,他一动,那拉氏心情顿时往下沉,难不成,连这样的话,也不能打动胤禛吗? 与她一样心沉底的甚至是绝望的,还有刘氏,难道她真要用三尺白绫结束性命吗?不,不想,她不想死,她还有没有夺回弘瞻,还没有杀死钮祜禄氏与瓜尔佳氏,她不能死! 不过,胤禛并没有就此09离开,而是站在院中,许久,终于有声音再次响起,“朕看在弘瞻的份上,饶刘氏一条性命,但从今往后,刘氏永禁辛者库,不得踏出一步。除金姑已死之外,余下侍候刘氏之人,亦一并罚入辛者库。” 他没有将刘氏打入冷宫,因为对于刘氏而言,幽禁冷宫的惩罚太轻了,不足以偿她犯下的罪孽,辛者库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刘氏知道自己在辛者库的日子,一定会很辛苦,但至少可以捡回一条性命。任何东西都没有性命来得珍贵,她自然是感激不尽。 那厢,那拉氏也松了一口气,低头道:“皇上仁慈,六阿哥将来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胤禛没有回头,亦没有就他们的话说什么,只是抬步离开,饶刘氏一条性命,已经是他看在弘瞻面上,最大的慈悲了,余下的再没有什么好说。 在四喜与小五快步跟上的时候,胤禛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微侧了头道:“成妃,你留在这里好好照看谨妃。至于贵妃……你随朕来。” 凌若答应一声,快步跟了上去,随后那拉氏亦扶了小宁子的手离开,一言不发地回到坤宁宫,刚一踏入宫门,那拉氏就险些摔倒在地上,亏得孙墨,帮着小宁子一道扶住,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待得扶那拉氏进大殿坐下后,小宁子关切地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才传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本宫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腿软得紧。这一次,真是险之又险,一点,只差一点,本宫就不能坐在这里。”那拉氏心有余悸的说着,而这样的表情是极少出现在她脸上的,至少那么多年来,小宁子看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事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皇上也没有再疑心您,主子您可以放心了。”面对小宁子的安慰,那拉氏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揉着太阳穴,并且让孙墨点上那种安心宁神缓解头痛的香料。 当白色的轻烟从博山炉中缓缓升起时,那拉氏近乎急切的凑到博山炉前,用力吸着那轻薄的白烟,在连着吸了几大口后,神色终于平缓了下来,揉着太阳穴的手亦放了下来。 小宁子一脸紧张地道:“主子,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那拉氏闭着眼睛道:“真是想不到啊,本宫以为已经扰乱了钮祜禄氏的心神,没想到最后却被她反将一军,真是好险!” “可不是吗,平常看着成妃不声不响的,质问起海棠来,居然如此犀利,将海棠问得哑口无言,差点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成妃?”那拉氏睁开眼冷笑地看着刚才说话的孙墨,“你以为那些话真是成妃说的?” 孙墨奇怪地道:“难道不是吗?” “成妃有几斤几两本宫很清楚,凭她根本不可能将海棠逼到那个程度,那些话,想必是之前钮祜禄氏教她说的。” 小宁子看的要比孙墨更透一些,就算那拉氏不解释,他也早就猜到了,“幸好刘氏反应够快,心肠也够狠,将金姑拖出去当替死鬼,否则皇上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主子也会有许多麻烦。”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痛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仅仅只是麻烦吗?”那拉氏冷笑道:“怕是本宫连命都没有了,让六阿哥下疯药,推谨妃下水,任何一桩事都能要了本宫的命,尤其弘时如今正是不得势的时候。 “不过要奴才说,熹贵妃这个招数虽然用的够出人意料也够狠,但同样也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 那拉氏毫不意外地道:“你是说她利用周兴的事?” “谨妃是不是真的疯病好转,奴才不知道,但周兴必须是熹贵妃找来逼迫海棠露出马脚的棋子,这一点想必皇上也看出来了,皇上最恨人欺骗,熹贵妃这样做无疑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虽然皇上当时没说什么,但应该不会轻易算了,说不定,皇上刚才让熹贵妃同去,就是要问她这件事。” 那拉氏突然叹了口气道:“本宫自是想到了,可这样终归也动摇不了她的根基,毕竟皇上对她的感情,非任何人能及。” 这一点,小宁子心里也明白,只要凌若没有犯大错,胤禛是断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了,最多训斥几句,冷落一段时间。 小宁子话题一转,道:“主子,那刘氏那边怎么办,由着她在辛者库吗?”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道:“待这件事过去,风头没那么紧后,你让辛者库的人尽量照应一下刘氏,这个女人本宫还有用处。” 小宁子明白,那拉氏所说的用处,必然与六阿哥有关,刘氏也算是幸运,皇上登基后,先后那么多秀女入宫,唯独她一人生下阿哥,这一次若不是主子利用六阿哥打动皇上,她早就没了性命。 “本宫累了,扶本宫去里面歇一会儿。”走了几步后,那拉氏看了一眼白烟依旧的博山炉道:“把这个也端到寝宫去。” 小宁子有些吃惊,但还是依言照办了,一直以为那拉氏都不喜欢焚香,可对这个香却是情有独钟,不时会点上一些不说,这次更是拿去了寝宫,这可是从未有所过事。 按着那拉氏这样的用法,看来上次取来的香抵不了多久,他得再去内务府要一些来才行。 另一边,凌若随胤禛来到养心殿,这一路上,胤禛一个字也未说过,直至坐在御案后,他方才道:“贵妃,朕问你,谨妃的疯病究竟有没有好转?” 一直以下,私下相处时,胤禛都唤她为“若儿”,一旦称之为“贵妃”就表示胤禛心中动了怒意。 凌若默默跪下,“臣妾该死,请皇上降罪。” 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胤禛双眼顿时染上了一丝怒意,冷声道:“这么说来,谨妃的病根本没有任何好转,你在朕面前说的也都是谎言?” 到了这个时候,凌若还能说什么,只能如实道:“是。” “还有周兴也是对不对?他根本没有看到谨妃被推下水,之前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你教他说的。”胤禛越说越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等凌若说话,他用力一掌拍在御案上,起身道:“贵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朕是如此信任你,未曾有一丝怀疑,可是你却将朕当成猴子一样耍弄,怎么了?这样让你很得意吗?因为连堂堂一国之君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些话委实太严重了,凌若如何承担得起,慌忙道:“皇上明鉴,臣妾绝无此意,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揭开刘氏与皇后的假面具,让皇上可以看清楚她们卑鄙的真面目。” “她们卑鄙,那你呢,你又好在哪里?”胤禛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不断握紧松开,借此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不让怒气爆发出来,“你明知道朕最恨别人满口谎言,偏还要犯这个禁忌,是否觉得朕宠爱你,且因之前一些事,对你有所愧疚,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挑战朕的底限。贵妃,在你眼中,朕是什么?你有没有将朕当成丈夫看待!” 那一瞬间,凌若几乎要落下泪来,连连摇头道:“臣妾有,在臣妾心中,皇上是最重的人!” 话音未落,胤禛已是咆哮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会这样骗朕?就算今日朕不是天子,不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受不了你这样的欺骗!” 刘氏虽然同样骗了他,但他对刘氏没有什么感情,骗就是骗,该罚罚,该杀杀,根本不需要太过生气。可是凌若不一样,那是他此生看得最重的女人,是他最爱重的女人,交付了最完整的信任,也因为如此,他无法忍受凌若的欺骗。 凌若含泪道:“若臣妾就这样告诉皇上,是刘氏与皇后将谨妃姐姐害成这个样子,皇上会相信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朕就不会相信,但现在……朕真的要考虑一下要不要相信。你口口声声说皇后也害了谨妃,甚至是下疯药,可证据呢,证据在哪里?”说到此处,胤禛冷笑道:“又或者说,这也是你的又一种欺骗。” 凌若哑口无言,因为她真的欺骗了胤禛,也等于亲手毁了胤禛的信任,而这,就是她拆穿刘氏真面目的代价,可惜啊,没有连皇后一并拖下水。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不论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所以她只能道:“臣妾知罪,请皇上降罪!” “你!”胤禛怒目而视,有心处置凌若,却又于心不忍,伤害她,其实就是在伤害自己,如何舍得! 良久,他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了,厉声道:“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骗朕,为什么要做朕最不喜欢的事。” 凌若凄然道:“因为臣妾别无选择,刘氏将姐姐害得那么惨,臣妾一定要为姐姐报仇,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皇上最终还是看在六阿哥的面上饶过了刘氏的性命。” 胤禛漠然道:“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活着却是长久的事,朕将刘氏罚去辛者库,并非仅仅是因为怜惜弘瞻,她活着才能够真正的赎罪。至于皇后,若你有证据,朕自会处置她。”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 最可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臣妾错了,请皇上……”凌若还没说完,便被胤禛抬手打断,紧接着胤禛自御案上走下来,深深地看着她道:“朕知道你与谨妃的情谊,也知道你为了谨妃的事很难过,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朕。你这样做,会让朕担心,以后与你相处的日子,你是否会同样骗朕,让朕坠入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之中。” “不会,臣妾绝不会再这样做。”凌若的否认并没有令胤禛安心,反正有些怆然的道:“许多事情,在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怎样。回去吧,朕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若明白他心里还有芥蒂,低头道:“臣妾做错了事,应该受罚,请皇上降罪。” 此时,胤禛已经已是冷静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将凌若拉起后,手慢慢抚过她清瘦的脸颊,自从瓜尔佳氏出事后,不过几日时间,她就瘦了许多,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罚你就等于罚朕,又何必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呢,只是朕现在真的需要静一静,回去吧,得空多去看看谨妃。” 凌若知道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放不下,低声道:“臣妾知道,只是有一件事,臣妾还想求皇上。” 胤禛收回手,转身背对着她道:“说。” “谨妃发疯之后,将皇上与臣妾都给忘了,唯独对六阿哥念念不忘,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刘氏引去临渊池,所以臣妾想恳请皇上,让谨妃再见一见六阿哥,说不定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忙。” 胤禛犹豫了一下道:“徐太医也是这样说的吗?” 凌若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然她想起之前与胤禛说过的话,以后都不再欺骗,所以生生止住了这个冲动,改而道:“徐太医没有说过,是臣妾如此觉得。” 不知是否错觉,凌若总觉得在说完这句话后,胤禛的脸皮松了些许,“既然你觉得有帮助,就带弘瞻去见她吧,不过一切以弘瞻意愿为主,若他实在不愿,也不要太过勉强,明白吗?” 得到胤禛的应允,凌若欢喜之余也甚是感激,连忙道:“臣妾知道,臣妾一定会在说服六阿哥后,再带他过去。” 胤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凌若退下,在养心殿门关起的时候,凌若隐约听到一丝叹息。 最终,瓜尔佳氏的事,以金姑的死,刘氏与海棠打入辛者库,终身不得踏出的下场,落下了帷幕。但是否真的就这么结束了,还是未知之数…… 回到承乾宫,凌若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什么也没说,只让水秀扶她去床上躺着,等醒来时,窗外漆黑一片,屋里点着几盏小灯,水秀正在仔细地剪着一段乌黑蜷曲的灯芯,回过头来看到凌若醒了,连忙走过来道:“主子,您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觉得饿,奴婢让小厨房那里热着晚膳呢。” 凌若抚一抚脸道:“好多了,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差不多亥时。主子,您想吃什么,要不要奴婢立刻去传晚膳?” “本宫没什么胃口,去盛碗汤来就是了。”凌若话音刚落,水秀便赶紧去了,不多时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鲫鱼汤来。 在凌若喝汤的时候,水秀忍不住道:“主子,皇上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以前奴婢跟着李卫识字的时候,曾学过一句话,叫做‘爱之深,责之切’,想必皇上对您就是那样的心思。” 凌若弯一弯唇角道:“本宫知道,而且这一次确实是本宫不对在先,只希望皇上能早日原谅本宫吧。” 水秀故作轻松地道:“皇上那么爱重主子,说不定明日一早就没事了。” 凌若点头不语,在她喝过汤后,水秀道:“主子,杨海说,水月托人带了信来,东西已经再次调好了,不过因为材料所限,依然只是很少一点。” “没关系,一点就够了,太多反而不好,明白你出宫去带来,再由本宫拿给钱莫多。” 水秀忧心忡忡地道:“主子,恕奴婢直言,这件事毕竟干系过大,万一钱莫多将事情说了出去,可是要出大乱子的,钱莫多……您当真如此相信他吗?” “他是个太监,自小净身入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女,所以他那个弟弟就是钱家最后的香火,而钱莫多,本宫观他并不是什么无情之人,这个弟弟自然是看得极重,而有否补官,关乎着他弟弟乃至整个钱家的未来,他不会枉顾这一切,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水秀想了一会儿道:“那如果钱莫多的弟弟顺利补了官,那他岂非不需要再依靠主子了?” “恰恰相反,会依靠更甚,当了官总想着往上爬,爬得一层是一层,若是朝中无人,就是一层也难爬,但吏部有人提携就不一样了,更不要说官员每三年一次考核。换句话说,只要当了官,就与吏部再也扯不清关系。” 水秀拍着胸口道:“那就好,要不然奴婢可真是担心得紧。”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命水秀打开窗子,看着外头众星拱绕下的明月。同一时刻,明月亦落在刘氏眼中。 不过她只有匆匆看一眼的资格,因为半人高的衣裳堆在旁边,皆是要她与海棠洗净的。 “天亮之前,全部都洗净晾好,不许耽搁了!”辛者库的管事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不论以前是什么身份,入了辛者库就全部是罪人。 这里的管事已经不是文英了,换了一个姓宋的嬷嬷,她可是要比文英苛刻多了,一旦没做完事,便让监工狠狠责打,毫无情面可言。 刘氏自小到大从未洗过一件衣裳,就算是她被贬为答应后,浣洗衣裳这种活也自有人做,根本不需要她动手。 可自从来了这辛者库后,她一双手就一直浸在冷水中,这夏天还好一些,若是冬天,简直不敢想像,而且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说来可笑,这一刻,她竟是怀念起冷宫来,冷宫固然破败,吃的也只是糙米饭,但至少不用做这样粗重的活。 原来冷宫不是最可怕的,辛者库才是,比死还要可怕!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 敌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不是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另外就是她相信,自己这回如此不遗余力地帮了那拉氏,相信那拉氏会想办法帮她。至于灭口……不是不可能,但一来在这种势单力孤的情况下,那拉氏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二来,除非那拉氏有必然的把握可以杀了她,否则一定面临严重的后果。 刘氏一边想着一边用酸疼的手搓洗着小山一样高的衣裳,在眼角余光瞥见海棠时,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丫头那么没用,被成妃一下就吓破了胆,自己何至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一切皆是这个死丫头的错。若有的选择,她一定会推这丫头顶下推谨妃下水的罪名,而不是金姑。 想到金姑,刘氏胸口隐隐作痛,毕竟陪了自己二十年,而且金姑一直对自己尽心尽力,而这次自己推她去死,也没有一句怨言。 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了,实在是可恨! 刘氏越想越气,将手里的衣裳,用力扔进盆中,令盆中的水一下子溅了出来,正好贱在海棠脸上,后者畏畏缩缩地看了刘氏一眼,“主子,奴婢……” 还没说几个字,刘氏便打断道:“我如今是罪人,哪里当得起你这声主子。” 此刻夜色已深,宋嬷嬷与监工都去睡了,否则刘氏可不敢说话,一旦被发现,那是要抽鞭子的。 海棠带着一丝哭腔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不是故意的,谁都没想到熹贵妃会专门设一个局对付奴婢。” 刘氏没好气地道:“你知错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左右我们现在都被关了辛者库里,出也出不去。” 海棠左右瞅了一眼,小声道:“主子,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在吗,她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离开这里的。” 刘氏斜眼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冷笑起来,“怎么了,若真有机会你待如何?” 海棠压低了声音道:“奴婢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奴婢对主子绝对是忠心的,不敢有丝毫异心,还望主子离开辛者库时,也将奴婢一并带出去,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主子的大恩。” 看来不止是刘氏受不了这里的劳苦,连宫人出身的海棠也受不了。 听得这话,刘氏眼中的冷意更甚了,不过嘴角却是勾起一个偌大的弧度,“好,自然是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着我做一些,否则我可实在没有理由带着你,你说是不是?” 海棠激动地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努力帮着您做事的。”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想离开,而海棠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刘氏,所以她不顾一切抓紧刘氏,殊不知,在刘氏心中,她早已被判了死刑,现在的话,只是为了哄骗她帮着多做一些事罢了。 许多人,皆在努力抗挣着自己的命运,可是很多时候,终归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欢喜。 翌日一早,凌若在陪着嘉柔玩了一会儿后,准备去养心殿,哪知这一次,一向乖巧的嘉柔却是拉住了她的衣裳,“额娘,您要去哪里?” 凌若抚着她红彤彤如苹果的脸颊道:“额娘要去养心殿看望六阿哥,嘉柔在这里乖乖听奶娘和水秀的话,额娘很快就回来。” 嘉柔仰头看着她,道:“儿臣也想去看六哥。” 凌若弯身将她抱起,认真地问道:“为什么想去看六阿哥。” 年幼的嘉柔并不知道短短时日之间,已是发生了许多变化,她眯起大大的眼睛开心地笑道:“儿臣想和六哥玩。” 凌若微微一笑,在简短的思索后,她道:“额娘想要让六阿哥去看你谨姨娘,可是六阿哥有些不太情愿,嘉柔,你帮着额娘一起劝劝六阿哥好不好?” 嘉柔在凌若怀中歪着小脑袋道:“为什么?儿臣不明白。” 凌若揉着她的小脑袋道:“额娘不是与你说过吗,谨姨娘这些日子病了,可是她很挂念很想见六阿哥,去了之后,或许谨姨娘的病就会快些好起来。” 嘉柔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很快就笑道:“那儿臣和额娘一起去劝六哥,儿臣还要去看皇阿玛。” 听得胤禛,凌若脸色一黯,不过很快便若无其事地道:“好,真是乖。” 说着,她将嘉柔放在地上,牵着她小小的手往养心殿行去,在这清晨里,秋阳并不炽烈,只是有着轻微的热意,不算难熬。 这个时候,前殿正在上朝,凌若带着嘉柔与宫人来到后殿,一进去,就看到弘瞻沉默地坐在椅中,沙包、木马、小人等玩具摆在一边,他却连看也没看一下,几个宫人无奈地站在一旁。 凌若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六阿哥,本宫与嘉柔来看你了,你可有好一些了?” 弘瞻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头,这样的沉默,实在不像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凌若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只得故作轻松地道:“这里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六阿哥怎么不玩,不喜欢吗?本宫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玩扔沙包的。” 没有人理会她,凌若能感觉到,弘瞻此刻就像一个封闭起来的孩子,轻易碰触不到他的内心。唉,也难怪他,小小年纪受了那么多的苦。 想到此处,凌若对他更加怜惜,低头对身边的嘉柔道:“你不是说想见六阿哥吗,快过去。” 嘉柔没有动,而是仰头看着凌若道:“额娘,我怕。” 嘉柔虽小,却也本能的感觉到弘瞻的不对劲,不像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六哥哥,所以缩在凌若身边不敢上前。 “没事的,与六阿哥去说句话好不好?”或许年纪相近的孩子在一起,更容易打开心结。 嘉柔看了看凌若,又看了看弘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她拉着弘瞻的手轻轻地唤了声,“六哥哥。” 后者看了她一眼,终还是没有说话,嘉柔歪头想了一会儿,拿起沙包道:“六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额娘教了我一首很好听的歌。” “我不听,你走开。”这是弘瞻说的第一句话,但充满了敌意。 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 阴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嘉柔一直很喜欢这个年纪相近的哥哥,所以虽然他拒绝了自己,依然没有走开,反而轻轻地唱了起来。嘉柔的声音很稚嫩,却有一种莫明打动人心的力量,令人想要一直听下去,就连弘瞻也出奇的没有出声。 歌谣很短,一会儿就唱完了,嘉柔摇着弘瞻的手道:“六哥哥,好不好听?” 弘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桌上的沙包用力打在嘉柔身上,口中道:“我说了不要听,你真烦,走开!” 他这个举动令嘉柔当即就撇嘴哭了起来,跑到凌若怀里,大声道:“我讨厌六哥哥,讨厌!” 凌若也没想到弘瞻会突然发难,心疼地安慰道:“乖,不哭了,你六哥哥不是故意的,不哭啊!” 兴许是弘瞻的举动伤了嘉柔的心,她一直哭着不肯停下来,无奈之下,凌若只能让水秀抱嘉柔出去,至于其他宫人也被她遣了出去。 当内殿只剩下她与弘瞻两个人时,弘瞻突然大叫道:“你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看到你!”当初凌若那样的逼问他,令他耳朵伤势加重,给他留下了很深也很恐惧的印象,令他不愿与凌若有着过多的接解。 凌若耐着性子道:“六阿哥,本宫今日来,不是想你什么,而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你先听本宫把话说完好不好?”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他用力捂住耳朵,使劲摇头,可见对凌若抗拒到什么程度。 凌若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整件事里,他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悲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等弘瞻平静一些后,方才道:“此事与你姨娘有关,你也不想听吗?” “她不是我姨娘!不是!”弘瞻再一次激动抗拒起来,甚至比刚才更过,然凌若却看到,在这样的抗拒背后,是无尽的悲伤与难过。 除了刘氏之外,抚养了他一年多的瓜尔佳氏,想必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可就是这个亲近之人,对他拳脚相加,甚至生生打破了他的耳膜,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阴影也一直挥之不去,甚至化为夜夜纠缠他的恶梦。 而每一次从恶梦中惊醒,他都会哭的特别伤心,他怎么也不明白,只是那一句询问,为什么瓜尔佳氏就疯狂的打他,那眼神,甚至恨不得将他打死。 他怕,真的很怕,有时候甚至不敢睡觉,不敢闭眼,因为怕再做那个恶梦。 “六阿哥,你仔细听本宫说几句好不好?”这一刻,凌若甚至带了几分哀求,不知弘瞻是否听了出来,总之他渐渐安静下来,又与之前一样,不声不响地坐在椅中,犹如一尊没有生气的娃娃。 凌若深吸一口气道:“你一直记着谨妃责打你,令你受伤,那你又知不知道谨妃为什么要打你?” 弘瞻倏然抬头,很难想像一个小小的孩子眼中,居然有这么大的怨恨,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她不想我回到额娘身边,希望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做她的儿子。” “不错,谨妃确实希望你能待在她身边,但你好好想想,这一年多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说要回到刘氏身边了,谨妃有哪一次动手打过你或是骂过你?” 弘瞻张了张口,想要说出反驳的话来,可是他搜遍小脑袋瓜子,也想不出来,哪怕是以前闹得更凶时,谨妃也不曾责骂过他一句。 见弘瞻不说话,凌若再次道:“所以,你说的这个根本不是理由,想不想知道谨妃打你的真正理由?” 弘瞻看着她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已经出现动摇之意,只是还在犹豫,凌若也不催促,毕竟这个时候太过急切,很可能适得其反。 足足过了一刻钟,弘瞻终于从椅中跳了下来,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鼻子发酸,弘瞻原本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孩子,尤其是在瓜尔佳氏的悉心调教爱护下,可一场变故,令他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连与人交流都成了问题。 凌若让水秀将嘉柔先抱回承乾宫去,她自己则带着弘瞻来到咸福宫。当那熟悉的宫殿出现在视线中时,弘瞻骤然停住了脚步,心跳的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快,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在养心殿的那些日子,他有时候甚至在想,那一夜自己若没有说出那些话,或许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吧。 “走吧,咱们进去。”面对凌若的话语,弘瞻却迟迟不动,反而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不是要弄清楚谨妃为什么要打你吗,不过来问她,怎么会知道。”说罢,她故意道:“怎么了,难不成你怕了?”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进去,不过从后面看去,分明能看到那小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被恐惧压倒一样。 刚走进咸福宫,弘瞻便看到从祥他们几个在追着瓜尔佳氏跑,瓜尔佳氏头发蓬乱,衣裳凌乱,连扣子也没有系好,更过份的是,脚上竟然没有穿鞋,光脚在晒热的青石地上乱跑着,全然没有宫妃的样子。 “她怎么了?”弘瞻问着身边的凌若,眼中充满了疑惑,他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眼前的瓜尔佳氏有问题。 “自从那一夜过后,她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没有了正常思维,简单一点说,就是变成了一个疯子。” 弘瞻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为什么?”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看到了弘瞻,茫然而没有焦距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冲到弘瞻身前,不由分说的将他牢牢抱在怀中,口中大叫道:“弘瞻,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又看到你了,我的孩子!” 疯子会哭会笑,但他们哭起来是没有眼泪的,更多时候是一种哀嚎,可是这一刻,却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瓜尔佳氏眼中落下。 弘瞻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他怕,怕又会像那天一样,所以他虽然为了这里,却依旧很抗拒瓜尔佳氏。 第一千九百五十七章 告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感觉到怀里的挣扎,瓜尔佳氏搂抱的更紧,一边落泪一边道:“我的孩子,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你不知道额娘有多想你,额娘好想你!” 一直以来,瓜尔佳氏都将弘瞻视如亲子,可因为弘瞻的抗拒,她只能克制自己,称一声姨娘。可现在她已经疯了,又怎会懂得什么是克制,直接将心中最直接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不是,你不是我额娘,不是啊!”弘瞻大叫着,越发用力挣扎,可是疯颠状态下的瓜尔佳氏,力气出奇的大,他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这样的无力令他更加恐惧,到最后更是大声哭了起来。 当瓜尔佳氏被强行拉开后,看到的,是满脸害怕恐慌的弘瞻,他转身就逃,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凌若没有阻止,她走到一直想要摆脱从祥他们束缚的瓜尔佳氏面前,她口中还在不断地唤着弘瞻的名字。 凌若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姐姐放心吧,弘瞻早晚会回来,早晚会回到你的身边,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听得她这句话,瓜尔佳氏竟然安静了下来,目光犹如小孩子一样纯真,“他真的会回来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跑?” “自然是真的,刚才六阿哥只是有些不习惯姐姐抱的他那么紧,所以才跑开,我这就去将他追回来,你别急啊。”凌若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从祥他们松开手。 “好啊好啊!”瓜尔佳氏像小孩子一样拍起了手,催促着凌若道:“赶紧去将弘瞻追回去,我要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好,我这就去。”凌若强忍着悲意转身离去,上天真的很不公平,刘氏那样利用弘瞻,弘瞻还口口声声唤她额娘,姐姐疼爱弘瞻,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走出咸福宫没多久,凌若便看到站在路上的小小身影,脸上还有泪痕,那样子实在是可怜。 凌若示意他随自己走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待得坐下后,方道:“你看到了,谨妃已经疯了,但当你站在她面前,她还是认得你,认得你是她的孩子。” 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弘瞻,他立刻站起来道:“不是,我不是她的孩子,我的额娘是……” “刘润玉是吗?”凌若摇头道:“刘氏根本不配做你的额娘,甚至可以说她的所作为所,不配为人。” “不许你那样说我额娘!”弘瞻激动地大叫着,她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对刘氏却是异常的维护,不许任何人捣毁。 “本宫说的是实话。”凌若轻叹一声道:“有些事情,本宫与谨妃都不想告诉你,因为那对你来说太残忍,可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久的,该知道的始终会知道。”顿一顿,她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两岁时为什么来到咸福宫,一直由谨妃抚养?” 弘瞻仔细想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地道:“记不太清了。” “无妨,本宫告诉你。”随着这句话,一年多前的真相在弘瞻面前缓缓揭开,从刘氏为了对付齐佳氏,故意害他跌倒开始,一件件一桩桩的说出来,最后道:“正因为如此,你皇阿玛才会一怒之下,将她贬为答应。可惜这一年多来,她并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反而时时刻刻想着夺回你,然后重新登上谦嫔的位置。” 弘瞻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太过复杂了,但凌若的话,确实令他想起一些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谨妃为什么会下那样的狠手打你吗?呵,因为她在当时已经疯了。”凌若的话令弘瞻惊醒过来,不解地道:“她为什么会疯?” “本宫之前已经说过,是因为你的庐山云雾茶。”凌若话音未落,弘瞻已经激动地道:“你骗人,那些茶没有问题,根本不会有问题。” “若真的没有问题,你怎会这样激动。”她叹息道:“本宫知道你不会存有任何害人之心,可是有人要利用你,你小小年纪又如何看的穿。不论你承不承认,本宫都可以肯定,那些茶叶不是钟尚给你的,应该是皇后或是刘氏给你的。”在弘瞻的沉默中,她续道:“咸福宫任何一样吃食,本宫都检查过,唯独谨妃每日都会喝的茶没有,因为茶叶已经全部用光了,无从检查。” 弘瞻脑子很混乱,那么多事情,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想明白的,尖叫道:“不是,那茶叶就是钟管事给的,是他给我的。” 仿佛这样的尖叫,可以让凌若或者说是他自己相信,茶叶就是钟尚给的,与皇后或是刘氏没有任何关系。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道:“茶叶里被人下了疯药,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每晚沏一杯给谨妃喝吗?就是要让疯药慢慢在她体内累积,让她逐渐神智不清,你当时一直待在咸福宫中,应该发现谨妃的怪异。另外,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那天晚上你与谨妃祥的话,应该是皇后或刘氏教你说的。谨妃原本就神智不清了,再听到你说要回到刘氏身边,自然会发狂到失去理智。所以,真正打你的人,不是谨妃,而是刘氏,她利用了你一次不够,还要利用你第二次,这样的人,你还要认她做额娘?” “不会的,额娘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弘瞻不断地叫着,小小的脸上充斥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狰狞。 “本宫知道这些事情你很难受,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说一个不字,就不是事实。”凌若摇头道:“你太小,不会明白人心的可怕之处,总之你记住,这世间,最疼爱你的人不是刘氏,而是谨妃。” “不是!不是!”弘瞻小小的胸膛不住起伏,用他最大的声音道:“最疼我的人是额娘,才不是什么谨妃,她是坏人,她打我,害的我一只耳朵听不见,她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人!” “是吗?”凌若起身看着亭外的风景,淡淡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够分得清楚本宫是真话还是假话,该说的本宫已经全部都说了,你自己慢慢想吧。谨妃已经疯了,她唯一记得的人就是你,你若得空就过来看看她,也算不负她这一年多来待你的好。” (cqs!)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不见踪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攥着两只小拳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方道:“她会好吗?” “不知道,徐太医说疯病难医,也许一辈子都这样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凌若心中堵的慌,她多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与瓜尔佳氏说说,兴致来时便在一起下棋谈诗。 可是,这一切,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容远治了那么久,瓜尔佳氏的情况还是那么糟糕,没有任何好转。 至于昨日她与成妃能让瓜尔佳氏看起来正常,乃是利用瓜尔佳氏对弘瞻的感情,骗她说只要肯依着那些话说,就让她见弘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发疯的瓜尔佳氏竟然能听懂的这些,最后也按着她们的话去做了,若不是皇后看出端倪来,想必还能做得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感触,待得回过神来后,道:“不早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养心殿吧。” 待得凌若回过身时,亭中哪里还有弘瞻的身影,必是趁着她刚才失神的时候跑开了。 凌若连忙四下寻找,可始终没有看到弘瞻的身影,顿时慌了起来,偏她这次出来,也没带什么人。 在附近遍寻不至后,凌若回到咸福宫,让从祥派宫人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弘瞻,她自己则往养心殿行去,或许弘瞻是独自一人跑回了那里也说不定。 在众人急着寻找弘瞻的时候,他一人漫无目的的四处奔着,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凌若的话,令他几乎快要疯了。他不相信,虽然额娘对自己一直颇为严厉,但那是为他好,希望他长大后不要输给任何人,额娘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一切都是熹贵妃编出来的谎言。 他越是否认,脑海里的声音就回响得越是利害,他不住的往前奔,想要躲开这个声音,可是没用,不论他怎么跑,都躲不开,直至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小宁子是去内务府取香料的,哪知钱莫多说香料暂时没有,还得等上几日,无奈之下,只得空手而回,谁知途中竟是与弘瞻撞了个正着。 小宁子在看清与自己相撞的人后,关切地道:“六阿哥,您有没有事?可有哪里撞疼了?都怪奴才不好,居然没看到您。” 弘瞻理也不理他,甚至没有揉撞疼的地方,红着一双眼就要离开,小宁子看着不对劲,赶紧拦住他道:“六阿哥,出了什么事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 弘瞻用力甩开他的手尖叫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小宁子没想到弘瞻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下一刻,耳中传来“砰”的一声,只见弘瞻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在地。 小宁子赶紧过去扶起他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哎,您当心着些,别跑那么快,要是摔疼了可怎么得了。” 面对小宁子的话,弘瞻突然掉下泪来,可问他怎么了,又不肯说,不过他这个样子怎能瞒得过小宁子,料想他身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思忖片刻道:“六阿哥,您刚才摔得那样狠,膝盖一定很痛,奴才背着您吧,前面不远就是坤宁宫了,到了那边奴才再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再说皇后娘娘也一直念叨着您呢。” 弘瞻抹去眼泪点头,正好他现在也有一肚子疑惑要问那拉氏。 看到弘瞻过来,那拉氏欣喜不已,将他从小宁子背上抱下来后道:“本宫刚想去看你,你就来了,真真是巧。来,让本宫抱一会儿。”说着,吩咐杜鹃去将西瓜取来,如今虽已入秋,但西瓜还有那么几个。 在仔细打量了弘瞻一眼后,她带着几分惊意道:“哟,这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小宁子?要是的话,皇额娘这就处置他。” 小宁子在一旁苦笑道:“奴才哪里敢欺负六阿哥,刚才奴才在路上遇到六阿哥时,他就这样了,还不小心摔在地上,也不知要不要紧。” 那拉氏紧张地掀起弘瞻的裤腿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上面有些红肿,赶紧让人去拿药膏来,随后道:“弘瞻,告诉皇额娘,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话,弘瞻又想落泪,在勉强忍住后,他抬起头道:“皇额娘,谨妃发疯是不是儿臣害的?” 那拉氏悚然一惊,强笑道:“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熹贵妃告诉儿臣的,她今日带着儿臣去看了谨妃,谨妃疯了,熹贵妃说是因为儿臣给她喝的那些茶叶,那里有什么疯药。”说到这里,他用力拉住那拉氏的手道:“皇额娘,你告诉儿臣,真的是这样吗?” 钮祜禄氏,还真是不死心,想要让弘瞻恨她们,可弘瞻是她看重的棋子,又怎会由着她离间。 那拉氏抚着弘瞻的脑袋道:“傻孩子,皇额娘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额娘爱你珍逾性命,又为人和善,怎会做出那样的事,至于皇额娘,你觉得是那样的人吗?” “儿臣……儿臣……”弘瞻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地不愿相信凌若的话,可是又觉得好像是真的,纠结无比。 那拉氏叹然道:“唉,其实谨妃的事本宫也很难过,可本宫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弘瞻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谨妃说儿臣两岁时,儿臣被推倒晕过去,也是额娘所为。” “熹贵妃一直与本宫还有你额娘不合,你觉得她会与你说实话吗?”那拉氏话音刚落,弘瞻便道:“若真无关,皇额娘为什么不让儿臣说出庐山云雾茶的真正来历,非要说是从钟管事那里拿来的?”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那拉氏说话,小脸煞白地从那拉氏怀中跳了下来,颤声道:“是真的是不是?你与额娘利用儿臣害谨妃对不对?” 那拉氏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轻笑,“傻孩子,你想到哪里去了,皇额娘是在想着该怎么与你说才能让你更明白一些。” 弘瞻激动地捂着耳朵,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一个个都骗我!” (cqs!)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 颠倒黑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用力拉下他的双手道:“你知不知道你额娘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果然令弘瞻冷静下来,紧张地道:“额娘在哪里?”不管刘氏怎样,那都是他的生母,血脉相连,怎可能不闻不顾。 那拉氏一脸沉痛地道:“你额娘现在在辛者库。” “辛者库?那是什么地方?”弘瞻好奇地问着,那样的地方是年幼的他从不曾接触的,待得那拉氏解释一通后,总算是明白了,但脸色却是比刚才还要白,带着哭腔道:“为什么皇额娘要让额娘去那样辛苦的地方,额娘会不会有事?” “前几日,谨妃发疯的利害,跑到临渊池,然后跑了进去,后面给救了上来,也没什么事,可熹贵妃却抓着你额娘之前曾去看过谨妃的事不放,非要说谨妃落水是你额娘害的,还说金姑推了她。唉,当时本宫也在,熹贵妃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高,为了陷害你额娘,还找了内务府一个姓周的管事。” 弘瞻紧张地道:“那……那后来怎么样?” 那拉氏摇头道:“虽然本宫极力帮着,可是你皇阿玛还是信了熹贵妃的话,将金姑活活杖毙,你额娘与海棠则被打入辛者库中,终身不得踏出。也就是说,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额娘。” 弘瞻当即落下泪来,大哭道:“不要,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可怜的孩子,这些事情本宫原是不想和你说的,毕竟那对你太残忍,可是,熹贵妃害了你额娘与金姑不说,如今还要离间你们母子,本宫实在看不过眼,才会将实话说出来。”那拉氏含泪抚着弘瞻的脸庞道:“记着,你是你额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你额娘更爱你。” 弘瞻泪流满面地道:“儿臣知道,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儿臣不应该怀疑您与额娘的。” “本宫不打紧,就是你额娘,听到这些话,非要伤心死不可。不过此事也怪不得你,你才那么小,如何会明白熹贵妃的险恶用心。” 弘瞻抹去眼泪,一脸内疚地道:“儿臣不是故意的,只是儿臣一下子……”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已是温言道:“本宫没有怪你,总之以后熹贵妃说的任何话都不要再相信了,这个女人野心极大,说不定连谨妃发疯也是她做的手脚?” 弘瞻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 那拉氏目光一闪,道:“其实以前谨妃曾害过她,虽然这些年她一直装着姐妹要好,但心里一直很恨谨妃,动手害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至于目的……弘瞻,你是皇子对不对?” “嗯。”弘瞻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简单的问题,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大清的皇子,皇阿玛的儿子。 “任何一位皇子都有机会继承皇位,成为大清新的统领者,如今你二哥弘时,也就是皇额娘的儿子已经被她们害的革去了所有事事,只能赋闲在家,至于五阿哥,他与四阿哥一直是一伙的,唯独你会与他们争夺皇位,为了确保四阿哥顺便继承皇位,她必然要想办法将你控制在手,让你做她的儿子。你瞧着吧,她一定会求你皇阿玛,由她来亲自抚养你。” 她刚说完,弘瞻便反对道:“不要!熹贵妃是坏人,害了额娘,儿臣不要去承乾宫,说什么也不要去,更不要说做她的儿子了,儿臣只有一个额娘。” 那拉氏叹息道:“你能这样想着你额娘,真是个好孩子,可是你皇阿玛一向宠信熹贵妃,她开口,只怕由不得你说不。” “不要,儿臣宁愿去阿哥所都不去承乾宫。”弘瞻相信了那拉氏的说辞,对凌若反感无比,又怎肯过去,央求道:“皇额娘,这宫里头除了皇阿玛之外就只有您真心待儿臣好,就让儿臣跟在您身边吧,儿臣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本宫何尝不想,但在熹贵妃三番四次的挑拨下,皇上对本宫早就没有了信任,本宫怎可能将你收在膝下。” 弘瞻垮下小脸道:“那……那要怎么办?是不是儿臣只能去阿哥所?” 其实那拉氏是很想将弘瞻抚养在膝下的,毕竟没有人会嫌阿哥多,万一将来弘时无法登基,弘瞻就是她第二个希望。 但想归想,她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刘氏那件事,虽然火没烧到她身上来,但未必胤禛对她就没有怀疑,只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自己又是皇后,天下之母,轻易动不得,不像刘氏那样是个低级的嫔妃,动了也就动了。 想到这里,那拉氏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弘瞻,你这样过来,熹贵妃知道吗?” 弘瞻如实道:“没有,儿臣是趁熹贵妃不注意时偷跑出来的。” 随着他这句话,一个念头在那拉氏心中浮现,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将弘瞻收在膝下。 在她思索事情的时候,弘瞻看了一眼天色道:“皇额娘,儿臣该回去了,不然皇阿玛该着急了。” “不急,先吃几块西瓜,如今虽说入秋了,但还是热得很,这西瓜是在井水里冰镇过的,吃着正舒服,等晚些时候,皇额娘亲自送你去养心殿。” “可是……”弘瞻还要说话,那拉氏打断他道:“弘瞻,你想不想以后都留在本宫这里,而不是承乾宫或是阿哥所?” 弘瞻连忙点头道:“儿臣当然愿意,皇额娘是不是有法子了?” 那拉氏抚着没什么肉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道:“好,那你就听皇额娘的话,皇额娘让你做什么说什么你就依着做,好不好?” 小宁子心知那拉氏这么说,必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弘瞻却是不清楚,也没那么多的心思,他只记得那拉氏刚才说过的话,以后可以待在坤宁宫中,忙不迭地道:“好,儿臣听皇额娘的吩咐。” “真是乖孩子。”那拉氏一边笑着一边将盛满西瓜瓤的小碗递给弘瞻,看他在那里开心的吃着。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四处找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此同时,另一边却是寻的着急上火,凌若去了养心殿,但弘瞻并不在那里,至于咸福宫的人也四处找过了,始终没有找到弘瞻。 虽说紫禁城每一个门都有人看守,弘瞻不可能走出去,但终归是要赶紧找到,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凌若也待不起。所以眼见天色渐晚后,凌若当机立断将承乾宫还有咸福宫的人全部派了出去,搜寻弘瞻,务必要在胤禛发现弘瞻不见之前将他找到。 戴佳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承乾宫空无一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凌若,得悉竟然是这么一件事后,赶紧让人也跟着找寻弘瞻的下落,眼见凌若心急难安的样子,她道:“娘娘别太担心了,想必六阿哥只是一时贪玩忘了回来,这么多人一起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但愿吧。”凌若随口应了一句,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她很清楚弘瞻并非贪玩,而是因为接受不了她说的事,才会趁着她不注意偷偷跑开。找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待得天近黄昏时分,杨海等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主子,奴才们将各宫各院都给找过了,连裕嫔娘娘还有彤贵人等地方都去看了,皆没有看到六阿哥,这……这可怎么办啊?” 凌若脸色比之刚才还要难看,若是到用晚膳时候还找不到,胤禛就该发现了,毕竟自从将弘瞻接去后,但凡晚膳,胤禛都会尽量抽空与弘瞻一道用,“确定各个宫院都找过了,没有遗漏吗?” 杨海想了一下道:“还有几个地方没找,养心殿与坤宁宫。” 养心殿凌若是去过了,弘瞻绝不在那里,倒是坤宁宫,以前弘瞻与那拉氏颇为亲近,如今骤然听得那拉氏的真面目,会不会冲动地跑去了那拉氏那里? 凌若越想越觉得可能,当下吩咐其他几个人继续四处寻找,她自己则带了杨海赶去坤宁宫 戴佳氏随后跟上来道:“娘娘这是去哪里?” 凌若边走边道:“养心殿本宫去过,既然其他地方都找不到坤宁宫,那就只有去坤宁宫走一遭了。” 戴佳氏想想也是,逐不再多言,跟着凌若一路来到坤宁宫,刚到宫门口,便被两个宫人所阻,凌若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本宫有事情要见皇后娘娘,立刻进去通禀。” 两个宫人互相看了一眼,道:“请娘娘恕罪,主子头痛难忍,所以早早就歇下了,并且嘱咐下来,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请娘娘见谅。” 歇下了?哼,有这么巧的事吗? 凌若暗自冷笑,口中则不客气地道:“本宫有要紧事,必须立刻面见皇后娘娘,若因为你们两个,而耽搁了事情,吃罪得起吗?” 见她竖起了双眉,两个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倒是不敢出声了,但也不敢让开,毕竟上头可是吩咐下来了,不许任何人踏进坤宁宫,否则就扒了他们的皮。 戴佳氏站出来喝道:“没听到贵妃娘娘的话吗,还不赶紧让开”其实她不明白凌若为什么要说这样严重的话,可是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站着不出声的道理。 两个宫人咬一咬牙道:“请贵妃娘娘与成妃娘娘在此稍等,奴才进去通禀。” 凌若虽然更想硬闯,但影响太大,万一那拉氏一状告到胤禛面前,必定令胤禛对自己的误解更深。 其中一个宫人离去后不久,便回来了,在其身后还跟了另一个人,正是那拉氏的贴身太监小宁子。 小宁子走到宫门处,含笑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成妃娘娘请安,二位娘娘万福。” 凌若瞥了他一眼,凉声道:“劳宁公公迎出来,真是本宫的不是。”说罢就要往里走去,哪知才刚走一步,便被小宁子拦住道:“主子已经歇下了,娘娘有什么事与奴才说就行了。” “与你说?”凌若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开始,你能够代皇后娘娘做主了?”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主子歇息之前交待了奴才,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奴才都能代为拿主意。” “本宫如今正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你拿不了主意。”说罢,凌若越过他就要往里走,却被小宁子再一次拦住,“还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 凌若冷下脸道:“小宁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宁子知道自己算是把这位贵妃给得罪了,但主子交待下来了,说什么都不能放钮祜禄氏入内,当下道:“奴才对娘娘所说十万火急的事很是好奇,还请娘娘告知一二。” “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面对凌若的质问,他面不改色地道:“奴才虽是一介卑微之身,但得主子信任,让奴才做这坤宁宫的首领太监,所以只要是关系坤宁宫的事,奴才都有资格以及必要过问,还请娘娘见谅。” “可是本宫没兴趣与你说,让开!”小宁子越是阻拦,凌若就越觉得这里有问题,说不定就是那拉氏故意将弘瞻藏了起来,否则哪有这么巧,在这个时候说不舒服歇下了。若真是这样,她就算冒险,也要闯进去将弘瞻带走。 见凌若要硬闯之意,小宁子拉下脸道:“娘娘,您虽然是贵妃娘娘,但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歇息之处,由不得您胡来。” 戴佳氏暗自拉住凌若的袖子道:“娘娘,您别冲动,还是先问问,看六阿哥是不是在里面?” “不必了,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对于小宁子,凌若岂会不明白,此人狡猾如狐,嘴里根本没一句真话。 小宁子一脸无辜地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是奴才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不等凌若说话,戴佳氏已是先一步道:“本宫与贵妃娘娘此来是为寻找六阿哥,你可曾有见过?” 小宁子茫然地道:“六阿哥?他不是该在养心殿吗?怎么会来坤宁宫?” 凌若暗自摇头,戴佳氏心思还是不够缜密,这样一来,若弘瞻真在里面,以小宁子刚才的态度,就更不会放自己等人进去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阻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倒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把什么都说出来,敷衍道:“刚才贵妃与本宫带着六阿哥来附近玩耍,哪知一转眼,就不见了六阿哥,想是玩过了头,四处乱跑,便过来问问。” 小宁子摇头道:“这个奴才可就真不知道了,不过坤宁宫是绝对没有的,要不然奴才早就给您带出来了。” “真的没有吗?”戴佳氏皱眉问着,这紫禁城里,除了养心殿之外,就只有此处没找过了,若还没有,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小宁子满脸真挚地道:“奴才哪里敢骗成妃娘娘,自然是千真万确了,再说若六阿哥真在这里,奴才好端端藏着他做什么,您说是吗?” 虽然戴佳氏听着他的话,觉得颇为在理,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哪里不太对劲。她瞅着身边的凌若询问道:“娘娘,您觉着应该……” 凌若抬手止住她的话后,上前道:“看这时辰差不多该用晚膳了,正好请皇后娘娘起身,本宫与成妃,也好给她请个安。” 小宁子低头道:“主子事先交待了,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请贵妃娘娘见谅,而且娘娘想知道的事,奴才也已经回答了,六阿哥确实不在坤宁宫中,娘娘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找寻六阿哥的事不着急,左右都是在这宫里,不可能出去,但是皇后娘娘不舒服,本宫怎可不探望呢,让人知道了,该说本宫不懂礼数了。” 说罢,她就要往前走去,根本不管小宁子挡在身前的手,要碰触到凌若身子,小宁子赶紧收回手,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奴才,万一真碰到了,凌若便可以借题发挥,说他对其不敬,免不了要挨一顿责。 “娘娘,这里是坤宁宫,您不能擅闯!”小宁子边退边说,脸色已是变得万分难看,弘瞻就在暖阁中,要是被凌若发现了,那可就真是自打嘴巴了。 “可别给本宫扣这么一顶大帽子,本宫说了,是来给皇后娘娘问安的。”嘴里回答着小宁子的问题,脚下却丝毫不慢,不一会儿便穿过了大半个院子,戴佳氏紧随其后。 小宁子冷汗都出来了,他原以为能够打发凌若他们离开,没想到这么难缠,竟然直接闯了进来,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小宁子紧紧思索着对策的时候,东暖阁的门开了,那拉氏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宁子赶紧上前扶住了道:“熹贵妃与成妃娘娘说是六阿哥不见了,来这里找寻六阿哥,奴才已经说了没有,她们偏不信,非要闯进来,奴才实在拦不住,扰了主子歇息,请主子恕罪。” 那拉氏抚着鬓边的珠花来到凌若面前,于四目相对中道:“怎么了,贵妃不相信小宁子说的话?” 凌若施了一礼道:“小宁子是娘娘的心腹,臣妾怎会不相信,只是臣妾听闻娘娘有些不舒服,便想入内给娘娘请安,哪知小宁子一定要拦着,说是娘娘已经歇下了,不许人打扰。”说罢,她上下打量了那拉氏一眼轻笑道:“不过看起来,小宁子似乎真的撒谎了。” “他再有胆子也不敢骗熹贵妃,本宫原是在榻上睡着,不过本宫睡眠一向浅,听到外面有动静便醒了过来,出来一看,原来是你们两个。对了,六阿哥,他怎么了,不见了吗?” 小宁子赶紧戴佳氏的话重复了一遍,委屈地道:“奴才一直看着宫里,是真真没见过六阿哥。” 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喝斥道:“你个糊涂东西,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知本宫,虽说咱们宫里头没有,那也该派人自处找找,否则六阿哥出了事,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小宁子似乎吓得不轻,立刻跪下道:“奴才该死。” “算了,暂时饶你一回,立刻带人出去找六阿哥。”说罢,她又一脸和蔼地对凌若二人道:“你们都别心急,只要是在宫里头,早些晚些总是能找到的。” 凌若眸光微闪,道:“外头臣妾等人都找过了,实在没有,还是找找这坤宁宫吧,说不定六阿哥悄悄溜进来,连娘娘与小宁子都不知道。” 那拉氏失笑道:“熹贵妃当本宫这里是什么地方,能随便让人进出吗?若是这样,还要人守宫门做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还是仔细一些好,娘娘您说是不是?”如此说着,凌若便要入内,那拉氏却拦着不放,她身为皇后,哪怕是有名无实,也终归是皇后,不会像小宁子那样有所顾虑。 “熹贵妃,你真当此处是你的承乾宫吗,想进就进?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本宫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皇上的圣旨与本宫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进这里。”那拉氏依然在笑,不过这一刻,眸中却是冰冷一片,瞧不见丝毫温度。 “臣妾不敢,只是六阿哥一事关系重大,只要有一丝可能,臣妾就应该极力找寻,娘娘您说是不是?除非娘娘觉着六阿哥根本不要紧。”她想要拿话套住那拉氏,然后者老奸巨滑,当既就识破了她的意图,凉声道:“六阿哥是当朝皇子,本宫怎么会不关心,这样吧,本宫与熹贵妃一道去外头找找,另外小宁子,你也带几个人去四处搜寻,天快黑了,得赶紧找到六阿哥才行。” 面对那拉氏的话,凌若没有任何动作,依旧与她四目相对,寸步不让地道:“既然都要找了,就干脆连这坤宁宫也一并找了,您说是不是?” “熹贵妃何时变得对这坤宁宫这么感兴趣?”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既是这样,就请贵妃去请皇上圣旨或是口喻来,到时候你想怎么搜都由着你。” 凌若紧紧皱了眉头道:“这么说来,娘娘是执意不肯了?”那拉氏异于寻常的态度,令她几乎可以确认,弘瞻就是在坤宁宫里,只是无法证实罢了。 那拉氏捋着耳边的碎发道:“本宫没有理由同意的不是吗?” (cqs!)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 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只是小宁子一人,凌若还可以闯进去,毕竟小宁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她动手,可是那拉氏不一样,不论是身份还是理据,自己此刻都不充足,没有强闯的理由。 就在她们对峙的时候,戴佳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六阿哥,本宫与熹贵妃来找你了,你若是在就快出来,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养心殿了,否则你皇阿玛要着急了。” 当那拉氏阻止的时候,她已经连着喊了三遍,“成妃,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本宫私藏了六阿哥?” 面对怒目而视的那拉氏,戴佳氏身子微微一缩,讪讪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着,若是六阿哥偷跑进来,这样喊他就会听到。” “本宫说过,六阿哥没来过坤宁宫,你们二人却一直缠着不放,非觉得本宫私藏着,实在是可恨。今日之事,本宫一定禀报皇上,请他做主,至于现在,还是先找寻六阿哥吧。”这般说着,那拉氏却没动,显然是在等着凌若与戴佳氏先行离开。 戴佳氏瞅了四下一眼,走到凌若身边小声道:“娘娘,臣妾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六阿哥答应,或许他真的不在这里,咱们还是赶紧去别处找吧。” 凌若根本不相信那拉氏的话,可是那拉氏这样挡着,自己想要进去,无疑是不可能的,恨恨看了那拉氏一眼,僵硬地道:“既是这样,臣妾去外头找就是了。” 那拉氏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松驰,也就在凌若她们离开后,她亦带着小宁子等人出去在外头找寻着弘瞻,不过宫门却是牢牢的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 戴佳氏留意到凌若不时看向紧闭的宫门,劝道:“娘娘,咱们刚才都那样叫过了,想必六阿哥真的不在里头,否则他早就应了,还是去别去找找吧。再说皇后……毕竟还是皇后,不好明着太过得罪了,否则闹到皇上面前,少不得又是一阵麻烦,您说是不是?” 虽然戴佳氏心思不够细密,但说的话还算中听,也有站在凌若的立场考虑,倒不算自私薄情。 “六阿哥不应你与本宫很正常。”她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戴佳氏,正要解释一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向自己奔来,杨海是最先看清的,低声道:“主子,是喜公公。” 这短短六个字,已经足够令凌若明白,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果然,四喜奔上来后,顾不得擦一下汗,急急打了个千儿道:“贵妃娘娘,不知六阿哥在何处,皇上还等着与六阿哥用膳呢,奴才得赶紧将六阿哥带回去。” 凌若沉吟了一下道:“本宫与你一起去见皇上吧。”说罢,她转头吩咐道:“成妃,你先回景仁宫吧。” 戴佳氏虽说迟钝了一些,但到了这个时候,多少也可察觉到不对,小声道:“不需要臣妾陪您一起去见皇上吗?” “不必了。”婉拒了戴佳氏的好意后,凌若道:“赶紧走吧。” 四喜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等他回过神来时,凌若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赶紧跟上去,提醒道:“娘娘,皇上是要见六阿哥而不是……” “不是本宫是吗?可惜现在本宫一时之间找不到六阿哥的人,只能亲自去向皇上解释。”虽然是在回答四喜的问题,凌若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歇。 一听这话,四喜脸色立刻就变了,“您说什么,找不到六阿哥,不是您带他出养心殿的吗?” “本宫原是带他来见谨妃的,哪知他在听了一些事情后,趁着本宫不注意偷偷跑来了,本宫派了许多人去找他,始终没有找到。” 四喜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慌张地道:“那……那可怎么办,万一六阿哥有什么事,就算是您……只怕也会很麻烦。唉,您也知道六阿哥身世可怜,皇上对他一直很是怜爱,这段时间经常忙到深夜,仍是会尽量抽出时间与六阿哥一道用晚膳。” 凌若苦笑一声道:“本宫知道,可这会儿,本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实告诉皇上这件事情。” 四喜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要不奴才就当没找到娘娘,您赶紧再去寻一会儿,拖得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四喜是胤禛的人,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很难得了,因为万一让胤禛知道他这样拖延,少不了一顿责骂,严重些或许还会革了他大内总管的职。 凌若感激地笑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想来是没用的,根本不可能找到六阿哥。” 四喜越听越糊涂,“这是为何,六阿哥小小年纪,总不可能跑出宫去。” “因为有人不想本宫找到他。”扔下这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凌若便再不说什么,快步赶往养心殿。 当她出现在胤禛面前时,后者扬一扬眉道:“贵妃,弘瞻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请皇上恕罪,臣妾之前一时疏忽,不见了六阿哥,虽然四处找寻,但一时间仍是没有六阿踪迹。” “什么,弘瞻不见了?”胤禛豁然起身,盯着她道:“人是你带走的,如今你却告诉朕,你看丢了他,贵妃,你是不是嫌朕头痛的事情还不够多,所以变着法子给朕找事。” “臣妾绝无此意,这件事是臣妾疏忽,臣妾愿受皇上责罚,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六阿哥。除了养心殿之外,就只有坤宁宫还没有找过,皇后娘娘不许臣妾入内。” 胤禛是何等样人,怎会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将弘瞻藏了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若低头道:“臣妾不知道,但除此之外,臣妾实在想不出六阿哥还能藏在何处。” 胤禛负手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不时看向凌若,眉眼间隐约有几分怒气在翻涌,僵持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传朕口喻,立即去坤宁宫找六阿哥,若是还找不到的话,就挨宫挨院的搜,一定要把六阿哥给朕找到。” (cqs!)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 斥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遵旨。”四喜有些担心地瞅了凌若一眼,却是不敢多言,低头退了出去,然刚出去没一会儿功夫便立刻走了进来,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满脸喜色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六阿哥过来了。” 胤禛一怔,下一刻果然看到那拉氏牵着弘瞻进来,在他们背后,是美到令人窒息的晚霞。 在他们行过礼后,胤禛盯着弘瞻道:“你去了哪里,为何偷偷一人跑开,你可知道朕与熹贵妃有多担心你。” 弘瞻委屈地撇了撇嘴,怯怯地走到胤禛身前道:“皇阿玛,儿臣不想再回咸福宫,儿臣害怕,求求你,不要让儿臣再回去好不好?” 他的话令胤禛讶异莫明,凌若则露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并没有强迫弘瞻回到瓜尔佳氏身边,可他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就是那拉氏教他说的,那拉氏究竟想做什么? “皇阿玛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再说谨妃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照料你,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弘瞻举起小手指着凌若道:“贵妃带儿臣去了咸福宫,说要让儿臣留在那里陪伴谨妃,这样谨妃的病会好的快一些。可是儿臣很怕,儿臣真的好怕,儿臣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待着。” 不等胤禛开口,凌若已是道:“六阿哥,你虽小,却已经懂得许多事,本宫绝对没有与你说过那样的话,只是告诉你,谨妃为什么会失控打你。” 弘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那拉氏一眼,后者轻声道:“不必怕,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切都有你皇阿玛为你做主。” 弘瞻点点头,下一刻,用力拉住胤禛的衣角落泪道:“皇阿玛,贵妃说儿臣的额娘一直在利用加害儿臣,还说谨妃之所以会疯,也是额娘通过儿臣的手所害,儿臣是最大的罪人,额娘已经被皇阿玛打入辛者库了,至于儿臣……则必须一辈子留在咸福宫赎罪,真的是这样吗?皇阿玛,您告诉儿臣,是不是真是这样?” 胤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极力安抚道:“不是,这一切皆与你无关,你额娘……也不曾利用或是加害过你。” 虽然胤禛恼极了刘氏,但弘瞻是无辜的,而且他才那样小,若是知道了那些事,必定会在心里留下极大的阴影,甚至影响他一辈子,这是胤禛万万不想见的。 弘瞻睁着朦胧的泪眼问道:“真的吗?”虽然这些话是那拉氏教他说的,但关于刘氏的事,却是他真真切切从凌若口中听来的,哪怕皇额娘一再否认,他仍然忍不住害怕。万一……万一皇阿玛说这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那拉氏并没有他那么害怕,神情平静无比,她相信胤禛一定不会将实话告诉给才三岁半的弘瞻,否则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说。 果然,胤禛抚着弘瞻的脑袋道:“自然是真的,皇阿玛什么时候骗过你,你额娘确实犯了些事,所以被打入辛者库,但并非像熹贵妃说的那样。她没有利用你,谨妃发疯的事更加与你无关。” 弘瞻身子一松,不过还是追问道:“那就是说,儿臣不用去咸福宫是吗,每次看到谨妃,儿臣都好害怕。” 胤禛当即道:“自然不用,你若不喜欢,以后都可以不去咸福宫,没有人会逼你。只是你这样不说一声,偷偷离开,实在是不应该,皇阿玛会担心的,知道吗?” 待弘瞻点头后,他道:“好了,让四喜带你下去换身衣裳,然后先去用膳,朕晚些过来。” 在四喜牵着弘瞻下去后,胤禛看着那拉氏道:“皇后,弘瞻果然是在你宫中吗?既是这样,熹贵妃过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将弘瞻交给她?” 那拉氏连忙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若在臣妾宫中,哪有不交给熹贵妃的道理,是后来臣妾知道这件事,带人出去寻找后,在辛者库附近找到的,六阿哥蹲在地上哭。”说着她扫了凌若一眼道:“熹贵妃虽说派人四处找寻,但找得却是不够仔细,没发现六阿哥。臣妾当时觉得奇怪,仔细问了之后,方才知道是那么一回事,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蹲在那里。六阿哥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就想着找刘氏问个明白,倒是让他问到了地方,却不清楚,走着走着就给迷路了,亏得是给找到了,要不然,不晓得还得在那里待多久。” “辛苦皇后了,且先回去吧。”胤禛的话令那拉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什么都不说就让自己离开,与预料的大相庭径,甚至连试探着收养弘瞻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不过胤禛的话她是不会反驳的,温驯地点头后,离开了养心殿。 在她走后,胤禛走到凌若身边,死死盯着她,许久,在抽搐的脸颊中道:“贵妃,弘瞻还只是个孩子,你有必要与他说这些吗,谨妃打他的事,已经令他快要崩溃了,你却还不肯放过他,是不是非要毁了这个孩子你才甘心。” 凌若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谨妃姐姐视六阿哥为亲子,臣妾自然也是如此,臣妾只是与六阿哥说了刘氏的为人,但那只是想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疼爱他的人,分清是非黑白,不要一辈子活在欺骗中。” “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缓缓再说,用得着这么急吗,弘瞻才那么小,如何能承受得了这些,你口口声声说疼爱弘瞻,却对弘瞻说,要他一辈子去陪着谨妃,陪着一个疯子,这是疼爱吗?” “臣妾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接上来道:“你的意思是说弘瞻撒谎,他会吗?” 凌若道:“皇上别忘了弘瞻是何人送来的,很可能就是皇后教弘瞻说那样的话。也是她将弘瞻藏了起来,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别人都没找到,唯有她找到。”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话语,胤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好一会儿方道:“贵妃,朕知道你怀疑皇后与刘氏勾结一起向谨妃下药,令她变得疯疯癫癫,但证据呢,证据在何处,你不能仅凭一已猜想,就处处针对皇后。” (cqs!)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心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没有针对她,事实上皇后确实很可疑。”事关瓜尔佳氏,凌若没有办法不让自己激动。 在彼此的对视中,胤禛眼中渐渐流露出失望之意,“你何时变得这么偏激,这么不可理喻?” “那皇上呢,皇上还像以前那样信任臣妾说的每一句话吗?”在这一句反问过后,两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至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消失后,胤禛方才沉沉叹了口气道:“以后你不要再去见弘瞻了,相信他也不会想见你。”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离去前道:“皇上打算让何人来抚养六阿哥?” 胤禛也知道不可能一直让弘瞻留在养心殿,但这件事,他始终还没有想好,遂道:“到时候再说吧。” 凌若默默点头,退出了养心殿,此时夜色已经覆盖了每一处角落,四喜走过来将一盏气死风灯交给杨海,小声道:“皇上最近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难免脾气差些,娘娘您别往心里去。”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杨海的手缓步离去,路上,杨海轻声道:“主子,您真的在生皇上的气吗?” 凌若没有回答,而是道:“怎么了?” 杨海斟酌了一下话语道:“六阿哥的那些话,奴才也听到了,应该是皇后娘娘利用六阿哥来离间主子与皇上的,这一点主子您也应该明白,若您生气,就是中了皇后娘娘的计。” 凌若轻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沉寂在黑暗中的养心殿,“本宫知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竟然还会不信本宫,实在令本宫有些心寒。” 杨海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凌若见状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海用力咬了一下牙道:“恕奴才直言,皇上之所以不信主子,也是因为主子曾骗了皇上之故,再加上皇后娘娘惯会在皇上面前演戏,您不应该全部都怪在皇上身上。” 凌若并没有因他的话生气或是不高兴,只是淡淡地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皇上与本宫都有不对的地方,或许说本宫错的更多,实在没有资格怪皇上。”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想着,您应该与皇上好好说说,这样说不定就……”杨海急切的想要解释,凌若只是道:“行了,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待皇上与本宫都冷静一些后再说吧。” 之后这一路,谁都没有再说过话,待到了承乾宫,戴佳氏竟是迎了出来,拍着胸口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臣妾等在这里,可真是提心吊胆的很,皇上那边还好吗?要不要臣妾陪您再去找找六阿哥?” “不必了,皇后已经带六阿哥回去了。”说罢,她将养心殿发生的事,还有她去找弘瞻的真正用意都大概说了一下,戴佳氏脸色难看地道:“想不到当中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想不到。”顿一顿,她又关切地道:“六阿哥那些话,对娘娘是不是很不利。” 凌若抚着额头道:“确实有些不利,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无谓再多说什么。” “话虽如此,但皇后用心险恶,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还会再利用六阿哥对付娘娘,您可得小心一些。” 凌若感受到戴佳氏纯粹的关心,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容道:“皇上已经不许本宫再见六阿哥了,还有什么到底,本宫受些委屈没什么,本宫只是心疼谨妃姐姐,她为六阿哥付出了这么多,结果换来了什么?六阿哥最相信的,始终还是刘氏,而对谨妃姐姐的记忆,就只有那顿打。本宫现在……甚至有些怨恨六阿哥,是不是很可笑?” 戴佳氏异常沉默,好一会儿方道:“娘娘与谨妃情义深厚,对于伤害谨妃的人有所怨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六阿哥……其实本性纯良,只是年纪幼小,没有清晰的认知,才被皇后娘娘拿来利用。” 凌若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道:“本宫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觉得很可笑,居然去怨恨那样一个可怜的孩子。” “等六阿哥大一些,应该会明白谁对谁错,当然,前提是有一个正确的人去抚养他,教导他,让他不要在岐路上越走越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戴佳氏眼睛异常的明亮。 凌若盯着她的双眼,徐徐道:“你老实与本宫说,是不是想要抚养六阿哥?” 一下子被人戳穿了心思,戴佳氏有些尴尬,但她没有否认,“娘娘您知道,臣妾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如今刘氏被关在辛者库,谨妃娘娘又这个样子,所以臣妾想着,是不是能由臣妾来抚养六阿哥。您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六阿哥,将他拉回正途,也会告诉他,谨妃待他的好,而且以后只要有机会,臣妾也会带他经常去看看谨妃。” 她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一时间倒也痛快,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凌若说话,不由得又有些忐忑起来,“臣妾说的第一句话都是真的,并非为了能够抚养六阿哥而编出来骗娘娘的,您……” “本宫相信你。”凌若的话令她露出一丝笑容,紧接着道:“这么说来,娘娘您是同意了。” 凌若苦笑着道:“本宫同意有什么用,最终决定六阿哥去哪里的,乃是皇上,而非本宫。” 戴佳氏激动地道:“皇上一向信任娘娘,虽然眼下有些误会,但也只是小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没事了,到时候娘娘若能替臣妾美言几句,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见凌若不说话,她跪下道:“娘娘,臣妾知道自己无德无能,不该存此非份之想,但臣妾真的很想可以得享天伦,还请娘娘成全。” 凌若长叹一声,扶起她道:“本宫与皇上之间的问题能否解开暂且不说,只说抚养六阿哥,你觉得宫里头就你一人想要将六阿哥归在膝下吗?” 戴佳氏奇怪地道:“难道还有人想要抚养六阿哥吗?” (cqs!)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反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忘了是谁将六阿哥带到皇上面前的吗?”凌若的话令戴佳氏脸色一白,颤声道:“您是说皇后娘娘,可她不是已经有二阿哥了吗?” 凌若嗤笑道:“没有人会嫌阿哥多,尤其是皇后娘娘,尤其现在二阿哥正失宠于皇上,要不然她也不必费那么多心思挑拨本宫与皇上还有六阿哥的关系,这一切皆是在为她自己抚养六阿哥铺路。” 戴佳氏一下子慌了起来,迭声道:“娘娘,您可一定要阻止皇后娘娘,千万不能让她抚养六阿哥,否则六阿哥这辈子可算是毁了。” “本宫自会尽力,不过本宫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动抚养六阿哥的念头。” 经过刚才那番话,戴佳氏也觉得自己的念头不太妥当,但仍是有些不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凌若凉声道:“因为皇后,一旦你抚养了六阿哥,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你,谨妃就是前车之鉴。” 戴佳氏沉默片刻,长出了一口气道:“看来臣妾与六阿哥是没有缘份了,不过娘娘还是要尽量避免皇后抚养六阿哥,否则……娘娘也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凌若点头不语,眉头却一直不曾舒展。 夜色在时辰的推移中越来越深,耳边不时传来秋虫鸣叫的声音,胤禛在将最后一本折子批完后,去看了弘瞻,他已经睡了,不过睡梦中并不安稳,动来动去,小小的眉头也紧皱着,看着令人心疼不已。 胤禛看了一会儿后,方才回到寝宫,一看到他进来,小五赶紧端起搁在桌上的银线面道:“皇上,您没用晚膳,吃碗面垫垫肚子吧,刚盛出来,正热着呢。” 胤禛挥挥手道:“朕没胃口,拿下去吧。” 小五瞅着四喜,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四喜想了一下,小声道:“皇上,太医说过,您胃不好饿不得,否则会加重病情,而且以前贵妃娘娘也交待过,让奴才一定要看着皇上用膳。” “贵妃……”胤禛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眸中闪过诸多的复杂情绪,许久,他终于端起了碗,慢慢吃着面。 四喜侍候着他吃过后,道:“皇上,其实贵妃娘娘真的很关心您,以前每次太医为您看过后,贵妃都会问要不要忌口,若有的话,就记下来,然后抄一份给奴才们,让奴才们吩咐御膳房不要备这些东西。” 胤禛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她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要你这样替她说好话?”不等四喜出声,他又道:“朕听说你在宫外的宅子里住着一个女人,还有人听到你唤她莫儿。若是朕没记错的话,以前侍候熹贵妃的一个宫人,也是叫这个名字,只是后来出宫了。” 四喜万万想不到胤禛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当即冷汗就下来了,慌忙跪下想要为自己解释,可张嘴半天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道:“奴才该死!”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不否认吗?” “奴才已经隐瞒了莫儿的事,如何还敢欺骗皇上,其实……莫儿出宫后,奴才就将她接到了宅子里,一直……一直到现在。” “你们一个个瞒得可是真好,将朕当成傻子一样是不是?若不是事有凑巧,朕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是一对了,要不要朕再封个红包给你们?”这些天,许多事都压在胤禛身上,偏他还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着身为皇帝应有的威仪与冷静,可压抑的越利害,暴发出来时,往往也就更利害。 “奴才不敢,奴才与莫儿是真心相爱,但又怕皇上怪罪,所以才迫不得已瞒着皇上。” 四喜话音刚落,胤禛便将碗狠狠扫落在地,刻薄地道:“你不过是一个阉人,也知道什么是情爱吗?” 小五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他还没见胤禛发过这么大的火,真是吓人。 胤禛的话令四喜心里头说不出的难过,他确实是个阉人不错,但那也是被家中生活所迫,要不然谁会愿意入宫当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那厢,胤禛的声音还在继续,“就因为莫儿的关系,你每次都在朕面前有意无意的为熹贵妃说好话,这次也是一样,朕自问这么些年来不曾亏待过你,可你却在听另一个人的话,张四喜啊张四喜,你可真有本事!”说到后面,胤禛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四喜想要去为他抚背又不敢,只能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千万不要为奴才伤了龙体,要不然奴才就算是万死也难恕其罪。” 胤禛咳了许久方才停下来,一脸讽刺地道:“现在倒是表现的忠心耿耿,可惜,你觉得朕还会相信你吗?” “皇上,奴才对熹贵妃确实存有感激之心,因为她成全了奴才与莫儿,但奴才真正忠心的人依然是您,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胤禛再次咳了几声,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你了?” “奴才说的皆是肺腑之言,无一句虚假,自从先帝驾崩后,奴才就只有一个主子,就是皇上您。奴才会帮着熹贵妃说话,并不是因为莫儿之故,而是因为奴才知道,她是真心对皇上好,是真的关心皇上。不像刘氏、舒穆禄氏那些人,只是想从皇上身上得到好处。” “真心?”胤禛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若真如此,就不会用一连串的谎言来蒙蔽朕,这次还弄出这么离谱的事来,弘瞻才多大,居然与他说那些事,是想弘瞻以后都背负着那些东西吗?” 四喜冒死劝谏道:“奴才知道熹贵妃最在意的除了皇上与四阿哥、昭庆公主之外,就是惠贤贵妃与谨妃了,而今惠贤贵妃走了,谨妃娘娘疯了。皇上,您觉得熹贵妃娘娘心中会好过吗?” 是啊,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凌若难免会钻了牛角尖,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不应该这样苛责她怪她的。 (cqs!)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又一封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见胤禛不说话,赶紧又道:“皇上,奴才绝对不是为贵妃娘娘说话,而是娘娘对皇上确实细心体贴,若奴才有一句谎言,就让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做太监。” 一般而言,做太监的最怕就是下辈子还做太监,四喜发这个誓言真可谓是下了狠心,唯恐胤禛不相信。 胤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喜,“想不到你连这样的誓言也敢发。” 四喜咬牙道:“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就算是再重的誓言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胤禛露出一抹轻浅到稍一不甚就会漏过去的笑容,挥手道:“行了,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四喜一时没明白过来胤禛的意思,愣愣地道:“皇上,您不处置奴才了吗?” 胤禛摇头道:“你个奴才,很希望朕处置吗?平常看着挺机灵,怎么这时候傻头傻脑的,连你徒弟都不如。” 四喜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果见小五正使劲地朝自己使眼色,看到这里,四喜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胤禛分明是打算饶过自己,不愿深究。 想到这里,他赶紧磕头谢恩,“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奴才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德,才有今生这么好的福气,可以跟在皇上身边。” 胤禛虚踢一脚道:“行了,收起你的贫嘴,赶紧滚出去。” 待养心殿只剩下自己一人后,胤禛轻叹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若儿,你是不是也在怪朕,朕并非存心说你,只是最近那么多的事,几乎要将朕压崩溃了,新政还未彻底推行,准葛尔又几次试探,大战一触即发,内忧外患不说,偏生宫里也不太平,要他如何能够保持冷静。 不过,胤禛心里明白,最根本的起因是凌若对自己的欺骗,令他一下子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但如果站在凌若的立场,这一切又都无可厚非,反倒是他自己,太过武断了,伤了凌若的心。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胤禛有心想过去看看,但看着深重如墨的夜色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切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夜色在无声中过去,翌日一早,胤禛尚在洗漱时,四喜突然捧着一封公文急急忙忙入内,慌张地道:“皇上,边关八百里急报。” 胤禛一惊,连忙扔下手里的面巾,取过四喜手中的奏折仔细看了起来,一看之下,脸色立时变了,他知道大清与准葛尔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大战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在大清还没有做足准备之时,就已经打响了。 胤禛合起奏折,冷声道:“奏折是刚刚送来的吗?” 四喜看着胤禛异常严肃的面容道:“回皇上的话,说是昨日半夜就到京城了,但因为宫门已关,所以直至今日一早才送进来。” 胤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过身由着小五为自己穿戴绣有九条龙的朝服,在他脸上,除了肃冷之外,再没有出现过其他表情。 当胤禛出现在养心殿正殿时,文武百官已经等在那里,面对坐在龙椅上的胤禛三呼万岁。 在示意他们起身后,胤禛扬着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折子道:“刚刚岳忠祺送来一封八百里急报,说准葛尔已经正式对我大清开战,如今两军正处于交战之中。”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大惊,边关军情紧急他们是知道的,但谁都没想到说战就战了,委实来得太快了一些,令人毫无准备。但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正常的事,敌军最希望的就是攻其不备,又怎会在交战前还知会一声。 允礼是第一个出声的,“皇上,臣记得送去边关的粮草物资还在路上,至少要等到九月才能运送到那边,在此之前,只能靠岳忠祺自己想办法支撑了。” “粮草尚且好说,最重要的是兵力,岳忠祺在奏折上说准葛尔来势凶猛,甚至还有火器,这次虽然逼退了他们,但自身也损失惨重,必须得立刻补充,否则下一次很可能出现溃败。” 张廷玉皱眉道:“为何会这样,准葛尔一向以游牧为主,骑兵、牛羊、大刀倒是有很多,但火器不应该,他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刑部尚书应声道:“是啊,互市早就关了,退一步说,就算是开着,这火器也不是拿银子可以买到的,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让四喜将奏折拿过去给允礼他们,当站在最前面的那那几个看完折子后,脸色皆是出奇的难看,因为岳忠祺在奏折里说,他曾远远在准葛尔阵营中看到几个红毛的洋鬼子,怀疑是沙俄在暗中资助准葛尔。 若真是这样的话,远比单纯一个准葛尔来得难对付多了,不说其他,就是这火器就是一大难题。 岳忠祺那边倒也配了一些,但只是最简单的,数量也不够,最为精锐的还是位于京城的火器营,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得想办法让岳忠祺先熬过这一段时间才行。 “报!”正自商议之时,有小太监疾步入内,跪在地上高举折子道:“启禀皇上,雅克萨八百里急报!” 胤禛心中一沉,雅克萨乃是与沙俄接壤处,康熙二十四年,沙俄侵占雅克萨,之后康熙御驾亲征,历经三年,终于成功收回雅克萨,之后签定了。从那以后,沙俄就没有再敢进攻过大清,最多是偶尔有小股兵力过境,但都立刻被打退,对大清的影响微乎其微,八百里急报,自从康熙二十八年后雅克萨就再没有用过了,现在突然动用,必然是出了大事。 果然,在看到奏折后,证实了胤禛的猜测,沙俄突然派出大军攻打大清,雅克萨守军因为兵力悬殊,难以敌对,惨遭大败,雅克萨……失守! 胤禛脸色阴沉地让四喜将奏折拿给允礼等人,每一个看完后,脸色都比刚才更加难看,一个准葛尔还好说,但再加上沙俄,就真的没有什么把握了,毕竟两边交战,对于如今的大清来说,着实是一个大负担。 允礼讽刺地道:“看来沙俄真的与准葛尔勾结了,不止提供他们火器,还配合他们一道出兵,不知准葛尔许了沙俄怎样的好处。”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领兵出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阴声道:“在他们看来,只要打下整个大清,什么样的好处没有,而且沙俄当年签定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对我大清的贼心也不曾停止过。” “皇上,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兵支援雅克萨,万不可让沙俄越过东北边界,否则想要将他们逼退,只会难上加难。”这是张廷玉的见解,对此,允礼亦是极为同意,“不错,准葛尔那边有岳忠祺在,一时半会儿还可以撑得住,但雅克萨那边并没有合适的将领,兵力也不足,难以对沙俄造成有效的攻击。” 胤禛心中也是这个想法,望着兵部尚书道:“如今能动用的兵力还有多少?” “能够立刻动用的兵力不足二十万,不过是分布在各处的,臣可以动用八百里加急,让他们立刻赶过去。余下的需要时间去召集,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大约能召集三十万。”其实这两个月已经是兵部尚书咬着牙说出来的时间了,毕竟三十万人,要在两个月时间里全部召集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胤禛不由分说地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朕要看到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至于先期的二十万,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雅克萨,抵抗沙俄进攻。” “皇上,派何人统领这二十万人的军队?”张廷玉问着,单凭雅克萨的守将,不说他是否还活着,以他的能力是绝对没资格统领这二十万大军的。 胤禛沉默未语,一时之间这个人选着实有些不好定,统兵者不仅要有勇武过人,还要有着绝对的胆魄与谋略。 这个时候,弘历站出来道:“皇阿玛,儿臣恳求让儿臣随同这二十万大兵一同赶赴雅克萨,儿臣一定会打败入侵我大清的沙俄军队。” 他话音刚落,弘昼亦拱手道:“皇阿玛,儿臣也愿与四哥一道前往,儿臣相信,一定可以打赢这场仗!” “胡闹!”胤禛不由分说地喝斥道:“你们当打仗是儿戏吗,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一定可以打赢。这样盲目自信,到时候只能吃大亏。” 弘昼不服气地道:“皇阿玛,儿臣并非盲目自信,而是确有信心。儿臣虽不曾上过战场,却也知道若一开始就没了信心,那么哪怕兵力数倍于敌人,也不会有用。” 弘历则道:“皇阿玛,儿臣发誓,必不负我大清威名!” 胤禛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虽然武艺过得去,但都没有打仗的经验,如何能够领兵,若令将士无辜牺牲,你们担得起吗?” 一听这话,弘历急急解释道:“皇阿玛误会了,儿臣自问不曾上过沙场杀敌,所以学的一切皆是由书中得知,怎敢冒然领兵,儿臣只想随军出征,可以有亲手杀敌的机会。”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随时都可能没命,二位阿哥乃是千金之躯,如何可以以身犯险。”说话的是佛标,他上前跪下道:“先帝爷在世时,臣曾随先帝爷东征北战,也算是杀敌无数。如今沙俄违反与先帝爷签定的条约,实在无耻,还请皇上允许臣领兵前往雅克萨。” 胤禛没有说话,纵观满朝文武,佛标无疑是比较合适的那一个,不止上过战场,更有身有统领的经验。 许久,胤禛缓缓开口道:“如今朝中对于雅克萨的情况所知并不多,二十万军队虽多,却不见得就一定可以打退沙俄,甚至会有性命之险,你当真愿意前往吗?” 佛标铿锵有力地道:“皇上,臣是大清之人,为大清尽忠乃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而且臣相信,一定不会输给那些红毛鬼子。” 胤禛起身大声道:“好,到时候得胜归来,朕亲自为你设宴。” 佛标激动地跪下道:“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他们说完话后,弘历道:“皇阿玛,儿臣恳请跟随佛标大人一同出征。” 胤禛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佛标就足够了,你好好待在京城,这段时间,兵部与户部会很忙,你除了吏部的差事之外,这两边也要多看着一些,弘昼也是。” “可是……”弘历待要再说,胤禛已经瞪了他一眼道:“没有可是,听清楚了吗?” 面对胤禛冰冷到没有一丝可商量余地的口气,弘历与弘昼只能无奈地低头答应,但彼此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 随后又商议了许久粮草的问题,毕竟一直以来,但凡打仗,大军未动,粮草便已先行,可见粮草在行军打仗中有多重要。 下朝后,弘昼随弘历一道回到了宝亲王府,一进到正厅,弘昼就用力地把顶戴往桌上一搁,埋怨道:“不知道皇阿玛在想什么,居然非要让咱们待在京城。” 相较之下弘历要冷静许多,在椅中坐下后,道:“皇阿玛也是为了你我好,毕竟咱们都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冒然跟去,反而会坏事。” “话虽如此,但总这样待在京中也不是一回事,尤其此刻正是腹部受敌的时候,准葛尔勾结沙俄这样卑鄙,真恨不得亲手灭了他们。” “会有机会的,不过眼下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依皇阿玛说的,顾好兵部与户部的事,用最快的速度保障粮草送去,这可关系着能否打赢大战。” “也只能这样了。”弘昼无奈的说着,想了一会儿他忽地又道:“弘时那边怎么样了,最近可有动静?” “没有,一切都很太平,除了偶尔去京郊庄园里走走之外就待在定王府中,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弘昼皱眉道:“我总觉得弘时不是一个这么安份守已的人,还是得多留意着这一些,不可大意。” 弘历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留意的,这个二哥计谋百出,可不是一个易与之人。” 弘昼点了点头道:“你说他会不会向皇阿玛请缨带兵,都说打仗最能立功,若他可以赢得几场,说不定就会像河南那次一样再次入了皇阿玛的眼。”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被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摇头道:“不会的,英格那件事闹得太大,虽然因为英格一力担下了所有事,所以弘时没有受到处置,但皇阿玛对他多少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夺了他的差事。一个被疑心的人,怎可能再付予重负,且还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重任。就算弘时极力争取,最后也只能碰一鼻子灰。而且若我是他,就一定不会去主动触这个灰。”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了正事,弘昼神色轻松了许多,随口道:“永璜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上次我送来的药物,都给他补下去了没有?” 弘历失笑道:“你这个人,一问起来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倒是说说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弘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是关心四哥的第一个孩子吗,要换了别人,我连问一句都嫌多余。” 永璜是弘历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是明玉所生,自从前次小产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倒是府中一位庶福晋富察氏意外怀上了孩子,在八个月的时候早产,生下一个男孩,满月后被赐名永璜,早产的孩子往往体弱多病,永璜也不例外,用了许多珍贵药材调理,方才让他好了一些,这些药材当中有不少是弘昼送来的。 弘历也是与他玩笑,当即道:“好多了,哭声也响了,不像刚出声时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与明玉商量过,打算晋富察氏为侧福晋,你觉得如何?” “这是四哥的家事,四哥与四嫂决定就是了,不过富察氏为四哥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晋其位份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样一来,瑕月那边不会怎么样吧?” 弘历淡淡地道:“我当初许她得到身为侧福晋应有的一切,却没有说,只立她一个侧福晋。” 对于瑕月,他始终是不在意的,毕竟彼此之间有过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哪怕他与她圆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也不能消除那些不愉快,除了尊重给予之外,更多的是生疏客气,相敬如宾……或者说相敬如冰更好一些。 弘昼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若瑕月不是英格的女儿,又或者她没有那么多心计,或许会更好一些。 弘历对于弘时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很快就知道了大清正与准葛尔还有沙俄少战的事,但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依旧做他的闲散王爷,最多只是出城的次数多了一些。 当佛标带兵出征后,步兵衙门的事情交给了他所信任的两位副统领,由他们护卫皇城安全。 这件事,看似正常不过,然谁都想不到,一年之后,居然引发一场令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大事。 这一切是后话,暂且不去说他,佛标离开那日,兆惠双目通红,几次开口要与佛标一同去雅克萨,均被佛标喝止。虽然领兵二十万,但要对付的是整个沙俄,其中凶险可想而知,佛标可不想儿子跟着自己去冒险。 在大军远去不复见时,弘历用力拍着肩膀道:“放心吧,佛标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兆惠哽咽道:“若那些红毛鬼子敢伤害阿玛,我就算拼尽一口气,也要杀光他们为阿玛报仇。” 他的话有些可笑,只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杀遍沙俄的人,但弘历没有笑,只是道:“还有我!” 不等兆惠说话,另一只手亦搭上了他的肩头,耳边传来阿桂一惯粗旷的声音,“别忘了,还有我,不论走到哪里,咱们三人都在一起。” 兆惠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抹了一下脸,回身道:“咱们走吧,户部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咱们去做呢。” 大军虽然出发了,但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现在天气逐渐寒凉,谁也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棉衣等物是必须得备足的,若是吃不饱穿不暖,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先输了。 户部虽然管着全国的粮草银钱,但要一下子支撑两场大战谈何容易,尤其现在还是新政推行尚未见成效的时候,只是这二十万大军,已经让户部捉襟见肘了,后续那三十万……真是想都不敢想,可不敢想还是要面对,胤禛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所有东西都得准备充足,不容有一点失误。 弘历他们几人几天来一直泡在户部,算计着每一处的存粮存银,但究竟能否支持得起连番大战,而又能支持多久,仍然是未知之数。 这样不眠不休的轮转,耗费了大量精力,使得弘历在入宫给凌若请安时,不住地打着哈欠。 凌若心疼地道:“怎么累成这样,可是因为雅克萨与准葛尔那边的大战?” “是,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户部,亲身经历之后方才知道一场大战需要消耗掉多少东西,银子、粮草每一样都跟流水一样,如今只是刚动,户部的预存就去了三分之一,后面还有三十大军要整装,儿臣与户部尚书他们,都是愁的不得了,万一接应不上,就是拖了边关将士的后腿,儿臣等人也成了千古罪人。”虽然弘历的话说得严重了一些,但确实是事实,“新政是去年才全面推广下去的,如今虽说是征粮的时候,但各地上缴到京城后还要统计,需要不少时间,若是明年再打仗,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额娘对沙俄不清楚,但准葛尔那边却是去过,其汗王葛尔丹是一个极有军事能力之人,不输你皇阿玛,他会去与沙俄结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至于现在这个时候,想必也是他精心策划的,要趁咱们大清新旧不接时,打一个措手不及。” 弘历握紧双拳道:“真是一个卑鄙小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与皇阿玛相提并论。” “战场之上,没有卑鄙不卑鄙,而葛尔丹恰恰又是一个不讲究手段的人,只要能够得到胜利就行了。”听着凌若的话,弘历越发担心,“三十万大军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动员好,也不知道岳将军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 “岳忠祺曾经跟随年羹尧东征西战,且手下又有数万军队,抵抗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唯一麻烦的就是准葛尔手里的火器。”凌若虽在后宫,但前朝的事,也听弘历说了不少,大致都了解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一丝不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想着,要不要建议皇阿玛先将京中的火器营派去边关,他们既有枪也有子母炮,有他们在,对战局应该有极大的帮助。” 凌若轻敲着桌面道:“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但你皇阿玛不可能想不到,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你想想是为什么?” 弘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儿臣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毕竟边关战事吃紧,万一岳忠祺败了,可是有大麻烦的。” 凌若微一摇头道:“火器营与丰台大营、步兵衙门一样,都担负着京城的警戒任务,若是他们去了边关,万一京城有什么事又该怎么办,毕竟京城才是大清的根本,一旦京城有事,就算其他地方守住,也是没用的。再者,火器营虽然威力巨大,但人数不多,统共不过七千多人,难以两边应付。”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儿臣明白了,只是儿臣还是担心岳将军那边。”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希望他能够撑到援军赶到。”话虽如此,凌若心中却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对方手中可是握着火枪,说不定还有火炮,“对了,户部缺银很利害吗?” 弘历心事沉沉地道:“嗯,儿臣看过户部的册子,虽然存银尚有千万之余,但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耗光,到时候就真的是举步维艰了。” 凌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几句朝局方面的事,总体来说,不是很乐观,毕竟如今是双线作战。就像胤禛刚登基那会儿,一边西北,一边准葛尔进犯,只是当时更加幸运一些,在最关键的时候,年羹尧平定与允祥合兵,方才一举击溃了准葛尔。 凌若轻叹一口气道:“准葛尔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一日不平就一日难安。”这场仗她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预见了,葛尔丹是不会甘于一隅之地的,他想要得到更多,想要带准葛尔的人走出那片草原。 弘历亦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道:“额娘,姨娘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 凌若神色黯然地摇头道:“徐太医想尽了法子,仍是治不了谨妃,就像他说的,疯病难医,或许她这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弘历目光微闪,道:“儿臣听说前几日皇上将六弟送去了皇额娘那里?” 随着事情接二连三的来,胤禛越来越没有精力照顾弘瞻了,而那拉氏又经常过来探望弘瞻,眼见弘瞻与那拉氏相处融洽,便干脆将他送去坤宁宫里住上一段时间,不过并没有正式下旨交由那拉氏抚养,想来胤禛还在犹豫中。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不希望弘瞻跟随那拉氏,因为那注定会毁了弘瞻一辈子,可她眼下失宠于胤禛,就算去说了,只怕胤禛也听不进去。 “儿臣想去看看姨娘。”面对弘历的要求,凌若没说什么,只是道:“看过后早些回去休息,别熬坏了身子,这两场战事也不知会打多久,若是早早倒下了,就帮不了你皇阿玛的忙。” “儿臣会注意的。”说完这句,弘历起身离去,而凌若则对水秀道:“去将本宫所有的银票细软全部都拿来。” 水秀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依言拿了所有东西过来,凌若在一一看过后道:“拿上这些东西,随本宫去一趟养心殿。” 水秀愣一下,自从出了六阿哥那桩事后,主子就一直不曾去过养心殿,怎么这会儿又要去了?待得回过神来时,凌若已经走出了大殿,她赶紧拿起东西跟上去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凌若瞥了一眼悬在天空中的秋阳,淡淡道:“没什么,本宫只是去做一件该做的事。” 且说弘历那边,带着小郑子一路来到咸福宫,瓜尔佳氏虽然疯了,但胤禛垂怜于她,并没有赶她去冷宫,让她继续留在咸福宫,用度也保持着妃子应有的那些,另外容远每隔三天都会入宫为她诊治,虽然胤禛也知道希望渺茫,仍盼着能够治好她。 虽然咸福宫一景一物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一眼望过去,总觉得有些颓败之感,或许是因为心境的转变吧。以前他来这里,心里总是欢畅高兴的,可现在,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升不起一丝高兴的感觉,反而被淡淡的忧伤包围,尤其是在看到疯疯癫癫的瓜尔佳氏后,更是悲从中来。听额娘说,自己还在腹中的时候,瓜尔佳氏就曾用子母草保护过自己,后来去了福州,也是她送的玉佩救了他一命,除了皇阿玛与额娘之外,她就是最爱护自己的那个人,可现在……却是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瓜尔佳氏在吃糕点,双手乱抓,吃的满脸都是,待她吃完后,弘历取过干净的软巾将她嘴边的残渣拭去,口中轻声道:“姨娘,最近朝中事情很多,我不能经常过来看您,但只要得空,就一定会来,您好好在这里养病,我相信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瓜尔佳氏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嘿嘿傻笑,这副样子令弘历难过之余,也越发痛恨将她害成这样的人,他紧紧捏紧了手中的软巾,一字一句道:“姨娘,您看着吧,我一定会替您报仇,将痛苦加倍报在那些恶人身上。” 谨妃的事,他早就从凌若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也知道刘氏虽然被打入辛者库,但皇后还好好活着,甚至用一连串的谎言蒙蔽了弘瞻,让弘瞻以为她才是好人。 真是可笑,好人被弄的发疯,恶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上天何其不公。不过无所谓了,就算现在惩治不了皇后,将来等他登上帝位时,也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一丝不漏。 不管是为了额娘,还是为了谨妃或是自己,帝位都不可以让给任何人,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 不论弘历说什么,瓜尔佳氏都在那里傻笑着,一直到弘历要离开时,她突然紧紧抓住弘历的手,一脸紧张地道:“弘瞻,你有没有看到弘瞻,我很久没看到他了,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呜……他才那么小,为什么要抓他?为什么?”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记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忍着心里的难受,安慰道:“姨娘,没人抓六弟,只是现在有些不方便,所以六弟去别的地方住个几天,等你病好了,六弟就会回来。” “真的吗?真的会回来吗?”瓜尔佳氏欣喜的问着,那一刻,就像她已经恢复正常了一样…… 弘历郑重道:“真的,他一定会回到您身边,唤您一声额娘。” “额娘?呵呵,额娘,弘瞻要叫我额娘了,真好!”这般说着,她突然放开弘历的手,跑到院子里大声说着,一边说一边笑。 弘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着双手退了出去,在走了几步后,他突然道:“小郑子,咱们去坤宁宫。” 小郑子吓了一跳,惊声道:“王爷,您莫不是想去见六阿哥吧?” 弘历瞥了他一眼道:“是又如何?” 小郑子苦着一张脸道:“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关系您是知道的,只怕她不会让您见六阿哥。” 弘历瞪了他一眼斥道:“人都还没去就说这种丧气话,你是存心不让本王痛快是吗?” 小郑子赶紧道:“奴才怎敢,奴才只是说实话。” 弘历望着前方在秋阳下异常华丽的宫殿道:“不管能不能见到,本王都要去一趟,亲眼看看她究竟将弘瞻骗到何种程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郑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跟着弘历一路来到坤宁宫,守门的宫人看到他过来,颇为惊奇,打了个千儿快步入内通报,过了一会儿回来恭谨地道:“四阿哥,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弘历点一点头大步入内,那拉氏正在殿内剥着一只蜜桔,看到弘历进来,和蔼地笑道:“宫人与本宫说四阿哥你来了,本宫还不敢相信的呢,你可是有阵子没来本宫这里了。” 弘历拍袖下跪下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儿臣不孝,未能常常来给皇额娘请安,还请皇额娘恕罪。” 对于那拉氏,他无疑是恨的,可是这些年的经历,令他可以很好的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不露出一丝恼恨。 “你都唤本宫一声皇额娘了,本宫又怎么怪罪于你,快快起来。”待得弘历在椅中坐下后,她将剥了一半的蜜桔让小宁子交给弘历,“尝尝看,内务府刚送来的,只说两天前才刚刚摘下来,还新鲜着呢。而且今年雨水少,不论什么果子,都比以往要甜。” 弘历依言尝了一口,赞道:“皇额娘说的正是,比儿臣以前吃的皆要甜。” “喜欢就多吃些,这里还有许多呢。”那拉氏和颜悦色的说着,随即道:“本宫听说如今咱们大清正在与准葛尔还有沙俄两边交战,确是有这回事吗?” “是,最近这段时间,朝中都在商讨这两场大战,佛标大人已经带兵前往雅克萨。”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弘历也无需隐瞒什么。 “希望上天保佑我大清打赢这两场仗。”那拉氏合掌低语了一句后,看着弘历道:“你是皇子,要多帮着你皇阿玛一些。” “请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会的。”说罢,他左右看了一眼道:“皇额娘,儿臣听说六弟来了您这里,想看看他,说起来儿臣也有好久没见六弟了。” 那拉氏目光微闪,轻笑道:“你要见六阿哥自是可以,不过六阿哥刚刚被带出去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改日吧。” 不管弘历表现的多么谦恭尊敬,那拉氏都不会有半点相信,自然也不会给他接触弘瞻的机会。 对她这个回答,弘历并没有什么意外,当下道:“既是这样,儿臣就多叨扰皇额娘一些时候了,还望皇额娘莫要见怪。” 这句话他说的极为客气,倒是令那拉氏难以再说什么话赶他离开,正在这个时候,弘瞻突然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进来,欢喜地道:“皇额娘,您瞧,儿臣可以默写千字文了。” 弘历蓄了一缕凉笑道:“皇额娘不是说六弟出去玩了吗,怎么是在默写千字文?” 尴尬在那拉氏脸上一闪而过,她也没想到自己刚说的话就被当着面给戳破了,但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圆谎,这些小事自然难不住她,盯着跟随弘瞻走进来的杜鹃道:“本宫不是让你带六阿哥去玩会儿吗,怎么又让他做功课了,还默了千字文,谁许你这么自作主张的?” 这一番疾言厉色的喝斥令杜鹃不知所措,明明就是那拉氏自己说了让六阿哥去默写千字文的,怎么一转眼就说她自作主张?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小宁子见杜鹃没反应过来,厉喝道:“杜鹃,主子问你话,还不赶紧跪下回答!“ 杜鹃到底跟了那拉氏有些年头了,又被小宁子这么一喝,再加上看到弘历在一旁坐着,意识到不对,赶紧跪下道:“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但奴婢也是想着六阿哥可以早些默写出千字文,才会不遵主子之命。” “糊涂东西!”那拉氏再次喝斥了一句后,对弘历道:“都是本宫管教无方,底下人自作主张,倒是让四阿哥你看笑话了。” 弘历心知肚明,不过那拉氏都这么说了,他再纠缠下去也没意义,当下道:“既然六弟刚才没有出去玩耍,不如就让儿臣带他去御花园中走走吧。” 那拉氏眸光连番变化,最终落在弘瞻身道:“弘瞻,你愿意随四阿哥去御花园吗?” 弘瞻知道弘历是凌若的儿子,对他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当即摇头道:“儿臣不想去。” 那拉氏微微一笑,对弘历道:“四阿哥都听到了,弘瞻并不想随你去御花园,本宫也不好勉强他,不如等下次吧。” 弘历没想到弘瞻拒绝的这样干脆,没有一丝犹豫,看来他被那拉氏影响很深,对于自己及额娘他都怀有极深的成见。 他起身走到还不及的半身高的弘瞻面前,蹲下道:“既然你不愿随四哥出去,四哥也不勉强,不过记住四哥一句话――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沦为别人的工具。”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包容之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皱着小小的眉头,对于现在的他,根本无法理解弘历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拉氏脸色一沉,起身走到弘瞻身边,握着他的手道:“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本宫在利用弘瞻?” 弘历起身微微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额娘若是问心无愧的话,又何必在意儿臣说什么。” 一直跟在那拉氏身后的小宁子一脸义正辞言地道:“四阿哥,您怎可这样与皇后娘娘说话?” 那拉氏抬手道:“无妨,本宫倒是想听听四阿哥还有什么话想要与本宫说。” 弘历低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刚才与六弟的话也是随口一句,皇额娘不必介怀,时辰不早了,儿臣还要去户部,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在离开之前,弘历意味深长的看了弘瞻一眼,希望他可以记住自己的话,将来多用心看事,明白谁才是真正在意他的那个人,不要沦为皇后等人的工具,不然他会变成第二个弘时,甚至比弘时更加可悲。 在其走的不见踪影后,弘瞻仰头道:“皇额娘,四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您刚才说让杜鹃带儿臣去玩耍?儿臣怎么不知道?”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冷光,旋即温言道:“皇额娘也不明白,不过四阿哥是熹贵妃的儿子,想必又是打算分离本宫与你的母子之情。至于杜鹃……”那拉氏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杜鹃道:“本宫之前吩咐过她,哪知她竟没听本宫的话,着实可恶,本宫待会儿就处置了她。”说着她从弘瞻手中接过纸,仔细看过后笑道:“嗯,果然是将千字文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了,真是聪明。” 听得那拉氏夸奖,弘瞻开心的笑了起来,刘氏不在,那拉氏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对她的话也一直深信不疑。 那拉氏将纸交给小宁子拿着,道:“不过你字虽然写的都对,笔锋笔力却差了许多,还要好好练练。” 弘瞻乖巧地道:“儿臣知道,儿臣这就去练。”三岁多的孩子,正是最喜欢玩耍的时候,然对于弘瞻来说,每日都是枯燥的读书习字,真亏得他能一直坚持下来。 “真乖。”那拉氏抚着他的脸颊,带着几分诱惑道:“记着,你做的越出色,将来就越有机会救你额娘出辛者库,相信你额娘也等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这句话似是刺激到了弘瞻,他握着小小拳头用力道:“儿臣一定会亲手救额娘于苦难之中。” 救刘氏离开辛者库,这就是弘瞻如此用功的动力,也是那拉氏一直在弘瞻耳边说的话。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收养弘瞻,自然希望弘瞻事事出色,好讨得胤禛的欢心。至于这样做对幼小的弘瞻而言会有什么影响,则不在她考虑之中。 那拉氏与刘氏是一样的,皆是为达目的不则手段之人,但又不完全相同,因为弘晖在世时,她从不曾伤害过弘晖;然刘氏却一次次的伤害弘瞻,将这个儿子当成棋子一样利用,甚至为了陷害舒穆禄氏,亲手杀死了体弱的七阿哥弘旬。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刘氏甚至是比那拉氏更加残忍无情! 在下午练字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何,弘瞻脑海里总会闪现弘历说过的那句话――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沦为别人的工具。 虽然弘瞻努力不要让自己想起这句话,却没有多大用处,最终他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而且在多年后,这句话甚至影响了他人生的轨迹。 至于凌若那边,带着水秀一路来到养心殿,在让小五通报的过程中,凌若心中忐忑不安,唯恐胤禛因为之前的事而不愿见自己,这样的忐忑直至小五告诉她可以进去后,方才悄然散去,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令手脚冰冷的紧张。 踩着光可鉴人的金砖来到养心殿内,胤禛正伏案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面对凌若的请安,他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凌若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殿中,约摸站了一柱香后,胤禛方才长出一口气,扔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凌若,于复杂的神色中说道:“你来了。” “是。”除了这个字,凌若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待得静一静心后,方才道:“弘历告诉臣妾,如今两边战事吃紧,户部用钱如流水,偏偏现在赋税还没有如期收上,令国库吃紧。皇上,这两场仗,真的那么难打吗?” 胤禛苦笑道:“红毛鬼子擅用火器,准葛尔则擅用骑兵游斗,两战同时暴发,你说会好打吗?”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就算再难打,最后赢的也是咱们大清,朕绝不会让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毁在朕的手里,你相信吗?” 凌若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坚定的眼神,这一刻,她轻笑了起来,“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 听得这句话,胤禛眸光微闪,盯着凌若道:“朕还以为你已经不再相信朕了,因为朕质疑了你。” 凌若摇头道:“不会。臣妾一直都知道皇上是大清江山最好的守护者,不止臣妾,先帝亦是这么认为。” 凝视着她的双眸,胤禛忽地道:“怨朕吗?” 凌若有些意外他会问这样的话,低头盯着自己绣有双蝶同飞图案的鞋面道:“若臣妾说没有就是欺君之罪,但若异地而处,臣妾也会那样做。” “你啊。”胤禛摇摇头,越过她道:“回想起来,有些话朕确实说的重了一些,只是当时朕在气头上,无法冷静下来。” 凌若低低道:“臣妾明白,整件事归咎起来,是臣妾错,臣妾先骗了皇上,皇上生气也是应该的。” 身后传来胤禛轻浅的笑声,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凌若身前,托起她的下巴道:“其实谁对谁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我之间,该有体谅包容之心,若一直揪着错处不放,只能令彼此难过,这是朕不愿见的。朕如今可以做到放下,你可以吗?”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失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定定望着他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道:“若真的怨到无法放下,臣妾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胤禛微微点头,拇指轻抚着凌若的脸庞,这张脸或许不再青春妍丽,却始终是他心头放不下的最重。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如她一般影响自己。 “其实前段时间朕想过去看你,可是边关突然传来急报,让朕不得不集中精力应付大战之事,这些日子,实在是抽不出身来。” “臣妾明白,弘历与臣妾说了许多,包括朝廷的难处。臣妾只是一介弱女子,行军打仗一事,帮不了皇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臣妾手头上的银两拿出来,另外在大战停止之前,臣妾宫的俸例还有承乾宫的用度全部削减一半。”在胤禛诧异的眼神中她取过水秀手中的匣子打开来道:“这些银子对于大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若多一些这样的杯水,说不定就可以起到用处,皇上您说是不是?” 匣子里是一些金银与银票,其实这些年来,胤禛赏下来的东西更加值钱,但那些个东西是万万不能拿到宫外变卖的,所以凌若只能做到这一步。 胤禛看着凌若捧在手中的匣子,神色复杂地道:“你有这个心,朕很高兴,但这些银子还是你自己留着,朝廷所需的银钱,朕自会想办法。” 凌若神色坚决地道:“皇上说过,臣妾与皇上是夫妻,如今有难,臣妾与皇上自该共同承担,不分彼此。若皇上今日不肯收这银子,臣妾宁愿将之沉入临渊池中也绝不会再带回承乾宫。” 面对这样的凌若,胤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对视良久,摇头轻笑道:“看样子,朕今日不收下是不行了,也罢,待得大战得胜后,朕百倍还于你。” 凌若灿然一笑道:“臣妾不需要皇上还什么,只要皇上多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操劳就好。” “好,朕听你的。”这样简单的话语,却是万分难得,亦令两人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手紧紧相握,只要彼此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艰难险阻是不可以度过的。 “宫中的用度,臣妾也会想办法尽量减少,能省一些是一些。”在心结解开后,凌若的语气轻快了些许。 胤禛叹了口气道:“就算将后宫所有用度都拿出来,终归也是杯水车薪,秋赋才是最要紧的,可惜现在尚在收缴中,差不多要等入冬的时候,才能收归到国库中,这当中两个月,着实不好熬吧,尤其三十万大军,下个月就要出发了。” 凌若心疼地看着胤禛,只是这么些日子不见,鬓边的白发就又多了一些,他虽不必上阵杀敌,心理负担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若是被人侵占了一丝土地去,他都将无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当一件事情变成必须时,就会变成异常深重的包袱,若是精神不坚定的人,甚至会被活活压垮。 胤禛看出凌若眼中的担心,握紧她的手道:“放心吧,朕没事,只是最近事情多了一些而已。” “臣妾明白,以后不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陪在您身边,永不离开。” 对于她的话,胤禛没说什么,只是笑一笑道:“过会儿陪朕去看落日,很久都没看过了,突然间觉得有些想看了。“ 对于胤禛的话,凌若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彼此相视一笑,他们之间不必说太多,因为有些东西早就已经深入灵魂。 落日下的紫禁城,美到令人窒息,站在雁翅楼上,可以看到紫禁城外连绵不绝的屋宇,这片大地,这许许多多的百姓,就是胤禛一辈子所要守护的。 凌若将所有银钱皆拿给胤禛的事,虽然少有人知道,终究还是被传出了一些,那拉氏得悉这件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命小宁子将她一半的银钱取出来,然后去养心殿见了胤禛。 当胤禛看到那拉氏取出的匣子后,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问道:“皇后这是做什么?” “臣妾听说熹贵妃将身边所有的体已都取了出来,用以资助边关将士所需,臣妾身为皇后之前竟然没想这一点,实在羞愧。这匣子里是臣妾所有积蓄,虽说少了一些,但能帮得多少算多少,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胤禛轻叹一口气道:“其实皇后不必这么做,边关所需要自然有国库支撑,哪怕不够也有朕与户部想办法,你……” 那拉氏跪下道:“熹贵妃希望为大清尽一份心力,臣妾亦是如此,还请成全臣妾。” 她将话说到这份上,胤禛也只得扶起她道:“罢了,朕收下了,皇后这些日子照料弘瞻,着实辛苦了,他可还听话?” 那拉氏闻言连忙道:“六阿哥很乖巧听话,且非常用功,前两天已是能将千字文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了,他经常会念着皇上。” 胤禛欣然道:“听话就好,朕这些日子抽不出空,待得空闲一些后再去看他。” 见胤禛心情不错,那拉氏试探道:“皇上,自从弘时出宫开牙建府后,坤宁宫里就冷落了下来,一直到六阿哥去了方才有些热闹,也没那么寂寞了,能否让六阿哥多陪陪臣妾。”言下之意,就是让胤禛正式下旨将弘瞻交给她抚养。 胤禛打量了她一眼,徐徐道:“弘瞻现在不是一直在陪着你吗?” 那拉氏心中一阵失落,她相信胤禛肯定听出了言下之意,但却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换句话说,胤禛此刻还没有打算将弘瞻给她。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那拉氏仍是有些不甘心地挑明了话道:“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将六阿哥交由臣妾抚养,臣妾必定好好将他抚养成人。” 胤禛沉默片刻道:“这件事等大战过去后再说吧,朕还有事要忙,皇后先回去吧。” 那拉氏暗自咬牙,面上却是保持着一惯的恭敬之色,“臣妾遵旨。” 在退出养心殿后,那拉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回到坤宁宫,面对宫人递到面前的茶,那拉氏取过便想惯在地上,手扬到半空却又生生止住了,“砰”的一声搁在小几上,滚烫的茶水溅的满手都是。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筹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见状赶紧取了治烫伤的药膏来,替那拉氏仔细地抹着,“主子,皇上不许便不许,您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那拉氏冷哼道:“本宫能不生气吗?照料弘瞻这么久,皇上连一句好话也没有,如今本宫低声下气相求,却还不肯正式将弘瞻归到本宫名下。” 小宁子将药膏交给宫人后道:“奴才觉得,刘氏的事,皇上虽然没有怪罪主子,但对主子还是有所疑的,就像当初疑二阿哥一样。” 这一点那拉氏也想到了,颇有些烦燥地道:“这么说来,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平常小宁子总能想出各种点子来,但这一次他却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除非主子能够消除皇上的疑心,否则一旦皇上那边得出空来,只怕会将六阿哥带走。” 一听这话,那拉氏顿时浑身崩紧,厉声道:“带走?带去哪里?” “奴才听闻自从熹贵妃将银钱拿去后,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关系缓和了许多,前两夜都在养心殿陪着,说不定会怂恿皇上将六阿哥交给她抚养……” “她敢!”虽然那拉氏立刻打断了小宁子的话,但声音里却透着一丝惶恐,在弘时失宠的这个时候,她迫切需要一个孩子来维系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所以弘瞻是绝对不能失去的。可她现在能保住弘瞻吗?不,她没有这个底气! 虽然小宁子没有说话,但那个表情告诉那拉氏,一旦胤禛开口,不管她怎么想,弘瞻是一定会被带走的,到时候她所有心血都会白费。 那拉氏用力揉着额头,刚才还好好的脑袋又开始痛起来,而且越来越痛,令她难以承受,颤声道:“小宁子,点香!快点香!” 小宁子慌忙让人拿了香与纯银的博山炉,刚一点着那拉氏便凑近用力吸着,连着吸了几口后,脑中的疼痛才算慢慢消减了下去,但心口还是烦闷得很。 小宁子掀开盖子又往里面添了一勺香料,令香气更浓郁一些,“主子,好一点了吗?” 那拉氏正要说话,弘时大步走了进来,闻得屋中过于浓郁的香气,甚是惊讶,他记得那拉氏是不喜欢焚香的,怎么这会儿焚起香来? 这般想着,他快步来到那拉氏身边,关切地道:“皇额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儿臣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了。”那拉氏拉住他的手虚弱地道:“本宫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痛,如今已经好多了。” 弘时上下打量了一眼,在确定那拉氏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后,方才放下心来,“儿臣记得皇额娘不喜欢焚香,怎么这次来,竟然点了这么重的香,而且这香气儿臣从来没有闻到过。” 小宁子代为答道:“回二阿哥的话,前些天内务府送来一种新的焚香,说是有镇定舒神的功效,主子用了一次后,发现有舒缓头痛的效果,所以这些天常用。” 弘时惊讶地道:“哦,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这是何香?用什么香料配成?” “钱总管说是唤作静心香,至于什么香料……奴才只知里面有沉香,旁的就不清楚了,只是这香很难得,内务府也不是经常有,如今这宫里存的,已经全部都用光了,晚些奴才得去问问钱总管看是否有了。” 弘时想了一下道:“还是本王去吧,顺便问问这香是用哪些料配成,若是方便本王让人去按方配来,省得麻烦。” 如此说了几句后,他又将目光转向那拉氏,“皇额娘要不要进内殿歇歇?” “放心吧,本宫没那么虚弱,刚才只是有些心烦所以引发了头痛。”一听这话,弘时立刻沉下脸道:“是不是熹贵妃又给您气受了?” 小宁子嘴快地道:“能让主子这么生气,凭熹贵妃一人可没那本事,是皇上。” “皇阿玛,他怎么了?”在没有外人的坤宁宫,弘时提起胤禛时并没有太多的尊重,仿佛那并不是他的阿玛。 那拉氏朝小宁子看了一眼,后者当即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主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上会将六阿哥交给熹贵妃抚养,这样一来,熹贵妃手上便有了两位皇子,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 小宁子说话是巧妙的,没有过多透露那拉氏意欲抚养弘瞻的用意,反而加重语气,说被凌若夺去弘瞻,会对他产生大不利。 弘时轻哼一声道:“她要夺去就夺去,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儿罢了,能有什么用处。” 那拉氏一脸慈祥地道:“也不能这么说,她筹码越多对咱们就越不利,哪怕是为了你,皇额娘也绝不能将六阿哥轻易交给她。” 弘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带着一丝讽刺道:“皇额娘,您觉得皇阿玛还会传位给儿臣吗?在皇阿玛心中,只有弘历才是他的儿子,其他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舍弃多少他都不会心疼。这个道理,早在弘历从福州回来的时候,我便看明白了,但当时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幻想,如今想来,真真是可笑。” 那拉氏抚着他的脸道:“唉,是皇额娘委屈了你,若不是皇额娘不中用,得不到你皇阿玛的欢心,事情也不至于这样。” “与皇额娘无关。”在命除了小宁子之外的宫人全部出去后,弘时伏在那拉氏的膝上,轻言道:“皇额娘,您可知道佛标已经带兵出征,如今步兵衙门之事,全部交给阿克善与吴敬打理,吴敬虽是副统领,但也是汉人,步兵衙门里真正服他的人并不多,占据上风的始终是阿克善。” 那拉氏眸光一亮,道:“你是说,你已经有把握控制步兵衙门?” 弘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敢说十成,但成还是有的,阿克善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八旗子弟,一路扶摇直上,做到副统领,舅舅帮了他不少,他对咱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也是舅舅说过可以绝对相信的人,且他在步兵衙门暗中收了一大帮心腹。原本有佛标压着,还成不了事,可眼下佛标不在了,没人可以压得了他,换句话说,只要儿臣想,步兵衙门随时就可以为咱们所用。”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静心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令那拉氏眸光一亮,握着弘时臂膀的手指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如此说来,只要丰台大营可以配合,便可以控制住整个京城了是吗?” 弘时仍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若要彻底控制,最好还是铲除火器营还有健锐营,否则一旦给他们机会反扑,咱们会很麻烦。其中火器营又好说一些,再过大半个月,便有三十万大军会动身与准葛尔开战,准葛尔手里的火器一直是令皇阿玛头疼的事,虽然如今皇阿玛为了维持京城安全,暂时没有动火器营的意思,但若是这三十万大军作战失利,就算是再不想动,也只能动了。” “好!真是好!”那拉氏有些兴奋地说着,端茶狠狠喝了一大口后,道:“丰台大营也有咱们的人,只是老十三压着,所以无所作为,但老十三那个病秧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是,儿臣听闻他虽然在家中休养,但仍是咳血不止,没有丝毫好转。”在说这话时,弘时没有一丝难过,反而与那拉氏一样,充满了兴奋。 那拉氏冷静了片刻道:“虽说若是大军作战失利,你皇阿玛就少不得要动用火器营,但那可是三十万大军,不乏精锐之士,哪怕准葛尔手里有枪,也未必就能对敌,说不定可以大败准葛尔,到时候,咱们就麻烦了。” 对于她这个问题,弘时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他能探听到这些已是很难得了,毕竟他如今可没有上朝的资格,想了一会儿,他道:“其实凭着丰台大营的人马,要压制火器营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只有七八千人,而丰台大营有四万余人,可以试上一试。” 那拉氏眼眸微眯,“若真到了那一步,你我就等于站悬崖上,一定要胜,因为稍有一点小失误,你我就会面临尸骨无存的下场。万事一定要有必然的把握,试这个字,本宫以后都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明白了吗?” 弘时低头道:“儿臣明白,可是这火器营一事该如何处理?” 那拉氏起身在充满了香气的大殿中走着,足足走了十来趟,她倏然停下脚步,吐出一句令弘时与小宁子皆是大惊的话来,“既然准葛尔没有必胜的把握,咱们就助他一把,让皇上必须得将火器营派出去。” “主子,您……你可知道,这……这乃是通敌,一旦被发现是要满门抄斩的啊!”在逐渐凉爽的秋日里,明白了那拉氏用意的小宁子却出了一头冷汗,声音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又尖又细,其中还带着深切的惶恐。 对于他的话,那拉氏冷哼一声道:“若是咱们失败了,同样会满门抄斩,有何不同?” 小宁子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那拉氏与弘时要做什么,就真的是白白跟那拉氏这些年了。明白归明白,恐惧却无法停止,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竟然……竟然真的要走这条疯狂到极点的路。这可不是权利恩宠之争,而是真正的天下之争! 他这样子,令那拉氏颇为不悦,瞪了一眼道:“怎么了,怕了?” 小宁子用力咽了口唾沫否认道:“奴才不怕,只是一时间有些紧张,请主子恕罪。” 那拉氏没有再理会他,收回目光道:“弘时,你可听清了本宫刚才的话?” “儿臣听清楚了。”弘时捏紧拳头道:“这是咱们唯一可以迫使皇阿玛将火器营派出去的办法了,不过儿臣如今不在朝中任差,要从兵部拿到行军布阵图,只怕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要去办,火器营是最危险的,只要将他们拖在前线,然后等到允祥一死,京城就彻底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一个健锐营在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的压制下,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是,儿臣一定办好此事。”不论那拉氏还是弘时,为了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皇位与天下,最终决定冒天下之大不讳,走上逼宫之路。 自坤宁宫出来后,弘时去了内务府,正好钱莫多在点算内务府的库存,得知他过来后,连忙迎出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二阿哥请安。” 按说,钱莫多这个礼也不算怠慢了,可在弘时看来,自从自己被皇阿玛夺去差事被迫赋闲在家后,这宫里头的人待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尤其是这钱莫多,待自己根本就是敷衍了事。 不过以弘时的心思,自然不会将这些表露在脸上,客气地扶起钱莫多道:“本王刚才去过皇额娘那里,她说钱总管这里的静心香甚是好用,让本王再来取一些,不知钱总管这里可有。” 钱莫多一脸恭敬地道:“回二阿哥的话,倒是刚刚送过来一些,奴才这就给您拿去。” 弘时点点头,待得钱莫多取了静心香来后,他闻了一下,果然是一样的香气,当下道:“这香是哪里进贡的,连素来不喜欢焚香的皇额娘都赞言说这香是好东西。” 钱莫多心里咯噔一下,可不敢说实话,当初凌若将香交给他的时候,就说了一定不可以透露出底细。 见他迟迟不说话,弘时再次道:“怎么了,难不成连这个也不能告诉本王?” 钱莫多赶紧道:“王爷误会了,其实这香乃是……乃是……奇香阁上贡的,因为用料珍贵,所以每次只有一些些,仅够皇后娘娘所用。” 弘时是知道奇香阁的,乃是京城最大的制香处,宫中许多用香,皆由他们所献,也因此,在京城有着偌大的名头。 “那你可知静心香的配方。”面对弘时的问题,钱莫多苦笑道:“王爷您是知道的,这种东西乃是奇香阁的绝密,怎会告诉奴才,奴才仅只是其中的主料的沉香,余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二阿哥为什么对这静心香如此有兴趣?”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弘时倒是没有为难他,很快便离去,在弘时离去后,钱莫多一直努力憋着的冷汗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旁边的小太监看到他这个样子,关切地道:“总管,您怎么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先后到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钱莫多回过神来,道:“咱家没事,你在这里看着,咱家出去一趟。” 说罢,他扔下一脸不解的小太监快步去见了凌若,将弘时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即紧张地道:“贵妃娘娘,万一二阿哥去奇香阁问这静心香的事,那奴才的谎言可就瞒不住了,您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凌若也没想到弘时会在这件事上横插一脚,思索片刻后道:“钱总管,你现在立刻去见奇香阁的老板,让他一定要帮着圆静心香这个谎,万万不能交了底。你是内务府的总管,他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钱莫多连连点头,随后又道:“二阿哥似乎对静心香的配方很感兴趣,万一他逼着奇香阁的老板要,这可如何是好?” 凌若轻敲着桌子凉声道:“香料本就是一家香粉店立店的根本,岂是他说要就能要的,总之你告诉奇香阁老板,弘时若是问到,尽管拒绝就是,本宫自会护他奇香阁上下周全。记着,一定要赶在弘时之前,若是到时候发现他已经在了,那就无谓再说什么了。” “是,那奴才这就出宫一趟。”钱莫多此刻没什么主意,总之凌若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在钱莫多准备离去时,凌若唤住他道:“这次出去,办妥事情后,你可以回家中看看,你弟弟刚刚补了江阴知县的差事,应该这几日就要动身了,此次一去,少说也要三年后才有机会回京。” 钱莫多并不知道此事,一听这话,顿时激动的难以自抑,他们钱家终于要出一位官老爷了,真是祖先庇佑啊! 待得回过神来后,他赶紧朝凌若跪下道:“贵妃娘娘大恩大德,奴才万死难报,请娘娘受奴才一拜。” 凌若微笑道:“这是本宫答应你的事,自然应该做到,弘历与本宫说过,你弟弟学识不错,为人也忠厚老实,应该会是一个好知县,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凌若这番话是在告诉钱莫多,只要他弟弟实心为百姓办差,将来的成就绝不会局限于区区一个七品知县。 钱莫多是明白的,所以刚刚起身的他再一次跪下,哽咽道:“多谢贵妃娘娘!多谢四阿哥,奴才……奴才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凌若笑笑,挥手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说完这句话后,钱莫多匆匆去了敬事房,在拿了腰腰后就立刻出宫去了,为了赶在弘时之前,还特意让人寻了一匹马来,可怜他虽然早前学过骑马,但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一顿跑下来差点没把他骨头给颠散了。好不容易到了奇香阁,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便立刻进去找了个伙计道:“立刻……立刻让你们老板来见咱……见我。” 伙计莫名奇妙的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不明白他怎么一开口就说要见老板,老板岂是随意可以见的,正要说话,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柜看到钱莫多,轻咦了一声,旋即唤来别的伙计招待客人,自己则走到钱莫多面前,在示意伙计下去后,他拱一拱手,轻声道:“钱公公,您怎么来了?” 他是奇香阁老板信任之人,所以曾有幸见过几次钱莫多,深知他的身份,不敢有所怠慢。 见这掌柜认出了自己,钱莫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别管这些了,你家老板在哪里,赶紧带咱家去见他。” “是是是,公公请。”掌柜的应了一声后,引着钱莫多往楼上走,这奇香阁的老板就在楼上算帐,看到钱莫多进来,连忙迎上来,既惊又喜,“钱公公,您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知会小人一声,好让在下去迎接您。” “别说这些了,咱家今日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不过在此之前,咱家要先问你一声,刚才可有人来找过你?” “刚才?”奇香阁老板姓陈,惊讶地道:“除了小人的伙计之外,就再没有人来过了,钱公公,出什么事了?” 钱莫多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赶得及,“陈老板,咱家也不与你绕弯子了,静心香的事,咱家曾与你提起过。” 陈老板点头道:“是,公公说这香挂在小人的奇香阁名下,不过这香小人从来没见过。”说罢,他小声道:“公公,是不是这香出什么事了?” “香没事,咱家是来提醒陈老板一声,不论何人问起,你都不能将实话说出来,否则惹来什么祸,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还有,若是问起静心香的配方,你就说……” 钱莫多尚未说完,外头响起叩门声,正是刚才下去的那个掌柜,不过这一次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老板,定王爷来了,说是要见您。” “来的好快。”钱莫多紧张地道:“陈老板,你这里可有让咱家躲藏的地方,可不能让二阿哥看到咱家在这里。” 陈老板听出钱莫多话中的紧张,赶紧拉开一个暗门道:“小人这里有一个隔间,公公藏在隔间里就是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钱莫多点头,正要进去,他又死死拉着陈老板的手道:“记着,二阿哥问你香的事,你一定要咬死了,配方就想办法敷衍,否则你我都有大祸。” 陈老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是茫然地点头,藏好了钱莫多后,赶紧下楼去,毕竟那可是当朝王爷啊,他一个小小奇香阁老板可不敢怠慢。 刚走到一半,便看到弘时带人走了上来,赶紧让到一边行礼道:“小人给王爷请安。” 弘时温然一笑道:“本王冒昧前来,没有扰了陈老板清静吧?” 陈老板赔笑道:“王爷能驾临寒舍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爷请” 弘时也不客气,一路来到屋中,打量着摆在四周的古玩等物,饶有兴趣地道:“想不到陈老板也喜欢这些,本王前些日子收了一枚明时的印章,还算能入眼,下次得空让人给你送来。”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闻香辩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老板受宠若惊地道:“小人福薄,如何敢当王爷如何厚赐,王爷有何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小人一定全力而为。” 对于陈老板的知趣,弘时微微一笑道:“本王刚才去见了皇额娘,她与本王说陈老板进贡的静心香极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静心香每次都极少,甚至不够平常所用。” 听到这里,陈老板哪里还会不明白,钱莫多口中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弘时,当下道:“回王爷的话,这香有静心宁神之功效,但是当中有几味香料很难得,就算是小人极力搜罗,一年也寻不到多少。” “哦,不知是什么香料这么难得,本王也可帮着陈老板一道寻寻。”面对弘时这话,陈老板握紧了双手,露出一脸为难之色道:“请王爷恕罪,您知道这香料乃是咱们这一脉的根本,是绝对不许外传的。” 弘时眸光微冷,盯着他道:“连本王也不可以吗?” 那种无形的威严压得陈老板抬不起头来,但仍是咬着牙道:“请王爷恕罪,小人实在不能说。” 笑意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冷意,缓缓道:“好!真是好!陈老板,你好自为知吧!” 说罢,他再不停留,转身离开,陈老板努力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送他出去,待得重新回到屋中后,他抹了把冷汗将暗门打开道:“公公,定王爷走了,您可以出来了。公公,这静心香究竟……” 钱莫多抬手严肃地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总之你只要闭紧嘴巴就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也自会有人护着你与这奇香阁,但你要是说了,性命暂且不说,只怕这奇香阁也会毁于一旦。明白吗?” 听着他这句话,陈老板将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碎然后咽下去,然后咬牙道:“是,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闭紧嘴巴,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钱莫多点了点头,道:“好了,咱家还要赶着回宫,你牢牢记着咱家的话,哪怕二阿哥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绝对不能说。” 在钱莫多走后,陈老板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凉嗖嗖的,难不成还二阿哥还真会这么做? 钱莫多匆匆走了,并不知道王忠在暗中盯着,在其走后,王忠亦来到一家古玩店,弘时正在里头把玩一尊玉观音,听得王忠在耳边说的话,神色立刻变了,一言不发的出了古玩店,在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后,低声道:“你看清楚了,确实是钱莫多?” 之前弘时来到奇香斋,让掌柜传话的时候,曾听见一个伙计在暗自嘀咕,说是今天找老板的人怎么这么多,他当即就留了心血,趁着掌柜上去禀报的时候,询问那个伙计,从而得知比他先一步来的人还在楼上未曾离去,可是在上楼后,弘时却发现只有陈老板一人,当时便已猜到这楼上必有藏人的地方,但他没有揭穿,而是暗中让王忠留了下来,看看那个人是谁。 “是,奴才不会看错的,必定是钱莫多无疑。”王忠的话令弘时脸色异常凝重,钱莫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尔,毕竟他之前才在宫里问过钱莫多静心香的事,一转眼他就来了这奇香阁,且还刻意避着自己…… 静心香……静心香……难道这个香里藏了什么秘密? 弘时来这奇香阁,原先只是想为那拉氏多备一些这种香,省的接续不上,可眼下却对这香起了疑心。 当下,他让王忠入宫一趟去传话,若是静心香送来了,留一些给他,小宁子虽觉得奇怪倒也没说什么,在第三日时送了一小搓静心香来,弘时将之交给他请来的一位制香师,让他看看这香都有哪些配料。 制香师先是拿着香闻了几下,随后又让人拿来博山炉,将这些香放在里面焚燃,幽幽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就如它如字一样,舒神静心,令人忍不住想要一闻再闻。 制香师闭目细闻,一边闻一边说着香料的名称,王忠在一旁飞快的记着,在报到十余种时,制香师停下了声音。 弘时见状道:“全部都在了吗?” 制香师没有回答,而是皱眉凑近了博山炉,用力吸了几口摇头道:“不对,还有一种香料,可是小人辩别不出来。” 王忠颇为意外地道:“你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制香师,连你也辩别不出来吗?” 制香师苦笑道:“终归只是成香罢了,想要从其中辩别出当中的用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还是小人没有闻过的香。” 弘时想了一会儿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些香料,可会对人体有害?” 制香师连忙摇头道:“这一点王爷可以放心,这些香料都是宁神静气,放松心情的,绝对没有任何害处,至于小人没闻出来的那味,应该也是这个功效,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弘时没说什么,只是揭开博山炉盖,将未喝过的茶水倒了下去,浇灭了炉中的焚香,“这件事不许传出去,知道吗?” 制香师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连连答应,随后拿了王忠递来的银子退出了屋子,王忠正要端博山炉下去,弘时忽然道:“给本王盯着钱莫多,静心香……一定有古怪。” 王忠应了一声试探道:“那皇后娘娘那边……要不要去说一声?万一这香真的有害,那皇后娘娘岂非危险?” “此事本王心里有数。”正自说话时,有下人来报,说蒋英求见,这个蒋英是员外郎,官职不高,但他所在的衙门却是如今最重要的地方――兵部,而这人也是英格留下的人脉之一。 “请他进来。”随着弘时这句话,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人出现在屋中,朝弘时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请起。”在蒋英坐下后,弘时朝王忠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上去关了门,以免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人听去。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没有急着问事情,而是道:“你来的时候,可有人看到?” 蒋英指着自己身上不起眼的袍子道:“王爷放心,下官换了衣裳与马车过来,当中又去了别的地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弘时点头道:“本王听说三十万大军已经集结了一半了,你可有打听到行军路线?” 面对弘时的询问,蒋英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来,神色严肃地道:“这件事尚书大人瞒得很紧,下官一直也没能打听出来,倒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四阿哥与五阿哥在看一副地图,一直对着某个地方争论,不过在看到下官进去后,就立刻停止还收起了地图,所以下官怀疑,他们争论的地方,应该就是大军要行进的地方,所以下官暗自将这个地方记了下来。”蒋英指着圈起来的地方道:“您看,就是此处。” 弘时留意看过后,道:“且将地图留下吧,趁着大军还没有动,再寻机会打听,看能不能弄到更清楚的路线。” “是。”蒋英应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道:“王爷,您要这路线图做什么?难不成,您也想去边关?” “不是本王要去,只是有些事情要做罢了。”说完这句,弘时微笑的看着尚有疑问的蒋英道:“总之你按本王的话去做,待得本王成功之时,绝对不会忘了你,你在这员外郎一职上停留多年,也该是时候晋晋了。” 蒋英神色一喜,连忙道:“多谢王爷,下官一定尽力为王爷效劳。” 他在兵部多年,原本英格是想寻机会提一提他的,可惜在此之前就因为试题一事被问斩,而这一年他在兵部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弘时寻到他,他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 在蒋英走后,弘时命王忠将暗隼叫来,将他带着这张地图去准葛尔交给葛尔丹,至于应该说些什么,弘时皆事先交待了,让他依吩咐行事。 安排完这一切后,弘时入宫去见那拉氏,这一次,坤宁宫依然点着静心香,舒缓心神的香气飘荡在大殿每一个脚步,然弘时却是面目紧皱,那拉氏这样频繁的焚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也更让他感觉这香有问题。 想到这里,弘时甚至不及行礼,快步上前,端起还剩下一半的茶用倒在博山炉中,浇灭了里头的焚香。 他的动作太快,不论是那拉氏还是小宁子都不及阻止,那拉氏脸色悚变,少有的升起一丝怒意,“弘时,你这是做什么,明知静心香珍贵,还不如糟蹋,疯了不成?” 弘时没有与她强辩什么,干脆地道:“儿臣知错,请皇额娘怪罪。” 面对他的认错,那拉氏冷哼一声道:“怪不怪罪的姑且不说,本宫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儿臣怀疑这香有问题。”随着这句话,弘时将自己在奇香阁发现钱莫多以及最好的制香师也闻不出最后一味香料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说,那拉氏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香炉的目光有着阴森可怖,而小宁子也记起了什么,道:“是了,奴才记得这静心香是钱莫多非要交给奴才的,说静心宁神功效最好不过,让奴才一定要给主子试试。当时奴才以为他是想要讨好主子,而且用了一次后,效果确实不错,也就没想什么,如今想来,当真是有问题,而且这香除了咱们这里之外,就再没见哪宫用过。” 弘时颇有些紧张地道:“皇额娘,您用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倒是没有,相反,焚香的时候,本宫会感觉特别舒服,连头痛也削减许多。”说话时,戴着护甲的手轻抚过纯银的香炉,发出“叮叮”的轻响。 “那皇额娘您有没有发现,您焚静心香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两回,儿臣每次来的时候,您都焚着这个香?” 他这句话提醒了那拉氏,是啊,以前她只是几天用一次,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要闻,仿佛一日不闻就感觉不舒服似的。 那拉氏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阴沉的可怖,“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外,你还查到了什么?” “暂时没有,不过儿臣会去请更好的制香师,一定可以查出最后一味香料究竟是什么,在此之前,还请皇额娘暂时不要用此香。” “本宫知道。”那拉氏冷冷一笑道:“不必那么麻烦找什么制香师,本宫告诉你一个更简便的方法。” 弘时心中一喜,连忙道:“额娘请说!” “奇香阁的老板姓陈对不对?”待弘时点头后,她道:“让暗隼将此人抓起来,严刑拷问,本宫就不相信会问不出来。” 弘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容易打草惊蛇。” “惊蛇才好,本宫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弄出的什么静心香。”如此说着,那拉氏又道:“让暗隼手脚利落一些,省得顺天府查到咱们头上来。” 弘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瞒皇额娘,儿臣已经派了暗隼出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那拉氏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已经得到那个东西了吗?” “得到了一些,不过还不确定,但儿臣觉得还是早些做准备的好,若是得到更加确切的消息,也可以随时送过去。” 那拉氏沉吟片刻道:“你如今思虑之周全已是不比皇额娘弱,既然你决定这么做,皇额娘自然不会说什么,不过此事一定得小心再小心,不可有一丝疏忽,否则你我皆会惹来杀身之祸。” “儿臣省得。”如此应了一声后,弘时道:“奇香居那边,儿臣会派暗鹰去做,一有消息便入宫来告之皇额娘。” “好,总之万事小心,这种关键时候咱们输不得。”仔细叮咛了一句后,那拉氏有些疲惫地闭起了眼睛,弘时没有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天色在悄无声息中慢慢过去,许久,在太阳西下时,那拉氏睁开眼有些无力地道:“小宁子,还不去焚香?”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静心香来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愣了一下,小声道:“主子,您忘了刚才二阿哥的话?这香焚不得。” 被他这么一说,那拉氏亦想了起来,抚额叹道:“本宫这记性是越来越不行了,刚说的话一转眼就给忘记了,也罢,扶本宫去院中看看落日,许久没看了。” 小宁子不敢怠慢,扶了她来到院中,夕阳正在慢慢往下沉,待得全部沉没,只剩下一丝余晖的时候,那拉氏收回目光道:“小宁子,你说是这朝阳好看还是夕阳更美一些?” 天空中,有一群大雁争相着往南飞,远离越来越冷的北方,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再飞回来。 小宁子小心翼翼地道:“都说朝阳好看,但奴才倒是更喜欢落日一些,因为一旦日落,也就意味着月亮升起,可以看见另一种美景。” “是啊,落日之后就是另一种美景。”那拉氏颇有些感慨,但随即又变成一副冷凛的模样,“本宫与钮祜禄氏斗了二十多年,也该是时候分出胜负了。这场博弈,本宫绝对不会输给她。” 小宁子低头道:“从奴才跟随主子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主子绝对不会输。” 那拉氏露出一丝笑容,“你对本宫的忠心,本宫心里清楚,来日必许你一个谁都不及的锦绣前程,四喜那样根本不算什么!” 小宁子闻言激动不已,正要跪下谢恩,那拉氏抬手道:“行了,等到那一天再一起谢吧。” 在平静了数日后,顺天府突然接到一宗报案,说是奇香阁的陈老板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因为奇香阁负责宫中的贡香,顺天府尹不敢怠慢,命人四处搜寻,但都没有结果,最离奇的是,一般抓人皆是为了银钱,尤其是陈老板这样有身家的人,可陈家一直都没有收到过交付赎金的消息,陈老板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他们不知道的隐蔽之处,陈老板却是吃尽了苦头,遍体鳞伤,全身没有一处好皮肤,而站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弘时。 弘时随手拿起烧得通红的铁烙,漫然道:“姓陈的,你还是不肯说静心香的配方吗?” “小人说过,任何一种香料的配方都是立店的根本,绝对……啊!啊啊!”陈老板话音刚落,胸口就传来灼热的疼痛,一阵惨叫后顿时晕了过去,然下一刻就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也让他再次感受到胸口的痛楚以及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那种臭味。 弘时随手将铁烙搁在火炉中,蹲在他身前轻笑道:“陈老板,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样一味嘴硬下去,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本王不急,有的是时间与你慢慢玩,但你玩得起吗?” 弘时的笑容并不难看,甚至有些亲切,但陈老板眼中却充满了恐惧,他怎么也想不到将自己抓来并且变着法子折磨自己的,是这位看起来温文和雅的定亲王。这些天他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了,但没有止境的皮肉之苦,真的快要令她崩溃了。 陈老板忍着惧意道:“是不是我照实说了,你就真的放我走?” 弘时笑意一深,道:“这是本王早就应承过你的,可惜你不要,非要与本王做对,从而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说到这里,他一敛笑容用力钳住陈老板的下巴冷声道:“给本王一五一十的把静心香的配方说出来,还有那天钱莫多来找你是为了什么,若有一句虚言,本王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老板早已是怕了他,之所以一直硬撑到现在,是因为之前钱莫多的警告,可与无休止的折磨还有性命相比,警告这种东西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其实静心香的配方,小人确实不知道。”面弘时面色不善,他赶紧续道:“小人说的确实是实话,因为这香小人连看都看到过。” 弘时听出他不似谎言,沉声道:“继续说下去,越祥细越好。” “是。”陈老板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继续道:“有一回,钱总管突然来找小人,告诉小人有一家香粉店上贡了一种香粉,钱总管觉得极好,无奈那家香粉店没有上贡的资格,所以他琢磨着将这种香粉挂到小人名下,就说是小人的奇香阁上贡的。”他喘了口气续道:“原本这种事小人是万万不敢答应的,但钱总管亲自来找小人,又说了许多,小人不敢得罪,只能答应。而这香,便是静心香,所以您说小人怎么会知道此香的配方。” 弘时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钱莫多那天找你,就是让你闭紧嘴巴,不要说这件事?” “是,当初王爷来的时候,钱总管正躲在小人的暗间里,他之前交待小人绝对不可以说这件事,所以小人才斗胆骗了王爷。”说完这话,他大声哀求道:“王爷,小人知道的已经全说了,求您放小人回去,小人保证,一定不会吐露一个字,更不会供出王爷。” 弘时微微一笑,轻拍着他的脸道:“钱莫多让你不要吐露一个字,你却全与本王说了,你倒是说说,让本王如何相信你?” 陈老板感觉到弘时笑容背后的杀意,颤声道:“可是王爷答应过,只要小人说实话就会饶过小人一命,您……您是堂堂王爷,不能食言的。” “这个自然,本王饶你……但没说本王底下的人也会饶你。”随着这句话,暗鹰一刀刺进他胸口,身为暗卫其杀人手法自然是干脆俐落,陈老板没动几下就断气了,只是那眼睛一直大大的睁着,充满了不甘心。 他不知道,在他看到弘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弘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知道他这些事的人活着回去的。 弘时在出了这个位于京郊的园子后,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确认这个静心香背后隐藏了许多事,钱莫多只是一个明面上,在其背后,肯定隐藏着指使者。 而后宫之中,最恨皇额娘的,莫过于钮祜禄氏,很可能……很可能就是她!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煎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这静心香的害处在哪里,他暂时还未可知,且下一步该如何走,也得细细盘算才行,毕竟钱莫多还有钮祜禄氏都是宫里头的人,与这姓陈的不同,轻易动不得。 顺天府还在满城搜查陈老板,殊不知他早就变成了一具被草草掩埋的尸体,而陈老板失踪的事,也在几日后传到了凌若耳中,后者想了一会儿突然轻叹了起来,“看来,他是凶多吉少了。” 杨海好奇地道:“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凌若遥望着天边的浮云,幽幽道:“你想想,陈老板失踪前几天,谁去找过他?” 杨海不假思索地道:“钱总管还有……”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难受,“主子,您觉得陈老板的失踪与二阿哥有关?” “二阿哥既然对静心香上了心,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这一点本宫也料到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倒是本宫疏忽,害了陈老板的性命。” 见凌若神色忧伤,水秀安慰道:“主子也别想的这么坏,说不定二阿哥问完了事就将他给放回来了呢。” 杨海摇头道:“不会的,二阿哥与皇后娘娘虽非亲生母子,却是一个心肠,为了自己,杀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你别忘了他连四阿哥都想杀。” 凌若走到门边,扶着门框黯然道:“本宫说过会护陈老板周全,结果却是食言了,实在不该。” 杨海上前劝解道:“主子,您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想来陈老板也不会怪您的。” 凌若摇摇头没有说话,倒是水秀紧张地问道:“主子,二阿哥既然已经找陈老板动手了,那他下一步会不会找钱总管?还有,万一他猜到是您的话,水月可就危险了。” “本宫早前就嘱咐过水月,让她千万不要出宝亲王府。”凌若的话令水秀松了一口气,她与水月情同姐妹,对水月的安危自然尤为紧张。 杨海低头想了一会儿,忧声道:“主子,二阿哥既然发现了这件事,又抓走了陈老板,皇后断无不知之理,也就是说,她不会再用这静心香了,那咱们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 凌若冷笑道:“不会的,皇后用这香也有一段时间了,想要摆脱岂是简单之事,想必她现在已经深有体会了。” 凌若说的没错,那拉氏从没有一刻感觉像现在这么难熬过,体内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恨不得把皮肤挠开。在其耳边,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响着――点香,快些点香,只要点了香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那拉氏拼命忍住这个冲动,点香确实不会那么难受,但那仅仅只是饮鸠止渴,下一次还会这个样子。 “主子,您忍着些,很快就过去了。”小宁子紧张地看着一脸痛苦的那拉氏,他没有想到这香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只是几天没点罢了,主子就一天比一天难受,好几次甚至失去的理智,非要点香,他只能死命拦住。 “本宫……本宫一定要……要杀了钮祜禄氏这个贱……贱人,以报今日之恨!”这一句话,那拉氏说得断断续续,可见她现在忍受的是何等痛苦。 “只要二阿哥登上帝位,钮祜禄氏就是任您宰割的鱼肉!”此刻没有外人,小宁子也不必避着什么,“只是您现在千万要忍住!” 其实在不点静心香后,小宁子也感觉到一阵阵的难受,但他吸入的量要比那拉氏少许多,所以还能忍受得住。 那拉氏面庞扭曲地捂着脑袋道:“本宫……好难受,浑身都痒的……好难受!”下一刻,她闭紧双目厉声道:“香!小宁子,香!” 小宁子紧张地道:“主子,不能用香,继续用下去,您就真的摆脱不了那个香了。” 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们算计别人的份,没想到这一次,却反过来被凌若算计,且还算计的这么狠,静心香有上瘾的效果,一旦停用,就会让人感觉生不如死。 “可是本宫……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那拉氏捧着头,神色狰狞而可怕。 “主子,熬不下去您也要熬着,难道您想要受制于熹贵妃吗?”小宁子这句话令那拉氏眸中射出惊人的恨意,咬牙道:“不会,本宫绝不会输给钮祜禄氏的,绝不会!” 在说完后,上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好恨,自己居然会着了钮祜禄氏的道,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如此一直折腾了半个时辰后,身体里那种说不出的难受才慢慢退去,而那拉氏已经浑身湿透,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提不起一丝劲。 小宁子端水来绞了面巾递给她,那拉氏在拭去脸上的汗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面巾狠狠掼在地上,“钮祜禄氏,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主子,奴才听说有一种叫罂粟的植物,其果实有让人上瘾的功效,静心香里会不会就是加了这个东西?” 那拉氏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待得身子恢复了几分力气后,她一字一句道:“小宁子,扶本宫去承乾宫。” “主子……”小宁子不明白她这个时候过去是想要做什么,然刚说了两个字,那拉氏便冷声道:“不必多嘴,扶本宫过去就是了。” “嗻。”小宁子不敢多说,扶了那拉氏来到承乾宫,当他们踏进正殿时,凌若已是站在那里,朝其端然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一直到现在,那拉氏身子也没多少力气,但她依然将背挺得笔直,保持着与平时一样的仪态。那拉氏也不叫起,从桌上拿起凌若刚才放在桌上的东西,展开来看是一件玄黑的棉衣,上面针脚细密平整,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缝制的,只是才做了一半,“看这尺寸,应该是做给皇上的吧?” 凌若没有说话,直至那拉氏示意她起身后方才道:“是,臣妾闲来无事,便给皇上做件棉衣,等到天凉的时候正好能穿。” 那拉氏虚笑道:“熹贵妃对皇上果然用心,连本宫都有所不及。”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一报还一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论心思,该是臣妾不及娘娘才是。”说罢,她打量了那拉氏一眼道:“娘娘脸色苍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厉色,目光紧紧攫住凌若道:“不错,本宫近几日确实不舒服得紧,只是本宫因何不舒服,熹贵妃应该心知肚明。” 凌若一脸不解地道:“娘娘这话好生奇怪,臣妾如何会知晓?” 那拉氏上前一步,与凌若面对着面,阴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熹贵妃,静心香这一招你用得可真是高,连本宫都着了你的道,实在是好本事!” 待她说完后,凌若微微一笑道:“恕臣妾愚昧,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不必在装了,你与钱莫多联手骗本宫用静心香,从而让本宫在不知不觉中上瘾,难以摆脱,实在卑鄙。” “卑鄙?”凌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勾唇道:“论卑鄙,臣妾无论如何都极不上娘娘,因为娘娘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利用害人,可怜六阿哥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娘娘,这些年来,您害了那么多人,午夜梦回时,就没有不安吗?” “不必与本宫在这里说废话,本宫今日来,是要静心香的解药,你既能弄出这个东西来,想必也有法子解开。”说话的时候,那拉氏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再想起药性发作时的痛苦,那种折磨,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静心香……”凌若低低一笑道:“娘娘怕是找错人了,臣妾说过,不知道这件事。” 见她一再否认,那拉氏强捺着怒气道:“钮祜禄凌若,你以为这样否认就没事了吗?静心香根本就不是从奇香阁出来的,乃是钱莫多私自加到奇香阁上贡目录里的,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你做事,想必你也许了他不少好处,本宫听说钱莫多有一个考中举人的弟弟,才等了一年不到就补了一个七品县令,想必其中有你的功劳。若是钱莫多被捅了出来,你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 面对她这番话,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娘娘这是在威胁臣妾?” 那拉氏浮起一丝自得的笑容“本宫怎会做这样的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相信你也不希望本宫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说罢,她凑到凌若耳边呵气道:“就算皇上再宠你,也不会眼看着你用罂粟害人而不管。” “原来静心香里有罂粟吗?”凌若一脸惊讶的说着,“臣妾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自然也就帮不了娘娘了。” 那拉氏倏然沉下脸,阴声道:“你这是在逼本宫了?好,本宫这就是去告诉皇上,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说罢,她作势要走,还没迈步,耳边便传来凌若的声音,“且慢。” 呵,果然还是怕了,钮祜禄氏,你永远都斗不赢本宫,这辈子都要输! 那拉氏回过身来冷笑道:“熹贵妃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这件事吗?既是这样,又何必害怕本宫将此事告之皇上?” 凌若低一低头道:“娘娘误会了,臣妾唤住娘娘是有一件事要提醒娘娘。听闻奇香阁的陈老板在数日前失踪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见踪影,有人怀疑他已经死了。但为什么要害他性命,顺天府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这陈老板一向与人为善,从不结怨,怎会无故惹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里,那拉氏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而凌若的话尚在继续,“若是娘娘就这么将静心香的事情告诉皇上,钱莫多会不会有事臣妾不知道,但娘娘与……二阿哥就一定有事。” “你!”那拉氏从未像今日这么被动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样子,恨不得将凌若生吞了一般。 对此,凌若视若未见,盈盈笑道:“所以啊,娘娘去之前一定要想好,千万不要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 “有劳熹贵妃!”那拉氏咬牙吐出这五个字,原本她让弘时将陈老板抓起来,是为了问出真相,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束缚她手脚的绳子,实在是该死。 在那拉氏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传来凌若的声音,“臣妾有一句实话相告,不知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那拉氏停下脚步,冷冷吐出一个字来,“说!” “静心香……”这三个字成功令那拉氏转过头来,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解决静心香带来的烦恼更重要了,只是这么几日,都已经快要将她给折磨疯了。 凌若缓步上前,凑到那拉氏耳边轻声道:“静心香……没有解药!” “不可能!”那拉氏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激动地道:“任何药都有解药,静心香还有混在里面的罂粟也一定有!” “臣妾没有骗您,真的……真的没有,除非一直用下去,否则就只有忍着,一直一直的忍着,直至崩溃发疯!就像……你对付谨妃那样!” “贱人!”那拉氏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扬手便要打下去,小宁子大惊,这要是真打下去,可就麻烦了,他赶紧拉住那拉氏的手迭声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那拉氏亦知道自己不能动手,只是刚才想到以后自己日日都要受那样的折磨,一时间恨得失去了理智。她恨恨地放下手道:“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你错了,本宫不会输,永远都不会输。” 对此,凌若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淡然道:“那臣妾就拭目以待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会再怕那拉氏什么,要斗,就好好的斗下去吧,直至你死我活! 在那拉氏离去后,水秀小声道:“主子,罂粟……真的没有解药吗?” “没有,一旦成瘾,就无药可解,除非意志力够坚强,能够硬撑过去,否则就一辈子受此控制。” 杨海沉吟道:“皇后用静心香的时间并不长,说不定……” 凌若明白他的意思,叹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怎样,总算是为姐姐出了一口气。”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通风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想了想道:“主子,其实静心香里含有罂粟的事情皇后已经知道了,她若受不了这个苦,也可以去找来罂粟,不见得就非得要静心香。” “水月在制作静心香的时候,除了罂粟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只用罂粟的话,效果并不是那么明显。而且依皇后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制于任何人或者东西的。所以她不会用罂粟,只会用最激烈的方式摆脱控制。” 水秀有些不甘心地道:“若是这样由着她摆脱,岂非太便宜她了?” 凌若好笑地道:“那你待要怎样?毕竟才用了这么些日子,又不是一年两年的用,而且你刚才也看到皇后的脸色了,极为难看,想必不用静心香的日子,令她度日如年,要不然她怎么会放下身段来找本宫要解药。” 水秀点点头,道:“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宫里头的事暂时先搁一边吧,相信那拉氏如今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本宫如今倒是比较担心与准葛尔还有沙俄的那两场战争,为了这个,皇上每晚只睡一两个时辰。” “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上天一定会庇佑皇上的。”对于杨海的安慰,凌若也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眉宇间的担心始终挥之不去。 不论是她还是胤禛都不知道,在三十万大军出发前往边关准备与准葛尔作战之时,暗隼先一步到了准葛尔,并且见到了葛尔丹。 当年与允礼交手,葛尔丹被射穿了左耳,虽说后来止住了血,没有大碍,左耳却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 这几年来,他每天都会从镜中看到那个洞,而每看一次,他对大清的恨意就会深上一分。 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时机没到,不动则已,若是动了,就一定要夺下整个大清。这次,他派去大清的探子回禀说如今胤禛在大清全面推行什么摊丁入亩的新政,弄得各地不稳,许多人都人心惶惶。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契机,所以他决定在大清内局不稳之前,发动战争,为了有必胜的把握,他与同样对大清虎视眈眈的沙俄联手,从他们那里得到威力巨大的火器,并且约定一同开战,令大清疲于应付,至于得胜之后的利益,则互得一半。 这段时间,他凭借火器将岳忠祺打的节节败退,但岳忠祺颇有几分本事,一直到现在都死守城池,令他无法顺利攻下,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因为大清那边得到消息,必然会派兵前来支援,哪怕雅克萨那边被拖住了,以大清的实力,派个十几二十万的兵,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最好在此之前先攻下城池。 不过葛尔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大清人来见自己,真是稀奇得很,在将来人带进来后,发现是一个面目阴冷的男子。 葛尔丹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王?” 此人自是暗隼,他奉弘时之命日夜兼程赶到准葛尔,面对葛尔丹的问话,他抬手便要取出怀里的地图,站在葛尔丹旁边的巴顿见其有所动作,连忙喝止道:“住手,你想做什么?” 暗隼停下动作,但没有说话,倒是葛尔丹道:“巴顿,你去将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巴顿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取出暗隼怀里的东西,后者也不说什么,由着他拿到葛尔丹面前。 葛尔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地图,且在某个地方还画着一个圈,当下盯着暗隼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清集结三十万军队前来此处,你底下的虽然骁勇善战,又有沙俄提供的火器,但三十万大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旦对上了,输多赢少。而这地图中画圈的地方,是三十万大军会经过的地方,只要你们去那里埋伏,就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能杀得了多少人姑且不说,军心却是必定会被动摇,对你与你的军队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葛尔丹抓起地图仔细看了几眼,半信半疑地道:“这张地图你从何得来,又为什么要给本王,你可是大清人,没理由反过来帮本王?” “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总之这张地图是真的,若是错过了个好机会,你就等着一败涂地吧,至于怎么派人过去,就是你的事了,不过我可以指点你一句,尽量趁这段时间,夺下城池。”暗隼毫不客气的话语令葛尔丹脸皮抽搐不止,用力一拍桌案冷声道:“好狂的口气,单凭你一张口要本王如何信你,万一这是你大清的计,令本王上当又该如何?” “地图一定是真的,因为我家主子不希望大清打赢这场仗,至少现在不希望,若你执意不信的话也没办法。”说罢,暗隼不再多言,转身就走,葛尔丹不开口守在帐外的武士如何会让他离去,立刻抽刀拦住,暗隼停下脚步,回头盯着葛尔丹道:“你想杀我?” 葛尔丹自案后起身道:“自然不是,不过你难得来准葛尔一趟,应该多住些时日再走,也好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 暗隼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诳他,所以存心留下自己,这一点,来之前弘时也交待过,若真是避不了,就依葛尔丹的话在准葛尔停留一些日子,相信只要埋伏成功,葛尔丹就会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也会更加迫切的想要再合作。 “怎么了,不行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葛尔丹已是透出一丝杀意,只要暗隼说一个不字,就必死无疑,就算他武功再高又如何,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吗? 暗隼也不多想,干脆地道:“既然汗王盛情邀请,那我就在此叨扰数日了。” 在被带下去之前,暗隼突然又说了一句,“大清如今最紧缺的不是人而是粮草。” 面对暗隼意有所指的话,葛尔丹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研究起那张地图来,尤其是被圈起来的地方,离边关还有一段距离,若要埋伏的话,就一定得在他们到来之前夺下城池,否则根本过不去一步。可是岳忠祺守的跟只乌龟一样,令他无处下手。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攻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了一会儿,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用力一捶桌案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今夜准备进攻城池!” 巴顿一惊,道:“汗王,您真相信那人说的话吗?咱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万一这是大清设下的陷阱,那就麻烦了。” 葛尔丹阴声道:“此战许胜不许败,不管是不是计,本王都一定要去试试,而且有一句话他肯定没有骗本王,大清……确实缺极了粮草,只要能够掐断粮草,莫说是三十万大军,就算是八十万也没什么好怕的。” 葛尔丹正是因为确定这一点,才决定大胆一试,他实在迫不及待想要赢得这场胜利,然后一路攻进京城,将那个射穿了自己耳朵的男人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允礼……果亲王!他一定要亲手将其折磨至死! 当天夜里,岳忠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敲门的是他的亲兵,只见其急促地道:“将军,准葛尔攻城了,而且势头很猛,咱们……咱们有些挡不住了。” “什么?”岳忠祺立刻从床上起来往外奔去,自从开战以来,他睡觉从不卸铠甲,就是防着随时会出事,只是他没想到已经消停了一阵子的准葛尔会在夜里突然攻城,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 快步来到城头,果见下面遍布火把,借着火光他看到亲自在军中指挥的葛尔丹,后者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露出一个狰狞如鬼的笑容。 准葛尔的军队除了强攻城门外,还有人架云梯,沿着城墙往上爬,虽然士兵不断在射箭投石,但还是陆续有人上来,而这些人一旦上来后就会不顾生死,拼命撕杀,令守城压力极大。 但这还好说,可怕是大炮,葛尔丹似乎将所有大炮都给调了过来,每隔一段时间来上一发,整个城墙都感觉在抖,然后城墙处会留下一个坑。 “将军,准葛尔这次来了许多人还有火器,咱们怕是挡不住。”亲信有些胆怯地说着,从点燃的火把来看,下面军队的数量绝对超过守军数倍,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看样子这次是想一鼓作气攻下城来。 面对大炮,岳忠祺心里也有点发怵,暗骂葛尔丹不知发什么神经,在这个时候狠命攻城,再拖些日子等大军来援了就好了。但事情已经在眼皮子底下了,再想这些也没用,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许多将士已经开始出现畏惧之意。 想到这里,岳忠祺大喝道:“都给本将军镇定点,不就是几门大炮吗,还能怕了不成,忘了咱们上次是怎么打退他们的了吗?用火箭攻那些大炮,” 将士苦着脸道:“将军,这次他们将大炮架的很远,箭的射程不够,无法再像上次那样。” 这也是大炮轰了这么多下,城墙依然没倒的原因,否则若是近距离,这会儿功夫就算是再厚的城墙也给攻下来了。 岳忠祺咬牙道:“拿本将军的弓箭来!” 亲兵赶紧将弓箭取来交给他,岳忠祺瞄准其中一门大炮,拉满了大弓射出去,葛尔丹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并没有做什么,由着那枝箭射到大炮前。 前一次攻城时,岳忠祺就是这样瞄准已经点燃引线的大炮,将一枝火箭射进大炮口里,引动了里面的炮弹,令大炮生生炸了开来,毁了一门为数不多的大炮不说,连旁边的人也炸死了好几个。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持续攻城,只是与岳忠祺互相僵持着。 这一次,暗隼的出现迫使他做出今夜这个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城池,唯有如此,在对上那三十万人的时候,自己才有胜算。战争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他就博下所有赌这一局的胜负! 岳忠祺的臂力虽然比其他将士都好,但仍是没能像上次那样射中膛口,只是在旁边碰了一下便无力落在地上。 在岳忠祺脸色惨白的时候,巴顿亦在葛尔丹耳边道:“汗王,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炮弹就不够用了。” 葛尔丹扫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那几个炮弹,冷声道:“不够用也给本王继续打,今夜一定要攻进城!” 巴顿再次劝道:“可是这样咱们损失太大了,到了后面这些大炮就不能用了,红毛鬼子也不见得肯再给咱们补充。” 葛尔丹面无表情地道:“已经损失这么多了,剩下几个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举攻下城池,这样咱们才有打进京城的希望。” “可是……”巴顿待要再劝,葛尔丹已经道:“本王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在攻城战中,大炮的威胁比什么都可怕,岳忠祺之所以能守这么久,他自己的能力固然有用,但葛尔丹不敢随意动用大炮也是关键之一,他实在想不通葛尔丹今夜发什么疯,一发接着一发,好像非要把炮弹打光一般。 城墙在炮弹下,坑洞越来越多,令站在城门的人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岳忠祺虽然急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城头的将士尽量阻止他们攻城。 终于,在最后一发炮弹也射在满是坑洞的城墙上后,城墙终于支持不住,轰然倒下,于硝烟背后露出一个大洞来。 终于……还是被攻破了吗? 与岳忠祺犹如死灰一般的面色不同,葛尔丹精神震愤地一扬马刀,大声道:“准葛尔的勇士们,随本王冲进去,夺取整个中原!”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杀啊!” 看着纷纷从破洞中冲进来的准葛尔骑兵,岳忠祺亦抽出腰间的配刀,神色悲壮地道:“我们是大清的将士,背后是我们的国与家,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守住这里,不让这些夷人踏进一步!走,随我去杀敌!” “誓死守卫!誓死守卫!”将士亦纷纷举刀跟随他走下城墙,与准葛尔的士兵交战,但这一切终归是徒劳的,一旦城墙被攻破,面对数倍于自己甚至有火枪的敌人,他们再没有优势可言,这一仗的结果是注定的。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被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没能等到援军,也没能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当朝阳升起时,城中已没有几个大清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地死尸。 看着满地的尸体,葛尔丹面无表情,自从允礼夺走凌若并且伤了他之后,他的心肠就再没有了一丝慈悲,让这些人活着只会麻烦,倒不如全部杀光来的干净,而且他不想让任何人去京城通风报信,要打大清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巴顿押着一个年轻的大清士兵过来,“汗王,这人想要逃出去报信,被属下抓到了,该如何处置?” 葛尔丹睨了他一眼,凉声道:“还要本王教你吗?” 巴顿连忙低头答应,紧接着一刀狠狠捅在那人的心口上,当即就令他断了气,葛尔丹连看都不看一眼,阴声道:“抓到岳忠祺了吗?” 巴顿还没说,另一个人拖着被五花大绑的岳忠祺过来,拱手道:“汗王,属下抓住岳忠祺,这人可真能打,杀了咱们好多兄弟。” 葛尔丹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满身是血的岳忠祺面前道:“本王敬你是一条好汉又有统兵能力,若你肯投降,归顺本王,本王不止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还能给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呸!”岳忠祺吐出一口血沫子,厉声道:“你这个蛮夷之人,要杀便杀,要我投降于你,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葛尔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吐出四个字来,“冥顽不灵!” 岳忠祺死了,没有死在西北战乱里,却死在葛尔丹手中,若他知道昨夜葛尔丹之所以会疯狂攻城,杀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弘时通风报信,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总之,这座小城的一切都过来了,消息被死死封锁在城中,没有人活着出去,自然也就没人去报信,胤禛也好,已经上路的三十万大军也好,均都蒙在鼓里,等他们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 蒋英那张地图没有错,圈出来的那个地方正是三十万大军要经过的地方,葛尔丹事先埋伏在此,虽然不及他们人多,但攻势凌厉,行事狠辣,而这三十万大军又没有一个像样的统帅,毕竟按着兵部的安排,他们是要划归到岳忠祺部下去的,谁能想到,人还没有到边关,就已经遇到了准葛尔的骑兵,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许多人,虽然最后仗着人数优势,将他们逼退了去,但他们带来的粮草却被烧掉一大半,损失惨重。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满朝震惊,任谁都没有想到葛尔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大清地界设下埋伏,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大军会经过那里,这条路线只有胤禛与兵部几人知道,若不是巧合,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泄密。 在最初的震惊后,百官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岳忠祺所在的城池里,准葛尔大军越过了城池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不是岳忠祺叛变投降,就是他们已经战死。 这样的猜测没过多久就有了正确答案,被伏击后,大军重新收整,一路来到城中,但没等他们入城就遭到了袭击,无奈只能在外在扎营安顿,在一番侦查后,已可以确定,城中已经没有大清军队,换句话说,极可能全部被灭了。随后更是得到了证实,因为他们在城墙上看到岳忠祺的尸体,他被悬挂在那里受日晒雨淋,不能入土为安。 而他们自己的处境也极为艰难,死伤数万,只剩下二十几万不说,没一个像样的统领,且粮草被烧掉大半,若没有补给,他们撑不了多久,更不要说还有准葛尔虎视眈眈地盯着。 看着手中的奏折,胤禛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兵部几位尚书侍郎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上,不敢抬头,胤禛狠狠地将折子掼在他们面前,“你们自己看看,三十万大军,还没有正式打上一仗,就已经死伤了数万人,还连粮草也被烧了。朕倒想知道,究竟葛尔丹为何这么神通广大,连行军路线都知道,还不声不响的屠杀了整个守城。” “臣等该死。”兵部尚书惶恐地道:“但臣等可以保证,除了臣与二位侍郎还有宝亲王与五贝勒之外,再没有人看到过行军路线图,断然不可能泄露出去。” 胤禛冷眼盯着他道:“照你这么说,就是凑巧了?世间那有这么多巧合?而且以前就与葛尔丹交过手,这个人小心谨慎,没有一定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动手的,岳忠祺的才干朕是知道的,哪怕葛尔丹手上的大炮,他也不至于没有抵抗之力,除非火炮攻势太猛。” 一直没有出声的弘历站出来道:“皇阿玛,葛尔丹的大炮与火枪是沙俄给的,不说两国相距颇远,运输不便,就说沙俄与准葛尔本就是为了利益而形成的暂时结盟,沙俄不可能给他们大批火器,万一到头来,准葛尔拿着这些来对付他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所以儿臣猜测火器数量应该不多,葛尔丹一直没攻下城应该也是这个原因,而这次攻城应该动用的许多火炮与弹药,若没有一定把握,他没理由突然这么做。” 胤禛仔细听过后道:“你也觉得葛尔丹是知道大军行军路线后才会这么做的?” 弘历点头道:“是,儿臣确实有这个怀疑。” “那你觉得会是谁泄密?”胤禛一边说话一边在兵部尚书等人身上扫过,令后者们浑身发凉,他们实在觉得莫名其妙,明明一切都很谨慎,连兵部诸多官员都不知道,葛尔丹如何晓得。 弘历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儿臣暂时未曾可知,也不敢枉自揣测。” “这件事就交由你去查,若有泄密之人,一定要给朕揪出来。”这句话胤禛说得咬牙切齿,若真找出来,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待弘历领命下去后,胤禛环视众人一眼道:“好了,现在说说当务之急吧,岳忠祺已死,该派何人去统领大军,粮草之事又该如何解决。”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请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户部尚书第一个出声,“启禀皇上,臣等尚能筹到二十万石粮食,但在运输途中,必然会有损耗,待得送到边关时,怕是只能剩下十五万石左右。” “十五万石……”胤禛重复了一声摇头道:“这些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太多,能不能再调到更多的?” 户部尚书苦笑道:“臣已经将所有能用的全部都算在里面了,若是全国各地的粮食能早些征集上来,那应该就够用了。” 平常秋收的粮食等运到京城时,差不多要冬时了,而现在才九月,按着正常时间算,还有一两个月,在这种征战的时候,莫说一两个月,就是半个月都有可能影响战局,哪里有时间等。 “皇阿玛,行军打仗,儿臣经验不足帮不上忙,但儿臣在户部也有段时间了,不如就由儿臣负责催缴粮草,让各地尽快将粮草送到京城,以解燃眉之急。”说话的是弘昼,他清楚这两场战局,大清一场都输不起,必须得赢。 “也只能这样了,明日即刻去往各处催缴粮草,不得有误。”面对胤禛的吩咐,弘昼低头领命。 接下来,养心殿陷入一阵异样的静寂中,没有人说话,因为百官皆知,议论完粮草的事情后,接下来,便是大军的统帅人选,年羹尧死了,岳忠祺也死了,佛标则去了雅克萨,而余下能征善战的,便只有允祥,偏偏允祥疾病缠身,连上朝都成问题,如何统兵打仗。 至于其他人,能力或多或少有些不够,而且这场仗关系重大,只许胜不许败,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胤禛重重地咳嗽一声道:“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说话了,难道我们大清,就寻不到一个合适的领兵之人吗?” 在胤禛的压力下,几位大臣先后开口举荐了武将,也算颇有些能力,但都不及曾经的年羹尧以及允祥。 在胤禛脸色越发不善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愿意负责这次与准葛尔的征战,请皇上应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允礼,面对他的自荐,胤禛颇有些惊讶,因为允礼虽然能力出众,但他不曾带过兵,将这么多人交给他,合适吗? 见胤禛不说话,允礼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跪下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弟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皇上打一个大大的胜仗回来,请皇上相信臣弟!” 胤禛迟疑片刻道:“老十七,打仗非同儿戏,你以前从未接触过,真有这个信心吗?” 允礼低着头道:“皇上当知道臣不是一个浮夸之人,臣既敢站出来就有着一定的把握,请皇上相信臣。” 胤禛没说什么,只是细细思索着带兵的人选,各方斟酌下来,允礼无疑是最适合的,而且他清楚这个十七弟的性子,冷静沉着,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犹豫良久,他用力一拍雕刻精美的龙椅扶手,起身道:“好,老十七,朕就将那二十余万人的性命乃至大清的命运托付给你,记得你刚才的话,朕等着去京郊迎你!” 允礼郑重地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让准葛尔侵占我大清一分土地。因为这是先祖浴血打下来的江山,他们没资格踏上。” 胤禛走到允礼面前,示意他起身后道:“好!没有什么比这份心更重要。大军之前曾受过一次袭击,虽然损失不大,但终归不利军心,再加上准葛尔那边配有火炮与火枪,打起来更加艰难,所以你这一次去,朕会将火器营调派给你。” 允礼一惊,连忙道:“万万不可,火器营自设立以来,就一直是守卫京畿安全的,从来没有全营离开京城的事。”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除了火器营之外,还有步兵衙门、丰台大营和健锐营守卫京畿,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相反,你若是输了这场仗,京城就算有火器营也守不住。边关……才是至关紧要的,明白吗?” 面对胤禛这番话,允礼不再推辞“臣明白,臣一定不付皇上所托。” 胤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拍拍允礼的肩膀,这已是最好的言语与信任,除了允祥之外,他最为信任的兄弟也只有这个老十七了。 在散朝之后,允礼并没有离开,胤禛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还有事情要与朕说吗?” “是。”允礼嗫嚅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胤禛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莫要吞吞吐吐的,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听得他这话,允礼深吸一口气跪下道:“若臣这次能够得胜归来,能否求皇上一件事。”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以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允礼低声道:“臣不要皇上任何赏赐,只想为额娘再求一个太妃的名份,让她百年之后,可以入葬皇陵,伴随在皇阿玛身边。” “陈氏?”胤禛眸光一冷道:“朕已经允你所求,让她可以留在你府中颐养天年,她还不满足吗?” 面对胤禛不悦的语气,允礼连忙道:“启禀皇上,与额娘无关,是臣不忍心见整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额娘自十几岁时就入宫伴驾,直至皇阿玛殡天,她心中一直记挂着皇阿玛,从未忘记过,每每想到百年之后不能伴在皇阿玛身边就暗自垂泪,儿臣身为人子,实在不忍额娘如此痛苦,所以斗胆向皇上恳求,还请皇上开恩。” “陈氏之罪,你是知道的,她指使萍儿陷害皇后,乃是大罪,之前朕已经因为你之故网开一面。” 允礼痛声道:“臣知道,臣也知不该令皇上为难,但她毕竟是臣的额娘,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若眼看着额娘痛苦,臣却什么都不做,臣就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子孙。” 面对他的一再哀求,胤禛叹气道:“若朕不答应,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一直跪下去,逼迫朕答应?” 允礼低头道:“臣不敢,臣会在得胜归来后,再向皇上恳求。”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恳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长叹一声道:“罢了,她毕竟是你的额娘,就像你说的,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她有千错万错,也不能抵她生你养你的功劳。”顿一顿,他再次开口道:“朕答应你就是了,若你得胜归来,就特许用你之功弥补陈氏之过,让她重归太妃之位!” 允礼大喜过望,连忙磕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胤禛拉起他道:“好了,回去准备吧,朕会传令火器营立刻收拾动身,两日就应该就可以起程,为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一定要尽快赶到!” “臣明白。”允礼答应一声后,低头退了出去,而在踏出宫门的时候,意外看到弘历与弘昼等在那里,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上来,弘历先开口道:“十七叔,你真要去边关吗?” 允礼笑笑道:“你皇阿玛都已经答应了,哪里还有假。” “可是边关危险,我担心十七叔……”弘历话还没说完,便被允礼打断道:“担心什么,你皇阿玛可是连火器营都派给了十七叔,葛尔丹那些火枪火炮就算再利害,也不可能利害的过咱们的火器营。” 弘昼在一旁捏着拳头道:“十七叔说的对,一定可以打赢准葛尔,到时候十七叔一定要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进犯我大清!”说罢,他又道:“十七叔,我一定尽快将粮草给您运过去,您放心。” “有你办事,十七叔自然放心。”说到这里,他忽地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那个泄密之人,四阿哥,若真有这么个人,你一定要将他揪出来,否则再由着通风报信,就算咱们有再多的火器粮草也难赢。” 弘昼亦愁眉道:“上次就被他们烧掉了大部分粮草,若是这次再被烧了,那将士真要饿肚子了。” “十七叔,这件事我始终觉得很奇怪,为何这个人要去帮准葛尔?”弘历话音刚落,弘昼便冷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定是准葛尔那边许了他偌大的好处,令他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允礼道:“这自然是一个可能,另一个可能是准葛尔很早之前派来混迹在我们中间的奸细,你回去好好查查兵部的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十七叔,依你之见,会不会是兵部尚书还有左右侍郎,行军路线,除了我们二人也只有他们最清楚。” 面对弘历的询问,允礼摇头道:“这三人都在朝中多年,且几代在朝中为官,应该不会。” 弘历见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便道:“那我与弘昼立刻去兵部查其他官员,十七叔您保重,后日我定去送您。” 允礼微微一笑道:“行了,快去吧。” 弘历没有再多说,向允礼行了一礼后,与弘昼一起离去,而允礼亦回了果亲王府,入府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陈氏,恰好拂樱与孟氏都在,不知出了什么事,她正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至于孟氏则站在陈氏身边,眼中隐隐有几分得意。 允礼微微皱了一下眉,出声道:“额娘,出什么事了,为何拂樱她……” 陈氏冷哼一声,指着搁在桌上的一件暗紫云锦绣鹤纹的衣裳道:“你自己问问你这位嫡福晋做了什么,说什么亲手做了一件衣裳给我,结果呢,衣裳里竟有一枚长针,亏得孟氏眼尖,及时发现,否则真要是刺进身体里,只怕连性命也没有了。”说罢盯着拂樱道:“自你入这果亲王府以来,我自问不曾薄待过你,你为何如此狠毒,竟然想要我的性命!” 拂樱连连摇头,惶恐地道:“额娘息怒,媳妇绝对没有存过任何伤害额娘的心思,这件衣裳儿媳送来之前仔细检查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也不晓得这针是怎么来的。” 孟氏闻言捻起衣上的长针道:“这么长的一根针姐姐竟然没发现,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陈氏不理会她,看了允礼一眼道:“这是你的嫡福晋,你说说,该怎么处置。” 允礼望着一脸惊惶紧张的拂樱,对陈氏道:“额娘,拂樱对您一惯孝顺,礼数周全,而且性子温驯贤良,儿子相信她不会存什么不该的心思。” 陈氏脸色一沉,冷声道:“照你这么说,倒是额娘存心冤枉她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想来整件事只是一场误会,再说额娘也没受什么伤,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见他如此明显护着拂樱,陈氏越发不悦,冷声道:“照你这么说,非要等我受伤甚至是死了,才算出事是吗?”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陈氏已经挥手道:“行了,左右我也管不了你这位王爷,你爱怎样就怎样。” 允礼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拂樱与孟氏出去,等得屋中只剩下他与陈氏后,陈氏凉声道:“怎么了,留在这里是打算再帮你那位嫡福晋说好话吗?” “额娘误会了,儿子是有一件事要与额娘说。”允礼沉默了一会儿道:“后日,儿子就要去边关了,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额娘身边尽孝。” 陈氏蹙眉道:“边关?去那里做什么?” “岳忠祺已经死了,三十万大军群龙无首,皇上已经任命儿子为新的将军,后日便要起程。” 陈氏露出几许紧张之意,“边关之地,最是危险不过,就算是将军,稍一不甚也有可能丢了性命,皇上为何要让你去,你以前又没有带过兵,万一出事又该怎么办?”她絮絮的说着,到后面甚至起身道:“不行,我要去见皇上,问他为什么要让你带兵,难道他想要你的性命不成。” 允礼赶紧拉住她道:“额娘误会了,不是皇上之意,是儿子主动向皇上请缨的。” “你?”陈氏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盯着允礼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是额娘唯一的儿子,你是想要让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送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额娘,儿子不会有事的。”允礼用力握住她的手道:“儿子不止会活着回来,还会打赢这场仗,您相信儿子。” “打仗不是儿戏,你……唉,比你有经验的将领不少,你何必非要去凑这个热闹。”陈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当下道:“不行,还是不能让你去,额娘不管你是怎么与皇上说的,总之后天你绝对不可以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额娘怎么办。” 允礼紧一紧陈氏有些发凉的手道:“额娘,儿臣是一定要去边关的。”不等陈氏开口,他又道:“不止是为了大清为了皇上,也是为了额娘。” “为我?”面对陈氏的不解,允礼道:“儿子知道,额娘自从被夺了太妃身份后就一直难受得紧,更担心百年之后不能葬入皇陵。儿子曾答应过额娘,有生之年,一定要为额娘恢复身份,再次成为皇家人。刚才在朝上,儿子恳求皇上,若是可以打赢这场仗,就请他为额娘恢复身份!” 听得这话,陈氏激动的浑身发抖,紧张地道:“皇上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是,皇上答应了,所以哪怕是为了额娘,儿子都要去边关,去打赢这场仗。”面对他这番话,陈氏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极力阻止,而是在屋中来回走着,口中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许久,她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允礼道:“你当真有这样的信心,可以打赢这场仗?” 允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道:“是,儿臣一定会赢!” 陈氏缓缓点头,走到允礼面前,凝声道:“好!额娘相信你,额娘在这里等着你凯旋归来!” 之前她坚持反对,是因为允礼已经位极人臣,就算冒死打赢了这场仗对他也没有好处,可若是能够复她太妃身份便不一样了,这个诱惑令她无法拒绝,虽然还是担心允礼,却已经有了足够理由让允礼去冒这个险。 另一边,弘历与弘昼紧张地讨论着是何人泄的密,知晓行军路线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他与弘昼肯定是没泄露过,若是尚书与二位侍郎也没有的话,那就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路线还会自己长翅膀飞到准葛尔不成? 弘历一直想得头痛欲裂也没想出一个头绪来,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干脆道:“罢了,先用晚膳吧,用过后你就赶紧回去吧,明儿个一早还得去各处催粮呢,大军能不能赢,粮草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我知道,不过晚些睡不会有大碍。”弘昼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随后道:“倒是这泄愤密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丝头绪,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弘历神色坚定地道:“战场之上,没有巧合这种事,我更相信准葛尔那边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咱们一定要将这个揪出来,否则十七叔与大军都会有危险。” 这个时候,小郑子走了进来,恭谨地道:“王爷,贝勒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弘历正要答应,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弘昼好奇地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四哥,怎么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老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与你在研究大军行动路线的时候,有个人走了进来。” 弘昼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又怎么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而是命小郑子立刻去书房将地图拿来,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道:“我记得当初与你说的,正好就是这里。” “不错。”弘昼刚说了两个字,脸色瞬间变了,因为弘历指的地方正是大军遭伏之处,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 弘昼咬牙道:“四哥,我记得那个人,他叫蒋英,是兵部的员外郎。该死的混帐东西,居然吃里扒外,背叛大清,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弘历一把拉住他道:“不要鲁莽,如今只是咱们的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他到时候要是抵死不认,你能怎么办,严刑拷问吗?” “是又如何?他活该如此!”面对弘昼气愤的言语,弘历摇头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总之有了怀疑的人就可以了,余下的,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四哥……”弘昼还待要说,弘历已是道:“行了,四哥自有分寸,我虽不能去往边关,却可以利用蒋英助十七叔一臂之力。” “四哥,你是想将计就计,利用蒋英?”弘昼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相反,他的精力不下于弘历,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就算弘历不阻止,他也自会冷静下来。 弘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其中的意思弘昼又怎会不明白,“可惜我明日就要出京了,否则与四哥一起戏弄利用这个蒋英,真是想想就痛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已经长大了,该承担一些责任,而非一直躲在皇阿玛的羽翼下,皇阿玛……”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已经老了。” 弘昼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哀切,随着大战的接连打响,胤禛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只是这么几日功夫,便感觉他发间的银丝多了一些。 生老病死,最后一个字是最令人害怕的,可偏偏越害怕越是避不开,有时候想起来,真是悲哀得很。 “粮,我一定为皇阿玛筹到!”这是弘昼离开宝亲王府时说了最后一句话。 命运有时候很有趣,昔日胤禛为解黄河水患,与允祥两人四处筹银,时至今日,却是轮到弘昼去四处催粮,只是弘昼这一回的压力,比胤禛当年,只多不少,毕竟这关乎的已经不仅仅是几十万人的生死,而是大清的存亡。 两日时间转瞬即到,郊外,允礼一身铁甲戎装骑在马上,在他身后是装束整齐的火器营,大清的旗帜秋风中烈烈飞舞。 弘历亲手倒了一杯酒递给允礼,郑重道:“十七叔,这杯我敬您,待您得胜归来,我再与您好好喝一杯。”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亲自相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允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随即又有几位官员前来敬酒,皆是一一饮了,随后拱手道:“多谢几位大人特意来此相送,时辰不早,我该起程了。” “果亲王保重!”随着先后响起的话语,允礼一勒马腹正准备离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果亲王稍等!” 回头看去,只见一辆精巧的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人赫然就是杨海,刚才也是他喊的话,另有一些人骑在马上尾随在后面。 看到杨海赶车,允礼已是隐隐猜到了马车中人的身份,果然在停下马车后,杨海小跑来到他面前,“王爷,主子请您过去一叙。” 允礼点点头,下马走到马车前,拍袖跪下肃声道:“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车中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十七爷不必多礼,请起。”随着这句话,车门亦打开了稍许,令允礼可以看到坐在里面的凌若。 允礼在匆匆看了一眼后便低下了头,“臣没想到娘娘会过来。” “本宫从皇上那里知道了王爷领兵出征的消息,便央求皇上允许本宫过来一送,幸好是赶上了。” 允礼再次拱手道:“娘娘亲自相送,实在令臣受宠若惊。” 凌若微微一笑道:“这是应该的,当初若非你冒死相救,本宫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起来,你是本宫与嘉柔的恩人。” 允礼随之一笑道:“臣许久没有进宫了,不知昭庆公主可还好?” 凌若颔首道:“嘉柔很好,就是常问起你这位十七叔,或许是知道你救过她性命的事,一直都与你亲近得很。”顿一顿,她又道:“当初你就曾说过,若皇上要征讨准葛尔,你必请缨踏平准葛尔这个困扰我大清数十年的毒瘤。而今……这句话终于成真了。此去有多危险,不必本宫说你也知道,千万小心,不说胜负,但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面对凌若的关心,允礼是感激的,但同时他也是骄傲的,“臣回来时,必定是已经踏平了准葛尔!”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暗格中取出酒,在杯中倒满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允礼,“本宫在这里预祝十七爷马到功成。” “多谢娘娘!”在喝过杯中酒后,允礼再次向凌若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凌若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了两个字,与她同坐在马车中的水秀听清楚了,是“保重”二字。 允礼走了,带着火器营七千余人奔赴边关,与准葛尔交战,若是赢了,大清的压力会小许多,可以全力对付沙俄,但若是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没人敢去想,因为实在太可怕。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弘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即入宫与那拉氏说了这件事。最为碍事的火器营终于被调走了,接下来就是允祥,这个病秧子虽说不上朝了,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丰台大营,哪怕是被人抬着,也一定要去,使得丰台大营一直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难以彻底掌控,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允祥死,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此刻弘时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万一在掌控住丰台大营之前,允礼就得胜归来,那他就再没有机会了,他还没自大到以为凭借步兵衙门就可以掌控住京城。 一定得在这个时候,夺得一切才行,允礼……这个该死的绊脚石,真恨不得一刀杀了。 那拉氏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不要胡来,你皇阿玛对怡亲王有多紧张你是知道的,要是他出了事,只怕你还没动手,京城就已经变天了。” 那拉氏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神色更是异常憔悴,可见她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好。 “那咱们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吗?皇额娘,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大,儿臣担心……”弘时说到一半被那拉氏打断道:“这一点本宫何尝不知,但是那样做危险同样很大,咱们未必担得起,不过,你也没必要太担心,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由着他活又能活多久,耐心一些,越到紧要关头越是急不得。” 弘时低低应了一声道:“是,儿臣会耐心等下去了。对了,皇额娘,您身子可有好些了,儿臣之前找来的药有没有用处?” 一听到这个,那拉氏脸色抽搐不己,小宁子代为答道:“回二阿哥的话,没什么用处,每日药性发作的,主子都是痛苦难捱,不过从这几日来看,药性似乎过去了一些,没那么利害了。” 弘时担心地道:“皇额娘,您撑得住吗?” 那拉氏点头道:“放心,本宫一定会撑住,本宫可还要看着你坐在养心殿上接受百官跪拜。” 弘时愤愤道:“熹贵妃这样害皇额娘,待得儿臣事成之后,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那拉氏轻笑了起来,然表情却在这缕笑意中越发狰狞,“那样太便宜她了,本宫要让她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剁碎,唯有如此,才能消本宫心头之恨!” 又说了几句话后,那拉氏感觉身子一冷,紧接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麻痒从脚底开始,慢慢蔓延上来,她知道,又到了那个时候,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会感觉生不如死。幸好这样的感觉在慢慢减弱,否则她真要疯了。 那拉氏忍着体内的难受,加快语速道:“弘时,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妄动,好好稳固手中能用的力量,若有必要,就尽量拖长与准葛尔交战的时间,将允礼还有火器营都牢牢绑在前线。牢牢记着‘谋定而后动’这五个字,一旦到了那一步,就一定要赢,你与本宫都输不起。” “儿臣明白。”弘时注意到那拉氏额上的冷汗,紧张地道:“皇额娘,是不是开始不舒服了。” “是。不过你不必担心,本宫能撑……撑过去!”那拉氏快要止不住蔓延到全身的麻痒,她不愿让弘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咬牙道:“你……你出去!”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一定要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没有多说什么,依言退下,而在他离开后,小宁子立刻关了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在穿过宫院的是时候,弘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屋檐下望着自己,不是弘瞻又是谁? 他对这个所谓的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也知道那拉氏将他收下膝下不过是为了利用而已,然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弘瞻却“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拉住他的衣角道:“二哥,我想去看皇额娘,但孙墨不让我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每次那拉氏瘾性发作的时候,都会关在屋中,除了小宁子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去,弘瞻自然也不例外。 弘时打量了他一眼,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当下道:“你想知道吗?” 弘瞻赶紧道:“嗯,二哥你快告诉我。” “说有什么用,二哥带你去看就是了。”这般说着,弘时牵了弘瞻往大殿走去,在他们快走到殿门处时,孙墨赶紧上前小声道:“二阿哥,您知道主子有交待,不许人进去的,求您别让奴才难做。” 弘时挥手道:“行了,本王不会进去,只带弘瞻看一眼。” “可是……”孙墨刚说了两个字,弘时已经不耐烦地让他走开,无奈之下,只得退开,看着弘时推开一丝门缝让弘瞻看里面的情形。 弘瞻刚看了一会儿就害怕地直往后退,因为太过害怕,没站稳一下子坐倒在地,下一刻他慌张地拉住弘时袍角骇声道:“二哥,皇额娘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她的样子好可怕!为什么?” 弘时蹲下身,盯着弘瞻惊谎失措地道:“害怕吗?” 弘瞻连连点头,“嗯,皇额娘究竟怎么了,二哥,你快告诉我!” 弘时抚着他的脑袋道:“因为熹贵妃,是她将皇额娘害成这个样子的。” “熹贵妃?”这个名字令弘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真是她害的皇额娘吗?” “自然是真,难不成二哥会骗你吗?你啊,牢牢记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将来一定要为皇额娘报仇,知道吗?”既然火已经有了,那他就再加一把,让弘瞻牢牢记住对钮祜禄氏的恨,也让她成为皇额娘最好的棋子。 弘瞻正要点头,不知怎么一回事,竟然想起弘历与自己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沦为别人的工具。 然下一刻,他就用力将这句话甩出了脑海。皇额娘没有利用他,最可恨的人是熹贵妃,她害了额娘又来害皇额娘! 他捏紧小小的拳头道:“是,我知道了,将来我一定会为皇额娘报仇,不放过任何一个害过她的人。” “嗯,千万不要忘记任何一个害过我们的人,在这宫里头,你能相信的,唯有皇额娘与二哥,别人的话不要听也不要信。”在嘱咐完这句话后,弘时离开了坤宁宫。 他很清楚自己将弘瞻幼小的心灵扭曲成什么样,但这恰恰就是他要的,钮祜禄氏将皇额娘害成这个样子,他又怎能放过任何一个对付钮祜禄氏的机会。至于弘瞻会怎样,根本不在他考虑之中,或许应该说……弘瞻是死是活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已经走在一条回不了头的路上,而这一切都是皇阿玛与那个女人逼的,更不要说那个女人还在皇额娘用的香里面掺了罂粟,将皇额娘害得这样。 他要赢,他一定要赢,唯有赢了,才可以报复所有想要报复的人,让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带着这个念头,弘时回到王府,他则一踏进府邸,一个下人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着,弘时什么也没说,只快步往偏厅走去,一进去便看到一个人面带不安的坐在那里,一看到他进来,连忙道:“王爷,下官……” 弘时抬手打断他的话道:“尚书大人这样过来,不怕被人发现你与本王的关系吗?本王可是记得,你一直怕让人知道了你与那拉氏一族有关,更让多年前本王的外祖父对你的提携照料之恩。”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他听出弘时话中的不悦,赶紧收起几分急切,干笑道:“二阿哥说笑了,下官怎会是那样忘恩负义之人,要真是这样,之前二阿哥找下官帮忙,下官也不会一口答应了。” 当真是一口答应吗?弘时在心中冷笑,待得坐下后道:“既是这样,那尚书大人就说说吗,为何在这种时候过来?” 户部尚书清了一下嗓子,涩声道:“王爷之前不是让下官故意少报粮食吗?所以下官就将三十万方粮食报成了二十万方,皇上也没疑心,但这两天四阿哥一直来问粮食的事,下官担心他已经怀疑了,可是这件事被查出来,那……那就麻烦了。王爷,您可得赶紧想想办法啊。” 又是弘历,还真是哪里都有他! 弘昼暗自捏紧了双拳,不动声色地道:“在户部当差的不是弘昼吗,何时轮到他来过问了?” “王爷有所不知,之前皇上在朝堂上说过,因为如今军情紧急,所以让四阿哥除了原先所掌的刑部之外,其他几部的事情也多看着一些。”户部尚书越说越着急,“剩下那十万方粮食的记录,下官都收了起来,除了几个亲信之外,旁人都不晓得,但四阿哥若一直咬着不放,只怕早晚会被查出来。”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他才冒险来这里找弘时商量对策,一旦那件事被胤禛知道了,莫说杀头了,诛九族都不为过,他怎会不怕。 弘时安抚道:“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了,就算他真有疑心又如何,找到证据在说。总之该藏的东西千万藏好,嘴巴也闭严了,只要没证据,谁都奈何不了你。” “是是是。”户部尚书在一迭声答应后,小声道:“王爷,下官一直不明白为何您非要下官将粮食往少了报,双方交战,粮草自然越充份越好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粮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初弘时与他说这件事时,他原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因为实在太过严重,无奈弘时拿以前的事相胁,将他拿捏在手中,又许了不少好处,令他只能按他的话去做,只是这心里头着实不安得紧啊。 弘时把玩着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铜钱道:“这个你不必多问,总之本王自有安排,你只需照着本王的吩咐去做,那十万方粮食一定要藏住。” “可是五阿哥已经去各地催缴粮食了,相信很快就有新的粮食供应,到时候下官不管怎么做,都是藏不住的,也动不了什么手脚。” 弘时笑一笑道:“这个本王明白,他催缴到多少你只管照实记录,你能这样帮本王做事,本王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户部尚书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将憋了半天的话问出口,“王爷让下官掩藏起那些粮食,难道您不想果亲王打赢这场仗吗?”这一点,他着实想不明白,若允礼真的输掉了这场仗,任由葛尔丹攻到京城来,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好处,要说弘时是准葛尔的奸细,更是不可能的事,他可是当朝阿哥啊! “本王何时说过不想果亲王打赢?只是……”弘时用力捏紧铜钱,凉声道:“没必要这么快要赢。” 户部尚书听得一头雾水,但凡打仗,任何一方都希望尽快可以打赢,哪里还有人希望拖得久一些,实在不合情理。 不等他再问,弘时已是道:“行了,去做你的事吧,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总之往后少不了你的好息。” 见他下了逐客令,户部尚书只能无奈地离去,然不仅没有心安的感觉,反而比来时更加忐忑,总觉得会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他想要抽身,但从他答应弘时,将三十万石粮食私改成二十万方时,一切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不管是黑是白都只能继续走下去。 待得户部尚书走了之后,弘时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中,费扬古就会安置在这里。虽然一应照料都与以前一样,但费扬古的精神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毕竟家被抄,英格被斩,他一个老人如何受得住,待到后面更是经常昏迷,少有清醒的时候。 这次弘时去的时候,费扬古倒是清醒着,看到他进来,费力地张口,却是说出不话来,只有喉咙里含糊的声音。 弘时轻声劝道:“外祖父,您不必说什么,您要说的我都知道,您好好歇着,听我说就是了。”停顿片刻,他再次道:“英国公府被抄还有舅舅的事,是您最难过的事,舅舅的性命我是救不回来了,便您看着,很快……很快我便能解国公府的禁封了,到时候,那拉氏一族不止会像以前一样,还会成为大清最鼎盛,最无人可以企及的家族。” “唔……唔……”费扬古脸上出现异样的潮红与激动,死死盯着弘时,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我说的都是真的,很快……很快您就能看到了,并且让所有害过舅舅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所以您千万要撑住,撑着看到那一天。” 费扬古无法说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是将这句话听进去了,一定会撑到那一天。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下人走进来在王忠耳边说了几句的,后者在微一点头后走到弘时身边,小声道:“王爷,五阿哥已经到了河北地界。” 弘时微一点头,在走出小院后,道:“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王忠低声道:“是,全部都安排下去了,只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很好!”弘时把玩着一直握在手里的铜钱道:“那就……让他们动手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流露出残忍的笑意。兄弟,呵,他不需要,他需要的唯有一样东西,就是皇位! “奴才明白。”他迟疑了一下道:“王爷,真的要取五阿哥的性命吗?” 弘时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了,你不忍心?” 王忠连忙否认,随即道:“奴才是担心五阿哥一死,皇上会疑心到王爷,毕竟因为大军被偷袭一事,皇上已经怀疑兵部有内监,正派四阿哥追查。” 弘时不在意地笑着,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道:“对了,刚才有一句话本王忘了说,在刺杀弘昼的时候,记得要留下准葛尔人的痕迹,让他们以为是准葛尔那边派人做的。” 王忠很快会过意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道:“王爷运筹帷幄,实在是高明。”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做事吧。”待得王忠离去后,弘时将手里的铜钱抛向空中,随即掉落在青石地上,古来都有用铜钱占卜吉凶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弘时却没有去看它,只是随意地踏过铜钱,他不需要,因为他一定会赢!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令大清输了这场仗,他并不担心,毕竟大清还是有底蕴的,若真是倾巢而出,就算是两仗一起打,也不会输。这也是他敢于在这种时候暗中破坏的原因。泄露行军路线,被烧了粮草,甚至岳忠祺死了,都不要紧,只要他完成大业就会倾尽全力对付准葛尔,准葛尔休想入主中原。 所有一切皆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就在弘昼到河北的第三天,突然遇到一群黑衣人袭击,这些人武功高强,招式狠辣,招招要他的性命,幸好出京的时候,四哥调了诸多好手给他,才让他逃过一劫,但那些人也死的没剩下几个了,事后发现一把遗留下来的兵刃,检查后发现竟是准葛尔那边惯用的弯刀。 “贝勒爷,属下怀疑,那些人应该是准葛尔派来的刺客,不知为何他们知道贝勒爷在这里催粮,想要趁此机会刺杀贝勒爷。” 面对下属的禀报,弘昼先是震怒,随即又升起重重疑问,“我来这里才三天,准葛尔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还派人来刺杀我?只说这里距离边关就不是三天能来回的,除非……”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布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属猜到他的意思,接过话道:“准葛尔早就派了人混迹在大清,所以才能这么快刺杀贝勒爷。” “只有这个可能了。”弘昼抚着下巴想了一下会儿道:“我立刻写一封奏折,你呈送入京给皇阿玛,请皇阿玛派精锐侍卫来。在此期间,我先去此地的知府衙门避一避,他们就算再大胆,想必也不敢潜进衙门刺杀。另外我再写一封信,你交给宝亲王,这次的事情,我怀疑与之前行军路线泄露有关,让宝亲王想办法追查一下。” 在一切交待下去后,弘昼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准葛尔竟然已经布置的如此周全了吗?不止在朝中安插奸细窃取行军路线图,还派士兵混迹在寻常百姓中。而他最担心的是,除了这些人之外,究竟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准葛尔又准备了多少后手。 当这封信送到弘历手中时,后者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可怕,准葛尔似乎已经渗透到大清的各个角落里,令他们防不胜防。京城、河北;朝堂、民间,他们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葛尔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弘历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蒋英,这也是唯一能够抓到的线索,一定不可以错过。 在经过一夜的无眠后,弘历决定加快对蒋英动手,否则由着这样下去,后面不知还会出什么样的事。 早朝上,胤禛没有提及弘昼遇刺的事,唯独面目阴沉的可怕,而在下朝后,弘历明显感觉到京城的警戒森严了许多,到处可见巡逻的官兵,显然胤禛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可怕。 待得到了兵部后,弘历看了一会儿案卷后,趁人不注意,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张地图取了出来,然后展开摊在桌案上,随后道:“小郑子,去将蒋英叫来,就说本王找不到随大军一道去的车马、甲械记录册子,让他来帮本王找找。”说罢,又叮咛道:“记着,小心言辞,不要让蒋英起疑。” “奴才会仔细的。”说罢,小郑子低头离去,过不多时,他带着蒋英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道:“蒋大人您快些走吧,王爷刚才已经有些发火了,要是再耽搁了,奴才非得挨训不可。” 蒋英答应之余好奇地道:“王爷为何突然要翻查那些东西?” “奴才只是一个下人,如何知晓王爷的心思,总之王爷怎么说,奴才照做就是了,谁让咱们只是一个奴才呢。” 见小郑子一脸哀色,蒋英随口安慰了几句,心里则想着弘历这么做的用意,他相信弘历不会无缘无故翻看这些,难不成……那些车马、甲械有古怪?” 如此想着,他已是随小郑子进到了屋中,不等他行礼,弘历已是迫不及待地道:“赶紧的,帮本王将记载有车马、甲械的册子找出来,本王急着要用。” 蒋英连忙道:“王爷您别急,下官这就帮您找,只要在这屋子里头就一定丢不了。” 弘历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过去找找。” 蒋英答应一声,帮着弘历一起四下翻找,找了一会儿后他来到桌案前,无意中看见摊在上面的一副地图,上面画着一条显著的红线,起点是京城,终点……是与准葛尔交界的地方,难不成这是果亲王率领火器营所走的路线?想到这里,蒋英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条红线上,发现果然没有之前三十万大军经过的地点,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之前的路线图。 这个时候,弘历“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急急忙忙将那张地图给收起来,口中道:“不是让你帮着找册子吗,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这地图可不是你能看的。” 蒋英正要说话,突然眼尖地看到一本册子,赶紧拿起来递给弘历道:“王爷您看,册子不就在这里吗?想必是刚才被地图遮到了,所以您才没发现。” 弘历接过一看果然如此,拍着额头道:“本王真是粗心,居然连这也给找漏了,幸好你心细。” 蒋英赔笑道:“下官也是凑巧,若是王爷没别的吩咐,下官先行退下了。” “行了,你去吧。”说话的时候,弘历一直紧紧捏着那副地图,一副唯恐被人看到的样子。 就在蒋英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弘历突然叫住他,疑声道:“蒋大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蒋英心中一紧,回过身恭敬地道:“下官愚昧,不知王爷指的是什么?” 弘历冷笑一声道:“别与本王装傻,刚才摊在桌上的地图,你看到了多少?” 果然是为了这事!蒋英紧张地思索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当时急着找您要的册子,至于地图,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隐约记得上面好像画了一条红线,但具体是个什么走向,下官实在没看清。”不等弘历说话,他故意问道:“王爷,那究竟是一张什么地图,很重要吗?”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走到他面前,半信半疑地道:“你果真没有看清楚?” 蒋英低了头道:“下官怎敢欺骗王爷,确实是没看仔细,王爷,那地图……” 不等他把话说完,弘历抬手道:“既然没看清就算了,另外,记着本王一句话,若是想安安稳稳待在兵部,出去后就不要乱说,否则本王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弘历声音阴冷低沉,令蒋英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强装镇定地道:“下官根本就没看清,又怎会去胡说,再说下官从来不是一个嚼舌的人。” 弘历点点头,待得蒋英出去后,他朝小郑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蒋英……弘历随手将地图扔在桌上,这是他用来诱蒋英上钩的一张假地图,蒋英应该能猜到与十七叔行军有关,若他真与准葛尔勾结,一定会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只要一路跟踪,就必定能发现端倪。 (cqs!)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蒋英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尾巴,他一路上都在想那张地图的事,自从上次他将那个三十万大军经过的地方泄露给弘时后,边关就接连传回消息,准葛尔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攻破守城,还进兵伏击大军经过的地方,烧了大部分粮草。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件事与弘时有关了,不然准葛尔绝对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但他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弘时这个皇阿哥为什么要私通敌国,这对他可没任何好处,实在是说不通。 他也曾寻机会问过弘时,但弘时并不告诉他,只是警告他闭紧嘴巴,不要去外面乱说,因为一旦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他是绝对脱不了关系的。同时,弘时让他继续盯着兵部那边,一旦发现什么,立刻来告诉他。 如今,他有了果亲王行军的路线,正好借此问弘时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般想着,蒋英故意让车夫满京城的绕圈子,一直绕到黄昏时分方才在一间茶楼前停了下来,喝了一盏茶后又再次让车次绕了大半个京城,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方才悄悄来到了定亲王府的后门,而在他被引入王府后,一个隐蔽在暗处的身影亦悄然离去。 蒋英见到弘时的时候,他正在雕一个玉佛,这是他被夺了差事后,随意学的,因为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上面,所以哪怕学了一年,手艺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弘时将初见轮廓的玉佛搁在桌上后,道:“这个时候来见本王,是不是查到果亲王去准葛尔的路线了。” 蒋英压下心中的紧张道:“是,下官确实查到了,但在此之前,还请王爷如实告诉下官,您想要做什么,是不是也要与之前一样,将路线泄露给准葛尔知道?” 弘时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该你问的事少问。” 只是随意的一眼,却令蒋英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压力,他用力捏紧扶手,唯有如此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下官一直听从王爷的吩咐,王爷说什么下官就做什么……” “也包括拿果亲王行军路线威胁本王吗?”弘时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堵的蒋英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道:“下官并不愿这么做,但下官至少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不是一直盲目的做事。” 弘时抿了一口茶,漫然道:“本王能够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很重要,关乎着本王的性命,但具体的实在不能说,若你不愿相信本王,那也由着你,本王不会勉强,不过本王原先说过的话,你也就当没听过吧。”他是指许蒋英加官晋爵的事。 蒋英没想到弘时口风这么紧,无奈地道:“王爷,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不相信下官对您的忠心吗?” 对于他的话,弘时只是一笑置之,端起茶道:“王忠,替本王送蒋大人出去。” 王忠一惊,瞅着弘时小声道:“王爷,那果亲王那边的行军路线……” “蒋大人不愿说,本王又怎好勉强,送客。”由始至终,弘时都不曾看过蒋英一眼。 王忠摸不透弘时的心思,只得依着他的话,对尴尬不己的蒋英道:“蒋大人请!” 蒋英原是想趁机威胁弘时说出实情,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可要他就这么走了,又着实不甘心。毕竟若是这么退去,他与弘时就算是彻底决裂了,将来弘时若一直是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万一一朝得势,那自己可就…… 在王忠又一次催促后,他猛然跪在弘时面前,朝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用力抽了几个巴掌后道:“下官鬼迷心窃,不知好歹,冒犯王爷,还请王爷看在下官对王爷还算忠心的份上,饶过下官这一次。” 弘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漠然盯着他,蒋英感觉到他的目光,又使劲往自己脸上抽着,待得两边变的又红又肿后,弘时方才温言道:“蒋大人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蒋英心中一松,赶紧叩谢,待得起身后,他立刻殷勤地道:“今日下官在替四阿哥找记录车马、甲械册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放在桌案上的一幅地图,上面有一条从京城到边关的路线,与之前大军行进的那条有所不同,下官猜测应该就是果亲王的路线。虽然四阿哥很快将地图收起,但下官还是将之记了下来。” “很好!”弘时露出一丝笑意,命王忠去拿地图来,让蒋英凭着记忆将那条路线画了出来。 与此同时,小郑子亦将跟踪所见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弘历,待得知蒋英竟是去找弘时后,弘历吃惊不己,因为他一直猜测蒋英若真是那个泄密人,那就是与准葛尔奸细勾结,谁都可能是那个奸细,唯独弘时不可能,因为他是大清的皇子,准葛尔不过是蛮夷之地,能许出什么令当朝皇子也动心的条件,当真是奇怪。 弘历喃喃道:“奇怪,弘时帮着准葛尔刺探大清军情,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小郑子在旁边接话道:“王爷,奴才知道二阿哥最看重的莫过皇位,是不是准葛尔那边许了他,若是可以打赢这场仗,就推他为王?” 弘历嗤然一笑道:“你是这么以为的?” 小郑子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如实道:“除此之外,奴才实在想不到二阿哥帮着准葛尔的原因。” 弘历走到窗前,望着黑沉的天色缓缓道:“若说弘时是一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野狼,那么准葛尔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若他们攻下了大清,你觉得他们会再吐出来给弘时?” 小郑子愣了一会儿道:“或许……或许二阿哥急于得到皇位,没想的这么深远。” 弘历摇头道:“千万别小看了我这位二哥,这是我与他几番争斗后得出的结论,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定也能想到。” “那奴才就真想不明白了。”在停顿片刻后,小郑子低声道:“王爷,这件事是不是该立刻禀报皇上?否则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影响到十七爷作战,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再次伏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王知道。”说完这句话,弘历不再出声,直至翌日上朝,因为两边大战,再加上岳忠祺战死一事,这段时间以来,朝中气氛异常凝重,让人感觉连喘息都是困难的。 下朝后,弘历留了下来,胤禛命四喜将殿门关起后,沉声道:“你是否有话要与朕说?” 弘历拱手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已经大致知道准葛尔是如何知道三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的。” 听得这话,胤禛神色一震,连忙道:“快说,是何人向准葛尔通风报信。” 弘历当即将对蒋英的怀疑还有试探说了一遍,最后道:“其实一直到现在儿臣都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但蒋英看到儿臣故意放在那里的假地图后就立刻去见了二哥,当中必然有问题。另外,当初儿臣与弘昼在一起研究大军行军路线时,蒋英也恰好进来过,紧接着大军就被伏击了,儿臣相信当中一定有所关联。” “弘时……”胤禛万万想不到此事会与弘时有关,一时间皱头紧皱,难以舒展,好一会儿方道:“还查到是什么?” 弘历低头道:“没有,或许连对二哥的猜测都不一定是真的,但事关大清安危,儿臣赌不起,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向皇阿玛禀告,由皇阿玛圣裁。” 胤禛负手在殿中缓步踱着,良久后道:“此事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弘时与蒋英两边,朕都会派人盯着,直至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为止。” “儿臣明白。”弘历应声之余,忽地想起一件事来,“皇阿玛,您说弘昼在河北地界遇刺一事,会不会也与这桩事情有关?” 胤禛轻咳一声道:“这一切朕都心里有数,另外,你将那条假路线画下来,朕有用处。” 弘历不明白胤禛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不敢多问,借着四喜取来的地图还有文房四宝,将那条路线细细的绘了出来,在他搁下笔后,耳边再次传来胤禛的声音,“你退下吧。” “是。”见胤禛不欲多多,弘历只得依言退下,而在他走后,胤禛取过那张地图细细看着,一边看一边却是叹息不止。 弘时啊弘时,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究竟想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朕已经给过你不少机会了,若你始终执迷不悟,那就唯有…… 弘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出现了致命的失误,仍在那里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并且派人将蒋英交给自己的那张地图带去准葛尔交给葛尔丹。 自从埋伏得手后,葛尔丹已经确认暗隼带来的消息是真实的,虽然他很好奇究竟是何人在暗中襄助,他帮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暗隼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只是告诉他,只要他相信,以后消息还会源源不绝的来,令他做到真正的“料敌先机”。 准葛尔不是一个蠢人,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这件事情背后肯定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在利用他。但那又如何,别人可以利用他,他又何尝不可以反过来利用。 所以,在第二张地图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就将暗隼给放了,并且派出巴顿带领数千精兵,在最适合埋伏的地方设伏,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在一天的等待后,迎来了看似毫无防备的允礼一行人,然在巴顿带人冲出去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原本应该惊慌失措的大清军队居然无比冷静,且在他们冲过去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手里的枪。 巴顿一怔,但旋即就用更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他早就知道这次伏击的是火器营,当中数千人有枪,但仅仅有枪是没有用的,必须得填装子弹才行,他们举枪,想必也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只要别给他们装弹的时间,绝对可以杀个片甲不留。 听说领头的那个人是大清皇帝新派来的大将,若是能够连他也杀了,那原先到的那二十几万军队就依然会陷在群龙无首的困局中,将他们打败是迟早的事。一下子损失三十万军队再加一整个火器营,就算是大清恐怕也撑不住。 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巴顿带着数千精兵很快冲到了近前,而这个时候,清军也扣动了手里的火枪。 “呯呯呯!”上千柄火枪同时开火,枪声接连响起,巴顿反应倒是快,在第一下枪声响起的时候,立刻趴在地上,避开密集的枪雨。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些人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不说,连后面的人也接连中枪,几千人,愣是没有一个接近大清军队三丈的范围内。 巴顿趴在地上大叫道:“全部都给我趴下,他们装弹需要时间,到时候我们就能杀过去了。” 巴顿的话给了那些想要转身逃离的人一些信心,纷纷趴倒在地躲避着枪雨。而事实也正如巴顿说的,枪声渐渐停了下来,那些大清军开始填装子弹,巴顿冲着剩下的一千多人大吼一声道:“就是现在,快冲!” 允礼骑在马背上,面对这一幕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看巴顿等人的目光极为冰冷,简直……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他们距离允礼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近到只剩下一两丈,而站在前面的大清军还没有装完弹,看起来除了抽刀厮杀之外,似乎再没有办法,至少巴顿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一直站在后面没什么动作的大清军队突然举起手里的火枪,然后站在前排的毫不犹豫地蹲下,露出那一杆杆黑黝黝的火枪。 巴顿心里升起比刚才更加不安的感觉,他刚才没看到后面的军队开枪,一开始以为是他们没有装填子弹,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故意不开枪,等着……等着……下一次攻击。 想到这里,巴顿忙不迭大叫道:“快趴下,快!”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 缝制棉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知道你关心朕的身子,可是最近那么多事,朕如何能够早歇,放心吧,没事的,等允礼和佛标他们打赢了,朕就好好歇养一阵,这总行了吧。”说话间,一点冰凉落在胤禛脸上,抬头看去,只见小小的雪花在空中盘旋落下。 凌若亦看到了满天飘舞的雪花,感慨道:“才十一月就下雪,看来这个冬天不会太好过。”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来,紧张地道:“皇上,两处大军可都备足了棉衣?他们皆位于苦寒之地,只怕会比咱们这里更冷。” 胤禛神色凝重地道:“棉衣是早早派发了,但数量并不够,差不多还缺了一半,兵部那边已经让人在赶制了,但全部做好,至少也要到等下个月。” “下个月……”凌若喃喃重复了一句后,摇头道:“下个月赶制完成,然后再送去,等真正送到将士手中的时候,只怕就要一月了,到时候许多将士都会被活活冻死的。” 胤禛点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兵部已经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在日夜赶制了,但终归人手有限。毕竟,谁都没想到一打就是两场仗,且还是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开始的。” 凌若也明白兵部的为难之处,在一时间应付两场这么大的战役,根本就是超负荷了,委实不能再说什么。思索片刻,她道:“皇上,不如让宫庭裁作去兵部帮着一起缝制棉衣,另外臣妾也可以一起帮着做,左右臣妾如今除了陪皇上批阅折子,照顾一下嘉柔之外,就再没什么事了。” 胤禛断然拒绝道:“不行,缝制棉衣很是辛苦,一坐就是一整天,你如何受得了,不过宫庭裁作的事,倒是可以,朕晚些就下旨让他们去兵部。” 凌若轻言道:“只是坐着拿拿针线罢了,能辛苦到哪里去。”见胤禛要说话,她道:“皇上能否先听臣妾把话说完?” 在胤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后,凌若道:“这两场仗,并不仅仅是皇上或是那几十万军士的仗,它是所有大清子民的仗,赢了,从此盛世太平;输了,或许这个世间再没有大清国。臣妾是大清的子民,理应为大清尽一份心力,还请皇上应允。”说到最后一句,她屈膝跪下去,不等双膝及地,一双温暖的手已是拉住她,“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朕还有什么理由不允,好,朕答应你就是了,另外,那些宫人能用的也都用起来,早一日做完这些冬衣,就能够少冻死一个人。” “臣妾明白,臣妾会去安排。”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所有宫庭裁作皆去了兵部帮忙,另外兵部也送了一部分缝制冬衣的面料与棉花进宫,凌若让杨海拿了一部分送去辛者库,让他们的宫人缝制,还有一些则送去内务府,让钱莫多安排空闲一些的宫人做事,剩下的则由她自己与几个宫人缝制。 刘氏自去了辛者库后,双手就日日泡在冷水之中,夏时还好一些,无非也就是辛苦罢了,可到了冬天,那就成了一种折磨,每次洗着洗着,手就麻木了,连动一下也难,可监工一看到她停下洗衣的动作,不由分说就是一鞭子抽过来,她不能反抗,否则会挨得更多,只能咬牙用两只冻僵的手继续搓洗着衣裳,到如今,她双手早已经长满了冻疮,晚上睡觉时都不敢将手放在被中,否则一旦热了,就痒的恨不得将双手给剁下来,海棠也与她一样,唯一支持她们撑下去的,就是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 这一日,她与海棠洗完了所有衣裳,抚着僵了一天的腰正要去睡觉时,宋嬷嬷板着一张脸,将一大堆料子与棉花扔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从现在开始,你们除了洗衣裳之外,还要缝制这些给远征将士穿的冬衣,缝制好了才许睡觉。” 静默了一会儿后,一个人小声道:“嬷嬷,我们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睡觉,再缝制这些冬衣,岂不是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了,而且……这并不是我们的活。” 宋嬷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拿着鞭子的监工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头,随即走到刚才说话那人的身边,挥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站在她旁边的人皆是有多远躲多远,唯恐被沾染到。虽然那人很快就痛呼讨饶,但鞭子还是一下接着一下,直至将她抽得奄奄一息才方停下。 宋嬷嬷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宫人,冷声道:“这里是辛者库,不是可以由着你们讨价还价的地方,我也不是在与你们商量,听清楚了吗?” 宫人低低地应着,没有一个人再敢说一个不字,就在宋嬷嬷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嬷嬷,为将士缝制冬衣,应是兵部的事,为何要让咱们来做?” 宋嬷嬷回头看到一张惊慌害怕的脸,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认得这张脸,是随刘氏一起被贬来辛者库的海棠。 海棠很怕这个宋嬷嬷,看到她望过来,双腿直发抖,刚才那些话根本不是她想问,而是刘氏逼着她问的,希望宋嬷嬷不会对待刚才那个人一样对待她,否则真是要去掉半条命了。 海棠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现,宋嬷嬷在看了一眼后,便道:“想必其他人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罢了,我就告诉你们吧。如今前线正在打仗,天气寒冷,兵部赶不及冬衣,要知道晚一天就可能冻死许多人;熹贵妃娘娘知道后,怜惜那些士兵,所以让宫里头帮着一道赶至冬衣,这件事,也算是一桩功德了,你们都动作快些,知道了吗?” 其实凌若是让她适当减少一些辛者库宫人这段时间的劳作,将时间抽出来缝制棉衣,但宋嬷嬷一心想在凌若面前多表现一些,自然是往死里压榨他们,左右辛者库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钮祜禄氏……又是她!刘氏恨恨攥紧满是冻疮的双手,她将自己害的被贬到辛者库不说,如今还要弄出这些事来,分明就是想要自己死,而她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博得一个好听的名声,实在该死!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 讨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她不会死的,她要活着出去,活着出去报复所有害过她的人,绝对不会让钮祜禄氏如意的。 刘氏心里疯狂地重复着这句话,良久她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取过布匹与棉布,用溃烂红肿的双手一针一线缝制着,只是那眼神一直冰冷的可怕,连海棠都不敢与之对视。 发生在辛者库的一切,凌若并不知道,自从兵部将东西送过来后,她与水秀几个人就一直在低头缝制冬衣,至于杨海他们不会针线的,则担起了宫里的大小事情。 雍正七年的第一场雪,足足下了两天,等到天色放霁的时候,地上已是积了厚厚一层,杨海领着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用力扫着,以免滑了人,扫雪是一件极费力气的活,这样大冷的天儿,他们却扫出了一身汗。 正要歇息,杨海看到戴佳氏站在宫门处,赶紧迎上去道:“奴才给成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戴佳氏客气地道:“起来吧,你家主子可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主子正在暖阁里,奴才这就给您去通报。”杨海话里透着一丝疑惑,因为往日里戴佳氏过来,最多带两个宫人,今日却是足足带了七八个,这是要做什么? 戴佳氏摆手道:“不用了,本宫也不是第一次来承乾宫,自己去见贵妃娘娘就是了,你继续做你的事。” 自从瓜尔佳氏出事后,她经常来承乾宫,与凌若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一些,也不像以前那么拘礼了。 杨海答应一声,退到一边,看着戴佳氏与她带来的那些宫人进去。 戴佳氏进了暖阁后,朝正在缝制棉衣的凌若屈膝行礼,后者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道:“这冰天雪地的,成妃怎么过来了?” 戴佳氏低头道:“臣妾听说娘娘在帮着出征的将士缝制棉衣,臣妾左右也没什么事,便想过来帮些忙,还有这八个宫女,虽说针线功夫说不上多好,但做几件棉衣应该还是可以的,臣妾想着要不这些日子就跟着娘娘,您说好不好?” 凌若明白戴佳氏的意思,微笑道:“成妃能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将宫人都遣到本宫这里来,日常起居侍候可怎么办?” 戴佳氏不以为意地道:“不是还有好些个太监在吗,他们自会侍候。”在取了针线坐下后,她有些嗔怪道:“这样的事情娘娘也不叫上臣妾,可是将臣妾当外人吗?” “怎么会。”凌若取过剪子将手中已经不足一尺长的线剪断,待得重新穿了线后,道:“只是有些事情,本宫愿意去做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去做。听闻……就这几天功夫,宫里头已经有人对本宫有意见了。” 戴佳氏犹豫片刻道:“别人如何臣妾不知道,但臣妾一定会支持娘娘,臣妾在皇上身边浑浑噩噩几十年,一直到最近,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待臣妾好的。” 凌若微微一笑道:“不妨与你说句实说,谨妃当时帮你,未必就没有存了私心,这些日子你帮着照顾谨妃,也算是还了她当初救你出冷宫的恩情,至于本宫,并无恩于你,你不必帮本宫做什么。” “不,不管谨妃当时出于什么原因帮臣妾,都是她让臣妾得到了重生,这份恩情,臣妾永远不会忘记,也不是臣妾做任何事能抵消的,至于这次……”戴佳氏微笑道:“臣妾并不是想帮娘娘,而是臣妾也想为大清尽一分尽力,还请娘娘给臣妾一个机会。” 戴佳氏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但听起来特别入耳,或许她不够聪明,不够有心思,却也绝对不是那种两面三刀,阳奉阴违之人。 如此想着,凌若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温暖,“你既然与本宫有着一样的心思,本宫又怎会不给你机会,正好,这里还有许多棉布与棉花,你与你的人帮着一起做吧,这段时间,怕是有的辛苦了。” 戴佳氏心中一喜,连忙道:“能够救边关将士的性命,臣妾就是再辛苦也值得。” 之后几日,戴佳氏每天清晨都会来承乾宫与凌若一起做棉衣,晚上则常常等到三更过后才回去,至于那八个宫女则是一直留在承乾宫,有她们这样日以继夜的赶制,堆在承乾宫的棉布棉花很快就用的差不多了。 在又缝完一件后,戴佳氏揉着僵硬的脖子道:“娘娘,剩下的东西算着应该就只够做三四件棉衣了,得让兵部那边再送些过来。” “本宫已经让人传话给兵部那边了,应该很快会送来。”说着,凌若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揉脖子的戴佳氏道:“成妃若是觉得累的话,今日早些回去歇息,等明日再过来。” 戴佳氏摇头道:“臣妾没事,再说等这些棉衣全部做完送出去后,臣妾想怎么休息都行,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多做一些。” 凌若笑道:“皇上若是知道你有这番心意,一定很高兴。” “一切都是臣妾该做的。”说着戴佳氏取过水秀裁好的布料再次缝制了起来,有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杨海进来道:“启禀主子,月福晋在外求见。” 凌若蹙一蹙眉,有些惊讶地道:“瑕月?” 杨海低头道:“是,正是月福晋。” 她来做什么?侧福晋虽说也有权入宫,但除了年节之外,在没有奉召的情况下,侧福晋一般是不会入宫的。带着这个疑惑,凌若示意杨海带她进来。 瑕月带着阿罗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福寿安康。”阿罗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袱,不知装的是什么。 凌若放下手里的针线,淡然道:“起来吧,怎么突然进宫来了?莫不是专门来给本宫请安吧?” 在向戴佳氏施过礼后,瑕月起身道:“回额娘的话,儿臣知道额娘为了边关将士缺少棉衣一事,操劳费心,甚至不顾辛苦,亲自缝制棉衣,儿臣身为晚辈理当为额娘分忧解劳,所以儿臣在这些天也做了几件棉衣,不过儿臣针线功夫不好,还请额娘莫要见笑。” (cqs!) 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 敲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她这句话,阿罗解开包袱,取出棉衣呈到凌若面前,凌若取过一件仔细看了一番后道:“针脚细密均匀,袖子长短一致,若说这样还不算好的话,那本宫做的可就连入眼都算不上了。” 瑕月低头轻笑道:“额娘谬赞了,既然额娘觉得还能过得去,那回去后儿臣再做几件,也算是为边关将士尽一份心力了。” 凌若搁下手中的衣裳,笑意轻浅地道:“想为边关将士尽一份心力自然是好的,但问题是……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瑕月面有不解地道:“这个自然,儿臣不明白额娘为何要这么问?” 凌若拍一拍手道:“很简单,宝亲王府内,会针线的不止你一个,明玉会,永璜的额娘会,还有许多人都会,你若真是想尽份心力,为何不让他们帮着一起做?非得要由你一人做,若是让阖府上下都跟着一道缝制棉衣的话,莫说是两件,就算是二十件也有了,你说是不是?” 瑕月的脸色因为她这句话而有些难看,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额娘您知道,儿臣只是一个侧福晋,哪有资格使唤嫡福晋,就算是永璜的额娘如今也是与儿臣平起平坐的侧福晋,且她又要照顾永璜,儿臣实在不太好意思相烦。” “那其他人,包括府里头的下人也不好意思相烦吗?”凌若毫不客气地戳着她话中的漏洞,令瑕月脸色越发难看。 凌若凉声道:“永璜的额娘姑且不说,明玉本宫却是清楚的,她虽是嫡福晋,却最是善心不过,若知道缝制棉衣是为了帮助边关将士度过寒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这一点不止本宫知道,你也是清楚的,可你就是不告诉她,为什么?无非就是想讨好本宫,要不然这些棉衣大可以直接送去兵部,何必眼巴巴地送到本宫这里来,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瑕月没想到一过来就被凌若把她的心思全给揭穿了,杵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跪下道:“儿臣知错,求额娘恕罪。” “瑕月,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本宫也不说太多,总之弘历如今既然已经承认你是他的侧福晋,那你就好好做你的侧福晋,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但若还有什么别的心思,本宫劝你还是趁早忘了的好。明白吗?” “儿臣明白,多谢额娘提醒。”瑕月含泪道:“其实儿臣真的只是想讨好亲近额娘,并没有存什么坏的心思,儿臣回去后,一定让全府上下都帮着做棉衣,真正的为边关将士,为大清尽一分心力,请额娘再相信儿臣一次。” 凌若微一点头道:“好,这两件棉衣本宫收下了,至于其他的,做好后直接送去兵部就行了,无需再送到本宫这里来。” 瑕月连连点头道:“是,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依额娘的吩咐去做。” “明白就好,你退下吧。”在瑕月恭敬地离开承乾宫后,戴佳氏轻笑道:“她一门心思来讨好娘娘,结果却挨了顿训,心里头不知该多郁闷了。” 凌若随口道:“本宫最讨厌言不对心之人,偏偏她自己要撞到枪口上来,少不得要敲打一番。” 戴佳氏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您真的打算让那拉瑕月待在四阿哥身边吗,臣妾怕她居心不良啊!”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说呢,臣妾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像她姑姑,也有些像曾经害过臣妾的舒穆禄氏,都是心机深沉,让人猜不透的那种人。”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道:“与这种人打交道,很危险。” 凌若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不过她曾帮过弘历,做为交换,弘历许过她一个承诺,就是她可以留在宝亲王府做她的侧福晋,本宫也不好过多干涉。” 戴佳氏忧声道:“就怕她不会甘心只做一个侧福晋。” “不论她甘不甘心,都只能是一个侧福晋,本宫刚才那番敲打,应该能让她安份一阵子。”说到此处,凌若忽地再次叹道:“其实说句实话,她比明玉更适合当嫡福晋,明玉耳根子软,性子也过于温柔。这样的人可以做一个贤妻良母,却绝对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嫡福晋,因为她压不住底下人蠢蠢欲动的野心,就像以前的皇后,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戴佳氏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跟着叹了口气道:“但是娘娘您绝不会让瑕月做嫡福晋,谁让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哪怕她们现在互不往来,形同决裂,也不能不防着一些。臣妾现在倒是担心,她会不会害明玉。” “有本宫与弘历在,她不敢动那样的心思。”说到此处,凌若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若她真动了,本宫不介意送她一程。” 凌若会疼惜明玉,会疼惜拂樱,因为她们皆是心思纯真的人,而瑕月不是,她的功利心太强,报复心也太强,为了她自己,为了达到某个目的,甚至连阿玛都可以出卖,踩着亲生父亲的尸骨上位,换句话说,在瑕月心里,谁都是可以拿来出卖的,只要对自己有利。 而今因为弘历的许诺,她容忍瑕月,但若是瑕月踩过了线,又或许说想要对弘历不利,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动手除去。 凌若这番心思,瑕月是不知晓的,就算是知晓了她也无可奈何,在出了承乾宫后,她就沉着脸一言不发,阿罗不时看向她,眸中充满了担忧,待得坐上马车上,阿罗终于忍不住道:“格格,熹贵妃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她一向……” 瑕月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一向都不喜欢我是吗?” 阿罗有些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熹贵妃对您成见已深,怕是您做什么都没用的,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当着成妃娘娘的面那么说您,一点面子也不给。” 说到这个,瑕月脸色阵阵抽搐,良久方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现在才认输,言之过早。不过这一切往后再说,现在要紧的是那些棉衣。”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 全京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微微一惊,道:“格格,您真打算让全府上下的人都做棉衣吗?” 瑕月斜睨了她一眼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阿罗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担心格格您,府里头虽然人不算多,但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到时候怕是会出来许多言语,对格格您不利。” “不,你错了。”瑕月诡异地一笑,“若那些人真出了言语,不利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其实说到底,棉衣这件事,熹贵妃也好,王爷也好,都是乐见其成的,做的越多他们越高兴。若府中有人在这件事上诸多言语,并且传到王爷耳中,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做棉衣这件事讨好凌若这件事,她并没有做错,只是她不该为了急于表现,独自揽在身上,如今被凌若这么一训,她倒是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阿罗恍然道:“奴婢明白了,格格真是好计策。” “好计策?这还远远说不上。”瑕月倚着车厢漫然道:“既然要做了,就索性将这件事做大一些。” “做大一些?”阿罗茫然地重复这句话,“格格不是已经打算让全府都一起做棉衣了吗?还要如何大?” 瑕月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令阿罗半天回不过神的话来,“全京城如何?” 瑕月并不是信口开河,回府中与明玉说了让全府上下一起帮着缝制棉衣的事后,便向她请求出府,说想去相识的府邸说说,让他们也帮着一起缝制,越早一刻将棉衣缝制好,边关将士就能越早穿到。他们为大清拼死战斗已是很可怜,怎可让他们再因寒冷而失去性命。 她这番话令明玉大为感动,当即便要与她一起去各家府邸游说,但瑕月说她身为嫡福晋不该这样抛头露面,很可能惹来非议,还是一切由她出面为好。 明玉对她一向信任,不止没有任何怀疑,还对她颇为怜惜,怕她万一被人拒绝,或是吃了闭门羹可如何是好。 对此,瑕月只是淡然笑道:“嫡福晋不必担心妾身,就算真被人拒绝了也没什么,只要尽了力,不负自己的良心便足够了。” “都说了让你私底下不要叫我嫡福晋。”明玉握一握她的手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去吧,府中的事我会安排妥当,棉布与棉花我也会让人去兵部取。” “那就麻烦姐姐了。”说完这句话后,瑕月带着阿罗出了王府,以前她还住在英国公府时,跟着英格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虽然过了这么久,还有她曾出卖英格的事,多少有些不合适再见,但为了做成她想做的事,就算再尴尬再艰难她都会去做。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不曾相识的王府宅邸也要去,瑕月乘着马车在外面转了大半日,一直到天快黑了方才出去,虽说去了七八家,但肯答应的唯有两家,余下的要不推说人不在,要不就顾左右而言它,不接她那个话。 就如凌若所说,瑕月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没有一味纠结,而是在第二日再去了那些不答应的府邸,并与之说了利害关系,始终那些人都在朝堂为官,有哪一个不想在胤禛面前博个好印象,而且无非就是让府中女眷与丫头做一些针线活罢了,碍不了什么事,所以在瑕月一番叙说之后,终于是松口答应了。 如此一连跑了三天,瑕月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府邸几乎跑了个遍,虽说费了许多口舌,但终归是将他们一一说服了,就连弘昼府邸都去了,在得知她来意后,弘昼什么也没说,只命人立刻去兵部领了料子与棉花来缝制棉衣。 唯一没进去的,也就只剩下定亲王府了,在又一次经过时,阿罗道:“格格,定王府这边,您真的不进去?” 瑕月透过车帘看了一眼略显寂静的定亲王府,漠然道:“若是我不知道王爷与定王爷有过节,可能还会进去,但既是知道了,就实在不宜进去,再说二阿哥失势一事,可说是因我而起,你觉得他会有好脸色对我?” 阿罗点头道:“这倒也是,奴婢只是觉得少了这一家,格格这次的事看着便缺了一份完美。” 瑕月不在意地拍拍手道:“世间事哪里有那么多完美,差不多便行了,赶紧回府吧,若是我就这样闲着不做,那就真真是要惹闲话了。” 阿罗闷闷地道:“明明这件事与格格无关,格格却劳心又劳力,也不知道王爷与熹贵妃会不会承格格的好。” 瑕月替她将髻上的一枝银簪子扶正,轻笑道:“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放心吧,这件事弄的这么大,早晚会传到他们耳中,到时候不承也得承。” 阿罗摇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怕到时候又换来熹贵妃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可就真不值了。”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别多说了。”说完这句,瑕月闭目养神,阿罗也只得闭口不语。 瑕月这番奔走,在半个月后见到了成果,各处府邸分别将做好的棉衣交到了兵部,其中又以宝亲王府最多,足足做了七百余件,最少的则做了一百多件,令人意外的是定亲王府竟然也派人送来五百余件棉衣,加起来总共有两万件之多,再加上宫里头,还有兵部自己的,在十二月初时终于凑足了十万件,兵部尚书奏禀胤禛之后,立刻派人将棉衣送去关边,粗摸算着十二月底之前肯定能够送到,这可是比预期的足足早了一个月,换句话说,可以替将士抵挡最寒冷的那段时间。 能有这样的结果,胤禛无疑是最欢喜的,下令嘉奖兵部之余,亦知道了瑕月在当中所做的努力,虽然对于弘历这位侧福晋,他也说不上多喜欢,但一事归一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做的很出色,没理由不嘉奖,只是她已贵为侧福晋,在位份上无法再晋,所以胤禛在一番思绪后,特意赐下封号“娴”,以示尊荣。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不公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各王候府邸中,侧福晋少则一人,多则数人,但能得皇帝赐下封号者,却唯独她一人。一时之间,风光无限,隐隐有将明玉也压下去之势,至于府中另一位侧福晋,就算生下了弘历的长子,也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这位娴福晋,真是利害。”这是凌若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戴佳氏就在旁边,道:“原以为娘娘上次那番话能令她消停一些,没想到反而做的更多更过份,还骗来一个偌大的名声。臣妾真不明白,娘娘为什么不阻止皇上赐封号一事,只要娘娘开口,皇上一定会听的。” 凌若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份事她并没有做错,甚至可以说是做的很好,既然这样,本宫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戴佳氏摇头道:“可娘娘心中清楚,她做这些根本不是真心为边关将士,而是为了她自己。” 凌若揭开水秀刚刚沏好的茶,茶叶在里面舒展沉浮,“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分的太清楚的,好比这茶,你固然能够将里面的茶叶挑出来,但茶的香气、精华已经混在了水里,又如何能分开。不管那拉瑕月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都不能说她错,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的自是有理,臣妾只是担心她这次得了甜头后,会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妄想坐上嫡福晋的位置,她的心机,可是比四阿哥的嫡福晋多多了。” 凌若眸光一冷,淡然道:“本宫说过,她若真动了不该的心思,本宫不介意送她一程,只要本宫活着,这句话就一直有效。” 既然凌若这么说了,戴佳氏自不会再多话,若不是这段时间她与凌若的关系亲近了几分,上面那些话她根本不会说。 杨海进来道:“主子,娴福晋在外求见,主子可要见她?” 凌若随手搁下茶盏道:“让她进来吧,正好本宫也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嗻。”随着这声答应,杨海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瑕月带着阿罗出现在凌若视线中。 凌若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棉衣已经交付给兵部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给本宫看的?” 瑕月有些惶恐地道:“其实儿臣这次来,是专程来谢谢额娘的,上次要不是额娘点拨,儿臣也不会恍然大悟,知道该怎么做才是真正为大清尽一份心力。” “谢谢就不必了,不过这次的事你确实做的很好。”话音一顿,凌若转头吩咐道:“安儿,去将本宫放在枕边的紫玉如意拿来给娴福晋。” 瑕月面上一喜,随即化为更大的惶恐,“这些事都是儿臣该做的,再说皇阿玛已经赏了儿臣许多,实不敢再受额娘的礼。” “皇上归皇上,本宫归本宫,你尽管收下就是了。”说话间,安儿已经将雕刻有福禄寿的紫玉如意取来,瑕月双手接过后,又连连谢恩。 待得坐下后,瑕月揉着有些凉的双手,不解地道:“额娘,如今天气这么寒冷,您为何不生炭取暖?是不是内务府没有送炭来,要不儿臣这就去催催?” 戴佳氏含笑道:“内务府怎敢怠慢,是贵妃娘娘下令这个冬天都不生炭取暖。” 瑕月听得一阵糊涂,“这是为何?又不生炭又不烧地龙,万一要是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凌若淡然道:“哪里有这么娇贵,若真是冷,多穿几件衣裳也就是了,虽说棉衣送过去了,但这两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银子更不知道要多几何,本宫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省一些用度。” 瑕月一脸感动地道:“额娘实在用心良苦,儿臣回去后立刻就与嫡福晋说去,看府中能不能也尽量少一些用度。” 凌若颔首道:“你有这份心思,还知道与明玉商量着办,自是好的,看来本宫上次那番话,你倒是真记在心里了。” 瑕月恭敬地低头道:“额娘教诲,儿臣从不敢忘,儿臣只盼以后可以多一些机会聆听额娘教诲。” 凌若笑一笑道:“你一向聪慧伶俐,并不需要本宫多教什么,再说要说的,在上一次已经全部都说了。”不等瑕月再开口,她已是道:“好了,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一直到退出承乾宫,瑕月都保持着恭敬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一直到登上候在宫外的马车,方才幽幽一叹。 阿罗奇怪地道:“格格,怎么了?”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觉得今日熹贵妃待我如何?” 阿罗有些兴奋地道:“说不上好,但看着比上一次客气了许多,想来应该是主子劝说京城各大府邸一起帮着缝制棉衣的事打动了熹贵妃,这对主子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假以时日,熹贵妃一定会……”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不会的,她永远不会对我改观,哪怕我做的再好再出色,在她心中也是比不过富察明玉的。” 阿罗连忙道:“怎么了,熹贵妃的态度明明就有所改变了,格格您别总想不好的事。” 瑕月冷笑道:“不是我多想,而是事实,刚才她让我离开前,说过‘该说的上次都说了’,这句话你也听到了。” 阿罗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道:“是啊,但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瑕月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好好做你的侧福晋,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但若还有什么别的心思,本宫劝你还是趁早忘了的好。这是她上次说过的话,这次同样还是那个意思。”说到此处,瑕月忍不住激动起来,尖声道:“也就是说,在她心里,我只能是一个侧福晋,一辈子都只能比人低一头。为了得到今日的地位,我出卖了阿玛;讨好她,我拉下脸挨家挨户去求那些人,让他们帮着一起缝制冬衣,说的喉咙都哑了,结果就得到一个封号一柄玉如意;富察明玉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却可以稳稳做着嫡福晋的位置,不公平,这个世道太不公平。” 阿罗心疼地道:“格格,奴婢知道您受了许多委屈,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还是别想太多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探望允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激动地道:“我没办法不去想。娴福晋,呵呵,真是好听,但说到底还不是一个侧福晋,什么都没有变过,什么都没有……”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眼睛却是红了。 阿罗用力握紧她的手道:“格格,有些事情是越想越痛苦,但您换个角度想想,至少比刚入王府时好多了,那个时候,王爷可是连正眼都不看您,哪怕非要说话也是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如今虽说王爷歇在您院中的日子不多,但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四日,且时不时会让管家送些东西过来,就说上次送来的胭脂吧,奴婢听说连嫡福晋那边都没有呢。” 被她这么一说,瑕月心情总算是好些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安慰人了?” “奴婢可没安慰您,都是实话呢,将来您若是能再生下一位阿哥,不说取嫡福晋而代之,至少可与她平起平坐。”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王爷上次说我用了那个胭脂之后,脸色特别好看,待会儿回去后,你让管事的再多送些胭脂过来。” 阿罗抿唇笑道:“是,奴婢知道,保证格格到时候一定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瑕月终于笑了出来,点着阿罗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居然拿我来开玩笑,实在该打。” 阿罗心疼地道:“奴婢哪敢,奴婢是一心盼着格格好,盼着您早些生下阿哥,有阿哥傍身,您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了。” 瑕月用力握紧双手冷声道:“放心吧,我不会一直屈于人下的,熹贵妃刚进潜邸的时候,只是一个格格,如今不是一样做到贵妃的高位,连皇后都拿她无可奈何,说她是这紫禁城的无冕之后,一点都不为过。” 说到这个,阿罗倒是想起一事来,“格格,您两次入宫,都不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这样好吗?” 瑕月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去做什么,我出卖了阿玛,害得他被斩首示众,那拉氏一族也算是彻底没落了,姑姑心里早就恨死我了,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再说我若是去了,熹贵妃心里会怎么想,王爷心里又会怎么想?” “这倒也是,可这样一来,格格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您这样撑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好辛苦的,自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 阿罗用力点头道:“嗯,奴婢会一直陪在格格身边,生死不离。” 瑕月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握紧阿罗的手,身边能够依靠的人,也只剩下阿罗了…… 她没有富察明玉那么幸运,得到了弘历的真心,熹贵妃的认可,但是她不会输的,终有一日,她要成为弘历心中最重的那一个! 但是,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富察明玉,什么不用做,便可以拥有如此多的东西,而她却只能靠自己。 就在棉衣运往边关后不久,弘昼也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万石粮食,余下的粮食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陆续运到京城。 这对于胤禛等人而言,固然是一个好消息,对于弘时来说,却是苦恼不已,之前伏击失败的事已经令他很烦恼,之后那拉瑕月又四处找人,帮着一道缝制给边关将士的棉衣,虽然没有找到他府上来,但若是其他府邸都出了力,唯独他没有,传到皇阿玛耳中可不好听,所以他让王忠去兵部领了一些棉衣与棉花过来,日夜赶制了五百余件。 棉衣提早一个月送去也就不说了,如今弘昼还筹到了粮食回来,若是粮草充足,只怕与准葛尔的战事拖不了多久。 可恶,若是允祥死了,他就可以立刻动手,不需要这样无休止的拖下去,偏偏这个十三叔明明病的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可就是不死,令他的计划只能一延再延。 在烦恼地走了几圈后,弘时忽地停下脚步道:“王忠,备马车,本王要去怡亲王府。” 王忠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小声道:“王爷,您不会是想对怡亲王做什么吧?不可以啊,上次皇后娘娘也说过,若是对怡亲王动手,皇上很可能疑心到您的,那样子可就前功尽弃了。” “本王何时这样说过。”弘时露出一丝冷笑,“十三叔病了这么久,本王这个做侄子的,理应过去看看。” 见他这样说了,王忠自不会再多言,立刻出去备马车,载着弘时来到怡亲王府,弘时在暖阁里见到了躺在软榻上的允祥,冬日透过窗子洒在他异常苍白的脸上,似乎能看到皮肤下的青筋, 弘时拱手道:“见过十三叔,自从十三叔病了之后,弘时一直未来看望,实在不该,不知道十三叔可有好些了?” 允祥抬手道:“还是老样子,能好到哪里去,不过你能来看本王,真是让本王有些意外,坐下吧。” “多谢十三叔。”弘时刚一坐下便有下人端了茶过来,抿了一口后,他扬眉道:“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呢,年初的时候,我那里也得了一些,不过前几个月就已经喝完了。” “你喜欢便带一些回去,左右皇上赏了许多,本王也喝不完。”允祥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弘时道:“本王听说,你现在没有在朝中任差,闲赋在家?” 弘时苦笑道:“想不到这件事连十三叔也知道,是啊,上次出了秋闱的事后,皇阿玛便让我暂时放下手中的差事,好生待在府中。其实我知道,皇阿玛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与秋闱的事有关。” 允祥微微一笑道:“其实赋闲一阵未必就是坏事,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看看四处的风景,像本王这样,就算想看也看不了了。再说了,若你真是清白的,皇上早晚会知道,到时候自然会再启用。” “十三叔福寿绵长,些许小病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十三叔想去哪里看风景都可以,再不然,我陪着十三叔去也行。” 第两千章 亲自入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惹来允祥一阵轻笑,不过笑到一半却变成了剧烈的咳嗽,止都止不住,原本苍白的脸庞一下子变成了不正常的潮红,候在一旁的下人赶紧替他抚胸,并拿了一粒药丸在清水中化开,喂他喝了下去。 待他止了咳嗽后,弘时方才关切地道:“怎么样了,十三叔有没有感觉好些?” “好多了,真是不中用,笑几声也会咳嗽。”这一次没等弘时安慰,允祥便摆手道:“你不必安慰本王,本王是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弘时连忙道:“十三叔何出此言,您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在看冬日的允祥转过头来,盯着弘时道:“你真希望本王没事吗?” 弘时心中一惊,面上则若无其事地道:“十三叔这是什么话,我做晚辈的自然希望您身子安康,长命百岁。” 允祥轻笑一声道:“一直以来,本王都与弘历走得近,本王还以为你会恼恨本王呢。” 弘时心中微松,道:“十三叔说笑了,我与四弟是兄弟,您照顾四弟也就是照顾我,我又怎会恼恨于您呢。”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允祥眯着眼睛道:“弘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虽然这些年来,本王的身子时好时坏,理不了太多事,但对你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原本不想说,但你既是来了,就趁机会说几句,以后……想必也是没机会说了。” “十三叔怎的老是说这些丧气话,都说了您身子……”不等弘时说完,允祥便抬手道:“都说了不提这些,你好好听本王说就是了。” “是。”在弘时应了一声后,允祥缓声道:“虽然你从不肯承认,但本王知道,你与弘历的关系并不好。也是,皇家之中,兄弟关系好的,十中无一,许多人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最终弄得自己回不了头。” 弘时哪里会听不出允祥的言外之意,“十三叔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允祥抬手道:“不管是不是误会,你都听本王把话说下去。”他歇了口气,继续道:“皇位固然是好,可以坐拥万里江山,成为人上人,但权力越大,责任亦越大,你看你皇阿玛就知道了,登基那么多年,每天都要为国事操劳。其实说真的,皇位在哪一位阿哥手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当初阿其那一心想要做皇帝,先帝却始终不肯传位给他,就是因为知道他治理不好这个先辈用血汗打下来的江山。” 弘时静静地听着,待他停下后方才道:“阿其那为八贤王时,也做了许多功绩,得到了百官的称赞,先帝又怎知他就一定没那个能力呢。” 允祥轻笑道:“真正能够掌管大清的人,事事皆站在大清的立场,做什么事都怕损了大清的利益,你皇阿玛就是那样的人;但阿其那不是,他得到了百官的称赞,是因为他用利益去拉拢这些官员,哪怕那些利益会损了大清的利益,他也不在乎,在他心里,最重要是自己,而不是大清。”盯着一言不发的弘时,他续道:“正因为如此,先帝才不会传位给他,至于辛者库贱婢所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恕我不明白,十三叔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说心里话,我对皇位根本没兴趣,也没想过要争抢什么,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允礼意味深长地道:“弘时,你对皇位真的没有丝毫兴趣?” 弘时一脸诚挚地道:“自然是真的,皇阿玛愿意传给四弟也好,五弟也罢,总之都是皇阿玛的事,我不会去想什么。” “话要与心一致才好,否则说出来的就成了谎言。”不等弘时开口,他再次道:“不管怎样,总之你记着,一定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回头之路,这是为你好。” 弘时沉声道:“看来十三叔并不相信我的话,既是这样,我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叨扰十三叔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十三叔好生歇着,改日再来看您。” 允祥没有勉强,道:“本王让人拿一些雨前龙井给你带回去。” “不用了,皇阿玛给您的东西,您应该好生收着。”说完这句话,弘时不再多言,拱手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允祥叹然摇头,以他的眼力,怎会看不出弘时根本就没有听进自己的劝告,那条不归路,他最终只怕还是会踩上去! 留着这样一个对皇位存有念想的人,无疑是危险的,虽然四哥已经不再相信弘时,他还是要提醒四哥一番,最好在传位之前,处理好这个麻烦,以免后患无穷。想到这里,他道:“备轿,本王要入宫面圣。” 这句话正好被走到门口的墨玉听到,急忙进来道:“王爷,您身子不好如何能入宫,有什么事情您与妾身说,妾身让人去禀告皇上。” 允祥轻拍着她的手道:“这些事,必须要本王亲自与皇上说才行,放心吧,本王最近感觉身子好些了,再说又是乘轿,不会有事的。” “可从宫门到养心殿,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妾身怎么想着都不放心,要不然妾身陪王爷一道入宫,正好妾身可以去看看贵妃娘娘,自从端午节之后,妾身就再没有见过贵妃娘娘呢,甚是想念。” 允祥没有再拒绝,与墨玉一道乘轿入宫,胤禛听得四喜禀报说允祥在外求见,吃惊不已,自从上次允祥病倒后,除了年夜之外,便再不曾入宫,怎得这么冷的天过来了? 一直不见胤禛说话,四喜小声地问道:“皇上,可要请十三爷进来?” “不必了,朕自己去。”说完这句话,胤禛快步出了大殿,果见允祥扶着小五的手颤颤地站在那里,过于削瘦的身形令那身朝服看起来空荡荡。 “皇上。”不等允祥行礼,胤禛已经一把扶住他道:“自家兄弟,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来,朕扶你一道进去。” 允祥摇头道:“臣弟自己进去就行了,如何敢劳皇上。” 第两千零一章 心不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是皇上不错,但也是你的四哥,是否一定要与四哥这么见外,若是的话,那朕不勉强你。” 面对胤禛这话,允祥不知该如何接话,好一会儿方道:“皇上自是臣的四哥,这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 “好。”说完这个字,胤禛扶过允祥的手,当手掌捏紧时,他鼻子微微一酸,以前允祥身子很健壮,手臂甚至比他还粗,可现在却捏不到一点肉,除了骨之外就是皮。 待得进了养心殿坐下后,胤禛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人来转告一声就是了,何必非要自己过来,万一冻了或是累了,岂不是加重你的病情。” “臣弟没事。”允祥平息了一下稍有些喘的气息后,道:“臣弟今日来,是想与皇上说一下二阿哥。” 胤禛颇有些奇怪地道:“弘时?他怎么了?” 允祥沉吟片刻道:“二阿哥是皇上的儿子,臣弟本不该说什么,但臣弟心中实在担心,所以哪怕惹皇上不高兴也要说了。今日二阿哥来看过臣弟,臣弟也与他说了几句,不瞒皇上,臣弟觉得……他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胤禛长眉一轩,道:“仔细一些,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面对他,允祥自是不会隐瞒,将当时的对话细细复述了一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歇了很久才缓过气来,“臣弟已经想方设法的去劝了,可惜二阿哥似乎听不进去,臣弟知道,皇上心中属意的储君一直是四阿哥而非二阿哥,所以臣弟担心到时候他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皇上一定要提防一二。” 胤禛双眉紧皱地道:“老十三,你真觉得弘时对帝位不死心?” 允祥轻叹一声道:“臣弟知道皇上不愿相信这件事,但臣弟自问虽然身子弱,理不了事,但这双眼睛还没有老花,不至于看错了人。二阿哥在几位皇子中年纪最长,又是皇后所养,说起来乃是嫡长子,也是最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人,这几年他也一直很努力做事得到皇上的认同。您说说,要是一朝皇位归了四阿哥,他会甘心吗?哪怕面上服了,这心里头也是不服的。” 胤禛点点头,然话题却突然转到了别处,“弘时去看你,有没有提及丰台大营的事?” 允祥一脸奇怪地道:“没有啊,皇上为何这么问?” 胤禛长叹一声道:“你只知道弘时不甘于做一个闲散王爷,却不知他暗中所做的事。” 允祥神色微变,闷声咳嗽了几下道:“难道他现在已经有所动作了?” 胤禛微微点头,将他勾结蒋英故意将大军行军路线告诉葛尔丹,使得葛尔丹全力攻城,杀死岳忠祺并设伏大军,使得三十万大军未打一仗便先失利的事一一说了。 允祥大惊失色,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二阿哥他身为皇子,居然勾结外敌,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胤禛叹然起身道:“是啊,他为了什么,朕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也查了很久,终于让朕拼凑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想不想听?” 允祥点头道:“臣弟洗耳恭听。” 胤禛涩然笑道:“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皇位,朕猜测,弘时是知道朕已经不信任他,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所以便打算铤而走险,换一种手段得到皇位。” “皇上是说,二阿哥勾结葛尔丹,想要借他的兵力,里应外合,攻破京城?”话刚说完,允祥便否认道:“二阿哥是这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葛尔丹生性狡诈,与他合谋,根本就是与虎谋皮,一旦京城被攻破,葛尔丹只会自己入主京城,根本不可能扶持他做皇帝。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何在帮葛尔丹,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胤禛走到御案前,将装在锦盒中的御玺取在手中,那是由一整块碧玉所雕成,底下刻着六个字“雍正御鉴之宝”。就是这样一方印鉴,却承载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令无数人为之疯狂。 在将御玺重新放回到锦盒中后,他转身道:“老十三,你有没有发现,京城如今的兵力比以前空虚了许多。” “皇上是指火器营被调往边关的事?其实就算火器营不在了,京城内外也有步门衙门、丰台大营还有健锐营拱卫护卫,并不会有什么问……”说到这里,允祥突然变了颜色,颤声道:“难道火器营被调走,也与二阿哥有关?” “八九不离十吧。”养心殿没有烧地龙,这大冬天的,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胤禛搓着冰凉的手道:“葛尔丹用强大的火器攻城,之后又设伏大军,极大的挫了士气,若是这个时候,朕还不将火器营派出去,只怕允礼再有办法,也提不了大军的士气。” 胤禛停顿片刻,继续道:“在弘历将对弘时的怀疑告诉朕后,朕就一直派人在查他,还有朝中的大臣,看除了蒋英之外,还有多少人在暗中帮着弘时,结果你猜猜,让朕查到了多少人。” 允祥面色有些难看地道:“很多是吗?” “比朕想像的要多,朕一直以为将文武百官牢牢掌控在手中,却原来不是,百年的积累,令那拉氏一族渗透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员,除了蒋英,还有好些人与弘时有着或多或少的牵连,譬如户部尚书,譬如步兵衙门的副统领阿克善……还有丰台大营的副统领哈泰。” 最后两个字将允祥惊得从椅中站了起来,“哈泰?连他也与二阿哥有关?” 胤禛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道:“想不到吧,还有许多你想不到的人,当朕看到那串名单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幸好弘历发现了这件事,否则可真是危险了。” 允祥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喃喃道:“哈泰一直是臣弟最相信的部下,臣弟甚至打算将来让他接掌丰台大营的统领,臣弟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二阿哥的人。”说到此处,他突然回过味,紧紧盯着胤禛道:“臣弟明白了,二阿哥不是与准葛尔勾结,而是利用准葛尔拖住大军,拖住会妨碍他的人,一旦臣弟死了或是交出丰台大营的权利,他便可以联合步兵衙门还有丰台大营进行逼宫,逼皇上将皇位传给他,到时候单凭一个健锐营可挡不住。等老十七和佛标得胜归来,大局已定,除非起兵作乱,否则便只能承认他这个皇帝,不过以弘时的性子,一定不会冒这个险,他会挟皇上以领诸候,逼他们交出兵权。” 第两千零二章 丰台大营的变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讽刺地道:“想不到啊,朕的儿子居然打算逼宫,逼朕交出皇位,朕自问这么多年来,一定勤政爱民,从未沉溺于享乐,可老天爷却给了朕这么一个好儿子,让朕百年之后,无脸去见皇阿玛,无脸告诉他,朕居然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允祥安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二阿哥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并不是皇上能控制的,再说现在只是猜测,并不一定就是事实。”说到此处,他想起一事来,“这么说来,老十七在行军途中遇伏,也与二阿哥有关?” “是,弘历让蒋英看到了一张假的行军图,朕就将计就计,让允礼改走那一条路,既瞒过了弘时,让他以为朕还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又挫了准葛尔的锐气,有利于提升士气。” 面对他的话,允祥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意,反而忧声道:“为了与沙俄还有准葛尔的两场仗,皇上已经劳心费神,如今还要对付二阿哥,臣弟担心皇上太辛苦,身子会支撑不住。”说罢又有些懊恼地道:“可惜臣弟身子不争气,不然多少可以帮着皇上一些。” “放心吧,朕没事,而且这也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将朝中的隐患彻底解决,留给弘历一个清平盛世。至于你啊,就好好在府中安心养身子,朕可还等着你将来辅佐弘历做一个盛世明君呢。” 允祥苦笑道:“只怕臣弟会有负皇上所托,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胤禛眸中掠过一抹哀色,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朕不爱听,总之你好好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允祥用力点头,“为了皇上,为了大清,臣弟一定会努力撑下去。只是话说回来,二阿哥那边,皇上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再动手?” 胤禛冷笑道:“朕不会动手,朕等着他动手,朕要亲自看看他那可耻的面目,看看这个好儿子是怎么待朕的。” “但他若不曾掌控丰台大营,只怕不会动手。”允祥思索道:“不如臣弟以病重无法掌管丰台大营为由,交出兵权,然后由哈泰接掌,但这么做有一定的危险,万一到时候臣弟真的无法再掌控,事情就不可逆转了。” 胤禛边想边道:“朕知道丰台大营那些将领都是你以前带出来的,对你最是信服不过,怎么了,如今人心变了吗?” 允祥咳嗽道:“这倒不是,只是这些年来,那些人或调或升,如今还在营中的,只剩下一半,余下的都是新提拔的,这些人对臣弟有多少信服或是忠心,臣弟不敢保重。而且哈泰在臣弟手下这么多年,少不了要培养一些心腹,这个臣弟就更加无法掌控了。” 胤禛皱眉道:“照你这么说,交出丰台大营就意味着充满了变数是吗?” “不错,除非皇上有办法控制丰台大营的四万人马,否则臣弟是不赞成这么冒险的,毕竟一个步兵衙门已经无法掌控了。”说罢,他颇有些可惜地道:“原本附近几省也驻扎了几万兵马,可惜因为两场大战,全部被派了出去,无兵可用。” 胤禛摩挲着下巴不说话,要是不将丰台大营交出去,以弘时的谨慎小心,是不会动手的,一时倒是令他陷入两难之地。 许久,他缓缓开口道:“丰台大营是一定要交的,不过在此之前朕会再做一番布置。” 允祥连忙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做?” 胤禛笑一笑道:“这个朕自会布置,你不必担心,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去暖阁里歇一会儿,等你歇息好了之后朕再让人送你回去。” “皇上不必担心,臣弟感觉今日还好,并不怎么累,臣弟难得入宫一趟,想去看看贵妃娘娘,再说墨玉也在那边。” 胤禛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若儿也常念起你,就过去看看吧,朕让人备软轿送你过去。” “多谢皇上。”在施了一礼后,四喜与小五一左一右扶了允祥出去,望着允祥削瘦到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背影,胤禛眼中酸涩不已,真希望上天不要那么快带允祥走,让这个最好的兄弟多活几年,多陪自己几年! 承乾宫中,凌若正在与墨玉说话,看到允祥进来,甚是惊喜,待得坐下后,凌若笑道:“本宫刚才还在与墨玉说等燕窝炖好了,带着去养心殿看你,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与皇上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允祥笑道:“是啊,想着既然都进宫了,怎么着也不能不来看看小嫂子。” 凌若抿唇笑道:“总算你心里还记着本宫这个嫂子,歇了这么些日子,身子可有好些了?若有什么东西缺的,只管与本宫说,本宫立刻让内务府去置办。” “府中东西什么都不缺,小嫂子不用担心,至于臣弟的身子,也就老样子了,不好也不坏。” 说话间安儿端了炖好的燕窝进来,凌若道:“这些是上好的血燕,对滋补元气最好不过,你多吃一些。” “那臣弟就不客气了。”说完,允祥捧起那盏燕窝大口大口的吃着,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他意犹未尽地道:“娘娘这里的血燕果然好吃得紧,吃了一盏后,臣弟感觉精神都好些了。” 凌若轻笑一声指着自己面前原封未动的燕窝盏道:“难得你喜欢,本宫这盏也拿去喝就是了。” “就算多喝一盏,也只是一盏罢了,可是没什么用,所以臣弟斗胆想问娘娘多讨要一些燕窝,不知娘娘肯否割爱。” 允祥的要求令凌若颇有些意外,却是没说什么,只道:“你喜欢自是没问题,本宫这就让水秀去准备,将剩下的血燕全给你带回府里去。” “多谢娘娘。”这样说着,允祥对旁边的墨玉道:“你也去帮着水秀一道去准备吧,记得可别把燕窝弄碎了,否则吃起来滋味可是要差许多。” 墨玉神色复杂地看了允祥一眼,“好,妾身这就过去。” 待得墨玉与水秀离开后,凌若敛去脸上的笑意轻叹道:“墨玉一定会知道你是故意支开她的。” 第两千零三章 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祥轻咳道:“臣弟知道,但臣弟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小嫂子说,为免墨玉听到,只能出此下策了。” 凌若怜惜地看着允祥,“你说吧,本宫听着。” “这几年来,臣弟身子可说是一日不如一日,虽说一直在静养,徐太医也不时开药为臣弟料理,可依然没有起色,到现在已是连走几步路都费劲了。臣弟有一种感觉,大限……或许很快就到了!” 允祥这番话令凌若脸色煞白,急急打断他的话道:“什么大限不大限的,尽胡说,这话本宫以后都不想再听到,总之好好养着,一定会没事的。” 允祥苦笑道:“小嫂子,你不用安慰臣弟,这副身子骨有多不争气,臣弟自己最清楚,有时候臣弟甚至能闻到腐朽的气息。”喘了几口气,他续道:“其实臣弟真的不甘心,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更不要说如今朝中里里外外事情一堆,就因为副身子骨不争气,所以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愧对皇上。但这一切,臣弟都已经无能为力了,臣弟现在只是担心一件事,万一臣弟真的走了,留下墨玉一人,只怕她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所以趁着今日入宫,臣弟想求小嫂子,到时候一定要看住墨玉,别让她做什么傻事。她这一辈子为臣弟付出了太多,若是再失去了性命,臣弟生生世世都不会安心。” 凌若望着他长长一叹道:“本宫知道你与墨玉之间的那番情义,或许对于墨玉而言,生死相随,才是最好的。” 允祥眸中既有感动又有悲伤,“臣弟知道,你就当臣弟自私,不愿背负墨玉太多的情义,不愿轮回转世都不安心,求您应允臣弟这个请求。” 凌若正要说话,墨玉带着明显哽咽的声音突然传入两人的耳中,“王爷您不必勉强贵妃娘娘,妾身答应您,妾身好好活着就是了。” 允祥没想到墨玉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甚至是怎么面对,反倒是墨玉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道:“其实王爷不必特意遣开妾身,妾身可以承受得住。” “你答应了?”允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而他的目光依然在躲避着墨玉,仿佛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是。”墨玉已经泪流满面,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妾身会好好活着,好好照顾一对子女,因为……妾身不愿成为王爷心中的包袱。” “好!好!”允祥反握了她的手,带着几分欣喜道:“记着今日的话,不许反悔,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墨玉含泪笑道:“但王爷也要答应妾身,努力撑下去,哪怕是多陪着妾身一日也好。” “好,为了你,本王一定撑着。”虽然还有悲伤,但更多的是欢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凌若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出声道:“你们这两个,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但非得把人都弄哭了才高兴吗,瞧瞧安儿他们,一个个眼圈都红了。” 墨玉闻言赶紧抚去脸上的泪水,笑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 不等她说完,凌若已是抬手道:“好了,总之不管将来如何,最重要的是活好当下,不要让自己将来心存遗憾。” “多谢娘娘。”允礼与墨玉一起谢恩,而在他们离去后,凌若深深叹了口气,墨玉是坚强的,她可以为了让允祥安心,答应他好好活着,若换了自己,只怕未必能够做到。 这一年的除夕,宫中没有如往年一样设宴,整个京城被一种紧张的气氛包围着,佛标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与沙俄正式交锋,却惨败而归,因为沙俄手中有着强大的火器,为了能够攻破大清,沙俄几乎将最精锐的火器军全给调来了,若是大清的火器营在这里,自然不用怕,可惜,火器营被调去了允礼那边,所以佛标面对的困难要大了许多。 至于允礼那边,虽然会合了二十几万大军,情况却也不好,虽然京城陆续运来了粮草与棉衣,令大军可以抵御饥饿与寒冷,可一直被挡在城池外无法进去,葛尔丹的人将城池守的滴水不漏,几次强攻都被挡了下来,时间在这样的僵持中虚耗着。 对于葛尔丹来说,他并不在乎耗多久,因为他的领地就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而上次攻破城池也抢到了许多物资。 但允礼不同,他与京城一直保持着某种联系,虽然眼下看似物资充足,但也只是一时,这场仗拖得越久,对大清就越不利,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一直这样被拖着脚步。 “这贼老天可真冷,冻的人手脚都要掉了,也不知道还要冷多久,真是让人受不了。”索里守在允礼的营帐外,一边搓手一边骂着老天爷,他身上早就穿上了京城送来的棉衣,但还是无法止住那股冷意,尤其此刻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若是真冷,就进里面去坐着。”身后突然传来的话语声将索里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在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允礼后,他有些尴尬地道:“王爷,属下只是没事随便说说罢了,其实一点都不冷。” 允礼眯眼打量着空中白白的雪花,沉沉道:“本王知道这些日子你们熬得不容易,露宿在这野外,连个能遮顶的瓦片都没有。” 索里低头道:“行军打仗,本就是这样,属下们都习惯了。” “话虽如此,但一直这样下去,对士气极为不利。”允礼负手一边走一边说着,眉眼间隐隐有担忧之色,尤其是在看到许多士兵无精打采的样子后。 索里跟随在他身边,狠声道:“王爷,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集中兵力再次攻城,属下就不相信准葛尔将这城池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到时候属下第一个冲在前面。” 允礼睨了他一眼道:“冲在前面做什么,想去寻死吗,还是说你觉得凭这副血肉之躯可以挡住火枪大炮?” 第两千零四章 围魏救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允礼毫不客气的言语,索里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属下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但至少可以为王爷打头阵,多杀几个敌人。” 允礼轻叹一声道:“若是集中所有兵力攻城,自然可以逼葛尔丹将城池交出来,但那样损失太大,还没有正式交战,就这样损兵折将,你觉得咱们能有机会扫平准葛尔吗?” 索里脸色有些不好看,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可是如今准葛尔夺去了城池,令咱们无险可守,甚至还要不时防着他们的偷袭,除了强行攻城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不过有火器营的大炮在,攻城战应该相对会轻松一些,也可以减少将士的死伤。” “你说的对,但对本王来说还远远不够,本王要在折损最小的情况下,逼葛尔丹交出城池。”说完句话后,允礼陷入了沉思之中。 索里知道他是在想办法,但眼下这个形势,除了强攻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允礼已经差不多走出了营地,城池就伫立在不远处,甚至可以看到城墙上巡逻的黑影。 索里拉住他道:“王爷,不能再往前走了,若是走进他们的攻击范围内,咱们会很危险。” 允礼没有说话,只是一味望着长长的城墙,这座城池对大清来说意义非凡,但同时也是一个耻辱,所以一定要夺回,但夺回就必须付出巨大的损耗去攻城吗?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这里与准葛尔相距不过十数里,如今葛尔丹在城池中布置了重兵,换句话说准葛尔兵力空虚,若是能够越过城池,直接进攻准葛尔,葛尔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会带兵回援,就像六国时的“围魏救赵”。 在仔细思索,确认此计可行后,允礼立刻对索里吩咐道:“传令大军,今夜由本王带领五万精锐兵马,翻山绕过城池,进攻准葛尔!” 索里大惊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允礼凉凉一笑道:“本王要葛尔丹主动将城池让出来。这一次你不必跟着本王去,与几位副将留守此处,防着葛尔丹偷袭,另外,若是发现葛尔丹带主力军队出城,你们就立刻集结所有兵力,攻入城池,这是咱们夺回城池最好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听到这里,索里已是明白了允礼的打算,连忙道:“王爷,进攻准葛尔一事,就由属下带兵,您乃是一军统帅,应该留在后方,万万不可冒险。” 允礼摇头道:“你不是葛尔丹的对手,若是由你进攻准葛尔,只怕九死一生。” “可这么做,实在太过危险,万一王爷有什么危险,这大军就会再一次变得群龙无首,而且两次失去统帅,您觉得还会有士气这种东西吗?” 允礼微微一笑道:“你何时变得对本王这么没兴趣,放心,本王一定会活着回来,而且这次只是诱使他们离开城池,未必就会交战。” “可是……”索里还待要劝,允礼已是沉声道:“本王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总之你按着本王的吩咐去传令就是了。” 索里咬一咬牙,突然跪下道:“若王爷一定要去,就请带着属下,否则属下就算是违抗军令也绝不让开。” 允礼盯着他半晌,点头道:“既是这样,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吧,告诉那几位副将,一定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不要错失了这个机会。” “是。”得了允礼的话,索里不再犹豫,快步去军中传令,并亲自挑选了五万士兵,皆是精锐之士,火器营的枪手也在其中。 待得入夜之后,允礼带着索里与五万大军,悄无声息的翻越着陡峭的山坡。不过在离开前,允礼与几位副将悄悄说了几句话,说的是什么,连索里都不知道。 等到城中守军在微蒙的天色中发现允礼等人踪迹时,他们已经不在射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葛尔丹从千里镜中看到了这一幕,甚至看到了允礼回头时,那一个冰冷的目光。下一刻,他感觉四肢冰凉,有一种慌意在四肢百骸中狂奔。 他们的部落,就在允礼所去的那个方向,这不是巧合,而是允礼根本就是朝着他们部落去的。 他攻不下城池,便想攻占他们的部落,让他们失去部落,只能困守在城池中。虽然在布兵之时,葛尔丹在部落里留下了数万兵力,但他与允礼是交过手的,在其手中吃了不少亏,连巴顿都死了,这个人虽然是第一次带兵,但绝对不容易对付,若真放任他这样去,部落……只怕危矣。 他应该要带兵去救的,可若是去了,城池就等于主动交还给了大清,想必这也是允礼希望的,但他可以不去吗? 不,不可以!明知道这是允礼的阴谋,他却不得不去做,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坏透了!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让允礼趁心如意的,想要守着这座城池与他对峙,呵,做梦!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当几位副将站在高处通过千里镜看到葛尔丹带兵离城,正要命大军攻入防守空虚的城池时,城池中突然传来巨响,紧接着是大地一阵震抖,令众人站立不稳,好不容易等到大地的震动过去,可以站稳后,放眼望去,刚刚还清晰可见的城池被一阵浓烟所笼罩,等到浓烟散去后,收入眼底的是残破不堪的城池,城楼被彻底毁去,除非重砌城楼,他们无法利用此地阻挡准葛尔的进攻。 在众副将大骂葛尔丹卑鄙的时候,葛尔丹带着所有人马出城全力追击允礼,终于在到达准葛尔边境的时候拦住了他们。 在两军对峙中,葛尔丹摸着耳上的伤口阴声道:“果亲王真是好计谋,居然用这样的办法引本王出城,不过可惜啊,你只带了这么几万人马,只怕是有来无回了。” 允礼不在意地道:“本王上次来这里,只带了一些亲信,不是一样回去了吗,甚至于还在汗王身上收了点利息,汗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第两千零五章 谁是猎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最恨人家提起上次那件事,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中的耻辱,阴沉着脸道:“不必逞口舌之尤,我倒要看看,这次你和你的人,是不是也能在本王包围下离去。” 允礼尚未说话,索里已在其耳边轻声道:“王爷,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大军大援。” “你以为可以出去吗?只要你一动,他的人就会立刻围住你。”虽是在与索里说话,允礼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过葛尔丹。 索里有些紧张地道:“可是他们人数比咱们多,对战起来只怕极为不利。” “只是多了一些而已,说不上悬殊,不至于应付不了。”允礼话语中并没有太过沉重或是紧张,一直到现在,事情都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皆在掌控之中。 早晨停止的雪花在这一刻再次落了下来,且不像昨日那样,只是细小的雪花,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飞舞在两军之间。 葛尔丹缓缓抽出刀,直指允礼,口中则大声道:“将士们,冲啊,杀光这些大清军!” 随着这一句,准葛尔军队皆抽出刀厮杀过来,十余万人马厮杀在一起,而葛尔丹在交战的第一时间,便策马向允礼奔来,眼中有着刻骨的恨意,他要在这一仗上生擒允礼,一洗曾经的耻辱。 面对他的近前,允礼却是选择了退让,索里等众多士兵护卫在他身周,替他抵抗着准葛尔士兵的厮杀。但那并不是允礼害怕,不敢与之交战,而是他需要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射箭。 初时,葛尔丹并不在意允礼射出的箭,在他看来,这里足足有七八万士兵,就算允礼将弓拉断了,也不可能射光。 但在看到那几个被箭射中的人后,葛尔丹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因为允礼射的全部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军中将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人可不知比普通士兵矜贵多少,却被允礼一连射了好几个,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中锁定这个将士,实在可恨! 若是所有将领都被允礼给杀了,那么军中一定大乱,原先的优势也会变成劣势。不行,绝对不能任由他这样射下去。 想到这里,葛尔丹将身周数百名士兵集合起来,开始有目的地撕杀那些保护着允礼的那些人。他的介入令情况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允礼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摔下马死去,那几次那刀几乎触及了允礼,亏得索里拼死护着,但他自己身上却因此多了好几道伤痕。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允礼却好似没看到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搭弓射箭的动作,在千军万马中寻找着将领,然后放开弓箭,直取其心脏,虽然不是每一箭都能射中,但他的存在,无疑挑动了诸多准葛尔将士的神经,一个个接开始向这边汇集过来,令索里他们压力大增。 索里见势不对,忍痛劝道:“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快点跟他们接开距离。” 虽然人数相差不是太大,但终归是有差的,而且准葛尔士兵一直生活在这里,可以说这里可以最大限制的发挥出他们的战力,而大清军队不同,他们来到边关才没多久,对此处多少有些不适应,发挥出的战力也有限,更不要说准葛尔士兵杀敌一向凶狠过人。 见允礼不为所动,依然射着手里的箭,索里急的不得了,再次道:“王爷,不能再待下去,快挡不住了,赶紧走吧。” 朝他们这边汇聚的准葛尔士兵越来越多了,再继续下去,允礼会很危险。 允礼在射出了最后一枝箭后,轻嘘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长弓对索里道:“辛苦你了,不过很快咱们就安全了,不必这么紧张。” 索里不知道允礼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安全?如今他们被重重包围,简直是连命都快没了,何来安全二字。 看到允礼一直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连一丝着急之色也没有,实在是急的不得了。眼见葛尔丹狰狞的笑容离他们越来越近,索里咬牙拉着允礼的手臂道:“王爷别担心,属下护您往后退!” 只要他们退到己方士兵较多的地方,便会相对安全一些,希望他们可以击败这些准葛尔士兵吧,但索里却感觉一阵阵的无力,他们带出来的也算是精锐了,但准葛尔士兵一个个凶狠好斗,再加上数量的优势,应付起来实在吃力,甚至可以说已经在败退了,他真不知道王爷哪里来的信心。 看着满身是血的索里,允礼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指着前方道:“你看看那里。” 索里将一个意图偷袭他们的人砍倒在地后,顺着允礼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一大队正朝这里奔来的大军,看那服饰,应该是大清的士兵,至于策马奔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本该留守在城中的那几位副将。 看到这一幕,索里激动地浑身发抖,颤声道:“王爷,他们是来救咱们的?” 允礼颔首之余又有些感慨,“亏得本王事先安排了这一步,否则这次对战,当真要吃上不小的亏了,葛尔丹……真是不可小觑。” 那厢,葛尔丹一直盯着允礼,看到他明明身陷重围,战局不利,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淡然神色,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时候,一个有些变形的声音在他后面喊道:“汗王,快看后面!” 就在回头的那一刻,葛尔丹脸色顿时变了,因为在他们后面,竟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队兵马,正在快速接近,一眼看去,少说也有数万人马。 就这一失神的功夫,耳边突然今年传来异常的风声,赶紧将头往旁边一偏,只见一把雪亮的钢刀擦着脸颊飞过,惊魂未定之时,对面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可惜,这次还是没能要了你的性命,甚至连血都未见。” 葛尔丹知道他是在说上次的事,脸色煞白,这个允礼,真是他命中的宿敌。 这个时候,后面的数万军队已经加入了战局,令局势一下子扭转了过来,允礼面无表情地盯着葛尔丹道:“之前,你视本王为猎物,如今该是本王视你为猎物了。” 第两千零六章 初战得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怒极反笑,勾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凭你这些人,就想留下本王?简直就是做梦!允礼,你注定要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不过葛尔丹虽然嘴里说的硬气,但事实上却是开始收紧人马,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若只是这些人他尚不怕,但允礼总共有二十几万人马,既然这几万人来了,那后面的还会远吗,要是被他们包围起来,凭着自己这不到十万的人马,说不定真有可能成了允礼的猎物。 虽然大军前后夹击,极力想要留下葛尔丹,但后者与他的士兵毕竟是勇猛过人,且又一心想走,在一番交战后,最终还是被他逃了出去,不过战场上也留下了数千具准葛尔士兵的尸体。 几位副将下马来到允礼面前,单膝及地道:“属下救援来迟未能擒下敌军首领,请王爷恕罪。” 允礼抬手道:“葛尔丹为人狡诈,岂是那么好擒下的,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更是救了本王的性命,起来吧。” 在几位副将起身后,索里不顾身上的伤,激动地道:“王爷,您是何时布的这一手,属下怎的一点也不知情。” “离开之前,本王告诉几位副将,让他们在接手城池后就派出一部分兵力来此,原本只是以防万一,结果却真成了咱们的救兵,看来本王还是小觑了葛尔丹,能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果真有几分本事。岳忠祺败在他手上,说不上多冤枉。”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道:“余下的军队都入城了吗?” 几位副将面色有些难看,互相看了一眼后道:“回王爷的话,都入城了,但城楼已经被葛尔丹炸毁,咱们无法再利用城池防守。另外……属下等人检查过,城中……没有一个活着的百姓!” 允礼静静地听着,哪怕在听到城楼被炸毁时也没有多少变化,但在听到城中没有一个活着的百姓时,脸颊不断抽搐着。这个结果,他早就已经想到了,但真正确认时,心中还是升起一阵巨大的愤怒。 这个城池,就像当年的白马镇,葛尔丹杀尽了城中所有的人,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都不放过,心性狠毒无情。他……实在是该死! 若说允礼此刻是愤怒,那么葛尔丹就是恼恨,明明有机会灭了那五万人马,生擒住允礼,结果却成了一场空,甚至还损失了数千精锐,当中包括好几名他亲手带出来能征善战的将领。 葛尔丹恨恨地回到毡帐中,留在部落里的格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看到他带人回来,惊讶地道:“王兄,您怎么带着人马都回来了,这样一来,城池岂非没人守着了?” 葛尔丹正在气头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怒喝道:“本王若不来,你现在早就没命了,没脑子的东西!” 格林看出他心情不对,赶紧闭紧了嘴巴,不敢多问,葛尔丹在气息稍顺后,道:“将之前来送信的那个人给本王带来。” 格林知道他是指暗隼,赶紧让人去带上来,在暗隼进来后,葛尔丹阴声道:“本王知道你们不肯透露背后的主子是何人,而他让你们带来的消息,半真半假,害得本王不仅没能灭到允礼与火器营,还损兵折将,这次本王又被逼的放弃守城,你们害了本王,按理来说本王应该杀了你们。” 暗隼一脸平静地道:“主子是不会骗汗王的,伏击果亲王失利,应该是果亲王一路防备之故,与主子无关,再说主子若要害汗王的话,给假消息不是更好,至于说守城失利,更加……” 葛尔丹打断他的话道:“多余的话本王也不多说了,总之你家主子若真想帮本王的话,就给本王更多的消息,否则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等于白费了,想必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暗隼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将这个话带给主子,但主子怎么做,就不是我这个奴才所能控制的了。” “这一点本王自然知道,总之你将话带到就是了,本王会立刻让人备马。”在今日之前,葛尔丹对击败允礼还信心十足,可现在却少了许多底气。 毕竟就在这一日之内,允礼不仅将他逼出了城池,还在十余万人交战的情况下,杀了他好几名将领,这种能耐,就算是他也不仅有些胆寒,二十多万人,在他手中,怕是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而他只有十几万人,虽然战力惊人,但如果对方统领拥有绝佳的行军布阵能力,数量上的劣势就会爆发出来,而且是用什么都无法弥补的。 他等待了这么久,一定要赢这场仗,绝不可以输,唯有赢了才有问鼎中原的资格。所以哪怕背后那个人用意不明,甚至连身份都不知道,他也一定要赌上一赌! 离开准葛尔后,暗隼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终于在数日后赶回了定亲王府,将葛尔丹的话转叙于弘时知晓,随后道:“依属下看来,果亲王将葛尔丹逼得很狠,否则他不会主动让属下带话给王爷。” 弘时冷笑道:“十七叔,还真有几分本事,第一次领兵就将葛尔丹逼成这个样子了。”侧目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暗隼,挥手道:“你且下去吧,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 翌日,蒋英在兵部做完事后,与平常一样回到自己两进院的宅子中,刚一进去,便有下人在他耳边说道:“大人,定王爷来了,正在前厅用茶。” 蒋英一惊,赶紧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前厅,果见弘时正端坐在椅中,他赶紧一拍袖子行礼道:“下官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弘时一脸和气地道:“起来吧,本王冒昧来访,倒是希望蒋大人不要见怪。” “王爷肯驾临寒舍,乃是下官的荣耀,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蒋英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担心弘时这么过来,会令自己与他的关系曝光,但又不能明说,只能这样欲言又止。 第两千零七章 兵权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那点心思,弘时怎么会不明白,搁下手中的茶盏道:“放心,本王这次是先出的城,然后绕回到你府中,马车与车夫皆换过了,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听得这话,蒋英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换上一脸笑容道:“不知王爷来找下官,是有何事吩咐?” 弘时原本想问他最近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盯着蒋英道:“你之前看到果亲王那份行军图时,弘历究竟是什么反应,会否他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蒋英一脸不解地道:“王爷何以会这么问?” 弘时哪里有心思与他解释,只催促道:“你不必多问,只管回答本王的问题就是了。” 蒋英答应一声,道:“下官记得很清楚,当下官看到那张地图时,四阿哥整张脸都变了,而且一下子从下官手里夺过,还一直追问下官看到了什么,幸好被下官蒙混过去了,否则事情怕是要不妙了。” 弘时拧眉不语,他之前突然觉得弘历是故意让蒋英看到那张地图,如今看来又不像,难不成葛尔丹伏击允礼失利一事,当真是意外?而非弘历对蒋英起了疑心? 见他站在那里不说话,蒋英心里越发忐忑,“王爷,究竟出什么事了?” 弘时不欲与他多说,敷衍道:“没什么,本王随口问问罢了,倒是蒋大人最近可曾有再探听到什么?” 蒋英有些尴尬地道:“果亲王在边关的事情,乃是兵部的最高机密,之前两次下官能看到多少有些运气在里面,所以……” 见他不说下去,弘时接过道:“所以最近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是吗?” 蒋英听出他话中的不善,惊慌跪下道:“请王爷恕罪,下官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尚书大人他们看的太严,使得下官无法再得到有用的消息。” 弘时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声道:“本王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信息,而非什么请罪的话。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听到关于果亲王在边关的行军布置。” 蒋英苦着脸道:“下官……下官尽力而为。” 弘时蹲下身,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你还没听清楚本王的话,是一定要,而非尽力而为这四个虚字,明白了吗?这一次关乎着本王计划的成与败,若是成了,你下半辈子会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输了,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会被翻出来,结果……可想而知!” 后面那句话,蒋英只是想想便直冒冷汗,赶紧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会为王爷打听到果亲王的消息。” 弘时微微一笑,扶起他温言道:“这就对了,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记着,千万不要拖得太长,时间越久,这件事的变数就越大。” 蒋英不住地应着,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心里极是害怕,但事已至此,就算再害怕,也必须跟着弘时一路走下去,除此之外,再无生路! 从蒋英府中出来后不久,弘时听到了一则意外至极的消息,允祥因为身体状态不断恶化,到最近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他卸下了这两年来手里唯一还剩下的权力,就是丰台大营的兵权,由副统领哈泰暂代统领一职,掌丰台大营四万多人马。 这对于弘时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哈泰是他的人,换句话说,他盼了许久的丰台大营兵权终于落入掌控之中,随时可以联合步兵衙门逼宫。 这明明是好事,为何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是因为一切来的太突然,转折太快,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了这一切! 弘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尤其是在想起那次见过允祥后,便听到消息说允祥入宫面圣,保不准就是在皇阿玛面前抵毁自己。 若真是如猜测这般,那他一旦有所动,就是钻进了别人设下的圈套之中,到时候不说活命,只怕连尸骨也不会剩下。 可万一……允祥真是因为病重无力再执掌丰台大营,他却什么都不做,任由这个大好机会在自己手中溜走,事后必然会追悔莫及。 究竟,他该怎么办,这个机会是用还是不用? 因为这件事,弘时彻夜未眠,一直在思索决择之中,但却一直难以决断,这件事危险与机遇并存,要从中找一条对的路,实在太过艰难。 待得天亮后,弘时还是没有想好该走哪条路,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入宫去寻那拉氏商量这件事。 与承乾宫及养心殿的寒冷不同,坤宁宫中温暖如春,刚一走进去便感觉寒意从体内迅速散去。 弘时将披风交给宫人后,朝正在与弘瞻说话的那拉氏恭身行礼道:“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身子可曾好些了?” “好多了,最近也能睡个太平觉了。”如此说了一句后,那拉氏抚着弘瞻的头温言道:“皇额娘与你二哥有些话要说,你且回屋去。” “是,儿臣告退。”弘瞻已经快四岁了,五官轮廓开始渐渐分明,长的越来越像刘氏,虽然仍是一个小孩子,在其身上却看不到多少稚气,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倒有些像六七岁的孩子。 在弘瞻离去后,那拉氏示意弘时坐下,道:“看你眉头紧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皇额娘英明,儿臣有一件事需要皇额娘指点迷津。”这般说着,他将允祥将兵权交给哈泰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十三叔身子不好,儿臣一直都知道,可这几年来他一直牢牢把持着丰台大营,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现在却突然撤手,儿臣实在有些怀疑。若这件事,真是一个圈套,一旦钻进去了,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皇额娘,您说儿臣该怎么办?” 那拉氏低头拨弄着袖间的珍珠,好一会儿方道:“将最近京城与边关的动向细细说与本宫听,一点都不要漏了。” 第两千零八章 虚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弘时知道那拉氏是要借此判断要不要冒这个险,毫无保留的将所有事情皆说了,包括暗隼带来葛尔丹的话,以及他对胤禛那边的担心。随后补充道:“皇额娘应该知道,十三叔不久前来见过皇阿玛,但在他入宫之前,儿臣刚刚去看过他,所以儿臣担心十三叔交出兵权,很可能是一个引儿臣上钩的圈套。” 那拉氏缓缓道:“本宫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可能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圈套,一旦选错了,就无法回头,也没有重来的资本与机会。” 弘时低头道:“是,皇额娘一向最了解皇阿玛的心思,还请皇额娘为儿臣指一条明路。”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本宫很久没见过皇上了,且皇上性子一向多疑,真是有些不好猜。” 弘时有些不甘心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此放弃这个机会吗?” 那拉氏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炭盆旁,上好的银炭在里面烧得通红,不时发出“哔剥”的一声轻响。 在一阵漫长的静寂后,那拉氏终于开口道:“出宫之后,你立刻去一趟怡亲王府,看允祥是不是真的病重到连说话也不行,若有一丝可疑,就停下手里所有的事,什么也不要做。至于你皇阿玛那边,本宫会想办法打探,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另外准葛尔那边……”她停顿了一下道:“你让蒋英尽量打听出消息来,允礼与大军是一定要拖在边关的,万万不能让他们这么快班师回朝,甚至……” 弘时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下去,追问道:“皇额娘,甚至什么?” 那拉氏眸中冷光闪烁,“甚至最好是在战场上杀了允礼,这个人与允祥一样,都是你皇阿玛的心腹,而且能力极强,留着他乃是大患。” 弘时闻言一怔,脱口道:“他若是死了,边关那边怎么办?” 那拉氏眼眸微眯,凉声道:“那就等他赢了这场仗后再动手,总之不管怎样,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京城,不然回朝后,他不肯听命卸去兵权,你就算是真坐上了那张龙椅,只怕也会不稳。” “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儿臣会想办法去安排。若皇额娘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儿臣先行告退。” “嗯。”那拉氏点头,然就在弘时即将退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上前拉住弘时的手臂,再一次叮咛道:“记着,凡事小心为上,这个关口上,本宫与你都不容有一点闪失。” 弘时用力点头道:“儿臣知道,皇额娘也要小心。” 在离开坤宁宫后,弘时立刻去了怡亲王府,王忠刚敲了几下,便有门房前来开门,在看到弘时时,他脱口道:“咦,定亲王您也来了?” 弘时挑眉道:“听你这话,似乎在本王之前已经有人来了,是何人?” “不敢瞒王爷,宝亲王刚刚也来了,如今正在里面看王爷呢。”门房一边说着一边迎弘时进去。 弘时浓眉轻挑,道:“哦,想不到四弟也来了,还真是巧?” “王爷看到您二位一起来了,肯定很高兴,可惜王爷如今病的昏昏沉沉,连话都没什么力气说,唉。”说到这里,门房忍不住叹起气来。 听到这里,弘时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待得快要走到时,他道:“行了,还剩下几步路,本王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说罢,他朝王忠睨了一眼,后者立刻取出一小锭银子塞在门房手中。 待得门房千恩万谢的离开后,弘时示意王忠放轻脚步,悄悄来到门口,他想要在不惊动里面的情况下,听听弘历与允祥都说了些什么,弘历与允祥一向亲近,若这件事当中真有什么猫腻,应该能听出些许端倪来。 因为允祥喜欢清静之故,此处没什么下人出入,倒是为弘时提供了便利,,他小心地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到的,并不是什么说话声,而是一个压抑的哭声,虽然看不到人影,但他还是辩出这个哭声的主人是弘历。 弘历……他在哭,难道说允祥真的要不行了? 未等弘时细思,屋中的弘历已是勉强止住了哭声,哽咽道:“十三叔,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熬过来的,之前那十几年的圈禁,您不是一样熬过来了吧?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安静了一会儿,屋中传来一个细微而含糊的声音,应该是允祥,因为太轻,弘时无法听清,只能从声音里感觉到允祥真的很虚弱。 弘历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会的,十三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徐太医医术那么高超,一定会医好您,您别总想那些不好的。” 这次,弘时终于听清楚了允祥含糊不清的话,只有短短几个字,“生死由命,无需难过。” “不,皇阿玛也说过,一定会医好十三叔的。”弘历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显然他心情起伏极大。 听到这里,弘时心中大抵有数,推门走了进去,他的出现令屋中两人意外不已,在与弘历对视的那一眼中,弘时分明看到他眼中还未褪去的红意。 弘时走到床榻边,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允祥殷切地道:“十三叔,我听说您身子不好,特意过来看看,您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太医来看过?” 允祥露出一抹苍凉的笑容,含糊道:“有心了,这个身子……真是不行了,连说几句话都觉得累。” 弘时目光微闪,口中则安慰道:“十三叔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相信您一定会好起来。” 允祥没有说话,然那眼中透出的是无法掩饰的灰败,他的生命……真的快走到尽头了。 弘历吸了口气道:“十三叔若是累了的话,就好生歇着吧,我与二哥先回去,等您好些了再过来。” 允祥看起来真的累了,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轻轻点点头。 在退出屋子后,弘时轻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四弟,许久不见,四弟一切都还好吗?” 第两千零九章 战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有劳二哥挂心了,我一切皆好。不过我也没想到,二哥居然会来看十三叔,一直以来,二哥对十三叔不是都颇有成见吗?” “或许吧。”弘时将双手拢在袖中,淡然道:“不过这世间没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时间久了,就觉得以前所谓的成见、执着,都有些无理取闹。再说十三叔病成这个样子,我做侄子的不过来看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弘历扬眉道:“哦?二哥的心结当真解开了吗?” 弘时迎着他探究的目光道:“老四,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没必要这样吞吞吐吐。” 弘历盯了他一会儿,冷声道:“一直以来,二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了许多不可见人的事,甚至连我的性命都想要,对十三叔多有怨言,现在却告诉我全都放下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说的皆是事实。”说罢,他拍拍弘历的肩膀道:“今日既是见了,干脆就去我府上坐一会如何?” 弘历后退一步,避开弘时的手道:“多谢二哥好意,不过我还有事,改日再去二哥府中叨扰。” 对于弘历的拒绝,弘时也不在意,收回手道:“既是这样,二哥也不勉强,以后得空再聚吧。说实话,我真是有许多话要与四弟说。” “改日吧。”说完这几个字,弘历快步离去,仿佛一刻都不愿与弘时待在一起。在其身后,弘时回头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下一刻,诡异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允祥……看来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否则弘历不会这么伤心。 好,真是好,允祥在这个时候病情加重,真是老天助他,如今只等皇额娘那边的消息,若一切皆顺利的话,很快……他就能够坐上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到时候,他要将压了自己二十年的弘历狠狠踩在脚下,然后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 或许……老天爷真的是有心帮弘时,数日后,竟然被蒋英弄到一份允礼在边关的行军布防图,弘时拿到手后,立刻派暗隼日夜兼程送去给葛尔丹,并且在离去前,秘密交待了暗隼一件事,嘱咐他一定要在完成这件事后,再回京城。 雍正八年的正月,因为沙俄与准葛尔进攻一事,京城一直被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尤其是在佛标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形势更加严峻,胤禛几次与兵部商议,让兵部增兵雅克萨,但统配支援这两场战役已经令兵部上下忙成一团,若是再增兵,压力会更大,但雅克萨是不能败的,所以在商议多日后,兵部咬牙再从各地抽调五万兵力前往雅克萨。 这日,胤禛正在看雅克萨送来的战报,小五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胤禛动作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道:“请皇后进来。” “嗻!”随着殿门的再一次打开,那拉氏的身影出现在胤禛视线中,她屈膝盈盈一礼,温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皇后不必多礼。”胤禛搁下手里的战报,道:“皇后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拉氏低头道:“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操劳国事,臣妾担心皇上身子,所以过来看看,不知皇上龙体可还安康?” “没什么要紧的。”胤禛起身走到那拉氏面前,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忽地皱眉道:“倒是皇后,朕怎么觉得皇后比去年老了许多,怎么了?” 那拉氏有些尴尬地笑道:“臣妾现在这个年纪,一年不如一年也是正常的。”话虽如此,她心中却很明白,这半年间确实老了许多,却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因为那该死的静心香,她虽然凭着过人的毅力戒去了静心香,但对身子影响极大,最明显的就是面容的苍老,任凭她事后怎么保养,都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皱纹。 胤禛点点头,带着几分感慨道:“一转眼,朕与皇后已经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妻,不知道将来还能做多久。” 那拉氏笑道:“臣妾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被赐给皇上为妻,陪皇上一起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 胤禛眸中掠过一丝温情,拉过那拉氏的手道:“既是来了,就陪朕一道用过午膳再回去。” “是。”那拉氏温顺地答应着,随后道:“皇上,臣妾听闻前段时间雅克萨那边战局不利,不知现在战局稳住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不过佛标已经在尽力周旋了,等那五万士兵赶到后,情况应该会好转。”说到这里,胤禛有些气愤地道:“沙俄与准葛尔勾结,是存心想要将咱们大清逼入绝境。” “他们自是这样想,但咱们大清,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论打仗,从不会输给任何人,臣妾相信这次也是一样。”顿一顿,那拉氏续道:“而且臣妾听说准葛尔那边,果亲王用兵如神,将准葛尔大军压得喘不过气来,看这形势,说不定很快就能打下来,到时候咱们便可集中力量攻打沙俄。” “说的也是。”胤禛点头之余,颇有些好奇地道:“你一直幽居深宫,怎对战场的事如此清楚?” 那拉氏闻言神色慌张地跪下道:“臣妾惶恐,臣妾并非有心干政,而是忧心大清安危,所以每次弘时入宫的时候,臣妾都会问他几句,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微微摇头,扶起她道:“朕何时说过怪你,只是好奇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到此处,神色突然带上了几分严厉,“你刚才说这一切都是弘时与你说的?他早已不在朝中任职,如何会晓得这么许多?” 那拉氏满脸苦涩地道:“回皇上的话,弘时虽然不在朝中任差,但他终归是大清的子民,又怎会不关心战况,这些事情,都是他四处打听得来的。他经常与臣妾说,说他能跟着果亲王或是佛标大人上战场杀敌就好了。” 第两千零一十章 机会来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神色一冷,凉声道:“既然已经不任差了,就该好好做他的王爷,想这些做什么,还嫌朕不够烦吗?” 那拉氏身子一缩,惶恐地道:“皇上息怒,臣妾会与弘时说的,但弘时……”她犹豫许久,终是鼓起勇气这:“弘时也是因为担心大清,怕战局失利,所以才会如此关心,还请皇上莫要责怪他。” 胤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那拉氏在瞅了他一眼后,突然跪下道:“皇上,臣妾知道,一切事情皆是因英格而起,是他犯下了大错,连累弘时,但弘时对那件事情真的毫不知情。” 胤禛有些不悦地挥手道:“行了,朕现在不想听这些,你起来。” 那拉氏哀声道:“皇上,弘时心中最尊敬的人,一直都是皇上您,从未改变过。皇上去了他所有的差事,他从没有在臣妾面前抱怨过一言半句,只是眼下看到沙俄与准葛尔联手对付我大清,忧心大清安危,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皇上,弘时是您的儿子,难道连您都不相信他吗?” 听着她的话,胤禛长叹一声道:“不是朕不相信他,而是有些事情,他还是尽量避讳一些的好,英格那件事,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其中,终归是因他而起的,去了差事,对他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就像你说的,他是朕的儿子,朕总是希望他平安无事,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会不希望儿女平安。至于差事什么的,往后可以慢慢再说。” 那拉氏眼圈微红,哽咽道:“皇上一片苦心,臣妾明白,臣妾会去与弘时说的,其实他心中也没什么不平,只是一门心思想亲手为大清尽一份力罢了。他与臣妾说,哪怕只是一个小卒子一个小兵也好。” 胤禛一边示意那拉氏起身一边道:“等将来吧,朕会给他机会的。” 那拉氏抹去眼角的泪水,欣然点头,“臣妾代弘时谢过皇上。” 胤禛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你且先坐一会儿,待朕看完这几份战报便与你一道去用膳。” 对此,那拉氏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安静地等在一旁,在陪着胤禛一道用过午膳后方才离开了养心殿。 路上,突然又下起了雪,打在脸上冰冰凉,那拉氏快步回到坤宁宫,却发现殿内并没生炭,令得殿内寒凉无比,没有丝毫暖意。那拉氏顿时拉下脸喝斥道:“这么冷的天,为何不生炭盆,是想冻死本宫吗?” 杜鹃赶紧跪下,委屈地道:“因为宫里头剩下的银炭不多了,奴婢又不敢多领,所以只有在主子在的时候,才会生炭盆。” “好端端的为何不敢去领?难不成内务府还敢克扣本宫不成?”面对那拉氏的斥责,杜鹃不敢说话,倒是小宁子道:“主子,这事也不能怪杜鹃,都是熹贵妃带头闹出来的,说什么前线战事吃紧,宫里要尽可能的节流,省下银子支援前线战事,后来成妃乃至皇上,都不再用炭,就是咱们现在这些,还是借六阿哥年纪小,受不得冻才领来的。” “又是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如此说着,那拉氏终是没有再斥责杜鹃,后者赶紧去端了炭盆来,然后将烧得通红的炭放入到盆中,又取来暖手炉递给那拉氏。在屋中渐渐暖和起来后,那拉氏轻舒了一口气,示意小宁子解下身上的披风。 小宁子将披风搁到架上后,轻声道:“主子,皇上究竟有没有对二阿哥起疑?” 那拉氏抚着手中裹着翠绿棉套子的暖手炉,缓缓道:“本宫刚才一直在留心皇上的神色,他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对弘时还存着一丝父子之情,并不像起疑的样子。” 小宁子精神一振,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事对二阿哥来说,是一个机会而非陷阱?” “是啊,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是来了!”那拉氏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总算是到这一刻了,只要弘时夺得了帝位,那么她与钮祜禄氏之间的帐就可以好好清算了。 “要不要奴才这就出宫去通知二阿哥?”面对小宁子的询问,那拉氏却是摇头道:“不必着急,准葛尔那边还没消息,万一允礼打赢了带着大军回朝,那么弘时的位置就难以坐稳。所以,最好在有确切消息后再动手。” “主子说的是,只是奴才有些担心,万一怡亲王的病情好转,重掌丰台大营,那可就是错失这个大好机会了。” “你觉得允祥那个病秧能好起来?”那拉氏勾起嫣红的双唇,讽刺道:“虽然徐容远一直帮着钮祜禄氏,他的医术,连本宫都佩服,这世上论医术之高明,怕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若真有办法救得了允祥,这两年来,岂会任由其病情恶化。允祥那个身子,撑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了。除非……他是装的。” 小宁子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奴才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二阿哥之前去看怡亲王的时候,分明听到四阿哥在里头哭。” 那拉氏眯起双眸道:“所以啊,现在就差允礼那边的,看弘时利用蒋英得到的行军布防图,能不能牢牢拖住允礼,当然,若是能杀了他更好,允礼一死,那么……所有的障碍就真的是彻底解决了。” 京城发生的这一切,允礼并不知道,他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与准葛尔的交战上,这场仗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葛尔丹虽然兵力不如他,但除了第一次交锋之后,都没有落在明显的下风,使得战事陷入胶着状态。 看起来,他似乎守住了边关,但事实不是,两场战事几乎拖垮了兵、户二部,尤其是雅克萨那边,因为接连失利,又增兵五万,使得本就已经快要被拖垮的兵户二部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这场战事拖得越久对大清越不利,一旦粮草供应不上,不用准葛尔打过来,他们自己便先饿死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速战速决。 正当允礼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索里急急走进帐中,低声道:“王爷,皇上派人送来密旨!” 第两千零一十一章 交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神色一震,命索里立刻将人请进来,送密旨来的人很陌生,不过在看到他身上的令牌后便明白了,这是隶属于胤禛一人的密探。 来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怡亲王接旨!” 允礼闻言立刻一拍袖子,肃然跪下道:“臣允礼,接旨!” 在他将双手高举过顶后,手里多了一个冰凉的金筒,在打开密封的金筒后,允礼看到了里面的密旨,也明白了胤禛的意思。 他起身将密旨与金筒交还给对尚站在那里的密探道:“请你向皇上覆命,就说臣知道该怎么做。” 密探微一点头,退出了营帐,索里虽然很好奇,但面对异常严肃的允礼却是不敢多问。 允礼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下来冷声道:“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全军出动,攻打准葛尔。” 索里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决定,忧声道:“王爷,恕属下多嘴,如今咱们还没有摸清准葛尔的兵力布置,冒然出兵,会不会太冒险了。” 允礼睨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怕本王会输给葛尔丹?” 索里连忙道:“属下自是相信王爷,但葛尔丹诡计多端,在此处又占了地利之便,咱们除了人数比他多一些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优势了,属下觉得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战场之上,变数太多。”允礼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拍着索里的肩膀道:“行了,本王心里有数,你尽管下去传令就是了。” 见允礼心意已定,索里只能无奈地答应,而在第二日出战时,允礼竟然让一直未曾大肆动用过的火器营打头阵。阵式一如之前遇到埋伏时那样,所有火枪手分成三排,交替射弹,形成一个绵密的火弹网。 这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可这一次却没有取得之前那样的成效,甚至可以说效果微乎其微,因为葛尔丹这一次打头阵的并不是一惯的骑兵,而是步兵,且每位步兵举了一个半个高的厚重盾牌,整个人龟缩在后面。火枪虽利害,但面对这样的盾牌,却失去了效果,被敌方慢慢靠近。 看到这一幕的索里紧张地道:“王爷,咱们得赶紧将火器营撤下去,否则一旦被靠近或是弹药射光,他们会很危险,而且准葛尔那边有了防备,就算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有这个意思的不止是他,还有几位副将,然允礼却出奇的武断,说什么也不肯将火器营撤下来,仍然坚持让他们在前面顶着,后面二十余万大军也丝毫没有上去支援之意。 这个时候,准葛尔的步兵已经与火枪手距离不足数丈,索里急红了眼,握紧刀柄就要带兵冲出去,却被允礼死死按住肩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动!” “可是他们快要死了!”索里第一次用咆哮的语气与允礼说话,“难道王爷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本王自有打算,总之你还有你们几个……”允礼扫了一眼同样有些按捺不住的几位副将,冷声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谁敢擅动,一律以军法处置!” 他的话令索里与几个副将不敢再说话,但心中却是升起强烈的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允礼太过刚愎自用,不肯承认错误,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是在送那些火枪手去死。 另一边,葛尔丹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那张行军布防图还真是一点没错,允礼想要故技重施,像上次一样利用火枪手屠戳他的士兵,不过再好的火枪在这些厚达数寸的盾牌面前也没了用处。哼,这一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葛尔丹吩咐道:“传令下去,一旦对方有所动作,就立刻随本王冲上去,尽量多杀一些火枪手。” 这些火枪手,好比是允礼的爪子,且还是最锋利的那一只,一旦剁掉了,免不了要伤筋动骨。 葛尔丹士兵的接近令火枪手开始变得慌乱,无法再准确的射击,这样一来,等于变相加快了葛尔丹士兵前进的速度。终于当距离近到触手可及时,准葛尔士兵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人依旧躲在盾牌后,刀却伸了出来,肆无忌惮地收割着那些无法近战的火枪手性命。 几位副将急得不得了,出番出言,允礼都置若罔闻,眼见死伤的人越来越多,索里忍不住大声道:“王爷,是不是要等那些火枪手都死光死绝了,你才肯承认这一仗你布错了阵做错了决定,才肯下令出兵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难道对错比性命还要重要吗?属下跟在您身边多年,从未置疑过您什么,可这一次您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您要军法处置属下,属下也一定要去救他们!” 说到这里,索里回头朝那些将士大吼道:“不怕死的都跟我来,冲啊!” 几位副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允礼,也跟着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士兵,只是这一会儿功夫,火枪手就死伤数百,他们或许互不相识,但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大清士兵。所以,他们绝不能眼看着同胞死去,自己却置之不理,哪怕事后会被处置,也顾不得了那么多了。 无数的人冲了过去,唯有允礼,一直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恼恨,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葛尔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允礼或许真的很强,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好比这一次,若他肯承认失败,早些动手,火器营的损失不会这么严重。 没有人知道允礼握着缰绳的双手是何等用力,每一个指节均泛着森冷的白色,一直到这场战役结束,他都没有动过,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在索里等人的带领下,二十余万大军与准葛尔激烈的交战着,这样大规模的交战,凭索里与几位副将的能够是不足够统领全局的。 第两千零一十二章 失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他们输了,在人数多于对方的情况下输了,当大军退回到营地时,士气是前所未有的低落,这一仗令他们死亡数千人,受伤三万余人,连索里也受了伤。 允礼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面对他这位统帅,那些士兵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愤怒,若是允礼能够早些认识到自己的错处,领着他们与准葛尔交战,他们何至于输得这么惨,这么冤。 在走到火器营所在的地方时,一名火枪护军参领拦住了允礼的去路,悲愤地道:“王爷,为什么刚才在战场上,您眼看着那些火枪手被准葛尔杀害,却不肯动手,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您为何能这样无动于衷?” 允礼沉默片刻,低声道:“本王没想到葛尔丹早有防备,可以挡下火枪。” “既然他们挡下了,就应该用别的方法去对付,为何还一定要他们射击,您可知道这一战,火枪手足足损失了一千多人,自从火器营成立以来,就没有遭受过这样惨重的损失。” “本王也不希望他们死,但战场上生生死死乃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也不是本王可以决定的。” “不,这一次王爷您可以决定,要是您早点派兵上去,或是早点让他们退下来,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属下等人并不怕死,毕竟当了兵就想好了随时会牺牲,可现在却是白白牺牲,这算什么?”参领神色激动地道:“说来说去,您就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是否在王爷您的眼里,对错比千千万万的士兵性命还要重要。” 允礼眸光一沉,低低道:“本王从未这样想过!” “可您就是这样做的!枉费咱们一直这么相信您,真是……”后面的话参将没有说出来,因为有人拦住了他。 索里道:“战场上本就是有输有赢的,之前王爷不是带着咱们赢了好几场,将准葛尔压得抬不起头来吗?现在只是输了一场罢了,怎可以就此否定了王爷。行了,别说了,还是赶紧去将兄弟们入葬吧,别让他们曝露在野外。” 之前火枪手被准葛尔士兵屠杀的时候,是索里第一个带人冲出去,及时阻止了火枪手的伤亡,所以参领对他很是感激,见他这样说,当即拱手离去。 允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索里在跟着进来后,跪下道:“属下不遵王爷之命,违抗军令,请王爷处置。” 允礼苦笑道:“本王若真处置了你,只怕外面的将士都要反了。”在示意索里起身后,他忽地道:“索里,本王这一次是不是错得很离谱。” 索里犹豫了一下,吐出一个字来,“是,属下明白王爷不愿输给葛尔丹,但王爷您现在任何一个决定,都关乎着千千万万士兵的性命,既是发现布局错了,便应该及时调整,不该为了颜面或是别的什么,而放任事情恶化下去。” 原以为他这样一番过份的话语会令允礼不高兴,然允礼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道:“本王知道,但本王没办法。” 其实从刚才起,索里就觉得很奇怪,他跟在允礼身边多年,以他对允礼的解,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如今再听允礼这么一说,更是觉得事情不对劲,试探着道:“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允礼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出去好好安抚那些士兵。” 在打发索里出去后,允礼长叹一声,右手握拳一下下地敲着发疼的额头,这一仗,他本可赢,但密旨上写明了,为了让弘时信以为真,这一仗他一定要输,而且是要惨败,让弘时以为他被拖在了边关。 戏,他已经做足了,而且之后一段时间,他也会避免与准葛尔交战,让弘时以为他一战不振,加快他在京城的动作,别让那些士兵白白牺牲。 边关失利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令京城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开始人心惶惶,皆在猜测准葛尔那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攻到京城附近,甚至是攻入京城,以现在的京城而言,可没有一战之力啊! 唯有胤禛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对此战失利并不在意,如今他在意的是弘时那边,一切差不多皆如他所愿了,应该很快会动手。 待到那时,他与弘时的父子情份,也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这个时候,弘时正在坤宁宫中,正与那拉氏商议着下一步行动,他道:“皇额娘,允礼边关失利,短时间内不可能回京,丰台大营和步兵衙门亦在我们掌控之中,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障碍已除,要动手自是可以了,但……”那拉氏蹙眉道:“本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仿佛一切来得太顺利了一些,令人不太踏实。” 原本颇有些兴奋的弘时,被她这么一说,犹如让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原本允祥刚病时,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可这么长日子观察下来,应该是没有可疑,为何那拉氏突然又提起。 他紧张地道:“皇额娘之前不是说皇阿玛并未疑心儿臣吗?为何现在又这样说?” “本宫之前确是这么认为,但现在又觉得不太敢肯定。”那拉氏迟疑道:“这件事情毕竟干系太大,哪怕有一丝可疑,都是不能去做的,你也应该明白。” 弘时有些泄气地道:“是,儿臣知道,可现在该怎么办,还是这样按兵不动吗?”见那拉氏点头,他有些不甘心地道:“皇额娘,儿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凉声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弘时连忙起身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样一直等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毕竟……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多。” 那拉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件事情不敢让她有一丝大意,起身在殿中不断地走着,花盆底鞋踩在金砖上的声音,在弘时与小宁子耳边不断回响着,当这个声音骤然停止时,那拉氏的声音随之响起,“再等十日,若是十日之后还没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动手!” 第两千零一十三章 联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是她给出的最稳妥日期,若胤禛那边真的有什么阴谋,十日,差不多可以将那个阴谋给逼出来。 弘时咬一咬牙道:“好,那儿臣就再等上十日。” 十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弘时来说,每一日都无比漫长,像是看不到尽头一般,好几次他几乎都要忍不住了,但想起那拉氏的话,又强行忍耐。在这期间,边关一直没有新的战报传来。 终于,到了第十日,他再一次入宫询问那拉氏的意思,面对满脸希翼的弘时,那拉氏没有再阻止,只道:“既然要做了,就彻底做绝,任何敢于阻挡你登上帝位之人,格杀勿论,切记不要存妇人之仁,明白吗?” 弘时捏紧双拳,兴奋地道:“儿臣知道,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待得儿臣登上帝位后,就立刻来尊您为太后,移往慈宁宫。” 那拉氏颔首,一字一句道:“好,皇额娘等着这一刻!记着,一定要让你皇阿玛写下让位诏书,如此你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而不会受天下人非议。” “儿臣知道。”在弘时退下后,那拉氏轻抚着脸颊道:“小宁子,宫里头还有静心香吗?” 小宁子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主子,您好不容易才戒了不受静心香的瘾,可万万不能再用了。您要是头疼,奴才帮您揉揉,再不然传太医来看也好。”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到何处去了,本宫怎会再用那东西,本宫是想留着给钮祜禄氏用罢了。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又怎能失礼于人呢。” 听得这话,小宁子顿时放下心来,諂笑道:“主子说的是,钮祜禄氏如此恶毒,正该让她自己尝尝静心香的利害。” 那拉氏冷笑着没有说话,静心香只是一个开始,她会将钮祜禄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百倍报还于她们母子三人身上,一个都休想逃脱。 筹谋许久的事情,终于要拉开序幕了,若让弘时赢了,这大清就要变天了,但他能赢吗? 胤禛站在雁翅楼上,遥遥望着被夕阳渲染的瑰丽无比的天空,面上无悲无喜,这片江山是皇阿玛临终前交给他的,让他一定要好好守住,从他继位到现在,许多人想要染指江山,但这片江山,只能交给弘历一人! 其他人……担不起这偌大的的江山! 从坤宁宫出来后,弘时就立刻去找了阿克善,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需再怕被人发现了。 阿克善在得到下人通传后,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当弘时出现在视线中时,他以最尊敬的姿态拍袖下跪,以前,他只用这样的姿态跪过胤禛。 弘时快走两步,扶起他道:“阿克善大人,快快请起。” 阿克善起身后将弘时迎进屋中,亲自奉了茶,并将所有下人皆遣下去后,方小声道:“王爷,您来找下官,是不是事情已经开始了。” 弘时也不绕弯子,径直道:“是,时机到了,该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阿克善用力点头,随后有些担心地道:“王爷,丰台大营那边确定没有问题吗?若唯有一个步兵衙门,可不足以控制京城。” “放心吧,本王待会儿便会出城去见哈泰,待得一切准备停当后,本王会在城外传信号,到时候里应外合,随本王入紫禁城登基!” 阿克善激动地浑身发抖,再次下跪道:“是,下官一定全力扶持王爷,下官在此预祝王爷成功!” “不需要预祝,因为本王一定会成功!”弘时信心满满的说着,这次准备如此充份,实在没有不成功的理由,到时候,他的自称就该改为“朕”了。 朕!朕!这个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自称,真是好听,很快……很快就要随这个江山一起属于他了! 弘时再次扶起阿克善,低声道:“若我登基,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你与哈泰他们几个,都是本王的大功臣!” “下官多谢……”阿克善下意识地想说多谢王爷,却在说到一半时,灵机一动,改口道:“微臣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克善的知趣,令弘时满心欢喜,皇上……万岁……这所有一切很快都将属于他了,过了今夜,他就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至于皇阿玛肯不肯下诏,并不重要,他大可以让人伪着皇阿玛的笔迹写一份诏书,然后盖上御玺。 弘时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激动,询问道:“吴敬与你一样是副统领,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皇上放心,吴敬是一个汉人,在步兵衙门里,服他的人原本就没多少,再加上微臣这段时间刻意结交,他能指挥的人就更少了。”见弘时不说话,他眼珠了一转道:“若皇上不放心,先行之前,微臣先将他给抓起来,这样就不怕他使诡计了。” “好,就依你的话去做。”从阿克善府中离开后,弘时先回了一趟王府,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要交待,在全部做完后,方才带着王忠策马出城。 守城的官兵对于他的出入并不在意,因为自从被夺了差事变成一名闲散王爷后,弘时就经常出城散心,有时候甚至待上几日才回来。 一出城门,弘时就立刻加快速度,策马直奔丰台大营,冷风呼啸,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弘时却恨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也难怪他,整整二十多年,他一直在等着今日,眼见帝位触手可及,又怎会不激动。 弘时在丰台大营附近下马,然后由士兵领着去见了哈泰,在允祥病情加重后,丰台大营就由其暂掌。 哈泰在看到弘时时,与阿克善一样激动紧张,尤其是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更是浑身战栗,“王爷,真的……要动手了吗?” 弘时斜睨了他一眼道:“本王岂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还是说哈泰你现在反悔了,不想与本王一起成就大业?” 第两千零一十四章 扫除障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爷恕罪,下官只是确认一下罢了,下官既然跟了王爷一起做大事,就断无反悔之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道:“请王爷在此稍等,下官这就去安排,今夜就可以动手。” 弘时点头之余,神色凝重地道:“哈泰,此事非同小可,本王再问你一句,丰台大营确实在你控制之中是吗?” “王爷放心,下官在丰台大营二十几年,又得英格大人指点襄助,一直有在拉拢营中的官员,如今只有一些以前跟着怡亲王的人还顽固不化,不肯听下官的话。不过这些人手里没多少兵,王爷不用担心。” 弘时思索片刻,漠然道:“在这件事情上,哪怕是一丁点失误都不许存在,你将那些人叫进来,本王有话与他们说。” 哈泰有些为难地道:“王爷,恕下官直言,这些人一个个顽固不化,只怕未必肯听王爷劝。” 弘时诡异地笑道:“这个你不必多管,按本王说的将他们叫进来就是了。” 哈泰答应一声,不一会儿,便有四五个官员走了进来,他们刚才已经在哈泰口中知道是弘时要见他们,此刻拱一拱手道:“不知王爷召见下官等人,有何事吩咐?” 弘时笑道:“本王听说几位大人皆与哈泰一样是十三叔一手带出来的是吗?” 见弘时提起这个,那几人均是露出些许傲色,刚才那人更是道:“回王爷的话,下官等人在十三爷还是一位贝子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手下,算起来,也有二十几年了。”他们对允祥还保持着“十三爷”这个称呼。 “二十几年,可真不算短了,前次本王去看十三叔的时候,他也与本王说起你们这些忠心的老部下,可惜他身子不好,无法来丰台大营,有些话也无法亲口与几位大人说。”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外地道:“十三爷有话要与下官等人说?” 弘时重重叹了口气道:“是啊,十三叔说如今朝中妖妃作乱,迷惑皇阿玛,令得朝纲败坏,实在是心痛,他几次上谏,可惜皇阿玛均是听不入耳。” 众人颇有些奇怪,试探着道:“王爷是说熹贵妃?” 弘时沉声道:“是啊,皇阿玛对熹贵妃迷惑至极,除了她之外,谁的话都听不进耳。十三叔病情会恶化,也是因为此事而起。” “可是据下官所知,熹贵妃一向贤惠过人,且与十三爷关系极好,与王爷的话并不相符。”在此人说完话后,余下几人也吩咐附合,其中一人在思索片刻后,更是直接道:“想必这些话不是十三爷说的,而是王爷您自己说的吧?” 弘时并没有因为谎言被揭穿而露出任何慌张之色,淡然道:“本王这样说,也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熹贵妃几番怂恿皇上废后,并且一直把持后宫干涉朝政,不是奸妃是什么?” “熹贵妃是后宫嫔妃,而下官等人是丰台大营的将领,根本没有关系,王爷也没必要与下官等人说这些。” “奸妃当道,你们身为臣子,当助皇上除灭奸妃,令朝廷纲纪重归正道!”弘时此言一出,除了哈泰之外,诸人尽皆变色,指着弘时颤声道:“你……你想要犯上做乱?” 弘时摇头道:“错了,本王是要拨乱反正!” 到了这个时候,诸人哪里会相信他的话,朝一旁的哈泰拱手道:“哈统领,定亲王说出意图犯上做乱,应该立即将他拿下。” 哈泰沉吟片刻道:“王爷这是在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肯随王爷与本官入京除去奸妃,便是朝廷的功臣!” “你!”几人先一怔,旋即气愤地指着哈泰道:“哈泰,十三爷信任你,让你暂代统领一职,你竟然想要与定亲王一起犯上作乱,你疯了吗?” 哈泰没有说话,弘时则轻叹一声道:“他没有疯,但你们就要死了!” 不等几人回过神来,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有殷红的鲜血飞溅在空中,化为一道道妖艳的花朵。 伴随着剧痛,几人终于回过神来,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指着弘时,痛苦地道:“你……你要我们死?!” “本王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惜你们不要。”弘时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刀扔给哈泰,刚才就是从他刀鞘中抽出来的。 哈泰愣愣地看着扔在自己脚前的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像他不明白弘时为什么突然要杀这几个人一样。 “你……你要造反?”另一人摔倒在地上,惊恐的说着,对此弘时根本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错了,本王是要让朝廷恢复正常,不让奸妃和来历不明的野种,继续扰乱朝纲;而你们竟选择与那奸妃一起做乱,实在该死!” 到了这个份上,那些人哪还会不明白,弘时分明就是要造反,那一切的话,皆只是借口罢了。 有两人伤势较轻,挣扎着就要往外跑,对此,弘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眼看着哈泰。后者心里明白,咬一咬牙,捡起地上带血的钢刀,上前狠在那两人身上,令他们没能离开这间屋子。 哈泰带着溅上血的鲜血走到弘时身前,“王爷……” 不等他说下去,弘时便道:“本王知道你想问什么,这几个人皆是允祥的死忠党,留他们在只会坏了咱们的大事。你记着,这种时候该狠则狠,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哈泰虽觉得弘时手段太狠了一些,但此时他已是没有了退跟,只能道:“是,下官明白!” 弘时微一点头,指着倒在地上还没有死的几人,轻描淡写地道:“都杀了吧,省得碍事。” 其中一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喘气道:“弘时,哈泰,你们……你们这两个乱臣贼子,你们不会如愿的!” “是吗?”弘时走过去,含着一抹森冷的笑意,“本王乃是真命天子,注定是要登基为帝的,不过这一幕你是看不到了。”说罢,他狠狠一脚踩在那人的伤口上,直至那人断了气方才回收。 第两千零一十五章 里应外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瞥了一眼愣在那里的哈泰,“好了,没了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你可以出去安排了。” 哈泰回过神来,赶紧拱手离去,待得天黑时分,他进来道:“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兵。下官告诉那些士兵的话,皆是说要除灭奸妃,重整朝纲。那些人都习惯了听命行事,想必不会起什么疑心。” “好。”弘时轻弹长袍,起身道:“发信号吧,告诉阿克善可以动手了。” 哈泰点头出去,不一会儿用做信号的烟花升空,远在京城的阿克善看到信号,连忙命心腹将士带兵前去控制京城九门。 当一队队士兵在空旷的街道上经过时,惊动了不少人,允祥就是其中之一,在听完下人的禀报后,他不顾墨玉的反对,让人扶着自己到门口,让下人开了一丝门缝,让他可以看到外面举着火把经过的士兵。 允祥默然看着,在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视线中后,方才轻轻说了一句,“终于……开始了。” 若是弘时在这里,一定会露出惊慌之意,因为此时的允祥除了虚弱一些之外,与以前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不论是精神还是话语都极为清楚。 墨玉紧张地看着允祥,“王爷,京城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士兵?” “这些都是步兵衙门的士兵,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动……”允祥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有人贼心不死,一直惦记着养心殿的那个位置。” “是二阿哥对不对?他想要逼宫?”墨玉虽然一直待在王府内甚少外出,但并不代表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尤其允祥之前还故意假装病重。 待允祥点头后,她紧张地道:“糟了,这样一来,皇上与贵妃娘娘岂不是有危险?王爷,您赶紧想想办法。” 允祥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所有事情皆在皇上掌控之中,二阿哥逼宫,只能是自取灭亡。” “那就好。”墨玉轻吁了一口气,随后不解地道:“既然皇上早知道二阿哥有谋反之心,为何不早做准备,反而要由着事情发展下去。” “皇上要将二阿哥还有那拉氏一族隐藏在朝中的爪牙全部一举清除,永绝后患,只有去了这些毒瘤,大清才能真正繁荣富强。而且……”允祥轻叹着气道:“皇上总是念着一丝父子之亲,不到最后一刻,不愿将事情做绝。” “原来如此。”墨玉轻点着头,随后道:“别人总觉得皇上历来苛刻,不近人情,其实处久了才知道,皇上是最重情的。” 允祥牵着墨玉的手往里走去,夜风中,传来一句沉重的话,“皇上重情,有些人却是将权力视做一切。” 宝亲王府中,弘历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不像允祥那样知晓许多,心中充满了担心,不知道步兵衙门这个时候出兵是想做什么。 就在步兵衙门出动的时候,丰台大营四万人马也来到了德胜门外,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哈泰驱马上前大声道:“守城官在何处?” 负责看守德胜门的守城官听到叫喊之声,连忙来到城头,看到城外大片的火把与军队,吓了一大跳,颤声道:“谁在城门外?” 哈泰答道:“本官乃是丰台大营统领,京城有难,本官奉命前来勤王护驾!你等还不速速开城门!” “京城有难?京城有什么难?”守城官奇怪地问着身边的人,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 守城官忍着心中的奇怪,对城门下面的哈泰道:“统领大人,城门已关,按规定,明日天亮之前是不能开的,还请统领大人天亮后再入城。” 哈泰沉声喝道:“大胆,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护驾,你居然不开城门,若是皇上出事,你等担待得起吗?” 守城官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想了一会儿,他大着胆子道:“既是这样,还请哈泰大人将圣旨给小人一观。” “好!”哈泰答应一声,随即问着旁边的弘时,“王爷,他不肯开门,这可怎么办?” 弘时面无表情地道:“不必着急,阿克善应该就快带兵控制九门了,再拖一会儿就是了。” 哈泰正要答应,一直紧闭的城门突然缓缓开启,守城官在城楼上看到动静,顿时慌了起来,厉喝道:“谁,是谁开的城门,还不赶紧关了。” 他话音刚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便冲上来,将他还有其他守城的差役全部给抓了起来。 负责接管德胜门的是阿克善的心腹,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所以在打开城门后,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下官奉步兵衙门统领之命,迎定亲王与丰台大营统领入京勤王护驾,统领大人正在城中等候!” “好!”说完这个字,弘时第一个策马走进城门,哈泰带着丰台大营数万人马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弘时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在途经弘历府邸时,弘时突然停了下来,之后更是道:“哈泰,带一队人马随本王进去。” 哈泰有些为难地道:“王爷,阿克善那边正等着,咱们还是赶紧与他会合,然后入宫要紧。”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觉得事情还会有变化吗,再说只是耽搁一小会儿罢了,将本王的好兄弟带上后,立刻就过去。” 见弘时这样说,哈泰只得从命,亲自带着一队精兵随他过去,余下的人则留在原地等候。 守门人从门缝里看到那么多人过来,哪里敢开门,任凭外头怎么叫,都只做没听到,可是只凭区区一扇门,又如何挡得住弘时他们。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门便被强行轰开,弘时等人甚至没有下马,直接就这样骑了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不管是睡着还是没睡着的,都被惊动了,纷纷奔过来看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这些人,弘时根本不在意,只是不断扫视着人群,直至看到一抹熟悉到令他痛恨的身影。 第两千零一十六章 带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哥,你大半夜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中,是何道理?”弘历脸色极为难看地走到弘时面前,阿德亦步亦趋地跟在弘历身边,以防弘时对其不利。 弘时下马,走到弘历身前,浮起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自然是来看你的,我的好弟弟。” “是吗?”弘历冷笑道:“那么现在看过了,二哥可以离开了吗?” 弘时挑眉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不好奇我身后这些人吗?” 弘历此刻已经认出了哈泰,脸色铁青地道:“丰台大营的副统领哈泰,十三叔病后,就由他负责掌管整个丰台大营,他为何会与你一起出现在这里?” 允祥虽然找弘历演了一出戏,却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原因,只是告诉他,等到时机合适时,一切都会明白。 弘时笑得越发温和,“因为哈泰要随我一起将这个朝纲拨乱反正,不让奸人继续控制皇阿玛与朝廷。不止是我们两人,还有阿克善,他如今就带兵守在宫外。” 说到这个份上,弘历哪里还会听不出来,一字一句道:“你想要造反,弘时,你眼中还有皇阿玛……” “别跟我说皇阿玛!”弘时厉声打断弘历的话,火光下那张脸狰狞如恶鬼,“他待你自是千好万好,但我呢?一样是儿子,他待我是什么,根本就是当猫狗一样,高兴了就摸几下,不高兴了就踹到一边去,这样的皇阿玛不要也罢!” 弘历摇头道:“你疯了不成,皇阿玛对咱们每一个人都一样,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走上了歪路,如今还要反过来冤枉皇阿玛,你真是无可救药。” “是,我是无可救药,那又怎样,过了今夜之后,我就是大清的皇帝,而你与你那位好额娘,都会成为阶下囚。弘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等待你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悲惨日子。” 面对弘时阴森的笑容,弘历突然笑了起来,“是吗?为何我觉得那一日永远不会到来?” 弘时冷哼一声道:“哼,不必在这里嘴硬,随我走,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然后跪下来向我磕头!” 弘历还未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道人影匆匆奔上来,拦在弘历面前,“不行,你不能带走王爷!” 此人正是明玉,在她之后,还有两个身影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个是瑕月,另一个则是永璜的额娘富察氏。 弘时没有理会明玉,而是死死盯着瑕月,脸颊一阵阵抽搐,他不会忘了这个好表妹,正是她的倒戈相向,才害的英格惨死,他也遭胤禛怀疑,被夺了所有差事。他对于瑕月的恨意,不比弘历少多少。 “表妹,看样子出卖舅舅,害他死于非命,让你在老四身边过的很是不错。”弘时阴冷的声音,令人不自觉地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瑕月微微一笑道:“多谢定亲王关心,王爷待我一向极好,至于阿玛,是他自己做错的事,怨不得他人,更说不上出卖二字。其实真正害死阿玛的人应该是定亲王才是,若不是你心怀不轨,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阿玛又何至于走上错路。” 弘时脸色阴晴不定,随即竟是拍起手来,“真是牙尖嘴利,本王在想,若是把你这嘴牙都拔光了,你还有说得这么利索吗?” 瑕月脸色一白,勉强定了心神道:“那也得看定亲王有没有那个本事。” “放心,一定不负你所望!”说完这句话后,弘时朝后面的士兵吩咐道:“把弘历与这个女人都给带上,皆是与那奸妃一伙的,一起带入宫去!” 看到那些士兵要过来,拦在弘历面前的明玉大声道:“这里是宝亲王府,你们谁敢乱来!” 哈泰冷笑一声,挥手道:“立刻上去把人抓了,然后入宫勤王护驾!” “嗻!”一众士兵齐声答应,然后朝弘历与瑕月抓去,在士兵近前的那一刻,弘历快速将脸色苍白的明玉拉到身后交给阿德,“照顾好嫡福晋。” “王爷,他要害您,您千万别去。”明玉哪里放心的下,抓着弘历的袖子不肯放。 弘历苦笑着摇头,他何时想去,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根本由不得他说不,哈泰是丰台大营的统领,阿克善是步兵衙门的,两人一共掌着六七万的兵,若他没料错的话,这些兵力应该已经全部落入弘时手中,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这样想着,口中却是安慰道:“放心吧,只是去一下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好好在府中等本王归来。” “不可以,您不可以去!”明玉不住地摇头,眸中尽是担忧之色,富察氏则是一脸担忧的缩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弘历强行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沉声道:“听本王的话,好好待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这个时候,瑕月已经被那些士兵抓了起来,明玉看到了,又想去救瑕月,可那么多士兵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阻挡的,若不是阿德护着,早就已经受伤了。 在看向明玉时,瑕月眸中掠过一抹讽刺,随即道:“嫡福晋莫要难过,既然王爷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咱们都应该相信王爷的不是吗?” 明玉看着弘历与瑕月均被抓了起来,哪里能放心,可是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弘时将两人带走,只能忐忑不安地待在府中。 弘历与暇月被押着往前走,在看了一眼骑马走在前面的弘时后,弘历忽地侧目对瑕月道:“你真的相信我们这一次会没事吗?” 瑕月苦笑着摇头道:“妾身不知道,但若不这样说,嫡福晋一定会更担心,说不定还会跟上来,想必这是王爷不欲见的。”停顿片刻,她有些颤抖地道:“王爷,我们……有机会活着吗?” 弘历低声道:“若我说没有,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出卖英格?” 瑕月盯了弘历许久方才道:“妾身从不后悔曾经做出过的选择,因为后悔不仅于事无补,还会令自己变得软弱,何况……” 第两千零一十七章 闯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了许久,弘历都没有等到她说下去,忍不住道:“何况什么?” “没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瑕月神色异常的复杂,令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被押着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同时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下官步兵衙门统领阿克善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时骑在马背上,抬手道:“起来吧,城中情况可还在控制之中?” “回王爷的话,一切皆在控制之中,紫禁城亦被围住,只等王爷一句话。”随着阿克善的话,弘历亦看清了在黑夜中庄严华美的宫殿。 “好!”弘时大声道:“现在所有将士皆听本王命令,入宫除灭奸妃,勤王护驾,偌我大清万世昌隆。”说到此处,他加重了语气道:“功成之后,你们皆是大清的功臣,皇阿玛与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他这句话,成功令得士气高涨,无数士兵高举着兵器大声道:“除灭奸妃,勤王护驾!” 弘时满意地点点头,对阿克善道:“去,让看守宫门的侍卫开门。” “嗻!”阿克善依言来到宫门前,不论他怎么叫喊,里面都是千篇一律的话语:时辰不到,宫门绝不开。 阿克善回头看着弘时,等他拿主意,望着紧闭的朱红宫门,弘时露出一丝不屑地笑意,“把宫门给本王撞开。” 哈泰闻言,凑到弘时耳边小声道:“王爷,这样公然撞宫门会否不太好,要不然咱们再等等?” 弘时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又害怕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不等哈泰说完,弘时便抬手冷声道:“行了,只要不是这个意思就行,你记着,从咱们起兵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除灭奸妃,勤王护驾’,这八个字不止是说给那些士兵听,也是说给咱们自己听的,你不止要听,还要与那些士兵一样,把这八个字当真,明白吗?” 哈泰看着弘时的侧脸,点头道:“是,下官明白了。”说罢,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大声道:“去,立刻去将宫门给本官撞开,入宫护卫皇上,莫要让奸妃再把持前朝后宫!” 在一阵响亮的应声后,一拨接着一拨的士兵前去撞门,无奈宫门坚固,就算这样不停地撞击,也只是一阵晃动罢了,无法撞开。同时许多大内侍卫出现在城楼上,喝斥着让他们退去,然根本无人理会,还是在不住撞门。 阿克善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让人去拿撞门的木柱来,这一来,撞门的力度顿时大了许多,宫门松动的极为利害。 大内侍卫在久说无果的情况下,架起弓弩朝弘时他们射来,一时间倒真是逼退了些许,甚至伤了好几个士兵,令他们无法再撞宫门了。 阿克善一边挡着射来的弩箭一边紧张地问道:“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在他们弩箭射光之前,咱们只怕无法近前。 弘时脸上没有多少紧张之色,冷声道:“去将弘历与瑕月带到前面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伤害这位四阿哥。” 阿克善连忙命人将弘历他们带了过来,同时朝城楼上大声喊道:“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位可是宝亲王与他的侧福晋,要是伤了他们,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这话果然镇住了城楼上的士兵,那毕竟是皇上最喜爱的四阿哥,若是伤了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趁着他们犹豫的功夫,哈泰与阿克善示意士兵继续撞门,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宫门在他们一再的撞击上,终于被彻底轰开,无数士兵从宫门涌入到里面,虽然遇到不少大内侍卫阻挡,但弘时带来的士兵足足有好几万,岂是这些大内侍卫能挡得住的,很快便被控制住。 从踏入宫门开始,弘时就朝准着一个方向行去,那就是养心殿,他要去见胤禛,要亲口告诉胤禛,一直以来胤禛都是错的,真正能够继承皇位的人,是他而不是弘历! 紫禁城因为数万士兵的闯入而大乱,宫女太监惊慌失措,不知这一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二阿哥要带这么多人来这里。 在来到养心殿外时,弘时从马上下来,看着紧闭的殿门,他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隐忍这么久,终于是时候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回过身,走到被抓住了双手的弘历身前,轻笑道:“看到了吗,很快,我就是这养心殿的主人,是这大清的皇帝,你将匍匐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登上龙椅的踏脚石!” 望着他眼中的得意,弘历突然笑了起来,“不,你不可能成为大清的皇帝,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乱臣贼子。就算你真坐上了龙椅,百年后史书也会忠实记录着你无耻的行径,而我……绝不会承认你是皇帝。” 弘时不屑地道:“不论你承认与否,事实皆是如此,至于史书……只要我做了皇帝,史书记载什么,该怎么记载,自然由我做主。” 站在弘历身旁的瑕月突然道:“二阿哥,你若这样一直进去,或许真有可能成为皇帝,可惜你刚才折回来了,所以你这一辈子,注定成不了龙,只能做一个趴在地上的可怜虫,时时刻刻要担心被人一脚踩死!” “贱人!”她这番狠毒的言语触怒了弘时,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随即面色狰狞着道:“你等着看,本王很快就会成为真命天子,到时候,本王一定把你的牙一颗一颗的拔下来,然后再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瑕月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恐惧,但仍是强撑着道:“你除了懂得用暴力之外,还懂得什么,你这样的人,与先帝还有皇阿玛相差了不知多远,什么真命天子,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弘时额头青筋暴跳,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下一刻他一把扯过瑕月的头发,不等他再有动作,弘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弘时,养心殿就在眼前,你一直不进去,可是害怕了?” 第两千零一十八章 野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王会害怕?”弘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随即凑到瑕月耳边一字一句道:“你很好,胆子可真够大的,本王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不过本王说过,要让你看到本王坐上龙椅,成为大清的皇帝,所以就大发慈悲,容许你再多活一会儿。趁着现在,好好享受吧,待会儿你一定会很想念的。” 说罢,他松开手,大步往养心殿走去,弘历暗自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瑕月道:“你不要再去触怒他了,他已经疯了!” 瑕月感激地点点头,她很清楚,刚才要不是弘历及时开口转移了弘时的注意力,自己只怕已经要受皮肉之苦了。 在弘时推开养心殿大门的时候,瑕月幽幽道:“就算不去触怒他,一旦他登上帝位,也会发疯一样的折磨我们,王爷……我虽然知道怕也没用,但真的……真的很怕!” 这是瑕月第一次在弘历面前那么直白的说出“怕”这个字,令弘历颇有些意外,摇头苦笑道:“明明害怕,还说那样挑衅他的话,你真是……”顿一顿,他改口道:“行了,此刻怎样都无济于事了,不过弘时若真的折磨你,至少还有我陪着你不是吗?” 迎着弘历的双眸,瑕月竟然慢慢安心下来,连一直包围着自己的惧意也变得淡薄了许多。但同时,她对弘历的那种依赖感却是变得越来越强烈。 自从弘历与她圆房,真正将她当成侧福晋看待后,这种依赖感就时不时的出现,但她刻意不去想,可现在……却是令她无法再回避。 她依赖眼前这个男人,换句话说,她在意他,在意弘历,这个本该是死敌的男人。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见不得弘时讽刺弘历,哪怕明知道会触怒弘时,也忍不住开口。 她曾经出卖了英格,但那是为了自己,与弘历无关。在她的世界里,一切就该以自己的利益为先,阿玛想要对她不利,她就除掉阿玛,换取自身的富贵荣华。可现在……现在她却是在为了弘历,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这不是她行事的风格,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弘历,为什么? 瑕月努力地思考着,却始终得不出答案,又或者说……答案就在那里,她却不敢去碰触! 不管瑕月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弘时已是一步步走进了养心殿,殿内只点了几盏灯,使得这里的光线晦暗不及。但这一切并不妨碍弘时心中的火热,从推开殿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盯着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不曾移开过。 一直以来,他进到这里,都只能跪拜,跪拜坐在这张椅子上面的人,而此刻,他将坐上这张椅子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他将成为这里的王,这里的主宰。 在这样的念想中,他踏上台阶,轻抚着那张髹金漆云龙纹宝椅,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热切,他恨不得立刻坐上这把宝椅,但现在还不行,得先让皇阿玛写下让位诏书方可名正言顺的坐上去。 这个时候,一阵咳嗽声传入弘时耳中,询声望去,只见身着明黄缎绣五彩云蝠金龙长袍的胤禛扶着四喜的手从殿外慢慢走进来。 不论是阿克善还是哈泰,面对这位帝王,均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论他们给自己找多少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能改变乱臣贼子的事实。对着别人不觉得,可一对上胤禛,便立刻心虚了起来。 弘时也有同样的的感觉,但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走下来,一拍袖子欠身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吉祥?只怕现在是朕最不吉祥的时候。”胤禛冷冷道:“弘时,你大半夜带着步兵衙门、丰台大臣,擅闯入紫禁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弘时起身微笑道:“儿臣带几位大人前来,乃是勤王护驾。” “勤王护驾?”胤禛冷笑道:“朕就在这里,要你勤什么王,护什么驾?还是说你根本就想造反?” 弘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逐字逐句道:“儿臣对皇阿玛一向尊重有加,怎可能会造反,只是这些年来,皇阿玛一直宠信熹贵妃,对她言听计从,使得熹贵妃把持后宫不说,甚至捣乱朝纲。皇爷爷将皇位传给皇阿玛,乃是希望皇阿玛守好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可皇阿玛却由着一个女人干涉,对朝堂指手画脚,若不是皇爷爷已经龙归大海,儿臣真想问问,这是皇爷爷想看到的结果吗?” “放肆!”胤禛脸色难看地道:“谁许你这样与朕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阿玛吗?” 弘时摇头道:“若皇阿玛做的对,儿臣自然有,可惜现在皇阿玛已经妃蒙蔽,看不清朝廷存在的问题,更加不知道您应该做什么。” “一派胡言!”胤禛指着弘时怒斥道:“熹贵妃不是奸妃,你却是心怀不轨,说吧,究竟想要怎样。”说到恨处,他再次咳嗽起来,四喜连忙抚着他背,劝道:“皇上莫要动气,当心伤了龙体。” 对于这一幕,弘时犹如没看到一般,直至胤禛停下咳嗽后,方才道:“既然皇阿玛理不清这个朝局了,就由儿臣代您来执掌吧,儿臣一定会做的比您更好。” 胤禛冷笑道:“终于暴露出你的野心了,你知道朕不打算将皇位传给你,所以就勾结了哈泰与阿克善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夺朕的皇位,弘时啊弘时,你可真有本事,朕怎么也想不出,居然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孽子来。” 弘时轻笑道:“是啊,在皇阿玛眼中,除了那个奸妃生的小畜生之外,别人都是孽子,都不配继承皇位,哪怕儿臣做的再多再好也没用,全部被您一笔抹煞。皇阿玛,您可真是不公平。”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了许多,那朕倒是想问问,你都做了什么,河南那些事吗?可笑,英格那事后,朕曾派人查过,河南的富户与英格多有联系,你能够在河南迅速推行新政,想必英格给了你不少帮助。”说到此处,胤禛又道:“若你真能够一心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事,朕也不会说什么,可偏偏你心里头只有权利,只有皇位。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拥有与弘历一争皇位的资格,之后更与英格勾结利用秋闱一事,陷害弘历,那可是你的嫡亲弟弟,你怎么狠得下手。” 第两千零一十九章 逼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扭曲着那张原本颇为英俊的脸道:“嫡亲弟弟?儿臣宁愿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弟弟。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一直压在儿臣头上,将儿臣压得抬不起头来,你更是要立他为帝,凭什么,论身份,我是嫡长子,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论能力,我自问不会输他;可皇阿玛却一心想要立他为太子,公平吗?再者,嫡亲弟弟又怎样,皇阿玛不是将自己的嫡亲弟弟圈禁至死吗?” “放肆!”胤禛怒喝一声,努力平复了一下气道:“本朝立储君一向是立贤不立长,你德行不够,如何配做大清的皇帝。” 弘时眼角抽搐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这样的话,但事实根本就是你偏心,你眼里只有弘历。而你这样看重弘历,不是因为所谓的德行与能力,而是因为他是钮祜禄氏的儿子,是那个奸妃的儿子!” “住嘴!”胤禛的厉喝并没有让弘时停下来,继续道:“就是因为皇阿玛被那个奸妃迷惑的神智不清,所以她才有机会在把持前朝,在后宫中更是一手遮天,连皇额娘也要受她的气!” 胤禛脸色难看地道:“朕叫你住嘴没听到吗?” 弘时呵呵一笑道:“皇阿玛,您老了,老的被一个女人蒙蔽,所以这把龙椅,您真的是不适合坐了,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胤禛冷笑道:“让贤,让给你吗?” “儿臣虽然不才,但一定会谨遵祖训,好好守着这个江山,不让肖小之人有机可乘。至于皇阿玛……”他顿一顿,道:“也辛苦了这么久了,该是时候歇一歇了。” “做梦!”胤禛冷声道:“凭你这个不肖子也想染指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弘时,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刻退走,朕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容你继续做你的王爷。” 回应他的,是弘时张狂肆意的大笑声,一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许久,他终于止住了笑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道:“皇阿玛,儿臣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您也会说笑。”说到此处,面色一狞,漠然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您觉得儿臣还能退回去吗,再说,您有什么资格与儿臣讨价还价,这里足足有数万士兵,而您能用的,不过是一些大内侍卫罢了,早就已经被控制住了,除了退位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不等胤禛说话,他扬声道:“取文房四宝来!” 哈泰闻言连忙命人抓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取文房四宝,当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拿着东西来到殿中时,弘时道:“皇阿玛,写让位诏书吧!” 胤禛恼恨地啐了弘时一口,怒然道:“想让朕让位于您,简直就是在做梦,有本事,你就将朕杀了,看你这个弑父夺位的浑蛋能否坐稳这把龙椅。” 弘时缓缓抹去脸上的唾沫,眸中杀机时隐时现,唾面乃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还是这样当众受辱。在压下心中的恨意后,弘时接过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托盘递到胤禛面前,“皇阿玛,好好写下让位诏书,对你对儿臣都好,否则若是儿臣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使了什么不该的手段,您可不要怪儿臣。” 胤禛挥手打翻托盘,一字一句道:“想要诏书,你去梦里要吧!” “好!”若不是心里有着顾忌,再加上他打着勤王护驾的名号,真恨不得一刀杀了胤禛,父子亲情,哼,早就已经没了,如今充斥在他心中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来人,将弘历他们带进来。”随着弘时的吩咐,弘历与瑕月被押到了殿中。他们的出现让胤禛心中浮现出强烈的不祥预感,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弘时轻笑道:“儿臣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得回儿臣应有的一切罢了。若是皇阿玛非藏着不肯,儿臣也只被迫用一些手段了,譬如说……杀了弘历!” 最后四个字令胤禛豁然变色,厉喝道:“你敢!” “到了这个时候,儿臣还有什么不敢的。”弘时一边说着,一边从哈泰腰间抽出刀来,在弘历脸上比划道:“皇阿玛一心一意想要将皇位传给你,要是我现在杀了你,你说皇阿玛会传位给谁呢?” 弘历感觉到脸上的森寒,冷冷道:“不管是谁,都不会传位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他朝胤禛道:“皇阿玛,您不要受他威胁,儿臣宁愿死也不愿看到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在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人手中!” “说我是畜生?”弘时怒极反笑,然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了许多,瞬间在弘历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胤禛用力攥紧了手,厉声道:“弘时,你若敢杀害弘历,朕一定要你的性命。” “要我的性命,哈哈。”弘时讽刺地道:“哈哈,是啊,你不是老早就想要我的性命了吗,好为你的好儿子铺路。可是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有什么能力要我的性命,皇阿玛。” 瑕月打断了他刺耳的声音,“二阿哥,你真以为自己就赢定了吗?别忘了,果亲王与佛标大人二位,一旦他们得胜之后班师回朝,你这个篡位者的日子也到头了。” 弘时没有发怒,在示意阿克善他们将殿门关起后,他笑道:“多谢提醒,不过十七叔与佛标在边关连吃败仗,想要他们得胜回朝,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这段时间足够我去准备了。甚至我都在想,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回朝!” 胤禛神色一变,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弘时笑一笑道:“没什么,到时候皇阿玛自然就知道了,皇阿玛放心,您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胤禛盯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弘时,人在做天在看,收手吧,朕念在父子情份上,不会追责于你。” 弘时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好一句父子情份,你将我当成弘历踏脚石,或是将我当成弃子抛在一边的时候,所谓的父子情份在哪里?从始至终,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儿子,只有弘历!弘历!” 第两千零二十章 让位诏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眼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沉声道:“是,朕眼中只有弘历,因为他每一件事都做的比你好,不像你那样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 “是,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弘时诡异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曾有机会杀了你这个好儿子的,可惜他命大,躲过一劫。” 胤禛一怔,旋即想起一件事来,冷声道:“是福州那次对不对?” 弘时轻笑道:“对,一刀插在他胸口的那个人,就是我。他当时要是死了,没有再回来,该有多好,今日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不需要做那么多事。可惜,他不死,他非要回来坏我的好事!”说到后面,笑容扭曲如恶鬼,显然他心里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原本胤禛已经属意他为太子,让他跟着学习处理朝事,可弘历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一无所有。 听得这话,胤禛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逼宫,居然还让他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当下道:“弘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反而还要替他遮掩?” 不等弘历说话,弘时已是道:“因为在皇阿玛问他之前,我抓了兆惠与阿桂,逼他不许说出福州那件事的真相,还要他推辞太子之位,否则便等着给兆惠他们收尸。” 胤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颤声道:“你……你实在是卑鄙,父子、兄弟的情份,在你眼中,皆不如权力重要。” 弘时咬牙道:“不错,在我眼里,权力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握紧了权力,我才有资格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你捏在手里,明明恨极了,还要处处讨好,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胤禛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方痛声道:“逆子!朕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逆子来!” 弘时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在意,“好了,说了这么许多,皇阿玛究竟肯不肯写让位诏书,若是不肯写的话,儿臣就将四弟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让皇阿玛亲眼看着他受千刀万剐之刑。”不等胤禛说话,他又补充道:“儿臣说到做到,皇阿玛……” 胤禛愤然打断他的话道:“不要再叫朕皇阿玛,朕没你这样的儿子” “好。”弘时也不多言,挽了一个刀花,走到弘历面前,轻笑道:“老四,可是要辛苦你了,忍着些,不会太痛的。” 哪怕是弘历听到这话,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但他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就算是受尽折磨,也绝对不会向弘时低头,绝对不会。 眼见着刀花离弘历越来越近,胤禛终于出声道:“住手!” 弘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回身道:“如何,皇阿玛想通了吗?” 胤禛紧咬着牙道:“朕可以给你写让位诏书,但你必须得保证不伤害弘历,哪怕是你坐上那张龙椅,也不许动弘历一根头发。” 胤禛的话语令弘时眸中掠过一丝嫉妒,口中则是道:“只要皇阿玛肯写让位诏书,儿臣自然什么都答应您。” “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胤禛缓缓点头,随即道:“拿文房四宝来。” 在弘时逼着胤禛写让位诏书的时候,后宫中也因为那些士兵的闯入而变得异常紧张。 凌若早就被惊醒了,哪怕宫门紧闭,也能够听到外面重重的脚步声,杨海几次想要出去查探都被凌若阻止。 水秀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色道:“主子,为什么宫里头会多了这么多人,再说后宫禁苑,一向不许别人随意出入的。” “可不是吗?而且奴才之前守夜的时候,曾听到撞击声,紧接着外面那些人就出现了,难不成是有人闯宫?”这句话连杨海自己都不太肯定,因为闯宫的罪名很大,除非犯上做乱,否则是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凌若走到窗边,漫声道:“皇上曾与本宫说过,这宫里头会有一场大变,如今看来,是应在这一夜了。” 水秀好奇地问道:“主子,是什么大变?” “皇上没有细说,总之你们都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既然皇上早知会有这场大变,应该是做好布置了,很快就会没事的,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一一应声,但眉宇间的忧色始终挥之不去,凌若虽然面上看着镇定,但心中亦是有所担心,恨不得立刻去养心殿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胤禛是否安好,但她不能出去,胤禛说过,一旦大变发生,她一定要待在承乾宫中,千万不要出去。 不止是凌若,戴佳氏、佟佳氏、富察氏等人,一个个皆是胆颤心惊,担心着这场巨大的变故。不过有一个人,不止不担心,甚至有所欣喜。 小宁子从门缝中往外看了几分,急匆匆地奔入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喜形于色地道:“主子,外头好多士兵,想必都是二阿哥带进来的,奴才看到他们抓了好几个大内侍卫。” 这一夜,那拉氏根本没有睡,一直等着这场变故的发生,此刻听到小宁子的话,眸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喃喃道:“好,好,看来一切都在弘时掌控之中,没有什么意外。” “看这形势,二阿哥应该是在养心殿让皇上写让位诏书,要是没意外的话,等天一亮,就会在朝上宣读诏书,到时候二阿哥就是新皇帝,而主子您也会成为太后娘娘了,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呢!”面对小宁子讨好的笑容,那拉氏忍不住笑道:“怎么了,现在就想向本宫讨赏了吗?” 小宁子连忙道:“奴才哪敢,奴才只是想沾沾主子与二阿哥的贵气呢!” “放心,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不会忘了你的好处。”那拉氏的许诺无疑令小宁子心花怒放,连连谢恩。 在等了一会儿后,小宁子见那拉氏一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提议道:“主子,要不奴才扶您去养心殿那边看看?看这时间,让位诏书也应该写好了。” 第两千零二十一章 西山健锐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对此也很是着紧,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外面那些士兵……” 面对那拉氏的顾虑,小宁子道:“那些士兵皆是跟随二阿哥入宫勤王护驾的,应该不会难为主子,要不然奴才先去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主子您再出去?” 随着那拉氏的点头,小宁子出去探了一圈,那些士兵虽是看到了,却并未为难他。+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听到这个,那拉氏放下心来,让小宁子与杜鹃扶自己前往养心殿。 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亦走到了养心殿附近,当那座宫殿完整呈现在视线中时,饶是那拉氏的心境,也无法控制从心底升起的激动与兴奋。 大清江山,终于要落入他们母子手中了,一切委屈都到了头,从这一刻起,她就可以好好清算以前的帐,不让任何一个害过她的人逍遥法外,尤其是钮祜禄氏。 那拉氏正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一大堆士兵从外头涌进来,他们的服饰与原先那些不同,既非步兵衙门也丰台大营,而是健锐营。奇怪,难道弘时连健锐营也想办法控制了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那拉氏便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是荣祥,他是钮祜禄氏的弟弟,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他们这方的人。 健锐营会来这里护驾,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健锐营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大半夜的功夫,便出现在紫禁城里,而且还一副进退有序的模样。 荣祥与他所带士兵的出现引起了负责围困养心殿的将领注意,警惕地道:“站住,我等奉命来此勤王护驾,你西山健锐营来此做甚?” 荣祥抬手示意身的将士止住,口中道:“自然与你一样,是来此护驾的。” “胡说,皇上只传召了步兵衙门与丰台大营,何时传召过西山健锐营,若是识趣,尔等快快退去,否则格杀勿论!”此人名叫吴力是阿克善的心腹,知道西山健锐营与他们并非一起,又怎会容荣祥进去。 荣祥咧嘴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你等乱臣贼子,拥兵做乱,擅闯进宫,也敢与本参领说什么皇上传召。本参领才是真正奉命来此,为的就是抓你等做乱之人,若是识趣,就乖乖束手就擒!” 吴力心中大惊,他们闯入宫中后就将养心殿团团围困,紫禁城外还有人围困,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过去。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难不成皇上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吴力忍着心中的惊慌,大喝道:“荒谬至极,你才是那个做乱的贼子,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吴力的大喝,身后士兵纷纷抽出刀朝荣祥等人冲去,然刚冲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荣祥取出了一样东西,与此同时,荣祥的声音亦变得威严无比,“金牌令箭在此,犹如皇上亲临,谁敢不敬?” 听得这话,一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吴力眼见不对,连忙喝道:“别听他的,本将曾经亲眼见过金牌令箭,他手上这块,分明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荣祥便厉声道:“吴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参领手中的金牌令箭乃是皇上亲手所赐,哪里有假?!” 吴力哪里敢与他对质,他只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千万不能让荣祥过去,一定要挡住,只要里面写下让位召书,他们就是功臣,到时候就算荣祥手里的金牌令箭是真的,也一定会变成假的。 “别听他胡说,立刻将他们拿下,王爷说过,只要这次除灭奸妃,勤王有功,我等都有重赏。”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不错,在吴力这番诱惑加蒙骗的话语下,那些将士抛却了顾虑,朝荣祥冲过来。 “不知死活!”在冷冷吐出这句话后,荣祥回头对他带来的士兵说了四个字,“格杀勿论!”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屠杀,鲜血不断溅起,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荣祥带来的不仅仅是他所领的正红旗,还有正白、正蓝、镶白三旗,人数完全不少于吴力所带的人。 荣祥与那些士兵一起,进行着这场惨烈的厮杀,只是一会儿功夫,他的战甲上就溅满了鲜血。 正自混战时,哨子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荣祥精神一振,在一刀逼退了同样满身是血的吴力后,他道:“吴力,你往四周看看。” 吴力冷笑道:“怎么了,打不过我们便想着使计了?”刚才这一阵交手,始终是他们人多一些,占据了优势。 对此,荣祥回以同样的笑容,凉声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荣祥的笑容令吴力意识到不对劲,抬头看去,不论是宫墙还是城墙,全部站满了一脸冷酷的弓箭手,弓已经拉满,箭亦在弦上,只要手松开,那箭就会变成要人性命的利器,而且是成片成片的收割。 荣祥讽刺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吴力,冷冷道:“怎么样,还要动手吗?” 不止是吴力,其他士兵也纷纷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似乎荣祥觉得这样的震憾还不够,很快宫门外又冲进来一大批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给他们一种无路可逃的感觉。 “你……”吴力刚说了一个字,突然用力摇起头来,“不对,这不可能,西山健锐营没有这么多的弓箭手,不对!” “谁告诉你,奉命来此的只有一个西山健锐营。”荣祥的话令吴力一惊,脱口道:“难道京城还有其他兵力吗?” “这个不是你能过问的,我只问你,投不投降。”不等吴力说话,他又补充道:“若你们真不怕死,我可以送你们一程,但你们的家人不止要承受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痛苦,还要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一世流亡!” 吴力死死捏着手里的钢刀,若是就这么投降,他们就输了,可眼看着四面八方将自己重重包围的弓箭手,他怎么也兴不起反抗之意。 第两千零二十二章 春秋大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吴力还在犹豫的时候,已经有士兵扔下了手里的刀。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转眼功夫,吴力底下的士兵就几乎将刀都扔了,只剩下吴力与几个心腹死忠者还握着刀。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投降还是死!”在说这话时,荣祥再一次请出金牌令箭,并将它高举过顶。 在冬日晨光下,金牌令箭闪动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盘旋在上面的金龙,活灵活现,像是随时会腾飞入云间一般。每一个看到它的士兵都感觉到莫大的威压,那种威压,甚至让他们不自觉地跪下去。 吴力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除却投降之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通了这一点,他非常干脆的扔掉手里的刀,在他之后,那几个心腹也纷纷扔掉烫手至极的刀。 那拉氏远远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虽然听不清吴力与荣祥之间的对话,却看到了那些弓箭手,看到了金牌令箭。 西山健锐营、荣祥、金牌令箭、弓箭手……当这一切串连在一起的时候,那拉氏发现一个令她害怕至极的事情。胤禛……胤禛很可能一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策,之所以一直不动手,是想将他们一网成擒,一个都不拉下。 若真是这样……胤禛根本不会让位给弘时,相反,弘时会死,而她……她也会死! 不,她还没有当上太后,她还没有除去钮祜禄氏,她怎么可以死。这个局,不会是必死之局,一定还有可破之处,一定有! 这般想着,那拉氏紧张地思索着破局之法,可是这一刻,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什么都想不到。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那拉氏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她被胤禛禁足坤宁宫,险些连后位也被废时,都没有像此刻一样慌乱。 因为,她想遍了前朝后宫,都想不到可以利用的棋子,也想不到可以救她的人,她……她真的会死! 想到此处,那拉氏一阵腿软,若非小宁子与杜鹃扶着,当场就要坐地上。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熹贵妃的弟弟会突然出现?”相对于杜鹃的茫然,小宁子看得要更清楚一些,颤声道:“主子,咱们的计划失败了是不是?二阿哥失败了是不是?” 那拉氏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已经告诉小宁子,他说的没有错,一丁点都没有错,失败了,准备了这么久,筹谋的这么细致,结果还是失败了…… 听得小宁子的话,杜鹃脸色惨白,抓着那拉氏的手紧张地道:“那……那怎么办,奴婢会不会死,主子,奴婢会不会死?” 那拉氏此刻哪有心情理会她,烦燥地挣开她的手,然杜鹃还在那里喃喃不止,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恨声道:“吵死了,闭嘴!” 杜鹃捂着脸呜咽道:“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啊!” 那拉氏懒得再理她,看向小宁子,极其郑重地道:“你点子一向多,你告诉本宫,眼下本宫还有没有办法与弘时撇清干系?” “奴才……奴才……”小宁子其实心里也慌乱得很,只是比杜鹃要好一些,不像她一样濒临崩溃。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凝声道:“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若出事,你也难以脱身,所以不管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你自己,都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小宁子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点头道:“奴才在想了,主子您先别急。” 发生在殿外的这一切,弘时并不知道,他听到了嘈杂的打斗声,但他以为只是那些大内侍卫的反抗,再说很快便没有声音了,想必都是被制住了。 胤禛写的很慢,一道让位诏书足足写了一盏茶的功夫,直至弘时等的快有些不耐烦了方才停下笔,“四喜,去拿御玺来。” “嗻!”四喜点头,从后殿捧来锦盒,胤禛从中取出御玺,但他并没有即刻盖下去,而是抬头看了弘时一眼,后者扯着嘴角笑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继位后,一定会奉您为太上皇,让您安享晚年。” 胤禛冷声道:“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你了?” 弘时虚伪地笑道:“儿臣孝敬皇阿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皇阿玛对儿臣不好,但儿臣不会不孝。” 胤禛眼中尽是失望,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御玺重重盖在诏书了,当御玺被拿起时,诏书上已经印着殷红的六个字“雍正御鉴之宝”。 在看到御玺盖落的那一刻,弘时一颗心终于彻底定了下来,目光再一次看向宝椅,这一次不再是殷切的火热,而是一种志在必得。 胤禛起身亲自将诏书拿给弘时,弘时知趣地跪下领旨,弘历在一旁看得心急不已,大声道:“皇阿玛不要,不要让位给他,他会让大清走上不归路,儿臣宁愿死,也不愿看到他毁了大清,皇阿玛!” 胤禛犹如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缓缓将合起来的诏书放入到弘时高举的双手中,下一刻,殿中响起弘时努力压抑,却透着兴奋与得意的声音,“儿臣多谢皇阿玛!” 当弘时手持诏书起身时,阿克善、哈泰以及所有将士全部朝弘时跪了下去,大声道:“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个称呼真是世间最好听的称呼,弘时闭目陶醉的听着底下的叩拜,终于……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不枉费他付出了那么多。真好,真是好! 良久,他睁开眼,朝地上还跪着的众人道:“众卿家平身,你们护驾有功,朕一定好生封赏,断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哈泰等人面露喜色,再次跪下道:“臣等谢皇上赏赐。” 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了胤禛的存在,是啊,一个被逼退位的老皇帝,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说的好听一点是太上皇,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尤其他与弘时有着那么深的过节。 第两千零二十三章 真正的诏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众人的跪伏中,弘时一步步走上去,走向那把宝椅,今时今日,他终于有资格坐上,而非只能对着这把椅子跪拜。从今往后,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顺者昌,逆者亡。 “皇阿玛!不可以让他登基继位,不可以啊!”弘历在那里大声唤着,他不明白,为何皇阿玛就这样让位给弘时,之前不是让他帮着十三叔演了一出戏给弘时看吗,看理来说,皇阿玛与十三叔应该留着后手才是,何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还是说,弘时的叛乱程度超过了皇阿玛他们的预期,令他们的后手未能拜上用场?可就算这样想也不对,一直以来,皇阿玛都将江山社稷看得比性命都要重,弘时阴险无情,根本不是皇阿玛属意的继位者,就算是将刀架在皇阿玛脖子上,他都不会写下那份诏书,为何……为何现在又…… 就在弘时抚着那把宝椅准备坐上去的时候,胤禛忽地道:“弘时,你不先宣读那份诏书吗?” 弘时微微一笑道:“诏书自然要宣读,不过应该是等百官齐集之后再宣读。” “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刻。”在说这话的时候,胤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刚才索绕在眉宇间的失望、痛心也悉数消失不见。 虽然弘时觉得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中,不可能有任何意外,但胤禛的表情还是令他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如此想着,他展开了手中的诏书,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勃然大变,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让位诏书,而是…… 就在他展开诏书的时候,胤禛冰冷无波的声音亦在众人耳边响起,“皇子弘时,德行败坏,领兵逼宫,意图篡谋皇位,着斩立决,所有同谋亦处以斩立决之刑,不得有误,钦此!” 弘时脸颊一阵阵抽搐,用力将诏书扔在地上,冲到胤禛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老东西,你耍我?” 面对暴怒中的弘时,胤禛冷声道:“执迷不悟的东西,朕真不该对你一再容情,早就该杀了你!” 在这样的盛怒下,弘时突然笑了起来,神情疯狂地道:“老东西,你以为你不写让位诏书,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御玺在这里,朕随便造一份,然后盖上御玺就行了,同样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上天之子。而你……朕会让你活着,但怎么活着就不保证了。哈哈哈!” 在弘时的大笑声中,胤禛开口道:“你真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弘时用力一挥手,大声道:“难道不是吗?这紫禁城,这京城,全部是朕的人,皇阿玛,您就算再天真,也应该知道大内侍卫不可能与那么多人对抗,试问你还有什么办法打赢朕?” “若你真的能够逼朕让位,朕反而会觉得高兴,因为朕养出了一个心计、谋算全部在朕之上的儿子;可惜不是,你用了二十多年,费了无数心思,却只布出这么一个残缺乃至脆弱的局,真是无用至极!” 弘时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皇阿玛,您是不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竟然说朕的局残缺脆弱,还说无用?麻烦您眼开眼睛看看,这是都是谁的人,这张宝椅又属于了什么人,真正无用还有失败的人是你才对!” “是吗?”在弘时的注视下,胤禛抬手拍了两下,声音并不大,却立刻有了反应,殿门瞬间打开,冲进来一大队人,领头的那个赫然就是荣祥,进来后他立刻跪下道:“微臣护驾来迟,令皇上受惊,请皇上恕罪!” “平身!”胤禛抬手示意荣祥起来,“情况如何?” 荣祥低头道:“回皇上的话,一应叛党皆已被控制住,请皇上放心。” 胤禛点点头,随后对面色铁青的弘时道:“看清楚了吗?谁才是真正无用失败的人?” 弘时认出了荣祥,也知道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神色慌乱地道:“不,不可能,西山健锐营怎么会来这里,这不对!” 胤禛冷笑道:“没有什么不对的,你自以为行事隐秘,殊不知朕早已经洞翻了的阴谋。从始至终,你的一切行径,皆在朕掌中,根本没有逃脱过。” “不可能!”弘时咆哮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可能!” 胤禛负手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朕不知道蒋英是你的眼线吗?不止是朕,连弘历都知道,当初那份允礼的行军图就是他故意让蒋英看到的,为的就是试探出他是否与准葛尔勾结。只是当时弘历怎么也没想到,与准葛尔勾结的人,居然会是你这位大清的皇子。不过既然是计,那份行军图自然也是假的……” “你胡说!”弘时愤然打断胤禛的话,“葛尔丹明明依着那份行军图伏击了十七叔,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弘历在将这件事情告诉朕后,朕就秘密传旨给允礼,让他改走蒋英看到的那条路线,同时防备准葛尔随时偷袭,否则你以为允礼怎会不死一兵一卒就全灭了准葛尔派去偷袭他们的数千人,真以为是运气吗?” 弘时恍然大悟,指着胤禛厉声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使的计,你故意让我以为蒋英的身份没有败漏。”说到此处他神经质地道:“你好阴毒好狠,什么皇阿玛,什么父子,都是假的,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你根本就是一心想要我死!” 胤禛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弘时脸上,厉道:“到了现在你还在怪别人,而不是好好反省你自己犯下的错。就在刚才,朕一再劝你收手,劝你不要一错再错,可是你听了吗,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做你的春秋大梦!” “劝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我的好皇阿玛?!”弘时满面狰狞地道:“你根本就是一早设好了圈套让我钻,在我快要钻下去的时候,又假惺惺来提醒,真是虚伪透顶!” “你!”胤禛被他气得够呛,胸口不住起伏,下一刻便不停地咳嗽起来,四喜在一旁替他抚了许久的背方才慢慢止住咳嗽。 第两千零二十四章 通州大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弘时已经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西山健锐营,呵呵,说到底只是一个西山健锐营罢了,不过两万人马,可是我足足有六七万人马,真要打起来,你一样是输,皇阿玛,你注定要输给我,注定了!” 如此说着,他对站在那里浑身发软的阿克善等人道:“不必害怕,凭那两万多人马根本不可能控制京城,不过是在唬我们罢了,随朕将他们全部给杀了。今日,这个帝位是属于朕的,谁都夺不走。”一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愿改掉那个根本不属于他的自称。 胤禛什么也没说,倒是荣祥道:“只凭一个西山健锐营自然控制不住二阿哥带来的那些叛军,但若是再加上通州大营呢?” 弘时浑身一僵,旋即仰头大笑道:“通州大营,荣祥,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早在通州地震之后,通州大营就散了,这些年来,守卫京畿的就只有步兵衙门、丰台大营还有西山健锐营。” 等他说完后,荣祥勾起薄薄的双唇,道:“二阿哥说的没错,不过有一件事你却是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上重设了通州大营,营有八旗子弟五万。” 他话音刚落,弘时便大叫道:“不可能,如今所有兵力皆集中在边境上,哪里寻来五万士兵,又怎么可能再重设通州大营,根本就是一派谎言。” “荣祥所说句句属实,没有丝毫谎言。雅克萨告急,佛标要求增兵,原本朕全力调集,可以调到十万人马,可朕只给了他五万,你知道为什么吗?” 弘时被他这一席话说的连连后退,神色亦变得惊慌不堪,颤声道:“你……你是故意的,留下五万兵力,组建通州大营,然后来对付我?不对,若真是这样,户部那边应该会发现粮草支出异常,为何我一点都没听闻。” “哈泰、阿克善……”每说一个名字,胤禛目光便在相应的人脸上刮过,令那些人一个个不敢抬头,同时心中生出阵阵悔意,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子错,满盘皆输。 弘时初时还不在意,但在听得户部尚书的名字亦出现在胤禛嘴里时,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道:“你连他也知道了?” “英格还真是给你留了不少人,还让你在他死后,依然使得动这些人,想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把柄落在你们手中吧。”说到这里,胤禛冷笑道:“三十万石粮食,却给朕说成二十万石,藏了十万石,置无数将士性命,置大清安危于不顾,你可真对得起朕,对得起辛苦打下这片江山的列祖列宗!” 对于他的讽刺,弘时置若罔闻,只是追问道:“这么说来,供养这五万人的粮草,都是没有经过户部?” 胤禛凉声道:“不错,若非如此,怎能骗过你与你布在朝中的众多眼线,通州大营,如何,喜欢朕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吗?” 弘时脸色涨红如鸽血一般,嘶声道:“喜欢,皇阿玛送的礼物,儿臣怎么会不喜欢。你明明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却故作不知,引我来这里,胤禛,你是真够狠,连自己儿子也当做棋子一般耍弄。”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若不这样,如何将你与你的同党连根拔起。弘时,人贵在自知,可是你的缺点恰恰就是太不自知,非要去争抢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叫不属于我?”原本神色萎靡的弘时,听得这句话,突然又激动起来,“同样是皇子,为什么弘历有资格,我就不行?说到底,根本就是你偏心!我不会服的,胤禛,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服你!” 胤禛恨到极处,又是一掌掴在弘时脸上,同时大声道:“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没资格吗,好,朕告诉你。若今日你真是才德俱佳,朕选你为储君,弘历不止不会像你这样聚众造反,还会全心全意的辅助你做一个贤君。而这,就是你与弘历最大的区别。” 弘时早已经走入了一条偏激的路,又哪里听得进胤禛的话,冷笑道:“是啊,在皇阿玛眼中,他什么都是好的,儿臣什么都是坏的。” 胤禛冷哼一声道:“朕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今日,你必须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斩立决是吗?”弘时紧紧捏着双手,止住身体的颤抖,大笑道:“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儿臣受得起,不过皇阿玛从今以后都会背负着弑杀亲子的骂名。” 看着他不知悔改的模样,胤禛缓缓道:“是朕将你带到这个世上,也是朕疏于管教,让你走上一条偏路,既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那么就由朕亲手将你从这个世上除去,哪怕背上一世骂名,朕也在所不惜!” 弘时从他话中听出了绝决,虽然早就知道胤禛对自己起了必杀之心,但真到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害怕之意。 不行,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比弘历死的早,他要活着!是了,他手上还有六七万的士兵,与皇阿玛手上的兵力所差无几,只要集中起来,一定可以杀出京城,到时候他就有活路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阿克善、哈泰,立刻带兵杀出去,只要出了京城咱们就有活路。” 他一连喊了几遍,阿克善与哈泰都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更是扔掉手中的兵器,跪下道:“皇上饶命,我等受二阿哥胁迫,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但臣等忠心的始终是皇上,请皇上看在臣等尚有忠心的份上,饶臣等一命!” 听到这里,弘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咬牙道:“你们背叛我!” 阿克善道:“二阿哥,你逼我们带着步兵衙门与丰台大营来此逼宫作乱,已经是犯了大错,您不要一错再错了,赶紧回头吧。” 在他们跪下后,余下那些士兵也纷纷跪下请罪,一时间,唯有弘时一人尚站在那里,弘时气得脸发青,原先最讨好他的人是阿克善,如今最快背叛他的人也是阿克善,嘴脸变得还真是快。 下一刻,弘时大声咆哮道:“你们背叛我,连你们也背叛我!” 第两千零二十五章 挡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你已经众叛亲离了,还不赶紧跪下认错!”面对胤禛的喝斥,弘时激动地道:“不,我没有错,我会走到今日,全是被你们逼的,我何错之有!” 疯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弘历身上,脸色狰狞地道:“是你,所有一切皆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生在这个世上,我根本不会这么悲惨,若今日我要死,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他扬起手里的刀,狠狠往弘历砍去,这一次与原先不同,带着疯狂的狠戾,大有不将弘历杀死,誓不罢休的意思。 胤禛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根本来不及开口阻止,一时间情况急转直下,至于弘历,虽然已经不被束缚,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钢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快地挡在弘历身前,任由那钢刀,狠狠确在后背上。而在这一刀之后,弘时被人迅速抓住,染血的刀亦被人夺了下来。 与此同时,弘历终于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赫然发现竟然是瑕月,她会救自己,会为自己挨那很可能丢了性命的一刀,这……这怎么可能? 若非眼前看到的,确确实实就是瑕月,弘历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一直以来,他虽然以侧福晋之礼待瑕月,然心中始终有着很深的隔阂,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姓那拉氏的,还因为瑕月太狠,狠到为了自己可以连亲生阿玛也出卖,一个为了自己连至亲都可以出卖的女子,让他如何能够相信。 可是,现在瑕月做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甚至于连瑕月背上的伤口都忘了。 望着一动不动的弘历,瑕月虚弱地笑道:“王爷是不是在想妾身什么时候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 她这句话将弘历从愣神之中拉了回来,连忙道:“别说这样的话,我立刻带你去太医院,你不会有事的。”说罢,他将目光转向胤禛,后者点头道:“赶紧去吧,外面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弘历点点头,赶紧抱起瑕月往太医院奔去,在他奔过的地方,不断有鲜血滴下,犹如一条蜿蜒的血蛇。 在弘历离去后,弘时怆然笑道:“可惜啊,可惜,明明都能要弘历的性命了,却又让他死里逃生。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 “逆子!”胤禛怒不可遏地道:“朕一再想对你手下容情,可你却一再挑战朕的底限,若是再容你,连天都看不过眼。” 弘时自知死路难逃,豁出了所有害怕,大声道:“你要杀就杀,不必拿天来压我!” “好!”随着这个字的吐出,胤禛手也抬了起来,谁都知道,只要手一落下,弘时便立刻会变成一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外面闯进来,跪下道:“皇上,弘时有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您要杀就杀臣妾,请您饶过弘时,他毕竟是您的嫡亲儿子,求您念在那份父子亲情上,饶他一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拉氏,跪在胤禛面前涕泪横流的哀求着。而她,也是唯一一个替弘进求饶的人,弘时心中感动,口中却道:“皇额娘,您不用求他,他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儿子,就算您再求也没用。” 那拉氏回头怒斥道:“闭嘴,你还嫌自己闯得祸不够大吗?”说罢,她又垂泪道:“皇上,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求您看在臣妾与您夫妻多年还有弘晖的情份上,饶弘时一条性命吧。” 胤禛盯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缓缓点头道:“一直以来,朕都怜你失去了弘晖,所以朕对你颇为垂怜,有些事情,也不愿深究。可你呢,你却以此为凭,做出一件又一件过份的事,如今还与弘时一起做出篡位逼宫的事。皇后啊皇后,你扪心自问,你担得起皇后这两个字吗?” 面对胤禛的怀疑,那拉氏垂泪摇头,“没有,臣妾没有与弘时同谋,臣妾甚至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到昨夜里宫里头突然多了许多士兵,臣妾才觉得事情不对。臣妾担心皇上安危,所以便想着过来看看,也一直到刚才,臣妾才知道,那些士兵竟然是弘时带来的,他还想要逼皇上退位甚至是杀四阿哥。若臣妾一早知道,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甚至可以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臣妾……” 胤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道:“行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顿一顿他又道:“先是弘时与阿其那勾结,在福州设局欲杀弘历;之后是英格,偷取试题要害弘历;现在又是弘时勾结步兵衙门,丰台大营,要逼朕让位。弘时是你的儿子,英格是你的弟弟,你与朕说你毫不知情,你觉得朕会信吗?” 那拉氏忍着心中的慌意,泣声道:“臣妾与皇上三十余年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 “朕以前也以为很清楚,现在看来,朕错了,而且错的太离谱。”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必替弘时求情,因为你自己也是一个罪人。那拉氏一族在时朝中安下那么多棋子,图谋染指朕的江山,现在是时候彻底算一算了。” “臣妾没有,真的没有。”那拉氏哽咽道:“为什么皇上总是不相信臣妾的话,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胤禛摇头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与谎言。” 那拉氏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道:“皇上真的一点夫妻情份,一点父子情份都不念?” 这句话似乎勾动了胤禛心中的痛,负手冷声道:“这话应该是朕问你,这么多年来,朕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们什么,可你们却总是得寸进尺,永远不懂得‘知足’二字,如今还想要来谋夺帝位,差一点,弘时还杀了弘历。你倒是说说,朕还要怎么念情份?” 第两千零二十六章 代弘时一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弘晖还活着,他一定……”那拉氏刚说到一半,便被胤禛狠声打断,“朕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弘晖二字,幸好弘晖去的早,否则看到他额娘是一个如此阴狠毒辣的人,不知会有多伤心。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那拉氏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低头默默道:“看来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相信臣妾,罢了,罢了……”说到这里,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轻声道:“臣妾已经活了这么多久,也够了,但弘时很可怜,还请皇上放他一条生路。” 胤禛嗤笑道:“若今日,朕没有识破他的阴谋,由着他登上帝位,君临天下,他会放朕一条生路吗,会放弘历一条生路吗?他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人可以为他求情。” “可是皇上有没有站在弘时那边想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额娘,虽然臣妾用尽所有心力去照顾他,但终归不是他的额娘,而皇上……”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一直说没亏待过臣妾母子,可事实上,皇上在弘时身上的关注与四阿哥相比,确实少得可怜。其实他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想让皇上知道他并不比四阿哥差,只可惜,他走了一条不该走的路,毁了自己。” 面对那拉氏的话语,胤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那拉氏见状,更是道:“中曾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皇上确实亏欠了弘时。” 胤禛沉默良久,缓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朕都不会饶了弘时,因为他实在错的太离谱,至于朕……对错已经无从弥补,朕愿背负一世骂名,只求大清从此可以昌盛太平。” “臣妾知道,在皇上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是熹贵妃,臣妾与弘时,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皇上想杀,随时可以杀。”她凄然一笑,道:“臣妾确实不知道弘时所做的事,但臣妾是他的皇额娘,臣妾应该要负起责任。臣妾愿意代弘时一死,只求皇上再念一念父子情份,饶他一命。” 弘时大声道:“皇额娘,没有用的,他根本没有将儿臣当做儿子,又如何会念什么父子情。” 那拉氏厉声道:“若是再多嘴,就不要叫本宫皇额娘!”说罢,她跪下朝胤禛磕头,凄然道:“皇上,臣妾愿意用自己一条性命换取弘时的性命,那么您呢,您可肯给弘时这个机会?” “你代他而死?”胤禛冷笑道:“你不是应该想办法求朕开恩,饶你一条性命呢,你何时变得连死都不怕了。” 那拉氏一字一句道:“皇上已经怀疑臣妾,臣妾就算再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倒不如一死,也可让皇上相信臣妾的清白。” “是吗?”胤禛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显然对于那拉氏的话根本不信,这一点那拉氏心里也明白,她起身走到弘时面前,一遍遍地抚着弘时的脸庞,轻声道:“不要再与你皇阿玛做对了,就算你皇阿玛做的再不对,他始终是你皇阿玛,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记住了吗?” 弘时冷声道:“皇额娘,现在不是儿臣要与他做对,是他要杀儿臣。” “你的罪,皇额娘会替你担着,到时候,你好好向你皇阿玛认错,知道吗?”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就摇头道:“没用的,他恨死了我,又如何会放过儿臣。” “他始终是你皇阿玛,不会真的赶尽杀绝!”那拉氏在弘时耳边迅速说了一句话,随即她拔下发间的錾金缀珠蝶形簪狠狠地往胸口插去。 她的动作太快,使得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直等到血溅出来,方才纷纷回过神来,弘时第一个大叫起来,挣开束缚着自己的两名士兵,抱着那拉氏泣声道:“皇额娘!皇额娘!” 胤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从那拉氏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认定那拉氏在演戏,所以哪怕她说愿意代弘时承受这一切,愿意去死,也根本不相信,固执认为那是她事先编好的戏,可现在那拉氏却真的拿簪子捅自己的胸口,她真的想死吗? 弘时不断地唤着那拉氏,可是那拉氏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点回应也没有,令他害怕的不得了,想要将簪子拔出来,又怕会令血流得更利害,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不停掉下来,大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弹,毕竟胤禛没有发话,在吼了半天后,弘时亦发现了问题所在,小心地放下那拉氏,爬到胤禛面前,用力磕头道:“皇阿玛,是儿臣混帐,是儿臣不知好歹,是儿臣辜负了您的苦心,儿臣罪该万死,可是皇额娘是无辜的,她一直对儿臣说,要孝敬皇阿玛,额娘早死,皇阿玛就是儿臣最亲的人,是儿臣混帐,总是听不进劝,如今更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但皇额娘什么都不知道,求皇阿玛救救她,儿臣知错,儿臣愿意为自己的错付出应付的代价。” 他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胤禛开口,哀声道:“皇阿玛,其实这些年皇额娘真的过得很苦,日日盼着您去坤宁宫,却总是盼而不得,哪怕偶尔去了也是匆匆离开,您不知道她有多羡慕熹贵妃。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曾因羡生妒,只是安静的待在坤宁宫中,等着您偶尔想起她来。儿臣犯下大错,该死的人应该是儿臣,与皇额娘无关,求您救救她,不要让她就这么死去,儿臣知错了,不管您是要儿臣的命还是怎样,儿臣都毫无怨言,求您念在与皇额娘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救她一命,儿臣……” 见他因为过度哽咽而说不出话来,胤禛终是于心不忍,对四喜道:“去,请太医过来。” 一听这话,四喜赶紧快步离去,在等待太医过来的时间中,弘时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虽然养心殿站了许多人,却静寂无声,唯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第两千零二十七章 子不教,父之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四喜领了一位太医匆匆奔入殿中,一看到太医,弘时连滚带爬地起身拉住他,急切地道:“太医,救救皇额娘,求你救救她!” 太医连连点头,随即走到那拉氏身边,因为一直在流血,那拉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看不到血色,不过庆幸的是,簪子并没有刺到心脏,而是偏到了一边,所以看着严重,却是不足以致命,只需要止住血,然后好好养伤就是了。 听得这个结果,胤禛与弘时同时松了一口气,弘时自不用说,至于胤禛,在那拉氏以利簪自尽后,心中便产生了怀疑,不敢确定那拉氏是否真的知道弘时谋反一事,那拉氏是否真的知情。 若她真的知情,应该是哭诉哀求,而非是这样绝决到甚至不惜一死的态度,难道……他真的错了? 在命人将那拉氏抬回坤宁宫后,弘时捡起地上的诏书双手呈给胤禛,颤声道:“皇阿玛,儿臣知罪了,也知错了,请您下旨赐死儿臣吧,儿臣绝无怨言。” 胤禛并没有接过诏书,只是盯着他道:“你刚才不是一直说朕错,说朕偏颇,亏待了你吗,怎么一转眼又说知罪了?” 弘时凄然一笑道:“其实儿臣真的很羡慕四弟,他拥有皇阿玛太多太多的关爱,正是这样的羡慕令儿臣变得越来越偏激,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除掉四弟,因为他若死了,儿臣就会成为皇阿玛最看重的那个儿子。可是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皇额娘说的很对,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不管皇阿玛怎么做,儿臣都没有资格怪皇阿玛。”顿一顿,他再次道:“之前儿臣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行为偏激过份,幸好皇额娘骂醒了要儿臣,让儿臣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如此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愿意用这身鲜血这条性命来洗刷儿臣犯过的错误,皇阿玛就当……没生过儿臣这个不孝子!”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 胤禛深深地看着他,许久颔首道:“是啊,若从一开始,就没将生下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你也不会自觉受了那么许多的委屈。” 弘时咬牙道:“是,或许不将儿臣生下来才是最正确的,如今,一切皆已结束,儿臣愿意赎罪,只求皇阿玛不要再为难皇额娘,她一心一意,只是想教好儿臣,可是儿臣一直到现在才听进去。”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道:“若能够早一刻听进去,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惜如今已经被搅得一团糟。” 胤禛盯着他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伸手,取过弘时手中的诏书,几次要将诏书交给荣祥,让他将弘时与阿克善等人正法,可看着弘时垂泪后悔的样子,总有些狠不下心肠。 弘时抹去脸上的泪,抬头道:“如今再回想起皇阿玛刚才说的话,真的是一点都没错,论德行,论心胸,儿臣确实远远不及四弟,有四弟在,大清一定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幸好刚才没有伤到四弟,否则儿臣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如今只盼……瑕月能够躲过这一劫,她比儿臣醒悟的更早,不像儿臣,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说罢,他用力磕头道:“还请皇阿玛不要为儿臣伤心,因为……儿臣不配!” 他这番话,令胤禛鼻子微微一酸,弘时虽然千错万错,但说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天下又怎有想要杀自己亲生儿子又的父母,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这样的一条路。 之前,弘时执迷不悟,他恨不得杀了弘时,可眼下,弘时已经悔悟知错了,还要杀他吗? 胤禛心里剧烈的挣扎着,以弘时所犯的错,杀上千次百次都不为过,可毕竟……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弘时犯下今日之错,他这个做皇阿玛也要付上一定的责任。那拉氏有一句话没说错――子不教,父之过! 许久,胤禛终于有了决定,攥紧手中的诏书,一字一句道:“弘时,念在你已经知错的份上,朕饶你一命,但你不可再留于宫庭皇室之中,自今日起,玉牒除名,并撤去黄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任何人不得恕;以赎这些年来,你所犯下的罪!” 胤禛那句“任何人不得恕”,便是说,哪怕他龙归大海,新君继位,也不得恕弘时出宗人府,除非新君准备冒天下之大不讳,推翻他生前的意志与旨意。 弘时哭泣着爬到胤禛脚下,“皇阿玛隆恩,儿臣不知该如何报答,其实儿臣不应该活着,皇阿玛,儿臣不愿让您为难,您杀了儿臣吧!” 胤禛摇摇头,神色哀切地道:“你在宗人府好好忏悔吧,这样将来死后,或许还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皇阿玛一片苦心,儿臣明白。”看着双眸通红的弘时,胤禛摆手道:“带他去宗人府!” “是。”荣祥答应一声,命两个士兵将弘时拉起来,就在快要拉出养心殿的时候,弘时突然挣脱两人的束缚,再次扑到胤禛脚下,泣声道:“皇阿玛,今日一别,你我父子情份就算是断了,请您允许儿臣再给您磕个头,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儿臣的包容宽容。” 面对朝自己磕头的弘时,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饶弘时一条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宽限与退让了,就算心中再不舒服,也绝不会再次更改,终身圈禁宗人府,虽然听着残忍些,但至少活着,好过失去性命。 弘时在磕足三个头后,始终没见胤禛出声,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胤禛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关入宗人府了,再没有还转的余地。 他自然不是真的知错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勾起胤禛的父子之情,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害怕死亡,不想这么早死了,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犯下篡位之罪,胤禛根本不可能饶恕自己,所以刚才他疯狂似地发泄着心中的恨意,甚至想要杀了弘历。 可刚才那拉氏在耳边说了一句话,很短,只有七个字――动之以情,活下去! 第两千零二十八章 清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一刻,他明白,其实自己面临并不是必死之局,至少在皇额娘看来,还有一线生机。皇额娘要他牢牢抓住那线生机,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向胤禛低头,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很难,但皇额娘用性命换来的生机,他绝不可以就这么浪费了,所以他咬牙,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悔过的假像。 革去黄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这个惩罚真的很严厉,有那么一瞬间,令他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但终归是咬牙忍住了,现在向胤禛磕头,就是想激起他更多的父子情义,让他再次开恩。可惜,这一次他失望了,任凭他磕完头,胤禛都没有说一个字。 真是狠心啊,是今日磕头的弘历,恐怕皇阿玛早就松口了,不过无所谓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早就习惯了。 在弘时被带下去后,胤禛分别处置了阿克善、哈泰还有一众将领,或斩或流放,至于那些士兵,念在他们是受弘时等人蛊惑,胤禛并未追究他们,只是命他们皆回到自己的营地,在新的统领到任之前,不许踏出营地半步。 在他们退出去的时候,宫外站了许多官员,看到宫里宫外这么多的士兵,皆是联想到了昨夜的事,纷纷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譬如那位户部尚书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下暗暗得意,只要弘时顺利登基,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功臣,到时候必定封候拜相,远胜今日。 这样的自得令他不自觉地挂上了一缕笑意,不过这所谓的笑意在看到弘时被人押出来后就变得僵硬无比,而这还没有结束,阿克善、哈泰,吴力等等,但凡他知道的官员,皆被一个接一个地押了出来,每一个都面如死灰,看不到一丝生机。 糟了,看这样子,二阿哥的计划失败了,明明一切都准备妥贴,怎的还会失败,这不合理啊? 户部尚书只想了一会儿便将思绪拉了回来,他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该死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要是胤禛知道他帮着弘时,在粮食上动手脚,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不行,他得赶紧想办法避过这一劫才行。 正自思索间,一身荣戎装的荣祥从里面走了出来,朗声道:“皇上有命,请诸位大人前往养心殿上朝!” 一众官员听得这话,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纷纷往里头,唯有户部尚书与其他几位官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该进还是不进。到最后,其余几位都进去了,只剩下户部尚书一人还站在那里。 户部尚书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对,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胤禛应该要继续处理后续之事,没心思上朝才是,这会儿上朝,应该不是好事,他还是避一避的好。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转身意欲离开,然刚踏出一步,便被人牢牢按住了肩膀,“尚书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您没听到下官刚才的话吗?” 户部尚书极为尴尬地回过头来,对着按住他肩膀的荣祥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参领的话,本官自然听到了,只是本官突然有些内急,想要寻个地方方便一下,晚些再入宫。” 荣祥微微一笑道:“皇上口喻,请诸位大人立刻前往养心殿上朝;圣命难违,尚书大人还是忍着一些吧,莫要让下官为难。” 他越是这样,户部尚书越觉得有问题,搪塞道:“旁的事情当然可以忍耐,可这内急一事,如何忍得了,待本官方便好了,自然会去面见圣上,若是皇上问起,本官也会解释,断然不会连累到参领你的。”说罢,便要挣开肩上那只手,无奈荣祥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抓着他肩膀,根本无法挣脱。 户部尚书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强迫本官吗?” “下官岂敢,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请尚书大人见谅。”说完这句,荣祥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扯着他往宫中走去,户部尚书几番喝止均不能令他停下来,既无奈又惶恐。 他本就怀疑今日上朝不会有好事,再被荣祥这么一弄,更是肯定无疑,他甚至怀疑,荣祥是存心盯着他,否则怎会这个样子。 在万般无奈之下,户部尚书只得跟着荣祥一并来到养心殿,刚一进去便感觉气氛异常压抑,金砖上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在看到户部尚书进来后,胤禛点头道:“很好,该来的都来了,想必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诸位爱卿都有所感觉,不过并不清楚。” 张廷玉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事情……是不是与二阿哥有关?”刚才弘时等人被带出去的情形,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就瞒不住。 胤禛颔首道:“弘时勾结步兵衙门、丰台大营合谋作乱,想要逼朕退位,幸而朕早有准备,着西山健锐营与重新成立的通州大营将之拿下,这才没有造成大乱。朕已经革了弘时的黄带子,将他圈禁于宗人府,阿克善等人也拿下,判了斩立决,不过这朝中,仍有弘时余党未清,这些人……留不得!” 此言一出,站在后面的几个官员顿时露出几分慌色,因为他们正是胤禛口中的弘时余党,要是真清算起来,轻则罢官,重则丢了性命,他们怎能不慌。 当中又以户部尚书最是紧张,胤禛重新成立了通州大营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明明一切粮草出入都要经过户部,他这个尚书却对通州大营的事一无所,实在诡异得很。就在这个时候,胤禛突然开口道:“穆继风。” 穆继风正是户部尚书的名字,他赶紧定了定神,站出来道:“微臣在。” 胤禛盯着他,凉声道:“朕派人查过,户部原本存粮三十万石,可是你却告诉朕是二十万石,这是为何?” 穆继风大惊,强做镇静地道:“微臣当时仔细查过户部所有的存粮,确确实实是二十万石,怎么会多出十万石来?这不可能。” 第两千零二十九章 一扫而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冷笑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疯卖傻吗?穆继风,你与弘时那些个勾当,朕早就清楚了。你与弘时勾结,私藏十万石粮食,置数十万将士性命于不顾,你可知罪?!” 最后几个字,听在穆继风耳中犹如惊雷炸响,令他当即双腿无力地跪在坚硬如铁的金砖上,慌声道:“微臣……微臣该死!” 胤禛目光在一众官员上扫过,念出一连串名字来,每念一个,跪下的人便多一个,到最后足足跪了将近十个,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异样的惨白,不堪者甚至当场晕倒。 看着那些被揪出来的官员,胤禛并没有任何欣喜,相反痛心不已,指着那些人道:“你们一个个食大清的俸禄,理当忠心大清,可事实却是自私自利,实在可恨!” 穆继风见瞒骗不过来,痛声哀求道:“皇上恕罪,微臣是一时糊涂,被二阿哥他们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听他的话做事,但微臣真正忠心的人始终是皇上您。还请皇上念在微臣一片忠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愤然打断道:“亏得你还有脸提忠心二字,朕都替你燥得慌!”说罢,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胸口的怒意后,道:“将他们全部带下去,除穆继风斩立决之外,余下众人全部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穆继风大声哀求着,想要换来自己活命的机会,可是胤禛对他厌恶至极,又怎会饶他的性命,一切哀求皆只是徒劳罢了。 经此一事,可以说英格留下的人脉,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在朝中有点能力者,皆被这次的事一扫而空,那拉氏一族,不说被连根拔起,却也差不多了。虽然也有漏网之鱼,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以说,就算再给弘时机会,他也没能力再夺帝位了。 至于荣祥,因为护驾有功,被破格提拔为正一品掌印大臣,其余官员也论功行赏,至于通州大营的五万人马,则在这件事后,即刻前往雅克萨,增兵佛标,令他的兵力与允礼一样,达到三十万之众。 虽然罢免了穆继风等一大批官员,但胤禛早有准备,立刻提升一部分官员补上空缺,令朝廷不会出现混乱的情况,可以全力支援边关的两场战役,不会再有存私之事。 随着早朝的落下,事情亦在宫里传了开来,但各宫打听得来的消息都有些片面,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实,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弘时逼宫失败,被革去黄带子,圈禁宗人府。 凌若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宫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幸好胤禛早有准备,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虽然知道胤禛没什么事,但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正要命杨海准备肩舆,却意外看到胤禛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凌若快步走过去,紧张地道:“皇上,您没事吧?”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上前将凌若紧紧抱在怀中。昨夜之事,看起来一切在掌控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只要里面有一点小差错,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到时候,只怕连这样的相拥都会成为奢望。 在最初的吃惊过后,凌若平静下来,什么也没说,任由胤禛将她拥在怀中。如此过了许久后,胤禛方才松开口,哑声道:“没事了,朕与你都不会有事。” “是。”凌若应了一声,抬头道:“皇上,二阿哥真的图谋作乱,想要逼您让位吗?” 胤禛苦笑一声道:“是不是很意外?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朕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动起逼宫的脑筋来,刚才更是疯狂地要杀弘历。” 凌若大惊失色,连忙道:“那弘历有没有事,他也入宫了吗,人呢,人在哪里?” 胤禛见状,安抚道:“放心吧,弘历没事,瑕月替弘历挡了一刀,刚才弘历抱她去了太医院。说起来,她还是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却能舍命为弘历挡刀,真是令朕意想不到。” 凌若颇为意外地道:“是啊,看来她对弘历倒是有几分真心。” 胤禛点点头,拉着凌若的手进到殿中后,道:“弘时犯下弥天大错,但终归是朕的儿子,且最终又有悔意,朕终是饶了他一条性命,只将他圈禁在宗人府中。”见凌若不说话,他轻声道:“是否觉得朕太宽待弘时了?” 凌若轻叹一声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二阿哥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也终归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忍心杀他,乃是人之常情。对了,臣妾刚才听说皇后娘娘受了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来说,弘时谋反逼宫,做为他额娘,那拉氏绝对脱不了干系,哪怕不死,也少不得要打入冷宫,可事情发展,却非这个样子。 胤禛抚着额头道:“皇后……或许并不知道弘时谋反一事。”说罢,他将发生在养心殿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朕看皇后那个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她真的拿簪子刺自己的心口,太医说了,若刺的再过去一些,就没命了,她……真的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凌若没有说话,不过她心中根本不相信那拉氏真的会寻死,与之斗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那拉氏比任何人都要惜命,为了保住性命,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将自己弟弟推出去斩首。试问这样一个人,怎可能轻易寻死,所以若她没料错的话,养心殿那出,应该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苦肉计。 凌若思索道:“可是皇后娘娘是二阿哥的额娘,要说她对二阿哥的事毫不知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罢了。”胤禛叹了口气道:“怎么说,朕与皇后都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妻,她也曾为朕生下弘晖,有些事情朕不能做的太绝。如今那拉氏已经除尽,弘时也被圈禁在宗人府中,一切到此为止吧。” 第两千零三十章 情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在心中暗叹一声,不论是对弘时还是那拉氏,胤禛都手下留情了,没有彻底除去这两人。不过胤禛心意已定,她再多说反而不好,当下道:“皇上宅心仁厚,乃是天下人之福。” 胤禛微微一笑,掩住眉宇间的阴霾,起身走到殿门处望着温暖的冬阳道:“如今朝中祸患已除,只等允礼与佛标那边了,希望尽快得胜还朝,那朕就真的放心了。” 凌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有些凉冷的手,轻言道:“臣妾相信这一天很快会到来。” 这个时候,身在太医院的瑕月从昏睡中逐渐苏醒过来,当意识回归到身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痛,后背像有火在烧一样,为什么会这么痛?是了,她想起来了,当时弘时像疯了一样,拿着刀要杀弘历,是她替弘历挡住了那一刀。 在想明白事情的经过后,她却是越发不解,明明在她与弘历之间,只有利益与利用,可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挡在弘历身前,没理由弘历的性命比她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越想越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根本就不合情理,除非……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喜欢弘历的。她对弘历一直存着利用之心,虽然如今同床共枕,但她心里很明白,她利用弘历得到府中的地位荣华,而弘历待她好,只因为她是侧福晋,因为那一句承诺,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弘历不爱她,她不会爱弘历;这是在嫁入宝亲王府时,她就告诫过自己的话,可现在……现在好像变了…… 不论怎么否认,瑕月心里都明白,若不是喜欢,若不是爱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没有利益可取的情况下,为一个人挡刀! “你……醒了?”弘历的声音将瑕月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醒了之后就一直在想事情,还真没注意到弘历也在。 见瑕月不说话,弘历端起搁在桌上的药走过来道:“太医说了,你流血过多,醒了就得立刻喝药,这药有助于恢复气血。” “嗯。”瑕月垂目应了一声,心中那些纷乱的念头,令她不敢直视弘历,抬手想要取药,却不慎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令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弘历见状连忙道:“行了,你趴着别动,我喂你喝。”如此说着,他舀了一勺药递到瑕月唇边,“赶紧喝吧。” 瑕月点点头,在喝了一口后,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好苦。” “良药苦口是这样的。”弘历一边说着一边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可是这一次瑕月却说什么也不肯张开嘴,苦着脸道:“以前喝药,阿罗都会备一块冰糖让妾身含着,否则妾身可喝不下去。” “可现在阿罗不在,我也没地方去寻冰糖,你且忍一忍吧。”见弘历这么说,瑕月只能无奈地喝着,可是她真的受不了那个苦味,勉强咽了一口,待到第二口时,“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她这个样子倒是将弘历弄了个手忙脚乱,搁下药碗四处寻帕子想要给她拭嘴,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实在没办法,便扯着袖子将她嘴角边的药渍拭去,一边拭一边有些埋怨地道:“你也真奇怪,那么锋利的刀都不怕,却偏偏怕一碗苦药。” 不知为何,他这个动作令瑕月心中一暖,不自觉地道:“妾身也不知道,自记事以来就最怕喝苦药,小时候阿玛为了哄妾身喝药,让人四处搜寻好吃的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英格或许真的将她当成一颗棋子来利用,可英格待她也确实很好,可最终,她却亲手将英格送上了断头台,难怪英格会那么恨她。 见她情绪低落,弘历转过话题道:“过去的事不要想了,我让人去御膳房看看,那里应该会有冰糖,你且先等一会儿。” 瑕月点点头,而在宫人奉命离去后,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弘历挤出一句话道:“我没想到你会救我。” 瑕月扯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是啊,连妾身自己都没想到。”顿一顿,她想起一事来道:“对了,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弘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受伤后,我就抱你来到了太医院,养心殿那边的情况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没事了,否则你我也不能这样安稳待在此处。” “那就好。”瑕月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道:“真是没想到二阿哥会那么疯狂,实在吓人。” 弘历默然点头,在又是一阵沉默后,他忽地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了,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以前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这一世,除了明玉,不会再有人越过你!” 若是以前,瑕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高兴,可现在流淌在心间的,却是无尽的酸涩与痛楚。明玉……明玉……说到底,弘历最爱重的女子始终是富察明玉,侧福晋如何,贵妃又如何,此生都不可能越过富察明玉。 自己可以为了他连性命也不要,可他除了一句谢谢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侧福晋――仅此而已! 见她一直不说话,弘历奇怪地道:“怎么了?觉得本王许你的尚且不够吗?若是这样,你自己说就是了,只要本王能够做到的,一定许你。”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不是,王爷许给妾身的够多了,妾身哪里还有什么要求。” 在回答弘历的同时,瑕月亦下了一个决心,她这辈子,从不曾认输,这一次也是一样,她一定要成为弘历心中的最重,哪怕沾染满手鲜血,背负一身罪孽,也一定要! 因为……富察明玉那个没用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弘历如此深沉的爱! 宫人很快拿了冰糖来,在让瑕月含着后,弘历再次喂其喝药,虽然一直皱着眉头,但总算是将一碗药都给喝了下去。照例用袖子将瑕月嘴角的药渍拭去后,弘历道:“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后,咱们就回王府去。” 第两千零三十一章 真正的用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点头,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弘历黑了一大块的袖子,突然笑道:“看样子,王爷这件衣裳是要毁在妾身手里了。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历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不打紧,快睡吧。” “嗯。”其实说了这么久,瑕月早就累了,只是想着与弘历多说一会儿话才撑到现在,如今精神一松,很快便沉沉睡去。 在她睡熟后,弘历离开太医院往养心殿走去,虽然知道没事了,但终归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到了养心殿没看到胤禛,倒是意外碰见了允祥,扶着宫人的手艰难而缓慢地走着,弘历见状连忙上去扶住,“十三叔您怎么进宫了?” 允祥咳嗽一声道:“宫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能不过来看看,幸好一切皆在皇上意料之中,没出什么大乱子。” 在扶着他进到偏殿中坐下后,弘历犹豫着道:“十三叔,皇阿玛的计划,您都知道吗?” “嗯,都知道,其实皇上早就怀疑二阿哥了,我假装病情加重,又找你来演了那出戏,就是为了让二阿哥相信丰台大营确实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如此才能等到他动手。不过谁都没想到二阿哥会突然那么疯狂,如何,你没事吧?”宫里头发生的事,允祥之前就仔细打听过了,自然知道弘时计划失败时,想要拉着弘历一起死。 “十三叔看我现在能走能跳的就知道没事了,多亏瑕月替我挡了一刀。”弘历的话令允祥颇为意外,良久缓缓点头道:“如此看来,她对你倒有几分真心,既是这样,往后你就好好待她吧,莫要因为她那个姓氏就薄待了。” 待得弘历点头后,允祥缓缓叙述着胤禛的全部计划,之前为免泄密,唯一知晓整件事的,除了胤禛便只有他,如今随着事情的过去,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在听到某一处时,弘历忍不住惊呼道:“什么,连十七叔战败一事,也是皇阿玛安排的?” 允祥点头道:“不错,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蒙骗二阿哥,让他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十三叔说的,我都明白,但……”弘历迟疑道:“代价会否太大了一些,我看过十七叔的奏报,死伤数千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四阿哥,在你看来,一场战役,连数千人的死伤都不应该吗?”面对允祥的话,弘历连连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交战之际,莫说是数千人,就算是数万人死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可这一回不同,那些人本可以不死,却因为一场布局,而白白送死。” 允祥没急着解释,而是再次问道:“那你觉得葛尔丹为人如何,用兵又如何?” 弘历仔细想了一下道:“虽然我没有与葛尔丹交过手,但听也是听了不少,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极不好应付;至于用兵方面,大清与他几次交战皆未占得上风,其用兵之道,应该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可称得上高明二字,否则他怎会令你皇阿玛如此头疼。虽然这一次让允礼领兵,而几次战役下来,他也占了小小的上风,但想打赢这场仗,还远远不够。” 对于允祥这番话,弘历颇为认同,但不明白这些与胤禛布局让那些士兵送死有何关系。 允祥叹了口气道:“战役时间拖得越长,对咱们就越不利,六十万大军啊,其每一天用到的粮草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你皇阿玛虽然嘴上不说,但事实上,他撑得很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战役,至少解决其中一场。让允礼假装战败,骗过二阿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骗过葛尔丹。” 弘历不解地道:“十三叔,我怎么越听越糊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过允礼送来的所有奏报,说句实话,想要赢葛尔丹很难,就算最后赢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大清能否支付的起,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所以,要赢葛尔丹,就必须得险中取胜。”顿一顿,他续道:“在这一场失败之战中,允礼展露给葛尔丹的,是刚愎自用,不听人劝的一面,让葛尔丹自以为掌握住了允礼的弱点,对允礼生出轻视之心。毕竟这样的性格在战场上是很容易吃亏的,哪怕再有才也没用。” 听到这里,弘历总算明白过来,恍然道:“皇阿玛想要让葛尔丹轻敌,这样咱们就有机可趁了。” “正是这个道理,若此计能够奏效,咱们不止可以在最短的时候内,平息准葛尔之乱,还能尽量减少士兵伤亡,与之相比,如今几千人的伤亡,实在不算什么。”说到此处,允祥眸光微眯,轻声道:“看着吧,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说到此处,他忽地道:“世人都觉得皇上虽是明君,但在仁德二字上却远不如先帝;但要依我说,皇上之仁德,并不逊于先帝,只是有时候皇上会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而去牺牲一小部分人,所以世人就误解皇上,觉得皇上冷酷无情。” 弘历思索片刻,扬唇笑道:“幸好还有十三叔懂皇阿玛。” 允祥轻咳一声道:“我怕是懂不了多久了,这身子……”他没有说下去,但弘历明白,虽然之前病重是为了骗弘时,但他每见允祥一次,都觉得他的精神更差了一些,也不知还能撑上多久。 允祥未曾就自己的事多说,而是道:“四阿哥,你往后也要学皇上那样,该果决时果决,该仁慈时仁慈,千万不要为了怕背负骂名而一味仁慈,那只能将大清带上一条不归路,也辜负了你皇阿玛的托负,明白吗?”虽然胤禛没有立储,但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待得胤禛龙归大海后,弘历必然会登上帝位。 弘历郑重地道:“是,不论身在何位,弘历都会以大清为重,绝不辜负皇阿玛的一片苦心!” 允祥欣然道:“你有这个心思就够了。”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两千零三十二章 苏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后两人一直等到天色将黑时,方才等到胤禛回来,一番言语后,弘历先行离开,允祥则留下来陪胤禛一道用膳。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胤禛的晚膳一惯平常,不过是三菜一汤罢了,在陪着吃了小半碗后,允祥道:“皇上是不是有话要与臣弟说?” 胤禛点一点头道:“哈泰已经被朕下旨处死,丰台大营统领一职空缺了出来,你在丰台大营多年,可比朕熟悉多了,帮着朕一道想想,该由何人任这个缺。” 允祥皱眉道:“臣弟在丰台大营的亲信皆被二阿哥给杀了,如今那些将领,说句实话,臣弟并不熟悉,更谈不上可信二字了。” “这么说来,你也没人选?”丰台大营关乎京畿安危,是绝对不能马虎的。 允祥想了一会儿道:“臣弟以前倒是带过一个副将,能力颇为出众,后来被调去了西山健锐营,这次他也随荣祥一道入宫护驾,但他汉军旗的人,名为赵敬。” 一直以来,但凡护卫京畿的几个军营,其统领皆是满人,从未有汉人任统领的事。这个自然不是说汉人没有能力,而是大清皇帝对汉人一直都有戒备之心,不肯轻易交付兵权,唯恐他们不服朝廷,犯上做乱。 所以这么多年来,汉人任文官的不在少数,就连封候拜相的也有,譬如张廷玉,但掌兵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最多也只是一个副将。如今允祥突然举荐一个汉人为丰台大营统领,实在令胤禛顾虑重重。 胤禛思索许久,神情郑重地询问道:“老十三,这个赵敬当真可信?” “赵敬年轻时就在臣弟手下,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大清忠心耿耿,应该不会有问题。”允祥停顿了一下道:“若皇上实在不放心,就让他先暂代一阵,待得十七弟回来后,由十七弟任丰台大营的统领。” 胤禛摇头道:“这个倒不必,若是用了,就必然是相信他,再说老十七身上的担子也不少,再让他管一个丰台大营,怕是要忙得团团转了。” 允祥哂然一笑道:“还是十七弟能帮得上忙,不像臣弟,连走几步路都吃力。” “你已经帮了朕许多了,如今该是时候好好歇养了。”这般说着,胤禛一拍扶手道:“朕明儿个就下旨,调赵敬回丰台大营,暂代统领一职,若他做的好,就正式封他为丰台大营统领。” “臣弟先代赵敬谢过皇上信任与倚重。”允祥欠一欠身道:“如今朝中局势已定,十七弟那边差不多可以开始反击了,战事还是要尽早结束才好。” 胤禛深以为然地道:“是啊,能否以最小的代价除去准葛尔这个心腹大患,就看老十七的了。” 夜色降临之际,一直处在昏迷中的那拉氏也终于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惊醒了守在一旁的小宁子,走过来欣喜地道:“主子,您醒了?” 那拉氏打量了四周一眼,认出这是她的寝宫,忍着胸口的剧痛,虚弱地道:“本宫……昏迷了多久?” 小宁子赶紧道:“您足足昏迷了一天,虽然太医说您不会有性命之险,但奴才还是担心的不得了。”说罢,他匆匆出去让人端了药进来。 在将苦涩的药全部吃完后,那拉氏方才问道:“弘时呢,他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吧,在您出事后,二阿哥不停向皇上认错,终于令皇上心软,收回了杀他的诏书,只是革了黄带子,圈禁在宗人府中。” 那拉氏轻哼一声道:“总算他听了本宫的劝,没与皇上继续对峙下去,否则非死不可。”说罢,她又道:“那本宫呢,皇上可有说怎么处置本宫?” 小宁子摇头道:“这个皇上没说,不过从皇上肯送主子回坤宁宫,并且让太医为主子诊治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相信了主子的话,不会再追究下去,您别太担心了。不过……” 那拉氏嗅到一丝不好的气息,连忙道:“不过什么?快说!” “奴才打听到,除了二阿哥之外,还有许多官员都被抓了起来,或斩或流放,无一幸免。包括阿克善大人与哈泰大人,很可能……” 那拉氏冷声道:“很可能本宫家族数十年来的积累下来的人脉都毁于一旦了是吗?” 小宁子默然点头,随即又宽慰道:“不过二阿哥能够逃过杀身之祸,主子您又安然无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性命还在,事情总有转机的。” 那拉氏点头,神色却不曾有所舒展,反而叹然道:“这一次准备的如此周详,到最后竟然也失败了,弘时还被圈禁宗人府,这辈子都没指望出来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本宫吗?” “哪有这回事,二阿哥乃是嫡长子,原本继承皇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是皇上偏心,属意四阿哥,逼得您与二阿哥只能铤而走险。就算要亡,也应该亡熹贵妃她们才是。” 那拉氏苦笑道:“若天真是站在本宫这边,何以这次的事会失败?” “虽然奴才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这次的事,分明是皇上挖下的陷阱,令您与二阿哥都上了当。” “皇上……”说到这两个字,那拉氏心口一阵剧痛,咬牙道:“为了钮祜禄氏母子,皇上还真是煞费苦心,连本宫都给他骗过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主子别去多想了,您不是还有六阿哥在膝下吗,一切皆会好转的。” 小宁子的话提醒了那拉氏,喃喃道:“是啊,本宫还有弘瞻,一切都还没有绝望,弘瞻……弘瞻……”这般说着,她用力抓住小宁子的手,追问道:“弘瞻人呢,他在哪里?” 小宁子赶紧道:“您别激动,小心动了伤口,六阿哥就在坤宁宫里,刚才主子昏迷的时候,他还在您旁边守了很久。” 那拉氏慌乱地点着头,口中道:“快,快去将弘瞻带来。” 小宁子答应一声后,快步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是弘瞻又是谁。 第两千零三十三章 带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挣开小宁子的手,跑到床榻边哽咽地道:“皇额娘,您怎么了,还疼吗?” 那拉氏伸开双手,神情哀切地道:“弘瞻,让皇额娘抱抱,皇额娘就只剩下你了。” 弘瞻乖巧地伏在床边,任由她紧紧抱着,待得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力量减轻了一些后,方才抬起头道:“皇额娘,您不止有儿臣,还有二哥,儿臣与二哥都会好好孝敬您的。” 那拉氏垂泪道:“你以后都见不到你二哥了。” 弘瞻不解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见不到二哥,他要离开京城吗?可就算是这样,他以后也会回来的啊。” 小宁子在一旁答道:“六阿哥,二阿哥没有离开,但他被圈禁在宗人府中,皇上说了,这一辈子都不许他出来。” 对于弘瞻来说,宗人府三个字是陌生的,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弘时被关了起来,紧张地道:“皇阿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是不是二哥犯了错,要是这样的话,儿臣去求皇阿玛,让他别将二哥关太久了。” 小宁子一脸苦涩地道:“没用的,皇上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二阿哥的。” “皇阿玛一向疼我,他一定会肯的。”说着,弘瞻就要离开,那拉氏拉住他道:“弘瞻,听皇额娘的话,不要去,不要去触怒你皇阿玛!” “皇额娘,到底出什么事了?”面对弘瞻的询问,那拉氏长叹一声道:“是熹贵妃,她一直想要害本宫以及弘时,好让四阿哥成为皇位的不二人选,如今终于让她寻到了机会,嫁祸弘时,说他谋反做乱,偏偏你皇阿玛又听信他的话,根本不审问清楚,就认定弘时心怀不轨,甚至还想要杀他。若不是本宫用性命担保,你二哥早就没了性命。” 弘瞻怔怔地听着,并不太明白,好一会儿方道:“皇额娘是因为那样才……受伤的吗?” 那拉氏没有说话,小宁子在旁边解释道:“正是如此,太医说了,要是主子当时再刺过去一些,性命就不保了。” 听到这里,弘瞻呜咽地哭了起来,用力抓着那拉氏的手道:“皇额娘……您不可以有事的,额娘已经被关进辛者库了,唯有您一人对儿臣好,您要是再有事,儿臣要怎么办?” 那拉氏抬手抚去不断落下的泪水,安慰道:“别哭了,本宫没事,养一阵子就好了,本宫只是担心你二哥,受这么大的委屈,实在可怜。” 弘瞻眼中充满了憎恨,“熹贵妃为什么要那么坏,害了额娘不够,还要来害皇额娘与二哥,儿臣恨死她了!还有皇阿玛,明明二哥是无辜的,他却相信熹贵妃的话,将二哥关起来,皇阿玛也是坏人。” 小宁子故意叹了口气道:“皇上也是受了熹贵妃的蛊惑才会这么做,要奴才说,最可恶的人就是熹贵妃,对了,还有那个谨妃,她当初还打了六阿哥您呢,可惜眼下宫里头没人能对付熹贵妃,只能看她在那里作威作福。” 弘瞻捏紧小小的拳头道:“是,她们都是坏人,等儿臣长大了,一定要杀了她们,为额娘与二哥出气。” 那拉氏露出一抹轻笑,温言道:“真是好孩子,你额娘要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很欣慰的。好了,不早了,你赶紧回屋里去睡觉吧。” 弘瞻摇头道:“不要,儿臣要陪着皇额娘。” “皇额娘这里有小宁子陪着,没事的,你快去睡觉。”见弘瞻还是不动,她微微加重了语气道:“是不是连你也不听皇额娘的话了?” 弘瞻听出那拉氏话中的不悦,连忙道:“儿臣这就去睡觉,皇额娘您别生气。” 待得弘瞻出去后,那拉氏看向小宁子道:“你说的没错,本宫手里还有弘瞻,本宫还是皇后,本宫绝不会输给钮祜禄氏。但本宫还是有所担心……” 小宁子躬身道:“主子是担心皇上会将六阿哥带走?” 那拉氏点头,忧声道:“是,依如今的形势看来,皇上很可能会这么做。” “恕奴才直言,其实就算皇上将六阿哥带走也没关系了。”迎着那拉氏惊愕的目光,他道:“咱们刚才在六阿哥心里已经种下了仇恨的种子,随着六阿哥的长大,这颗种子会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不论六阿哥去了哪里,他都会记得今日的话,记得要杀了熹贵妃的誓言。哪怕……”小宁子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道:“皇上将六阿哥交给熹贵妃抚养,也是一样的。” 那拉氏仔细听了之后,颔首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只能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她沉沉睡去,之后几日她一直躺在床上静养,直至伤口愈合的差不多后,方才由小宁子扶着下地,“主子,院子里好些花都开了,奴才扶您去看看。” 那拉氏点点头,然刚走到院子便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胤禛,自弘时的事情后,她就再没有见过胤禛,此刻过来……难道是想带走弘瞻? 那拉氏忍着心中的慌意,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胤禛在其身前停下,道:“既是能下地了,想必皇后伤口恢复的不错。”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跪下道:“多谢皇上肯饶恕弘时的性命,臣妾感激不尽。”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件事既已经过去了就让他彻底过去,朕不愿再多说。朕今日来,是要带走弘瞻。” 果然……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那拉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其实臣妾的伤已经快好了,臣妾可以继续照顾六阿哥,而且这段日子以来,臣妾一直待六阿哥视如已出,并没有薄待了他。” “朕知道,只是皇后年纪也大了,照顾弘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朕仔细想过了,还是交给熹贵妃抚养更好一些。” 虽然当日在养心殿上,那拉氏以死明志,但他对那拉氏并非就真的一丝怀疑也没有,只是不愿去深纠,毕竟三十多年夫妻,毕竟曾经共同生育子女。 坤宁宫,是他留给那拉氏的最后一片地方,但是弘瞻……真的不适合再交给她抚养。 第两千零三十四章 抗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六阿哥与臣妾很是亲近,若是就这么将他带走,只怕六阿哥会不习惯,再说熹贵妃还要照顾昭庆公主,两个孩子怕是难以兼顾,所以臣妾斗胆恳求皇上,能否……”那拉氏试探道:“等六阿哥大一些再交给熹贵妃抚养。” 胤禛神色漠然地道:“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去将弘瞻带来吧。” 听得这句话,那拉氏知道,事情是没有了任何还转的可能,虽不甘,却也只能答应。 就在那拉氏准备吩咐小宁子去将弘瞻叫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不要,皇阿玛,儿臣不要去熹贵妃那里,儿臣要留在皇额娘身边。” 弘瞻原是学一篇苏东坡的词,想要来背给那拉氏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对话,立刻大声反对着。 胤禛神色一缓,在示意弘瞻近前后,温言道:“让你去熹贵妃身边,是为了你好,她会好好照顾你的,再说以前你不是很喜欢熹贵妃吗?” 弘瞻只有四岁,尚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喜恶,大叫道:“可是儿臣现在不喜欢她,儿臣讨厌她!” 胤禛面色微沉,盯着弘瞻道:“熹贵妃一直颇为照顾你,何以你却说出讨厌二字来。” 那拉氏怕弘瞻越说越多,连忙道:“皇上,想必是六阿哥突然听到您说要带他去熹贵妃那里,一时说出来的气话,当不得真。”说罢,她对弘瞻道:“既然你皇阿玛觉得去熹贵妃那里更好,你就去吧,往后得空再来看皇额娘就是了。” “不要,儿臣不要离开坤宁宫,不要离开皇额娘。”弘瞻一边说着一边哭泣道:“皇额娘,您让儿臣留在这里好不好,儿臣一定会很听话的,也会用功读书识字,刚刚儿臣还学了一首词,儿臣背给的您……” “弘瞻。”胤禛打断他的话道:“你年纪虽小,却一直很乖巧,皇阿玛这样安排,自有皇阿玛的用意,别多说了,走吧。” “不要!”弘瞻用力挣脱胤禛的手,泣声道:“儿臣喜欢皇额娘,儿臣哪里都不去!” “弘瞻!”这一次,胤禛加重了语气,伸手道:“听话,跟朕走。” 面对沉下脸来的胤禛,弘瞻有所畏惧,却仍是倔强地道:“儿臣不走,自从额娘不在后,只有皇额娘待儿臣好,儿臣说什么也不要离开皇额娘,更不会去熹贵妃那里!” “这件事由不得你说不。”这般说了一句后,胤禛吩咐道:“四喜,去把六阿哥抱起来!” “不要!儿臣不要!”弘时的抗拒令四喜无法近身,眼见胤禛脸色越来越难受,那拉氏连忙道:“皇上,能否让臣妾劝劝六阿哥?” 在得到胤禛的默许后,那拉氏来到弘瞻身前,还没说话,弘瞻已经一把抱住她哀求道:“皇额娘,儿臣不要去,您帮儿臣求求皇阿玛,让儿臣继续留在坤宁宫好不好?” 那拉氏蹲下身抚着他小小的脸颊哽咽道:“弘瞻乖,你要听皇阿玛的话,不可以这样没规矩。再说,去了熹贵妃那里后,又不是不能看到皇额娘,以后你想来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要,熹贵妃是坏人,她……”弘瞻刚说到一半,那拉氏便瞪着他喝斥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可是……”弘瞻觉得很委屈,明明是是皇额娘告诉他熹贵妃是个坏人,现在又不许他说,真是好奇怪。 “皇额娘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但既是你皇阿玛的话,便应该听从,熹贵妃会对你很好的。”说着,她轻轻抱住了弘瞻,借着身子的遮掩,她在弘瞻耳边轻声道:“把对熹贵妃的恨放在心里,不要让你皇阿玛知道,否则你和皇额娘都会有危险。” 在松开双手后,她道:“快去吧,别让你皇阿玛等太久。”见弘瞻还是不动,她又拉下脸道:“再不去的话,以后就别叫本宫皇额娘。” 这句话似乎吓到了弘瞻,赶紧道:“儿臣这就去,皇额娘您别生气。”说罢,他无奈地往胤禛走去,胤禛没说什么,只是牵了他的手离开坤宁宫。这一路上,弘瞻不停回头,眸中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在他们走的不见踪影后,那拉氏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一样,跌坐在椅中,失魂落魄地道:“走了,都走了……皇上,这是想要断绝本宫所有希望,让本宫就此终老于坤宁宫中。” 小宁子比那拉氏想得更开,道:“主子,别想太多了,就像咱们说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论皇上将六阿哥带去哪里,都不可能拔去这颗种子。” 那拉氏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这么想了,扶本宫回去吧,本宫累了。”经此一事,就算再好的景致,她也没心思欣赏了。 至于弘瞻,胤禛在将他带到承乾宫后,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留下弘瞻与凌若相处。 “我不喜欢你!”这是胤禛离开后,弘瞻说的第一句话,没有一丝掩饰。 看着弘瞻眼中的仇恨,凌若温言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都要待在这里,本宫让水秀带你去看你的房间,要是不喜欢,本宫再给你换一间。” 正说话间,比弘瞻小了一岁的嘉柔抱着一个布娃娃从外面奔进来,拉着弘瞻的手甜甜地道:“六哥,嬷嬷说你以后都要待在这里了,是不是真的?” 因为年纪相仿的缘故,嘉柔一直很亲近弘瞻,刚才无意中听嬷嬷说起这件事,连忙就奔过来了。 “走开,别碰我!”弘瞻用力推开嘉柔,嘉柔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上,脚上的痛楚令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嬷嬷赶紧上前将她抱起,轻声哄劝着。 水秀见状,皱眉道:“六阿哥,你为什么要推公主?” 弘瞻抬起下巴,大声道:“我喜欢,再说我是阿哥,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话。” 水秀被他气的不轻,待要再说,却是被凌若喝住,“不许对六阿哥无礼。” 在喝止了水秀后,凌若走到嘉柔面前,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还痛不痛?” 第两千零三十五章 管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嘉柔摇头,小声道:“不痛了,额娘,六哥是不是在生儿臣的气?” “没有,只是六阿哥刚来咱们宫里,有些不习惯,过几天就没事了,你先跟嬷嬷回去,额娘晚些再去看你。” 在嘉柔离去后,凌若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弘瞻道:“嘉柔是你的妹妹,你不应该推她。” 弘瞻盯着她,大声道:“我就喜欢推她,以后看到一次推一次!你要是不喜欢就将我送回坤宁宫去。” “你很喜欢皇后是不是?”见弘瞻不说话,她蹲下身道:“你还小,有许多事不明白,等长大了便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好,谁又是真的坏。还有,别一味相信耳中听到的,许多事情,连看到的都为虚,更不要说听了。” 弘瞻激动地道:“你想说皇额娘的坏话是不是?我不会相信的,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 “随你吧。”面对弘瞻这样抗拒的态度,凌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在沉默片刻后,她道:“在你五岁之前,本宫不会强迫你读书写字,但本宫会纠正你的言行举止,品德操守,若有犯错,本宫绝不姑息,至于送你回坤宁宫……那是绝不可能的。” 弘瞻哼一声没有理会,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听凌若的话,除了额娘之外,他只会听皇额娘一人的话,至于熹贵妃……是他的仇人! 在接下来的半日里,弘瞻一直刻意使坏,譬如故意将摆在架上的花瓶推倒,又譬如吃饭的时候,刻意将饭粒洒的满地都是不说,还寻机会揪嘉柔的脸,在她脸上留下红红的指印,将她弄得哇哇大哭。 在让奶娘将嘉柔抱回去后,留下凌若与弘瞻四目相对,弘瞻抬着下巴道:“你想罚就罚好了,我才不会怕你。” 凌若搁下手中的银筷凉声道:“你想激怒本宫,让本宫罚你,这样你就有机会去皇上面前说本宫的不是,然后你就可以回到皇后身边了,对不对?” 弘瞻不敢置信地看着凌若,脱口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待得说完后,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捂住嘴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透着一股心虚劲。 凌若一边摇头一边道:“才四岁就懂得用这样的法子,本宫不知道该夸你还是斥你好。” “我……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一定要回皇额娘身边,我讨厌你!”弘瞻鼓着腮帮子大声说着。 “本宫不知道皇后跟你说了怎样的话,但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可能再回坤宁宫,这个念头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彻底忘记!”说罢,她转过话道:“好了,如今该与你说说你今天所犯的错了,打碎花瓶,欺负嘉柔,顶撞本宫,浪费食物,这四桩事,每一桩罚跪半个时辰,加在一起便是两个时辰,跪足后方可离开此处。” 弘瞻正要与凌若争论,突然眸中掠过一丝喜色,紧接着道:“好,跪就跪,你别后悔!” 弘瞻终归还太小,他那些心思,怎可能瞒得过凌若,在看着他跪下后,道:“不要以为受了罚之后就可以去皇上那里告本宫的状,你犯了错,本宫罚你乃是理所应当的事,就连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一听这话,弘瞻立刻就要站起来,却听凌若道:“杨海,给本宫看着六阿哥,他若起来一次,就加罚半个时辰。” 杨海正要答应,弘瞻已是起来道:“你不是我额娘,你没资格罚我,我现在就要去见皇阿玛!”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你受完罚后,自然可以去见皇上,不过现在却要加罚半个时辰。” “我才不会跪呢。”这般说着,弘瞻往外奔去,可惜还没踏出殿门,就被杨海拦住了,怎么着都挣不开,弘瞻涨红着脸大叫道:“放开我,你没资格罚我,再说不过是打碎个花瓶,弄洒个饭罢了,能怎么样。哦,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欺负嘉柔,欺负你女儿,所以故意编出一堆理由来罚我,你果然是坏人。”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凌若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不错,本宫是恨你欺负嘉柔,但原因并非嘉柔是本宫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身为哥哥,不仅不照顾她,反而还肆意欺负,毫无兄妹之情,你自己说说,本宫该不该罚。” 她的话令弘瞻愣了一会儿,旋即又大喊大叫,丝毫没有知错的意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凌若,暗自摇头,那拉氏对弘瞻影响甚深,只能靠时间来慢慢纠正了。 在凌若走后,弘瞻根本不肯跪,耍赖坐在地上,杨海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僵持了一会儿,弘瞻道:“我饿了,去给我拿吃的来。”刚才那顿晚膳,他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口,一直在捣乱,如今静下心,这腹中自然饿的咕咕直叫。 杨海低头道:“六阿哥恕罪,奴才奉娘娘的命令,在这里看着六阿哥,余下的事情娘娘并没有交待。” “我不管,总之我现在饿了,立刻去给我拿吃的,不然……不然……”弘瞻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威胁人的话来,“不然我告诉皇阿玛去。” “六阿哥恕罪。”杨海的回答,恭敬而冷硬,没有丝毫还转的余地,把弘瞻气得直跳脚。 弘瞻骂也骂过,逃也逃过,却始终摆脱不了杨海,只能饿着肚子待在屋里与他大眼瞪小眼,许久,他又挤出一句话道:“我困了,要睡觉。” 杨海躬身,面无表情地道:“回六阿哥的话,现在才一个时辰,还有一个半时辰,您才能离开这里。” 弘瞻被他气的不轻,走到他面前,大声道:“我说我困了,你没听到吗?” “奴才听到了,只是娘娘有令,六阿哥您一定要罚完两个半时辰才能离开。”杨海在弘瞻身上扫过,似笑非笑地道:“您擅自起身所受的加罚,奴才已经没与您算了,否则只怕您在这里待上几天都不够。” (cqs!) 第两千零三十六章 稚子无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偏他又打不过杨海,只能气呼呼地椅中坐下,自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谨妃除了那次打过他之外,其余时候待他一直很好,皇额娘就不用说了,宠他疼他,从不让他有一点难过。只有熹贵妃,这个恶毒的女人,才第一天就这样害他,实在可恨,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弘瞻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极其伤心,这样不知哭了多久,渐渐没了声音,杨海抬目看去,竟是发现弘瞻缩在椅子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杨海暗自摇头,正准备解下外衣盖在他身上,以免着凉,身后倏然传来凌若的声音,“抱他去屋里睡吧,另外让小厨房早点熬好粥送到弘瞻房中。” 杨海应了一声后,忍不住道:“主子,您明明是关心六阿哥的,为何要这样罚他,这样下去,岂不是让六阿哥对您越发不满?” 凌若走过去抚去弘瞻脸上的泪水,缓声道:“关心是一回事,教他对错又是另一回事。既然谨妃没有时间教他,就由本宫来挑起这个担子,想必这也是谨妃希望看到的,毕竟……她一直将弘瞻视若亲子。” 说到瓜尔佳氏,杨海亦是一阵黯然,容远治了许久,却一直没什么起色,依旧是疯疯颠颠的,为免凌若难过,他们皆是尽量不在凌若面前提起瓜尔佳氏。 一直没有开口的水秀道:“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六阿哥一直亲近皇后娘娘,又在她那里养了那么些日子,对主子成见已深,怕是主子再怎么费尽心思,都不能教好他了。” “这一点本宫何尝不知,可是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本宫也要试一试。不止是因为谨妃,也因为他。”落在弘瞻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怜惜,“稚子无辜,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却过早承受了太多苦难,若由着他这样下去,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本宫实在不忍。” 水秀愤愤道:“若刘氏有主子一半的慈悲,六阿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别人做额娘,她也做额娘,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将六阿哥当成工具一样利用。” “好了,别人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总之如今弘瞻在承乾宫里,慢慢引他走回正道就是了。” 他们的对话,弘瞻并不知道,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一切结束了,恰恰相反,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随后的日子里,只要弘瞻做错了事,凌若就会毫不留情的罚他,为此他一个人偷偷溜出承乾宫去向胤禛告状,说凌若虐待他;可是胤禛除了让他好生听凌若的话之外,便再不曾说过什么,更不许他回坤宁宫。 而弘时那边,在被押出宫后,就关进了宗人府,连王府都没能回去,而宗人府里供他走动的地方,就只有小小一处院落。 在被关进去后,弘时便央人带了几本佛经,每日以眷抄佛经来打发日子,不吵也不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在写完第一本佛经后,他曾托看守的差役将佛经交给胤禛,但胤禛下令禁他于宗人府,差役又怎敢私带东西出去,更不要说差役根本没资格见到胤禛。 在京城风平浪静的时候,胤禛的密旨亦传到了允礼手中,告诉他朝中的隐患已经解决,他可以集中全力,与准葛尔交战了。 在上次战败之后,准葛尔几次挑衅,允礼都让他们避让,不许他们出战,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令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士气更加低迷,将士们对允礼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为了胤禛的计划,允礼一直强行忍耐,如今终于是不用再忍了,他收起密旨后,对索里道:“让全军集合,本王有话要说。” 半个时辰后,允礼出现在二十余万将士面前,面对着黑压压一片,却无精打采的士兵,允礼突然拱手深施一礼,这个举动令将士们吃惊不已,索里更是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允礼没有理会他,而是大声道:“诸位将士,本王知道之前那一场战让你们很失望,也令数千位将士离我们而去,这是本王的错,本王在此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本王。” 面对他的话,将士们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位将士出声道:“是,王爷你是错了,本来他们可以不必死,却被你生生害死了,就因为王爷觉得自己不会错,你的布置没有错,所以平白死了那么多人。” 他的话犹如一滴落入油锅里的水,令众士兵一下子激动起来,尤其是火器营,上次那一战,令他们的火枪手直接少了一半。 火器营统领在压抑了许久后,仍然忍不住道:“王爷,是否您的对错比千千万万的将士性命更重要,若是的话,下官无话可说。” 允礼神色凝重地道:“没有什么东西比性命更重要,之前的事确实是本王的错,但本王并没有忘记咱们来这里的使命,一刻都没有忘记。你们呢,你们忘记了吗?” “没有!”火器营统领大声说了一句后,带着几分不忿地道:“但王爷这样统兵,恕下官等人实在没有信心。” “本王知道,之前那次战败确实是本王的不是,但本王希望众将士能够再信本王一次,让我们用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战敌人,并且取得最终的胜利。”允礼没有说出胤禛让他佯败的事情,毕竟这个时候,并不太适合说这些。 等了片刻,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可以吗?这段时间王爷面对葛尔丹的挑衅一直龟缩在营地中,不许咱们迎敌,无非就是怕再失败罢了,怎得现在又有信心去打赢这场仗了吗?” 允礼没有刻意去找那个说话的人,因为他知道有这个疑问的并不止一两个人,可以说大部分将士皆心存此念。 (cqs!) 第两千零三十七章 宣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目光缓缓在众人身上扫过,允礼一字一句道:“不错,之前咱们是输了,但战场之上,输赢本就是寻常事,没什么好怕的,若因此就一厥不振,那本王根本不配任这个统帅。之所以不让你们迎敌,是为了寻一个最好的时机,以我们之力,一举荡平准葛尔,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顿一顿,他用更加有力的声音道:“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们可愿再信任本王一次,随本王出战?这一回,本王用性命保证――若战,本王与你们一起战;若死,本王与你们一起死!” 二十余万人,无声无息,那种静寂简直要令人窒息一般,允礼虽然信心十足,但面对这种无声的静寂,依然忍不住忐忑起来,若不能激起士兵决一死战的信心,这场仗不必打就已经输了。战场之上,最要紧的就是士气,这种东西虽然虚无飘渺,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而在这个声音之后,众将士纷纷说出同样的话,响彻在营地上空。 那一刻,允礼在无数将士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士气与血性,他重重点头道:“好!本王与你们共同进退,誓必铲除准葛尔这颗毒瘤!” 这一句话,意味着他们与准葛尔的交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一战必将分出一个胜负来。 几位副将按着允礼的吩咐下去准备,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身后的家国,这一仗,他们只许赢不许败! 在他们紧锣密鼓准备的两日后,葛尔丹与几位将领在军营中商议着战事,其中一个将领道:“汗王,我们几度进攻,大清那边皆只是被动防守,从不曾主动出兵,看样子,上次那一战,已是令他们吓破了胆,不敢再与咱们正面对抗。” 另一位附和道:“之前还以为那位什么果亲王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也是装腔作势的家伙,根本没什么真本事。看来这一次,咱们很快就能入主中原了。” 待他们一一说完后,葛尔丹敲着桌子道:“先别急着想这些,当务之急,是除掉拦在咱们面前的允礼与那二十几万大军。本王相信,只要这些人一除,在入京之前,就不会再有任何抵抗力。” 葛尔丹已经从沙俄那边收到消息,大清在雅克萨增兵十万,两相叠加之下,大清派出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万,虽说大清国力鼎盛,但六十万大军也差不多是他们的极限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将领提议道:“汗王,若是大清一直不肯迎战,咱们就攻进去,守城残破,根本不可能挡住咱们,一旦攻进去,大清就算再不愿,也只能迎战。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不错,那些大清军士气低下,虽有二十余万之众,却不足为惧。”在他之后,另外几位将领也发表了意见,均是同意攻入守城。他们缩在准葛尔那么久,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占据中原,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机会罢了,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哪里会放弃。 葛尔丹正要点头,营帐被人挑起,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启禀汗王,清军在外列阵,要与我军交战。” 葛尔丹颇有些意外地挑起了浓眉,旋即冷笑道:“想不到他还有胆子主动出战,好,本王这就送他们一并归西。” 从没有一个人,像允礼一样令他愤恨厌恶,耳上的伤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个男人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一定要亲手斩杀方才抹去。 葛尔丹一拍桌子起身道:“列队,随本王一同出战,待得杀尽清军之后,咱们就攻入中原,取大清而代之!” 一个时辰后,两军对战,站在最前面的葛尔丹看着允礼冷笑道:“本王还以为你没胆子再战了,想不到今日你竟然会主动向本王宣战,可惜啊,这一战,你注定要败,到时候,大清的土地,将臣服于本王的铁骑之下。而你,也将成为大清历史上的罪人!” 葛尔丹……终是起了轻敌之心,觉得这场仗尚未打,便已经胜券在握。 允礼看出了这一点,勾起一抹渗人的冷笑,道:“是吗?本王却觉得你才是那个罪人!”随着这句话,允礼取出背在背上的一枝箭搭在长弓上,大声道:“众将士们,随本王出战,杀尽这些想要侵略我们家国的番邦异族,让他们知道,大清永不败!” “大清永不败!大清永不败!”这样喊着,无数士兵赤红着眼冲上去,而允礼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葛尔丹。 准葛尔能有今日的强横,皆因葛尔丹之故,只要这个男人一死,准葛尔就会群龙无首,除非再寻到一个同样才能的汗王,否则准葛尔必定要走下坡路。 葛尔丹在连着挡住在三枝箭后,脸色已是变得无比难看,原本在他的估计中,清军应该士气尽丧,可如今却是士气大盛,与他们的士兵厮杀的不分上下,甚至因为人数多的缘故还占据了上风,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葛尔丹会来应战,自然也有他自己的准备,在退到允礼箭程外的地方后,葛尔丹挥手示意一队一直隐藏在后面的士兵上前,这些士兵手中没有刀,而是一把把火枪。 这些正是沙俄给他们的火枪,火炮在之前的攻城战中用的差不多了,但火枪却是一直没动用过,如今正好杀允礼一个措手不及。 “砰!砰砰!”枪声接连响起,葛尔丹眉心泛起一丝怒意,他还没有下令,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开枪。 可在看清楚开枪的人后,葛尔丹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因为开枪的并不是他的士兵,而是一队清兵,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后方。 索里与火器营统领,在开战之前,奉允礼之命,悄悄准葛尔军队的后方,允礼知道葛尔丹手上拥有许多沙俄给他们的火炮,但奇怪的是,火枪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cqs!) 第两千零三十八章 实现誓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不可能不问沙俄要威力巨大且灵活轻便的火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将这些火枪手给藏了起来,想来一个出奇不易。 若由着他们动用火枪手,必然会对战局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他交待了索里二人,一旦发现火枪手,就立刻动手,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这些人。 在最初零星的枪响后,很快便化为一片密集的枪声,火药推动着铁弹头,打进一个又一个准葛尔士兵的胸口,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虽然准葛尔士兵也有枪,但他们不曾上弹药,这个结果注定了他们只能是靶子,哪怕葛尔丹双目通红地让他们反击也没用了,根本来不及。 似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准葛尔的火枪手便死了一大半,余下那些也纷纷中枪,失去了一战的能力。 那些重要的兵力一下子死了那么多,葛尔丹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厉声对身边的士兵道:“趁他们装换弹药的空隙,给本王杀了他们!” 有准备的火枪手有多可怕,葛尔丹再清楚不过,当初去埋伏允礼的那些人,就是因为火枪手而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逃回来。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允礼的火枪手在上一次战役中折损大半,为何突然又冒出来这么许多。 在火枪手退下装换弹药的时候,一大阵骑兵从后面冲了上来,与火枪手瞬间交替位置,迎上了准葛尔的士兵,他们人数不多,但只要能够抵挡一会儿就够了,在付出数十人的伤亡后,这些骑兵又退了下去,露出后面已经换好弹药的火枪手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退!立刻退!”这一次,他们没有带厚重的盾牌,根本挡不住火枪,所以葛尔丹立刻下令撤退,但即使是这样,在一轮射击后,仍是付出了上千人伤亡的代价。 这只是后面,前面的交战更加激烈,几乎每一刻都会有士兵倒下,有大清的士兵,也有准葛尔的士兵。战到后面,双方都杀红了眼,除了杀还是杀! 葛尔丹脸色铁青地带着身边的士兵与大军汇合在一起,在这样的混乱下,索里他们不敢随意开枪,唯恐伤了自己的士兵。然葛尔丹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浑身一紧,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同时耳边传来惊呼声,“汗王小心!” 下一刻,破风之声在耳畔响起,葛尔丹顾不得回头,赶紧伏低了身子,下一刻,一枝利箭擦着他飞了过去,力尽之后落在地上。 葛尔丹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他再慢些许或者再犹豫一下,此刻已经没命了。回头看去,只见允礼手里那张弓的弓弦还在微微颤抖,不必问了,刚才那枝险些要他性命的箭就是出身允礼之手。 葛尔丹握紧手里的刀,厉声道:“允礼,你这样偷施暗袭,可不够光明正大!” 允礼不为所动地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更没人说过不许偷袭,汗王说什么‘光明正大’不觉得可笑吗?相信若是汗王有机会偷袭杀了本王,绝对不会因为不够光明正大而放弃。” 葛尔丹被他说的语塞,冷哼一声道:“允礼,你可敢与本王对战?” “本王已经等了很久了。”允礼扔掉手中的长弓,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葛尔丹道:“昔日,你因为气愤本王带走熹贵妃,便下令屠杀全镇,令白马镇无辜百姓惨死,从那时起,本王就发誓,一定要杀了你,踏平准葛尔,为无辜死去的百姓报仇,如今该是实现誓言的时候了!” 葛尔丹冷笑道:“就怕你没那个本事。”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他策马奔了上去,允礼亦是同样的动作,刀剑在半空中碰撞,火星四溅,在擦身奔过后,两人回身再战,在极短的时间内,已是交手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都说汗王以力见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允礼背手于身后,一脸讥讽的说着,令葛尔丹脸色难看不已,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果亲王只是擅用诡计暗箭,真实战力并不出众,没想到竟能与他势均力敌,真是不可小觑。 葛尔丹不知道,允礼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正在剧烈的颤抖着,葛尔丹真的很强,在这样硬碰硬的情况下,他几乎要握不住剑。若这样一直硬拼下去,他会早晚会不敌,但若是身为统帅的他输了,对士气必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所以他故意讽刺葛尔丹,想让葛尔丹在气恼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露出破绽,可是葛尔丹比他想的还要冷静,仅仅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冷静下来,神情冰冷地道:“才刚刚交手而已,论输赢还为时过早,你要有本事,就再接本王几招。” 说罢,他双手握刀,以比刚才更凶猛的势头冲了过来,允礼的手还没有恢复,但就算再痛,也只能应战,那么多士兵都在看着他,他不能输也不能后退一步! 再一次交手,允礼的压力比刚才更大,虎口亦在一次次碰撞中迸裂开来,流出殷红的鲜血。看到这一幕,葛尔丹嚣张的大笑道:“允礼,就算你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一辈子都不是!” 允礼面无表情地道:“如今就说胜负输赢,尚且为时过早!” 葛尔丹咧嘴,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好,你等着,待到本王将你踩在马蹄下时,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越是对战,情况对允礼越是不利,鲜血流满了整只手掌,几乎要握不住满是缺口的剑。与之相对的是葛尔丹嚣张刺耳的笑声,允礼是清军的统帅,若是他败了,清军就会群龙无首,必败无疑。 使诈灭了他的火枪队,呵呵,无事,等他赢了这场仗,就将这二十余万清军全部活埋,不留一个活口;到时候,就什么仇都报了。 允礼一边与他对战一边退着,有意想要与他拉开距离,无奈葛尔丹就像附骨之蛆,缠着他不放,在其他身后,跟着一大堆士兵,替他阻拦着任何想帮允礼的大清士兵。 (cqs!) 第两千零三十九章 败退与刺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招后,葛尔丹在允礼身上留下了第一个刀伤,深可见骨,鲜血不断往外涌出,他冷笑道:“允礼,你完了!” 在这种情况下,允礼竟然笑了起来,“不,真正完了的那个人是你,上次袖箭的滋味想必你还没忘吧!”说罢,他伸手入铠甲内,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不好,上当了!葛尔丹心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不及细想,赶紧往后退着,同时弯刀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以防允礼的袖箭。 看到他这个样子,允礼嘴角微弯,将手拿了出来,手中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袖箭,不等葛尔丹回过神来,他已是疾冲而去,一箭刺向葛尔丹右腿,在他的惨号声中留下一个血窟窿! “你……你使诈!”葛尔丹浑身发抖,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允礼捂着身上的伤口,冷笑道:“袖箭自然要扣在手上,哪里有藏在怀里的道理。枉你身为准葛尔的汗王,居然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实在可笑!” 葛尔丹在允礼手上一再受挫,气得几乎快要疯了,厉声道:“今日若不杀你,本王誓不为人!” “晚了,你已经没机会杀本王了。”允礼再一次伸手入怀中,葛尔丹面色阴冷的道:“同样的计谋用两次,你觉得本王还会上当吗?允礼……死吧!” 如此说着,葛尔丹忍着腿上的疼痛,策马朝允礼狂奔而去,誓要将他斩杀在刀下。 这个时候,允礼的手也伸了出来,握成拳遥遥指着葛尔丹,后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冷冷吐出四个字来,“装腔作势!” 然下一刻发生的事,令准葛尔大惊,允礼伸开了屈着的四指,露出一个不起眼却足以要人命的东西――袖箭! 没等葛尔丹有所准备,一道乌光便向他射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侧身,避开要害,但结果却是袖箭射中了他的手臂,令他无法再握住刀。 葛尔丹用力勒住马,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允礼,咬牙道:“你不说没有袖箭吗?为何现在又有了?” “葛尔丹,你真是天真的很,居然到了现在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兵不厌放诈’,既是这样,本王就教你一件事,永远……永远不要相信敌人说的话!”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两道乌光几乎同时射出,一上一下直命葛尔丹眼睛与咽喉。 情急之下,葛尔丹就势一滚,从马背上滚落,避过致命的杀机,用一种连他自己也觉得羞耻的方法,躲过杀机。而此时一臂一腿受伤的他,已经没有了与允礼一战之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失利,被无数士兵看在眼中,士气大受打击,原本还处于胶着状态的战局,一下子变成了下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来越恶化。 一名副将一边护着葛尔丹后退一边道:“汗王,再这样下去不行,士兵们快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了也给本王继续撑着,这场仗不能输!”葛尔丹捂着臂上的伤口咬牙切齿地说着,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明明允礼在战场上刚愎自用,不知进退,根本不可能赢他! 在勉强又撑了一阵后,副将涩声道:“汗王,真的撑不住了,继续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还是赶紧撤吧!” 葛尔丹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他一心一意要洗雪以前在允礼手中所受的耻辱,结果却一败再败,他不甘心! 虽然心中不甘,但葛尔丹能做上汗王,自然有他的能力与决断,眼下形势落败已是不可逆转之事,他终于咬牙道:“退!立刻退回去!” 副将连忙大声喊出他的话,原本就无心恋战的准葛尔士兵一听这话,连忙就往后撤退,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数千名准葛尔士兵被杀死。 葛尔丹双目通红的看着这一幕,他不会就此认输的,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杀了允礼! 准葛尔撤走了,战场上留下了上万名准葛尔士兵的尸体,而在允礼的调派统领下,大清士兵伤亡仅仅两千人,可以说是一场大胜,不止如此,还令他们终于出了憋屈许久的一口气。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听到的士兵尽皆大声喊了起来,响彻天地。经此一战,他们对允礼信服无比,再无一丝不满。 索里驱马来到允礼身边,忧声道:“王爷,您的伤一直在流血,得赶紧医治方可!” 允礼不在意地道:“些许小伤罢了,本王忍得住。倒是准葛尔那边不可就这么算了,既然赢了就一定要赢到底,让他们再没有危害大清的力量。”说罢,他不顾索里的反对,从铠甲内撕下一块布绑在伤口上,然后大声道:“众将士,你们可愿随本王去扫平准葛尔?” 在一阵短暂的静寂后,无数士兵齐声道:“我等愿跟随王爷扫平准葛尔!” “好!”允礼用力吐出这个字,命除了受伤的将士与一小部分负责打扫战场的士兵之外,全部集结,准备杀入准葛尔。 这个时候,有一名士兵上前道:“王爷,小人刚才在其中一名准葛尔士兵的身上,发现一封书信,看笔迹竟像是定亲王的。” “书信?拿过来给本王看看。”允礼知道弘时与敌国私通,将他们的行军路线乃是布防阵图都交给葛尔丹之事,所以一听这话,便知道书信很可能就是出自弘时手笔。 就在那名士兵走到他面前,伸手入袖中拿书信的时候,允礼突然想到一件事,弘时与敌国私通不假,但他的书信应该是直接交给葛尔丹的,一个普通士兵身上怎么会有他的书信。而且这名士兵又怎么能够一眼就认出弘时的笔迹,这根本不合情理。 想到这里,他正要说话,那名士兵的动作却比他快了一步,手抽了出来,却不是他说的书信,而是一柄在阳光下闪烁着蓝光的匕首。 这名士兵正是暗隼乔装,他奉弘时之命,混入军营之中,一旦允礼打赢了仗,就趁机刺杀,不要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cqs!) 第两千零四十章 立即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暗隼并不知道弘时的计划已经失败,允礼是生是死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依旧会这么做。因为他是暗卫,只懂得奉命行事的暗卫。 索里等人看到这一变故,大吃一惊,连忙想要上前阻拦,其中索里离得最近,但还是来不及。匕首在阳光下犹如一道流光,迅速向允礼刺去,美丽却致命。 就在众人急的大吼之时,已经发现不对的允礼立刻在马背上侧身闪避,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要害,却被狠狠刺中左腹。可是刺后,允礼并没有感觉多少疼痛,只是有些发麻,若非左腹确实被拉开了一个口子,他几乎要以为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然允礼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那柄匕首闪烁着蓝光,再加上这种异样的感觉,哪里还会不清楚,分明就是淬了毒。果然,下一刻,他就感觉浑身发冷,意识模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王爷!”索里赶紧下马扶住允礼,发现他嘴唇发青,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随后又看到他左腹流出来的血呈不正常的黑色,赶紧提醒包围着暗隼的众人,“小心,匕首上有毒!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这般说了一句后,他赶紧背起允礼往营中奔去,一边奔一边道:“王爷您撑着点,属下这就带您去找大夫,您一定会没事的,撑住啊!” 一般大军出征,都会有大夫随行,以便救治伤员,而现在,大夫成了允礼唯一的活命希望。 索里一路狂奔来到大夫所在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允礼已经彻底没了意识,此次随大军同来的大夫姓李,他在替允礼仔细诊脉后,惊声道:“不好,王爷这是中了斑蝥之毒,此物乃是剧毒啊!” 索里不知道斑蝥是什么东西,但剧毒二字他还是听得懂的,当下道:“李大夫,你赶紧想办法救救王爷,王爷不能有事的。” “别急,先让我想想办法。”话虽如此,李大夫自己却急得满头大汗,在让徒弟处理允礼胸口的伤后,自己拿来一把小银刀,将允礼左腹伤口旁边的黑肉切去,尽量将黑血挤出来,眼看着血滴个不停,索里忍不住道:“李大夫,再这样挤下去,王爷身上的血都要被你挤光了。” 允礼现在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偏偏又有一层黑气笼罩着,令人担心不已。 “没办法,一定要尽量多的将毒血挤出来,否则王爷他更加危险。”说话间,挤出来的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黑了,而是变成紫黑色。 李大夫轻吁了一口气,不再挤压伤口,而是撒了一些药粉下去,然后又寻了一些药强行灌下。 待他做完这些后,索里急切地道:“李大夫,王爷是不是没事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斑蝥乃是大毒,服用都会要人命,何况是直接见血,想不到准葛尔如此卑鄙,居然在兵器上用毒。” 面对李大夫的话,索里捏紧了双手冷声道:“若真是准葛尔也就算了,偏偏……偏偏是遭了小人暗算!”不等李大夫询问,索里追问道:“那现在王爷究竟算有事还是无事?” 李大夫闻言,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叹气道:“我那些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要彻底拔除斑蝥的毒性,实在没有办法。” 索里一听,顿时急红了眼,一把揪住李大的衣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一定要治好王爷,否则……否则我要你的命。” 李大夫苦笑道:“就算大人要了我的性命也没办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送王爷回京,看京城的御药有没有办法解斑蝥的毒。” “回京……”索里有些意外听到这两个字,他们好不容易赢了准葛尔一仗,应该要趁胜追击,彻底扫平准葛尔。可若是允礼回京,凭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大夫肯定地道:“不错,想要保住王爷的性命,这是唯一的办法。” “从这里到京城,就算日夜兼程也要好些天,你确定有办法保王爷平安进京?”索里只是想了一小会儿便有了决定,没有什么比允礼性命更重要的了。 李大夫神色凝重地道:“我会用尽生平所学,保王爷进京。” “好,我立刻去安排,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后就起程,你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扔下这句,索里立刻去安排,二十余万大军他没有资格调动,只能让他们留在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带着一小股精兵,即刻起程,护着允礼回京。 至于暗隼,倒是被抓住了,但还没审问一句,就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药,服毒自尽。事后搜了身子,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因为允礼昏迷不醒的缘故,只能赶马车前往,在他们行到一半的时候,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已经送到了胤禛手上。 胤禛尚未来得及品味大战得胜的喜悦,便被允礼受伤中毒,生死未明的消息给惊的失了颜色。 众兄弟之中,除了允祥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允礼,而且不论品性才能,允礼都极其出众,第一次带兵便重创了准葛尔,逼得他们撤走,若是允礼死了,不论对他还是对大清,都极其严重的损失。 在思绪飞转的时候,胤禛已是下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允礼,想到这里,他立刻让小五传口喻,让容远去入京的官道上等着,直至看到护送允礼进京的马车为止。 宫中虽然御医众多,但医术一道,最令胤禛信服的,莫过于容远,所以第一个就想到了他。至于边关大军就暂且按兵不动,一切视允礼情况再定。 容远在等了三日后,终于等到了允礼的马车,在与李大夫短暂的交流后,知道允礼是中了斑蝥之毒,被李大夫用药物压制了毒性,令他不至于丧命,但如今他那些药物开始渐渐失去效果,毒性已经蠢蠢欲动了。 (cqs!)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 讨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在检查了允礼后,发现情况实在不妙,斑蝥一毒,并没有正规的解法,唯有以毒攻毒,但且不说要寻一种与斑蝥毒性相似的药物不容易,就说允礼的身子,虚弱至极,未必能承受以毒攻毒这种激烈的治法。 在回果亲王府的路上,容远用银药暂时压住允礼身上的毒性,然后与李大夫一起商讨以毒攻毒的法子,即要确定不会伤了允礼本就虚弱的身子,又能够解去斑蝥的毒性,委实难住了他们二人。 当允礼被抬进王府后,府中诸人皆被惊动了,包括在后院中参佛的陈氏也匆匆赶了过来。到了那边,只见拂樱与孟氏都在了,值得一说的是,在允礼出战后,两位福晋皆发现自己身怀六甲。 “徐太医,王爷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陈氏认得容远,知道他医术超卓,当即抓着他的手不住询问。 拂樱抹去眼角的泪,温言劝道:“额娘,您先别急,王爷中了毒,徐太医正要想办法呢!” “王爷出了事,我这个做额娘的能不急吗?”陈氏原本就不喜欢拂樱,此刻自是没好脸色给她。说罢,不理会神情尴尬的拂樱,再次道:“徐太医,究竟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但王爷的情况……您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才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已经拖了那么多天了。”容远的话令陈氏如遭雷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艰难地道:“你是说……允礼有可能会死?” 容远叹了口气,道:“这个自是最坏的打算,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陈氏还没说话,孟氏已经呜咽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王爷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与腹中的孩子可该如何是好。” 她的哭声落在陈氏耳中无比刺耳,一向对孟氏和颜悦色的她头一回拉下脸喝斥道:“王爷还没死,你嚎个什么劲?还是说你心里巴望着王爷有事?” 孟氏吓了一跳,连忙道:“额娘,儿媳哪会有这个心思,儿媳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陈氏瞥了她一眼道:“既是这样,就好好收着你的哭声,不要再让我听到,否则休怪我家法侍候。” “儿媳知道。”虽然平时在陈氏面前得脸,但真被她这么一喝,孟氏还是颇为害怕,不敢多说。 在斥了孟氏一顿后,陈氏对容远道:“徐太医,不管是要什么药材,不管要花费多少银两,都一定要救王爷,他绝对不能有事。” “草民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草民会尽力而为。”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容远唯一能够保证的事情了。 “好,那你赶紧开始,我在这里看着。”陈氏眸中充斥着重重忧色,孟氏走到她身边,讨好地道:“额娘,儿媳扶您先坐下。” 陈氏盯了她一会儿,终是没有拒绝,在坐下后,她唤过索里冷声斥道:“你是怎么保护王爷的,居然让王爷中了那样的毒?” 索里不敢怠慢,赶紧将当时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属下等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那个时候出事,还伪装成咱们大清的士兵。” 陈氏紧紧皱着眉,“可有抓到那个人?” 索里低头道:“抓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审问一句,他就服毒自尽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陈氏冷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了?” 索里听出她话中的森冷之意,连忙跪下道:“请老夫人治罪!” 陈氏冷哼一声道:“一切等王爷醒了再说,若是王爷不醒……你就下去侍候王爷吧。”说罢,不再理会索里,只紧张地盯着允礼,心里不住祈祷着允礼能够平安无事,她与果亲王府,可以失去任何人,唯独不能失去允礼,失去他,就意味着果亲王府的路走到了尽头,而她也将失去后半辈子的依靠,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若早知道会这样,她说什么也不让允礼去边关,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祈祷允礼熬过这一劫。 沉默半晌,陈氏对尚跪在地上的索里道:“这件事情皇上知道吗?” 索里立刻回答道:“王爷一出事,属下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将奏报呈给皇上,徐太医就是皇上派来的。” 陈氏点点头不再说话,而这个时候,徐太医与李大夫的讨论也终于告一段落,容远对陈氏拱手道:“老夫人,草民与李大夫已经寻到了一种可以克制王爷体内毒性的毒药,两两相冲之下,应该有很大把握可以驱除王爷体内的毒性,但在此期间毒性相冲很可能会令王爷无法承受,所以这个过程中,一定要用药物吊住王爷的性命。” 拂樱闻言急急道:“吊命最好的便是人参,我这就让人去将府中所有的人参取来,我记得其中有两枝人参有百年以上的年份。” “只是百年人参还远远不够。”容远的话令拂樱一下子停住了所有动作,随后以比刚才更加急切的声音道:“那究竟要多少年份的,我这就去想办法。” “我知道宫里头有一枝六百年的人参,这个年份应该够用。”靖雪服食雷公藤的时候,曾先后用九百年与六百年的人参吊过命,九百年的已是连一根须都不剩了,只剩下六百年的还有一枝。 不等拂樱说话,陈氏已是道:“拂樱,你是熹贵妃的义妹,你现在立刻进宫去见熹贵妃,一定要问她讨要到那枝人参,除非你想看着王爷死。” 拂樱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身怀六甲,连忙道:“儿媳明白,儿媳这就去。” 说罢,她让人立刻备轿前往紫禁城,一路上,她不停催促轿夫抬快一些,这个时候,时间就是允礼的性命,她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宫中。 好不容易进了宫,她带着贴身丫头疾步赶到承乾宫,她这个样子倒是将正在训斥弘瞻的凌若给吓了一跳,尤其是进殿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住,险些摔在地上,亏得杨海,搀住了她。 她一进来便跪下泣声道:“娘娘,您一定要救救王爷!” 第两千零四十二章 五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被她弄的莫名其妙,顾不得弘瞻,上前扶起她道:“你且先别急,告诉本宫究竟出了什么事,王爷不是在边关吗,难不成边关战事吃紧?” 拂樱急急将事情讲了一遍,随后道:“徐太医说了,唯有六百年的人参方能吊住王爷的性命,让他熬过最艰难的时候。” 凌若知道这个事情耽搁不得,立刻道:“行了,本宫这就让杨海去取那株六百年的人参,然后给果亲王送去,你不要急,尤其你这个时候怀着孩子,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别太担心了,有徐太医在,果亲王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若王爷有个万一,妾身……妾身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后面,拂樱忍不住痛哭起来,她与允礼成亲日子虽然不长,但彼此之间感情和谐,如今看到允礼出事,怎会不难过。 “果亲王不是短命之相,他一定会没事的。”凌若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笑声,循声看去,正是弘瞻,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笑一边晃荡着两只小脚。 凌若蹙眉道:“你十七叔出了事,性命倏关,何以在这里发笑?” “出事就出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才好呢!”弘瞻存心要与凌若做对,自然什么话都往反了说。这些天,他可没少受凌若管教,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凌若沉声道:“果亲王为了大清的安宁,临危受命,为大清出生入死,又是你的十七叔,如今他性命垂危,你却说死了才好。弘瞻,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弘瞻别过头道:“哼,大清又不缺他一人,没了他,一样有其他人可以护卫大清安宁。” “是吗?”凌若冷笑一声道:“既是这样,你倒是说说,谁还能够做到果亲王那样?” 弘瞻哪里知道这些,但又不甘心被她问倒,嘴硬地道:“我哪知道,反正朝中那么多官员,一定有人可以做的比十七叔更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拂樱与允礼情深,如今听得有人抵毁允礼,哪怕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也忍不住道:“王爷或许没有做到最好,但王爷对大清对皇上的忠心,无人可以非议。” 之前弘瞻故意气她,凌若就算再头疼,心里再不舒服,也可以忍受,但现在听得他说出这样近乎冷血的话来,实在颇为气愤,在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意后,她道:“你真的希望果亲王死吗?” 弘瞻满不在乎地道:“反正他是生是死与我都没有关系。” 凌若点点头道:“好,你待会儿与本宫一起去果亲王府,去看看果亲王究竟是不是死了才好。” 一听这话,弘瞻立刻皱了鼻子道:“我才不要去呢,更不要听你的话。” “是吗?依本宫看,你是怕了吧,怕的不敢去面对果亲王。”凌若故意用言语相激,弘瞻果真上当,跳下椅子大声道:“我才不会怕呢,去就去!” 凌若勾一勾唇,对拂樱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本宫去向皇上求一个恩典,与你一道去看看果亲王。” 拂樱一惊,连忙道:“其实有人参就可以了,不敢再劳烦娘娘。” “没什么好劳烦的,本宫今日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全亏了果亲王,如今他有事,于情于理,本宫都应该过去一趟。”在拍拍拂樱的手后,凌若离开了承乾宫。 胤禛在得悉凌若的请求后,颔首道:“老十七救过你与嘉柔的性命,如今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否熬过来,你确实应该去看看。至于弘瞻,你觉得有必要就带着吧,这孩子如今想法有些偏激,许多地方都要好好纠正过来。”说罢,他对候在一旁的小五道:“你带上大内侍卫随熹贵妃一道去果亲王府,有什么消息立刻入宫禀告朕。” 小五连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有了胤禛的口喻与小五的跟随,凌若很快便带了拂樱与弘瞻乘马车离开紫禁城,在马车四周,有许多大内侍卫骑马跟随,护卫凌若安全。 到了王府,凌若没有让人张扬或是去通报,由拂樱带着来到允礼所在的屋中。人参已经先他们一步送到了,容远正将切好的人参片放到允礼舌下。 陈氏没留意到凌若,只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拂樱,有些不悦地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王爷都性命垂危了,你还慢吞吞的,有没有将王爷的安危摆在心里?” 拂樱对陈氏一惯畏惧,听得她这么说,连忙就道:“儿媳知罪,儿媳……” 凌若打断她的话道:“是本宫见拂樱身怀六甲,所以让她随本宫一道过来,再说人参已经送来了,拂樱又不是大夫,来得早晚并没有什么大碍。万一她要是因为太过着急,摔了或是碰了,伤了腹中的孩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陈氏这才发现凌若也来了,连忙欠身道:“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都怪我眼拙,居然没看到娘娘,实在该死,那些下人也是,娘娘来了,竟然也不事先通报一声,好让我出去相迎。” 凌若虚扶一礼道:“本宫与皇上都十分担心十七爷的伤势,所以本宫特意过来看看,本就是微服出宫,无谓张扬。至于拂樱,还望老夫人看在本宫的面上,不要再责怪她。” 陈氏虽然不喜欢凌若,却非常清楚“形势”二字,当即顺坡下驴,“我也是一时心急,再加上允礼情况不明,所以随口说了几句,并非真心责怪她。” “那就好。”凌若颔首不再多说,扶着水秀的走到床榻前,虽然有人参吊着允礼的性命,但容远神色还是很凝重,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下人,让他们即刻按着上面的药材与份量,煎服成药。 望着允礼笼罩着一层黑气的脸庞,凌若轻声道:“十七爷身上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五成。”容远的回答令凌若恻目,讶然道:“只有五成这么少?” 容远苦笑道:“若非有六百年的野山人参在,草民连三成把握都不敢,斑蝥可不是一般的毒,尤其还拖了这么久。” 第两千零四十三章 病情反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了,总之你尽力而为,十七爷是本宫的恩人,也是大清的恩人,本宫与皇上都不想看到他英年早逝。” “草民知道。”容远郑重点头,随后他解开裹着允礼伤口的纱布,露出发黑溃烂的皮肉,虽然李大夫为他处理过,但毒性蔓延,还是令他的伤口起了恶化。 凌若突然感觉衣裳被人用力扯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跟她一起过来的弘瞻正紧紧拉着她的衣裳,眸中流露出些许害怕之意,尤其是在看到容远拿着把小银刀一点一点将溃烂的皮肉割去。 弘瞻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抬头小声道:“十七叔他……不疼吗?” 凌若叹然道:“疼也没办法,若不将溃烂的皮肉割去,伤口就会越烂越大。” 弘瞻犹豫了一下,再次道:“那他……真的会死吗?” “本宫不知道,徐太医也不知道,只能看十七爷他自己了。他为大清出生入死,却被人这样暗算,弘瞻,你真的希望他死吗?”最后一句,凌若说的很轻,显然是不想被陈氏他们听到。 “他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弘瞻嘴硬的说着,然目光却一直落在允礼身上,没有人知道他比同龄孩子成熟许多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在容远将皮肉剔干净后不久,下人也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容远端着药迟迟没有动作,一旦这碗混合了剧毒的药灌下去,那事情就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或生或死,就看允礼的命了。 陈氏紧张地道:“徐太医,这药真的能救允礼吗?” “这碗既是毒药也是良药。”容远这句话令陈氏提心吊胆,坐立难安,她想要救允礼,又怕这碗药没救成性命,反而会要了允礼的性命。 “事已至此,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喂果亲王服下吧。”凌若说出了事实,是啊,不服药,允礼一定会死,服药还有一半生机。 容远点点头,与李大夫一起,强行将药灌了下去,随后又切了几片人参放在边上,以防随时要用。 约摸过了半柱香功夫后,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允礼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逸出黑色的鲜血,脸上黑气比刚才更加浓郁,令人担心不已。 拂樱紧紧捂着嘴巴,以防自己哭出来,至于陈氏与孟氏,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一眨不眨地盯着允礼。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容远不时替允礼更换含在舌下的参片,直至剩下最后两片的时候,允礼才渐渐平复下来,虽然双目依旧紧闭,脸色也苍白不堪,但缠绕在脸上的那抹黑气却已经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容远与李大夫均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允礼熬过来了,他们摸索着配出来的毒药份量正好抵消了允礼体内斑蝥的毒性。 陈氏第一个问道:“徐太医,允礼他是不是没事了?” 容远点头道:“是,看这样子,果亲王是熬过来了。” 陈氏喜极而泣,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老天爷保佑。” 孟氏在一旁抹着眼泪道:“王爷没事,额娘您可以放心了,待王爷康复后,儿媳陪您去庙里还神,顺便为王爷求一个平安符来,您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在陈氏说话的时候,容远亦开始为允礼诊脉,按理来说,毒性清除后,脉像除了虚弱一些之外,便没有大碍了,可允礼的脉像虚浮不定,时快时慢,竟然像是…… 在容远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时,允礼“噗”的喷出一大口黑血来,黑气再次笼罩了他苍白的脸颊,而且比刚才更浓重,这个变故,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陈氏颤声道:“徐太医,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允礼又吐血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远收回手,长叹道:“看来是草民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毒攻毒,抵消的仅仅只是一部分斑蝥的毒,还有一部分毒隐入五脏六腑,原先一直蛰伏不动,如今一下子冒发出来,在王爷体内肆虐。” 凌若心思飞转,道:“既然刚才你给十七爷用的法子有效,赶紧让人再去备药,这样就能将毒性彻底拔除了。”见容远不说话,她又道:“是否药材不够,本宫这就让杨海入宫取用。” 见容远不说话,陈氏催促道:“是啊,徐太医,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样一惊一乍的,可是想将人急死不成?” “原本是可以的,但如此十七爷身子受过一次以毒攻毒,已是虚弱不堪,如何还能承受第二次,就算有人参吊着也不行。若强行要用,就等于是在送十七爷去鬼门关。” “那……那该怎么办?”陈氏此刻已经没了主意,惊谎失措的问着。 “现在……”在众人的注视下,容远涩声道:“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王爷自己的意志,若够强,就能熬过来,反之……” 陈氏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孟氏想要将她扶起,无奈自己也是手脚无力,浑身发凉。 陈氏用力咬着牙道:“徐太医,你的医术连皇上也推崇备至,你一定有办法救允礼的,求你,求你救救他。” 容远无奈地道:“老夫人,若有办法的话,草民如今就不会这样站着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会的,不会的!”陈氏喃喃说着,随后声音突然尖厉了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救允礼,他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死!” “老夫人先不要激动,本宫相信十七爷一定可以熬过来。”她的话令陈氏平静了一些,但眸中仍有很深的惧意。 她真的很怕允礼出事,若真是这样,不止果亲王府会没落,她后半辈子也将没了依靠。允礼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允礼在床上不住地颤抖着,嘴角一直有黑色的血溢出,脸上的黑气时浓时淡,令人心惊不已。每一片从他嘴里取出来的参片,都被血染成了黑色。 第两千零四十四章 触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怕陈氏再激动,让水秀扶她去外面走走,孟氏也跟着出去了,唯有拂樱坚持留在屋中。 凌若在其身边安慰道:“果亲王一生不弱于人,这次也是一样,他一定可以撑过来。” “嗯,妾身知道,王爷还没有看过孩子一眼,怎么舍离得去。”明明眼眶里满是泪,她却一直强忍着不肯落下。 凌若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额娘说过,王爷现在还好好的,妾身不能哭,哭了反而不吉利。”说到这里,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走过去替允礼拭着嘴角的血迹,口中道:“相信王爷也不喜欢看到妾身哭哭啼啼的样子。” 一直以来,凌若都觉得拂樱是一个软弱温和的女子,有时候都被孟氏欺负到头上了,也不知道反抗,如今却是发现,其实她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坚强。之所以不与孟氏相争,只是不愿允礼夹在中间为难,而非她怕了孟氏。 这个嫡福晋……允礼真是没有娶错。 允礼哪怕是在昏迷中也显得很痛苦,嘴低发出含糊的呻吟声,原本英俊的面目在这一刻变得狰狞吓人。 容远虽在一旁,却束手无策,如今任何医术都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撑过了就雨过天晴,撑不过就埋身黄土,从此与这人世再没了关系。 拂樱一直守在允礼旁边,握紧他的手告诉他一定要撑下去,为了陈氏,为了她与孟氏腹中的孩子,一定……一定要撑下去! 整整一株人参,已是用了一大半,而允礼情况还没有任何好转,时间越久,凌若等人就越紧张,一旦人参用尽,允礼的情况就更危险了,年份不足的人参,根本吊不住他的性命。 这个时候,弘瞻突然走到容远身边,小声道:“十七叔……他会不会死?” 迎着弘瞻的目光,容远如实道:“回六阿哥的话,草民不知道,就像刚才说的,一切只能看十七爷自己的意志力。” 容远的话令弘瞻身子颤抖了一下,挪步来到床前,喃喃道:“十七叔,您别死,您要是死了,就没人再做我的十七叔了。” 凌若听到了他的话,挑眉道:“怎么了,你不是说果亲王的死活与你无关吗?甚至说他死了最好。” 弘瞻低着头没有说话,之前他确实觉得允礼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他根本无需在意,他只需要在意额娘与皇额娘就可以了。可在亲眼看到允礼的痛若与生死悬于一线后,这个念头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原来,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虽然他与允礼并不亲近,但到底是十七叔,他要是死了,会有好多人伤心。再说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守护大清,他……不应该死的。 凌若没有追问下去,弘瞻能够说出那样的话,已经令她很欣慰了,虽然刘氏与那拉氏极力扭曲弘瞻的性格,但在他心底,始终保留着一份最原始也是最纯真的善良。 在又吐出一口黑血后,允礼神色变得异常萎靡,气息细若游丝,不过他没有再挣扎,痛苦之色亦渐渐消退。 容远在替他把了脉后,有些欣喜地道:“看样子这一次,王爷是熬过来了。” 他这话正好被走进来的陈氏听到,连忙快步走到容远身前,颤声道:“徐太医,你说允礼已经没事了?” “这个……”容远犹豫了一下道:“只能说王爷现在没事了,待会儿草民会开一些解毒的方子给王爷,但王爷能不能醒来,或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就不是草民能够肯定的了。” 陈氏紧张地道:“可你刚才不是说熬过来了吗?” “王爷熬过了这次最激烈的毒性发作,后面应该不会有大碍,可是熬过是一回事,能不能醒来又是另一回事。最坏的结果就是……”容远咬牙道:“王爷一辈子都这个样子。” “一辈子……”陈氏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这样的允礼就算活着,又与死了有什么两样。 “老夫人,您别太悲观了,既然连这最艰难的一关果亲王都熬过来了,后面的应该也可以。”待得陈氏情绪稳定一些后,凌若又道:“本宫回宫后会让人再送几株上了年份的人参过来,这个时候,没有比保住果亲王性命更重要的事了。” 陈氏深吸一口气,欠身道:“我待允礼谢过贵妃娘娘。” 凌若点点头,转过身道:“徐太医,本宫先回宫了,果亲王这边,就劳你多加照看了。” “草民知道。”在容远的应声中,凌若扶了水秀的手离开了果亲王府,在回宫的马车里,凌若看着坐在对面的弘瞻道:“为什么不说话?” 弘瞻别过头硬梆梆地道:“不想说。” 对于他的顶撞,凌若没有生气,微微一笑道:“本宫知道你对本宫有成见,不喜欢本宫管教你。但皇上既然将你交给了本宫,本宫就有责任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好比这一次,果亲王为大清的安危出生入死,你能够好好待在宫中享受着锦衣玉食,他有着极大的功劳,如今他身中剧毒,性命垂危,你却说他死了最好,你好好想想,这样对吗?” “我……”弘瞻抠着小脸,有些别扭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又没真要他死。” “你可以讨厌本宫,甚至可以讨厌你皇阿玛,但你绝对不能讨厌大清,因为这是你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是你的根。同样的,你也不能讨厌有功于这片江山的人,这句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头一次,弘瞻没有反驳凌若的话,乖巧地点头,看来这次果亲王府之行,对他触动不小。 凌若颔首道:“念在你这次自己知错,本宫就不罚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弘瞻再一次点头,待得回到紫禁城后,凌若让杨海带弘瞻回承乾宫,自己则去见胤禛,将允礼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第两千零四十五章 口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凌若说完后,胤禛搁下手里的朱笔,拧眉道:“这么说来,允礼的情况还是很危险?” 凌若无奈地点头道:“按徐太医的说法,只要果亲王一日不醒,就一日还是危险,就算醒了,也可能会有其他问题。” “这么说来,至少在短时间内,允礼是不能带兵了。”胤禛有些烦闷地起身道:“好不容易将准葛尔逼到这一步,眼见着甚至能将这个毒瘤连根拔起,偏偏允礼却遭了暗算,生死难料,而且大军也没有了统帅。” 凌若思索片刻,道:“皇上,朝中难道就没有能够代替果亲王去征伐准葛尔的统帅之人吗?” 胤禛仰头看着顶上的和玺彩画,沉声道:“这一次出征,令朕看到了允礼的统兵之才,绝不在朕与老十三之下,若非他,就算朕提前洞悉了弘时的诡计,只怕也不能将准葛尔逼到这个地步。想要在朝中找一个与他一样能力的,实在是难。万一要是被准葛尔来一个反扑,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皇上的意思是……”面对凌若的询问,胤禛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只怕这一次,咱们要让准葛尔继续存在下去了。” 凌若讶然道:“皇上是打算撤回大军?” “不错,佛标那边虽然增兵十万,但沙俄火器强大,伤亡十分利害,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折损了五六万人马,两边拉战,对咱们很不利。所以朕决定集中兵力对付沙俄,正好允礼军中的火器营可以与沙俄的火枪手一战。”说到此处,胤禛摇头道:“虽然朕已经下好了决心,但还是有些不甘啊,准葛尔……本该从这个世上除名的。” 凌若柔声道:“虽没做到这一步,但准葛尔也是苟延残喘,至少在数年内,不可能掀起风浪,皇上可以放心好一阵子了。” 胤禛摇头道:“以葛尔丹的野心,一旦给他时间休养生息,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一场大战。” “可如今果亲王这个样子,十三爷身体也不行,派其他统帅皇上又不放心,只能暂时搁下此事,待以后寻到时机再说。”在胤禛点头后,凌若忽地道:“皇上可有再派人查过行刺果亲王的人?” 胤禛摇头道:“人都已经死了,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牙里藏毒,很可能是一些大家族豢养的死士。” “死士……”凌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拉氏一族的暗卫,在斟酌了一番后,她道:“皇上,弘时曾经勾结准葛尔,死士……会否也与他有关?” 凌若这句话令胤禛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弘时带人逼宫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甚至我都在想,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回朝! 他当时问过弘时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弘时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若弘时在当时就预知了今日发生的事,那刺杀允礼的死士就必定是他安排的,唯有布局之人,才会清楚所布之局引发的后果。 该死的,若他当时多问几句,说不定就能逼弘时说出来了,允礼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见胤禛流露出懊恼之意,凌若关切地道:“皇上,您怎么了?” 胤禛摇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没错,刺杀允礼的死士应该就是弘时所遣,他早就存了杀害允礼的心思。至于原因……应该是他怕登基之后,掌控不了手握兵权的允礼。” “二阿哥心肠如此恶毒,实在该杀!”这是凌若头一次在胤禛面前流露出强烈的杀意。毕竟允礼有功于大清社稷,弘时却为一已私利,派人杀害允礼,实在过份至极。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该杀!”胤禛咬牙吐出这句话,原本熄灭的杀意在这一刻,再次被点燃。 弘时所做的事,一次又一次越过他的底线,不止想杀弘历,甚至连允礼也不肯放过。 胤禛涩然笑道:“朕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所以生出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儿子来。” “与皇上无关,一样米养百样的人,弘时虽是皇上的子嗣,但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却不是皇上所能控制的。事实上,皇上已经尽己所能,给了弘时所有的一切,可惜他不仅不知感恩,还在错路上走的越来越远。”凌若顿一顿,续道:“皇上日理万机,又有数位子女要看顾,无法日夜顾全,倒是皇后……她将弘时视若亲子,却未将弘时从错路上拉回来,真正做错的,该是皇后才是。” 胤禛没有说话,在沉默片刻后,他道:“朕一心念在父子之情上,欲饶弘时一条性命,可偏偏……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看来,朕不得不背上弑子的恶名。” “错在弘时,天下人会理解皇上的。”凌若虽始终保持着一丝善念,但这丝善念她绝不会施舍在弘时身上。这些年来,弘时为了帝位,害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死罪实不为过。 胤禛点点头,带着一丝疲惫对小五道:“去宗人府传朕口喻,弘时谋害果亲王,着自尽!” 小五心中一凛,连忙低头答应,随后快步去往宗人府,当他出现在正在眷抄佛经的弘时视线中时,弘时握笔的手一紧,在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后,他道:“五公公能来这里,想必是奉了皇阿玛的喻令,不知皇阿玛还有什么话要吩咐我?” 小五凉声道:“果亲王在击退准葛尔后,被人袭击中了剧毒,如今生死难明,皇上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所以命奴才来此传口喻。”说着,他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取过摆着一壶酒、一柄匕首、一条白绫的托盘,一字一句道:“皇上口喻:着,弘时自尽!” 弘时料到这一刻迟早会来,但真从小五口中听到时,仍忍不住浑身发凉,颤抖着接过托盘,道:“罪人遵旨!” 小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既奉命来传旨,自然要看着弘时自尽断气,方才回宫覆命。 弘时将托盘搁在桌上后,抚过摆在桌上数本眷抄完的佛经,轻声道:“皇阿玛要弘时自尽,弘时自然无话可说,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公公能够应允。” 第两千零四十六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精明得很,一听这话,当即道:“奴才只奉命来此传喻,并不能应允你什么,还请见谅。” 弘时微微一笑道:“公公都还没有听过我的要求,就直接拒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小五不卑不亢地道:“并非奴才不近人情,而是奴才身微言轻,实在做不了什么主。” 弘时扯着薄薄的嘴唇,手指在那冰冷的匕首上抚过,明晃晃的匕首映出他支离破碎的容颜,他突然改了称呼道:“小五,皇阿玛的命令是命我自尽是吗?” 小五有些奇怪地看了弘时一眼,口中道:“是。” “换句话说,若我不自尽的话,你也不能用强是吗?”弘时的问题令小五脸色有些难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诚然,胤禛的口喻是弘时自尽,若弘时不肯答应,他确实不能用强,可这话怎能当着弘时的面说。思索许久,他道:“奴才知道你心中的不甘,但圣意难违,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做什么,不必你来教训。”弘时将那几本佛经拿在手里道:“将这几本我亲手眷抄的佛经交给皇阿玛,若他还是执意要杀我,我无话可说。但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自尽的,你若是用强,违背圣命不说,我也不会束手就擒,到时候在这宗人府里捅出乱子来,莫说是你,就是你师傅来了,也担不住!” 小五盯着他,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弘时不在意地道:“若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另外,我问你,十七叔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活着?” 小五本不想理会,但不知怎么的,在他的逼视下竟然开口道:“果亲王还活着,只是情况很不好。” 弘时眸光微松,将佛经往前递了递道:“快去把佛经交给皇阿玛,这件事还关乎着十七叔的性命,你若想十七叔活着,就赶紧去,不要再耽搁了。” 被他这么威胁,小五心里恼怒得紧,但弘时真捏住了他的命门,他是万万不敢违抗圣命的。慢着,刚才弘时说这几本佛经关乎着果亲王的性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他询问,弘时便道:“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至于要怎么做,你自己权衡着办就是了。” 小五气得半死,偏偏又奈何弘时不得,挣扎半晌,劈手夺过他手里的佛经对身后的小太监道:“给咱家好好看着他,咱家去去就回。” 望着小五离去的背影,弘时冷冷一笑,他不会束手待毙的,这步棋早在刚入宗人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可惜当时看守的衙役不肯替他转交佛经,一直拖到现在。 小五离开宗人府后,捧着那叠子佛经气乎乎地回到紫禁城,在顺了顺气后,他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凌若已经回去了,胤禛正在低头批阅折子,候在一旁的四喜看到小五进来,轻声道:“弘时是否已经自尽了?还有你手里捧着这堆是什么东西?” 小五苦着脸道:“师傅,弘时不肯自尽。” 四喜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胤禛已是抬起头,冷声道:“弘时不肯自尽?” 小五赶紧跪下道:“启禀皇上,奴才去宗人府宣了皇上的口喻,但弘时不肯自尽,说一定要等奴才将这几本他亲手眷抄的佛经教给皇上后才肯自尽,还说若是奴才强迫他自尽,便大闹宗人府,奴才实在没办法,只能来请示皇上。” 小五话音刚落,胤禛便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荒唐,这种时候居然还跟朕来讨价还价,难不成是嫌朕让他死的太爽快了吗?” 小五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来,待得胤禛停下声音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那这几本佛经……” “拿出去扔了,朕不想看!”胤禛根本连碰都不愿碰,他让弘时自尽,已是赐其一个体面,偏偏弘时还要生事,真以为抄了几本佛经,他就会原谅吗?真是可笑! 小五手缩了一下,但仍是坚持说下去,“弘时说,这几本佛经还关乎着果亲王的性命。” 这句话令胤禛惊诧不己,关乎允礼的性命?弘时……究竟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 虽然并不相信弘时的话,但为了允礼的一线希望,他最终还是示意小五将佛经拿了过来。 佛经上的字很端正,一笔一划皆中规中矩,但只是一本佛经罢了,与允礼有何关系?在翻阅了几页后,胤禛有些不耐烦地加快了动作,在翻到第二本时,意外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 待得看清信中的内容后,胤禛神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弘时在信中说,他曾派暗卫去杀允礼,以免允礼得胜还朝后对他有所影响,其实在悔悟后,他就想说了,但当时养心殿情况太乱,他又因为那拉氏生死未明的事乱了分寸,直至进了宗人府方才记起这么一回事来,但当时他已经见不到胤禛了。有心想要写信将这件事告诉胤禛,又怕差役不肯,便将信夹在佛经中,让他们转呈胤禛,可结果还是遭到了拒绝,令这件事被迫耽搁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说关乎允礼的性命,在看到最后时胤禛也明白了,弘时在胤禛不知晓的一间别院里收着一枝年份长达两百年的灵芝,都说灵芝生死人肉白骨,可解天下万毒,虽说这话夸张了一些,但灵芝的功效绝对不比人参弱,而解毒功效更是人参所没有的。 宫里不乏灵芝,但两百年的灵芝还真没有,胤禛稍一思索,道:“弘时除了将这几本佛经交给你,还做过什么?” 小五摇头道:“回皇上的话,没有了。” 胤禛轻扬着手中的信纸道:“这么说来,这封信并不是你去了之后才写的。” “是,奴才并未看到弘时写信。”小五虽然厌恶弘时的威胁,却不敢撒谎,再说他也不清楚信中写的究竟是什么,万一说错了岂非自招麻烦。 在问清楚了事情后,胤禛命小五即刻去将别院里的灵芝取来送到果亲王府。 (cqs!) 第两千零四十七章 差一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赶紧答应,在离开时,他又小声道:“皇上,那宗人府那边……” 胤禛挥手道:“你尽管去取灵芝,宗人府那边朕自会安排。” 待得小五退下后,胤禛起身来到未关的殿门前,望向远处的浮云,春光在无声无息中来到,令整座紫禁城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不知看了多久,胤禛突然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四喜道:“替朕更衣,朕……要去宗人府。” 四喜连忙答应,在更衣后随胤禛一起来到宗人府,看到胤禛出现,弘时心中一松,同时眼圈微红,双膝跪地痛呼道:“儿臣叩见皇阿玛!” 胤禛没有说什么,也没叫起,自顾自翻看了一本弘时抄到一半的佛经后淡然道:“小五说你不肯自尽是吗?” “不是儿臣不肯自尽,而是儿臣怕自尽之后,皇阿玛就再也看不到那封信。自从儿臣幡然醒悟后,儿臣就想尽办法要将信送出去,无奈那些差役一直不肯。今日小五来此,说十七叔还活着,但情况很不好,儿臣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威胁他。”弘时的回答很巧妙,他没有说谎话,却故意将时间给颠倒了一下。事实上,他是在威胁小五之后方才问允礼的情况,到了他嘴里,却变成了因为知道允礼情况危极,才威胁小五。 前后颠倒的一句话,却令意思截然相反,不过也亏得小五不在,否则弘时可不敢耍这种随时会被拆穿的花招。 胤禛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道:“你如今整日在此处眷抄佛经吗?” “是,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每日眷抄佛经,希望能够赎去几分罪孽,同时也祈求佛祖保佑皇阿玛,让皇阿玛龙体安康,万寿无疆。”说到此处,弘时膝行上前,垂泪道:“皇阿玛,皇额娘她怎么样了,身子康复了吗?还要不要紧?” “她很好。”胤禛低头看着他道:“信,朕看了;灵芝,朕已经让人去取了;你要让朕知道的事朕都知道了,那么朕要你做的事呢?” 弘时浑身一颤,低头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儿臣明白。” 说罢,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托盘前,端起那壶毒酒,含泪道:“皇阿玛,儿臣先走一步,您与皇额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否则儿臣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您的恩情,儿臣只有来世再报了!” 叫住他!快点叫住他!不要让他喝毒酒! 弘时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着,可胤禛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难道……他真要死在今日? 哪怕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早早就写好了信,也改变不了今日的死局吗?不,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那个时候皇额娘好不容易保住他的性命,绝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办法……办法……可恶,办法究竟在哪里?他要怎么样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弘时努力维持着脸上慷慨赴死的样子,心里却怕的要死,眼见着酒壶口已经对着嘴巴,他还没有想到办法。 在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酒壶口里流动的毒酒时,弘时终于勉强想出一个办法,他放下酒壶,再次跪下道:“请皇阿玛先离开宗人府。”不等胤禛开口,他又补充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依您的意思自尽,绝不会再使什么手段,更不会故意拖延。” 胤禛挑眉道:“呃?为什么?” “皇阿玛赐死儿臣,是因为儿臣罪有应得,虽然儿臣已经悔过自新,但错就是错,不可能因为悔过了就一笔抹消。可若是皇阿玛留在这里看着儿臣死,一旦传出来,很容易让人以讹传讹,说皇阿玛您弑子,所以还请皇阿玛离开。” 胤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难道你觉得朕现在不是在弑子吗?” 弘时沉痛地道:“儿臣罪有应得,是儿臣自己服毒自尽,与皇阿玛没有半分关系,皇阿玛也从不曾弑子。这……”抬头,泪水从眼眶中流下,“这是儿臣唯一能为皇阿玛做的事了,请皇阿玛成全。” 看着那缓缓流下的泪水,胤禛心中百味呈杂,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但脑海中却是闪过弘时年幼时的一幕幕,还有他得天花快要夭折时的情形。 闭目,强迫自己转过身去,然后往外一步步走着,当春光洒落在身上时,他缓缓道:“罢了,自尽之事暂且缓一缓,若你的灵芝能够救老十七,也算是戴罪立功,朕饶你不死。若是老十七死了或是情况恶化,朕会再让人过来,到时候,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弘时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冲着胤禛的背影,大声道:“皇阿玛,皇阿玛,只要儿臣活着一日,就会眷抄佛经为您祈福一日,希望您平平安安,无病无痛!” 胤禛听到了他的话,没有回头亦没有再说什么,负手离开了宗人府,在房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春光后,弘时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好险,真的是好险,他差一点就死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扔掉还捏在手里的毒酒,接下来,他所能做的事,就是祈祷允礼赶紧好起来,否则他就要跟着陪葬了。 至于胤禛在最后关头收回成命,让他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事,弘时没有一丝感激,在他扭曲的心里,对胤禛只有满腔恨意。之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灵芝,被很快送到了果亲王府,容远让人每日切下一小部分煎成汤水喂允礼喝下。 灵芝虽不能解除游走在允礼体内的斑蝥毒性,但灵芝解毒的特性依然有效的削弱了斑蝥的毒性,令允礼的情况一日日好转。终于,在五日后,允礼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目,而这个时候,距离他中毒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允礼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伏在榻边的人影后,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已经足够让允礼认清是谁了。 第两千零四十八章 代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费力地抬起手,在拂樱脸上缓缓抚过,虽然这个动作很轻缓,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拂樱,在与允礼四目相对时,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中划落,激动地道:“王爷……您醒了?” 允礼抚着她湿润的脸颊,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像是有火在烧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拂樱赶紧去倒了一杯水来,待得就着拂樱的手将一杯水喝尽后,允礼才感觉好些了,哑声道:“本王醒了,你为何反而哭了?” 拂樱一边抹着脸上的泪一边道:“妾身这是高兴呢,王爷整整昏迷了五日,妾身真的很怕王爷会一直这么睡着,幸好您最终还是撑过来了。”说罢,她又急急道:“额娘很担心王爷,如今您醒了,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额娘才是。” 在拂樱准备离开的时候,允礼拉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些天……”目光轻垂,落在拂樱微微隆起的腹部,“辛苦你与孩子了。” 拂樱回以一笑道:“只要王爷能醒来,再辛苦妾身也不怕。” 不一会儿,得了拂栅消息的陈氏与孟氏快步走了进来,陈氏走到榻前仔细打量了允礼一眼,含泪笑道:“好!终于醒了!” 允礼虚弱地道:“都是儿臣不好,让额娘担心了。” “这一次你真是将额娘给担心坏了,就怕你醒不过来。”说到这里,陈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孟氏挺着肚子在一旁道:“王爷您不知道,这几日妾身一直陪着额娘在佛前为王爷祈祷,希望王爷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拂樱与孟氏分别有孕的消息,允礼还在边关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书信得悉了,当下道:“辛苦你与额娘了,不过本王不是在边关中毒吗,为何一醒来却是在京城了。” 陈氏道:“听徐太医说,你中的是斑蝥剧毒,军医治不了,所以立刻送你回京了,让徐太医帮着驱毒,这次的事真是凶险万分,你能醒过来,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允礼沉默片刻道:“儿子回京,那边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谁接替了儿子的位置?” “没有人接替你,我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大军回朝,集中兵力攻打沙俄那边。”陈氏的话令允礼顿时皱紧了眉头,“这么说来,准葛尔那边岂非前功尽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边作战对大清负担太大,再说准葛尔那边都已经败了,想必他们不敢再侵犯我大清。” 允礼埋头道:“好不容易打败了准葛尔,应该乘胜追击,永绝后患才是,如今还朝,实在是……” 陈氏看出他的心思,轻拍他的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在这时候中了毒呢,朝中虽说武官不少,但能做到你那样的,又能有几人。皇上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好好歇息,赶紧把身子养好。” 被她这么一说,允礼想起一事来,“额娘,您可知是谁要杀儿子?是准葛尔的奸细吗?” 一说到这个,陈氏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尖声道:“若真是准葛尔奸细就算了,偏偏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清人。之前弘时作乱逼宫,被皇上打入宗人府圈禁终身,刺杀你的那个人便是他在那之前派去的死士。身为皇子,却勾结敌国,暗杀忠臣,实在是该碎尸万段,偏偏皇上一直留着他的性命,真是可恨!” “弘时……毕竟是皇上的亲子,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不忍心也是情有可原之事。再说这次王爷能醒过来,也多亏他那枝灵芝……” 孟氏冷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区区一枝灵芝罢了,有什么了不得,妾身就不信没那灵芝,王爷就醒不过来。” 陈氏虽没说话,但看拂樱的眼神,显然是心有不悦,允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道:“其实拂樱说的没错,弘时纵有千错万错,也是皇上的亲子,皇上杀他,便等于背上弑子之名,有碍皇上圣明之名,身为臣子又怎能令皇上为难。” 陈氏眸光微闪,温言道:“难得你肯这样为皇上着想,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好好歇养着,额娘让人多炖些补品给你,让你早些康复。”说罢,她又感慨地道:“你醒了,额娘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回去了。” 允礼内疚地道:“都是儿子不好,这么大了还要额娘担心,儿子实在……”不等他说完,陈氏便道:“母子之间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总之你记着,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让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了,额娘可不想有朝一日要沦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是,儿子知道。”在答应一声后,允礼又道:“待儿子身子好些后,便入宫面圣,请求皇上复额娘太妃之位。” “好!”这句话自然是陈氏最乐意听到的,她让允礼出去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今打仗赢了,允礼也醒,自然是该胤禛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只要太妃名位一复,她便有了百年后葬入皇陵的资格,不必再沦为孤魂野鬼。 胤禛知道允礼苏醒的消息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让人送来许多滋补的药材,让允礼好好调理身子。 春光于飞逝的时光中渐渐老去,大军从边关回朝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允礼身子也恢复了大半,可是双腿却一直无力,不能下地。容远在多番诊治后,得出一个让允礼等人心情发沉的结果。 虽然允礼熬过了斑蝥之毒,但毒性对他的身体始终产生的一定的危害,最要紧的事,毒其实并没有真正散去,而是进入到了双腿,破坏了允礼双腿应有的机能,也就是说……允礼无法再走路。 人活了,但从此半身瘫痪,不再能够骑马,不再能够奔走,只能在轮椅中度过后半辈子。或许……这就是保住性命的代价吧。 这样的结果,令允礼无法承受,甚至比要了他性命更难过,那一日,他将自己关屋中,谁都不见,后来还是陈氏过来,方才劝他开了门,望着神色憔悴的允礼,陈氏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很可能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了,但至少还活着,不是吗?额娘活了大半辈子,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第两千零四十九章 贵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狠狠捶着没有知觉的双腿,痛声道:“可是儿子这样,跟一个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陈氏抱住他道:“额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再难过也无用,你记着,你要考虑的永远不是一个人,额娘还有你两位福晋及她们腹中的孩子,咱们每一个人都指望着你,若是你倒了,你要额娘怎么办,要你的妻子与未出世的儿女怎么办?” 允礼紧紧咬着牙,哽咽道:“儿子知道,儿子会撑过去,努力撑过去。” “这样想就对了。”陈氏松开手打量着他道:“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看你怎么想。” 在陈氏的一番劝慰后,允礼心情好了些许,随后拂樱命人精心打造了一张轮椅,令允礼可以自由的控制方向与进退。 数日后,胤禛传旨召允礼入宫觐见,当坐在轮椅中的允礼出现在胤禛面前时,胤禛带着一丝悲伤道:“老十七,恨不恨朕?” 允礼微微一笑道:“臣知道皇上已经尽力了,臣又怎么会恨皇上,倒是要请皇上恕臣弟不能起身给您行礼。” “以后都不用再行礼了。”胤禛摆摆手,走下来看着允礼没有知觉的双腿,沉声道:“都是朕教子无方,养出弘时那个孽子来,害了你,也让大清失去了踏平准葛尔的机会。” “臣当真没事,皇上无需再介怀,倒是准葛尔那边……错过这次机会实在可惜。臣与葛尔丹几次交手,这人绝对是一个枭雄,只要他一日不死,入主中原的野心就不会熄灭,皇上一定要小心。” “朕知道,可惜你不能再带兵了。”又一声长叹后,胤禛从御案上取过一封明黄色的圣旨,交给允礼道:“打开来看看。” 允礼依言展开那道用上等锦缎制成的圣旨,只看了一眼,面上便泛起喜色,这是一道嘉封的旨意,受嘉封者正是他额娘陈氏。 在这道圣旨中,胤禛不止复陈氏太妃之位,更嘉封为贵太妃,让陈氏拥有比往日更甚的荣耀。 允礼合起圣旨,激动地道:“谢皇上恩典。” 胤禛拍着他的肩膀道:“你额娘这份荣耀是你亲手挣得的,无需谢朕。另外,朕知道你两位福晋皆有了身孕,待孩子出生后,朕亲自为他们赐名封赏。” 允礼连忙道:“皇上隆恩,臣实在受之有愧,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听得这话,胤禛忽地笑了起来,“自然有你报答的时候。” 允礼苦笑道:“臣如今已成了一个不能行走的废人,还能为皇上做什么。” 胤禛闻言,笑意比刚才更深了几分,“老十七,莫不是废了两条腿,你便打算对朝中的事撒手不管吧?朕可是打算过几日便让你上朝,继续领你以前领的差事。” “皇上您真的让臣……”允礼眸中充斥着惊喜交加之色,他以为自己废了双腿之后,就只能浑浑噩噩度日,没想到胤禛竟然会让他继续留在朝中办差。 “自然是真的,除非你自己不愿。”胤禛话音刚落,允礼便急急道:“臣愿意,臣明日就可以上朝。” 胤禛微微一笑道:“不必心急,再多养几日,别落下了病根,要是跟老十三一样,可就麻烦了。”在说到允祥时,胤禛眸中有着化不开的忧色。 “皇上,十三哥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吗?”允礼自从清醒后,一直没见过允祥,不过怡亲王府那边倒是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过来。 “别说好转了,能够不恶化朕就谢天谢地了。”胤禛自嘲的说了一句后叹息道:“这个时候,朕也没必要瞒你,允祥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徐太医说,他很可能……很可能……”话还没说出口,胤禛眼睛就先红了,在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悲意后,哽咽道:“很可能熬不过今年。” 允礼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允祥身子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恶化到了这个地步,今年……连今年也熬不过吗?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这句话允礼问的一点底气也没有,依胤禛对允祥的情份,若有办法,早就去做了,又怎会束手待毙。 “没有了。”胤禛深吸一口气,将眼眶里的泪逼回去,涩然道:“徐太医说,允祥的身子早在朕刚登基的时候就垮了,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就算用再多的药物堆砌,也不可能再延长他的寿命。” 在许久的沉默后,允礼道:“臣想去看看十三哥。” 对于他的话,胤禛点点头道:“去吧,如今这个时候,看一眼就少一眼。” 虽然胤禛压着这个消息,但宫里头多少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相较于凌若的难过,那拉氏心情却是好得很,这么多年来,允祥一直护着钮祜禄氏,还一口一个小嫂子,早就让她恨在心上,只是允祥一惯得胤禛信任,所以就算她压着凌若的时候,也不敢对允祥怎样。如今允祥就快要死了,她心里怎会不痛快。 趁着那拉氏心情好,小宁子道:“主子,奴才刚才去御花园,看园子里好多花都开的,百紫千红,好看得紧,奴才扶您去走走可好?” 那拉氏颔首道:“也好,一直待在这宫里头,本宫都要错以为自己又被皇上禁足了。”在踏出殿门后,面对毫无遮掩的阳光,那拉氏显得极不习惯,紧紧闭上了双眼,许久方才睁开,扶着小宁子的手慢慢往外走着。 一路之上,不时能够看到宫人,然这些宫人在面对那拉氏这位皇后娘娘时,一个个皆假装没看到,实在避不过的就匆匆行一礼,有几个连膝盖都没屈过,丝毫看不出有敬意在其中。 那拉氏一直忍着没开口,直至走到一处亭子里,方才抚着有些抽丝的袖子凉声道:“瞧见了吗,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势利眼,看到本宫如今失势,就唯恐避之不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两千零五十章 意外得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里头本就是那样,主子又何需介怀。”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道:“小宁子,你觉得本宫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败了,再没有复起的可能?” 小宁子垂目道:“主子以前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奴才相信这一次也可以。” 那拉氏点点头,抬目从亭中望去,御花园中的美景尽收眼底,就像小宁子说的那样,百紫千红,美不胜收。 在准备收回目光时,那拉氏看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心中微微一喜,当即道:“小宁子,快扶本宫去对面的亭子里,本宫看到六阿哥在。” 小宁子赶紧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戴佳氏与弘瞻在亭中,当即扶了那拉氏过去。 戴佳氏一直颇为喜欢弘瞻,几次想要抚养她,但均被凌若劝阻,指称其不适合抚养弘瞻,不过这并没有阻止戴佳氏的喜欢,经常去承乾宫看弘瞻,哪怕弘瞻一直没好脸色对她也不在意。 今日她见春光明媚,便与凌若说了一声,带弘瞻来这御花园里走走,戴佳氏拿着一块切好的苹果,递给弘瞻道:“六阿哥,来吃一口。” 弘瞻不耐烦地道:“我都说了不吃,你好烦啊,我不要待在亭子里,我要去外面玩。” 戴佳氏也不生气,微笑道:“好,本宫陪你一道去。” 弘瞻眼珠子一转,拒绝道:“我才不要你陪呢,我自己会走。”他之所以会答应跟戴佳氏出来,可不是真的想看这御花园里的风景,不过是想趁机摆脱凌若的控制罢了。这段时间,凌若对他管的甚严,尤其是不让他单独出承乾宫,使得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再见过那拉氏。 戴佳氏摇头道:“熹贵妃交待过,不可以让你一个人四处乱走。” “熹贵妃!熹贵妃!你老提她烦不烦!”弘瞻大声嚷嚷道:“总之我要一个人走,你不许跟来,否则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罢,他趁着戴佳氏不注意,一溜烟的跑出了亭子。 戴佳氏摇摇头,赶紧跟了上去,她对弘瞻心思多少也晓得几分,怎会容他这么跑去坤宁宫,要是真去了,她可不知该怎么向凌若交待;然刚走了几步她便停下了脚步,同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弘瞻为了怕被戴佳氏追到,低头闷跑,连前面站了个人也没发现,一头就撞了上去,还没等他喊痛,耳边便传来了朝思暮想的声音,“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做什么,也不怕撞疼了。” 当弘瞻抬头,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那拉氏后,他一把抱住那拉氏,呜呜地哭了起来,“皇额娘,儿臣好想你!” 那拉氏眼眶湿润地蹲下身,“皇额娘也想你,你在承乾宫过的可还习惯,熹贵妃待你好吗?” “不好不好!”弘瞻大叫道:“熹贵妃看儿臣哪里都不顺眼,儿臣稍有不对,她便罚跪,还不许儿臣吃饭。” “竟有这样的事?”那拉氏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道:“怪不得看着瘦了许多,既然是这样,你为何不与你皇阿玛说?” “儿臣说了,可皇阿玛却反过来指责儿臣不对,说熹贵妃没有罚错儿臣。”弘瞻委屈地吸着鼻子,“皇额娘,这宫里头除了额娘,只有您真心待儿臣好,您帮儿臣跟皇阿玛说说,让儿臣回去吧,儿臣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那拉氏含泪道:“皇额娘也想跟你一起,但……这是你皇阿玛的命令,皇额娘也没办法。” 弘瞻扑在那拉氏怀里,哭的好不伤心,此时,戴佳氏已是回过神来,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在安抚了弘瞻后,那拉氏起身道:“成妃不必多礼,本宫来这里走走,没想到竟会遇到你们,实在是巧。” 戴佳氏勉强笑一笑,朝弘瞻伸手道:“六阿哥,咱们该回去了,快过来。” “不要!”弘瞻紧紧拉着那拉氏的衣裳,任凭戴佳氏怎么说也不肯松开,戴佳氏见劝说无效,正要让宫人上前将弘瞻强行抱过来,那拉氏道:“既是难得见到了,成妃又何必急着走呢,坐下来说说话不是更好。至于弘瞻……”她抚着弘瞻的脸颊道:“待会儿本宫会劝他好好跟你走,这样你也不必用强了,万一弄伤了六阿哥,只怕你在熹贵妃面前也不好交待,如何?” 戴佳氏虽然也担心这一点,但仍是坚持道:“可是贵妃娘娘更不喜欢皇后娘娘与六阿哥私下见面,所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那拉氏便道:“怎么能说私下见面呢,你不是在吗?若你觉得本宫有哪句话不该与弘瞻说,你可以随时带他离开,本宫绝不勉强。” 不得不说,那拉氏说话的技巧很高明,三言两语便抓住了戴佳氏的心理,令戴佳氏最终同意了她的话。 在回到亭中坐下后,弘瞻一直赖在那拉氏身边,紧紧抓她的衣裳,像是怕她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 那拉氏一边抚着弘瞻的头一边与他说着话,戴佳氏仔细听着,皆是一些琐事,并没有什么异样。 在说了一阵后,那拉氏忽地道:“弘瞻,皇额娘有几句话要与成妃说,你自己去外面玩一会好不好?” 弘瞻连连摇头,“不要,儿臣要跟皇额娘在一起。” “听话,否则皇额娘就不喜欢你了。”听见那拉氏这么说,弘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那拉氏的手,闷闷地走到亭外,戴佳氏赶紧让宫人跟着他,随后道:“不知娘娘有什么话要与臣妾说。”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本宫看得出来,成妃很喜欢六阿哥。” “六阿哥机灵可爱,臣妾怎会不喜欢,可惜六阿哥命途多舛,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与欺骗,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将仇人当成恩人。”说到此处,戴佳氏摇头冷笑,眉眼间透着说不出的讽刺。 “成妃是在说本宫吗?”面对那拉氏这句话,戴佳氏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是与不是,娘娘心中有数,又何需臣妾再多言。” 第两千零五十一章 离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或许本宫真不是好人,但成妃难道觉得熹贵妃就是好人吗?” 戴佳氏瞥了她一眼,蹙眉道:“娘娘想说什么?” 那拉氏抚衣起身,打量着外面姹紫嫣红的景色道:“本宫若没记错的话,成妃是康熙三十七年入的潜邸,至今已是三十年,伴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不比本宫少多少。” 那拉氏的话语,将戴佳氏思绪带回到许多年前,刚入潜邸为庶福晋那会儿,她也曾抱过许多幻想,可结果却是残忍的,她不被胤禛所喜,一直都是一个庶福晋,远不如后面入府的凌若与年氏等人。 后来胤禛登基,封她的成嫔,居景仁宫,但谁都知道,那不是过胤禛看在她入宫多年的份上,可怜她罢了,根本没什么情议。至于后面封成妃,也是因为瓜尔佳氏的求情,再加上胤禛冤枉了她心中有愧。 回顾这三十年,她真的很可悲,没有宠爱没有子嗣,浑浑噩噩度日,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那拉氏盯着她道:“可是你拥有的东西,却比本宫少很多。” 戴佳氏回过神来,抚袖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再说臣妾能够坐上四妃之位,已经很满足了。” “子嗣呢,你就一点都不想?”那拉氏的话令戴佳氏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道:“子嗣乃是命中注定的事,臣妾就是再想又能如何,而且臣妾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能有子嗣。” “弘瞻不是吗?”那拉氏吐出一句令戴佳氏不解的话来,“娘娘这是何意?”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熹贵妃膝下已经有了四阿哥与昭庆公主了,根本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弘瞻。” “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觉得……”戴佳氏刚说到一半,那拉氏便道:“你与本宫都知道,皇上都喜欢听熹贵妃的话,只要她开口,皇上皆会应允。”说罢,她深深地看了戴佳氏一眼,“本宫知道你自从冷宫出来后,就与熹贵妃走得很近,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不肯将弘瞻交给你抚养,你知道是为什么?” 戴佳氏暗自握紧了双手,凉声道:“熹贵妃这么做,自有她的打算,再说这些事,也无需娘娘来费心。” “本宫说这些确实是有些多余了,只是若不说,本宫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那拉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成妃你怎么做,在熹贵妃心中都及不上谨妃。所以熹贵妃会将六阿哥交给谨妃抚养,却绝对不会交给你。” 戴佳氏面色一变,旋即冷笑道:“娘娘若想要离间臣妾与熹贵妃,臣妾劝您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 “成妃误会了,本宫只是不忍见弘瞻受委屈罢了。刚才弘瞻的话你也听到了,熹贵妃待他并不好。”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若熹贵妃私心不要那么重,将弘瞻交给成妃你抚养,本宫就安心多了。另一方面,你老来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一直这样无依无靠,你说是不是?” 戴佳氏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臣妾的事不劳娘娘费心,天色不早了,臣妾该回去了。” 那拉氏没有阻拦,只是道:“成妃,人皆是自私的,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所以你一定要多为自己想想,别老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若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到头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戴佳氏没有说话,行了一礼后离开了亭子,面对准备带自己回去的戴佳氏,弘瞻显得很是抗拒,躲开她跑到了那拉氏怀里,哀求道:“皇额娘,儿臣不想离开您。” 那拉氏温言劝道:“乖,你听话跟成妃回去,以后有机会了,皇额娘一定来看你。” “真的吗?”弘瞻可怜兮兮的问着,那眼神犹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皇额娘怎会骗你,现在你乖乖跟成妃回去,不然皇额娘要生气了。”一听说那拉氏要生气,弘瞻连忙道:“皇额娘不生气,儿臣听您的话就是了。” 弘瞻抽着鼻子,依依不舍地放开那拉氏的手,随心事重重的戴佳氏回了承乾宫,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小宁子低低道:“主子想要让成妃因为六阿哥的事与熹贵妃为敌?”待那拉氏颔首后,他皱眉道:“恕奴才直言,熹贵妃如今之势,非一个成妃所能抵挡,您这样做,除了让熹贵妃更恨您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那拉氏回身与戴佳氏相背的方向走去,淡然道:“你跟在本宫身边,就只看到这些吗?” 小宁子听出那拉氏话中有话,却想不出隐藏在话中的意思,低头道:“恕奴才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那拉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本宫现在走在这春光下,是何感觉?”不等小宁子说话,她便道:“冷,无与伦比的冷,任这春光再明媚,照落在本宫身上唯一的感觉都是冷。” “奴才明白主子心中的苦,可二阿哥逼宫失败,您与二阿哥都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十分难得,您再怎么难受也得忍着,只要四阿哥一天没有登基,您与二阿哥就一天还有机会。”见那拉氏不说话,他又道:“虽说朝中大多数官员都被皇上除去了,但您不是说过,还有一些官卑职小的没有受牵连吗,另外暗卫也还在,并非完全没有一搏之力。” “本宫知道,但或仅凭这些终归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宫如今每每想起钮祜禄氏这四个字,就像有针在戳本宫胸口一样,痛得本宫想吐!可惜本宫如今已经没有了正面与她较量的能力,不止本宫,宫里头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那拉氏弯腰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在手中,指甲稍一用力便在花瓣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印,“正因为没有,所以本宫才要借用一切可借用之力,雍正八年,再过几个月就又是选秀之时了。” 这一点小宁子也有数,但他对秀女却是不甚看好,毕竟前两次选秀只有一个舒穆禄氏最为出众,几乎将钮祜禄氏逼到了绝路,其他的,都不过如此,尤其是雍正五年那一次,根本没什么用处。 第两千零五十二章 表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小宁子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道:“成妃也好,秀女也罢,都是本宫要用的棋子,你说说,若是这宫里头,所有人都站在钮祜禄氏的对立面,皇上就是再宠她,也得想想个中的缘由。” 小宁子露出恍然之色,“主子是想将熹贵妃彻底孤立起来?” “不错,谨妃已经疯了,余下那些人,与钮祜禄氏都没有太深的交情,只要稍加挑拨便会步入本宫的圈套之中。” “可熹贵妃这般得宠,按理来说,那些人应该百般讨好才是。”听着小宁子的话,那拉氏冷冷一笑用力揉碎手中的花,凉声道:“讨好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上……一个人越得宠就越容易被孤立。” 说到后面,那拉氏却是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办法不见得能伤了钮祜禄氏的根基,却是本宫唯一能做的了。小宁子,你知道本宫现在最盼着什么吗?若是答对了,明儿个本宫就许你出宫一趟,你之前说过明儿个是你弟弟成亲,你想亲自去给他们贺喜的,不过机会可只有一次。”那拉氏如今对小宁子倚重异常,简直一刻都离不了,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她是不许小宁子离宫的。 小宁子眼睛一亮,赶紧苦苦思索了起来,一直等快走到坤宁宫的时候,方试探地道:“奴才斗胆猜测,主子应该是希望成妃与熹贵妃翻脸……”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那拉氏的神色,见其不以为然,赶紧续道:“或者这届秀女中再出现一个舒穆禄氏。” 那拉氏赦然一笑道:“你倒是滑头,本宫说只有一次机会,你却说了两个答案,怎么着,连你也对本宫阴奉阳违了吗?” 小宁子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讨好地道:“奴才哪敢,奴才是知道主子疼奴才,所以才敢如此,否则就算借奴才一个胆,奴才也不敢。明日……奴才是真的很想出宫一趟。”见那拉氏不说话,他小声道:“主子,奴才可有答对?”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成妃与熹贵妃翻脸,伤不到熹贵妃的根基,本宫倒是十分想念舒穆禄氏,有手段也有心机,懂得用媚药迷惑皇上,若她还活着,钮祜禄氏怕是没如今那么轻松了。”说罢,她道:“罢了,明儿个就赏你出宫一趟,天黑之前回宫,知道了吗?”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已是昭然若揭,惯会揣测那拉氏心思的小宁子又怎会听不起来,满脸喜色地道:“奴才知道了,多谢主子恩典。奴才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主子您,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奴才都要侍候主子。” “行了,油嘴滑舌。”话虽如此,但看那拉氏的神色分明颇为受用,“待会儿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合意的东西,拿去给你弟弟当贺礼。本宫知道你最疼的就是一对弟妹了。” 对此,小宁子自然又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另一边,戴佳氏在送弘瞻到承乾宫后,回了她所在的景仁宫,一直坐到晚膳时分,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此反常的状态令宫人颇为奇怪,戴佳氏的贴身侍女婉霞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主子,您是不是在想皇后娘娘?” 婉霞当时就跟在戴佳氏身边,知道那拉氏与自家主子说了不少话,但具体说些什么却不清楚,因为当时戴佳氏让她跟着六阿哥出亭子了。 戴佳氏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婉霞再次道:“主子,她与您都说了些什么?” 戴佳氏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抚着脸道:“婉霞,你说六阿哥教给本宫抚养,是否比教给熹贵妃更好一些?” “这个……”婉霞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皇上都已经将六阿哥交给熹贵妃抚养了,您还是别想这些了,想多了只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戴佳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本宫会不舒服吗?” 婉霞还没说话,另一个宫人已是嘴快地道:“其实奴才们都知道主子您心里不舒服,毕竟您膝下荒凉,熹贵妃却是有子又有女,偏还要再抚养六阿哥……” 婉霞脸色一变,斥道:“谁许你多嘴的,赶紧出去备晚膳。” 在将其喝斥下去后,婉霞道:“主子,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虽然熹贵妃与您都是主子,都是这宫里头的娘娘,但多少……还是有点区别。”见戴佳氏不说话,她又接着说下去,“皇上看重熹贵妃,自然什么都往她宫里放,就连子嗣也是一样的。其实熹贵妃待您并不差,有些事糊里糊涂的能过去也就算了。再者,若六阿哥真在您膝下,只怕不会少添麻烦,有时候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宫只是问了一句,你倒是扯出一堆的话来。”这般说着,戴佳氏仔细打量了婉霞一眼道:“本宫释出冷宫后,你被内务府指来侍候本宫,这段时间,本宫倒是没留意到原来你如此能言善辩,真要说起来,只怕本宫也说不过你,真是好本事。” 婉霞听着不对,赶紧跪下道:“奴婢并没有冒犯主子的意思,奴婢真的是一心为主子考虑,无一丝私心,请主子明鉴。” 在婉霞不安的言语中,戴佳氏却是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摇头:“不必担心,本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本宫还要谢谢你。” “谢谢奴婢?”婉霞被她弄的一头雾水,不知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戴佳氏点点头,轻声道:“刚才在亭子里,皇后与本宫说,本宫膝下无子,六阿哥应该交给本宫抚养,这样本宫将来也不至于无依无靠。可是熹贵妃为人私利,霸占着六阿哥不肯交出来。” 婉霞大惊,随即道:“主子,这话您听着就算了,千万不要当真,皇后娘娘分明就是想要挑拨您与熹贵妃的关系,万万不要中了她的离间之计,要不然只会害了您自己。” 第两千零五十三章 坦然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不错,皇后存心离间本宫与熹贵妃,但刚才在亭子里的时候,本宫真的有些心动,子嗣啊,就像皇上的宠爱一样,是本宫这辈子最求而不得的东西。”说到这里,她苦笑了起来,“可是本宫不能去与熹贵妃争,且不说争不争得过,只凭谨妃对本宫的再造之恩,本宫便不能做那样的事,否则本宫与畜生有何分别。” 婉霞松了一口气,道:“主子您能这样想自是最好,皇后与熹贵妃积怨已深,她自己对付不了,便想四处找人利用,这份用心真的狠毒至极。” 这个时候有宫人进来回话说晚膳已经备好了,戴佳氏想了一下道:“挑几个精致的小菜装进来,随本宫拿去承乾宫。” 正在用晚膳的凌若看到戴佳氏提着食盒过来,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戴佳氏行了一礼,轻笑道:“臣妾突然心血来潮,想与贵妃娘娘一道用晚膳,不知娘娘肯否赏臣妾这个恩典。” “成妃太过见过外了,你肯来此陪本宫用膳,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凌若命人备了一副碗筷上来,而戴佳氏也从食盒中取出她带来的几样小菜。 戴佳氏坐下后,打量了一眼道:“怎么只有娘娘一个人,六阿哥与昭庆公主呢?” “嘉柔胃口小,吃了没几口便说饱了,至于弘瞻……”凌若苦笑道:“他不肯与本宫同桌用膳,若是强逼着他过来,便将膳食弄的四处都是,本宫着实有些怕他,就由着他在房中用膳了。”说罢,她挟了一筷清炒芦笋放到戴佳氏面前的小碟中,“来,尝尝看,新鲜爽口,很是不错。” 戴佳氏依言尝了一口,果然不错,笑道:“不知是否臣妾心理作用,总觉得娘娘这里的东西特别好。” “你要是喜欢,往后天天来这里陪本宫用膳。”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在这句话后渐渐淡了下去,之后更是化为一声长叹,“若是谨妃姐姐还是好好的,咱们三人用膳,更加热闹。” “臣妾相信谨妃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面对戴佳氏的安慰,凌若点点头,用了几口后想起一件事来,道:“准葛尔那边的仗已经打赢了,大军也班师回朝,只剩下雅克萨那场仗还没打完,不过就这么一场战役,户部那边支撑起来轻松不少,就算再打上几个月也不会有大碍;所以,这宫里头不必再像原先那样紧衣缩食。本宫知道成妃你一直最支持本宫的举措,这段时间宫里头用度苛扣的也特别紧,着实辛苦,内务府刚刚送来几斤阿胶,原想着明日给你送去,如今正好,你回去的时候,记着带上。” “这如何使得,内务府是送来给娘娘的,臣妾如何能够……”对于戴佳氏的推辞之言,凌若摇头道:“没什么不能够的,自从谨妃姐姐出事后,多亏了你一直帮着本宫。” 戴佳氏谦虚地道:“其实臣妾一向愚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哪里能真帮上忙。” “别妄自菲薄,本宫说的都是实话,在这宫里头啊,越简单的事情就越难得。不管你与本宫以前怎样,至少这一刻,本宫真将你当成姐妹看待。” 凌若的话令戴佳氏鼻子微微发酸,也令她愈发觉得自己没有来错,暗自吸了一口气后,她道:“六阿哥回来后,可曾与娘娘说的什么?” 凌若奇怪地道:“没有啊,为何这么问?” 到了这个时候,戴佳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臣妾今日带六阿哥出去在御花园里坐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凌若陡然一惊,旋即道:“这么说来,弘瞻见到皇后了?” 戴佳氏苦笑道:“岂止是见到,六阿哥当时都不肯回来了,一直求着皇后娘娘将他带走。” 凌若面色一沉,冷然道:“那后来他怎么又肯回来了,回来后也没见他发什么脾气。” 戴佳氏如实道:“是皇后娘娘劝了他几句,他这才勉强肯随臣妾回来。” 凌若凉声道:“本宫还以为皇后会抓着这机会,在六阿哥耳边好一阵挑拨呢。” “毕竟臣妾在旁边,她多少要顾着一些臣妾,不过她却与臣妾说了一些话。”既然已经决定说出来,自然没什么好再隐瞒的,戴佳氏将那拉氏的话原原本本复叙了一遍后,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可算是舒坦了,否则总觉得憋着件事。” 凌若望了她许久方才开口道:“弘瞻一事,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芥蒂吗?” 戴佳氏摇头道:“要说一丝都没有,那是骗娘娘的,不过臣妾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命,强求不得。再说与以前相比,臣妾已经算是好多了,实在不能再多求。” 望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凌若却是再没有了动筷的欲望,搁下手里的银筷道:“其实将弘瞻交给你抚养,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本宫也相信你会对弘瞻很好,可惜弘瞻幼小的心灵已经被刘氏与那拉氏扭曲的太厉害,根本不会与你好好相处。” “这一点臣妾也感觉到了,但六阿哥毕竟还小,只要用心好好教他,待到他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没用的,弘瞻听不进的,他已经固执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只能用强硬的方式将他拉出来,也就是本宫现在正在做的,不过本宫可以保证,弘瞻心里已经恨死了本宫。” 说到这个,戴佳氏犹豫着道:“臣妾知道娘娘是为了六阿哥好,但稍稍做错一些,便罚跪上几个时辰,有时候连饭都不许吃,会否太过了一些,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凌若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只能用这种看似极端的事情,让他明白对错的界限。”说到这里,她望着戴佳氏道:“这也是本宫不让弘瞻跟你的原因,你顾虑太多,根本没办法对弘瞻严厉起来,也就不能将他从错路上拉回来。” 第两千零五十四章 满口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道:“细细想起来,六阿哥真是可怜,遇上这么一个连亲生儿子也害的额娘。” 面对这个话题,凌若心情亦变得沉重起来,喃喃道:“这就是命,要怪只能怪他不该投在刘氏腹中。” 戴佳氏长叹一声,由衷地道:“希望六阿哥能早日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凌若摇摇头道:“虽然本宫不能将六阿哥交给你抚养,但往后你得空可以多来看看他,要是他愿意,你也可以接他去景仁宫过夜。” 凌若的话令戴佳氏意外至极,脱口道:“真的吗?”不等凌若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摇头道:“瞧臣妾这话问的,娘娘既然说出了口,自然就是真的。” 凌若微微一笑道:“六阿哥如此可怜,本宫也希望多一个人疼六阿哥,不过你切不能让他再与皇后相见了,见的越多,就越不容易管教。” 戴佳氏连忙道:“臣妾省得,这次虽然没法避开,但皇后与六阿哥说话的时候,臣妾一直在旁边听着,没让她寻到机会教坏六阿哥。”说罢,她又道:“皇后那边,娘娘您千万要小心,她今日能挑拨臣妾,指不定明日就能挑拨其他人。” “本宫心里有数。”凌若应了一句后重新拿起碗筷,“不说这些了,赶紧用膳吧,不然菜都要凉了。” 在用过晚膳送戴佳氏离开后,凌若来到弘瞻房中,后者已经用过晚膳,正在习字,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却也仅此而已,根本不理会嬷嬷让他行礼的催促。 凌若也不生气,走过去看弘瞻写的字,从两岁到现在,弘瞻已经习了足足两年的字,不论字形还是笔划都比以前端正了许多,不过碍于臂力有限,写出来的字还是给一种软绵绵的感觉,没什么力道。 凌若的目光令弘瞻很不自在,在连着好几个字都写错后,他将笔一扔,鼓着腮帮子道:“你做什么老站在我身边?” 凌若挑眉道:“皇上将你交给本宫抚养,本宫就是你名义上的额娘,这是你对本宫应有的态度吗?” 弘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叫道:“我才没承认你是我额娘呢!不对,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你别做梦了。” 凌若微微一笑,拿过他写了一半的纸道:“本宫早就与你说过,你这个年纪不必习字,因为不管你怎么努力,始终年纪太小,写什么字都没有力道,自然也就入不得眼。” “不用你管,还给我。”凌若的态度给弘瞻一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伸手想要夺过她手中的纸张,却因人太小,无法够着。 凌若低头盯着一直锲而不舍的弘瞻,声音微凉道:“弘瞻,本宫问你,今日你随成妃出去,可曾遇到什么事或是见到什么人?” 弘瞻脸色一变,暗叫不好,难道成妃将他见过皇额娘的事告诉熹贵妃了?不应该啊,之前他看着成妃离开的,并没有提起御花园的事啊,看样子应该是熹贵妃在讹自己。想到这里,他强装镇定地道:“成妃就带着我在御花园里走走,能有什么事?” “真的没有吗?”凌若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但弘瞻仍是一口咬定什么事情都没有。 “好!”在缓缓吐出这个字后,凌若脸色骤然一沉,喝道:“给本宫跪下!” 陡然听到这声厉喝,弘瞻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要跪下,然在双膝即将触地的时候,他却重新站了起来,倔强地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跪你?” “小小年纪就懂得撒谎,以前念在是有人教唆,本宫不与你计较,可如今没人再教唆你,你却依旧满口谎言,只凭这一点,本宫就有资格让你跪。” 弘瞻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嘴里却强硬地道:“我……我哪里有撒谎,你胡说!” “成妃已经与本宫说了,在御花园里的时候,曾遇到过皇后,你也与她说了许久的话,可本宫刚才一再问你的时候,你都说没有,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我……我……”弘瞻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有些耍赖地道:“就算真见了又怎样,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没必要事事跟你说。” 凌若冷声道:“照你这么说,你倒是还有理了?” 弘瞻一抬下巴,倔强地道:“本来就是。” 凌若盯着他道:“看来你不止满口谎言,还一堆歪理。至于本宫教给你的话,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谁要听你的话。”弘瞻张牙舞爪地道:“你就算教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听你的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只要本宫活着就一定会继续管教你,直至你听进去了为止。”顿一顿,凌若道:“这次你撒谎欺骗本宫,罚你在此跪两个时辰,希望你可以汲取教训,若是下次再犯,便没那么简单了。” 弘瞻不服气地叫道:“罚跪罚跪,你一天到晚除了罚跪还会做什么,我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奴才,你没资格罚我!”见凌若不为所动,他又挥舞着小拳头道:“你再这样,等我长大了,一定……一定……”弘瞻想说一些报复的狠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不断重复着“一定”二字。 “本宫等着这一天,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得按着本宫的话去做。”说完这一句,凌若转身离开,杨海则留了下来,监督弘瞻受罚。不过一直以来,弘瞻都不曾真的下跪,杨海也拿他无可奈何,凌若虽心里明白,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的本意并不是要处罚弘瞻,而是希望弘瞻重新竖立正确的是非观。 在枯坐了一个时辰后,百无聊赖的弘瞻看到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嘉柔,望着比自己还小的嘉柔,弘瞻一下子来了兴趣,朝她招手,但他这个动作似乎吓到了嘉柔,令她整个人缩了起来,许久才再次露出脸来。 第两千零五十五章 改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杨海也发现了嘉柔,赶紧走到门外诧异地道:“小公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奶娘还有嬷嬷呢?”见嘉柔低着头不说话,他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您是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见嘉柔点头,他再次道:“您这样跑出来,可是要把嬷嬷们给急坏了,来,奴才带您回去。” “不要!”嘉柔脆生生地吐出两个字,说什么也不让杨海抱,连手也不让牵,令杨海犯起了难,想了一会儿他道:“那奴才去找奶娘来,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可不要乱走啊。” 在叮咛宫人看好嘉柔后,他匆匆离去,而弘瞻见嘉柔一直站在外头任凭他怎么叫都不肯进来,不由得有些烦,走过去一把将嘉柔拉了进来,嘉柔哇哇大叫,却挣不开他的手,至于那些嬷嬷,全部被弘瞻给喝得不敢上前。 “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弘瞻一放开手,嘉柔便退到椅子后面,不敢靠近弘瞻。 她这个样子让弘瞻很奇怪,试探着道:“你怕我吗?”在看到嘉柔点头后,他又道:“为什么怕?” 嘉柔抓着椅子细声道:“你会揪我的脸,还会拉我的头发,好疼!” 她的话令弘瞻少见的红了脸,之前他确实没少做这样的事,刚来承乾宫的那段时间,只要一寻到机会,他就欺负嘉柔,以此来报复凌若,虽然事后免不了要受罚,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我不欺负你就是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这样闷着可是要无聊死了。”任凭弘瞻怎么说,嘉柔都不肯上前,气得他道:“你这么怕我,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嘉柔小声答了一句,见弘瞻气鼓鼓的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道:“六哥哥,你真的很无聊吗?” 弘瞻把双手枕在脑后,没好气地道:“你额娘罚我跪两个时辰,能不无聊吗?” 嘉柔目光忽闪,奇怪地道:“可是六哥哥明明没有跪着。” 弘瞻尴尬地道:“这你别管了,总之过来就对了,别忘了,我可是六哥哥,你得听我的话。” “哦。”嘉柔有些委屈地答应一声,然后慢腾腾的走了过去,停在离弘瞻几步远的地方,正好看到桌上写满字的纸,小脸上盈满了惊讶,“六哥哥,这都是你写的吗?”在弘瞻点头后,她惊叹道:“六哥哥好利害,会写那么多字,我都不认得呢。” 弘瞻得意地道:“这有什么,我还会更多的东西呢,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嗯。”嘉柔开心地点头,随着弘瞻的指点,慢慢念着纸上的字,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这也是杨海领着奶娘来时看到的一幕,眸中满是惊讶,怎么也想不到弘瞻不止没有欺负嘉柔,居然还教她认字,真是稀奇。 这个时候,一阵风平地而起,吹卷入屋中,将桌上的纸吹的到处都是,也吹乱了嘉柔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有几根甚至吹到眼睛里去了,痒的她直揉眼睛,却是越揉越难受,到后面连眼睛都睁不开。 弘瞻拉下她的手道:“别揉了,等会儿就好了。” “可是好难受啊。”嘉柔眯着眼睛哭道,弘瞻安慰道:“都说没事了,忍着点啊,我找根绳子给你把头发绑起来,这样风再吹也没事了。” 说着,他随手从宫人手里接过红绳,笨拙地替嘉柔把头发绑好,这个时候嘉柔眼睛好了一些,虽还有些痛,但已经能够睁开了。她摸着身后绑得并不好的辫子笑道:“六哥哥真利害,连辫子都会扎。” “这有什么。”弘瞻抬着下巴道:“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嘉柔惊叹着道:“那我以后能常常来找六哥哥玩吗?额娘没有太多时间陪我玩,奶娘他们又不好玩。” 弘瞻故作为难地道:“看你说的这么可怜,那好吧,不过你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像今天一样,让你过来还磨磨蹭蹭的。” 嘉柔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怯怯地道:“那六哥哥以后还会不会打我?” 弘瞻有些生气地敲了一个她的头道:“这样算不算?” “嘻嘻,不算!”嘉柔揉着被敲的地方,眼睛笑成了两个月牙。 夜间,杨海将这件事告诉凌若后道:“主子,看来六阿哥已经开始改变了。” 凌若摘下指上的护甲,道:“本宫说过,虽然他被人扭曲了性格与认知,但心底里始终保留着一份最纯真的善良。嘉柔与他年纪相仿,最易勾动他深藏在心底里的善良。” 水秀一边替凌若卸妆一边道:“看来主子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六阿哥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凌若摇头笑道:“哪有这么快,慢慢来吧,不过有一个人,本宫明日得去见见才行。” 杨海与水秀对视了一眼,均知道凌若指的是何人,杨海试探着道:“主子,皇后一日不死,其祸害主子的心思就一日不曾息,主子何不劝皇上收起仁慈之心,杀了皇后。左右在出了弘时那桩事情后,皇后就已经不再是原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会再有人为她求情。” “皇上有心怜悯她,本宫也不能多说什么,不过本宫会想办法的。”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起来,凌若带着杨海去了坤宁宫,这一次,坤宁宫宫人看凌若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一分敬畏,恭谨地将她迎了进去。 在宫人端上茶没多久,那拉氏便扶着杜鹃的手走了出来,含笑道:“熹贵妃来得可真早。” 凌若起身行了一礼道:“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自然得早一些,否则岂不是失礼。” 那拉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熹贵妃如今是宫中的头一人,却还能守着礼数,实在难得。” 凌若轻笑道:“这些年来,若非皇后娘娘悉心调教,臣妾也不会有今日,这份恩情,臣妾可一直铭记在心,从不敢忘。就凭这一点,臣妾也不能失了应守的礼数,您说是不是?” 第两千零五十六章 毫无悔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抚着袖子凉声道:“若是你刚进府那会儿,有人跟本宫说,有一天,你会成为贵妃娘娘,甚至会站的比本宫更高,本宫一定不会相信,可现在却由不得本宫不信了。熹贵妃,你真是好本事,本宫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本事的人了,居然能将本宫逼到这步田地。” “娘娘错了,逼您的一直都是您自己,而不是臣妾。”说到此处,凌若话锋一转道:“今日怎么没看到小宁子?” “今儿个他弟弟成亲,本宫允他出宫一日。”那拉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旋即道:“熹贵妃今日来,就只为了说这些不着紧的话吗?” 凌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摆在一旁的茶轻闻道:“上好的峨眉雪芽,且不说滋味,只说这香气,实是本宫闻过最香的茶。”话虽如此,她却转手放下,一口都没有喝,“其实娘娘今日能继续待在坤宁宫里,继续喝着这上好的茶叶,已是皇上格外开恩,娘娘应该知足,好好在此安度余生,而非继续生是非。” “熹贵妃这话真是说的轻巧。”那拉氏冷笑道:“本宫是皇上的嫡妻,本该拥有一切,却被你处处掠夺,到现在除了一个虚名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居然还让本宫知足,真是好笑!” “那娘娘觉得你还能挑起什么风浪,挑拨成妃与臣妾翻脸吗?可惜成妃没有上当,她将你那些话都告诉了臣妾,说句难听的,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没有人会再受你的控制,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那拉氏面色一寒,双手暗自攥紧了衣裳,她怎么也没想到戴佳氏居然一转眼便将事情都与凌若说了,实在该死! “本宫还没死,本宫与你的胜负也未分,如今就说这些,未免太早了一些,你若嫌本宫这个皇后碍眼,大可以向皇上进言,废了本宫的位份。”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听不出是何意的笑声回落在偌大而空旷的殿内,许久方才在凌若有些难看的脸色中道:“可是你不敢,因为皇上已经开了金口,再放本宫一次,就算是你,也不能置疑皇上的话。另外,本宫不妨再说一件事,本宫若是被废,你曾经用静心香害本宫的事,本宫一定会告诉皇上,以前本宫有所顾虑,但现在……你应该知道。” “娘娘真是好打算。”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凌若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凉声道:“看这样子,不论臣妾怎么劝,娘娘都是听不进去的。”她抚袖起身道:“其实输赢早就有定论了,只是娘娘心中一直不服,一直幻想着将臣妾踩在脚底下。” 那拉氏随之起身,走到她面前,咬着牙道:“不是幻想,是一定会有那么一日。钮祜禄氏,你一定会输给本宫的。” 凌若轻笑了起来,“娘娘精神这么好,信念又这么足,想必还能活很久,臣妾放心多了。” 那拉氏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等到那个时候娘娘就知道了。”说罢,她欠一欠身道:“臣妾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在转身步出大殿时,凌若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既然那拉氏如此冥顽不灵,那么她也无谓再顾及什么了。 杨海一直留意凌若脸色,在出了坤宁宫后,他小声道:“主子,你别将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根本就是在垂死挣扎,主子您大可以慢慢收拾她。” “本宫知道。”凌若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后,道:“走吧,咱们去看看谨妃。” 咸福宫中,瓜尔佳氏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整日疯疯癫癫,谁也不认识,凌若过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里吃一块绿豆糕,弄的满脸都是。 凌若坐在她身边,轻柔地替她拭着沾在脸下的糕点,“姐姐,我刚才去见过那拉氏了,她还是那样的毫无悔意,不过也亏得她这样,终于让我想到了用什么法子折磨她,静心香……真是一个好东西,姐姐你说是不是?” 瓜尔佳氏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笑着,在吃完一块绿豆糕后又从碟子里抓了一块来,却没有塞到嘴里,而是递给凌若道:“给你吃。”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深切的悲哀,接过糕点道:“姐姐,我一定不会饶过任何一个将你害成这样的人。至于弘瞻,你不必担心,我会代你好好抚育他,教会对错是非。” “弘瞻……”瓜尔佳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旋即呜咽地哭了起来,“弘瞻不见了,我四处都找不到弘瞻,呜……我好想他!” 她一哭,凌若的心立时也乱了起来,赶紧抱住她道:“没有,弘瞻没有不见,只是他现在要学很多东西,所以不能常来看姐姐,我答应你,等他空一些了就带他来看姐姐,不过你若再哭下去,可就真看不到弘瞻了。”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连忙止住哭声,胡乱抹着脸道:“不哭,我不哭,你要带弘瞻来见我,不许耍赖。” 看着瓜尔佳氏疯傻的样子,凌若心痛如绞,却还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道:“好,我会的,姐姐尽管放心就是了。” 在安抚过瓜尔佳氏后,凌若离开咸福宫,途中,她想起一事,对杨海道:“待会儿你去找钱莫多问问,看他那边有没有小宁子家宅的地址,若有的话,便出宫去盯着,不止是今天,以后都给本宫盯牢了。皇后做了那么多事,他功劳不小;如今皇后身边无人可用,要与宫外联系,必定得依靠小宁子。” 杨海迟疑着道:“主子,那拉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已经被皇上连根拔起,皇后可说是被孤立了起来,还能与何人联系?” “拔起的是朝中官员,英格眷养的那些暗卫,可是一直下落不明,二阿哥推说他只知道一个行刺允礼的暗隼,余下的什么也没交待。虽然只是一群见不得光的暗卫,却也不容小觑。” 杨海点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会去盯着小宁子。” 第两千零五十七章 跟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换了一身锦衣长袍的小宁子已是到了位于城西的家中,自从他得那拉氏赏识看中之后,所得赏赐极为丰厚,他拿着这些银子在城西买了一间三进院的宅子,将家人接来安置在此,又买来许多仆人侍候,一下子摆脱了原先贫困的生活。 看门人看到小宁子进来,连忙屈膝道:“奴才给宁公公请安,公公吉祥。”虽然小宁子不住在宅子里,但以前来过几次,宅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他才是这间宅子真正的主人。 小宁子打量了一眼布置颇为喜庆的宅子,抬手道:“起来吧,少爷跟小姐人呢?” 还没等看门人回话,便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大哥!” 一听到这个声音,小宁子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容,拍着走到身前的年轻人肩膀,仔细打量了一眼道:“好啊,比上次见你时又高了一些。” “大哥你上次回来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写了好几封信,你都说无瑕出宫,还以为你今日也不会来呢。”这个青年人正是小宁子的弟弟,姓宁名泽池,这是后来起的名字,小宁子发达后找人替他算了八字,说是五行缺水,便改了这么一个名字。 小宁子笑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家怎么能不来呢。” 宁泽池笑了一下后道:“大哥,你在宫里还好吗,我听说二阿哥逼宫失败,被关进了宗人府,皇后娘娘是二阿哥的额娘,是不是有许多麻烦?” “能有什么事,那件事是二阿哥自作主张,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皇上也是知道的,根本没有怪罪下来,不然咱家哪还能站在这里。”小宁子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改而道:“小妹在吗,一年不见,咱家很是想她。” 宁泽池连忙点头道:“在呢,我带大哥过去。” 当小宁子进到屋中的时候,不止见到了宁家小妹,也见到一对老人,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小宁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对老人则带着讨好的笑容道:“阿大,你……你回来了?”他们正是小宁子的父母,也是亲手将小宁子送进净身房的人,令小宁子小小年纪便成了一个阉人,且在宫中受了不少苦,要不是他后来攀上了那拉氏,只怕如今仍在最底层挣扎生存。 所以对所谓的父母,小宁子一直心存恨意,虽将他们接来大宅中居住,却从未再开口唤过一声爹娘。 小宁子寒着脸道:“你们叫错了,咱家可不叫什么阿大。” 两人知道小宁子不怠见他们,听得这话连忙改口道:“是我们叫错了,请宁公公恕罪。” 宁家小妹走过来挽了小宁子的手道:“大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能原谅爹娘吗?” 小宁子面无表情地道:“咱家来,不是听你来说这些的,宾客呢,都来了吗?吉时到了没有?” 见小宁子不愿说这个,宁泽池两兄妹也无可奈何,只得陪着小宁子去见宾客,在吉时到时,抬着新娘子的轿子到了,由喜娘背进来行拜天地大礼,小宁子也受了一礼,并给了他们一对白玉如意做为贺礼,希望他们百年好合,事事如意。 就在小宁子准备入席的时候,意外在观礼众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微微一变,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杨公公,想不到你也来了,真是让咱家意外啊。” 杨海微笑道:“宁公公弟弟成亲,咱家若是不过来,岂非太失礼了。” 小宁子盯着他道:“你怎会知道这里?” 杨海笑意不改地道:“宁公公虽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但内务府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宁公公的事,包括宁公公在京城里置了这么一间大宅子。” 小宁子冷笑道:“是熹贵妃让你跟踪咱家的吗?” 杨海不以为然地道:“贵妃娘娘也是关心宁公公,怎能说是跟踪呢。” “少跟咱家在这里装腔作势,你与熹贵妃打什么算盘,咱家心里有数,如今礼也观过来,你可以去向熹贵妃复命了。” 面对小宁子的驱赶,杨海掸一掸袍子微笑道:“看来宁公公真是不欢迎咱家,也罢,咱家就先告辞了。” 在其走后,宁泽池走过来道:“大哥,那是什么人,我刚才似乎听你叫他公公,还有贵妃什么的,也是宫里的人吗?” “是啊,与我相识的一个人,知道你成亲,特意过来道贺。”小宁子随意搪塞了一句,但在随后的时间里,他变得心不在焉,在回宫的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但回头看去,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好不容易回到宫中,他赶紧将这个事与那拉氏说了,随后紧张地道:“主子,您说熹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那拉氏咳了几声,命人将窗子关起来后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怀疑你出宫的目的,所以让杨海盯着。”说到此处,她冷笑道:“可惜啊,注定是白忙一场。” 小宁子应了一声,又紧张地道:“主子,他跟踪到奴才家人宅中,会否有什么不妥?” 那拉氏一眼看穿了他话中的意思,凉声道:“你怕钮祜禄氏对你家人不利?” 小宁子苦着脸道:“主子也知道一对弟妹是奴才唯一的亲人,弟弟又刚成亲,奴才实不愿看到他们有事。” “行了,钮祜禄氏没事动你家人做什么,呃,慢着。”那拉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殿中不断来回走着,待到停下来后,眸中已是涌起一丝少见的兴奋,“本宫想到对付钮祜禄氏的办法了。” 小宁子愕然看着那拉氏,不明白她怎么将话题转到这个上去了,待得定下神后,道:“不知主子想到了什么法子?” “与你家人有关。”那拉氏压下心中的兴奋,坐下后道:“你刚才不是担心钮祜禄氏会动你的家人吗?”待小宁子点头后,她续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她动你家人,只有一个用意,就是让你背叛本宫。” 第两千零五十八章 当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小宁子立刻跪下惶恐地道:“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这辈子永远只认主子一人,绝对不会背叛主子,哪怕是别人将刀架了奴才脖子上,奴才也绝对不会。” 面对他急切的话语,那拉氏抚着雕有牡丹花式的扶手似笑非笑地道:“架在你的脖子上不会,但若是架在你弟妹的脖子上呢?” 小宁子浑身一凉,仿佛看到宁泽池兄妹二人被绑在自己面前,逼自己背叛那拉氏的情景,下一刻,他低头咬牙道:“这些年来,奴才跟着主子做了那么多事,熹贵妃是绝对不会放过奴才的,退一步说,就算她肯,她身边的三福也不会答应。所以奴才绝对不会背叛主子。若泽池他们真的被害死了,奴才只有一个要求。” 小宁子的回答令那拉氏颇有些意外,颔首道:“且说来听听。” 小宁子一字一句道:“奴才恳求主子一定要赢熹贵妃,然后让奴才在她身上捅两个窟窿为泽池二人报仇。” 在一阵漫长的静寂后,那拉氏点头道:“你倒是将这形势看得清楚,知道钮祜禄氏不可能饶了你。” “所以主子可以绝对相信奴才的忠诚,奴才……”不等小宁子再说下去,那拉氏已是抬手道:“行了,本宫心里都明白。”顿一顿,她道:“以前在潜邸时,钮祜禄氏曾使过反间计,让身边的李卫假装投靠佟佳梨落,最后令佟佳梨落惨败于她手。” 小宁子脑子飞转,恍然道:“主子是希望奴才像当初的李卫那样……可是熹贵妃会相信吗?再说她也不一定会对奴才的家人下手,要是她不动手,奴才就没有理由投靠她。” “杨海这次回去一定会将看到的事如实告诉钮祜禄氏,依本宫对她的了解,就算不动手,也一定会派人监视你。趁着这段时间,你多回家中,你表现的越在乎,钮祜禄氏就会越觉得可以利用家人来控制你。至于本宫,也会想办法让钮祜禄氏信以为真。” “是,奴才明白了。”说到此处,小宁子欲言又止,那拉氏将之看在眼里,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管她会不会按着本宫的计划行事,都暂时不会伤害你家人,不用担心。唉,若还有可行之策,本宫也不愿这么做,本宫实在是被钮祜禄氏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了。本宫最艰难的日子,一直是你陪在本宫身边,你我名为主仆,实为亲人,你的亲人何尝不是本宫的亲人。” 小宁子用力点头道:“奴才明白主子的苦处,奴才一定会按着主子的办法去做,也会极力取信于钮祜禄氏。” “好!”随着这个字,那拉氏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钮祜禄凌若,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没有,只要本宫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你轻易坐稳贵妃之位。 随后的日子,小宁子依着那拉氏的吩咐,经常出宫去看望宁泽池二人,在春夏之交时,更拿了一笔银子帮宁泽池盘下一间绸缎店,让他有了自己的店铺,至于宁家小妹,也谈了一门好亲事,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有一份不菲的家产,其未婚夫婿,更是饱读诗书之人,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即使是这样,小宁子还颇为不满意,要是前两年,那拉氏一族在朝中如日中天时,这样的人家,他根本不会考虑,直接就让那拉氏帮着选一个官宦人家。 当杨海将一次次跟踪小宁子得来的信息告诉凌若后,凌若心中泛起了些许疑问,却不曾明说,只让杨海继续跟着小宁子,不论他去到何处,都要如附骨之蛆一样牢牢跟住。 当夏日彻底到来时,雅克萨那边终于传来得胜的消息,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役,大清前前后后投入了三十余万兵力,在命与准葛尔交战得胜的大军撤回后,更是将火器营派去支援,就是这样,才勉强取得了胜利,士兵伤亡近十万。 这样的结果,并不见得佛标就一定比允礼差了许多,毕竟沙俄比准葛尔更擅用火器,这使得佛标一开始就处于劣势,能够打赢这场仗已是十分难得了。 佛标回京后,官拜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余下众将也纷纷得到了封赏,至于战死的,则一律加以抚恤。 七月,所有战役都落下了帷幕,大清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养生息,消弥这两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 与此同时,弘历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明玉再次怀孕,自从上次小产后,明玉就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再度有孕,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弘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望着弘历眸中的暖意,凌若道:“明玉曾经小产过一次,这回你一定要看紧一些,莫要再出什么意外了,尤其是那拉瑕月,此女心计百出,最要留意。” 弘历犹豫了一会儿道:“儿臣知道,不过儿臣觉得瑕月已经变了许多,应该……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拉瑕月……始终是那拉瑕月,不要以为她救过你,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虽然弘历心中还有些不认同,却不曾再争辩下去,低头道:“额娘放心,儿臣会留心的。对了,六弟怎么样了,可有听话一些了?” “还是差不多,不过他如今与嘉柔倒是处得很好。”说到这个,凌若想起一事来,“你的骑射一向颇好,往后若是得空,便教教弘瞻,本宫看他很想习这个。” 弘历迟疑道:“儿臣自然没意见,就怕六弟看到儿臣不高兴,不愿意跟着儿臣学,不然,额娘选一位侍卫教六弟习箭。” “既然要学,自然就要学最好的,你的箭术是你皇阿玛亲自教出来的,远较那些侍卫更好,至于弘瞻……本宫自有办法说服他。”说罢,凌若起身道:“走吧,本宫带你去见弘瞻。” 不等水秀抬手,弘历已是先一步扶住凌若,他这个动作令凌若颇为奇怪,轻笑道:“这是做什么,不是有水秀他们在吗?” 第两千零五十九章 习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管他们,儿臣管儿臣。”这般说着,弘历有些感叹道:“儿臣自己做了阿玛,方才知道养儿不易,额娘将儿臣抚养成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儿臣纵然做的再多,也难以回报。” 凌若轻笑道:“额娘既是给了你性命,自然会竭尽一切护你周全,又不是想要你什么回报。其实啊,额娘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可惜你生在皇家,使得这样简单的心愿,实现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好几次额娘都以为要失去你。” 弘历默默听着,良久道:“不会的,额娘永远不会失去儿臣,以后的每一天,儿臣都会好好孝敬额娘。” “好。”这般说着,已是到了弘瞻屋中,后者很是认真的在练字,凌若走过去看了一眼道:“字倒是像模像样,可惜手臂无力,写的再好也像是一条虫在爬。” 弘瞻气呼呼地抬起头道:“你不喜欢看可以不看,我又没求着你看。” 凌若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也没兴趣知道如何增加臂力,令字看起来更有力道一些了。” 听得这话,弘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到作势要离开的凌若急的不得了,眼见着凌若就要跨出门槛了,赶紧道:“哎,你别走,你……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凌若露出一丝微笑,回过头来道:“很简单,就是习武练箭,本宫叫你四哥来,就是让他从今日起,教你武功箭术。” 弘瞻连连摇头道:“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他教我呢,不就是习武吗,宫里那么多大内侍卫,随便找一个来就是了。” “可是只有你四哥的武功箭术曾得到你皇阿玛亲自指导,并且做到了最好。你不希望像你皇阿玛那样吗?”面对凌若抛出来的诱饵,弘瞻犹豫了,刘氏自小的耳提面命,令他不论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就像习字一样,这些字他早就会写了,却还是日复一日的练习。他对胤禛有怨,却不妨碍那曾经的崇拜,也不妨碍他想变得像胤禛那么强大。 见他已经有些心动,凌若再次道:“当然,你若是怕太辛苦,想要找侍卫放水,好轻松一些,本宫也不勉强。弘历,咱们走吧。” 弘历强忍着已经到嘴边的笑意,低头道:“是。” 不等他们抬脚,身后已经会来弘瞻的声音,“我才不会怕辛苦呢,学就学,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着吧,我一定学的比他还要好。”弘瞻口中的他是指弘历。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既是这样,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在他们来到院中的时候,杨海也奉了凌若的命令取来弓箭,在看到那张小弓时,弘历惊讶地道:“这不是儿臣小时候用的吗,想不到额娘还留着?” 凌若笑道:“本宫看着没坏,便想留着做个纪念,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了。不过对于弘瞻来说,似乎还有些大了。” “才没有呢!”这般说着,弘瞻上前一手拿弓一手扳着弓弦,看着细细的弓弦,可他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也只能拉开一点,反看弘历,轻易就拉开了一张大弓,令他更加不想服输,手上不断使劲,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弘历纠正了他的姿势后道:“第一次拉不开弓很正常,不要勉强,否则拉伤了手反而得不偿失,来,慢慢把手松开。” 弘瞻嘴唇动了几下,最后没有说话,而是依着弘历的话慢慢将手上的力道散去,此时手掌上已是留下一道淤痕。 之后的时间,弘历更多的是在给弘瞻讲解射箭的基本知识,并且让他练习扎马步,这也是习武最基础的东西。 如此这般教了三天,弘瞻终于能够拉开弓了,而弘历也开始正式教他射箭,一直对弘历不服气的弘瞻在看到弘历的箭术后,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佩服不己,也学得更加认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弘历一样拥有出神入化的箭术。 在夏季的炎热笼罩了整个京城时,果亲王府中的两位福晋也分别到了即将临盆之时。 然临盆之日越近,孟氏就越是烦燥,而令她烦燥的根源便是拂樱;拂樱本就是嫡福晋,若再生出一个儿子来,就真的要一辈子压在自己头上了,哪怕她生的同样是儿子也没用了,嫡庶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令人难以跨过。尤其她听说胤禛会亲自赐名封赏,很可能,到时候会直接册封世子,那她的儿子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不行,她不能让拂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不可以。 这个念头其实早就在孟氏脑海中出现过,只是她一直没寻到机会,才拖到了现在,可如今却是不可以再拖了,一定要尽快解决。 在经过一阵苦思冥想后,还真让孟氏想到了一个办法,当即唤过自己的心腹小厮,在其耳边细细说着,后者不时露出惊异之色;待得孟氏说完之后,小厮犹豫着道:“主子,真要这么做吗?万一让王爷或是贵太妃知道了,可不得了。” 孟氏睨了他一眼道:“怎么着,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若有的话,我洗耳恭听。”小厮听出她话中的不悦,哪里敢再多说,连忙下去安排。 半个月后,拂樱在一次散步时,突然摔倒,令她提前半月早产,而在接生时,孩子因为难产,憋在肚中太久,一生出来就没了气息。 接生婆将孩子抱到坐在轮椅中的允礼面前,颤声道:“王爷,是位小哥儿呢。” “儿子……”允礼望着这个与他连一日父子情份也没有的孩子,心痛不已,伸手道:“让本王抱抱。” 在允礼抱了一会儿后,陈氏道:“好了,别伤心了,让人将这个孩子抱下去好好安葬了吧。” 允礼看着怀中小小的孩子,道:“儿子想请皇上为这个孩子赐个名字,记进宗谱里。” 陈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人都已经死了,再赐名又有何用,你与拂樱都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这次只能怪她太不小心,明知道自己怀着孕,还如此粗心大意,令孩子活生生闷死在腹中。” 第两千零六十章 孟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心有不忍地道:“拂樱也不想这样,再说孩子死了,最伤心的人是她。” “行了,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陈氏一向不喜拂樱,如今见允礼帮着她说话,更是不喜,说完这句后,她转头对孟氏道:“韫娴,你也快生了,这段时间尽量待在屋里,莫要出去,以免生出什么意外来,知道吗?” 孟氏屈膝答应道:“儿媳知道,儿媳一定会好好待屋中直至孩子出生。” 拂樱醒转后得知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便死了,甚至连见都没能见一面,不禁伤心欲绝,幸而允礼一直陪着她,极力安慰,方才没有令她一直深陷在悲伤之中。 在拂樱做月子的一个月里,孟氏临盆,她倒是平安生产,可惜只是一个女儿,陈氏虽高兴,但更多的是失望,毕竟她要的是一个能够承继允礼爵位的男孩,女孩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这样的失望令陈氏对拂樱越发不满,在她看来,她的孙儿本该平平安安来到世间,是因为拂樱的不小心才夭折的。这样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出身没出身,做事又如此不当心的女子,真不知凭什么嫁入果亲王府。 陈氏的不满,令拂樱在府中的日子越发难过,再加上孟氏得一女,大有跃过拂樱这位嫡福晋的架式。 拂樱知道允礼疼惜自己,不忍心允礼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受了委屈也只是往肚子里咽,尽量不在允礼面前表现出来。 就在拂樱出月子的第二日,宫里传来贵妃懿旨,让她入宫觐见。拂樱领命,随传话的太监来到承乾宫,朝端坐在上首的凌若行礼问安。 “起来吧。”在示意拂樱坐下后,凌若道:“如何,身子恢复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拂樱在椅中欠了欠身道:“多谢娘娘关心,妾身一切都好,只是……只是心里还有些难过。” 凌若轻叹一声道:“本宫明白,当初本宫第一个孩子也是这样,都已经生出来了,却无法养在膝下。” “都是妾身不好,要是妾身小心一些,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说到这里,拂樱忍不住红了眼圈,失子之痛,远不是这短短一个月时间便能抚平的,只是她不想让允礼担心,所以一直死死隐忍着那种痛楚与内疚。 凌若打量了她一眼道:“本宫传你入宫,也是想问问这件事,本宫与你虽相处不多,但多少有几分了解,你一向仔细小心,为何这次却会弄成这样?” “妾身也不知道,其实每次出去散步,妾身都很小心也走得很慢,尤其是那一段鹅卵石路,那一次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就滑了脚,等妾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倒在地,腹痛不已,紧接着便早产了。”拂樱越说越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若非那桩意外,如今她已是抱着孩子,享受为人母的乐趣与幸福。 凌若仔细听了后道:“那你事后,可曾检查过摔倒的地方?” “没有。”拂樱摇摇头,不解地道:“娘娘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本宫在想,你既然这么小心,便应该不是意外,有可能是被人在那段路上动了手脚。” 凌若的话令拂樱大惊失色,脱口道:“娘娘是说……是说有人要害妾身?”不等凌若回答,她已是自顾自地摇起头来,“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凌若拂袖起身,冷然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莫忘了,孟氏与你一样有了身孕,且她心思比你多的多,否则如何能在贵太妃面前如此得脸。” “韫娴……”拂樱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摇头道:“不会的,她与妾身虽有些不和,但应该不至于做那样的事。” 面对她的话,凌若摇头道:“你啊,将事情想的太天真了,果亲王府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一些,如今孟氏与她女儿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比你这位嫡福晋有过多而无不及。但若今日,你平安生下孩子,不曾夭折,孟氏与她女儿还会有这样的地位吗?” 拂樱一下子答不出来,细细想来,确是如此,不论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是嫡出,地位远在孟氏所生的庶女之上。就算是陈氏,也会因为孩子而对自己改观,更不要说夭折的还是一个男孩。 拂樱茫然道:“那妾身现在该怎么做,是否立刻回去追查此事?” “没用的,这么长时间,足够孟氏抹去所有痕迹了。”凌若的话令拂樱失望不已,既然已经无从查证,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提,省得她心里多了一个结。 凌若扫了默然不语的拂樱一眼,道:“本宫问你,若这件事真是孟氏做的,你甘心就这么算了吗?” 拂樱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害死了腹中的孩子,所以这段时间虽然受尽委屈,却也只是极力隐忍,从不抱怨什么。可若孩子是孟氏蓄意害死的,那又另当别论了。 “没有人可以害妾身的孩子。”这是拂樱在思量许久后所回答的一句话,也就是在这句话后,她想起一件事来,寒声道:“妾身记起来了,是孟氏告诉妾身,临盆之前要多走动走动,这样才好生产,就连那条路,也是她告诉妾身的,说那条路上栽着许多树,可以遮阳,走起来也不会太热。难道……真的是她?” 这般说着,拂樱倚着椅子跪下道:“娘娘,求您为妾身做主,妾身的孩子不能死的这样不明不白,他……他好可怜。” 凌若轻叹一声,扶起她道:“你是本宫的义妹,若能帮,本宫自然会帮你,但这件事拖的太久,就像本宫刚才说的,早已没了证据,仅凭些许猜测,根本定不了孟氏的罪,反而容易被她倒打一耙,尤其贵太妃一直对她另眼相看。” 拂樱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悲哀地道:“那就是说……连娘娘也没办法查出这件事的真相,不能还妾身孩子一个公道?” 第两千零六十一章 无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件事本宫确实无能为力,不过本宫有另一个法子,你可愿听?”凌若话音刚落,拂樱便急切地点头道:“妾身愿听,娘娘请说。” “孟氏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庶女,若这个孩子能够归到你名下抚养,便是嫡女,虽只一字之差,身份却大不相同。” 相较于凌若的轻描淡写,拂樱却是神色剧变,喃喃道:“这个……只怕孟氏不会同意,再说这样夺她的孩子,似乎……似乎不太好。” “只要十七爷应允,孟氏就是不肯也只能答应,至于好与不好,在于你自己怎么看这件事。要让本宫说,孩子跟着你倒是更好一些,至少你不会将她带上错路。”说这话的时候,凌若想到的是弘瞻,刘氏虽是弘瞻的生母,但对弘瞻更多的是利用,母子亲情,实在少的可怜,这样的生母还不如不要的好。 拂樱心里很矛盾,她一方面确实想要一个孩子,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太过了些,不知该做何选择。 凌若也不催促,由着她慢慢想,由她第一次见拂樱开始,就知道拂樱是一个善良的女子,要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确实很难。 良久,拂樱颓然摇头道:“妾身知道娘娘一心为妾身好,但此事还是罢了,妾身还年轻,相信一定还会有王爷的孩子。” 凌若没想到拂樱最后做出的是这样一个决定,讶然道:“你当真想好了,不后悔吗?” 拂樱正要说话,水秀有些急切地地道:“果福晋,您可得想清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以后或许就再没机会了,徐太医说……” “住嘴!”凌若不悦地瞪了一眼水秀,喝道:“谁许你多话的?!” 水秀赶紧闭上嘴,拂樱却从中听出了问题,“娘娘,徐太医说了什么,为什么水秀说妾身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大夫说过,妾身只是身子有点虚,并没有大碍,更不会妨碍了怀孕,为什么水秀要那样说?” “水秀随口乱说罢了,你莫要往心里去,没事的,徐太医也没说什么。”虽然凌若极力否认,但拂樱却摇头道:“不对,水秀不是胡说,娘娘,您告诉妾身,徐太医都说了些什么?” 凌若的目光第一次露出闪躲回避之色,强笑道:“没有的事,你让本宫怎么告诉你。” 她越是否认,拂樱却越是怀疑,摇头道:“一定有事,若您不肯告诉妾身,妾身就只有去问徐太医了。” “你……唉!”面对如此执着的拂樱,凌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告诉你就是了。”说罢,她瞪着水秀道:“事情是你闯出来的,你自己向果福晋解释。” 水秀嗫嗫地应了一声,迎着拂樱的目光道:“其实……上次果亲王中毒的后遗症,不止是双腿瘫痪,还有别的。虽然果亲王体内的毒大部分清除,但仍有残留,而这些残留的毒就会影响王爷延续香火的能力。” 拂樱猜测了许多可能,却独独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她用力绞着双手,艰难地道:“也就是说,王爷……以后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了是吗?” “并不是绝对,但这个机会万中无一。”在回答了拂樱的问题后,凌若再次道:“这件事,徐太医只告诉皇上与本宫,不告诉果亲王,也是本宫与皇上共同的意思,不想让果亲王痛上加痛。” 拂樱麻木地道:“娘娘就是因为知道妾身以后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劝妾身将孟氏的孩子抚养在膝下对不对?” “不错,若没有意外,这个孩子便是果亲王唯一的子嗣,孟氏心机比你深沉的多,又得贵太妃喜欢,若她有着女儿,你却一直无所出,你觉得还能坐稳嫡福晋之位吗,贵太妃那关能过得去?” 拂樱声音发颤地道:“妾身并没有做错事,又是皇上下旨赐婚,就算是额娘也不能废妾身嫡福晋之位。” “没做错事?”凌若摇头道:“七出之条中,第一条就是无所出,除非你将果亲王无法生育的消息告诉所有人,否则早晚会出事。到时候就算本宫有心帮你,也很难开口。” “也就是说……夺孟氏之女便是妾身保住地位的唯一出路了是吗?”面对拂樱的问题,凌若颔首道:“可以这么说,但孩子跟着你确实比跟着孟氏好,不说身份的区别,只你这份善良便是孟氏远不能及的。” “妾身明白了。”拂樱在一番权衡利弊后,一字一句道:“妾身回去后就与王爷说,妾身丧子之痛难以平息,希望王爷可以将孟氏之女交给妾身抚养。” “好。”凌若点头道:“本宫会一直站在你这边,贵太妃那边,若她真不肯答应,你告诉本宫,本宫自会寻机会与她说。” “多谢娘娘。”拂樱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有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回到王府后,与允礼说了这个想法,并隐隐透露出摔倒早产一事,可能与孟氏有关。 虽然拂樱没有什么证据,但允礼与她成亲数年,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尤其是这么严重的事,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对孟氏仍是起了几分怀疑。 这样的怀疑再加上拂樱因为失去孩子而表现出来的郁郁寡欢,愁眉不展,终于让他有了决定,着令孟氏之女在满月后交给拂樱抚养。 当这个话传到孟氏耳中时,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就要交给拂樱抚养,若是这样,那她这个亲娘算什么,辛苦怀胎十月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孟氏简直连月子都坐不住了,跑到允礼面前一阵哭诉,但允礼只说拂樱失了孩子,让她多体谅一些,再说就算孩子交给了拂樱扶养,她也经常能够看到,并非母女就从此分离了。除此之外,便再不肯松口,凭她怎么哀求都不肯收回成命。 孟氏怎肯罢休,当即跑到陈氏院中,还没说话便先哭了起来,陈氏还不清楚这件事,见孟氏哭个不停,不悦地道:“月子还没出呢,哭什么,也不怕哭坏了眼睛。” 第两千零六十二章 强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媳快连女儿都没了,还要什么眼睛。”孟氏抽泣道:“额娘,您可得替儿媳做主啊,孩子是儿媳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是儿媳的命根子,说什么也不能给嫡福晋。她想的可真好,自己没了孩子便要来抢儿媳的,也不想想儿媳是什么感受,偏生王爷还处处维护她,说她可怜,那谁又来可怜儿媳。” 陈氏神色凝重地道:“竟有这样的事?” 孟氏一脸委屈地道:“儿媳说的句句属实,要不然儿媳也不会月子没满就跑来见额娘,额娘,要是真没了孩子,儿媳也不想活了。” “真是荒唐!”陈氏脸色难看地道:“她自己不小心害死了王爷的孩子,我已经没与她计较了,居然还生出这样的幺蛾子来,眼里还有我这个额娘吗?允礼也真是,居然跟着她一起胡闹。” 孟氏恨极了拂樱,趁机挑拨道:“她仗着王爷疼爱,又有熹贵妃这个干姐姐,哪里还将额娘放在眼里。” 陈氏冷哼一声道:“行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不能夺走,这王府还轮不到她做主。” 孟氏连忙道:“多谢额娘肯为儿媳做主,如今这府里头,也就额娘肯疼惜儿媳一二了。” “好了,额娘心里有数,你回去好好歇着就是了。”在打发了孟氏离去后,陈氏起身对身边的侍女道:“走,扶我去见见咱们这位嫡福晋。” 对于陈氏的到来,拂樱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孟氏求允礼无果,一定会去寻陈氏,若是陈氏不来,那才真叫怪了。 她欠身道:“儿媳见过额娘,额娘万福。” 陈氏看也不看她,径直扶着侍女的手在椅中坐下,随后方才漫然道:“我听韫娴说,你想将她的女儿收在膝下抚养?” “是。”拂樱刚说了一个字,陈氏便用力一拍扶手,厉声道:“谁给你这样的权力,又是谁许你这样做的?” 拂樱慌忙跪下道:“额娘息怒,这件事儿媳与王爷商量过,他也是同意的,儿媳一定会好好待孩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陈氏冷声道:“哼,我不知道你在允礼面前是如何花言巧语,总之这件事我绝不同意,以后也不许再提。” 面对陈氏的强硬,拂樱嘴里发苦,待要再说,外头传来允礼的声音,“额娘,其实将孩子交给拂樱抚养,并没有什么不好。” 陈氏冷哼道:“韫娴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月子还没出,便要被人生生夺走,你倒是与我说说,好在哪里?” 允礼示意索里推他入内,道:“若是拂樱抚养了这个孩子,便是嫡出,儿子会上请皇上,封她为郡主,这难道不好吗?” 陈氏不假辞色地道:“那韫娴呢,你想过她没有,平白无故没了女儿,等于是在她心口上剜肉。允礼,额娘知道你疼惜拂樱,但一碗水总归是要端平,若是太偏了,不免要让人寒心。” 允礼沉默了一阵,道:“额娘,这件事儿子已经决定了,而且儿子不觉得孟氏有资格做额娘。” 陈氏眼皮一跳,疑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允礼看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拂樱道:“拂樱与儿子说过,她那段时间之所以会去散步,乃是孟氏所劝,去走那条路,也是孟氏所言,所以儿子怀疑拂樱摔倒一事,与孟氏有关。” 陈氏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凉声道:“证据呢?” “儿子没有证据。”允礼话音刚落,陈氏便冷笑道:“没有证据,也就是说一切都只是拂樱的片面之词了?这也能相信?” 允礼低头道:“儿子相信拂樱不会说谎,更不会无事生非。” “可是我不相信。”陈氏面色冷厉地指了拂樱道:“依我看,分明是她存心嫁祸,将事情怪到韫娴身上,好趁机夺走她的女儿。” “没有,儿媳没有撒谎,确实是孟氏……”拂樱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氏毫不客气地打断,“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么多,总之这件事,我不许!再说,你还年轻,将来大可以再生,何必非要抢别人的女儿。” 拂樱有苦说不出,只能道:“儿媳斗胆,请额娘成全。” 允礼亦道:“额娘,这件事儿子已经说出口了,再收回怕是不太好,再说儿子相信,拂樱一定会对孩子视如己出。” 陈氏毫不客气地道:“不行就是不行,只要我在府中一日,就不许你们这样胡来。” “额娘……”面对陈氏的反对,允礼颇有些无奈,“这件事就让儿子自己来处理不行吗?” 陈氏盯着他冷笑道:“怎么了,翅膀长硬了连额娘的话也不听了是吗?好,那你现在就将额娘赶出果亲王府去。” 允礼连忙道:“额娘这是说什么话,儿子怎会那样做。” “既然不会,就熄了那个心思。”说罢,她目光落在拂樱身上,厉声道:“还有你,最好安份一些,别再唆使王爷,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在陈氏离开后,允礼拉起拂樱,轻道:“让你受委屈了。 拂樱柔柔一笑道:“妾身没事,王爷不必往心里去。” “额娘如此反对,孩子的事,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妾身知道,慢慢来吧,妾身不急。”拂樱点头,她能够感觉到允礼心中的无奈,毕竟陈氏是他额娘,他也不好太违逆了。 不过事情并不意味着就这么算了,当初凌若与她说此事时,曾提到,若陈氏反对,便告诉她,由她来劝说陈氏。 两日后,宫中传旨召陈氏去承乾宫,而在此之前的一日,拂樱曾入宫,以陈氏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在见过礼后,陈氏也不坐下,径直道:“娘娘传我入宫,可是为了孟氏孩子一事?” 凌若微微一笑,道:“果然是瞒不过贵太妃,确实是为了这桩事。” “若是这样的话,那没什么好再说的,就算是娘娘劝我,也是同样的话,孩子是孟氏所生,拂樱虽为嫡福晋,也没资格夺去。”说罢,陈氏便欲拂袖离去,还未步出殿门,身后便传来凌若的声音,“若皇上下旨呢,也不行吗?” 第两千零六十三章 点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氏倏然转身,盯着凌若似笑非笑的面容良久,摇头道:“不可能,这是果亲王府的家事,皇上怎会插手管这种事。” 凌若轻笑道:“皇上与果亲王是亲兄弟,果亲王的私事与皇上自然也有关系,您说是不是?” 陈氏眼眸微眯,冷声道:“娘娘这是拿皇上来压我?” “贵太妃言重了,本宫只是希望贵太妃明白,有些事不是您说不行就不行的,拂樱心地善良,端庄贤淑,乃是难得的良配,本宫真不明白,太妃为何就是不喜欢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出身落魄世家吗?” “拂樱是娘娘的义妹,我怎敢不喜,其实她失了孩子我心里也难受,毕竟那是允礼的嫡长子,可是再怎么,她也不该去夺韫娴的孩子,您说是不是?” 凌若不急着与她说这些,而是示意她坐下,随后才道:“本宫明白贵太妃的心情,但请贵太妃相信本宫,将孩子交给拂樱抚养,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氏看着宫人端上来的茶,冷然道:“恕我无法认同贵妃的话,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选择。” 凌若见她如此固执,摇头道:“贵太妃态度如此坚决,就是逼着本宫去皇上那里请旨了?” 陈氏瞳孔微缩,她不愿在凌若面前服软,但“圣旨”二字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硬声道:“若娘娘非要这么做,我自是没办法,但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这件事,夺人子女这种事情,始终是荒唐过份。” 凌若轻叹一声道:“本宫是可以这么做,但这么做了,就是对贵太妃的不尊重,若非万不得已,本宫也不愿走这一步。”见陈氏不说话,她又道:“拂樱早产一事,虽没证据,但以贵太妃的心思,稍稍一想,便应该明白孟氏有这个动机与心思,希望贵太妃不要被您的偏见蒙敝了理智,由着孟氏在府中为非作歹。她害了拂樱的孩子,如今将她的孩子交给拂樱抚养,可谓是一报还一报了,算不得荒唐过份。” “退一步说,不管这个孩子交给谁抚养,她都是您的孙女,您没理由不盼着孙女好,郡主与郡君,虽只一字之差,却代表了两种身份,本宫看过记载,您也是庶出,一直被同时入宫的嫡姐压在下面,直至您生下了果亲王,情况方才有所改变,难道您想您的孙女以后也受同样的苦吗?” 凌若这话令陈氏心中一动,其实不论是拂樱还是孟氏,于她而言,都是外人,唯有允礼及允礼的孩子才是她的亲人,既是亲人,自不希望他们受苦,而凌若,无疑正好抓住了这一点,令她原本坚定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其实她心里明白,不论她点不点这个头,孩子都是要归拂樱的,因为有这位可以劝动胤禛的贵妃娘娘站在拂樱身后,自己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如今钮祜禄氏之所以与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她自己点头,将来在府中不至于太过为难拂樱罢了。 思索许久,她终于艰难地点头道:“好,我答应就是了。” 听得这话,凌若露出一抹笑意,“贵太妃能够如此明白事理,实在是一件好事,过几日本宫便向皇上请旨,为小格格赐名并且册封。” 陈氏冷着脸道:“多谢娘娘,若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告辞了。” “贵太妃自便就是了。”就在陈氏意欲离开的时候,她忽地道:“对了,本宫有一句话想要赠给太妃,不知太妃有没有兴趣一听?” 陈氏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请说。” 凌若起身,意味深长地道:“太妃在宫中数十年,一直游刃有余,不仅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果亲王,从未被人愚弄,令本宫甚是佩服,可现在随着年岁的增加,贵太妃似乎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清楚明白了。” 陈氏脸色一寒,冷冷道:“我确实是老了,但还没老的糊涂,多谢娘娘提醒。” 凌若笑而不语,在陈氏离开后,水秀面有忧色地道:“主子,贵太妃真的应允此事了吗,还是仅嘴上应允?” 凌若端过茶抿了一口凉声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由不得她不应允,再说本宫最后说的那句话,应该能够令她明白,否则……就真是老糊涂了。” 凌若说的没错,陈氏一回到果亲王府,便立即命孟氏来见她,孟氏由两个侍女扶着,柔弱无力地来到陈氏院中,“儿媳见过额娘,额娘万福。” 陈氏目光在其脸上一扫而过,呷了口茶道:“嗯,坐吧。” 孟氏偷偷打量了一眼陈氏身上的朝服,试探道:“额娘可是刚从宫里回来?” “不错,熹贵妃命我入宫说几句话。”陈氏声音平滑如镜,令孟氏听不出她的心思,只能轻声道:“熹贵妃请额娘入宫,可是为了儿媳的事?” 陈氏微微点头道:“不错,你也知道熹贵妃与拂樱的关系,她劝我应允那件事,将孩子交给拂樱。” 一听这话,孟氏连忙道:“额娘,您可不能应允,孩子是儿媳生的,说什么也不能交给嫡福晋,再说额娘的话若是朝令夕改,往后在这王府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陈氏身子前倾,凉声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替我拿主意了,看起来,倒像你才是我额娘?” 孟氏哪里敢接这话,赶紧道:“儿媳不敢,儿媳只是因为紧张小格格,所以一时有些多嘴,还请额娘恕罪。” 陈氏嘴角微勾,道:“些许小事,我这个做额娘的,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但若是做的太过了,就不得不计较了,你说是不是?” 孟氏不太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只能赔笑道:“额娘说的是。” “既是这样,那你就好好与我说说,拂樱早产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说到后面,陈氏脸色已是阴沉了下来,犹如正蕴酿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孟氏心中大惊,不知陈氏何以会这么问,勉强笑道:“额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嫡福晋早产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与儿媳有何干系?” 第两千零六十四章 冷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的吗?”陈氏挑眉轻笑,正当孟氏以为没事的时候,她神色倏然一厉,“孟韫娴,你想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厉喝吓得刚刚站起来的孟氏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神情不安地道:“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儿媳从来没愚弄过您,连想都不敢想。” 陈氏冷哼道:“你与拂樱同时怀孕,若她那个男孩没有夭折,以你那个不争气的肚子,哪里还有今日的得意。”顿一顿,续道:“拂樱固然是自己摔倒的,但若是你事先知道她会去那里,大可以在鹅卵石上动手脚。” 孟氏神色慌张地摆手道:“儿媳没有,儿媳真的没有,额娘千万莫要听嫡福晋胡说,她那样说,都只是为了夺走儿媳的孩子。” “拂樱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总之从这一刻起,你给我安份一点,拂樱是死是活,我不在乎,但孙子……我很在乎,听清楚了,是很在乎。”陈氏伸手在孟氏脸上用力拍了几下后,道:“要是让我发现你再伤害我的孙子,这个侧福晋你也不用当了。” 孟氏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垂泪道:“额娘,您真的冤枉儿媳了,儿媳……”不等她说完,陈氏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我还没有老糊涂,若再让我听到一句谎言,我这就与允礼说,废你为格格!” 一听这话,孟氏立刻噤若寒蝉,半个字也不敢多,然事情还没有完,陈氏盯了她一眼后,道:“回去后将孩子送去拂樱那里,从今往后,她就是拂樱的孩子,是王爷嫡出的孩子,不久之后,皇上会下旨册封她为郡主。” 孟氏慌声道:“不,那是儿媳的孩子,额娘您说过,谁也不能夺走,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置疑,总之你依我的话,把孩子送去就是了,能够归在拂樱膝下,也是这孩子的福气,以后不必一辈子顶着一个庶出的名头。” 孟氏呜咽哭道:“可儿媳怎么办,儿媳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么一个孩子,儿媳舍不得。”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以后还在王府里,又不是见不着,你是她额娘,更应该多多为她着想,让她去走一条更好的路。”说到这里,陈氏缓了口气道:“再说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生育。” “可是……”孟氏想要再哀求,然在看到陈氏冰冷的目光时,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委屈地道:“是,儿媳会依额娘的话去做。” 她之所以能够讨得陈氏欢心,就是因为她惯会审时度势,揣摸他人心思,从陈氏的态度来看,孩子归在拂樱膝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她再怎么哀求也没用,反而会使陈氏更加厌恶自己。 在凌若的干涉下,孩子终于归了拂樱抚养,不久后,胤禛下旨赐名并册封其为郡主。 最难过的莫过于孟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了别人的孩子,然这份难过并没有让她反思自己做过的错事,反而认为一切皆是拂樱的错,对她愈发痛恨,并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夺回她的孩子。 在抱着孩子接受册封的那一日,拂樱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悲哀。整座王府之中,唯有她知道,允礼很可能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这个孩子将会是允礼唯一的孩子。 低头,抚着孩子幼嫩的脸颊,拂樱暗自发誓,一定会好生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至于允礼的事,她不知道能瞒多久,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瞒下去,以免允礼再受打击。 果亲王府的事,随着那道册封旨意,暂时落下了帷幕,至于宫里头,最近也显得风平浪静。 弘历得空时,便会进宫教授弘瞻习箭武术,弘瞻虽小,却学的有模有样,且很是刻苦,从不躲懒,哪怕此时正值盛夏,也每天练习,这个态度令弘历颇为满意,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随着臂力的增加,弘瞻习起字来,逐渐有了一丝力道,不再像原来那样软绵绵的,这使得他习起箭来更有动力。 这日,弘历来到承乾宫,看到弘瞻后并没有急着教他习箭,而是扬着手里的锦盒道:“想不想看到新东西?” 弘瞻本不欲理会,但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道:“是什么?” 当弘历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银白色一柄短枪时,弘瞻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我知道,这是火枪,我听皇阿玛说过,但火枪不都是长长的吗,为什么这柄那么短?” 弘历解释道:“这是佛标他们从沙俄那边缴来的,适合一只手射击,比寻常火枪要方便许多,但威力却没有任何变化。” “真利害。”弘瞻惊叹着抚过冰凉的枪身,正当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时,弘历道:“我府中已经有一把短枪了,你若喜欢,这把送你如何?” “送我?”弘瞻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道:“真的可以送我吗?” 弘历笑道:“自然是真的,没事骗你做什么,不过可没有弹药给你,太危险了。等你长大一点,我带你去兵营里练习射击火枪。” 弘瞻用力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火枪,虽然有些沉重,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喜欢,拿在手中不舍得放下。 “咦,这是什么啊?”一个幼嫩的声音在弘瞻耳边响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手里的短枪已经被一双小手拿走。 弘瞻一惊连忙道:“快把枪给我,这个不能玩。” 见弘瞻要来夺,嘉柔连忙跑开一段距离,脆身道:“为什么?我看挺好玩的?” 看到嘉柔一直拿着火枪不放,弘瞻小脸煞白,紧张地道:“这个很危险,真不能玩,乖,你听话,把枪还给六哥哥?” 嘉柔朝他扮了个鬼脸道:“才不要,你要的话来抢啊!”说罢,她在宫院里头奔了起来,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嘉柔与弘瞻已是很要好了。 “还给我!”弘瞻一边喊一边追着去,唯恐嘉柔不小心扳动扳机而受伤,情急之下,他忘了弘历刚才说过,那枪是没有弹药的。 第两千零六十五章 改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听到动静,走出来问着站在那里的弘历,“这是怎么了?为何他们两个四处乱跑。” 水秀仔细盯了一眼后,慌声道:“主子,公主手里拿的好像是火枪?” “火枪?宫里头怎么有火枪?”在确定嘉柔手里拿的确确实实是火枪后,凌若顾不得问火枪的来历,急忙道:“弘历,快去把火枪拿回来,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玩,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弘历赦然一笑道:“额娘放心,那把火枪是儿臣拿来的,里面没填装弹药,不会有事的。”在凌若松了一口气后,他努一努嘴道:“这个六弟也知道,不过他似乎紧张地忘了,一门心思追着嘉柔要把枪拿回来。” “你这孩子,看着弘瞻在那里瞎着急,也不会提醒一声,这样看弘瞻着急很好玩吗?”听得凌若这么说,弘历道:“额娘有所不知,儿臣是故意不提醒。您有没有发现六弟开始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要换了是刚来宫里那阵子,他才不会理会嘉柔的死活,可现在看着,倒是比我这个嫡亲哥哥还要心急。” 说到这个,凌若点头道:“这倒也是,弘瞻这孩子……其实很懂事也很乖巧,可惜被人生生教坏了。” “六弟已经变了不少,儿臣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彻底转变过来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嘉柔已经一边跑一边开始玩手里的枪,就像弘瞻一样,她对这个东西也充满了新奇感,但与弘瞻不同的是,她根本没意识到火枪的危险。 弘瞻一时之间追不到嘉柔,只能急切地道:“嘉柔,别闹了,听话,快把火枪还给我。” “不要!”嘉柔咯咯笑着,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待到后面,她小小的手指已经放在板机上,试了几下没扳动,跑开一段距离,站住后用力扳了下去。 原本追的有些喘气的弘瞻看到这一幕,吓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赶紧奔过去夺下嘉柔手里的火枪远远扔在一边,自己则用力抱着嘉柔,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 嘉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只感觉被他抱得很难受,不高兴地扭着身子道:“六哥哥,你抱的我好紧,好闷啊,快放开!” 弘瞻仔细打量了嘉柔一眼,确定她没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而这个时候,他也想起来了,那把火枪是没装弹的,不论嘉柔怎么玩都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臭了起来,奔到弘历面前不满地道:“你明知道那里没装弹药,为什么不提醒我,害我瞎追了半天?” 弘历故作茫然地道:“是吗,我也跟你一样,一时紧张给忘了。” “你……你骗人!”弘瞻虽然年纪小,却也不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给骗到,气呼呼地道:“你要是真忘了,就不会看着嘉柔玩火枪而无动于衷了。” 弘历轻笑道:“这不是有你这位六哥在吗?我又怎会不放心。” 弘瞻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用力跺脚道:“今天的箭我不学了,我要回去练字。”说罢,他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弘历道:“这把火枪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弘瞻艰难地扔下这三个字后,快步跑开,唯恐慢一些就会后悔。 嘉柔走过来不解地道:“四哥哥,六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弘历揉着她扎成两个小鬏的头发道:“没什么,你把这东西给他拿去就没事了。” “哦。”嘉柔开心地应了一声,拿着短枪跑到弘瞻屋里,弘瞻正铺开纸准备练字,见她进来没好气地道:“出去,我不想理你。” 嘉柔将手里的短枪递到弘瞻面前,脆生生地道:“四哥哥说把这东西给你。” “我不要,你拿走!”弘瞻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要,一把挥开嘉柔的手,令短枪掉在地上。 嘉柔愣了一下,紧接着撇嘴哭了起来,弘瞻本不想理会,但听她哭的伤心,终还是忍不住道:“我又没骂你,你哭什么。” 嘉柔抽泣着道:“六哥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别生气好不好?” 弘瞻有些笨拙地擦着她脸的泪道:“都让你别哭了,我又没生你的气,我是在生四哥……呸呸呸,他才不是我四哥呢。”说着,他努力纠正道:“我是在生弘历的气。” 嘉柔不解地道:“可他不就是我们四哥吗?又什么六哥哥又说不是?” 弘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道:“这个你不用问,总之我在生他的气,与你无关,你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见弘瞻真的没生气,嘉柔听话地止住了哭泣,然后捡起地上的短枪道:“六哥哥,你别生四哥哥的气,这枪也是四哥哥让我拿来给你的,你若是不要,他会很伤心的。” 弘瞻其实还是很喜欢这把短枪的,只是气不过弘历刚才看着自己出丑却不提醒,所以才赌气说不要。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要我收下这把枪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都听我的话,我让你别碰就不许碰,知道吗?不然弄伤了可就来不及了。” “嗯,我听六哥哥的话。”嘉柔甜甜的笑着,而在这句话后,弘瞻也接过了她捧在手里的短枪,同时用力揉着嘉柔的头发,令后者不满地抗议道:“你和四哥哥都喜欢弄人家的头发,都给你们弄乱了,又要让嬷嬷去梳了。” 看着嘉柔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弘瞻开心的笑着。 或许……连弘瞻自己也没发现,他在承乾宫住的越久,脸上的笑容就越多,而他与嘉柔乃至弘历、凌若之间的关系,都在慢慢改善。 翌日,凌若在灯光下翻看宫中这几日的帐册,因为不再缩紧宫中开支,再加上夏日用冰之故,宫中用度比以前大了一些。 杨海端了一盏茶到其手边,小声道:“主子,今日小宁子又出宫了。” 凌若双眉微微一皱,搁下手里的帐册道:“不是前日才出过宫吗?” “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出宫犹为频繁,另外,奴才在宫外打听到,小宁子给他家人在京郊买了数十亩地,还为他小妹定了一张千工床以及一套鸡翅木桌椅家具做嫁妆。” 第两千零六十六章 树倒猢狲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凌若凉凉一笑道:“他手笔倒是挺大的,又是买田地又是订千工床,鸡翅木,可是不便宜。” “是,奴才也奇怪,他虽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但怎么着算算也没那么多银子,除非……”杨海目光一闪道:“除非他拿宫里的东西去变卖。” 水秀在一旁附和道:“很有这个可能,主子,要不要奴婢和杨海得空去宫外那些个当铺查查,若他真拿宫里的东西出去变卖,正好抓他一个人赃并获。” 凌若摇头道:“不会的,小宁子那个人心思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细,做事更是谨慎小心,哪会犯那样的错。” 杨海一脸奇怪地道:“若不是这样,奴才实在想不明白他是从何处来的银子。” 凌若起身走到盛在铜盆中的冰块前,水滴正缓缓自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冰块上滴下,落在盆中,发出“嘀嗒”的一声轻响,“没什么好奇怪的,他那些银子,应该是皇后所给。” “皇后?她做什么要给一个奴才那么多银子,奴才这段时间跟下来,感觉他少说也花了数千两银子,这还不算那张千工床,奴才听说千工床得专门到南方订制,然后再运到北方来,所花银子绝不在少数。” 凌若一脸淡然地道:“皇后如今四处失意,小宁子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奴才,这些年来,没少帮着出主意,不少阴损的点子皆是出自他之嘴,皇后自然要紧紧拉拢,以免小宁子在这种时候离她而去。” 水秀皱眉道:“都到了这种时候,皇后娘娘还想做什么,说句难听的,她根本没资格再与主子斗,要换了奴婢是她,一定安安份份待在坤宁宫中终老。” 凌若哂然一笑,抬手打开紧闭的门,刚一打开便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令人感觉闷热异常,凌若却似乎没有感觉,走到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幽幽对跟在身后的水秀道:“皇后不是你,所以她永远不会这样想,若她只能活一日,那么她必会用那一日时光来害本宫的命。在她眼中,本宫与她,永远只有一个人能活在这个世上。” 杨海思索片刻,道:“主子,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说?” “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在得了凌若的话后,杨海道:“奴才打听到小宁子最近常去内务府,询问哪个宫里有缺,似乎有意离开坤宁宫。” 听得这话,水秀第一个冷笑道:“真是树倒猢狲散,皇后还在呢,小宁子就已经想着要离开了,亏得皇后还在他身上使了那么多银子,结果还是留不住,想起来真是好笑。” 凌若尚未说话,一个声音已是插进来道:“小宁子讨好皇后,是为了想出人头地,如今皇后势微,自然要另谋出路,他可不会想着什么忠心与主子,利益才是最要紧的。” 三福拖着一条不便的腿,走到凌若身前,低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安。” 凌若点点头道:“你怎么过来了?” 三福晃了一下手中的木桶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原是去打水的,经过此处,恰好听到水秀的话,便多嘴说了几句,还望主子莫怪。” 凌若温言道:“无事,说起来你与小宁子接触的最多,应该最清楚他的为人,且仔细说来听听。” “是。”三福应了一声,思索道:“奴才记得小宁子初入坤宁宫时,只是一个只配在外殿侍候的粗使太监,但他心眼不小,一直寻着机会在皇后面前表现,为此还挨了一顿罚,不过他并未气馁,仍是四处寻机会,终于让他得到了进内殿的机会,之后就一步步成为皇后的心腹,奴才也是败在他的手里,还有翡翠……”沉默片刻,三福敛了心中的悲痛,再次道:“不过以奴才所见,他对皇后并没有多少忠心,从某些方面而言,他与皇后是同一种人,眼里所见的,永远只有自己。” 杨海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道:“换句话说,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他同样可以背叛皇后是吗?” 凌若回头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杨海忍着心中的兴奋地道:“主子,皇后之前不是找过成妃娘娘,想要挑拨她与您的关系吗?您何不也用这一招,投小宁子所需,让他背叛皇后?” “你是说将小宁子拉拢过来?”面对凌若这句话,杨海用力点头,“正是,刚才福公公也说了,他眼着皇后只有利益,没有一丝忠心,只要咱们能给他足够的利益,自然就能将他拉到咱们这一边,到时候将皇后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在皇上面前一抖,皇后就算满身是嘴,也休想全身而退。” 水秀想了半天摇头道:“可是皇后也能说是主子指使小宁子这么说的,只凭他一人之词,实在做不得准。” 被她这么一说,杨海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思索半晌道:“既是这样,咱们就利用小宁子给皇后设一个圈套,到时候人赃并获,她再花言巧语也没用了。” 这下子连水秀也点起了头,对沉吟不语的凌若道:“主子,这倒是个办法,不如咱们试一试?” 凌若没有理会她,而是对三福道:“你以为如何?” 三福迟疑着道:“虽然奴才觉得小宁子对皇后没有什么忠心,但此人阴险狠毒,不择手段,难以看透其心思,所以在奴才看来,能不用此人还是尽量不用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杨海对他的话颇不认同,“他都已经穷途末路了,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三福摇头道:“我不知道,若非与这个人打交道,最好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以免一个不小心着了他的当。” 杨海待要再说,凌若已是道:“行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待本宫仔细想过后再说。另外……杨海,你明日一早将钱莫多找来,本宫有话问他。” “是。”杨海低头答应,翌日一早,得了杨海传话的钱莫多匆匆来到承乾宫中,他弟弟已经在吏部补了缺,外放任官,这令得他对凌若的态度越发恭敬。 第两千零六十七章 如何选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待得起身后,钱莫多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娘娘传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罢了。”凌若抚着刚刚梳好的髻道:“小宁子最近是不是常来内务府?”待得钱莫多点头后,她又问道:“他来做什么?” 钱莫多虽不知道凌若为何对小宁子起了兴趣,但仍如实道:“回娘娘的话,小宁子来内务府是想打听哪个宫里有首领太监的空缺,他……似乎想要离开坤宁宫。” 这话与杨海打听来的一样,没什么出入,凌若颔首道:“可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他是不可能离开坤宁宫的,这个规矩难道他不晓得吗?” “这个奴才也与他说过,他只说会自己想办法,旁的就什么都没提了。”钱莫多话音刚落,凌若便再次道:“他下次再来,你告诉他,本宫这里缺一个首领太监。” “这个……”钱莫多想不到凌若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口,就连她身边的杨海也是一阵愕然,不过在想起昨夜那席话后,便立刻明白了凌若真正的意思。 钱莫多却是不晓得这些,结结巴巴地道:“娘娘……这……这好吗?您宫中不是有杨公公在吗?” 凌若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解释,淡然一笑道:“这个你不必管,总之照本宫的话去做就是了。” 钱莫多能坐上内务府总管之位,自然不是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明白宫里头最要不得的就是追根纠底,当下道:“是,奴才明白。” 在钱莫多走后,杨海迟疑地道:“主子,小宁子与咱们积怨颇深,他会主动来见主子吗?” 凌若比一比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淡然道:“他若真急着找出路,就一定会来。反之……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想要出卖皇后的心思。” 自从入夏之后,凌若午膳过后都会小睡半个时辰,这日也不例外,然刚躺下,杨海便走了进来,轻声道:“主子,小宁子来了。” “他来真的来了,有趣!”这般说着,凌若打消了睡意道:“去将他唤进来。” 杨海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带了小宁子进来,待得行过礼后,小宁子垂目道:“娘娘宫中有忠心耿耿的杨公公在,想必是不缺首领太监,不知娘娘唤奴才过来,有何事吩咐?” “你倒是聪明。”凌若笑一笑道:“怎么了,不愿在坤宁宫待下去了吗?” 小宁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水往低入流,人往高处走,奴才只是想为自己多打算一些罢了。” 凌若点点头道:“话自然是没错,可皇后栽培你这么多年,如今她一朝不得势,你便要离她而去,似乎有些对不起皇后娘娘。” “自古忠义难两全,奴才也是没办法。”小宁子的话惹来凌若一阵轻笑,“好一句忠义难两全,若是皇后娘娘听到你这句话,想必会气得半死。” 小宁子勾一勾唇角,道:“若皇后娘娘真气得半死,娘娘想必最是乐意不过。另外……娘娘大可不必让杨公公继续跟着奴才,英格与二阿哥接连出事,已经毁了皇后娘娘在宫外的势力,奴才出宫仅仅是为了见家人罢了,并无其他原因。”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对本宫了解,小宁子,本宫虽然不是真的缺首领太监,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有兴趣吗?” 小宁子迟疑地看着凌若,低声道:“娘娘想要奴才出卖皇后娘娘?” 凌若轻笑道:“果然一点就透,怪不得皇后娘娘一直倚你为左右臂,如何,想要这个机会吗?” 小宁子沉默了很久方才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奴才怕是受不起这个机会,再说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待奴才总算不薄,所以奴才虽迫于无奈想另谋出路,却也没打算出卖皇后娘娘,奴才告退!” 小宁子的回答令杨海等人颇感意外,原以为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没想到竟是被一口回绝了,这个小宁子,还真如三福说的那样,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凌若并没有如杨海他们那样意外,在小宁子快要走出门槛的时候,凌若慢悠悠道:“是因为皇后待你不薄,还是你怕出卖皇后之后,自己也会性命不保,毕竟这些你,你可没少帮着皇后做事。” 凌若的话令小宁子猛然止住了脚步,背对着他们的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随即回过头来道:“娘娘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奴才的难处。” “本宫自然明白,不过本宫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说到这里,凌若停顿一下,起身道:“本宫知道你弟弟宁泽池盘了一间绸缎店,且花大价钱进了一大批的料子,若是这个时候,旁边开了一家同样的店,所卖的绸缎又比他便宜,你说会怎么样?” 小宁子豁然转身,脸色极为难看地道:“娘娘您究竟想说什么?” 凌若不理会他,自顾自道:“对了,还有你小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对方颇有几分家产,然最大的遗憾事就是家中始终没出一个做官的,最多就是一个秀才功名,若有官宦人家的女子肯下嫁于他们,想必他们求之不得,到时候,你小妹一定会被退亲,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人退亲,可是奇耻大辱,一世都会蒙羞。” 小宁子神色慌张地冲到凌若面前,哑声道:“不……娘娘您不能这么做,他们与宫里头没有任何关联,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凌若轻笑道:“毁在宁公公手里的无辜者还少吗?再说他们除了是你弟妹之外,如今所用的银子,皆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怎可说是没有关联。” “不是,是……”小宁子刚说了几个字,凌若便抬手道:“行了,本宫不想听你解释,本宫只想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第两千零六十八章 上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小宁子面露挣扎之色,过了许久,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咬牙道:“若奴才帮娘娘扳倒皇后娘娘,娘娘当真不会为难奴才吗?” 凌若挑眉道:“你虽可恶,但并不是本宫恨了几十年的人,本宫似乎没理由一定要对付你。甚至……本宫可以安排你在内务府当一个管事,如何,想好了吗?” 小宁子闭一闭目,拍袖跪下道:“奴才愿意听从主子吩咐,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称呼的改变,意味着他立场的改变。 “好!”凌若缓缓吐出这个字后,冷光在眸中一闪而过,随即道:“你出来也有一阵子了,且先回去吧,往后你每隔三日去一趟内务府,本宫会让杨海在那里等你。” “嗻,奴才告退。”小宁子垂首退下,在出门时与正好进来的三福擦身而过,三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进来道:“主子,您真的打算用小宁子吗?” 凌若抿了口茶道:“是有这个打算,怎么了,你觉得不妥?” 三福低声道:“就像奴才说的,小宁子此人心计深沉,很难看透他在想什么,还是多多提防为好。” 凌若笑而不语,倒是杨海道:“福公公,就算小宁子心计再深沉,终归还是个人,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抓紧了这个弱点,不怕他不照办。” 三福抬眼道:“哦,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小宁子的弱点是什么?” 杨海点头道:“不错,小宁子最大的弱点在宫外,在跟踪了他这阵子后,发现他对一对弟妹极为爱护,主子刚才说要对付他那对弟妹时,福公公没看到小宁子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三福脸色稍缓,但仍是有些迟疑,转头再次劝道:“主子,不管怎样,奴才都觉得要小心小宁子这个人。他或许爱护那对弟妹,却不见得会为他们做到何等地步。” 凌若神色平静地道:“为什么这么说?” “奴才说过,小宁子与皇后娘娘是同一类人,眼里所见的永远只有自己,皇后娘娘会为了自己牺牲英格,小宁子同样也可以。” 水秀不认同地道:“说是这样说,但小宁子与当初皇后娘娘的情况不一样,他自己也知道继续跟着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好处了,之前不是还四处寻出路吗?都到了这种时候,难不成他还会护着皇后娘娘吗?” 三福想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主子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万不能大意。” 凌若含了一缕让三福看不明白的微笑道:“本宫明白你的心思,放心吧,本宫知道该怎么做。” 且说小宁子那边,一路回到坤宁宫,朝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斜倚在榻上的那拉氏打了个千儿,轻声道:“主子,熹贵妃上钩了。” 那拉氏神色一振,坐直了身子道:“果然吗?” “是,奴才去了承乾宫后,便要奴才背叛主子,奴才不肯,她就将奴才的弟妹搬出来,以此威胁,奴才假装被逼的没办法,答应了她的要求,熹贵妃没有丝毫疑心。” “好!”那拉氏将手里的波斯猫搁在榻上后,冷笑道:“她都吩咐你做了什么?” 小宁子如实道:“没有,只让奴才每隔三日去一趟内务府,杨海会在那里等奴才。奴才原以为她会让奴才在皇上面前,交待主子这些年所做的事,如今看来,似乎另有打算。” “她不会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因为凭你一个奴才的话,根本没法定本宫的罪,她应该会想来一个人赃并获,这样才能真正将本宫钉死。”不等小宁子说话,她便摆手道:“不过这些都是本宫的猜测,究竟会怎样,还是未知之数,总之你就依着她的话,每三日去一趟内务府。” “奴才遵命。”就在小宁子扶那拉氏起来的时候,后者突然似笑非笑地道:“小宁子,你会不会真帮着钮祜禄氏出卖本宫?” 虽然那拉氏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小宁子却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下道:“奴才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这辈子都绝不会出卖主子。再说熹贵妃为人阴险,今日她利用奴才时可以许以千般万般的好处,来日不需要奴才时,一定会杀人灭口,奴才又怎会相信她。” “总算你还有几分脑子。”在小宁子颤颤巍巍的起身后,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你看着,笑到最后的人绝对不会是钮祜禄氏。” 小宁子在一旁讨好地道:“主子说的是,熹贵妃就算机关算尽,最终也只能是为主子您做嫁衣。”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小宁子一到内务府便被带到一间静室中,杨海正在里面喝茶,小宁子走过去低头道:“见过杨公公,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小宁子的谦卑令杨海颇为满意,道:“主子让我问你,弘时逼宫的事,皇后娘娘究竟参与了多少。” 小宁子沉默了一下道:“回杨公公的话,这件事皇后娘娘一直都是知道的,就连二阿哥几时动手,也是由皇后娘娘决定的。” “这么说来,就是全部都知情了?”在小宁子点头后,杨海冷笑道:“可是当日在养心殿上,皇后娘娘却是用苦肉计撇的一干二净。” 小宁子笑了一下道:“若不这样做,她哪里还能做她的皇后娘娘。” 杨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道:“主子要我交待你时刻盯紧皇后娘娘,找到她与弘时往来的书信。” “二阿哥?”小宁子愕然道:“这……这怎么可能,自从二阿哥被关入宗人府后,皇后娘娘就再没有与二阿哥联系过,哪里会有书信。” 杨海斜睨了他一眼道:“没有书信,你就不会想办法吗?” 小宁子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要我伪造书信?这……这如何使得,而且皇上熟悉二阿哥笔迹,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假的,根本不可能。” 杨海拉下脸道:“第一,弘时早已被皇上革了黄带子,不再是二阿哥;第二,你既然答应了主子,便该好生做好主子吩咐的话,都还没做,便说不可能,这是何道理?” 第两千零六十九章 法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杨海一脸不高兴,小宁子连忙道:“杨公公息怒,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还请杨公公为我指点迷津,我在此感激不尽。” 杨海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不是允你出宫吗,你带上弘时写过的书信去找擅于临摹之人,让他们照着书信仿造。至于内容……你自己去揣摩吧。” 小宁子一脸为难地哀求道:“杨公公,你就好人做到底,皆与我说了吧,否则万一我揣摩错了,岂非坏了主子的大事。” 杨海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不是惯会揣摩人心,干那些个害人的勾当吗?当初可是连福公公都被你逼的几乎丢了性命,怎么这个时候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宁子摸着鼻子,尴尬地道:“说是这样说,但这次的事可关系着我以后的出路,实在不敢大意,还请杨公公垂怜一二。” “罢了罢了。”杨海也不想与他在这里多扯皮,道:“主子说了,她不止想要皇后娘娘的性命,还想要弘时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以为他们贼心不死,仍想要篡夺皇位。皇上可以容他们一次两次,却断然不可能容他们三次。” 小宁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举起大拇指道:“主子真是高明,只要皇上从坤宁宫搜出书信,皇后娘娘与二……”他下意识的想说二阿哥,想到杨海的提醒连忙改口道:“与弘时绝对难逃一死。” “行了,事情都已经交待了,你尽快去办,三日后再来此处。”没等杨海离开,小宁子已是拉住他道:“杨公公,三日就要办妥此事怕有些难处,能否请您帮我跟主子说说,请她多宽限几日。” “不必紧张,主子没说三日就要办成此事,只是三日后,主子要看到第一封信,看临摹出来的笔迹是否毫无破绽。” 杨海的话令小宁子放下心来,连连点头答应,在目送杨海离开后,他亦匆匆回到坤宁宫,将事情了。 那拉氏初时尚不在意,然在听到后面时,却是怒不可遏,狠狠一掌拍在桌上道:“好一个钮祜禄氏,真是狡诈如狐,连这样阴损的招数也能使得出来。” “主子息怒。”小宁子连忙道:“任她再狡猾也想不到奴才是假意投诚,就好像那深山中的狐狸,狡猾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落在猎人的手里。” 那拉氏平息了一下翻涌在胸中的怒气后道:“若真让她阴谋得逞,除非本宫可以证明书信是假的,否则绝对难逃一死,弘时亦是如此。赶尽杀绝,真是赶尽杀绝!”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真要找人去临摹书信吗?”面对小宁子的问题,那拉氏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小宁子担心道:“可……可要是去了,万一熹贵妃把那些书信呈到皇上面前,那可怎么办,就算奴才指证是熹贵妃陷害主子,依皇上对熹贵妃的信任,只怕也不会相信。” “可若是不去,熹贵妃就会知道你并非真心投靠她,到时候,本宫就没有机会对付她了。”说罢,她抚额想了一会儿道:“这样,你找到临摹之人后,让他写两封书信,一封依着钮祜禄氏的意思写,另一封……”她想了很久方才道:“写成她与允礼之间的书信往来。” “果亲王?”小宁子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主子您是想让皇上以为熹贵妃与果亲王之间有私情?可以前咱们也用过这个法子,皇上并不相信,就算这次有书信为证,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那拉氏有些烦燥地道:“本宫何尝不知这个法子的冒险之处,但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小宁子眼珠子一转,轻笑道:“主子,奴才倒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那拉氏知道他鬼主意一向多,逐道:“行了,别卖关子了,说说,究竟是什么法子。” 小宁子在她耳边道:“熹贵妃不是拉拢奴才对付主子吗,咱们何不顺水推舟,让这件事变得更有趣一些。信仍然是她与果亲王之间的往来,却变成一起施计对付主子,再加上奴才的指证,相信熹贵妃难逃怀疑。至于私情,她与果亲王合谋,这本身就是一种私情,皇上目光如炬,又会看不出来。” “你说……她与果亲王合谋害本宫?”那拉氏仔细斟酌了一番后,颔首道:“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不止可以坐实钮祜禄氏谋害本宫,还能将她与果亲王扯上关系。”说到此处,她赞赏地道:“小宁子,你这脑筋转的倒是灵活,没枉费本宫如此倚重你。” 小宁子赶紧低头道:“其实就算奴才不说,主子也能想到,奴才只是代您说出来而已。” “行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听得她这句话,小宁子却是踌躇了起来,“主子,二阿哥的信好找,可果亲王的信,奴才要去哪里找。”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凉声道:“养心殿、兵部、果亲王府,这么多地方,难道都不能找吗?” 这几个地方小宁子当然知道,可哪一个地方也不是他能进去的,实在是难煞了他,正自为难时,那拉氏忽地道:“本宫上次给你的银子还有多少?” “回主子的话,还剩下……三百两。”小宁子有些紧张地回答着,上次那拉氏可是足足给了他将近四千两,只剩下这么一点,还真怕那拉氏会怪罪。 幸好,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那拉氏很快便道:“待会儿本宫再拿一千两给你,除了找人临摹书信的费用外,剩下的银子拿去买通果亲王府的下人,让他从王府里偷一些允礼写过字的纸来,越多越好,但记着,千万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小宁子连忙答应道:“是,奴才知道,奴才一定办妥这件事情。” 为免引起承乾宫那边的怀疑,小宁子等到第二天才出宫,他并没有急着去寻擅于临摹之人,而是在果亲王府附近转悠,在看到一个下人从后门走出来后,他迎上去道:“这位大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一脸警惕地道:“你想做什么?” (cqs!) 第两千零七十章 得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脑子转得极快,一下子便有了适合的说法,“是这样的,我父亲虽不在京城,但却听说果亲王书法出众,犹如行云流水,令人惊叹不己,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我入京办些事,想着我父亲经常挂在嘴上的事,便想来王爷这里求一幅字,可惜门口那些守卫根本不让我进去。” “这是自然,王爷身份尊贵,再加上朝事繁忙,哪里是你这等小民想见便能见的,要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求王爷的字,那果亲王府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小宁子连连应声,旋即搓着手道:“可若是这样回去,又实在觉得有些不甘心。大哥,你在果亲王府做事,想必能常常见到王爷,能否帮我求一幅字?” 其实小宁子要的根本不是只有寥寥几字的那种字画,只是故意这么说,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那人冷笑道:“真亏你想的出来,王爷的字哪里有那么好求,行了行了,你别妨碍我去做事了。想要求字,你自己想办法,不过我好心提醒你,这件事基本不可能。” 小宁子赶紧拉住他道:“大哥,别急着走,我是真的很有诚心,求不了字,王爷随便写的东西也可以,求你帮帮忙,我父亲年岁大了,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个愿望,求您了。” 那人被小宁子缠的有些烦了,推开他道:“都说了没办法,哪里还那么多话,快走快走,不然我叫守卫来赶你。” “大哥,您发发慈悲,我可以付钱的,要多少都行,正好这次我进京办事带了不少银票。”小宁子的话成功令那人收住了脚步,斜睨着眼睛打量了小宁子一眼,道:“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五十两够吗?”小宁子试探地问了一句,见他不说话,咬咬牙道:“不瞒大哥,我这次统共就带了一百两银子,除了留下十几两做路费之外,余下的都可以给大哥,只求您帮我这个忙。” “一百两……”那人抚着下巴颇为心动,那对他而来可是一大笔银子,有了这些钱,往后手头可是要宽裕多了。 小宁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住道:“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有诚心。” 那人确认道:“当真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王爷写的就行吗?” 小宁子连连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随便什么都行,若非说有什么要求,就是字越多越好,瞧着也好看一些。” 那人咬一咬牙道:“好,看在你那么有心思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正好王爷书房一向是我负责打扫,你明日来这里拿就是了。” “明日……”小宁子为难地道:“我已经与人约好今晚就走了,来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大哥,您看能不能早点。” “真是麻烦。”话虽如此,但那人到底舍不得一百两银子,道:“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看看。不过你得先付我五十两,不管能不能拿到王爷的字,这五十两你都不能再要回去。” 小宁子点头,在给银票的时候,故意做出肉痛的表情,随即道:“对了,我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叫我王富就行。”说罢,他收起那五十两的银票回到王府中。 在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后,王富再次出现,小宁子赶紧迎上去道:“王大哥,怎么样,找没找到王爷的字?” 王富确定四周没有什么人后,方才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来,“这些是我从王爷书房里好不容易找来的,大都是王爷平常练字留下的,不过你运气好,我找到王爷写的一首诗。” “赶紧给我看看。”小宁子赶紧取过那几张纸,其中一张果然写着一首诗,乃是秦观的。 “好!好!”小宁子连连点头,立刻将那几张纸塞进了袖中,再将剩下的五十两交给王富后道:“大哥,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是没事,你怕会有麻烦。” 王富道:“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得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小宁子答应一声匆匆离去,在一番打听后,他找到一个靠摆摊卖字为生的中年人,此人名叫柳元,这样的人在京城并不少,但据他打听所知,此人最善临摹古人字画,甚至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他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钱。 小宁子寻了一个无人的时候,坐到柳元摊前,“先生,写一封书信的价格是多少?” “一封书信五个铜钱。”柳元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刚才一幅临摹米沛的字,他卖了三两银子,对于这种五个铜钱的书信,自然有些看不上眼。 小宁子微微一笑道:“那样是需要临摹成别人字迹的书信呢?” 柳元轻咦一声,打量着小宁子道:“你想要做什么?你又是什么人,我在这里摆摊数年,从未见过你。“ 小宁子怎会与他说自己的身分,道:“我做什么与你无关,只问你做不做这生意,若做,多少钱一封?” 见小宁子什么都不肯透露,柳元心里泛起了嘀咕,临摹别人字迹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那是要闹上衙门的,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只想安安稳稳度日,可不想惹上什么官非。 想到这里,他道:“不好意思,这种书信我不写,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小宁子眉头微微一皱,道:“可是我打听过,这一带,临摹的本事,就你柳元最高,想要寻到比你高明的,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无能为力。”面对柳元再次拒绝,小宁子站起身来,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柳元临摹的那些画作前,道:“这些画,卖多少银子一幅?” 柳元摸不透他的用意,只得道:“好一些的三两,便宜一些的一两。” “啧啧啧,花了那么多心思临摹了一幅画,却最后却只卖了三两甚至是一两,真是可怜。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寒窗苦读十年,最后却只能在路边摆摊,帮人写着五文钱一封的书信,简直就是给祖宗蒙羞啊!” (cqs!) 第两千零七十一章 柳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元被他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考取功名,无奈数次落地,只能靠摆摊卖字为生,可这样做的并不止他一人,再说又不偷不抢,靠双手赚钱,所以虽有些丢脸,却还算过得去。可小宁子这番话,却是句句往他心中戳,令他脸面无光,尤其四周的人还投来好奇的目光。 柳元压低了声音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小宁子轻笑道:“怎么了,觉得丢脸了?事实上你每天都在丢脸中过活,若我是你,早就已经上吊自尽了,哪还有脸继续活在世上,要不然你问问这里的人,看他们是不是觉得你该死。” 虽然柳元年纪比小宁子长,但整日埋头苦读的他,论心计,就算十个绑在一起也不是小宁子的对手。 果然,柳元听到这句,近乎抓狂地道:“你究竟想怎样?我说过,不会替你写书信的,你就算再逼我也没用。” 柳元虽然心计不及小宁子多,但从小宁子的态度上,看出这封所谓的信绝对不简单,否则小宁子不会这样紧逼不放。 “我哪会逼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自己想想,你父母辛苦挣银子给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摆摊吗?他们日思夜盼,是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吗?柳元,我能够给你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你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 面对他的话,柳元冷笑道:“你会有那么好心?” 小宁子含笑道:“不是好心,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替我写书信,我给你如今最迫切需要的东西――银子!”说着,他弹一弹柳元挂着的画:“虽然不算太多,但像这样的画,少说也得卖上千幅才够。” 千幅……换句话说,就是至少上千两银子,只要写上一封书信,便能赚到上千两银子,这个认知不禁令柳元砰然心动。 见柳元不说话,小宁子也不催促,悠然看着那些画,他相信柳元会动心,不过若是真不动心的话,他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所幸,他没有失望,柳元在挣扎了许久后,沉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且去我家中细说此事可好?” “好。”见他已经上钩,小宁子自然不会说什么,待得柳元收拾好东西后,与他一起回到家中,柳元将赚得的几两银子交给妻子,让她领着几个孩子去买些好吃的。 待得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柳元给小宁子沏了一盏茶道:“你要我临摹书信,可有原稿?” “这个自然。”小宁子从袖中分别取出允礼与弘时的书信交给柳元,柳元仔细看过后,神色变的惊疑不定,“这应该是两个人的笔迹,而且其中一人仿佛身份不凡,敢问,你……究竟是何人?” 允礼用来练字的那些还好说,弘时的书信里却多多少少透露出些许身份。 听得这话,小宁子不再刻意憋着嗓子说话,尖声道:“不瞒柳先生,咱家是宫里的人。” “宫里……”柳元虽已经猜到些许,但听到小宁子承认时,还是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是公公?” “不错。”小宁子凑到柳元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柳先生,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咱家的身份,可不能再推辞了,赚不到银子是次要,重要的是,很可能会连累家人。” “我……我……”柳元后悔不己,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无奈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但你绝对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小宁子轻笑道:“你帮咱家,就是咱家的朋友,咱家又怎么会伤害你家人呢,尽管放心就是了。” 柳元点点头,拿来文房四宝后,道:“公公想要怎么写这封书信?” 小宁子伸出两根手指道:“不是一封,而是两封。”他指着弘时的书信,道:“先写这封,咱家念你写。” 到了这个时候,柳元只能照办,然随着小宁子口中一句接一句的话,他眸中的惊色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甚至连手都在哆嗦,待得好不容易写完后,他颤声道:“公公,这……究竟是什么人写的书信?” 小宁子取过他写好的信,一边看一边道:“到了这个时候,咱家不妨与你直说,知道二阿哥吗?” 柳元神色一变,试探着道:“您是说带兵逼宫,想要让皇上退位的那位二阿哥?”弘时逼宫的事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在茶余饭后议论这位逼宫不成的二阿哥。 “不错。”小宁子不顾柳元难看的脸色,扬一扬手中的信纸道:“你这字与二阿哥倒有七八分相像,可惜还不够,咱家不要求你十成,但成是必须的,更不要说你后面那些字因为手发抖而变形,咱家时间有限,你赶紧重写吧。” 柳元手中的笔犹如有千斤重,怎么也拿不起来,“公公,这信上的事……可是要杀头的啊,您饶过小人吧,小人只想安稳度日,最多……最多小人不参加科举就是了,明儿个,不,现在就立刻带妻儿离开京城。” 小宁子故作惊讶地道:“柳先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好好一个人,看着比咱家还要高,怎么说让咱家饶过你?” 柳元哪里敢起来,磕头道:“公公,求您大发慈悲,饶过小人吧,小人保证,绝对不将今日的事说出去。” 小宁子将信纸往桌上一摆,道:“晚了,柳先生还是赶紧动笔吧,别浪费咱家的时间。你若是实在不肯,咱家也不勉强,但你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咱家就不敢保证了。” 其实小宁子如今根本没这个能力,那拉氏一族确实有暗卫留下,却非他所能调动的。但对付柳元并不需要这些,只凭他一张嘴,便可以让柳元乖乖按他说的去做。 柳元并不知道小宁子只是在虚张声势,浑身冷汗直冒,痛哭流涕地道:“公公,您饶命啊!” 第两千零七十二章 一场交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瞧瞧你,一个大男人,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咱家都看着难受,赶紧擦了,然后把咱家要的信给写了,只要你能让咱家满意,不仅不会有事,还可以得到一千两银票。”小宁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叠银票取出来,朝柳元一扬道:“看清楚了吗,一百两一张,整整一千两,只要写完这两封信,就全是你的了,这可比你摆摊卖字画赚的钱多多了。” 柳元极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那些银票,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那一叠银票飘去,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他就可以让家人过的好一些,也可以专心读书参加科举,而不需要每日去摆摊赚银子。 小宁子仔细盯着他道:“柳先生,只要你点头,银票就全是你了,若是摇头,不止银子没有,甚至连小命都没了。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选错了,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在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柳元开口后,他起身道:“罢了,既然柳先生这么坚决,咱家也不勉强了,咱家告辞。” 见小宁子真的要走,柳元赶紧拉住他道:“公公不要走,我写,我立刻就写!” 小宁子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很好,除了二阿哥写给皇后娘娘的信之外,还有一封是果亲王写给熹贵妃的。” 若是刚才,柳元听到这些话还会吃惊,现在却是彻底麻木了,点头拿起笔,照着弘时的笔迹仔细临摹着,不一会儿,与刚才相同的一封信就写好了,这次小宁子满意了许多,比对后道:“这下子看着更像了,柳先生真是好本事,不过若是有心人仔细检查,怕还是能发现些许端倪,您可得再想想办法。” “不瞒公公,临摹非一朝一夕之事,在下临摹古人字画时,都要学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如今您只给在下这么点时间,能临摹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行了,咱家也不勉强你,而且这事也不是一封两封就能办成的,你先尽力写两封给咱家带回去,然后趁着这几日好好研究二阿哥与果亲王的笔法用力,咱家晚几天再来见你。”待得柳元答应后,他又道:“别动不该动的脑筋,咱家虽然不在,但咱家会派人盯着你,若敢出卖咱家或是擅自逃离,会有什么后果,你清楚的。” “是是是,在下明白,公公尽管放心就是。”柳元连连答应,随后依着允礼的笔法照小宁子的话又临摹了一封,随后道:“公公您看看,因为果亲王所写的字不多,所以有几个字没有比照,是在下自己猜测着写的。若您想要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就一定得尽量多拿一些果亲王写的字来才行。” 一说到这个,小宁子就头疼,敷衍道:“行了,咱家会去想办法。总之,你这几天好好临摹着。”说罢,他又取出几张银票道:“这三百两先给你,待事成之后,余下那七百两一并给你。记着,闭紧你的嘴,要是此事泄露出去,咱家要死,你也活不成。” 小宁子将弘时与允礼的那些书信纸张皆给留了下来,只收回了一张。 在小宁子怀揣着两封信离去后,柳元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那轻飘飘的三张银票,心情复杂万分,两封信就赚了三百两,这样好的生意谁会不喜欢,但那信里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希望不会牵连到他。 且说小宁子怀揣着信回宫之后,立刻去见了那拉氏,那拉氏展信一看,皱眉道:“倒是临摹的似模似样,不过瞧着还缺了几分火候,唬弄一般人可以,皇上那边怕是难以过关,难道你就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吗?” “主子,这已经奴才能打听到的最好的临摹者了,奴才也知道这些字还不行,不过他说了,只要给他时间吃透被临摹者的笔法,就可以写出以假乱真的书信来。 那拉氏目光一松,道:“若是这样,倒还可以,你好不容易得到钮祜禄氏的信任,可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坏了事情。” “奴才省得,不过主子,奴才今日虽凭着几分运气,得了果亲王一些字,但柳元说还不够,有些字无法比照,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没用的东西。”那拉氏虽有些不高兴,但也明白小宁子尽了力,当下道:“果亲王的小格格被皇上封为郡主,本宫还没有祝贺过,待会儿你去库房选几件合适的礼物,本宫则写一封书信,让孙墨送去给他,待他回了信后,便拿去给那个柳元,让他好好学着些,一定要给本宫写出完全瞧不出破绽的信来。” “是,奴才知道。”如此说着,小宁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呈到那拉氏面前,“主子,您看看这个,可千真万确是果亲王的笔迹啊。” 那拉氏在看过纸上的内容后,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好一首,真是天助本宫。” 小宁子在一旁道:“乃是一首相诉爱意的情诗,又正合果亲王与熹贵妃的情况,若是将它夹在果亲王‘写给’熹贵妃的信里,熹贵妃就算说破嘴也不会有人相信。” 那拉氏点头道:“不错,呵呵,钮祜禄氏,看来连老天爷也厌烦你,要助本宫铲除了你。这一次,本宫一定会看到你跪在本宫脚下,苦苦哀求本宫放过你。” 小宁子趁机讨好道:“始终,主子才是后宫之主,不论熹贵妃做什么,都只能一时得意。” 那拉氏笑过后,神情严肃地道:“宫里头本宫会时时盯着,只要行事谨慎一些就不会出事,但是柳元那边……” 不等那拉氏说完,小宁子便道:“主子放心,柳元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书生,奴才稍微说几句话便将他给吓住了,根本不敢做什么。” 那拉氏颔首道:“那就好,总之这个人你盯紧一些,待得事成之后,本宫会传令暗卫将他除去。” 以那拉氏一惯的行事准则,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握着她把柄的人存活在世上,哪怕这个人根本不会害到她也绝对不许。 第两千零七十三章 赎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点,小宁子最是清楚不过,所以在他找上柳元的时候,柳元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翌日,孙墨按着那拉氏的吩咐,带着送给小郡主的东西与信去了果亲王府,不出那拉氏所料,允礼回了一封信给那拉氏,大体意思便是谢谢这位皇后娘娘对小郡主的恩赐。 不过令那拉氏没想到的是,在孙墨回来后不久,另一个人也出现在她视线中。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愿皇额娘凤体安康。”灵汐盈盈下拜,向那拉氏行礼。 那拉氏抬手,客气而生疏地道:“起来吧,今儿个怎么会过来?” 灵汐在椅中坐下后道:“儿臣一直想来看望皇额娘,只是前阵子幼儿生病,缠绵许久方才痊愈,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还望皇额娘莫怪。”说罢,她关心地道:“皇额娘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吗?儿臣上次来的时候,您还说伤口时不时的疼呢。”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有时阴天或是下雨的时候会隐隐作痛。”那拉氏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也没有过问灵汐幼儿的情况。其实这些年来,灵汐对她一直很孝顺,在宫外寻着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拿来孝敬她。可惜灵汐是李氏的女儿,又是女儿身,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她又怎会有好脸色相待。 听得那拉氏的话,灵汐切声道:“那应该是伤势没养好落下了病根,这种事情最是麻烦,医也医不好,只能靠您慢慢休养。儿臣到时候帮您问问民间有没有灵验的偏方。” 那拉氏不悦地道:“你好歹也是皇室的和硕公主,竟然相信什么偏方,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再说宫里头那么多太医在,难不成有什么人的医术比他们还要好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民间偏方确实颇具效果,可以一试。”见那拉氏不为所动,灵汐又道:“就算真没效果,也不会有大碍,儿臣……” “行了。”那拉氏不耐烦地道:“只是些许小痛罢了,没什么大碍。你若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灵汐脸色一黯,旋即起身笑道:“那皇额娘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您。”说罢,她再次向那拉氏行礼退出了坤宁宫。 在走至一处夹道时,灵汐想着刚才那拉氏的态度,越想越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被正好迎面走来的凌若看到,连忙拉住她道:“这是怎么了,为何在哭?” 灵汐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道:“贵妃娘娘误会了,我没有哭,是刚才不小心被灰尘吹了眼睛,难受的掉泪呢。” 凌若是一路走过来的,根本没感觉到有什么风,不过她并没有戳穿灵汐的谎言,而是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想多了,你这是要出宫吗?” 灵汐点头道:“是,刚刚去看望了皇额娘,见她没什么事,便不多打扰了。” “原来如此。”凌若挽过她的手道:“走吧,正好本宫没什么,干脆就陪你去宫门吧,省得一个人走着无趣。” 灵汐点头答应,在走了一段路后,凌若道:“说起来,你虽不是皇后娘娘亲生,却对她孝顺有加,实在难得。” 灵汐垂目道:“娘娘谬赞了,为人子女,对父母孝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话虽如此,却有许多人做不到。”凌若感叹了一句后,道:“不过本宫听说皇后娘娘待你的态度却远不如弘时。” 听到这话,灵汐眼圈一红,却在眼泪落下之前将它逼了回去,故作轻松地道:“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皇额娘一直待我很好,出嫁时还给准备了许多嫁妆呢。” “那出嫁之后呢?皇后娘娘可曾给过你一样东西?可有想起你是她的女儿?”凌若简单的一句话却令灵汐半天回答不出,良久,她带着一丝哽咽道:“想必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令皇额娘不喜。” “本宫倒觉得与你无关,反倒是像皇后娘娘对你早有成见一般。”凌若话音刚落,灵汐便急切地道:“不,不关皇额娘的事,是我不好,一切皆是我不好,是我……我们欠了皇额娘的。” 最后那句话,灵汐说的很轻,以致凌若根本不能听清楚,只得询问道:“灵汐,你说什么不好?” 灵汐暗自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总之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做儿女的,只要尽力对父母好就是了。” 灵汐这番话虽然不是凌若想听的,但令她颇为欣赏,看灵汐的目光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皇后娘娘能有你这个女儿,实在是她的福气。好了,宫门到了,快回去吧,这天阴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 在灵汐离去后,水秀小声道:“灵汐公主可真是个善心人儿,皇后娘娘那样待她,还处处维护。要是她知道生母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不知会有多伤心。” “或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凌若的话令水秀睁大了双眼,惊声道:“这……怎么可能,灵汐公主要是知道了,该立刻告诉皇上才是,怎会还如此孝敬皇后娘娘。” 望着灵汐远去的身影,凌若道:“本宫也不确定,但本宫看灵汐对皇后的好,不仅仅像是孝顺,还像是……赎罪。” “赎罪?”水秀喃喃重复了一句,恍然道:“难道……主子是指端亲王的事?” 水秀口中的端亲王便是弘晖,胤禛登基后追封这个早夭的爱子为亲王。 “别忘了当初灵汐与弘晖是一道落水的,或许她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主子是说……灵汐公主很可能知道了李氏害死端亲王的事,所以对皇后娘娘格外孝顺,她是想为李氏赎罪?可那个时候灵汐公主才多大,她心里怎么能够藏着这么多事?” 凌若轻叹了一口气道:“她比你以为的更加坚强。说起来,皇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李氏是罪魁祸首,原本她该守着弘晖安然终老的。” 第两千零七十四章 两头办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倒不这么认为。”水秀这句话引来凌若的好奇,问道:“为什么?” 水秀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理清了思绪,道:“主子您想啊,就算李氏没有害端亲王,让他平安长大成人,可王爷变成了皇上,储位之争一定会比在潜邸时激烈百倍,到时候端亲王如何还能平安,就是四阿哥不也好几次险死还生了吗?到时候,皇后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更加疯狂。”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端亲王……”凌若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其实这个时候再想以前的事已经没意义了,过去的事情不可能改变,她与皇后之间生死相向的局面也不可能改变。 翌日,杨海从内务府回来后,带回了小宁子交给他的书信,凌若展开看过后,道:“形似神非,远不足够,瞒过皇上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与奴才说过,已经交待那个书生日夜临摹,数日后再去,应该会有所改善,另外他让奴才问问主子,需要几封,他好与那个书生说去,” 凌若命水秀端来火盆,将信纸烧掉后道:“写个四五封吧,注意日子,别全挤在一起。” “是,奴才会与他说。还有……小宁子说他怕揣摩错了主子的意思,信中的内容不能令主子满意,所以他想请主子将大致的意思写一下。”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护甲上的翡翠凉声道:“不必了,本宫看他刚才那封写的很好,很合本宫的意思,想必后面几封也不会有问题。”在杨海点头后,她又道:“对了,见了小宁子问问,他找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另外叫他当心那个人,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 “奴才遵命。”杨海依言答应,三日后照着凌若的话吩咐小宁子,在听到凌若问柳元姓名的时候,小宁子目光微闪,道:“此人姓王名良,别人都习惯叫他王生,虽不怎么有名,但胜在那一手临摹的本事。” 他是绝对不会将柳元姓名透露给凌若的,万一凌若心血来潮,亲自派人去询问,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杨海没有发现异常,记住了王良二字后道:“行了,你赶紧想办法出宫,看王生临摹的怎么样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三日后记得带信来给我。” 小宁子赶紧拉住杨海道:“杨公公,主子可有将大致意思写下来?” “没有,主子说你之前那封信写的很好,继续照此下去就行了,无需她再交待什么。”杨海的话令小宁子颇有些失望,原是想给凌若设个套,拿到她对付那拉氏与弘时的亲笔书信,可惜凌若不肯上这个当。 杨海见小宁子不说话,随口道:“怎么了?” 小宁子回过神来,赶紧道:“没什么,我就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若因此坏了主子的大事,就算一死也难赎其罪了。” “主子既然那么相信你,你尽管去做就是了,别总想这些。”说罢,杨海快步离去,小宁子随后也回了坤宁宫,在取了允礼回给那拉氏的信后,出宫来到柳元摆摊的地方,但柳元不在,他的摊位被另一个人占着。 虽没见到柳元人影,小宁子并没有担心,绕过几条小巷来到柳元家中,刚敲了两下门,便见柳元的妻子过来开门,她还认得小宁子,将其请进去后唤了柳元出来,后者看到小宁子流露出几分惧色,在示意其夫人下去后,上前施礼道:“给公公请安。” “免礼。”小宁子抬一抬手道:“这几日临摹的如何,可有长进?” 柳元闻言赶紧去取来原稿与自己临摹的书信,在他不说哪封是原稿的情况下,小宁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封是原稿来,直至柳元指出后方才看出两者之间细微的区别。 “好!真是好。”小宁子高兴地道:“咱家真是没找错人,两日时间便能临摹到这个程度,柳先生真是好才华啊。” 柳元连忙道:“公公过奖了,在下虽然尽力模仿,但有些地方还是难以尽善尽美,这时间……始终是仓促了些。” “行了,就按上次咱家让你写的两封信,重新再写一遍,另外……”他自怀中取出允礼的书信,道:“这是果亲王的亲笔书信,你趁着还有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在下知道。”柳元在将他迎到里屋中,提笔仔细写完两封信,小宁子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弹着模仿弘时笔法的书信道:“这封信再重写一遍,既要让人看着像二阿哥的笔迹,又要留出破绽来。” 柳元一脸奇怪地道:“留出破绽,这是为何?” 小宁子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不该你问的事少问,总之照咱家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柳元哪里敢再多问,连连答应,思索片刻后,他提笔重新写下,与刚才一样几可乱真,唯一的区别就是每一笔写完提起时,往下微微一顿,使得最后那一点着墨较多,甚至透过了纸背。 小宁子看不出这个隐晦的变化,在他看来,这封信与之前那封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当下有些不高兴地道:“柳先生,你没听清楚咱家的话吗?” “公公别急。”柳元安抚了小宁子一句后,将弘时真迹与他刚刚写的那封信反转过来放在桌上,“公公您看,两张纸透墨不同,也就是说下笔收笔的习惯不同,足以证明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被他一说,小宁子也发现了这个区别,两封书信,正面看着一模一样,反面却是另有文章。 柳元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宁子说话,试探道:“公公若是不满意,在下再想想办法。” “不必了,你这个法子不错,既留了破绽又隐于无形,让人难以察觉,甚好!”听得这句话,柳元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随即听得小宁子道:“趁着如今时间尚早,再分别写几封,咱家念,你照着写。” 第两千零七十五章 真假难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元连连答应,按着小宁子的话逐字逐句地写着,写到后面,他已是因为纸上的内容满身冷汗,连握笔的手也粘腻不堪。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封,他犹如脱力一般,瘫在椅中连笔都握不住。 待得纸上的墨干透之后,小宁子收进怀中,道:“咱家且先拿回去看看,若没问题的话,你很快就能拿下剩余的银子了。” 听得“银子”二字,柳元终于有了几分力气,颤抖着站起身道:“那一切就有劳公公了。” “好说。”小宁子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柳元家中,他并不晓得,在他走后,另有人去见了柳元,并且与他长谈半宿。 书信,分别送到了那拉氏与凌若的手里,那拉氏看完那几封临摹的近乎一模一样的书信,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手将之撕成了碎片掷在地上,随即盯着小宁子冷声道:“这就是你费了这么多天功夫弄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荒唐!” 小宁子一惊,不明白那拉氏为何会突然发怒,跪下道:“主子恕罪,奴才明儿个就让柳元重新写去,一定让他写的与果亲王笔迹一模一样,任凭是谁都瞧不出破绽来。” “你以为本宫是因为这个生气?”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越发不解,若不是这个,那拉氏又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他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低头道:“奴才愚昧,请主子示下。”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信是你让柳元写的,当中是何内容你应该很清楚。钮祜禄氏勾结允礼谋害本宫与弘时的事,居然被你写的这样轻浅隐蔽,怎么了,跟着她几日,就真将她当成主子了吗?” 听到这里,小宁子哪还会不明白,赶紧替自己叫道:“奴才冤枉啊,奴才是怕将事情写的太露骨,会让皇上怀疑,所以才让柳元写成这样。” 那拉氏冷笑道:“既是私相往来的信,又怕什么露骨,本宫好不容易才布下这个局,一定要置钮祜禄氏于死地,你明不明白?” 小宁子虽还觉得委屈,却不敢与他争辩,低头道:“奴才明白,奴才知罪,奴才立刻让柳元重新写。” 待得小宁子起身后,那拉氏心中的怒意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道:“你莫要怪本宫过于严厉,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本宫就真的输了,不止除不了钮祜禄氏,还会成为她刀俎上的鱼肉,而你……也会死!” 小宁子浑身一颤,连忙道:“是奴才思虑不周,请主子治罪。” “行了,本宫既与你说这些,便不打算怪你,总之这件事一定要慎之再慎之。”面对那拉氏的话,小宁子连连点头,旋即为难地道:“主子,到时候咱们要怎么将这些书信放到熹贵妃宫中?奴才虽暂时得了她的信任,可是只要奴才一踏入承乾宫,就会有眼睛盯着,根本不能自由出入。” 那拉氏唇角微扬,在犹如鱼尾一般的皱纹中道:“你不能,有一个人却可以。” “一个人?”小宁子思索片刻,倏然明白过来,“主子您是说六阿哥?” 那拉氏颔首道:“不错,只要能找到机会与弘瞻单独见面,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信放到钮祜禄氏宫中,到时候……本宫看她还要如何撇清关系。”说到此处,她忽地笑了起来,“身为贵妃却与皇上的弟弟联手谋害当朝皇后,且还写有情诗,本宫真想看看皇上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是何表情。” 小宁子谄媚地道:“依奴才看来,皇上一定狠狠掌掴熹贵妃,然后将她与果亲王一并赐死,待到那时,后宫与六阿哥……甚至是储君之位,就尽皆回到主子掌中了。” 那拉氏望着散发着丝丝凉意的冰块,轻笑道:“这一切,本宫已经等待很久了。纠缠二十余年,本宫与钮祜禄氏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正看着小宁子托杨海转交的书信,这次可不像之前那一封,徒有形而无神,根本辩不出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杨海也凑过来仔细看着,许久,他惊叹道:“这个王良可真是有能耐,居然能临摹到这个程度,这样看着,根本辩不出是真是假。” 这个时候,三福走了起来,附在凌若耳边轻语几句,凌若点点头,随即将信交给他道:“弘时可说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他的笔迹最了解不过,可能看出这几封信上的字与弘时真迹有何不同?” 三福仔细看过后,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实在看不出来,若是这样呈到皇上面前,怕是连皇上也不见得能分出来,此人临摹之法,确实是高。” 杨海在一旁道:“可不是吗?我还没见过有人如王良这样临摹的毫无破绽。” “王良?”三福面色古怪奇怪地道:“你说那个临摹之人叫王良?” “是啊。”杨海应了一声道:“是小宁子告诉我的,此人名叫王良,别人又称他为王生。”见三福不说话,他又道:“福公公怎么了,有问题吗?” 三福瞅了凌若一眼,见她不说话,赶紧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叫王良的人,所以多问了一句。” 杨海点点头,朝凌若道:“主子,这些信若是呈到皇上面前,应该足够定皇后娘娘与弘时的罪了,让他们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凌若起身道:“如今说这些还言之过早,而且本宫也一直没想好,该用什么办法将这些信呈到皇上面前。” 杨海脑子飞快地转着,不一会儿便有了主意,“不如就让小宁子将信呈给皇上,就说他想要戴罪立功。” 凌若恻目看着杨海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小宁子?” 杨海一怔,旋即道:“奴才不是相信小宁子,而是相信主子对小宁子的掌控,他根本没能力逃出主子的掌心。” “或许吧。”在说这话的时候,凌若再次捻起一张书信,打开窗子,借着外面的天光细细看着。 第两千零七十六章 时机未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不敢打扰,扯着三福的袖子道:“福公公,主子究竟在看什么?” 三福轻声道:“主子在寻信中的破绽。” 杨海听着糊涂,“破绽?不是都说那字迹如出弘时之手吗,怎么还会有破绽?” 三福神秘兮兮的笑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杨海有些不乐意地道:“福公公你怎么与我打起哑谜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三福笑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时机未到,很快你就会清楚了。” 杨海心里的疑问始终没能解开,凌若同样没有,思索片刻,她对杨海道:“你立刻去寻一趟小宁子,就说这些信本宫甚是满意,但为慎重起见,还是要拿弘时的真迹做一个比较,让他从坤宁宫那边寻一封出来。” “主子现在就要吗?”杨海有些为难地道:“奴才与小宁子刚见过面,按着主子原先的吩咐,得在三日后才能在内务府见面。” “本宫等不了这么久。”话虽如此,凌若并没有为难杨海,而是想了一个办法道:“待会儿你去库房拿一斤上等花胶送去坤宁宫,就说是本宫孝敬皇后娘娘的,趁这个机会,你将本宫的意思告诉小宁子。” 杨海答应一声,当即取了花胶前往坤宁宫,没等多久便看到那拉氏出现在视线中,他连忙跪下道:“奴才杨海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那拉氏睨了他一眼,坐下道:“你来此处,可是奉了你家主子的命?” “回娘娘的话,主子关心娘娘凤体,所以特命奴才取来一些花胶给娘娘补身,还请娘娘收下。”在他说话的时候,随他同来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将摆在盘中的花胶呈上。 杨海的话令那拉氏颇有些意外,目光在那些花胶上扫过,凉声道:“想不到熹贵妃如此有心,实在难得。” 杨海欠身道:“其实主子一直很关心娘娘,希望娘娘能够保重凤体,莫要因为已经过去的事伤神。” 那拉氏目光微闪,道:“那你就替本宫转告熹贵妃,本宫一定会保重身子,她也是一样。” “奴才一定为娘娘转告,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在杨海说完这句后,那拉氏对身边的杜鹃道:“拿十两银子给杨海,送他出去。” 那拉氏的话令杨海一阵失望,若直接让小宁子送他便少了许多麻烦,如今还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待得走到外面,杨海接过杜鹃递来的银子,有些尴尬地道:“姑姑,不好意思,刚才一路过来内急得很,能否让我方便一下。” 杜鹃嫌恶地皱起眉头,阴阳怪气地道:“杨公公,您倒是会寻地方,到咱们坤宁宫来方便了,就不会忍到承乾宫再说吗?” “这不是急的没办法吗?”杨海捂着肚子,涎笑道:“姑姑,你就行个方便吧,不然我可就要出丑了。哎哟,真的是快忍不住了。” 杜鹃怕会看到一些恶心的事情,再加上太阳晒的她不停地冒汗,只能道:“罢了,你从这边过去往左转,一直走到底就是了,好了之后赶紧走吧。” “姑姑放心。”说罢,杨海匆匆往杜鹃指的方向走去,杜鹃摇摇头,折身回到殿中,还没等她说话,那拉氏便道:“走了吗?” “回主子的话,刚走到院中,那个杨海就突然就内急,让奴婢寻个方便,奴婢被他缠的没办法,就让他去了咱们宫里的净房。” 那拉氏扔下手中的花胶,喃喃道:“竟有这种事?”她总觉这个事情不对,转头道:“小宁子,你过去看看,那个杨海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是。”小宁子答应一声,离开了正殿往净房的方向走去,到了那边四处张望皆没有发现杨海人影,奇怪,难道已经回去了? 小宁子回身正欲回正殿禀告那拉氏,却不想一回身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脸,那一刻,小宁子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好不容易感觉到心再次跳动后,他方抚着胸口道:“杨公公您这是做什么,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海上下打量着小宁子,眸中有一丝疑虑,不明白小宁子为何会突然出现。 小宁子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闲杂人经过后,方才小声道:“主子怀疑你所谓的内急是耍花样,所以特意让我来看看,杨公公,究竟有什么事?” 杨海点点头道:“我是想要单独与你说句话,所以才诓骗杜鹃说内急。刚才正想着怎么去找你,哪知就看到你过来了,倒真是巧。 “寻我?”小宁子有些惊讶地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主子对那几封书信不满意,要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就想办法出宫?” “不是,主子对那几封书信很满意,但怕临摹之下,会存在什么破绽,所以想让你找一封弘时的亲笔书信比对一下,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宁子点头道:“皇后娘娘那里倒是还留着不少弘时的书信,大多是弘时去河南时寄来的,再偷一封出来应该不打紧。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找到后,亲自送去承乾宫。” “好,你记着快些,主子那边可是等着呢。”叮嘱完这一句后,杨海快步离去,毕竟这里是坤宁宫,他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能在此处过多停留的。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小宁子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快步回到正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与那拉氏说了,随后道:“依奴才看来,若是比对过没问题的话,熹贵妃应该就要准备发难了。咱们的动作也得快一些。” 那拉氏轻敲着扶手思索道:“在本宫还没有将事情完全安排妥当之前,绝对不能够让她动手,否则对咱们太过不利。” 小宁子低声道:“要不……奴才现在就出宫找那柳元?” 那拉氏断然拒绝道:“不行,你这样就等于告诉钮祜禄氏,你有可疑。”思索片刻,她示意小宁子附耳过来,在其耳畔一阵轻点,小宁子连连点头,示意将她的话都记下了。 第两千零七十七章 拖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夜幕落下时分,小宁子悄悄来到承乾宫,在见到正在用晚膳的凌若后,立刻拍袖跪下,殷勤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凌若看也不看他,凉声道:“本宫还以来宁公公忙着侍候皇后娘娘,没空过来了呢。” 小宁子赶紧叫起屈来,“娘娘误会了,奴才一听到杨公公的传话,便想要过来,无奈皇后娘娘一直盯着奴才不放,根本寻不到机会。就算是现在,还是趁着去内务府取冰的机会才出来的。” “原来如此,倒是本宫错怪你了。”凌若搁下筷子,伸手道:“本宫要的书信呢?” 刚刚站起来的小宁子一听这话立刻又跪下去,“请主子恕罪,奴才并没能拿到书信,但奴才又怕劳主子久等,所以才赶紧过来告之一声。” “拿不到书信?”凌若先是一惊,旋即冷笑道:“小宁子,你以为这样拙劣的谎言能骗过本宫吗?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别人可能拿不到,但你却绝对不可能。怎么了,后悔出卖你的皇后主子了吗?”不等小宁子说话,她沉下脸道:“本宫可不是由着你唬弄的主,你想背叛本宫,可以,但你的家人会否平安无事,本宫可不敢保证了。” 小宁子苦着一张脸道:“奴才既然跟了主子,就是一心一意的事,哪里会背叛,奴才确实是拿不到书信。”他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好像开始怀疑奴才了,看奴才的目光很古怪,而且总是若有似无的让人看着奴才,刚才奴才试着去书房,可还没进去,便被杜鹃发现了。” 凌若挑眉道:“竟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小宁子道:“所以奴才想请主子宽限两天,奴才一定想办法拿到书信给主子,若是再拿不到,奴才任凭主子发落。” 凌若打量了小宁一眼,拭一拭唇道:“好吧,本宫就再宽限你两天,若是两天之后本宫看不到要看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 小宁子连连答应,垂首道:“奴才就算不要这条性命也一定为主子拿到书信。”说罢,他觑了凌若一眼道:“若主子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先行告退,否则皇后娘娘该起疑了。” “嗯,你在皇后面前当心着些,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本宫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 小宁子赶紧道:“奴才一定牢记主子的吩咐,尽早完成主子交待的事。” 在小宁子离去后,凌若执筷继续用着晚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倒是水秀颇为着急,道:“主子,这样拖着,会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影响?” 杨海亦道:“奴才也觉得夜长梦多,小宁子这样拖着也不知道是何意思,奴才担心他会有异心。”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怕他会出卖本宫,你之前不是还说相信小宁子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吗?” 杨海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奴才之前确实这么说过,但被小宁子这样一拖,奴才着实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一直是小宁子在负责,要是他反水,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行了,本宫心里有数。”说罢,凌若不再说话,杨海与水秀也只能将担忧放在心里。 然,任谁都没想到,第二天那拉氏竟是出现在承乾宫中,一直以来这位皇后娘娘除非有事,否则极少踏足这座东西十二宫中最华美的宫殿,所以她的出现令宫人惊讶之余亦在暗自猜测宫里头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得了宫人通报的凌若迎出来朝那拉氏端然施礼,随后笑意盈盈地道:“臣妾真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会凤驾亲临承乾宫,未曾及时相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留意到跟随那拉氏过来的并不是她一直最为倚重的小宁子,而是孙墨与杜鹃。 那拉氏扯出一丝不由衷的笑容道:“是本宫突然来此叨扰,怎能怪熹贵妃未曾相迎呢。” “多谢娘娘宽容。”这般说着,凌若将那拉氏迎入殿中,待得消了一身的热气后,凌若道:“其实有什么事,娘娘让宫人说一声,臣妾自会过去,何必亲自过来呢,娘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胸口先后挨过两刀,一定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对了,臣妾昨日让人送去的花胶,娘娘觉得可还能入眼?” “熹贵妃送出来的东西,一向是宫里一等一的好,又怎会不能入眼呢。”说话间安儿端了酸梅汤上来,凌若亲自呈给那拉氏道:“娘娘尝尝这酸梅汤,已经加了糖,应该不会太酸,要不然,臣妾再让人拿冰糖来。” 那拉氏瞥了一眼她端在手里的酸梅汤并没有接过,而是道:“熹贵妃如此关心本宫,可真让本宫感动。” 凌若也不在意,随手搁在一旁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那拉氏拉下脸道:“那么……拉拢本宫身边的人,也是你应该做的吗?” 凌若故作惊讶地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臣妾……” 那拉氏抬手打断她的话,随即道:“熹贵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小宁子最近举止古怪,又曾被人看到她在内务府与杨海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竟有这种事,臣妾确实不知情。”说罢,她命人唤来杨海,询问道:“皇后娘娘说你曾在内务府与小宁子说过话,你现在当着本宫与皇后娘娘的话说说,果有此事吗?” 杨海自然不会说实话,低头道:“回皇后娘娘与主子的话,奴才确与小宁子说过几句话,但那只是碰巧遇到,所以寒暄几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拉氏冷笑道:“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与小宁子还有那么多话好说的?” 凌若道:“杨海不会说谎,他与小宁子应该是随意说几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您别往心里去了。” “是吗?”那拉氏脸上的冷笑越发渗人,“最近小宁子经常要求出宫,而且一去就是一天,熹贵妃觉得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两千零七十八章 命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淡淡一笑道:“小宁子是娘娘的宫人,最清楚的人应该是娘娘才是,怎么反倒问起臣妾来了。” 那拉氏盯着她道:“熹贵妃以为,拉拢一个小宁子就可以对付本宫了吗?不,就算本宫再倚重小宁子,他也只是一个阉人,一个奴才,他的话根本不足以为证,皇上更是不会相信。” 凌若一脸真诚地道:“臣妾想娘娘真的是误会了,臣妾安居承乾宫中,什么都没有做过,更不要说拉拢小宁子了。” “希望真是这样。”那拉氏虽然说的狠厉,眉眼间却透着一股隐约的骇意,杨海默默将之看在眼里,一直等到那拉氏离去后方才道:“主子,虽然刚才皇后娘娘虽然说的狠厉,但奴才观她眉宇之间颇有忧色,应该是色厉内茬。她确实很紧张小宁子,想必是因为小宁子知道她太多的事,奴才相信只要握住了小宁子这颗棋子,从某个程度上说,就等于握住了皇后娘娘的命脉。照此看来,小宁子倒是没撒谎,皇后娘娘真的对他起了疑心。” 凌若将原封未动的酸梅汤递给杨海道:“你说的不错,小宁子就是那拉氏的命脉。” 水秀不无忧心地道:“可是现在皇后娘娘对小宁子起了疑心,那弘时的书信岂非很难拿到?还有,咱们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吗?” 凌若嫣然一笑,摇着手中的团扇,自得地道:“放心,一定会顺利。” 自得的不止是凌若,还有那拉氏,她是故意走这一遭,也是故意与钮祜禄氏说这些,为的,就是打消她对小宁子的疑心,让钮祜禄氏以为小宁子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怀疑,而无法找到合适的动手机会。 只要再给她几天的时间准备,她就可以让这个计划完美无缺地呈现在胤禛面前,到时候,钮祜禄氏纵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全身而退。 得了那拉氏吩咐的小宁子在第二天出宫去见柳元,依着那拉氏的意思,将信写的颇为露骨,包括他们如何联手使计陷害那拉氏与弘时的事,皆一一在信中写明。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柳元今日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神也异常飘乎,待得柳元将最后一封信交给他的时候,道:“柳先生,你今日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柳元连忙道:“没有,没有。”他左右瞥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道:“不瞒公公,在下只是在想……过了今日之后,是否一切都没事了?” 小宁子会意过来,神色一松,道:“柳先生是怕咱家赖帐吗?” 柳元赶紧摇头道:“公公身份贵重,在下岂敢这么想,在下……只是想确定一下罢了。” “行了行了,银子呢,咱家身边正好带着,如今给你也行,不过是否写完这些信,事情就结束了,咱家也不敢确定,或许还要来麻烦柳先生也说不定,希望柳先生到时候不要推辞。” “这个自然。”柳元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颤抖地接过小宁子递来的银票,七百两银票,加上之前的,可就是整整一千两了。 “好了,咱家还要赶回去覆命,就不在这里多待了。”小宁子起身走到柳元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过……不管事情是否就此结束,都请柳先生管住自己的嘴巴,千万千万不要去外头说什么,就连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要说,否则就是害人害己,懂了吗?” 柳元赶紧保证道:“在下明白,在下绝对不会说漏一个字,公公尽管放心。” 对于他的保证,小宁子始终保持着和熙的笑容,柳元管不管得住自己的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要这件事一结束,柳元与他的家人就会变成尸体,永远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这一次,那拉氏对于小宁子拿来的信件终于满意了,换而言之,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也就是最后一步,而在这当中,弘瞻是最关键的。 小宁子连着想了好几个主意都被那拉氏否决了,待得后面,已是有些无奈地道:“主子,咱们如今很难跟六阿哥见上一面,更不要说单独了,除了在成妃身上下功夫之外,奴才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了。” 那拉氏漠然道:“没有用的,成妃如今与钮祜禄氏一条阵线,根本不会为咱们所用。至于你刚才说利用她宫里的人,固然有可能成功,但风险太大,但一被出卖,乐子可就大了。” 小宁子愁眉苦脸地道:“可除了成妃之外,可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从承乾宫带走六阿哥了,难不成咱们直接去承乾宫吗?” “你说的没错,就是直接去承乾宫,不过不是你与本宫,而是你!”那拉氏的话令小宁子愕然不己,结结巴巴地道:“主子,不是奴才不肯忠心办事,而是这事……这事实在没办法啊。” “天底下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只看有没有心思。”这般说着,那拉氏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交给小宁子道:“这是弘时写给本宫的信,里面没什么要紧的话,你拿去给钮祜禄氏,趁着这个机会,你去寻弘瞻,将临摹允礼笔迹的信交给他,让他放在钮祜禄氏的书房中。” “奴才自当尽力而为,但六阿哥身边人多眼杂,就算奴才真见了六阿哥,只怕不消一刻钟,就传到熹贵妃耳中了。” “一刻钟足够了,传到钮祜禄氏耳中不重要,重要的是叮咛弘瞻不要将你交待的事情说出来,悄悄进行。”见小宁子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转着手中的翡翠护甲道:“不必担心弘瞻,他对钮祜禄氏仇恨极深,不管钮祜禄氏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改变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发现护甲尖端敲碎了一块,留一个难看的坑洞,当即不悦地摘下扔到杜鹃怀里,喝斥道:“没长眼睛吗,护甲都敲碎了一块还拿来给本宫带,存心想让本宫丢脸不成?” 杜鹃慌忙道:“主子恕罪,奴婢见这枚护甲只是碎了一点点,只要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所以才自作主张给主子戴着,因为……因为其他护甲比这枚还要不如,内务府很久没有送珠玉首饰来了,奴婢实在没办法。” 第两千零七十九章 得见弘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杜鹃这话,无疑勾起那拉氏心中的最痛,她虽然还是皇后,但待遇却远不能与以前相提并论,除了日常用度之外,内务府就再没有东西送来。她恨声道:“钱莫多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死奴才,与钮祜禄氏一起狼狈为奸,且看着吧,不久之后,本宫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说罢,她盯着小宁子道:“听清楚本宫刚才的话了吗?” 小宁子知道她心情不好,哪敢怠慢,迭声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会依主子的吩咐办妥此事。” 为免引起凌若怀疑,小宁子一直拖到第二日才带着书信去承乾宫,在向凌若见过礼后,他献宝似地将书信呈给凌若,“奴才总算没有辜负主子所望,拿到了弘时的亲笔书信,请主子过目。” 原本不必这么麻烦,无奈柳元那边的书信,在柳元确定彻底印在脑海里的时候,小宁子就让柳元当着他的面亲手烧掉了,以免泄露出去。 凌若取过后并未打开,而是温和地道:“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有件事,本宫不得不提醒你。” 小宁子涩声道:“主子可是说皇后娘娘对奴才起疑心的事?”见凌若点头,他又道:“奴才能够感觉到皇后娘娘对奴才的疑心越来越重,就说这封书信,奴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到,当中还险些被人发现了。” “皇后曾看到你与杨海在内务府说话,所以跑来置问本宫,虽然本宫极力否认,可以她的心思,怕是不会相信。” 小宁子苦着脸道:“主子,您可得帮帮奴才,不管这件事结果怎样,奴才都不可能继续待在皇后娘娘身边了,否则不知道奴才什么时候就死了。” 凌若哂然一笑道:“你在说什么,哪有这么可怕,皇后还能吃了你不成。” “奴才可是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一旦被皇后娘娘抓到证据,奴才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要是可以,奴才现在就不想回坤宁宫,省得总是提心吊胆。”说到这里,他跪下哀求道:“主子,所有一切奴才都是按着您吩咐做的,您可不能不理会奴才。” “行了,只要这件事一结束,本宫就安排你去内务府任管事,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以免她起疑心。”凌若身子往前微倾,盯着小宁子道:“若是因你一人而坏了整件事,本宫可不饶你。” “奴才知道。”小宁子连忙答应,随即试探道:“主子,您打算何时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不急,等本宫看过这些信后再说,你先回去吧,等何时可以动手了,本宫会让杨海通知你。” 小宁子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但怕问多了会引想凌若的怀疑,只能压在心底,一脸恭敬地退了出去。 凌若没有让人送小宁子,倒是让他省了不少麻烦,在将殿门关起后,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弘瞻所住的地方,亏得如今天气炎热又是午后,没什么宫人在外面,倒让他避免了被人发现。 他曾假装无意地问过杨海,知道弘瞻住在何处,并不需要四处乱找碰运气。 弘瞻午睡醒来,正把玩着弘历送给他的那把短枪,听得门被推开的声音,随意看了一眼,当他看到是小宁子时,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快步奔过去,拉住小宁子期盼地道:“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去的?皇阿玛同意我回皇额娘身边了是不是?” 小宁子赶紧将门关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皇上没有同意,只是皇后娘娘实在思念六阿哥,所以让奴才过来看看您过的好不好,可不能让熹贵妃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将奴才抓起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瞅着屋中那几个嬷嬷,弘瞻人虽小,却是伶俐得很,当即指着那几个嬷嬷道:“你们谁都不许将小宁子来这里的事说出去,知道吗?哪个说了我就打断他的腿!” 几个嬷嬷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在交待完了话后,弘瞻拉着小宁子的手道:“皇额娘好吗,我好久没见她,好想她。” “皇后娘娘别的都好,就是对六阿哥思念得紧。”说着他仔细打量了弘瞻一眼,道:“奴才瞧着黑了许多,要是娘娘看见一定很心疼。”说罢,他凑到弘瞻耳边道:“六阿哥,皇后娘娘让奴才与您说件事,不过这件事,除了您之外,不能让别人听到。” 弘瞻点点头对那几个嬷嬷道:“你们都出去,等我叫你们时再进来,记着,不许将小宁子的事告诉熹贵妃。” 嬷嬷们迟疑地答应着,从她们的眼神中,小宁子看出她们并不在意弘瞻的吩咐,只要一踏出这个大门,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事情告诉钮祜禄氏,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让他能够与弘瞻单独相处就足够了。 待得她们退出后,弘瞻急切地道:“小宁子,皇额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小宁子一脸郑重地道:“六阿哥,您告诉奴才,您还想回到皇后娘娘身边吗?” 弘瞻用力点头道:“当然想回去,我每天都想着皇额娘。” “好,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您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但需要您帮忙。”小宁子话音刚落,弘瞻便迫不及待地道:“快说,什么事,我一定为皇额娘办好。” 小宁子从怀中取出数封书信交给弘瞻道:“六阿哥,你想办法将这几封书信放到熹贵妃书房的信件中,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就这么点小事吗?”弘瞻翻看着信,正想要打开来看,小宁子阻止道:“皇后娘娘交待了,这信您可不能看。” “为什么?”弘瞻奇怪地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啊。” “您可知道二阿哥为什么会被皇上关在宗人府吗?”对于小宁子的问题,弘瞻皱着小小的眉头道:“我听人说是因为二哥逼宫,想要自己当皇帝,但没有成功,所以被皇阿玛关了起来。” “您这话只对了一半,其实啊,这一切都与熹贵妃有关,是她与果亲王合谋陷害二阿哥。” 两千零八十章 藏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弘瞻年纪虽小却已经懂了许多,睁大眼道:“与他们有关,怎么我以前没听皇额娘说起过?” 小宁子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关键就在这几封信上,要不是机缘巧合找到了这几封信,只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茫然不知。至于不让您看这几封信,是怕您看了之后会不高兴。” 他越这样说,弘瞻对那几封信就越好奇,当即拆了一封看,里面的字他虽然不是每一个都认识,却大致能看懂,信中的意思也理解了七七八八,气愤地道:“原来熹贵妃与十七叔这样可恨,将二哥害成那样后还不肯罢休,仍想害他,连皇额娘也不肯放过!” “谁说不是呢,原本这几封信他们是拿走要烧毁的,被皇后娘娘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过来,可是又不能这样呈到皇上面前,毕竟皇上如今对熹贵妃言听计从,皇后娘娘实在没什么把握。所以只能让奴才冒险来找六阿哥,请六阿哥将这些信放回它们该放的地方,到时候皇后娘娘会禀告皇上,请他搜查承乾宫,来一个人赃并获。” “我明白了。”弘瞻连连点头,将信收好后道:“你让皇额娘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信放到书房里。”说着,他便欲将信往怀里揣,小宁子阻止道:“六阿哥,您这样很容易被熹贵妃发现的,您好好想想,这屋里可有什么地方适合世藏东西又不会被发现。” “这个……”弘瞻抓着脑袋将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想了好几个地方但都被他给否认了,眼见着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小宁子有些发急,双手合十道:“我的小祖宗您到底想好地方了没有,再这样拖延下去,熹贵妃可就要来了。” 弘瞻奇怪地道:“熹贵妃,她怎么会过来?” 小宁子苦笑道:“六阿哥,您真当那些嬷嬷会那么听您的话吗,若奴才猜的没错,她们刚才一出门就去找熹贵妃禀告这件事了,再过一会儿熹贵妃就该来了。” 弘瞻气呼呼地道:“她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真的打断他们的双腿吗?”说罢,他又担心地道:“那要是被熹贵妃发现你在这里,她会怎么对你?” 小宁子道:“您不必担心奴才,如今最要紧的是收好这些书信。” 弘瞻捧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有了,熹贵妃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放到那里去。” 不等小宁子询问,他已是将信往怀里一放,疾步跑了出去,小宁子只得跟着,那些嬷嬷原本也想跟来,却被弘瞻厉言喝止,一直奔到嘉柔屋外,弘瞻方才停下来。 嘉柔正在摆弄几只布娃娃,看到弘瞻进来,兴高采烈地上来拉着弘瞻的手道:“六哥哥,你来找我玩吗?” 弘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宁子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站在不远处一个隐蔽的拐角处,示意宫人出去,随后道:“嘉柔,你听不听六哥哥的话?” 嘉柔眨巴着纤长的睫毛点头道:“我当然听六哥哥的话。” “那好,你帮六哥哥一个忙。”弘瞻拿出那几封信道:“帮六哥哥把这几封信收好,除非六哥哥来问你拿,否则谁都不能给,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知道嘉柔不识字,所以根本不怕她发现信中记载的事。 嘉柔茫然接过那几封轻飘飘的信,道:“连额娘也不能说吗?” “当然不能说。”弘瞻急促的说着,随后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就算是熹贵妃也不能说,知道吗?” “嗯,我听六哥哥的。”嘉柔拿着信,放到她妆匣的暗格中,弯眼道:“好了,谁都找不到了。” “好,六哥哥还有些事,晚些再来找你,你好好在这里玩,知道吗?”在叮嘱了嘉柔后,弘瞻奔出屋子,来到小宁子藏身的地方道:“好了,我让嘉柔收着那些信,熹贵妃绝对不会发现的。” 小宁子有些不放心地道:“六阿哥,您确定昭庆公主不会把信的事告诉熹贵妃?” “不会的。”弘瞻信誓旦旦的说着,“这个小丫头最听我的话,我要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明明他自己也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却老气横秋地叫别人小丫头,实在是有些好笑。 小宁子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在离着还有数丈的地方,小宁子赶紧拉住弘瞻道:“六阿哥您瞧,熹贵妃果然来了,奴才就不过去了。” 待得弘瞻点头后,他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然才刚转身,身后便传来凌若的声音,“宁公公,你这是想去哪里啊?” 小宁子身子一僵,回过身来,带着颇不自在的笑容迎上来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凌若冷眼看着他道:“可是本宫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吉祥。”不等小宁子说话,她又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在这里,还与弘瞻在一起?” 小宁子尴尬地笑道:“奴才一直很记挂六阿哥,既然来了,便想趁机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若是这样,为什么刚才不直接与本宫说,非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再者……你何时对六阿哥这么关心了?” “奴才怕主子不答应,所以不敢与主子说,并非存心隐瞒,还请主子原谅奴才这一次。”面对小宁子的话,凌若冷哼一声道:“说,你与六阿哥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皇后娘娘让你这么做的?” “主子冤枉死奴才了,奴才心里早与皇后划清了界线又怎么会替她做事呢,真的是奴才自己担心六阿哥,所以悄悄过来看看,没说什么,只是问六阿哥在这里过的好不好,习不习惯。” 凌若冷笑一声,绕着双目低垂的小宁子走了一圈道:“本宫原先倒是很相信你,现在看来,似乎是信错了。不过你也真本事,居然将本宫耍得团团转,小宁子,连本宫也不得不给你写个服字。” 第两千零八十一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真的冤枉奴才了,奴才绝对没有不忠于主子。”小宁子哭丧着脸道:“奴才承认,是瞒了主子一些事情,但奴才也是为主子考虑,才会这样做的,要是奴才有一丝不忠之心,就让奴才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水秀毫不留情地道:“哟,宁公公倒是真狠,居然发这么毒的誓,可惜啊,这誓言说好听一点是誓言,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空话,听过就算了。至少到现在我还没见誓言应验的呢。” 小宁子不理会她,跪下道:“主子,奴才说的皆是真的,没有一句谎话,您可一定得相信奴才。”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本宫倒是想要相信你,可你背着本宫偷偷来见六阿哥,说什么关心六阿哥,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水秀在一旁道:“是啊,宁公公,你说你来见六阿哥是为主子考虑,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个考虑法?” 小宁子点头道:“好,我说就是了。”顿一顿,他道:“主子也知道,皇后娘娘如今对奴才疑心得紧,说不定她一直派人盯着,奴才今日来承乾宫的事她也知道,若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会在主子动手之前发难,到时候就会坏了主子的大事。所以奴才刚才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法子瞒过去。”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你想告诉本宫,弘瞻就是你的法子?” “是。”小宁子用力点头道:“若奴才见到了六阿哥,便可以骗皇后娘娘说奴才来此,是借机见六阿哥。自从六阿哥离开后,皇后娘娘对他着实思念得紧。” “是吗?”凌若冷言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大可以与本宫说,本宫自会安排你与弘瞻见面,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小宁子神色哀切地道:“奴才就是担心主子多心,才不说,哪知还是让主子发现了。奴才知道隐瞒主子是大错,但奴才对主子确定一片忠心,请主子明鉴!” “主子……”水秀刚说了两个字,凌若便抬手打断她的话,随后走到弘瞻面前,蹲身道:“弘瞻,你告诉本宫,小宁子刚才都与你说了什么?” 弘瞻将他们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虽然很奇怪他们之间的话,却没有忘记小宁子刚才的叮咛,道:“小宁子问我在这里过的习不习惯,旁的就没什么了?” “是吗?”凌若狐疑地道:“若真只是这些的话,你刚才跟小宁子去哪里?” 弘瞻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往小宁子看去,后者道:“启禀主子,六阿哥颇为想念皇后娘娘,看到奴才过来,就非要奴才带他去坤宁宫,还自个儿跑了出来,奴才费了许多劲才劝服六阿哥回来,他……” “谁要你回答了,多嘴!”凌若冷哼一声,盯着弘瞻道:“本宫要你自己回答,刚才都去了哪里,看着本宫,不许撒谎!” 凌若的话令弘瞻感觉压力极大,几乎忍不住要将实情说出来,赶紧用力一掐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宁子说了,只要完成皇额娘交待的事,他就可以回到坤宁宫,不需要继续留在这个不喜欢的地方。他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将实情说出来,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他退开几步大声道:“是,我要回皇额娘身边,我不要再留在这里,我要小宁子带我回去,可是他不肯,他不许我回去见皇额娘。”虽然是谎言,可说到后面,却勾动了他心里最真实的伤痛,更将这份伤痛无限扩大,他指着凌若呜咽道:“是你,就是你害了额娘,害了皇额娘,我讨厌你,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说完这句,他转身跑进了屋里。 望着弘瞻小小的身影,凌若默然起身,对还跪在地上的小宁子道:“希望你是真的没有骗本宫,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小宁子叩首道:“奴才与奴才的弟妹性命都在主子一念之间,试问奴才怎么会背叛主子,除非奴才疯了。” “你能记住最好,退下吧。”在得了凌若这句话后,小宁子躬身退出了承乾宫,杨海带着一丝迟疑道:“主子,您相信小宁子的话吗?”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你觉得有问题?” 杨海一边想一边道:“奴才也就上来,只是觉得事情并没有像小宁子说的那么简单,他应该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凌若点点头,却不曾说什么,扶着水秀的手离开了此处,杨海有些着急地跟上去道:“主子,咱们这样相信小宁子,又让他做扳倒皇后的马前卒,会否不太妥当。” 这次连水秀也道:“是啊,主子,奴婢也觉得事情有些冒险,万一他不是真心归顺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不如这件事咱们先搁一搁,等从长计议后再说。” 凌若脚步一顿,凉声道:“小宁子与他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本宫手中,你觉得他有那个胆子反抗本宫?” “可是今日之事,确实很可疑,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面对杨海的话,凌若抬手道:“不必担心,这次一定可以除去那拉氏。” 杨海与水秀没想到在他们接连提醒的情况下,凌若还如此固执认为小宁子没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才好。 另一边,小宁子匆匆回到坤宁宫,一直等踏入宫门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抹去额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天热所出的冷汗后,去见了那拉氏,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临了道:“主子,奴才虽然想办法搪塞过去了,但奴才担心熹贵妃未必会尽信。万一她起了疑心,只怕事情就会起变化。” 听得这话,那拉氏也皱紧了眉头,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已经快要成功了,她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意外或是被迫放弃。 她起身在殿中缓步走着,仔细斟酌后道:“钮祜禄氏对本宫恨之入骨,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但这件事确有些麻烦。对了,弘瞻那边怎么样?” 小宁子想了一下道:“六阿哥颇为机灵,知道将书信放在昭庆公主住的地方,应该不会被发现。” 第两千零八十二章 打折双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如今本宫与你都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弘瞻那边了,只要他能将信放到书房中,就算钮祜禄氏因为疑心而暂不动手,本宫也有办法逼她动手。”顿一顿,她道:“这段时间你仔细一些,别再让钮祜禄氏抓到你的错处。” “奴才知道。”在说这话的时候,小宁子眸光一闪,轻声道:“主子,奴才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或许能够消除熹贵妃的疑心也说不定。” 那拉氏一听之下,立时来了兴趣,道:“哦?且说来听听?” 小宁子凑到她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听完后,颔首道:“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对你来说,却得吃些苦头,你当真愿意吗?” 小宁子赶紧道:“为了主子的大计,莫说是吃些苦头,就算是要奴才的性命,奴才也再所不辞。” “你倒是惯会哄本宫开心,不过也真亏得你有这份忠心。”那拉氏抚着小宁子垂在身后的辫子,漫然道:“放心,冲着你这份忠心,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小宁子当即单膝跪地,大声道:“奴才多谢主子恩典。” “起来吧,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那拉氏亲手扶起他,凝声道:“虽然因为你的身份,不能出将入相,但事成之后,大内总管一职,本宫必定许你!” 午后,天气变得又闷又热,乌云覆顶,却迟迟不见大雨落下,让人感觉异常难受。 自从跑回屋中后,弘瞻就一直在椅中闷坐,宫人端了一盏羊奶到他手边,道:“六阿哥,您午膳都没怎么吃,赶紧吃盏羊奶垫垫肚子吧,可莫要饿坏了。” 弘瞻默然接过,然下一刻便狠狠掼在地上,雪白的羊奶混着碎瓷片四处飞溅,将宫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弘瞻发这么大的脾气。 弘瞻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立刻去将侍候本阿哥的人叫来,一个都不许拉了,快去!” 宫人连连答应,赶紧去将侍候弘瞻的人给唤了过来,一字排开站在他面前,弘瞻指着其中几个嬷嬷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将小宁子来这里的事情告诉熹贵妃吗?为什么你们不听我的话?” 其中一个嬷嬷站出来道:“六阿哥息怒,奴婢等人也是担心六阿哥,怕那个小宁子会与你说什么不该的话,而您又不许奴婢们在里面侍候。” “所以你就可以跑去告密了是吗?说到底,就是你们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六阿哥,只知道一个熹贵妃!”弘瞻气得跳下来,狠狠一脚踢在那个嬷嬷腿上,愤怒地道:“还记得我之前与你们说的话吗,哪个敢去告密就打断她的双腿!”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之前她们谁都没有将弘瞻的话当真,毕竟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可现在看弘瞻的意思,仿佛真要追究。 弘瞻指着剩下的宫人道:“你们把这几个人给我拖到外面去,然后打断她们的双腿。” 一干宫人对于这个命令惊讶不己,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这……六阿哥,这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如今的弘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尖叫道:“什么不太好,你再替她们求情,就连你的腿也打断了!” 看着弘瞻小脸狰狞的样子,没人敢将他的话当耳边风,慌忙拉着那几个嬷嬷出去,弘瞻也跟着来到外头,他要亲眼看着这几个嬷嬷受刑,敢将他的话当耳边风,根本就该死! 看到这副阵仗,之前还颇为镇定的几个嬷嬷害怕起来,连忙为自己辩解,甚至将跑去报信的那个人给指了出来,希望弘瞻只罚一个,放过其他人。无奈弘瞻将她们全都给恨上了,哪里又会轻饶。 眼见着要出大事,其中一个宫人悄悄离开,去将这件事告诉凌若,这个时候,也只有凌若才能阻止。 弘瞻没注意到这个宫人的离去,他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几个嬷嬷身上,对拿来梃杖的宫人道:“打,给我狠狠地打,直至把她们的腿打断为止!” 那些宫人迫于无奈,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忍狠狠打下去,下一刻,惨叫声便响彻在此地。虽然那一声声的惨叫令弘瞻心头剧震,几乎不敢再听,但他仍是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亲耳听着,亲眼看着这些背叛者的下场。 很快,第一个人的双腿被生生打断,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等到凌若疾步赶来的时候,杖责已经停止了,因为所有受刑者的双腿都被生生打断,有两个已经痛晕过去的,醒着的两个则不断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凌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更不敢相信这一切皆是弘瞻一手所为。自从她成为承乾宫的主子以来,宫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惨烈的事。 她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来到弘瞻面前,语气冰冷地道:“弘瞻,你给本宫一个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弘瞻倔强地迎着凌若的目光道:“她们违背了我的话,将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就该受罚!” “你才几岁,小小年纪,如何能够这么狠毒,她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把她们的双腿打断了,就算接好了也会有残疾,你要她们以后怎么办?” 弘瞻被他问的一怔,旋即道:“这是她们的事,关我什么事,再说,若她们乖乖听我的话,何至于被受此罚。有功就赏,有过就罚,本来就是这样的规矩。” “你与本宫来说规矩?”凌若冷笑道:“这承乾宫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你罚她们之前问过本宫吗?” 弘瞻捏着小拳头,生气地道:“他们是侍候我的,我自然能做主,干什么要问你?” 凌若气得说不出话来,努力平息了一下怒气后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该这样罚她们,说到底,她们也是为你好,怕你一个小孩子被小宁子的花言巧语蒙骗。” 弘瞻高高地抬着头道:“我虽然是小孩子,但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坏,这些人的腿我就是打断了,你待如何?” 第两千零八十三章 盛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凌若扬手便欲一掌打下去,杨海,赶紧拉住她道:“主子息怒,六阿哥还小,您别与他一般见识。” 在凌若恨恨甩开他的手后,杨海小步跑到弘瞻身前,小声劝道:“六阿哥,那几个人的双腿已经依您的意思都打断了,您就别再与贵妃娘娘呕气了,跟娘娘认个错就没事了。” “认错?”弘瞻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你滚开,我不要听你说话。” 凌若摇头吐出一句她从未对弘瞻说过的话,“简直是无可救药!” 弘瞻叫道:“我就是无可救药,你要是看不顺眼可以赶我离开,反正我早就不想待这里了。” “不可能!”凌若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身为皇阿哥,应当心存善念,体恤他人,若你连身边的人都不能体恤,将来又如何去休恤天下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子阿哥。” 弘瞻捂着双耳尖叫道:“我不要听你说教,你很讨厌啊!” 看着他这个样子,凌若心里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刘氏与那拉氏对弘瞻的影响太深,想要将他纠正过来实在太难,难到她几乎想要放弃,左右弘瞻不是她的儿子,是好是坏,也与她无关。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脑海里便浮现出瓜尔佳氏的模样,还有她对弘瞻关爱呵护的样子,弘瞻自然不是她的子嗣,却是云悦的子嗣,她不可以就此放弃,哪怕费尽一生之力,也一定要将弘瞻教好。 想到这里,她道:“本宫答应过谨妃,一定教会你是非对错,本宫既然说出口就必定要做到。” 弘瞻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道:“我讨厌你,讨厌谨妃,你们都是坏人,要不是你,额娘根本不会被罚去辛者库,皇额娘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所有一切都是你害的。” “既然你认为本宫是坏人,那本宫就做一个坏人给你看看。”说完这一句,凌若声音一冷,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天亮,你都给本宫站在这里,日晒也好,雨淋也罢,都不许离开这里一步!” “我才不会听你的话,你不让我走,我偏要走,还要去找皇额娘,看你能拿我怎么样!”弘瞻挑衅地说着,他这个样子,杨海都快要跪地求饶了,不住地求他服个软,以免受罚,无奈弘瞻根本听不进去,转身便要走,凌若厉声道:“杨海,给本宫抓住他!” “主子息怒,六阿哥……”杨海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凌若打断,“你再帮他求情,就与他一起在这里受罚,还不赶紧给本宫抓住!” 杨海不敢怠慢,大步跑到正往外奔的弘瞻身后,一只手将他给抱了起来,任凭弘瞻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放手。 “你在这里看着他,要是让本宫知道你护着他,本宫立刻赶你出承乾宫。”扔下这么一句话,凌若对水秀道:“去请太医过来,为她们接骨疗伤,待得伤好后安排轻便的活给她们,若是她们不愿继续留在宫里,就各自赏两百两银子,让她们出宫。” “是,奴婢记下了。”在水秀答应后,凌若看了还在大吵大闹的弘瞻一眼,拂袖离去。 一直待到吵得累了,弘瞻才勉强安静下来,杨海却不敢放开他,怕他等会儿又跑了,只道:“我的小祖宗哎,你何必跟主子赌气呢,这不是存心让自己难受吗?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弘瞻尖声道:“我死也不跟她认错。”说罢,他盯着杨海道:“我要回去,你快放开我。” 杨海一脸无奈地道:“这个怕是不行,主子刚才交待了,您得一直站在这里,哪里都不可以去。” “我很热啊,我要进去沐浴更衣。”原本天气就热,弘瞻又那样大吵大闹,更是弄得一身是汗。 “请六阿哥恕罪,在明早天亮之前,您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其实杨海也不愿这么做,因为这回凌若是动了真怒,他实在不敢违背。 “连你这个死太监、狗腿子也欺负我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的腿也打断了?”面对弘瞻一再说出口的伤人之语,就算是杨海也不禁心中不快,语气僵硬地道:“这是贵妃娘娘下的命令,奴才只是依命行事,请六阿哥体谅。” 弘瞻气得大骂不止,可不管他怎么骂,杨海都紧紧挟着他,直至他骂的没力气,半蹲在地上抽泣为止。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海又有些心软,还没等他说什么,额头一凉,紧接着更多的冰凉打在脸上,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在这一刻下起了倾盆大雨,将杨海与弘瞻覆盖在下面。 “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下雨。”杨海一边说着一边将弘瞻护在身下,避免他被瞬间下大的雨打湿,并且对站在檐下的宫人大声道:“赶紧拿一把伞来。” 弘瞻用力推开他,脸上的湿润令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道:“你少在这里假好心,你与熹贵妃就是一伙的,你们一个个全部都欺负我。”说到这里,他又厮声叫道:“额娘与皇额娘都被你们害的离开我,皇阿玛心里又根本没有我,我都说了不要待在这里,他偏还要我待着,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我喜欢的地方,为什么?” 看着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弘瞻,杨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走过去不顾弘瞻的拒绝,将他护在身下,这个时候宫人也拿着伞过来了,杨海赶紧撑在弘瞻头上,“六阿哥,您忍着这些,这场雨应该很快会过去的。” “我不要你帮我,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去找皇额娘,只要她与额娘才是真正待我好的人。”弘瞻根本不领杨海的好意,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直至自己瘫软在地上。 杨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默默为弘瞻撑着伞,希望这场雨可以早一些过去,可等了许久,雨不止没有停,反而下的更大,虽然他已经尽力为弘瞻挡住每一滴雨,但他还是在最初的脱力过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而微微发抖。 第两千零八十四章 心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一边,凌若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冰凉的水汽不时扑面而来,消弥着盛夏的暑气。 水秀在殿外收了雨伞进来,站在凌若身后道:“主子,奴婢已经办好了您交待的事,太医也看过了,会尽量接好她们的断骨。” 凌若点点头,见她不说话,水秀试探着道:“其实六阿哥就是一时发脾气罢了,并不是存心打他们,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奴婢觉得六阿哥已经改了许多了,经过这一次教训,想必他会认识到自己的错,以后会体恤宫人,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是吗?”凌若回过头,凉声道:“本宫原先也以为弘瞻改变了许多,可今日看来,却是毫无两样,甚至变本加厉,由着他这样下去,本宫真是愧对谨妃。” 水秀轻叹道:“奴婢知道您一心为了六阿哥好,可是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始终六阿哥才那么点大,很多道理都不懂,您得慢慢来才行,太过了反而容易令六阿哥生出叛逆心理,对您越发……越发憎恨,这又是何必呢。” “这段时间,本宫教他的还不够吗,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头牛也听进去了,结果是什么,你也看到了,今日他可以为了一口气打断她们的腿,来日同样可以为了一口气,要了她们的性命。本宫答应过谨妃,不可以让弘瞻变得像弘时一样,所以就算他会因此憎恨本宫,本宫也一定要教会他对错是非。” “可您看看,现在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六阿哥还那么小,您让他淋上一夜,他如何受得了,万一病了,心疼的人还不是您?主子,您就再原谅六阿哥一次吧,免了他的罚好不好?” 雨滴不断打在庭院的树上以及地上,令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雨落的声音,甚至让人感觉这世上只剩下这么一种声音。 凌若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雨,漠然道:“以前本宫虽然罚他,但并没有真逼着他跪,这一次,该是让他好好受些教训的时候了。”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恕奴婢说句难听的话,万一六阿哥病了,皇上怪罪起来,您要如何向皇上解释?而且皇后娘娘一定会趁机发难,说不定会请求皇上将六阿哥交还给她抚养。六阿哥……始终不是您的亲骨肉,您想要教他,有太多制肘,有时候,您虽然是为他好,可在别人嘴里,却变成了陷害折磨。” 水秀说的这些,凌若何尝不明白,但这一次弘瞻实在是做的太离谱了,令她不知道该如何原谅他那种不将人命视做人命的态度。 见凌若不说话,她再次劝道:“您这样做只能是给皇后娘娘机会,主子,三思啊!” 凌若知道水秀说的没错,所以她心里很矛盾,不知该不该宽恕弘瞻这一次,这个时候,水秀道:“若主子怕出尔反尔会让人笑话,就由奴婢出面,就当奴婢不听主子的话,私自免去了六阿哥的惩罚,事后主子再惩罚奴婢就是了。” 凌若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本宫沦落到需要你替本宫遮掩了。” 水秀连连摇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主子会招来非议,所以才如此建议。” 凌若抬手道:“行了,你陪本宫走一遭吧。” 听得这话,水秀心中一喜,赶紧出去拿了伞,然后扶凌若往弘瞻那里走去,雨势太大,还没走到那里,凌若缀有细金珠子的鞋面与裙摆便被淋湿了。虽然水秀手里提着西洋进贡的玻璃灯盏,使得里面的火烛不会受风雨所侵,但蒙蒙幽光,只能照见方圆一丈的地方。 水秀提着玻璃灯盏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赶紧道:“主子,他们在那里,奴婢看到了。” 凌若点点头,与水秀一道走过去,待得近前后才发现杨海竟然一只手抱着弘瞻一只手撑伞,孤伶伶站在院子里,下半身早已被雨水打透,紧紧贴在身上。 借着水秀手里的灯光,杨海亦看到了凌若,不等凌若发问,他急急迎上来道:“主子,不关六阿哥的事,是奴才看六阿哥累的站不住才将他抱起来的,您别怪六阿哥。” 凌若点点头,见弘瞻趴在杨海肩膀上一动不动,道:“睡着了吗?” 杨海道:“嗯,奴才刚将他抱上就睡了,想必是累了。” 凌若抚了一下弘瞻小小的脑袋道:“既是这样,你抱他进去睡觉吧。” 杨海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诧异地道:“您……您不罚六阿哥了吗?” 没等凌若说话,水秀已经使着眼色道:“主子都说了让你抱六阿哥进去,哪里那么多废话,快去吧。”她是怕凌若改变主意,所以不住催促。 杨海看懂了水秀的眼色,连忙道:“那奴才这就抱六阿哥进去。”话音刚落,便打了好几个喷嚏,身子一阵哆嗦。虽然如今是盛夏,但在这么大的雨中站上半天,仍然令人感觉浑身发凉。 凌若看在眼里道:“赶紧去吧,本宫待会儿让小厨房煮些姜茶,你到时候喝一盏。” “多谢主子。”杨海赶紧抱着弘瞻进去,然很快就匆忙跑出来对正欲离开的凌若道:“主子,不好了,六阿哥他好像在发烧。” 凌若一惊,连忙走了进去,弘瞻平躺在床上,大半个身子都是湿的,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发现果然有些发烫,双手则冰凉,这个样子很可能还要烧上去,她立刻吩咐杨海去将太医请来,自己则亲手给弘瞻把衣裳换了,然后就着水秀端来的凉水,将面巾绞湿后覆在弘瞻额头。 做完这一切后,凌若坐在床榻边,看着弘瞻只有巴掌那么大的脸,幸好她听了水秀的劝,过来看看,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她握住弘瞻冰冷的小手,自言自语地道:“弘瞻啊弘瞻,本宫究竟该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也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只会认定本宫是一个恶人。” 第两千零八十五章 发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明白凌若心中的矛盾与痛苦,她一心想要把弘瞻教好,不负胤禛与谨妃所托,可偏偏弘瞻却一再地触怒她,犯下令她无法原谅的大错,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地罚弘瞻,但说到底,还是不忍心,否则不会冒雨前来,“不会的,六阿哥一定会明白,主子您别想这么多了。” 在近乎漫长的等待后,太医终于到了,是周明华,凌若赶紧让他替弘瞻诊脉,看看烧得严不严重。 周明华仔细检查过后道:“六阿哥烧的不是很严重,微臣待会儿开些药煎好后喂六阿哥服下就是了。但因为六阿哥年纪幼小,抵抗力弱,所以要特别小心病情反覆加重,若是这样的话就会比较麻烦。” 凌若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周太医冒雨过来,实在过意不去。” “坏人……坏人……”此时躺在床上的弘瞻发出细微的呻吟,“好难受啊,额娘……我想额娘,我要额娘。” 水秀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凌若,见她没什么反应,走到弘瞻身边,取下已经变温的面巾,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轻声安慰道:“六阿哥,您忍着些,待会儿吃了药就会好了。” 周明华开好方子后对杨海道:“按这方子煎药,五碗水煎成一碗,隔四个时辰就服一次药,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但若是高烧不退,就立刻派人通知我,千万不要耽搁了。” 杨海连连点头,在他与周明华相继离开后,水秀对一直坐在床榻边的凌若道:“主子,这里有奴婢在就行了,您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不必了,本宫想在这里陪着弘瞻,说起来,他会生病也是本宫害的呢。”说到后面,她语气有些发沉。 水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由着凌若待在这里,这一待就是一整夜,就连杨海煎好的药也是她亲自一勺一勺地喂着弘瞻喝下去。 很幸运,周明华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天亮时分,弘瞻的烧退了下来,在一身虚汗中,弘瞻缓缓睁开眼睛,还未适应光亮,便听得有人拭着他的额头道:“醒了,本宫让人倒杯水给你。” 这个声音……是熹贵妃?!在确定了声音的主人后,刚才还迷迷糊糊的弘瞻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尖叫道:“你走开,我不要看你,你走开啊!” 水秀急忙道:“六阿哥,你病情才刚好,不能这样激动的。” “我讨厌你,你走啊!”弘瞻哪里听得进劝,不断尖叫着,凌若无奈,只得留下杨海与水秀照顾弘瞻,自己先行离开。 在弘瞻安静下来后,水秀喂他喝了几口水,随后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喝药了,喝过后,您再好好歇着。” 弘瞻打量了四周一眼,道:“我不是应该在罚站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你们也在?”说着他敲了敲脑袋道:“我后来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最后就记着你抱着我站在雨中。”他指的是杨海。 “是,奴才抱着六阿哥站了一会儿您就睡着了,后来主子来了,让奴才抱您进屋睡觉,接着就发现您发烧了,主子守了您一夜,连眼都没有阖过,还亲自喂您喝药。” “谁要她喂,我讨厌她!”面对弘瞻的叫嚷,水秀在一旁道:“六阿哥,其实主子真的很关心您,虽然罚的人是您,但她心里比您还要难过,要不然也不会冒雨过来看您,更不会守着您一夜,您就别恨主子了。” 刚才那一顿尖叫耗尽了弘瞻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令他现在只能有气无力地道:“我就要恨她,与你何干!” 水秀见他听不进去,只能道:“好好好,您想恨谁就恨谁,奴婢管不了,只求您待会儿把药给喝了,早些让身子好起来就行。” 弘瞻别过头不理会她,在喝了药后又沉沉睡去,待得一觉醒来时,肚子有些饿,正想叫宫人进来备些吃的,便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奴才让人备了鸡丝香菇粥,六阿哥可要吃一些?” 弘瞻转头看去,道:“你是……熹贵妃身边的三福?” 三福垂首道:“是,杨海与水秀累了一夜都去睡了,贵妃放心不下您,所以让奴才来这里守着,这粥也是贵妃娘娘亲手熬的。” 一听到这话,弘瞻立刻别过头道:“我才不要吃她煮的东西呢,快拿走,别在这里碍眼。” 三福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拖着一条不便的腿,将粥摆到弘瞻床边,轻声道:“您闻闻,熬足了火候,香得很呢。” 他这么一拿近,索绕在鼻尖的香气顿时变得浓郁起来,令弘瞻越发感觉到腹饿难受,可又不甘就这么示弱,别过头去倔强地道:“都说了不吃,赶紧拿走。” 三福望着他的后脑勺,故作可惜地道:“这样啊,那奴才只能拿去倒了,唉,想想真是有些可惜,这么好的粥居然没人吃。” 一听这话,弘瞻忍不住转过脸来,“让你拿下去,你自己去吃就是了,干嘛非要倒了。” “贵妃娘娘交待过,这粥只能六阿哥一人吃,别人要是敢尝一口,就立刻割了舌头,您说奴才哪里敢吃,只能是倒了。” “还说我不知体恤下人,她自己不是一样凶恶得很。”弘瞻喃喃说了一句,眼见三福端着粥就要出门了,他抠着脸不自在地道:“你……你也别倒了,我就勉强吃一点吧。” “嗻。”三福忍着嘴边的笑意,扶弘瞻倚在床头,然后盛了一碗递给他,“六阿哥小心些,还有点烫呢!” 弘瞻起初还小口小口吃着,到后面,已是连吞带咽,根本不管这粥还有些烫,将整碗粥喝的一点不剩方才满意地放下碗。 见三福跛着脚把碗放到桌上,他好奇地道:“你这只脚怎么断了,是被她打断的吗?” “六阿哥您是说贵妃娘娘?”见弘瞻点头,他微微一笑道:“六阿哥有没有兴趣听听奴才的故事?” 第两千零八十六章 伤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睡足的精神,正有些无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听听也无妨。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三福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下来,悠悠道:“或许六阿哥没印象,但在几年前,奴才可是侍候皇后娘娘的,而那个时候,小宁子还只是一个外殿侍候的低等太监。” “你是皇额娘身边的人?”弘瞻茫然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会来熹贵妃身边侍候,还瘸了一条脚。” 三福将发生在数年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提到翡翠时,声音仍是沉得可怕。 弘瞻犹如在听天方夜谭,待得三福说完后连连摇头道:“你骗我,皇额娘那么慈祥温和,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三福苦笑道:“那奴才这条腿难道也是假的吗?” “腿自然是真的,但谁晓得是不是被皇额娘打断的,也许根本就是被熹贵妃打断的。还有那个翡翠,我根本听都没听过。”弘瞻皱着小鼻子想了一会儿,露出恍然之色,大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奉了熹贵妃的命令,来此骗我,好让我以为皇额娘是一个坏人。哼,我才不会受你们骗呢!” 三福也不生气,道:“奴才说的都是真事,没有奉谁的命令,也没有骗六阿哥。至于翡翠……您以后有机会去坤宁宫,可以找一找宫里的老人,问他们是否知道翡翠这人。”说到此处,他看着撇嘴不语的弘瞻道:“奴才只是个奴才,没资格也不懂得教您什么,只能将奴才亲眼看到的事说出来。熹贵妃昨夜在这里守了您一夜,回去后又亲手熬粥,一直到奴才来时,她还没歇下,若不是担心您紧张您,又怎会这样。” 弘瞻抬高了下巴道:“哼,她根本就是怕被皇阿玛罚责,我才来了多久,就被她罚的淋雨生病。”说到这里,他已是暗暗下了决心,等能走路了之后,一定要去找皇阿玛告状,让他好好罚熹贵妃。 面对弘瞻扭曲的回答,三福暗自叹息,在这个不足五岁的孩子眼中,世界是漆黑的,只有那拉氏与刘氏才是这黑暗之中的光点,可他不知道,这两个光点带他走的路不是光明,而是更深且无法回头的黑暗。 “或许吧,但您有没有想过,贵妃娘娘为什么罚您,就算那些嬷嬷去告密,以她们的罪,需要打断双腿那么严重吗?若不是贵妃娘娘仁慈,为她们延医施药,她们就只能在痛苦与绝望中等死。” 弘瞻绞着手指,目光闪烁地道“我又没要她们死,再说,是她们犯错在先,我罚她们有什么不对。” “孰对孰错,奴才没资格说,但请六阿哥以后再罚什么人的时候,多为他们想一想,不错,奴才们只是太监与宫女,身份卑微,但太监宫女也有家人,他们死了,家人同样会伤心难过,您说是不是?” 弘瞻想了半晌,终归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道:“那几个人……要紧吗?” “腿都断了,您说会不要紧吗,不过太医说了会尽量救治,若她们因此致残想要离宫,贵妃娘娘也会给她们银子。” 三福的话令弘瞻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如今细想起来,确实有些过了。但说到底,最错的还是钮祜禄氏,要不是她强留着自己在这里,害小宁子见自己都要偷偷摸摸的,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对了,小宁子交给自己的信还在嘉柔那里,得空得赶紧去取出放到熹贵妃书房里才是,这个女人最是狠毒,二哥都变成这个样子,她还不肯放过,与十七叔一起想要置他与皇额娘于死地。 只要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能回到皇额娘身边了,这世上,只有皇额娘与额娘才是真的对他好,将来有机会,他会求皇阿玛将额娘从辛者库里放出来。 想到这里,弘瞻不禁眯眸笑了起来,三福瞧着奇怪,道:“六阿哥,您这是怎么了?” 弘瞻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事,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了。” 三福虽还有疑惑,看弘瞻的意思,是不打算说了,只能依言告退,在他回到正殿后,意外发现小宁子居然跪在地上抹泪,待走到前面后,发现他露在衣裳外的皮肤布满了伤痕,连脸上都有。 小宁子哀声道:“主子,奴才在坤宁宫真的没办法再待下去了,这次要不是奴才见机逃了出来,说不定真的会被活活打死,您可一定得救救奴才啊!” 凌若抚着额头道:“皇后为何要突然这样责打你?”她一夜未睡,头痛得很,原本刚才想要去睡觉的,没想到小宁子来了,只能硬撑着听他说话。 “她知道奴才来过主子这里了,就算奴才告诉她是寻机会见六阿哥,也不相信,发疯一样的将奴才打的遍体鳞伤。”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尽量高的挽起,露出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凌若命安儿去取药膏后,道:“那你可有告诉她实情?” 小宁子赶紧道:“奴才怎么会出卖主子,一直咬住了原先的说法不放,但奴才看得出,皇后娘娘根本不信。” “既然是这样,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你继续留在皇后身边。”凌若话音刚落,小宁子便慌张地道:“主子,奴才不能回去了,她会打死奴才的,这段时间奴才一直按着您的吩咐做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别在那里瞎担心,皇后若真的要杀你,直接杖毙就是了,何必这样费力气责打呢,说到底,她并不确定你是否真的背叛,存心想试你。” 小宁子紧张地道:“这个奴才也知道,可是皇后刚才那样子真的很可怕,奴才一想到她的眼神就浑身发抖。” “信,本宫已经比对过了,你找的那个王良,临摹之法果然高超,就算两张放在一起比对也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本宫还要寻机会,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稳住皇后,不可以让她发现咱们的计划。” 第两千零八十七章 苦肉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话正合小宁子心意,因为弘瞻将房里也需要时间,不过面上却是一派愁苦之色,“可是奴才这样跑出来找主子,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再相信奴才了,奴才回去只能是送死。” 凌若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冷声道:“你就这么怕皇后吗?” 小宁子尴尬地笑道:“不敢隐瞒主子,皇后娘娘行事果断狠辣,奴才跟着她这些年,都是亲眼看着的,又怎会不害怕。” 凌若蹙眉道:“可是你不回去又怎么办,留在本宫这里吗?到时候皇后就真的不会放过你的。” 小宁子道:“奴才不怕,只要主子计划能成功,皇后就不再是皇后,奴才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留在这里,皇后就会知道本宫在对付她,筹谋许久的计划很可能无疾而终,这是你想看到的吗?”说到后面,凌若的声音已是渐渐严厉了起来,小宁子慌忙道:“奴才自是不愿,可奴才真的是想不到办法,还请主子慈悲,给奴才指一条路。” 凌若想了想道:“也罢,本宫陪你去一趟坤宁宫。” 小宁子愕然道:“这……这……岂不是明着告诉皇后,奴才与主子有关联吗?” “这倒未必,端看到时候怎么说。不过你要是就这么躲在本宫宫里,就真是明摆着告诉皇后本宫与你之间的关系。”说罢,凌若便撑着扶手起身,三福在一旁道:“主子,您累了一夜未曾阖眼,还是歇会儿再去吧。” 凌若摆手道:“本宫没事,三福你留在这里注意六阿哥的情况,有杨海与水秀陪本宫过去就行了。” 小宁子暗暗一惊,六阿哥……他怎么了,难道他也被熹贵妃怀疑了,那几封书信应该是没找到,否则熹贵妃现在就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可若不是这样,她让三福注意六阿哥什么? 弘瞻的事如今还仅限在承乾宫中,没有传开来,所以小宁子并不曾耳闻。 凌若带着小宁子一路来到坤宁宫,因为昨夜那场大雨,今日并不炎热,空气中甚至带着丝丝凉意。一路上,凌若与小宁子交待了不少到坤宁宫后该说的话,小宁子一一记在心里。 看到凌若与小宁子进来,那拉氏脸色当即就变了,盯着小宁子冷声道:“你这个狗奴才果然是背叛本宫,真是该死!” 小宁子哭丧着脸跪下道:“奴才没有,娘娘,你就相信奴才吧,跟了您这么多年,奴才怎么会背叛您呢。” 那拉氏厉喝道:“说的好听,要没有背叛本宫,你怎么会去找她,你这个狗奴才,真是狼心狗肺!”说罢,她对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凌若道:“本宫要惩治这个狗奴才,无瑕与熹贵妃说话,且先请回吧。” 凌若微微一笑道:“臣妾回去也无事,不如在这里看娘娘如何惩治这个不忠心的奴才。” 她的话令那拉氏蹙紧了眉头,旋即道:“本宫还以为熹贵妃会替小宁子求情呢,怎么……” 凌若故意带着一丝兴灾乐祸的笑容道:“娘娘误会了,臣妾最讨厌不忠心的奴才,又怎会为他求情。依臣妾说,娘娘之前责罚的太轻,像这样的奴才应该直接杖毙才是。” 那拉氏盯着她道:“熹贵妃这话听着可真稀奇,小宁子背叛本宫,为的不就是熹贵妃吗?你这个新主子居然不保他?” 凌若曼然一笑道:“娘娘的话,臣妾听着不太明白,臣妾只知身为奴才,最要紧的就是忠心,若是失了这一样,就什么都不是,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娘娘不必怕身边没人侍候,臣妾待会儿就让内务府多送几个宫人过来。” 那拉氏狐疑地道:“怎么本宫看熹贵妃的意思,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本宫处置了小宁子一样。” 凌若委屈地道:“臣妾哪有迫不及待,只是见娘娘那么气愤,帮着说几句话了,若娘娘不愿听,臣妾不说就是了。不过小宁子这奴才,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早些处置了也好。” 那拉氏神色冰冷地道:“本宫的事,不劳熹贵妃费心,熹贵妃请回吧。” “是,臣妾告退。”在低头行礼的时候,凌若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待其走后,那拉氏示意小宁子起来,道:“若本宫真的疑心你,她刚才的态度,不止不会加深本宫的疑心,还会让本宫以为她想要借本宫之手,杀了你。” 小宁子道:“回主子的话,熹贵妃就是这样与奴才说的,用这个方法打消主子的疑心。” 那拉氏冷冷一笑道:“这样看来,她对你的疑心应该是消了。” 小宁子点头,随即道:“奴才刚才听到熹贵妃吩咐三福,让他看好六阿哥,不知道六阿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如今可是咱们最关键的一步,不能有变故。” “这个本宫会让人去打听,在做完最后的准备之前,你就好好待在宫里头养伤,这次苦肉计,也是委屈你了。” 小宁子闻言连忙道:“能为主子办差,是奴才的荣幸,哪里有委屈,再说熹贵妃用奴才的家人做威胁,逼着奴才来害主子,奴才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让她趁心如意。” 那拉氏笑一笑道:“本宫知道你这片忠心,下去歇着吧。” 在那拉氏派宫人四处打听的情况下,终于是打听到了弘瞻的事情,对此,她只是哂然一笑,什么也没说。 孙墨等了半天不见那拉氏说话,忍不住道:“主子,六阿哥这个样子,您可要去看看?” “看了做什么?”那拉氏扫了他一眼道:“且不说钮祜禄氏会不会让本宫见弘瞻,就算是见了又能如何,又不能将他带回来。”停顿片刻,她又道:“把这件事传出去,一定要传的宫里头人尽皆知,尤其是皇上那边。” 孙墨答应一声,赶紧下去办事,待到第二日,宫里许多人都在议论此事,胤禛也听闻了,紧赶着来承乾宫看望弘瞻,一看到他,弘瞻就一通痛哭,不停地说凌若坏话,说凌若让他淋一夜的雨,害他生病难受。 第两千零八十八章 最后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安慰了弘瞻一阵后,胤禛盯着凌若有些不悦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弘瞻有什么错的,你也可以好好教他,何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他毕竟还是小孩子。” 面对他的责问,凌若什么也没解释,径直道:“是,这次的事,确实是臣妾在气极之下做错了,臣妾保证下次都不会再犯。” 然听着她这番话,胤禛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与凌若朝夕相对,很清楚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虐待弘瞻,当中必有缘故,“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说出‘气极’二字来。” 一听这话,弘瞻不禁有些坐立不安,这两天他已经明白自己当初一时置气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凌若看了弘瞻一眼,道:“没什么大事,是六阿哥不听话,将膳食弄的满地都是,臣妾看他如此浪费粮食,一时生气就让他去外面罚站,不过臣妾没想到什么突然下雨,其实后来臣妾已经免去了弘瞻的责罚,可惜他还是生病了。”说到此处,她屈膝道:“臣妾有负皇上所托,没有照顾好六阿哥,请皇上降罪。”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扶起她道:“朕相信你有分寸,不过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明白吗?” 在凌若垂首答应后,他对有些发愣的弘瞻道:“皇阿玛还有些奏折没看完,晚些再过来看你,你好好养病。还有,听话一些,熹贵妃一人照顾你与嘉柔也不容易,不要再故意气她了,知道吗?” 弘瞻的目光在凌若脸上扫过,随后低头道:“嗯,儿臣知道。” 在送胤禛离开后,凌若吩咐了宫人几句便欲离开,弘瞻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在她跨过门槛的时候道:“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若脚步一顿,但很快便走了出去,只是一句话,随风落入弘瞻耳中,“你一日在这承乾宫,我就一日视你如己出,做额娘的维护自己子女,有什么问题吗?” 要换了平日里,弘瞻早就大叫说自己不是她的儿子,可这一次他却沉默了,小手紧紧地攥着身上薄薄的锦被。 刚才,只要她将实情说出来,皇阿玛一定会反过来责怪自己,可是她却全部都一力担下了,她……难道真的是一心维护自己?不,不会的,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哪里会这么好心维护自己,一定是另有目的,说不定是想要借这个拉拢讨好自己。对,一定是这样,他绝对不会上她的当! 对了,那几封信还在嘉柔那里,趁他现在病好的差不多了,赶紧把信放到书房去。 想到这里,弘瞻心里感觉舒服多了,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宫人赶紧道:“六阿哥,您病还没全好呢,不能随意下地,快躺好。” “我没事了。”弘瞻心里惦记着事,哪里肯继续躺在床上,自己穿了鞋,一溜烟往嘉柔的屋里跑。 “六哥哥!”看到他来,嘉柔很是高兴,奔过来道:“六哥哥,你病好了吗?我好想去看你,可额娘说看了我也会生病,不让我去。” 弘瞻挤眼笑道:“你看我现在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那六哥哥以后就又能陪我玩了。”嘉柔笑得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弘瞻凑到她耳边道:“上次给你的那几封信还在吗?” 嘉柔用力点头,轻声道:“在,我都好好收着呢,谁都不知道。因为这是我跟六哥哥的秘密。” 弘瞻笑捏着嘉柔的圆圆的脸颊道:“真乖,明天六哥哥带你去抓蝉好不好?” “好啊!”一听这个,嘉柔开心地拍着手,“六哥哥,我们现在就去抓好不好,快点去!” “这可不行,笼子都还没做,而且六哥哥还有事情要做,得明天才有空。” “哦。”嘉柔有些失望地应着,不过想到明天能去抓蝉,便又开心了,这个时候,弘瞻命宫人退了出去,随后道:“嘉柔,快把那几封信拿给我,我现在有用。” 嘉柔应了一声,赶紧把放在暗格里的信拿出来交给弘瞻,随后好奇地道:“六哥哥,你要拿这信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将信收到怀里后,本已经离去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嘉柔身前,郑重地道:“我以后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 “就算六哥哥不来看我,我也可以去看六哥哥啊!”嘉柔笑的天真无邪,根本不明白弘瞻真正的意思是他会离开承乾宫。 弘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闷头离开了此处,却没有回他自己的屋子,而是悄悄来到凌若寝宫外,他知道凌若寝宫连着一个小册信件都放在那里。 弘瞻四处瞅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进去,很快便来到了那个小书房,正要将信放上去,脑海里突然闪过三福的话,还有凌若在胤禛面前替他担下所有事情的画面。其实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她对自己并不坏,虽说常罚自己,但除了上次之外,余下的都是口中说说,并不是真的严苛无情。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对,她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充好人,事实上可恶得很,否则她怎么会勾结十七叔,陷害皇额娘与二哥。对,她是坏人,自己这样做没什么不对的。 想到这里,弘瞻终于下了决心,将信夹在凌若那叠书信中,做完这一切后,又悄悄溜了出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弘瞻捧着小脑袋,努力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小宁子知道自己将信放好了。熹贵妃是绝对不会让他去皇额娘那里的,要是与她说了,说不定会直接把自己关起来,该怎么办呢? 弘瞻苦恼的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成妃娘娘,她比熹贵妃好说话多了,若与她去商量,或许可以吧。 想到这里,弘瞻脚步一下子感觉轻盈多了,快步来到正殿,却发现凌若不在,一问之下方知她去了小厨房,赶紧又奔过去,还没进门便听到凌若的声音,“连子羹少放些糖,六阿哥病情刚好,不适合吃太甜的东西。另外,等本宫这个千层糕做好后,一并给他送去。” 第两千零八十九章 知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千层糕原来是她做的吗?弘瞻愣愣地站在那里,半个月前,他吃过一次千层糕,觉得很好吃,便隔三差五让小厨房送些过来,但他从不知道原来是凌若做的。 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了弘瞻,惊讶地道:“咦,六阿哥,您怎么站在这里?” “弘瞻?”凌若也发现了他,讶然道:“你不在屋中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我……”原本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难以出口,用力绞着手指道:“我想见成妃娘娘。。” 凌若盯着他有些慌张的神色道:“成妃不是前天才来看过你吗?” 弘瞻避开她的目光道:“我就是想去她那里走走,整日躺在床上都快无趣死了。” “好吧,点心已经在蒸了,等好了之后,你带过去与成妃娘娘一起吃,左右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弘瞻点头答应,等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千层糕带着一股诱人的香气与连子羹一起装入了食盒中,由宫人提着与弘瞻一起去往景仁宫。 对于弘瞻的到来,戴佳氏很是欢喜,拉着他道:“贵妃娘娘允许你出门,可是病都好了?” “恩,好多了,总待在屋里闷的慌,所以来娘娘这里走走。”弘瞻乖巧的回答着,另一边,随他来的宫人也将千层糕与莲子羹取了出来,道:“这是贵妃娘娘特意做来给成妃娘娘与六阿哥用的,还热着呢。” 戴佳氏欣然道:“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回去后替本宫谢谢她。” 弘瞻在吃了一块点心后,便拉着戴佳氏去外面走,戴佳氏犹豫着道:“外头太阳正大着,这样跑出去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 弘瞻哀求道:“咱们走树荫下就没事了,娘娘,陪我去走走嘛,总是待在屋里真的很无趣呢。” “好吧好吧,不过待一会儿就回来了啊。”戴佳氏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得答应,陪着他一起来到外面,之前随他一起来的那个宫人,被弘瞻吩咐留在景仁宫。 弘瞻也不让戴佳氏领着,一路奔跑,戴佳氏初时也没注意,直至发现他去的方向是坤宁宫后,方才赶紧拦住他道:“六阿哥,不能再过去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我要去!”弘瞻抓着戴佳氏的袖子道:“成妃娘娘,我知道您一向疼我,您就让我去坤宁宫看看吧,我真的很想皇额娘。” 戴佳氏无奈地道:“六阿哥,不是本宫不许你去,而是你不能去,万一这件事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她该生气了。” “只要您不说,我不说,熹贵妃就不会知道,我答应您,就这一次好不好?”说着,弘瞻竟然要跪下来,令戴佳氏花容失色,拉住他道:“六阿哥,你就不要让本宫难做了。” 弘瞻连忙摇头道:“不会的,只要看一眼说几句话就行,绝对不让娘娘为难。娘娘,您那么疼我,难道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应吗?” “本宫……”看着弘瞻哀求的目光,戴佳氏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要她带弘瞻去坤宁宫又是万万不能的事,想了半天,道:“六阿哥,皇后娘娘并非善类,她待你好,并非真心,你还是离远一些为好。” 弘瞻最听不得别人说那拉氏坏话,当即就与戴佳氏争辩道:“不是的,皇额娘是真心待我好。”说罢又哀求道:“娘娘,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都不提了行吗?” “熹贵妃不喜欢你来坤宁宫。”见戴佳氏又提到凌若,弘瞻有些厌烦地道:“她又不在这里,娘娘您干嘛要那么怕她,就算真让她知道了,难道还能吃了您与我不成?”说罢,他撇着嘴伤心地道:“还是说您心里根本就不疼我?” 见弘瞻眼泪落下来,戴佳氏心疼不己,终于松口道:“好吧,本宫就当没看到你跑去坤宁宫,不过你得答应本宫,最多半个时辰,一定得出来了,否则可就得惊动贵妃娘娘了。” 见戴佳氏答应,弘瞻高兴地一蹦三尺高,答应之后,赶紧就往坤宁宫跑,宫人想阻止,戴佳氏抬手道:“由着他去吧,你们就当没看到,也不要去多嘴。”说到这里,她又轻叹了一声,喃喃道:“这个孩子……” 戴佳氏对弘瞻是打从心底里疼爱,弘瞻对她却是利用,戴佳氏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但仍选择了包容。 弘瞻生而不幸,遇到刘氏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儿子都能亲手掐死、利用的额娘,之后更被那拉氏利用他的信任与无知,犯下一桩桩错事。 但同样,他又是幸运的,因为宫里头并不缺少疼他的人,瓜尔佳氏、凌若、戴佳氏,她们都用最大的耐心与爱意去包容弘瞻,希望可以将他领回正途。 “皇额娘!皇额娘!”弘瞻一路喊着奔进坤宁宫,那拉氏正在殿中闭目养神,那只波斯猫静静趴在她的膝盖上。 弘瞻的声音令那拉氏倏然起身,将波斯猫摔在了地上,惊的“喵呜”一声尖叫,三两下便跑的不见踪影。那拉氏根本没心思理会猫,只道:“本宫好像听到了弘瞻的声音。” “奴才也好像听到了。”孙墨话音刚落,殿门便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那拉氏快步走到弘瞻身前,激动地道:“弘瞻,你……竟然真的是你,本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你怎么会来?” 弘瞻抽泣着扑进那拉氏的怀里,“皇额娘,儿臣好想好想您。” “乖,皇额娘也想你。”那拉氏轻拍着弘瞻的背,将他拉开稍许,“你是怎么过来的,熹贵妃她肯让你来吗?” 弘瞻皱着小巧的鼻子道:“她当然不肯,儿臣是求着成妃娘娘过来的,熹贵妃什么都不知道。”在那拉氏点头后,他又道:“皇额娘,儿臣过来是告诉您,您让小宁子交给儿臣的信,儿臣已经放到熹贵妃书房里了。” 第两千零九十章 扭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眸中略过一丝激动,捏着弘瞻的肩膀道:“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儿子,看着吧,等你皇阿玛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到本宫身边了。” 虽然肩膀被那拉氏捏的有些痛,却抑制不住他心里的激动,“皇额娘,还要多久,儿臣真的很想早点回来。” “不会太久了,其实本宫也想你早些回来,你不知道,本宫有多想你,对了,你放那些信有没有人看到或是知道?” “没有,儿臣很小心,没被任何看到,至于知道……嘉柔知道,但她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应该不会怎样。” 那拉氏仔细想了一下道:“行了,皇额娘心里有数了,咱们啊,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到时候本宫再想办法将你额娘接出来好不好?” “嗯!”弘瞻开心地点着头,他最盼望的就是这个了,没想到还没开口,皇额娘就已经想到了。 那拉氏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对了,本宫听说你之前被熹贵妃罚的生病,都好了吗?”待弘瞻点头后,她又愤愤地道:“这个熹贵妃真是恶毒,她要对付本宫就尽管对付,何必要将气撒在你身上,实在是可恨!” 弘瞻低头绞着手指道:“其实……其实也是儿臣不好,是儿臣先打断了那几个嬷嬷的腿,熹贵妃才会气不过罚儿臣在外头罚站的。” 他的回答,令那拉氏眸光一动,旋即拉着他的手道:“傻孩子,皇额娘相信你打那几个嬷嬷一定有你的理由。再说,你身为阿哥,莫说是打断他她们的腿,就算是要了她们的性命又如何,还不是贱命几条,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熹贵妃明摆着是在公报私仇,故意罚你。” 弘瞻有些矛盾地道:“儿臣后来去看过她们,她们真的很可怜,要是儿臣当时不那么生气就好了。” 那拉氏轻抚着他的脸颊道:“那是她们罪有应得,你根本就不需要可怜她们,弘瞻,你记着,你是皇阿哥,是龙子凤孙,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根本不需要在意那几个贱民的生死。” “可这样不是很……残忍。”弘瞻想了半天方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傻孩子,这哪是残忍,这叫赏罚分明。皇额娘问你,若她们没做错事,你会罚他们吗?” 弘瞻想也不想便道:“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你罚她们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事,这怎么叫残忍,你将来是要去朝廷任差,帮你皇阿玛忙的,若你赏罚不明,底下人怎么会服你,你又怎么使得动他们。仁慈固然不错,但不可以随便对谁仁慈,违逆你的人更不可以讲仁慈,下次遇到同样的事,也要这么做,知道吗?” 她的话成功令弘瞻消去了心中的内疚,答应道:“嗯,儿臣记得皇额娘的话了。” 那拉氏笑捏着弘瞻没多少肉的脸颊道:“真是乖,皇额娘没有白疼你。” 弘瞻开心的笑着,随即依依不舍地道:“皇额娘,儿臣该走了,成妃娘娘只许儿臣来半个时辰,若是儿臣不出去,她就要来找儿臣了,到时候,熹贵妃也会知道,儿臣下次再来看您。” “皇额娘明白,不需要下次了,因为很快你就能回到皇额娘身边了,皇额娘送你出去好不好?” “不用了,儿臣自己会走,皇额娘保重。”弘瞻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方才走出了正殿,在听到身后殿门关起的声音时,弘瞻突然想起三福说过的话,他说他的腿是被皇额娘打断的,还说翡翠也是死在皇额娘手里,就算三福说的是真的,也一定是他们做了对不起皇额娘的事,皇额娘依规矩责罚他们,并没有什么错,更不像三福说的那样。 想通了这一点,弘瞻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小跑着出了坤宁宫,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戴佳氏看到他出来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弘瞻待在里面不肯出来,到时候事情就要闹大了。 一路上弘瞻异常沉默,就算是戴佳氏问他,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仿佛不愿与她多说话,唯有在离开时,他说了一句,“谢谢成妃娘娘!” 戴佳氏一怔,旋即蹲下身握住他幼小的双手道:“不必谢本宫,本宫只希望你见了这一次后,可以了去对皇后娘娘的眷恋,好好待熹贵妃与谨妃,她们才是真正疼爱你的人。”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从戴佳氏手中将手抽了回来,然后往承乾宫宫门走去,站在他后面的戴佳氏轻叹了口气,弘瞻始终还是听不进去。都说等长大一点就好了,但这一刻她却是不确定起来,究竟是长大后懂得辩别是非,还是长大后心性越来越扭曲,以致变成另一个弘时。 接下来的几日,那拉氏除了派人盯着承乾宫外,并没有做什么,她在等,等凌若动手。 在一日傍晚时分,那拉氏正在院中浇花,小宁子匆匆忙忙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熹贵妃让奴才去见她。” 那拉氏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道:“她想要动手了吗?”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毕竟她已经仔细检查过二阿哥的亲笔书信与临摹的那几封信,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那拉氏搁下手里的花洒,拍一拍手冷笑道:“很好,本宫就等着这一刻。” “那奴才现在就过去吗?”对于小宁子的询问,那拉氏摇头道:“不急,明日再过去,省得你去的太快惹钮祜禄氏疑心。这么多天都过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天半天。” 对此,小宁子自不会有异议,等到第二天雷雨过后方才去了承乾宫,小宁子还没来得及行礼,凌若便不高兴地斥道:“本宫昨日不是让你即刻过来吗,为何拖了这么久?” “奴才也不想,只是皇后娘娘看得紧,奴才只能……”不等小宁子把话说完,凌若便挥手道:“行了行了,本宫不想听你废话。”说罢,她将桌上的信扔给小宁子,“该怎么说,你都知道了吧。” 第两千零九十一章 病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赶紧将信放到怀里,然后信誓旦旦地道:“主子放心,奴才全部都记清楚了,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凌若神情紧张地道:“希望你的保证是真的,若此事顺利,本宫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但若反之……本宫可不会轻饶了你。” “奴才知道。”小宁子迭声答应,随后凌若带着他去了养心殿,虽然大战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胤禛却还是忙的不可开交,两场大战,大清固然是赢了,却元气大伤,没有一段长时间的休整,是不可能恢复过来的。 对于凌若与小宁子一道过来,胤禛颇为惊奇,打趣道:“何时小宁子成了你的宫人?” 凌若屈膝一礼道:“皇上说笑了,小宁子今日突然来找臣妾,说发现了一件要紧的事,臣妾听了之后,发现兹事体大,不敢擅自断决,所以特带他来求见皇上,由皇上圣断。” 胤禛知道凌若的性子,不会随意夸大事情,所以他神色也变的凝重起来,盯着小宁子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说来与朕听。” “嗻。”小宁子应了一声道:“回皇上的话,是……” 小宁子刚说了几个字,便被殿外传来的叩门声打断,随即小五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颤声道:“皇上,怡亲王府派人来报,怡亲王……怡亲王……” 胤禛神色一紧,撑着御案起身,紧张地道:“允祥怎么了,快说!” 小五慌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怡亲王怕是要不行了!” 此言一出,胤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四喜一边扶住胤禛一边朝小五喝斥道:“胡说什么,怡亲王怎么会不行?” 小五低头道:“奴才怎敢欺瞒皇上,来报信的人,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胤禛扶着四喜的手踉跄着从御案后走了下来,颤声道:“快,快备马于午门口,朕要去怡亲王府,立刻!” 小五答应一声,赶紧奔出去备马,而胤禛则甩开四喜的手,快步往午门奔去,至于小宁子要说的事,早被他抛诸在脑后。 这些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允祥……允祥你说过我们兄弟要并肩作战,一起守护皇阿玛留下的江山,你怎么可以违背你的誓言,怎么可以抛下四哥独自离去?! 凌若回过神来后,立刻跟了出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比起不能揭发那拉氏的罪行,她更担心允祥,她对允祥的感情不会比胤禛少。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但她从未忘记允祥第一次叫她小嫂子的情景。更不会忘记,这二十多年来,哪怕是胤禛怀疑自己时,允祥也从未疑过一丝一毫;甚至为了自己,几次与胤禛争吵! 不要,允祥,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你在乎以及在乎你的人! 当胤禛奔到午门的时候,小五堪堪将马备好,他颇为机灵,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还记得通知大内侍卫跟从。 胤禛从他手中夺过缰绳,正要跨上去,凌若拉住他明黄色的龙袍道:“皇上,臣妾也要去。” 胤禛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让小五给你备马车,朕先行一步。” 下一刻,他已经驰马飞奔而去,数名大内侍卫策马急快在后,至于小五,不等凌若吩咐,就立刻依言去准备马车了。 小宁子茫然看着这一切,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件事情……” 凌若想也不想便道:“事情暂时先不要提了,怡亲王病危,不论是皇上还是本宫,都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事,一切等此事过了再说,你先回去吧,否则出来太久,皇后该起疑心了。” “是,奴才告退。”小宁子虽有些可惜,却也无可奈何,而在其退下后,四喜走过来道:“贵妃娘娘,能否带奴才一起去怡亲王府,皇上身边没人侍候,奴才实在不放心。” “自然可以。”在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后,小五赶着备好的马车过来,凌若带着四喜一起登上马车,飞赴怡亲王府。 俊马在京城大街上飞快地奔驰着,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胤禛却犹嫌奔的太慢,不住挥鞭抽打,希望它奔的再快一些。后面那些大内侍卫追的极为吃力,原本胤禛胯下的马就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如今又这样全力奔驰,将他们与胤禛之间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大,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死命抽打着各自的马,否则追丢了皇帝可是吃罪不起。 在这样飞驰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怡亲王府,胤禛下马飞奔入内,越过无数向他屈膝行礼的下人。然到了允祥屋前,飞奔的脚步却是一滞,他害怕,害怕到不敢再踏进一步,唯恐等待他的,是与允祥生离死别的场面。 从胤禛九岁那年,允祥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四十四年来,他与允祥一起搀扶着走过人生最艰难的日子,一起熬过最苦的时光,如今他坐拥天下,如今他封允祥为怡亲王,可允祥却步向死亡。 皇帝,拥有着生杀予夺的能力,却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从容远告诉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担心这一刻,曾经安慰自己,或许是容远断错了,只要好好调养,允祥至少可以再活十几二十年,可容远没错,他预言的一切,在这雍正八年的夏天到来。 胤禛颤抖着双手,推开隔绝了他与允祥的六棱门,刚一推开,便听到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待得门完全打开后,他看到墨玉坐在床榻前低低啜泣着,允祥就躺在床上,除了脸色异样惨白之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墨玉看到胤禛,起身行礼,胤禛却好似没看到她一般,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来到允祥榻前,“他……他……” 胤禛一向杀戮果决,从不曾有拖泥带水的时候,可此刻却不敢问允祥究竟是生是死,他怕,真的很害怕。 墨玉明白他的意思,抹着眼泪道:“刚刚徐太医来了,给王爷扎针睡着了。” 听着这些话,胤禛许久才挤出一句来,“徐太医人呢?” 第两千零九十二章 四十余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徐太医在药房亲自煎药,他说,如果药有效,或许王爷还能撑上一阵子,反之则很可能熬不过今夜。+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说到后面,墨玉已是泣不成声,她与允祥感情一直极好,虽然只是侧福晋,允祥却未再纳任何人,嫡福晋之位更是一直空缺着,由墨玉执掌府中大小事宜。 胤禛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逼回去,亲自扶起墨玉道:“老十三一向福大命大,朕相信这一次他一定能熬过来,别太担心了。你在这里陪着允祥,朕去见见徐太医。” 墨玉点头答应,随即唤来一个下人,陪着胤禛去往药房,一到那里,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背对着他的容远正仔细检查着下人拿过来的药,待得确认无误后,方才让他们放入药锅之中加水煎煮。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下人看到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胤禛,慌忙跪下行礼,随即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容远回过神来正要行礼,胤禛已是快步上前问道:“允祥病情怎么样了?” 容远叹了口气道:“不瞒皇上,怡亲王的情况很不好,虽然这两年来,怡亲王一直服药调理,也没有太过劳累,但以前亏空的底子是不可能再补回来的,所以如今……可以说是已经油尽灯枯。” 胤禛摆手道:“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救怡亲王,哪怕是让他多活几日也好。” “这一点草民与玉福晋也说过,若这次的药有效,怡亲王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反之就是今日的事了。” 胤禛声音微微发颤,“徐太医,你是朕知道医术最好的人,你一定有更好的办法,一定可以留住允祥的性命,不论你要什么药,朕都会去给你找来。” 容远轻叹一口气道:“草民只是一个凡人,不能答应皇上什么,只能尽力而为,还请皇上见谅。” 胤禛将颤抖不止的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痛意道:“朕明白,尽力而为吧。”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并且不许那些大内侍卫跟着。 胤禛一个人在王府中默默地走着,待得走到一处无人的偏僻角落里时,他捂着脸颊,双肩不住抖动着,有透明的液体从指缝中渗出,落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青石地上。 允祥……四十余年的兄弟,终于要走到头了吗?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陪他走了半辈子的兄弟。若不是允祥,他今日未必会坐在养心殿上。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么残忍,为何不能让允祥多活几年,他才四十四岁啊! 允祥一出世便没了额娘,虽然有他护着,却也受尽了委屈,一直等到他登基,才算好一点,可允祥的身子却不行了,十余年的圈禁,伤了他原本健硕的身子,令他变得比一个老头子还要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皇上,臣妾相信十三爷会熬过来的,您别太担心了。” 胤禛放下双手,露出湿润的脸颊,“朕虽有二十余个兄弟,可真正与朕亲的只有允祥一人,朕……朕真的很担心他会离朕而去。” 凌若走到他身前,取下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臣妾知道,臣妾相信十三爷也同样担心皇上,所以他一定会撑下去。” 胤禛默然点头,随即苦笑道:“朕以为经历那么多事,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让朕害怕到哭泣,可原来不是,当最亲的人即将离朕而去时,朕依然会软弱到哭泣,朕是不是很没用?” 凌若微微一笑道:“若皇上没用,那天下就没一个有用之人了。”说罢,她又道:“不管事情变成怎样,也不管未来是好是坏,至少臣妾会陪在皇上身边,与皇上一起去面对所有事情。” 经她这么一说,胤禛心情总算好些了,道:“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 “臣妾到了怡亲王府后,先去看了十三爷,随后又去了药房,徐太医说皇上独自一人离开了,所以臣妾就四处寻找,想不到还真让臣妾找到了。皇上……” 胤禛听出她话中的忧意,扯一扯嘴角道:“行了,朕没事,咱们去老十三那里吧,朕想多陪陪他。” 对此,凌若自不会有异议,陪他一道来到允祥屋中,刚一进去,墨玉便匆匆行了一礼道:“皇上,贵妃娘娘,王爷他醒了。” 胤禛精神一振,快步来到床榻边,果见允祥睁着双眼,然在那双眼却再没有了往日的神光,只有一种腐朽与灰暗。 胤禛压下心中的难过,微笑道:“老十三,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皇上您来了。”允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风中的蜡烛,随时会熄灭。 “是,朕来了,还有若儿,她也来看你了。”随着他的话,凌若走过来扯出一丝笑容道:“是啊,十三爷生病了,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能不来。” 允祥无力地扯着嘴角,“能在临死前看到皇上与小嫂子,总算是没有遗憾了。” 胤禛鼻子一酸,故作不悦地道:“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徐太医说了,虽然你这次病犯的凶险了一些,但没有大碍,待会儿喝过药就没事了。” 凌若心里也难受得紧,安慰道:“是啊,徐太医医术可是天下无双,有他在,一定能保你平安。” 允祥在床上微微点头,“徐太医医术真的很好,要不是他,臣弟也不能撑到现在,不过臣弟知道自己的身体,除非有起死回生的灵药,否则是撑不下去了。” “做什么总说这样丧气的话,朕说你没事就一定会没事。”胤禛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是朕的兄弟,说过会一辈子陪朕守护皇阿玛留下的江山,如今想撒手不管,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允祥闻言轻笑了起来,“臣弟真的很幸运,虽然额娘早早不在了,却有四哥代替额娘疼惜臣弟。” 胤禛紧一紧双手道:“既知道朕待你好,就赶紧好起来,别总躺在床上。” 第两千零九十三章 今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怕这一次,臣弟真的要让四哥失望了。其实……”允祥喘了口气道:“能多活这么多年,臣弟已经很知足了,如今朝廷安稳,没有什么外忧内患,另外,老十七还有弘历,都能帮皇上的忙,臣弟走也可以走的安心一些。” 胤禛还没说话,外面已经传来一个声音,“十三哥你若这样摞挑子走了,明儿个,我也不理会朝中的事了,看你还能不能走的安心。” 说话的人正是允礼,替他推着轮椅的人是弘历,他们也是得到允祥病危的消息,所以赶了过来。 弘历推着允礼进到屋中,随后双眼通红地道:“十三叔,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懂,要向您请教呢。” “十三叔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教你的。”这般说着,他将目光转向紧紧抿着唇的允礼,低低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允礼声音沙哑地道:“你若不信尽可看着,明日我就去向皇上请辞。要是不想看到这一幕,就给我好好撑下去,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没理由这一次熬不了。” 允祥心下感动,口中却道:“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命数如此,逼我也没用。” 弘历哽咽道:“我就在这里守着十三叔,哪个无常都不能来锁十三叔的魂。” “你们……你们这又是何必呢!”面对允祥的话,胤禛沉声道:“老十三,就当是朕求你,求你再撑一次,再苦再难过,也给朕撑下去,好不好?” 迎着胤禛的目光,允祥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里,胤禛是从不求人的,哪怕被逼到绝境,也不会求任何人,可现在他却在求自己…… 凌若道:“允祥,本宫与皇上一起求你,撑下去,千万不要就这么放弃。” “还有我。”弘历开口道:“十三叔,皇阿玛曾与我说过,您是拼命十三郎,从不向任何人屈服,就算这次是阎罗王,您也不能就此认输。” 墨玉含泪道:“王爷,妾身答应过您,就算您不在了,妾身也会好好活下去。但那根本就是一句谎言,没有了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哪怕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再多锦衣玉食都没意思。” 泪水缓缓从眼角滴落,其实他心里又何尝舍得离开这些人,可是他太清楚自己的身子,生命力在不断流失,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许久,他终于用力点头道:“臣弟答应皇上,撑下去,就算阎罗王亲自来了,臣弟也不跟他走。” “好!”胤禛欣然就着,这个时候,容远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另外,下人也不时来禀报,说有朝中大臣来看望允祥。想必都是知道了允祥病危的消息,另外也知道胤禛驰马飞赴怡亲王府的事,所以争相赶来。 因为允祥身体虚弱,没有精力说太多的话,再加上容远还要为他施针治病,所以墨玉安排他们去偏厅暂歇,一有消息便派人通知他们。 这一日,来怡亲王府的官员源源不绝,不到半日功夫便来了十余位。另一边,小宁子也将允祥病危以及不得不暂时终止计划的消息带到了坤宁宫,随后道:“若不是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事,说不定熹贵妃已经被废入冷宫,实在是可惜。” 那拉氏冷冷一笑道:“本宫倒以为允祥病危的正是时候。” 小宁子一愣,旋即道:“恕奴才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那拉氏扫了他一眼道:“本宫问你,允祥与钮祜禄氏关系如何?” “怡亲王一直唤熹贵妃为小嫂子,关系自然是不错。”小宁子毕竟是这几年才待在那拉氏身边的,对潜邸的事情并不清楚。 “岂止是不错,应该说是极好才对,这些年来允祥没少为钮祜禄氏说话。”那拉氏抬一抬下巴,漫然道:“本宫原先还在担心,这次扳倒钮祜禄氏后,允祥会为她求情。皇上与允祥兄弟情深,多少会顾着一些,说不定会从轻发落,若是允祥死了,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了。” 小宁子恍然大悟,讨好地道:“主子深谋远虑,非奴才所能及。” “行了,少在这里油嘴滑舌,留心着养心殿那边,皇上一回来就立刻告之本宫,虽然本宫希望允祥死,但皇上面前还是得做做样子。” 小宁子赶紧依言下去安排,那拉氏命人取来铜镜,凝视着镜中那张什么脂粉都遮不住苍老之态的容颜,唇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本宫确实是老了,也确实一直不得皇上宠爱,但那又如何,上天站在本宫这一边,它要助本宫亡你。钮祜禄氏,本宫看着,允祥死了之后,谁还会替你求情。允礼吗?他自身难保。至于弘历……本宫很快会送他归西,让你们母子在地下团聚,呵呵呵!” 怡亲王府那边,在允祥服过药后,容远在他身上迅速施针,令药可以最大限度的散在他体内,替他延续性命。 在最后一枚针提起时,允祥一直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胤禛见状连忙道:“徐太医,怡亲王是不是没事了?” 不止是他,屋子里每一个人都关心这件事,容远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草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就要看怡亲王自己了。” 在胤禛点头的时候,墨玉走到允祥床前,轻声道:“王爷,您有没有感觉好些?” 允祥闭一闭目道:“似乎感觉有些力气了,徐太医的药果然神效。” 他的话无疑令人众人松了一口气,最怕的就是允祥对药没反应,不过如今才刚开始,具体是否脱离危险,还要看这一夜的情况。 墨玉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动,朝胤禛屈膝一礼道:“皇上,宫门快要关了,您与贵妃娘娘还是赶紧回去吧,至于王爷这里,有妾身与徐太医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今夜朕就留在这里。”胤禛这话令墨玉等人吃了一惊,允礼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如何能够留宿宫外,臣弟会留在这里看着十三哥,皇上放心就是。” 第两千零九十四章 节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摇头道:“老十三这个样子,不亲自看着他,朕如何能放心得下,再说,朕也不是没有微服出宫过,不碍事的。” “皇上……”允祥刚说了两个字,胤禛便道:“朕心意已决,休要再多言。”说罢,他对凌若道:“贵妃,朕让大内侍卫送你回宫。” 凌若屈膝一礼,正色道:“皇上留在这里,臣妾岂有独自回去的道理,再说十三爷也是臣妾的亲人,请皇上允许臣妾随同留在怡亲王府。” 对此,胤禛没有再坚持什么,颔首同意凌若一起留下来。 墨玉见状连忙命人收拾的厢房让胤禛等人歇息,包括后面来的弘昼,她自己则与容远一起守着对于允祥来说,最为关键的一夜。 胤禛在床上躺了许久方才入睡,然睡的并不安稳,勉强睡了半个时辰后,更是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大睁,不住地喘着气。 凌若起身将他额上冷汗拭去,又倒了杯温茶过来,方才问言道:“皇上可做恶梦了?” 胤禛一口气喝尽了杯中的茶水,紧紧捏着茶盏道:“是,朕刚才做梦梦到允祥被黑白无常带走,朕怎么追都追不上。朕……朕……不知道该怎么办,若儿,你告诉朕,这个梦会不会成真?” 凌若安慰道:“都说梦是反的,皇上做这样的梦,反而证明十三爷这次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而且您看,一直到现在,府中也没什么动静,就知道十三爷好好的,您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儿个要没精神了。” 胤禛苦笑道:“罢了,还是不睡了,否则八成还得被恶梦惊醒。”说到这里,他发现凌若脸上没有什么睡意,道:“你没睡着是不是?” 凌若笑笑道:“想是午后睡多了,现在怎么也睡不着。” “晌午过后,你带着小宁子来了养心殿,何时睡过了?你根本就是在担心允祥。”面对胤禛的询问,凌若笑笑算作默认了。 这么一说,胤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说小宁子发现了一件要紧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等十三爷的事情过后,臣妾再与您细细说。如今最要紧的,是十三爷的安危。”凌若话音刚落,外头突然敲起敲门声,令两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在得了胤禛的话后,四喜神色慌张地进来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玉福晋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怡亲王病情突然加重。” 一听这话,胤禛神色立刻就变了,匆忙穿上衣裳便往允祥屋中奔去,凌若紧随其后。 一进去,只见允礼他们都在了,正紧张地盯着容远施针,允祥面如金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众人耳边回响着。 胤禛怔怔站了一会儿,厉声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病情加重?” 墨玉红着双眼将事情讲述了一遍,上半夜确实安然无事,然就在三更刚敲过,躺在床上的允祥突然呼吸急促,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一片,把她给吓坏了,容远诊过脉后,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一句话都没说就开始施针了。 胤禛恨不得现在就将容远叫过来询问允祥的情况,却又不敢打扰他救治,只能咬牙忍耐。一直等到容远停下手,方才冲过去急切地道:“怎么样了,允祥他怎么样了?” 容远神色凝重地道:“药……对怡亲王确实有作用,但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等药效过后,就开始出现恶化。”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药效没了,就立刻再煎,若是这里没有,朕立刻派人去宫中取。” “不能用,那些药最短的间隔时间是六个时辰,若不到六个时辰就再次服用,只会要了怡亲王的性命。”容远话音刚落,胤禛一把揪过他的衣襟,脸色狰狞地道:“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药是用来治人的,怎么到你手里反而变成害人了,徐容远,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允祥治好,他不可以死!” “草民之前开给怡亲王的药里有不少大补之药,虽然控制了份量,又用其他药中和了,但终归是大补,以怡亲王如此虚弱的身子,在短时间里连续服用大补之药,不是害人又是什么?” 允礼攥着双手道:“你刚才不是说药效过去了吗,也就是说再服用也没关系了?” 容远摇头道:“不能这么算,药效虽然对怡亲王没了效果,但还留在他体内,再服用,一定会出问题。” 胤禛手一紧,咆哮道:“那到底要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吗?徐容远,朕不要听你尽人事听天命的那一套道理,朕现在要你救他,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老十三,你听到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能做这样无理的要求,可是他忍不住,他不能这样看着允祥死在自己面前。 凌若拉着胤禛的手道:“皇上,您不要这样,若有办法,徐太医一定会去做。” “朕不管!朕……”胤禛刚说了几个字,原本躺在床上的允祥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将众人吓了一大跳,容远赶紧过去把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允祥又吐出数口血来,将衣襟染的一片猩红,仿佛要将全身的血都吐出来一样。 墨玉顾不得衣裳沾血,一边替允祥拭着血一边急切地道:“徐太医,你快想想办法替王爷止血,快啊!” 容远放下允祥的手,却没有做任何动作,直至墨玉一再催促方才颓然道:“请玉福晋节哀!” 墨玉一下子僵在那里,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僵住了,怔怔地看着容远,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许久,墨玉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不,不会的,王爷不会抛下我独自离开的。”这般说着,墨玉朝容远跪下泣声道:“徐太医,我求求你,你救救王爷,救救他好不好!”不止是她,两个孩子也跪了下来,一起求着容远。 第两千零九十五章 生老病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无奈地道:“玉福晋,您不要这样,草民也想救王爷,可是草民无奈,真的救不了王爷,他的脉像已经完全油尽灯枯,非药石所能奏效,王爷意志虽强,却也抵不过生老病死,您……节哀吧!” “不会的,王爷不会死,不会!”墨玉喃喃说着,这个时候,允祥不再吐血,缓缓睁开眼来,有气无力地道:“墨玉,不要再为难徐太医了。” 墨玉爬到允祥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泣声道:“不会的,王爷您不会有事的,妾身一定会救您,还有您答应过皇上与妾身,说会熬过这一关,您可是堂堂怡亲王,不能说话不算数。” 虽然允祥已经没力气到连眼也不能完全睁开,却不妨碍他眼中透出的温柔,“对不起,我不能做到自己说过的话,墨玉,对不起,不要恨我!” “王爷,妾身求您,不要抛下妾身,哪怕……哪怕你再多陪妾身一天也好,还有许多事情,妾身想和您一起去做。” 允祥笑笑,道:“我也想,可是……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一世,他无愧于人,唯独墨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墨玉不顾一切来到他的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陪他一起度过漫长的圈禁岁月,为他生儿育女。 好不容易,四哥登基,他也被封为了怡亲王,可因为墨玉的出身,他不能封她为嫡福晋,只能让她一辈子屈居在侧福晋的位置上。虽然墨玉从不介意,他却心怀欠意,如今更要先她一步而去,留她一人孤零零在世间,就像她说的,失去了最爱的人,就算拥有世间最好的东西,也索然无味,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墨玉,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也没用,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只能下辈子再还,下辈子,再做我福晋可好?” 墨玉泪流满面地道:“不要,要还就这辈子还,下辈子你我就算见了也不相识,如何能再做夫妻。” 凌若含泪走过去道:“墨玉不要这样,十三爷也不想这样,可是……可是生死之事,岂是他能做主的。” 墨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礼,可是她舍不得允祥,真的舍不得,还有那两个孩子,亦是哭的泣不成声。 弘历与弘昼紧紧攥着双手,面对亲人的即将逝去,他们除了难过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真的令人很难受。 “皇上……”听到允祥叫自己,胤禛连忙压下心中的难过,哽咽道:“老十三,你别说太多,好生歇着,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事了。” 允祥轻轻摇头道:“皇上,您别安慰臣弟了,只怕臣弟连明日的朝阳都看不到。不过……够了,真的够了,离开之前臣弟能看到所有想见的人,已经心满意足了。其实臣弟能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若不是皇上,或许臣弟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说起来,臣弟的命还是皇上的。” “既然知道,就给朕好好撑过去,拼命十三郎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输,否则……否则朕就不认你这个兄弟。”胤禛转过头去,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晶亮。 “臣弟真的尽力了,请皇上恕罪。”说罢,他朝允礼道:“以后你一定要好好辅佐皇上,为他分担国事。” 允礼坐着轮椅来到允祥榻前,沉声道:“十三哥放心吧,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一定会好好辅佐皇上。” “我相信你,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顿一顿,他对凌若道:“小嫂子,墨玉就托您多照顾了,臣弟真的很对不起她。还有……谢谢小嫂子让臣弟认识了墨玉,因为她,臣弟的生命变得完整。” 凌若点头,用力捂着嘴,她怕自己一松开,哭声就会从喉咙里逃出来。 允祥吃力地点头,看着眼圈发红的胤禛,低声道:“皇上……四哥,您认我这个兄弟好不好?” 强忍半天的泪水,在这一刻淆然落下,胤禛用力点头道:“朕刚才只是气话,朕从来就没有想要不认你,这辈子能与你做兄弟是朕之幸。虽然下辈子虚无飘渺,互不相识,但朕还是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再做兄弟!” 眼泪自允祥眼角滴落入发间,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握住胤禛的手,一字一句道:“好,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弟!四哥,生生世世,你都是我好四哥!” 这一刻的允祥,看起来似乎又有了几分精神,连脸庞也红润了些许,仿佛他的病情正在好转。可屋中的每一个人心情都没有丝毫好转,他们心里的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好转,而是回光返照,昭示着允祥的性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允祥茫然望着半空中,喃喃道:“皇阿玛,我看到皇阿玛了,他……他来接我了。皇阿玛,儿臣好想您与额娘!好想……好想……”声音渐渐低落下来,握着胤禛的手亦慢慢松开。 胤禛赶紧用力握住,大声唤着还没有完全阖上眼的允祥,“老十三,不要睡!老十三,你听到朕的话没有,不要睡啊,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王爷!”墨玉凄厉的哭声划破夜空的宁静,用力推着允祥的身子道:“你不要闭眼,您再看看妾身与两个孩子,再看一眼好不好。” 任何他们怎么喊,都不能阻止允祥双眼的阖起,呼吸亦在同时停住,虽然他的身体还有温度,却已经没有了生机,不会再回应任何人,也不会再睁开眼。 所有的情,所有的恩,都在这一刻结束,允祥最终还是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循环,离开了这个他牵挂也被人牵挂的世界。一世生命的结束,留给身边人的,是无尽的遗憾与悲伤。 不管是允礼亦或者是弘历俩兄弟,都留下了悲伤的泪水,墨玉伏在允祥床边,几度哭晕过去,她与允祥从身份悬殊的皇子与婢女到相扶相持,走过了二十余年,失去挚爱的痛楚令她痛不欲生。若非答应过允祥,墨玉此刻便欲追随允祥而去。 第两千零九十六章 悲伤过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墨玉,别哭了,允祥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唯有好好活着,才能让允祥安心。”凌若的劝说丝毫没有说服力,因为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墨玉紧紧攥着凌若的袖子,泣不成声地道:“主子,奴婢的心好痛好痛,奴婢知道王爷终有一天会离奴婢而去,但没想到会走的这么快,奴婢还有许多话要与他说。” “本宫知道,本宫什么都知道,本宫心里也很痛,可是允祥走了,就算你再难过再痛苦都不会回来,以后王府还要靠你撑着。”她抱着墨玉道:“哭吧,哭过后就要打起精神来,挑起允祥留下的一切,告诉他你会好好活着,让他可以安心地走。” 墨玉点头,伏在凌若怀中泪水不断落下。在所有人都流泪不止的时候,胤禛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只是用力握着允祥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仿佛只要这样握着,允祥就还活着,还会睁开眼唤他一声“四哥”。 凌若是最先发现胤禛异样的,她将墨玉交给侍女扶着,起身走到胤禛身边,用尽量轻柔的声音道:“皇上,您别难过了,允祥……” 凌若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整个人软软跌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凌若根本没想到胤禛会突然吐血,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容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立刻冲过去替胤禛诊脉。 凌若双目空洞地看着这一切,一片空白的大脑无法将之串连在一起,不是允祥薨了吗,为何胤禛会吐血会晕倒,胤禛?胤禛! 怔怔地站了半晌,凌若终于回过神来,蹲下身扶住胤禛,对还在诊脉的容远厉声道:“皇上怎么了,为什么会吐血,徐太医,你回答本宫,说啊!” 弘历还算镇定,扶住凌若的双肩道:“额娘,您冷静一些,您这样子徐太医会无法专心诊脉的。您放心,皇阿玛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若慌乱地点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容远,在仿佛等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后,终于看到容远松开手,连忙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了,皇上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贵妃娘娘不必太过担心,皇上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呕血晕倒,开几副安神的药就没事了,另外……”容远隐晦地提醒道:“皇上身子不是很好,一定要好好安养,不可过于劳累。” “多谢徐太医。”说罢,弘历与弘昼一人一边扶了胤禛去厢房中歇息,至于药自有下人按方子去煎。 凌若虽放心不下胤禛,但容远说了胤禛只是伤心过度才会呕血,并不是十分要紧。而且墨玉这边事情一大堆,凭她一人与两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能够全担下来,她必须得一起帮着张罗允详的身后事,所以只能让弘历他们照顾胤禛。 待得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京城时,怡亲王府已经一片素缟,所有红灯笼全部都成了代表白事的白灯笼,府中所有人皆身着孝衣,灵堂亦布置完成。 墨玉静静地看着升起的朝阳,她的脸上已经没有的泪水,然眼中的悲恸却是深的化不开,“这是第一个没有王爷的清晨,没有他陪奴婢看日出日落,奴婢只要想到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样,就觉得很绝望。” 凌若望着她的侧脸道:“本宫明白你的心情,刚才皇上呕血晕过去的时候,本宫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 墨玉低低道:“奴婢答应过王爷会努力撑下去,可是奴婢真怕有一天突然就崩溃撑不住了。” “熬不住也要熬下去,别忘了你还有孩子,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要撑住。”面对凌若的话,墨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着头。 怡亲王病逝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京中大大小小官员皆来怡亲王府吊唁,当中不乏一些允祥亲手带出来的老部下,如今这些人大多数已经身为副将参将,甚至是将军,却一个个在灵堂上哭的泣不成声。 弘历与弘昼在灵堂上执子侄礼,凌若身为后妃不便出面,所以灵堂上是允礼帮着墨玉迎接一个个宾客。 凌若正在后面忙事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告说胤禛醒了,她连忙来到胤禛的厢房,只见胤禛正命四喜扶他下床,赶紧走进去道:“皇上您才刚醒,这是要去哪里。” 胤禛趿了鞋道:“朕要去见允祥。” “可是昨夜里皇上您都呕血了,如今刚醒,还是再躺下歇会儿吧!”四喜话音刚落,胤禛便狠狠瞪着他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怎么做,滚开!” 四喜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凌若示意他退到一边,亲自扶了胤禛道:“臣妾陪皇上去送完怡亲王最后一程。” 胤禛点点头,拖着还很虚弱的身子去了灵堂,有官员在那里吊唁,看到胤禛进来,连忙跪下行礼。胤禛没有看他们,只是直直盯着摆在中间的牌位。 昨日还在与他说话的允祥,今日已经变成了冰冷冷的牌位,在上过香后,胤禛抚着金丝楠木棺怆然道:“老十三,想不到最终你还是走在了朕前面,真是世事无常。” 允礼在一旁轻声道:“皇上,十三哥已经走了,您还请节哀,莫要伤了龙体。” “朕没事。”胤禛深吸一口气,摆手道:“老十三可以撒手不管皇阿玛留下的江山,朕却不行。” 胤禛在灵堂上逗留了许久方才离开,在出了灵堂后,他对紧随其后的四喜道:“立刻备马车,朕要回宫!” 虽然不明白胤禛为何这个时候急着回宫,四喜却不敢多问,赶紧出去备马车,至于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陪在胤禛身边。 马车一在宫门口停下,胤禛便快步去了养心殿,进得殿中,命四喜立刻磨墨铺纸,随即在纸上亲自为允祥写到一篇祭文,每一个字都透着他对允祥深厚的兄弟之情,当中更是回忆了许多年少之事。 第两千零九十七章 恢复原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这篇文情并茂的祭文,凌若仿佛亲眼看到九岁的胤禛抱着嗷嗷待哺的允祥,处置那些轻怠允祥的宫人以及亲自责打奶娘的场景;又仿佛看到胤禛手把手教允祥算学的场景,还有两兄弟每逢塞外扈从,形影不离,哪怕康熙出巡只带他们其中一个扈从时,两兄弟也必诗书往还。 胤禛与允祥之间的亲情,已是浓厚到无以复加,如今允祥病逝,胤禛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在写完祭文后,胤禛没有就此搁笔,而是重新铺纸写下赐给允祥的谥号“贤”,并以“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冠於谥法之上,以示宠褒,除此之外,还特赐其死后令享太庙,奉天、直隶、江南、浙江各建祠宇,以昭崇报。 写完这些,胤禛停下了手中的笔,细细打量着这张诏书,虽然他已经给了允祥许多破格的荣宠,但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不足够体现允祥为他所做的一切。 允祥……爱新觉罗?允祥……他知道是什么了。 胤禛再一次下笔,这一次只有一句话,却令凌若神色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讶然道:“皇上要恢复怡亲王的名字。” 胤禛点头道:“是,因为朕登基,他被迫改名为允祥,如今他走了,朕真正能够为他做的,就是恢复他的原名。” 凌若自然不会反对,不过却有些担心,“祖宗立下规矩,臣子必须避皇上名讳,皇上这样做,臣妾担心朝臣会有非议。” 胤禛冷声道:“他们愿意非议就去非议好了,这是胤祥应得的,朕一定要许他。” 追封诏书与祭文一道送到了怡亲王府,墨玉自是感激涕零,正好在怡亲王府的朝臣听得这以一份诏书,却是吃惊不小,竟然这样恢复胤祥的本名,成为唯一一个不用避讳皇帝名讳之人,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不过他们也只得私下议论,没人敢到胤禛面前说这事,谁都晓得胤禛与胤祥感情深厚,这个时候去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待得胤祥丧礼过后,其子承继了他的爵位,寻常爵位承袭,要逐级递降,然胤祥是胤禛亲封的铁帽子王,不论承袭多少世,都是亲王之位,非通敌叛国之类的大罪,永不改变。 也就在胤祥丧礼过后,原本以为已经没事的胤禛突然病倒,病情颇为严重,太医看过后,说乃是因为郁气积压在心底未曾释放所引起,这样的病,药石效果不大,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能够想通,不再憋闷在心中,只要心情舒畅,病很快就能好。 胤禛病重的这几日,凌若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床榻前侍候,困极了就伏在床边睡一会儿。 这日,胤禛醒来,看到在旁边熟睡的凌若,秋阳从窗外照落在她脸上,透着一种异样的苍白。仔细看去,只是短短数日功夫,她就瘦了一圈,脸上几乎找不到什么肉,想到她最近一直不离左右,胤禛心中一阵温暖。 正自这个时候,凌若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胤禛已经醒了,她连忙抚一抚脸道:“皇上醒了,臣妾帮您去打水净脸。” 胤禛拉住她道:“不用了,这些小事让宫人去做就是了,又不是没有侍候的人,何必那么辛苦自己。” 凌若笑一笑道:“没事,臣妾又不是没做过,只要皇上病能快点好起来,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臣妾现在别无所求,只求皇上龙体安康。” 胤禛睇视着她,轻声道:“是朕不好,让你为朕担心。” 凌若缓缓敛去脸上的笑容,凝声道:“皇上,十三爷已经不在了,您再伤心也不能令他起死回生,反而会令他在九泉下不安心。所以臣妾恳求您,放下包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 胤禛默默地看着她,轻声道:“胤祥是朕一手带大的,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与朕同吃同睡,这些年来,不管朕遇到什么麻烦,他都第一时间挡在朕的面前,从没有退缩,对朕来说,他就是朕生命的一部分,如今他死了,朕就好像被人剜掉了一块肉一样,疼得睡不着。” “臣妾明白,可是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十三爷是皇上生命的一部分,皇上却是臣妾生命的全部,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又如何能活得下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强忍许久的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令胤禛心疼不已,抬手抚去她颊边的泪水道:“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不管朕怎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朕!” “不!”这一次,凌若没有听他的话,摇头道:“若皇上走了,臣妾一定相随,绝不离开皇上。” 胤禛轻抚着她挽起的长发,道:“傻瓜,好好活着不是更好吗,再痛再深的伤也终会有抚平的那一天,你看墨玉,不是也撑过来了吗?何况你还有弘历与嘉柔,怎可以抛下他们。” 凌若握住他微凉的手道:“他们也是皇上的孩子,最不该抛下他们的人是皇上,若皇上真的心中挂念臣妾,挂念弘历他们,就请皇上赶紧好起来,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 迎着她担忧的目光,胤禛赦然一笑道:“行了,别太担心了,朕只是小病罢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再说朕答应过会陪你出宫去走走,又怎会不算数。” 此时,小五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自从胤禛生病之后,那拉氏虽未如凌若一样日夜服侍在侧,却每日都会过来探望,也算是有心了。 “让她进来吧。”得了胤禛的话,小五赶紧退下,不一会儿,穿了一身月白暗绣海棠纹旗装的那拉氏走进来,行过礼后,她关切地道:“皇上今日可有感觉好些了?” “尚可。”随口应了一句,胤禛留意到那拉氏那身旗装,打量了一眼道:“皇后为何这几日都穿的这么素净,瞧着可不像一是国之后。” 那拉氏低头环视了自己一眼,叹然道:“也不是臣妾刻意穿的素净,只是这段时间,怡亲王薨逝,皇上又积郁成疾,臣妾哪里有心思穿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裳。臣妾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皇上能够早日好起来。” 她的话令胤禛颇有些动容,颔首说了一句,“皇后有心了。” 第两千零九十八章 献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摇头道:“要臣妾说最有心的该是熹贵妃才是,自皇上病后,她就一直衣不解带的侍候在皇上身边,臣妾不及熹贵妃良多。” 见那拉氏说到自己,凌若连忙屈膝道:“臣妾只是做了自己应做之事,实在当不得皇后娘娘褒奖。” 那拉氏上前扶起凌若,情真意切地道:“本宫说的是实话,有你侍候皇上,本宫才能够安心地待在坤宁宫。” 那拉氏话音刚落,随她一道进来的杜鹃便嘴快地道:“启禀皇上,其实主子一直想来养心殿侍候,只是身子不支,昨日才刚犯了头痛病,太医说要多多休息,这才未能前来,可是主子比谁都担心皇上,每日在佛前为皇上祈福,希望皇上可以早日好转。” 那拉氏神色一变,转身喝斥道:“大胆!皇上面前,谁许你擅自说话的,跪下!” 杜鹃不敢有违,赶紧跪下道:“奴婢知罪,但奴婢并没有说虚话,主子……” 那拉氏厉声打断她的话道:“再要多嘴,本宫现在就罚你去慎刑司。” 不等杜鹃求饶,胤禛便道:“杜鹃也没有说错什么,算了吧。” 那拉氏低头道:“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才会让宫人不分尊卑,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有熹贵妃在这里照顾朕就行。还有,以后你也不必每日都过来。” 那拉氏一脸感激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告退。”在准备离去之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走到凌若身前道:“皇上龙体关乎着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可千万不要疏忽了,知道吗?” 凌若低头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与诸位太医,一定会照顾好皇上龙体,令皇上可以早日康复。” “贵妃行事一向稳重,得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多了。”说罢,她带着杜鹃离开了养心殿,在回坤宁宫的一路上,她都保持着温和的神色,直至踏进坤宁宫,方才露出温和下的冰冷。 小宁子迎下来,接过杜鹃的手扶了她进正殿坐下,小声道:“主子,皇上怎么样了,是不是还病的昏昏沉沉?” 那拉氏抚一抚鬓发,漫然道:“皇上今日气色可是好多了,看样子,病愈只是早晚的事。” 小宁子低头思索片刻道:“主子,您说这次大病之后,皇上会不会立下储君人选?”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小宁子想了许久方才道:“奴才是在想,这一次主子的计策就算奏效,也只是除了熹贵妃与果亲王,四阿哥可是还好好的在呢,皇上又一向倚重他,若然要立储君,四阿哥无疑是最佳人选。” 那拉氏凤眸微眸,凉声道:“本宫不会让他活到那一天,再说有一个那样的额娘,皇上会不会立他为太子,还是未知之数。” 小宁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可不防,奴才倒是有一计,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得了那拉氏这句话,小宁子将殿中的宫人包括杜鹃在内全部遣了出去后方轻声道:“主子,您说皇上现在一病不起,甚至龙归大海,会不会对咱们更有利一些?” 那拉氏神色一震,紧盯着小宁子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殿中己没有了第三个人,但小宁子还是压低声音道:“熹贵妃之所以敢对主子不敬,无非是仗着皇上疼爱,没有了皇上她就什么都不是。” 那拉氏是何等样人,怎会听不明白小宁子的意思,皱眉道:“你想让本宫谋害皇上?”说到这里,她又冷笑了起来,“小宁子,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谋害当今圣上的点子都想出来了,不怕肩膀上吃饭的东西掉了吗?再者,皇上一死,钮祜禄氏不见得就一定无所倚仗,弘历、弘昼、允礼可都站在她那一边,本宫控制的了宫里却控制不了宫外,一旦这些人联起手来,就算是本宫也无可奈何。” “只要是为了主子,奴才就算真没了这条性命也再所不……”小宁子还没说完,那拉氏已经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尽说这些好听的,本宫只问你,若皇上死了,你有何办法阻止弘历登上帝位?” 小宁子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是果亲王还是四阿哥、五阿哥,最终都要听从皇上的旨意,只要咱们可以让皇上下旨立六阿哥为帝,那么他们若敢联手逼宫,就是造反,为天下人所不容。” 那拉氏嗤笑道:“谁都知道皇上最看重的是四阿哥,又怎么会下旨将帝位传给弘瞻,小宁子,你是不是偷喝了酒,所以现在一味的说胡话。” 小宁子神秘兮兮地笑道:“主子您忘了奴才找来临摹字迹的柳元了吗?他既然可以临摹二阿哥与果亲王的字,自然也可以临摹皇上的字。再说,圣旨上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字,而是刻有‘雍正御笔之宝’六个字的玉玺。” 他这番话,无疑是为那拉氏打开了另一扇门,令她砰然心动,好一会儿方按下心中的激动,仔细打量着小宁子道:“好你个大胆的奴才,不止要害皇上,还想要矫诏,你可知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死罪,且是足以令你全家都问斩的话。” 小宁子跪下去一脸正色地道:“奴才不知道是不是死罪,奴才只知为主子敬忠,就算因此丢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油嘴滑舌。”那拉氏在吐出这四个字后,亲自扶起小宁子道:“不过总算是对本宫忠心,起来吧。” 早在跪下去的时候,小宁子就知道那拉氏只是口中说说,并不会真的处置自己,那些话也只是趁机再表表忠心罢了。 小宁子起来后一直不见那拉氏说话,轻声道:“主子,只要一切顺利,六阿哥就会成为大清新的皇帝,您也会成为太后。” 那拉氏抚着衣襟幽幽道:“别忘了,刘氏才是弘瞻的生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本宫这个嫡母又算什么,以刘氏的心胸也不会让本宫与她同居坤宁宫?” 第两千零九十九章 施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诡异地笑道:“辛者库那地方,做惯粗使活的人都经常熬不住辛苦猝死在里面,刘氏一向养尊处优,又哪里能熬得住。” 那拉氏唇角微勾,道:“就算这样,那皇上那边呢,不论是药还是膳食,递到皇上嘴边前都得检查过好几次,想要下药而不被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小宁子虽说想到了办法,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所以那拉氏一提这个,他就回答不出来了。 见他不说话,那拉氏又道:“本宫倒是可以不经他人之手,就将东西呈到皇上面前,但皇上若是这么死了,本宫难逃怀疑;另外,玉玺一直收在养心殿中,不论是你还是本宫都接触不到,如何矫诏?” 小宁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解决法子来,苦着脸道:“那主子的意思就是说奴才这个法子不可行了?” 那拉氏摇头道:“也不尽然,只要能解决这两个问题,便可以顺利成行。”虽然她之前对小宁子的说话嗤之以鼻,但如今这个念头却是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难以拔除。 与其先对付钮祜禄氏,然后等着胤禛龙归大海,无疑……这个法子更快捷一些。而且如今弘瞻才四岁,根本不能理政,在其成年之前,真正掌控大清帝国的,将会是自己这个皇太后。哪怕是为了这一点,她也必须要想出法子来。 带着这个想法,那拉氏在正殿中来回踱步,整整走了半个多时辰后,方才停下脚步道:“小宁子,能够接触到玉玺的人多不多?” “这个……”小宁子犹豫了一下道:“四喜与小五皆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们肯定能接触到玉玺,但这两人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想要让他们背叛皇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一个不好,还会被他们告到皇上面前,坏了咱们的计划。” 对于他的话,那拉氏颇为认同,拧眉道:“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小宁子眼珠子轻转,道:“那些打扫的太监应该也有机会接触到玉玺,主子,咱们要从这些人身上着手吗?”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若真要进行这个计划,这些人就是必须的棋子,一定要想办法拉拢一个过来。” 小宁子点头道:“奴才等会儿就去找钟尚问问这段时间是哪些人在打扫养心殿。”钟尚也算是幸运,虽然凌若对他起了疑心,但终归没有十足的的把握,再加上后面出了一连串的事,所以没有受到什么处置,仅仅是被去了管事一职罢了。 那拉氏点点头,道:“另外本宫这里有一些皇上的真迹,你拿去给柳元,让他好好临摹,一定要写的完全一样,另外,本宫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让他千万要抓紧一些。” 小宁子一一应下后,忧声道:“主子,您想到如何下药了吗?若皇上活着,咱们的计划就等于是一纸空谈。” “本宫已经想到了,你尽管去办就是了。”虽然小宁子对那拉氏的办法很好奇,却也不敢多问,打了个千儿后退出了正殿。 在其走后,那拉氏亦缓步走了出去,默然望着悬挂在空中的朝阳。说实话,小宁子最初说那个计策的时候,她心颤了一下,从她嫁入潜邸成为胤禛的嫡福晋到现在已经三十余年了,大半辈子皆耗在胤禛身边,为他耗尽青春,为他生儿育女,结果换来的是什么?除了一个皇后的虚名外,什么都没有,甚至于胤禛就连这个虚名都不那么愿意给她,几次想废了后位。 虽然最后没废成,但这样的绝情,也令她对胤禛彻底死了心,如今的她,考虑的只有自己,永远再没有胤禛的份,正因为如此,她才可以那么快接受小宁子的计划,亲自送胤禛去死! 或者,早在弘晖死的时候,她就应该想明白这一切,不过现在想明白也不算晚,从今往后,她不会为胤禛掉一滴眼泪。 小宁子在离开坤宁宫后,匆匆来到内务府找钟尚,后者如今已不是管事一职,在内务府需要时时听差,日子比以前难过了许多。 在随小宁子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后,他急切地道:“宁公公,您来找我,是不是让我去坤宁宫当差?” 小宁子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怎么了,在这里过的不好吗?” 钟尚苦笑道:“我已经不是管事了,您说在这里还会过的好吗?天天听差,有时候要累上一天,身子骨都感觉要散架了。” 小宁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唉,也是难为你的。虽说我今日来不是带你去坤宁宫的,却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一听这话,钟尚的眼睛顿时亮了,迭声道:“什么机会,宁公公您快说。” “主子想要知道最近去养心殿打扫的是哪些人,只要你能问出来,我就帮你在主子面前说上几句,让你去坤宁宫当差。” 钟尚原以为是什么难事,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这个只是小事一桩,正好我与管这件事的人有几分交情,这就给你打听去,不过皇后娘娘要这个做什么?” “不该问的事情少问,这样才能活得长久;这么简单的,还要我教你吗?”被小宁子这么一说,钟尚哪里还敢多问,赶紧低头离去,小宁子也不急着走,就在原地等钟尚回来。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后,钟尚回来,将一张纸交给小宁子,“这是我记下来的人名,养心殿一直都是他们在打扫。” 小宁子看了一眼后,道:“行了,我这就回去给主子覆命,你且等着好消息吧。” 在钟尚连连道谢中,小宁子快步离开,那拉氏在看过纸上的名字后,唤来孙墨与杜鹃,让他们一个个的去打听,看这些人是否有弱点可以利用。至于小宁子,则带着书信立刻出宫去见柳元。 几番接触,柳元对于那些大逆不道的书信已经不甚在意,毕竟都写了好多遍了,但看到小宁子再次拿出来的书信,却一阵腿软,扶着桌沿勉强站稳后颤声道:“公公,您要我临摹当今圣上的笔迹?” 第两千一百章 季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轻笑道:“不错,柳先生既然可以临摹二阿哥与果亲王的笔迹,想必皇上的笔迹也不在话下。” 柳元连连摇头,“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伪造皇上圣旨乃是要杀头的,此事万万不可。”说到这里,他勉强提起一丝勇气道:“在下与公公的交易已经完成,若公公还有什么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伪造圣旨是杀头之罪,那你之前伪造的那些书信就不是杀头之罪吗?”小宁子一句话堵的他说半天说不出来,直至将脸憋红了方才吐出一句话来,“那些书信根本……根本就是公公逼着我写的。” 小宁子翘起一只脚,闲闲地道:“是吗?可是你不是心安理得的收了咱家的银子吗?一千两啊,柳先生,什么样的书信能一下子赚到一千两?还有,咱家又没将你关起来,也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大可以去衙门报官,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一旦这件事被捅开来,咱家固然要死,你也休想活命。” 柳元浑身抖如糠筛,指着小宁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小宁子还没有说完,他掸一掸袍角道:“对了,还有你的妻子与两个孩子,也会一并问斩,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在阴曹地府里团聚了。” 一听这话,柳元整张脸都白了,慌忙跪下道:“不要,公公,求求你,不要这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后面,连眼泪都下来了,不断哀求着小宁子,放过他的家人。 小宁子轻拍着他的肩膀道:“柳先生,你应该求的人是你自己,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和你的家人就不会有事,甚至还会再得到一千两。” “可是万一这件事泄露出去,我……”柳元话刚说到一半,小宁子便道:“只要你不说,咱家不说,谁还会知道呢。行了,柳先生,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咱家跟你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说罢,他强拉了浑身无力的柳元起来坐到椅中,盯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眸道:“如何,柳先生想好了吗?” “在下……在下……”柳元心里明白自己是无路可退了,挣扎许久,终是咬牙道:“在下答应就是了。” 小宁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柳先生真是识大体,既是这样,就赶紧临摹吧,这一次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临摹,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模仿的惟妙惟肖才行。” 柳元慌乱地点点头,照着一封胤禛的封赏诏书临摹了起来,在写了几个字后,他突然道:“公公,如果在下要找你,该怎么办?” 小宁子愣了一下道:“呃,你无事找咱家做什么?” 柳元目光一闪,带着几分慌意道:“万一在下因此惹上什么麻烦,若能找到公公禀明情况,多少也可安心一些。 小宁子打量了他一眼道:“说到底柳先生还是不信咱家。”见柳元露出尴尬的笑容,他叹了口气道:“不是咱家不告诉柳先生,而是咱家身在宫中,宫禁森严,又怎能允许他人随意出入呢,就算带个话捎个信也不行。”小宁子怕透露太多会惹来麻烦,所以故意说的严厉一些,好打消柳元的念头。 果然,一听这话柳元脸色比刚才还要白,小宁子安慰道:“你若真有事,咱家一定会帮你,尽管放心就是,别总想那些没有的事,赶紧照着写,明日咱家再来,到时候再告诉你要写什么。” 在小宁子回到坤宁宫后,孙墨他们也将那些个小太监的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小太监因为地位低下,每天都有繁重的活计,而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偶尔得闲时,偷偷摸摸赌上几把,既是赌,自然有输有赢,其中一个叫季六的太监输得特别利害,前前后后总共输了一百多两,可他还四处找人借钱来赌。 那拉氏听完这些后,轻敲着桌面道:“就他了,将他给本宫找来。” 小宁子闻言轻声道:“主子,要不让奴才先去探探这个季六,若他真能够被收买,主子再出面也不迟。” 那拉氏想一想道:“也好,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 小宁子点点头,待得天黑后,他悄悄去了季六住处附近,以季六每天晚上都要赌几把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回来。 果然,才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掂着几枚铜钱,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听着皆是与赌有关,应该就是季六了。 想到这里,小宁子从隐蔽入走了出去,假装没看到,与那个小太监撞了个满怀,铜钱落了一地。 小太监瞪着眼睛不满地道:“谁啊,怎么这么不长眼睛,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走的匆忙,实在没看到,我这就帮你把铜钱捡起来。”说着,小宁子将沾了灰的铜钱一个个捡起来吹干净后递还给他,后者正准备接过铜钱,无意中看清了小宁子的模样,认出他是那拉氏身边的首领太监,脸色当即就变了,赶紧跪下道:“小的给宁公公请安,宁公公吉祥,小的刚才不是故意的,还请宁公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的这一回。” “不知者不怪,起来吧。”小宁子和颜悦色地扶起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宁公公的话,小的入宫之前排行第六,所以就叫季六。”一听这个名字,小宁子心中暗喜,轻咳一声道:“咱家刚才好像听你在说什么赌什么输的,怎么了?难不成你背着宫规在悄悄赌博?” 季六赶紧摇头道:“宁公公千万不要误会,小的哪里敢违背宫规,小的……奴才刚才是与别人打了个赌,结果输了呢!” “是吗?”小宁子把玩着手里的铜钱道:“不过咱家却是听说最近有不少宫人聚赌,皇后娘娘特意让咱家过来查查这件事。” 季六在那里眼珠子乱转,思索着该怎么搪塞过去,不等他想出个说法来,小宁子便道:“看你那暴躁的样子,想必输了不少,这几个铜钱或许就是你仅剩的身家了吧?若是再说谎话,咱家现在就带你去见皇后娘娘。” 第两千一百零一章 带到坤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小宁子都把话挑明了,季六只得讪讪地道:“不敢隐瞒宁公公,小的偶尔确实会赌上几把,但都是玩玩,求宁公公开恩,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只要您肯帮小的一事,小的一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典,不论您要小的做什么,小的都绝无二话。” 小宁子暗自一笑,见有人过来,道:“先别哭嚎了,随咱家过来。” 一听这话,季六赶紧跟上,待得来到一处偏僻之地后,小宁子方才道:“咱家也想帮你,可是皇后娘娘都让咱家查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找到你,要是帮了你,咱家就没办法向皇后娘娘交待了。总不能为了帮你,却把咱家自己给搭上吧。” 听到这里,季六总算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宁公公,这么说来,今儿个您是特意来找小的了?” “要不然你以为咱家会来这种地方吗?行了,随咱家走吧,顶多到时候咱家帮着你说几句好话,不过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了。” “不要,宁公公不要。”一听说要挨板子,季六赶紧拉住他道:“宁公公若是想要交差的话,小的倒是有一个主意。” 小宁子猜到季六接下来要说什么,却是故作不知地道:“哦,有什么主意说来让咱家听听。” 季六讨好地道:“在一起赌钱的可不止小的一人,只要您肯放过小的,小的就把其他人的名字告诉宁公公,抓的人越多,公公在皇后娘娘面前越好交待不是吗?” “看不出你这小子,心思还挺活络的。”见季六露出几分笑意,他话锋一转,道:“同样也够狠够卑鄙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准备把人全部都给出卖了。” 季六摸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只能赔笑道:“小的也是没办法,求宁公公您大发慈悲,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随咱家去坤宁宫吧。”不等小宁子哀求他便道:“放心吧,不会有杖责更不会要你的小命。” 季六听的一头雾水,奇怪地道:“那……那您带小的去做什么?” 小宁子瞪了他一眼道:“到了那边就知道了,现在少说废话。” 季六缩缩脑袋不敢再说话,乖乖跟着小宁子去了坤宁宫,到了那边,小宁子让季六先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先去向那拉氏禀报。 看到小宁子进来,那拉氏带着一丝急切道:“如何?见到季六了吗?” 小宁子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不止找到了,还试出了季六是什么样的人。”说罢,他将刚才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随后道:“若奴才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是一个好赌如命,卑鄙无耻之人,为了自己可以出卖任何人。” 那拉氏对他的话颇为认同,颔首道:“确实无耻,不过对本宫来说,却是再好不过,将他带来了吗?” “带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小宁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示意他将季六带进来。 虽然小宁子已经告诉季六,不会杖责更不会要他的性命,但他还是紧张不己,一进殿便慌忙跪了下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把头抬起来。”听得那拉氏的话,季六战战兢兢地将头抬起,目光依然低垂着,不敢直视那拉氏。 “长的倒还人模人样,可惜好赌如命,听说你已经输了一百多两银子,却还借着钱赌,四处欠人银子,确有其事吗?” 季六慌忙磕头道:“奴才知错了,求皇后娘娘开恩,奴才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欠的银子奴才也会尽快归还。” 那拉氏轻笑道:“本宫第一次看到赌徒的时候,本宫的阿玛就与本宫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季六不敢答话,低头等着那拉氏说下去,“他说……千万不要相信赌徒的话。” 季六连忙道:“奴才发誓,奴才真的会戒赌,求皇后娘娘给奴才一个机会。” 那拉氏抚一抚脸道:“行了,别与本宫说这些虚话,本宫让小宁子带你过来,也不是想问你的罪,要不然你哪里还能这样走路。”见季六缩了一下脖子,她又道:“你欠的银子,本宫可以替你还,输光的银子,本宫也可以全部补还于你,甚至另外再给你一千两银子,只需要你替本宫做一件事,如何,有兴趣吗?” 季六怔怔地看着那拉氏,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席话,不止不罚他,还替他还赌债,给他银子,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吗? 季六回过神来后,想起那拉氏最后那句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要奴才做什么事?” 那拉氏漫然道:“本宫知道你一直在养心殿打扫,本宫需要养心殿一样东西,到时候你帮本宫去取来。” 听得那拉氏提到养心殿,季六神色一变,试探道:“敢问娘娘,是哪样东西?” “这个你到时候就明白了,现在本宫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虽然那拉氏说的轻巧,但季六心里明白,这件事绝对不简单,要知道那可是养心殿啊,那里没一样东西是简单的,甚至还有御玺在,万一那拉氏是让他偷取御玺,那不是成心找死吗?此刻的季六,怎么也想不到,那拉氏要他偷取的,正是那方御玺。 “如何,想好了吗?”面对那拉氏的催促,季六咬牙道:“请娘娘恕罪,奴才怕是无法为娘娘办成此事。” 那拉氏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露出意外或是不悦之色,神色淡然地道:“小宁子,季六聚众赌博,被本宫抓到,打断双手之后送去慎刑司。” “不要,皇后娘娘饶命。”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之后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季六哪里肯去,哀求道:“赌博的不止奴才一人,奴才可以将其他人供出来,只求娘娘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不必这么麻烦,进了慎刑司,本宫确信你什么事情都会说出来。还有……季六,你没有与本宫做交易的资格,带下去!” 第两千一百零二章 参须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娘娘开恩,娘娘饶命!”面对季六的磕头哀求,那拉氏根本没有一丝动容,神色既是淡然也是冷漠。 眼见自己就要被拖下去,季六慌忙道:“奴才愿意,奴才愿意为娘娘办差,只求娘娘饶过奴才这一次。” 那拉氏轻瞟着他道:“真的愿意吗?可别是口不对心?” 季六忙不迭地点头道:“奴才是真心愿意,求娘娘给奴才一次效忠娘娘的机会。” 那拉氏冷笑一声示意宫人退下,随后让小宁子取来一千五百两银票给季六,季六是因为家境贫苦,父母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才将他净身入宫的;入宫之后也只是一个低等太监,月钱少的可怜,而且一拿到手就全部赌尽,何时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看得直了,喃喃道:“这些……真是给奴才的吗?” “都拿给你了,岂会有假,这些银子足够你把欠的钱还清,然后在京城置办个小宅子,享受一番当主子的滋味了。” 季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拿着那些银子不住点头,那拉氏将他这番模样看在眼里,道:“回去吧,等本宫有需要的时候,自会找你。季六,别以为出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若是不听本宫的话,本宫保证你一定会比进慎刑司还要惨。” 那拉氏的声音令季六打了个寒战,连连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听娘娘的吩咐,绝不敢违背。” 在季六下去后,小宁子轻声道:“主子,奴才刚才去拿银票的时候,发现银票所剩不多了。” “本宫知道,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该花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结果。”说到这里,那拉氏忽地道:“明日你将剩下的银子都带上,在宫外买一株老参回来,年份越久越好。” 小宁子一怔,道:“老参?御药房里应该有许多,主子若需要,奴才这就给您去取,再者咱们库房里也收了几株,都有数十年的年份,何必自己花钱去买呢?” 那拉氏神色郑重地道:“本宫取用人参的事,绝对不能让御药房知道,至于库房里那几支,年份太短,不堪大用。” 小宁子虽然还是一肚子疑问,却没有多问,低头道:“奴才明白,一定会为主子买一枝上好的人参回来。” 那拉氏点点头道:“好了,过来给本宫揉揉太阳穴,不知是否想了太多事,又开始头痛得很。” 小宁子依言替她揉着太阳穴,口中道:“主子再忍几天,很快您便不需要再如此操心费神了。” 那拉氏点头不语,只是静静享受着小宁子双手给自己带来的舒缓。 夜色下的坤宁宫,看起来就像一只蛰伏的巨兽,一旦让它寻到合适的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将对手整个吞进去,连一丝渣滓都不会剩下。 翌日一早,小宁子便出宫去了,而那拉氏则命人从库房中取出一枝人参,将参须取下来放在盅炖中用文火熬着,待得熬好后,她命杜鹃装好炖盅,然后随她一起去了养心殿。 到了那边,并没有看到凌若的身影,倒是太医在里面,那拉氏行过礼后道:“皇上,怎么没看到熹贵妃?” “朕看她最近一直没好好歇息,就让她回去歇一会儿。”胤禛答了一句后道:“朕不是与你说了,身子不好,不必过来吗?” 那拉氏微微一笑,从杜鹃手中接过炖盅道:“臣妾是特意给皇上送参汤过来的,这补身子恢复元气,人参是最好不过的。”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太医,后者微一点头,走过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病体未愈,气血虚弱,并不适合服用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 那拉氏笑揭开炖盅道:“本宫也想到这一点,所以用来炖的乃是参须,这东西既能补元气,又不会太过,皇上应该也是可以服用的,要不然太医你先看看?” 太医依言上前,在看过炖盅里面的东西,还有参汤的颜色,味道后,点头道:“确实是参须汤,而且参须不多,就算以皇上如今的情况,也是能够服用的,而且对皇上恢复龙体有一定的作用,这一点倒是微臣疏忽了,忘了其实服用适量的滋补之物,对皇上并不会有害。” 得了太医的话后,胤禛颔首道:“皇后有心了。” “那臣妾侍候皇上服用参汤吧。”那拉氏话音刚落,胤禛便道:“不必了,朕刚服过药,暂时没什么胃口,且先放着吧。” 那拉氏脸上的笑容有短暂的停滞,旋即笑意如初,“倒是臣妾来的不巧了,那臣妾让宫人拿去御膳房那边热着,等皇上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再拿来。”在将炖盅交给四喜的时候,她叮咛道:“既然太医说喝参汤对皇上龙体有益,你们就每天炖些参须给皇上服用。” 四喜恭敬地道:“是,奴才记下了。” 交待完了这些后,那拉氏再次行了一礼道:“臣妾不打扰皇上静养了,明儿个再来给皇上请安。” 在胤禛的点头中,那拉氏退了下去,却没有立即回坤宁宫,而是带着杜鹃站在离御膳房不远的一个隐蔽角落里。 也就是在那里,她看四喜将参汤端了进去,在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杜鹃忍不住问道:“主子,咱们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拉氏没有理会她,依旧无声地站着,杜鹃见问不出答应,也只能陪着一起站,幸好现在已经入秋了,太阳没那么猛烈,只是站久了双腿有些发酸。 在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后,那拉氏终于再次看到了四喜,他空手走过御膳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个炖盅,正是自己刚才送去的那个。看到这一幕,那拉氏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道:“行了,咱们回去吧。” 听得这话,杜鹃赶紧扶着那拉氏回去,她看到那拉氏刚才的神色变化,也猜到那拉氏等了这么久,应该就是在等四喜来拿那盅参须汤,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这么重视一盅参须汤。 第两千一百零三章 传位诏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一边,小宁子出宫之后,没有急着去找柳元,而是将京城几家大的药铺都寻遍了,想要找一株年份久远的老参,不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逛了一大圈,才找到一株勉强上两百年的老参,用带来的银子买下这株老参后,小宁子去了柳元家中,见到柳元后张口就问他临摹的怎么样了。 柳元眼下发黑,苦着脸道:“宁公公,您给的时间实在太紧,在下就算一夜没睡,时间也不够,最多只能临摹到八分相似,您看看!”说着,他将刚刚临摹好的一张纸递给小宁子,后者看了一眼后,不甚满意地道:“柳先生,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这种程度,只要看得仔细一些,便会发现不是皇上的笔迹。” 柳元“扑通”一声跪下道:“宁公公,在下真的尽力了,要不然您再宽限在下一日?” “咱家也想,可是咱家实在没那么多时间给柳先生,今日日落之前,咱家必须带着东西回去,如今还有两个时辰,柳先生尽力而为吧。不过有一点咱家要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否则可是害人害己。”说这话的时候,他朝窗外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努了努嘴,令柳元脸色一片惨白,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张又一张的纸上临摹着胤禛的笔迹。 两个时辰,可以说是漫长也可以说是短暂,待得到了时辰后,小宁子伸一伸有些坐僵了的身子对柳元道:“如何,可以了吗?” “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一样。”柳元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张纸,长时间聚精会神的临摹,令他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 小宁子接过信扫了一眼,确实比刚才好了许多,虽然还有破绽,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当下道:“罢了,既是这样,咱家也没办法,重新铺纸,咱家说一句,你写一句。” 柳元连连点头,重新铺纸磨纸,又去洗了一把冷水脸,方才提笔按着小宁子的话逐字逐句写下来。他以为经过之前的事,自己已经再有过多的震惊与骇意,但他错了,当笔下的字拼凑成句时,他有一种丢笔的冲动,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小宁子不悦地道:“柳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柳元指着小宁子语不成调,在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后,脑子方才清明了些许,令他可以勉强表达自己的意思,“你这是要……矫诏传位?!”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捡起他丢在桌上的笔递过去道:“既然柳先生知道了,就请好好将传位诏书写完。” 柳元哪里敢接那枝笔,颤声道:“你……宁公公,你是不是疯了,这已经……已经是谋朝篡位,图谋造反了!” 小宁子将笔塞到他手中,冷冷道:“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柳先生!”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格外重,柳元一屁股坐在椅中,捧着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之前那些陷害贵妃阿哥的信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是直接矫诏传位,要他如何能够冷静得了,简直……就要疯了! 小宁子才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柳先生还是赶紧动笔把传位诏书写完。” 柳元抬起头,颤声道:“宁公公,在下……在下真的会没事吗?” 小宁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派真挚,“咱家既然会说这句话,自然就是真的,除了咱家,可没人再知道这诏书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试问别人又怎么知道与你柳先生有关呢!” 他的回答令柳元神色平静了一些,在用力咽了口唾沫后,再次握紧笔在纸上按着小宁子的话,逐字逐句的写着,在写完这份足以诛连九族的诏书后,柳元后背已是被冷汗浸透。无奈小宁子看过后并不满意,觉得比刚才要差一些,逐让柳元尽量放轻松一些,好生临摹。 一连写了三遍,小宁子终于满意了,将诏书卷起后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余下那些让柳元临摹的封赏诏书也全部收了回去,这些东西可不能随便烧了。 在小宁子准备出门的时候,柳元忽地唤住他道:“宁公公,皇上……皇上可是要龙归大海了?可是在下在京城中并无听闻皇上龙体有恙?” “不该你问的事还是少问为好。”扔下这句话,小宁子快步离开,而在他后面的柳元已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椅中。 小宁子神色匆匆地回到坤宁宫,在将诏书递给等候在殿中的那拉氏后,轻声道:“主子,诏书已成,只要盖上御玺,他就是货真价实的传位诏书,没有人可以置疑。” 那拉氏也知道诏书最重要的并不是字迹,而是玉玺,所以他们才要千方百计的将季六拉拢过来,“人参呢,买到了吗?” 小宁子闻言赶紧取出人参,“奴才跑遍了各大药材商行,只找到一株两百年的参,不知能否勉强合主子心意。” “两百年是少了一些,不过勉强够用。”那拉氏将东西分别收起后,道:“你下去好生歇着吧,明儿个将季六找来,本宫有事吩咐他去办,小心着些,别被人瞧见。” 小宁子依言答应,这个时候孙墨走进来轻声道:“主子,御膳房今日又给皇上送了参须汤去。” 那拉氏颔首道:“继续盯着御膳房那边,看明日是不是还会送参须汤。” 在孙墨退下后,小宁子试探着道:“主子难道想在那参须汤里下药?恕奴才直言,呈给皇上的东西,一定会有人验毒,只怕此计不易成功。” 翌日,小宁子找到季六的时候,他正与一群人掷骰子赌钱,看他脸上那得意的样子,应该是赢了钱。 小宁子也不打扰,直至他们赌散之后,方才走了出去,装作正好经过的样子,一干小太监看到他连忙行礼,季六心知他是来找自己的,在小宁子走后,赶紧找了个借口跟上去,在拐过一处宫墙后,果见小宁子站在那里等自己。 季六赶紧讨好地打了个千儿道:“小的给宁公公请安!” 第两千一百零四章 当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笑一笑道:“一大早就聚在一起赌,瘾还真不小,如何,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应该是赢了不少钱吧?” 季六嘿嘿一笑,道:“那还不是托了皇后娘娘与宁公公的福,从昨天用皇后娘娘赏的银子还清了赌债后,小的手气就顺得紧,赌什么赢什么,这不,就两天功夫,小的就赢了十几两。”说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从钱袋里掏出一把散碎银子递到小宁子面前,“这是小的孝敬宁公公的,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行了,你赢点银子也不容易,咱家怎么会要你的银子呢,收回去吧。”说罢,小宁子轻笑道:“看来缠在你身上的霉运已经走了,以后就是否极泰来了。” “承宁公公吉言。”待得季六说完这句话后,小宁子道:“主子要见你,赶紧随咱家过去吧。” 一听这话,季六不敢怠慢,随小宁子快步来到坤宁宫,这一路上,小宁子都刻意一前一后,拉开一段不短的距离,倒是没让人看出什么来。 季六在见到那拉氏后,立刻拍袖跪下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那拉氏正在把玩一只炖盅,听得季六的话,放下炖盅道:“本宫面前不必拘礼,起来吧。” 季六起身后,偷觑了那拉氏一眼,小声道:“不知娘娘让宁公公唤奴才来此,有何话吩咐?” “季六,与你一起赌的人可有在御膳房当差的?”那拉氏的话令季六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方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有几个是御膳房的,不过他们只是在御膳房打杂。” “那你与他们关系如何?”季六不知道那拉氏为何对这个如此感兴趣,如实道:“奴才与其中一个人关系还不错,他今日赌钱输银子,奴才还借了五两给他。” 他的话令那拉氏眸光一亮,神色温和地道:“季六,前日本宫与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奴才记得,娘娘说要奴才从养心殿取一样东西给娘娘。”说到这个,季六心里就一阵打鼓,不晓得那拉氏究竟是要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那拉氏忽地道:“其实那样东西,并不是非要不可,只是这样的话,你就得帮本宫做另一件事。” 小宁子听着不对,季六是他们取得御玺的重要棋子,怎么说改就改了,正要提醒几句,那拉氏已是使了一个眼色过来,示意他不要多说。 那厢,季六听到不用从养心殿偷取东西,欣喜不己,赶紧道:“娘娘尽管吩咐,奴才一定赴汤蹈火,为您办到。”他唯恐自己说慢了,那拉氏会改变主意。 那拉氏瞥了杜鹃一眼,后者立刻从桌上拿起那拉氏刚才把玩的那只炖盅,交给季六。 季六茫然地道:“娘娘,您这是……” “本宫知道皇上这两天都在御膳房炖参须汤,你让与你交好的那个小太监将皇上所用的炖盅换成这一只,只要办完这桩事,你就可以用本宫给你的银子,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季六迟疑地打量着手里的炖盅,小声道:“娘娘,奴才能否多嘴问一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关胤禛,他可不敢随意答应。 那拉氏勾唇笑道:“季六,长进不小啊,都敢这样质问本宫了。” 季六连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只是娘娘突然让奴才去换个炖盅,奴才实在……实在……” “怕本宫在炖盅里动手脚吗?”面对那拉氏的话,季六不敢出声,只低头盯着光滑如镜的金砖,这个时候,他耳边传来那拉氏幽幽的叹息声,“唉,其实本宫又何尝喜欢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可是皇上宠信熹贵妃,疏远本宫不够,还疑心本宫。” 在季六不解的目光中,她道:“这只炖盅是本宫派人从宫外高价求来的,比一般炖盅厚重,使得药材或是食物炖盅起来更加入味,效果更好,并且曾得到过高僧的加持。本宫与皇上说过,可惜啊,皇上听信熹贵妃的挑拨,觉得本宫这样做心存歹意,是想要害他,怎么也不肯更换炖盅。” 季六听完后,连忙道:“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就算天下人都要害皇上,娘娘也是万万不会的,熹贵妃这样离间皇上与娘娘,实在是不该。” 那拉氏苦笑道:“连你一个奴才都明白的道理,皇上却不明白,有时候想想,真是心寒得紧。”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不管怎样,本宫都盼着皇上好,所以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法子。” “奴才明白,娘娘对皇上真是情深义重!”说着,季六捧着炖盅道:“那奴才现在就去办。” 那拉氏叫住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现在不怀疑本宫了吗,要不要打开炖盅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季六讪讪地道:“娘娘怀疑谁也不敢怀疑娘娘啊!” 在打发季六离开后,小宁子终于可以说出憋了许久的话,“主子,咱们拉拢季六是为了养心殿的御玺,您现在却改成让他去换炖盅,那御玺该怎么办,现在再想找其他人,怕是来不及了。” 那拉氏微微一笑,对杜鹃道:“你告诉小宁子那炖盅有何玄机。” 杜鹃并不知道那拉氏的全盘计划,所以听得“御玺”两字,有些心惊肉跳,在听到那拉氏叫自己后,慌忙压下心中的惊意,点头答应,随即道:“宁公公,那炖盅虽然瞧着与一般炖盅无异,但它边壁是中空的,内壁有许多不易看到的小孔。主子将您买来的那株人参,全部切成片,夹在了里面。” 杜鹃这番话令小宁子倏然想起一件事来,骇声道:“难道是与当年温如倾害刘氏时,所用的炖盅一样?” “不错,本宫昨日让杜鹃在宫外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炖盅,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得温如倾,否则本宫可想不到这么一个法子。” “恕奴才愚钝,不明白主子所言的法子究竟是什么?”他当然听到杜鹃说在炖盅夹层塞满人参的事,可人参乃是滋补之物,这样做,根本不会对胤禛有任何影响,反而会有益病情好转,与他们之前的计划全然相反。 第两千一百零五章 大补亦为大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看穿了小宁子的想法,弹一弹指甲道:“你觉得人参是大补之物,本宫这么做反而对皇上有益是吗?” 在小宁子默认后,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知为何明明御药房里人参那么多,上年份的也不少,皇上却只喝最廉价的参须汤吗?” 在小宁子摇头时,杜鹃想起当初在养心殿听到的话,连忙道:“奴婢知道,太医说过,皇上如今病体未愈,气血虚弱,不能服用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必须得循序缓缓进补才是,所以主子当初才会送参须汤过去。” “正是这个道理,人参固然是大补,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适合服用,一旦错服,大补就会变成大毒!”顿一顿,她续道:“这一点太医明白,养心殿侍候的人也明白,想要偷龙转凤是不可能的,尤其如今这些事是一向谨慎的四喜在经手,所以才要用到那个炖盅。说起来,本宫也是突然想到的,原本想着若没能买到那个炖盅就另外再想办法,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小宁子此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奴才明白了,有了那个炖盅,虽然看起来依然是参须汤,但事实上却是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参汤,且还是有两百年年份的参汤。” “一旦皇上龙归大海,太医一定会彻查此事,若让他们查到你曾去御药房领过人参,或者说本宫这里的人参突然好少了,难免会引起怀疑,所以本宫才要你从宫外买人参回来。” 对于那拉氏想到利用看似无害的人参取胤禛性命的计策,小宁子佩服不己,然心中还有一丝疑问,“主子,那御玺要怎么办?没有御玺,那份诏书就是一张废纸。” 那拉氏冷笑道:“你真以为季六调换了炖盅之后,就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了吗?你错了,这件事只会将他与本宫绑得更紧,也让他更听本宫的话。” 听得这话,小宁子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敢肯定,迟疑着道:“主子是说……” 那拉氏诡异地笑道:“当他背上谋害皇上的罪名后,你觉得他还有后退的余地吗?只能乖乖听本宫的话。” 在小宁子不住点头的时候,那拉氏的目光却是落在脸色惨白的杜鹃身上,“杜鹃,你跟了本宫几年了?” 杜鹃战战兢兢地道:“回主子的话,算上在外殿侍候的日子,奴婢已经跟了主子八年了。” “八年……也不算短了,都说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本宫与你的这场筵席,不知什么时候会散。”那拉氏话音刚落,杜鹃便立刻跪下,带着哭腔道:“主子饶命,奴婢发誓,一定不会出卖主子,更不会将主子的计划说出去,求主子不要杀奴婢。” 杀机在那拉氏眼底一闪而过,旋即便温和地道:“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这些年来你也没少帮着本宫做事,本宫怎会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干系重大,出了这个门,就绝对不能吐露一个字,哪怕是孙墨,也不能多说,明白吗?” “奴婢明白。”杜鹃忙不迭地答应着,而在她出去后,那拉氏吩咐小宁子道:“虽然杜鹃不太可能出卖本宫,但你还是盯紧一些,这件事……本宫不希望出一点纰漏。” “奴才省得。”虽然坤宁宫宫人许多,得那拉氏倚重的也不少,但能够完全得到她信任的,只有小宁子一人。 且说季六揣着炖盅离开坤宁宫后,立即去找了经常与他一起赌的小太监何安。何安正准备出门,一看到他进来,讶然道:“哟,你怎么过来了,可别跟我说是来讨那五两银子的。”他与季六甚是熟悉,说起话来自然也比一般人要随便一点。 季六摆摆手道:“瞧你这话说的,以我们俩的关系,我会为了五两银子眼巴巴地讨上门吗?再说以前我拮据的时候你也没少帮我。这次你要是手头不方便的话,那五两银子不还就是了。” 一听说不用还银子,何安高兴地道:“行啊,想不到季六你这么大方,可真是谢谢你了。” 季六笑眯眯地道:“说什么谢谢,这么多人中,我就与你关系好,不帮你还能帮谁啊,往后要是缺了银子,尽管跟我说,总能帮衬一些。” 何安打量了季六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你老实与我说,这段时间是不是发财了,不止有银子还清之前欠的债,还出手这么大方。” 季六将一直捧在手里的炖盅往桌上一放道:“不瞒你说,确实发了点小财,不过也没多少。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何安拍着胸口道:“咱俩谁跟谁,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季六刚免了自己的赌债,他当然得把话说的极为客气。 季六斜睨着眼道:“我听说皇上这两天都在让御膳房炖参须汤?” 何安应道:“是啊,是喜公公亲自来吩咐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御药房那么多上好人参不用,偏偏只炖一些参须。” 季六将编好的谎言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见了一个远房的亲戚,颇有些钱,也就是他指点着我发了一笔小财,他说他想弄件宫里头的东西,最好是皇上用过的,好做传家之宝,让我帮着想想办法。” 何安瞪大了眼睛道:“季六,你这亲戚可真够想的,居然想要宫里的东西,那可都是禁物,想要从宫里弄出去,别说是咱们了,就是喜公公那样的,也不见得可以,你还是劝你亲戚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 季六故作为难地道:“我跟他说了,但他非要我帮帮他,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五百两银子做酬谢,这情面加银子,你说我推得了吗?” 何安摩挲着没有胡须的下巴道:“确实有些为难,但这种事确实是没办法,虽然你是在养心殿洒扫的,但万一拿了什么东西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银子虽好,也得有命花才行。” 第两千一百零六章 怂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我当然知道,养心殿的东西哪里能碰,所以才来找你帮忙。”一听这话,何安脸色顿时就变了,连连摇头道:“我可没那能耐,季六,季大公公,你就别害我了,我还得去御膳房当差呢,再不走就要晚了。” 季六哪里肯放,赶紧拉住他道:“何安,你别急着走,先听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的东西啊,碰一碰都是要掉脑袋的,更别说是……是偷了!”何安小心翼翼地说出“偷”这个字,唯恐被人听去后,莫名其妙就没了性命,也亏得此刻屋里没有其他人。 “那些金银玉器自然容易被人发现,可要是一只炖盅呢?那种东西,说碎就碎了,说没也就没了,不会有人认真追查,而且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另一只,悄悄换过来就是了,想必不会有人发现。”季六的话令何安一愣,也终于明白了季六无缘无故带一只炖盅来的用意。 “你想要我将炖盅偷出来给你那个亲戚?”虽然何安的声音依然有些发抖,不过比之刚才无疑好了许多,显然他也觉得炖盅不是那种要人脑袋的东西。 “不错,如何,答应吗?”。顿一顿,季六又补充道:“他给我的五百两银子,我会分一半给你,如何?” 原本想要拒绝的何安听得自己可以拿到两百五十两银子,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决,思索片刻道:“一只炖盅就能将你亲戚打发了?要知道这上面可没什么大内印记。” “虽然没有大内印记,却有官窑的印记,那可骗不得人,若非如此,我也不必找你做这个事了。”见何安犹豫不决,季六怂恿道:“那可是整整两百五十两啊,你得在御膳房做多久才能拿到。何安,你要真不答应的话,我找别人去,咱们上次一起赌的一个人看着胆子极大,而且也是在御膳房当差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到时候银子给了他,你可别后悔。” 何安知道季六指的是谁,他自然不想好处落在别人身上,可偷东西这种事,实在是可大可小,让他难以决定,想了半天,他道:“万一被人发现这只炖盅不是宫里的东西,那麻烦可就大了。” 季六眼珠子一转,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用个一两天,你就假装不小心摔碎炖盅,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顶多被安总管骂上几句,我听说他对你们还算温和,想必不会责打于你,怎么样,究竟想好了没有?” 何安仔细听着季六的话,最后狠狠一拍大腿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就帮你那亲戚一回,至于那银子……” 见他不说下去,季六哪里会不明白,“那银子你一定得收,否则我可不敢让你帮这个忙。”虽然一下子没了两百多两银子颇为心痛,但这是必须得花的,省不得。 “那好吧。”何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找一个块布将炖盅仔细包起来后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拿到了,我立刻给你送去。” 季六点点头,他前脚刚走,何安便后脚去了御膳房,这个时候,御膳房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准备午膳,没人注意到何安。他是负责看火的,刚将炖盅藏到柴堆里,便被人催促着赶紧添柴。 何安知道四喜一般会在午后过来御膳房,看着宫人炖参须汤,所以一定得在那之前,将两个炖盅调包才行,可这么多双眼睛在,怎么调包而不被发现,实在是一个难题。 等了半个时辰后,菜式准备的差不多了,安禄催促着一干小太监将膳房送去各宫中。而这个时候,御膳房的人比刚才少了许多。 虽然还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可一旦等他们回来,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里,何安连忙取出炖盅,紧紧抱在怀里,快步来到放着炖盅的柜子前;他知道胤禛的炖盅是单独放置的,所以很好找,然他刚将季六交给自己的炖盅放上去,身后便传来安禄的时候,“何安,你开柜子做什么?那些个炖盅,可不许乱动。”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何安吓得心都快跳出来,急中生智,赶紧用手上的炖盅挡住原来那个,也亏得这个炖盅大一些,正好能够挡住,只希望安禄别看出古怪来。 安禄一掌拍在何安肩膀上道:“没听到咱家问你吗,开柜子做什么?” 何安回过身赔笑道:“回总管的话,小的是想看看这些个炖盅有没有洗净,要是没有的话,奴才重新洗一遍。” “这里都是各位主子乃是皇上用的,每一个用过后,都会仔细清洗,怎么可能没洗净。”说到这里,安禄似乎明白了什么,打量着何安道:“你小子,平日里老实,看不出心思还挺多的,再过一会儿喜公公就要过来了,你这个时候洗炖盅,是想要趁机献好吧?” 见安禄误会,何安赶紧顺着他的话将错就错,“小的知罪,求总管开恩。” 安禄轻哼一句,倒也没再责骂什么,只是道:“好好做你的事,别想那些不该的,赶紧把柜子关好,去后面再劈点柴。” 在安禄转过身时,何安赶紧将后面那只炖盅拿过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迅速掩上柜门,然后快步往后面走去。 在出了御膳房后门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险,差一点就被安禄给发现了,也幸好安禄没注意到炖盅花色不一样,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的何安哪里有心思劈柴,将炖盅牢牢抱在怀里后,他绕过御膳房快步往季六的住处走去,刚一敲门,季六便过来开门,为了等何安,他今日可是没过去当差,到时候免不了挨骂甚至是皮肉之苦。 在关好门后,他迫不及待地道:“如何,拿到了吗?”。 何安也不多话,径直将抱在怀里的炖盅递给了季六,季六并不知道胤禛所用的炖盅是什么花色,只能认出底下的官窑印,当下道:“确定就是皇上用的那一只吗?”。 第两千一百零七章 调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何安肯定地道:“这是自然,我既答应了你,就必须是真的,绝对不会随便拿一只来糊弄你。” “好!”季六眉眼间尽是喜色,拿到这只炖盅可算是去了他一桩心事,只要交到那拉氏手里,他们之间的交易就算是清了。 见何安面有忧色,季六以为是在担心银子的事,当下道:“等寻机会出宫去换了银子后,我就立刻分你,放心,绝对连一两都不少。” 何安点点头,随即道:“我现在倒是比较担心喜公公那边,万一他看出炖盅不对,追究起来,那可就麻烦了,刚才安总管看到我开柜子,一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了,这……这可怎么办?” “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别那么紧张。”季六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道:“你听我说,安总管虽然看到你开柜子,却没看到你拿炖盅离开,只要你一口咬定没有,就定不了罪。你现在赶紧回御膳房盯着,真有什么也好赶紧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在何安惊慌意乱的离开后,季六赶紧就将炖盅包好,偷偷前往坤宁宫,当他将炖盅摆在那拉氏面前时,后者扬眉道:“才半天功夫,事情便办成了?” 何安一脸谄媚地道:“娘娘交待的事情,奴才自然不敢怠慢,这只炖盅就是何安偷出来交给奴才的,千真万确就是皇上用的那个。”待那拉氏点头后,他又小声道:“娘娘可还有别的事情吩咐?” 那拉氏瞟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怕本宫说话不算数吗?”。 何安赔笑道:“奴才哪敢,若娘娘还有吩咐,奴才现在立刻就去办了。” 那拉氏含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道:“行了,做完这件事,你就不欠本宫什么了,养心殿的事就当本宫没说过,退下吧。” 这话无疑是何安最想听到的,忍着心中的激动行礼退下,而他并不知道,其实那拉氏比他还要紧张,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犯下了谋害当朝皇帝的惊天之罪! 且说何安刚回到御膳房便被安禄一顿责骂,自然是因为他没有劈柴私自离开,何安不敢说话,唯有听着。 看到他这个样子,安禄没好气地道:“还不赶紧去将柴劈了,否则晚些没柴火用,咱家就将你塞灶洞里去。” 何安赶紧答应,不过在劈柴的时候,他却一直留心听着御膳房里的动静,在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时,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四喜,他这个时候来,一定是为胤禛炖参须汤的。 何安猜的没错,四喜来此,就是炖参须汤给胤禛服用,其实这种事他根本不需要亲自来,自然会有宫人炖好了送过来,不过为谨慎起见,他还是每次来此盯着。 “喜公公,您来了。”在安禄迎上去的时候,已有小太监取出炖盅,然后放入一早备好的参汤与玉泉山水,然后交给四喜过目。 前几次,四喜都是看一眼确认没问题后,便让小太监拿去炖了,这一次他却看了许久,而且左右打量。 见状,安禄小声问道:“喜公公,可是有什么问题?” 四喜皱着眉头道:“咱家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总觉得好像不一样,是不是这个炖盅换过了或是拿错了?” 听得这话,小太监一脸委屈地道:“公公明鉴,小的绝对没有拿错,至于这炖盅……”他一边说一边看手里的炖盅,发现花色确实有些不对,正要说话,安禄已是笑道:“喜公公说笑了,皇上的炖盅怎么会随意更换或是拿错了,自然还是原来那一样,不相信您再仔细瞧瞧这上面的花纹。”其实他自己也记不清是什么花色,但他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御膳房是不会出错的。要知道自从数年前出了温如倾的事后,他每天大半时间都在这里盯着。 四喜也没有太过注意这上面的花纹,被他这么一说道:“可能是咱家记错了,行了,拿去炖吧。” 见安禄与四喜先后都说没错,小太监也不敢多话,赶紧拿去锅中炖了,而一直在外面竖着耳朵听的何安,也终于松了口气。 四喜一边注意着参须汤的火候一边与安禄说着话,待得参须汤炖好立刻端了回到养心殿。 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胤禛身子好了一些,此刻正倚在床头与凌若说话,四喜将参须汤倒在斗彩三秋纹碗后,小心翼翼地端到胤禛面前,“皇上,参须汤炖好了,您趁热喝吧。” 胤禛点点头,正要接过,凌若却是柳眉微蹙,道:“皇上前几日服用的参须汤本宫也见过,颜色淡黄透亮,为何这次颜色却是深了许多?” 四喜一怔,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过今儿个参须比前两日稍稍多了一些,会否是这个原因?” 凌若接过碗仔细看了一眼道:“不对,若仅仅只是参须,怎么也不会炖成这个颜色。”说到这里,她道:“将炖盅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四喜赶紧依言拿来炖盅,揭开盖子道:“娘娘您看,里面除了一些参须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胤禛见凌若一直在盘问参汤的事,道:“若儿,这是怎么了?参汤有何不对?” 凌若此刻已经看到了炖盅里的东西,确实就是一些细细的参须,“臣妾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次的颜色有些……”说到这里,她轻咦一声,接过炖盅仔细看了一圈道:“四喜,这只炖盅你从何而来?” 四喜被她问的莫名其妙,道:“奴才是从御膳房取的啊,就是皇上惯用的那一只。” “不对,这绝对不是皇上惯用的炖盅,本宫记的很清楚,不是这个花色。”说到此处,凌若的神色已是异常凝重,道:“立刻去传太医过来。” 四喜不敢怠慢,赶紧去传太医,而凌若也在等太医来的过程中,发现这只炖盅竟然是出自民窑,要知道但凡宫中所用,哪怕是太监宫女的碗碟也全部出自官窑,除非挟私带入宫中,否则民窑之物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宫里的。 第两千一百零八章 耸人听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凌若可以断定必然是有人悄悄换了炖盅,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一时还想不出来。又或者,她想到了,但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令她在有证据之前,不敢深思下去。至于胤禛,在听完凌若的怀疑后,什么也没说。 太医跟着四喜匆匆来到养心殿,凌若将参汤交给他道:“好好查查,这碗参须汤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太医自然明白凌若的意思,虽然他不觉得宫里会有人那么大胆谋害皇帝,但还是仔细检查了起来,先是银针试毒,随后又亲自尝了参须汤,摇头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这参须汤里并没有被添加其他东西,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这人参味异常的浓,浓到有些不像参须汤。” 凌若一怔,追问道:“当真没有被下药?” “是,微臣亲自尝了,确实只有人参,就是这过于浓郁的人参汤让微臣想不太明白。” 四喜在一旁道:“娘娘,参须汤是奴才亲自看着炖的,除了炖盅里这些参须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听着他们两个的话,胤禛突然出言道:“将炖盅拿来给朕。” 四喜赶紧将炖盅递给胤禛,后者将炖盅里里外外皆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只炖盅比平常用的要稍微大一些,边壁也要厚一些,应该是民窑烧治技术不及官窑所致,又或者是…… 胤禛眼皮一跳,在命凌若他们让开一些后,将炖盅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与那些参须汤溅得满地都是。 凌若被吓了一跳,不明白胤禛为何要突然摔炖盅,就算是为了出气也不该这么做,虽然汤须参没被下药,但那只出自民窑的炖盅依然很有可疑。然在看到碎瓷片里的某些东西后,她一下子明白了胤禛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原本只有参须的炖盅被摔碎后,竟然出现了被切成片的人参,至少有几十片散落在地上。难怪了,难怪参须汤的味道会那么浓,有这么多人参在,想不浓也难。 太医忍着心中的惊意,从地上捡起一片人参仔细检查过后道:“皇上,这人参应该是一株老参,年份最少也有百年。这样的人参放在平常是大补,但搁在皇上身上就是大毒,因为皇上身子虚弱,是万万不能用大补之药的,一旦服用了这个份量的参汤,皇上很可能会……会……” 他说不下去,凌若却是颤声道:“皇上,这只炖盅有夹层,与当初温如倾加害刘氏腹中孩子时所用的炖盅一模一样,有人……有人想要加害皇上!” 听得这话,四喜整个身子都软了,“扑通”一声瘫在地上,若是在外头,他不会慌成这个样子,大清虽入关近百年,可一些前明余孽依然在做着反清复明的荒唐梦,侍机想要刺杀胤禛。 可这里是大内禁宫,整个大清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这里竟然有人想要谋害皇帝,实在是……实在是…… 四喜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件事,事实上,他也没心思再想下去,因为他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这参汤是他去炖的,也是他端来的,他……他是那个最可疑的人。 想到此处,四喜浑身哆嗦,而更令他害怕的是,胤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尖利的刀子一样,充满着要人性命的怀疑。 他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地爬到胤禛床前,拼命磕头道:“皇上明鉴,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自从皇上登基后,奴才就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忠心耿耿,奴才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皇上的事。至于这炖盅,奴才之前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安禄一直坚称没有异常,奴才也就没有多想,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对皇上不利,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求皇上明鉴!”说到后面,四喜已是快哭出来了。 胤禛面目阴沉地道:“你做事一向仔细谨慎,偏偏这次如此疏忽大意?” 面对胤禛的质疑,四喜满头冷汗,紧张地答道:“这些年来,安禄将御膳房打理的很用心,一直没出过问题,奴才对他很是放心,所以才会一时大意。皇上,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皇上一根发丝,再说……再说奴才也没道理要这么做啊!” 凌若定一定神道:“皇上,四喜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从未有过不忠之心,臣妾觉得此事应该与他无关,问题……应该是出在御膳房。” 幸好……幸好她及时留意到参汤颜色不对,否则若由着胤禛喝下去,就算太医在旁边,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立刻去将安禄带来,另外御药房那边也立刻去查,看最近都有什么人取用过百年以上的人参!” 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小五赶紧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了养心殿,因为这一盅存心要取人性命的参汤,养心殿变得暗潮汹涌。 得了小五匆忙而急切的传召后,安禄快步来到养心殿,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和还在跪在床榻边的四喜,他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却敏锐地察觉到养心殿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跪下,待得请过安后,道:“不知皇上传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胤禛正要开口,凌若已是道:“皇上龙体欠安,还是臣妾来问吧。”在胤禛应允后,凌若走到安禄面前道:“安禄,本宫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必须要老老实实回答,明白吗?”。 安禄连连答应,“娘娘尽管问就是了,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凌若点一点头道:“皇上的炖盅每次用完后都放在御膳房,由你保管是不是?” 安禄奇怪于凌若的问题,但仍是老实地道:“回娘娘的话,正是,每次都是奴才亲自放到柜子里,一直到第二日喜公公过来时,才会再次拿出。” “这么说来,御膳房里除了你就再没有人接触到炖盅了是吗?”。 对于这个问题,安禄想了一下道:“这倒不是,不过其他人接触炖盅的时候,奴才都会在旁边看着。” 第两千一百零九章 何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换句话说,御膳房里只有你才能在炖盅里做手脚是吗?”。 此言一出,安禄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道:“恕奴才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今儿个四喜端来的炖盅并非皇上平常所用的那个,而是出自民窑,并且炖盅是中空的,里面夹了大量的人参片,也就是说,今日炖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参须汤,而是切切实实,足以谋害皇上性命的参汤。” 安禄张大了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待得回过神来后,他也明白了凌若与自己说这些的用意,满面惊慌地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奴才可以用性命发誓,绝对没有在炖盅里动过手脚,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啊。” “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还有何人知道?”凌若一直有留意安禄的神情与动作,发现他在听到自己话后的反应不似作伪,若非真的不知情,就是掩饰的太好,连她都看不出破绽。 “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安禄此时已经想到了数年前温如倾害刘氏腹中龙种的事,手法与此刻如出一辙,可是他想不明白,温如倾都已经死了,谁还会做这样的事。再说这次炖盅也没有被人调包啊,怎么就突然之间变成民窑的东西了呢? 凌若冷声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她相信四喜,却不相信这个没多少接触的御膳房总管,再说,他确实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那个人。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虽然安禄不断求饶,但还是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强行往外拖,就在快要拖出殿门的时候,安禄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道:“娘娘,奴才记起一件事来,或许炖盅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给调包的。” 听得这话,凌若连忙让人放开安禄,道:“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安禄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道:“今日喜公公来御膳房之前,在御膳房做杂役的小太监何安,曾经开过放有炖盅的柜子,他说是想看看炖盅是否有洗干净,奴才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想要讨好喜公公,以便讨得一个好差事,如今细想起来,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他当时不见了好一阵子,奴才怀疑就是他调的包,他此刻应该还在御膳房。” “立刻去将何安带来。”在凌若吩咐完这句的时候,小五也快步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气喘吁吁地道:“启禀娘娘,奴才问过赵公公,他说最近只有佟贵人取过几枝人参,但都只有几十年的年份,百年以上,最近这一个月都没人取用。” 胤禛勾起犹如带着冰霜的唇角,道:“看来这枝人参不是出自御药房,也是,从御药房取来的东西,都有记录,一旦事发,很容易便会被查出来。” 凌若点头道:“看样子,这枝人参若不是早前就赏下去的,便应该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就像这炖盅一样。” 胤禛冷声道:“查!就算将紫禁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来究竟是何人想要朕的性命!” 自从小五来御膳房将安禄传走之后,何安就一直忐忑不安,唯恐是炖盅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万一怀疑到自己身上来,麻烦可就大了。思索许久,他决定去找季六商量这件事,然还没走出门,就有两个太监走了进来喝道:“谁是何安?” 何安心头狂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逃走,无奈别人已经将他指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两名太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道:“贵妃娘娘有旨,传你前去养心殿,赶紧走吧。” 听得“养心殿”三字,何安越发不安,故作无事地道:“不知贵妃娘娘传我去所为何事?” 其他一名太监推了磨磨蹭蹭的何安一把,不耐烦地道:“哪里来这么多问题,见了贵妃娘娘不就知道了吗,赶紧走。” 何安无奈,只得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养心殿,可是他越走越觉得害怕,偷盗宫中物品可是死罪,该死的,早知道就不帮季六做这个事了。唉,也不知道到了养心殿会怎样。 何安恨不得一辈子不要走到养心殿,可统共就那么点路,再加上不住有人催促着,很快便到了。 当他跨进养心殿大门,看到地上的狼籍,双腿一阵阵发软,勉强往前挪了几步后,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凌若盯着他道:“何安,安禄说你今日曾打开过搁有炖盅的柜子,还说要清洗是吗?”。 “是,奴才当时正好没什么事,怕炖盅没洗干净,所以便打算看看,需不需要重新洗,不过安总管说都干净得很,所以奴才后来也就没碰炖盅了。”何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常一样。 凌若眼眸微眯,凉声道:“你倒是勤快,可是说来也奇怪,平常你没那么勤快的时候,炖盅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一勤快,却出了大问题,究竟是巧合还是……你趁机动了手脚?” 何安微微抬了眼,然刚一接触到凌若的目光便又赶紧低垂下来,连连摇头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当时就是看了一眼,连碰都没碰,哪里有动什么手脚,再说奴才也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啊!” 虽然何安极力掩饰,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真实反应出了内心的惶恐与害怕,也令凌若更加肯定他有问题,“本宫可没兴趣与你说笑,何安,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当时安总管也看到了。”他慌忙将目光转向同样跪在地上的安禄,急切地道:“安总管,您帮小的说说,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过,要早知道这样,小的就不多那个事了。” 安禄恼恨地瞪了何安一眼后道:“启禀娘娘,奴才当时确实看到了,但没有一直盯着他,也没有亲眼看着他关上柜门,所以他完全有机会做手脚。” 第两千一百一十章 抽丝剥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书窝网清宫熹妃传第两千一百一十章抽丝剥茧“奴才没有,奴才是冤枉的,奴才真的不知道皇上的炖盅出了问题,求皇上与娘娘相信奴才的清白。”何安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承认他将炖盅调包,只要他咬紧牙关,想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 安禄正要说话,凌若已是幽幽道:“何安,你口口声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你怎么偏偏就知道是皇上的炖盅出了问题。本宫记的很清楚,从你进来到现在,可没人告诉过你这个。” 何安脸色一白,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马脚,仔细回想,不论是凌若还是安禄都没有提及出问题的炖盅是胤禛所用的那一只。可恶,怎么就这么大意呢,这……这可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竟然真让他想出一个说法来,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也是依常理推断,这地上炖盅摔成这样,又是皇上平日服用的参须汤,且还是在养心殿问话,猜测应该是皇上的炖盅出了问题。” “倒有几分小聪明,可惜皇上与本宫都不是你能够随意欺骗的人。”说罢,她不再与何安多言,吩咐两个精壮的太监道:“将他拖出去打,直至他肯说出实话为止,记着,只可打残,不可打死,明白吗?” “不要!娘娘饶命!娘娘开恩!”何安尖厉的声音无法在凌若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她不是一个残忍之人,但事关胤禛性命安危,凌若实在找不出任何宽待何安的理由。 对此,胤禛没有任何异议,任由何安被拖下去,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何安凄惨的哀嚎声,传到跪在殿中的安禄耳中,令他后怕不己,要不是他在关键时候想起何安那件事来,如今受刑的可就是他自己了。但是他心里始终觉得很奇怪,这个何安在他手下做事也有两年了,做事还过得去,怎么就这次犯了糊涂,居然想要谋害胤禛,这……这实在是不合情理啊,除非他是受人指使,可是这紫禁城中,哪个敢害皇上,难道就不怕诛连九族吗? 哀嚎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何安很快就受不住刑了,这一次他是被拖着进来的,像一瘫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背上血肉模糊。 “说!”胤禛只有这么一个字,何安却浑身一颤,犹如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他抬起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是季六,是他让奴才这么做的。” “季六?”听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凌若第一个念头就是何安在撒谎,冷笑道:“何安,看来你受的教训还不够,拖下去,继续打!” 一听说又要打,何安赶紧道:“不是,奴才没有胡说,真的是季六让奴才做的。他与奴才经常聚在一起赌骰子,十赌九输,欠了不少银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了银子,不止还清了欠的赌债,手气也变好了,赢了不少银子。但这两天奴才手气不好,输多赢少,所以问他借了五两银子,今日一早他来找奴才,说他有一个亲戚,愿意出价五百两要一件皇上用过的东西,但养心殿里的东西又不敢动,所以就将主意打到御膳房来,他拿了一只炖盅给奴才,让奴才到时候偷换了皇上所用的那只炖盅,一旦事成,他就会给奴才一半银子,奴才一时贪心,就答应了他。”这个时候,何安不敢有一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给说了出来。 凌若仔细听完后,只觉得事情无比荒诞,“你说季六让你做这些,仅仅是因为他那个所谓的亲戚想要一样皇上用过的东西。” “是。”何安听出凌若话中的疑惑,哀声道:“奴才发誓,这次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如果娘娘不相信,可以将季六传过来问个究竟。”说到这里,他痛哭流涕地道:“奴才只是一时贪心犯错,还请娘娘看在奴才这几年做事还算勤勉的份上,饶过奴才一命。” 凌若没有理会他,而是对胤禛道:“皇上,何安已经招了,四喜与安禄都是无辜的,还请皇上恕他们无罪。” 胤禛点点头,示意他们二人起来,随即道:“季六是哪个宫里的奴才,立刻将他找来。” 何安忙不迭地道:“启禀皇上,季六是负责养心殿洒扫的。” 在得知季六的住处后,凌若道:“小五,去将季六带来。” 请推荐 找,请在百度搜索窝更多更好无错全文字首发,尽在看书窝。 第两千一百一十一章 层层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小五并不是为这个来的,他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走季六。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所以在知道谁是季六后,他走过去道:“皇上与贵妃娘娘要见你,随咱家走吧。” 季六心头一跳,连忙道:“不知……”不等他把话说完,小五便道:“咱家只奉命传你去养心殿,余下的,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被他这么一说,季六只是讪讪地点头,随他来到养心殿,一路上不停地想着各种可能,自然不会漏下今日刚刚做过的事,但在他看来,就算何安真的被人发现调换了炖盅,同时何安将他给供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责打一顿就是了。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有一千多两银子,稍微受点罚,就可以好好的享受银子带给他的好处了;尤其最近手风这么顺,下次寻机会去宫外赌几把大的,将一千多两银子变成两千多两,甚至是三千多两。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五回过头来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令季六浑身不自在,止了笑声凑上去道:“五公公,怎么了?” 小五随口回了一句道:“没什么,咱家只是奇怪你在笑些什么?” “小的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笑了出来。五公公,您真的不知道皇上传小的去是要做什么吗?” “前面就是养心殿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快走吧。”在他们说话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养心殿的轮廓了。 季六见问不出话来,只能跟着小五来到养心殿,当他看到何安也跪在那里的时候,就明白了,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一个炖盅罢了,怎么也要不了命,顶多是被打一顿罢了,就像何安一样。 待得季六行过礼后,凌若道:“何安已经将你的事给供了出来,季六,本宫问你,这只炖盅你究竟是从何得来?” 季六一脸惶恐地道:“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一时贪心换取皇上的炖盅,求皇上与娘娘大发慈悲,饶过奴才这一次,奴才保证绝不会再犯。” “季六,本宫问你这只炖盅究竟是何人给你的?”面对凌若锲而不舍的追问,季六自然不会轻易将那拉氏供出来,道:“回娘娘的话,是奴才在宫外买来的。” 凌若挑一挑眉道:“看来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无妨,本宫自有办法让你说。带下去重责二十大板!”随着她这句话,立刻就有两个太监将不明情况的季六拉了下去,不一会儿,哀嚎声再度传来,等到季六被拖进来的时候,已是浑身冷汗,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如何,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季六忍痛道:“恕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奴才说的每一句皆是实话,没有半句隐瞒,炖盅真是奴才在宫外随意买的,那上面也打着民窑的印记。再说奴才都已经认了这件事,又何必再瞒这个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花了多少银子?”凌若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季六哪里知道这个,随口扯道:“奴才是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 凌若点头后从地上捡起一片人参,冷声道:“季六,你自己看看,这些人参皆是从你让何安调包的那个炖盅中掉出来的,太医看过,皆是上了百年的参片,价值千金。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商家才会在炖盅夹层里塞满这些甚至比黄金还要贵的参片,最终却只卖你二两银子。” “参片?什么参片?”季六茫然地看着凌若,旋即摇头道:“不可能有参片,奴才交给何安的时候,就只是一个空的炖盅,什么都没有!” 何安虽然痛恨季六害了自己,但对于这话却是认同道:“是,奴才检查过,确实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季六的话令胤禛与凌若不约而同地皱紧了双眉,难不成,连季六也不知道这炖盅另有玄机?要是不知道,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哄骗何安偷换炖盅呢,实在是奇怪。 在思索片刻后,凌若道:“季六,你拿来的炖盅边壁中空,从而塞满了人参,内壁有许多肉眼难以看到的小孔,一旦炖煮时候,夹层里的人参精华就会渗透而出,使得参须汤变成了足以要皇上性命的人参汤。季六,你与何安犯的,乃是谋害皇上之罪,乃是弑君谋逆,你倒是说说,皇上与本宫要怎么饶过你?!” 季六整个人都傻了,谋害皇上……弑君谋逆……这几个字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只是换个炖盅罢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再说炖盅是皇后娘娘交给他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害皇上。 季六极力否认着这个可能,然要回想那拉氏将炖盅交给自己时的情形,他却是第一次起了疑心。她给了自己一千五百两银子,却仅仅只是让自己换了一个炖盅,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再者,一个炖盅而已,换不换都是小事,她何必非要如此执着,甚至不惜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 可是皇后娘娘要谋害皇上,这……同样不合情理,皇后娘娘有什么理由要加害皇上,再者,这样做了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季六越想越头大,此时何安已是不顾身上的伤势爬过来,发疯似地大叫道:“季六,你这个混帐,你居然让我谋害皇上,你想死尽管死去,为何要来害我!” 说到恨处,他一口咬在季六的肩头,鲜血当即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何安心里明白,出了这样的事,就算他是被欺骗的,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必然难逃一死。 这种情况下,他怎会不恨死了将自己推进鬼门关的季六,恨不得生生咬死他才解恨。 等到何安被拖下去的时候,季六肩膀上已是少了一块肉,鲜血不断冒出来,痛得他几乎要晕过去,在捂住伤口后,季六痛声道:“皇上,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道炖盅里有这样的玄机,若是知道,就算是打死奴才绝对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奴才若有一丝害皇上之心,就让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胤禛冷冷看着他道:“炖盅是何人所给?” 第两千一百一十二章 大事不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是……”季六慌乱的转着眼珠子,到了这个时候,不供出皇后是不可能的了,再说皇后将他害的这么惨,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维护皇后而搭上自己的命。 别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了主意,忍痛磕头道:“皇上,奴才愿意说出将炖盅交给奴才的人,只求皇上饶过奴才这回。” 胤禛是何等样人,一听季六的话头便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要以供出幕后者为交换,让朕对你既往不咎?” 季六连忙道:“奴才真是受人利用,事先毫不知情,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过奴才无知之罪。” 胤禛轻轻一笑,就在季六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胤禛眸光倏然一冷,道:“季六,你没有资格在朕面前讨价还价。再者,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胆敢让人换朕所用之物,又对何安说了一通谎言,本身就是心机不纯,你说说,朕该怎么饶你?” 季六脸色一白,没想到胤禛竟然会不答应他的要求,原以为胤禛为了尽快知道幕后者的身份,会放过他这个小卒子,可现在…… 他强自镇定下来后,硬着头皮道:“既然奴才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奴才似乎没理由告诉皇上。” 对于季六的大胆,胤禛怒喝道:“你在威胁朕?” “皇上息怒。”凌若怕胤禛太过动气会伤了龙体,赶紧劝了一句,随即道:“还是让臣妾问他吧,臣妾一定会让他说出幕后者的身份。” “不必了。”胤禛冷冷道:“对于一个敢于威胁朕的奴才而言,没什么好说的。”说到这里,他忽地笑了起来,“季六,有一件事你说错了,说与不说都会死,但不说的话,朕会让你受尽千刀万剐而不得死的痛苦后再死。” 凌迟……季六浑身颤抖,所有刑罚之中,这一项是最可怕的,生生在一个人身上割上几千刀,偏偏还用人参吊着不让死,听说有的人全身肉都被割光了还没有死。 “不要,皇上不要,奴才知罪了,奴才真的知罪了!奴才愿意供出幕后者,求皇上不要对奴才行凌迟之刑。”季六痛哭流涕,与凌迟之刑比起来,死实在是一种解脱。 “说。”胤禛给予季六的,只有这么一个字,季六赶紧道:“是皇后娘娘,炖盅是皇后娘娘交给奴才的,奴才所做的事情,也全是受她指使!” 胤禛僵直了身子,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怔怔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季六重复道:“是皇后娘娘!奴才没有说谎,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所为!” 莲意……竟然是莲意,虽然彼此之间夫妻情份不深,但好歹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好歹曾经生儿育女;哪怕出了弘时那桩事,令他对那拉氏有所疑心,但在看到她否认与弘时有关,举簪刺向自己的时候,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让她可以继续做她的皇后,继续享受她的尊荣。 可是今日,他却从季六口中得知,那拉氏想要他的性命,他恕了她,她却处心积虑要他的性命,真是讽刺得紧! 这一刻,他最想问那拉氏,在其心中,三十余年的相处,可曾有一丝夫妻之情?! 相较于胤禛的惊讹与不敢置信,凌若相对要镇定许多,那拉氏究竟有多心狠手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唯一想不到的一点是,那拉氏竟然会对胤禛动手,夫妻之情,母子之情,姐妹之情,在她眼中都是虚无,唯有权势、利益才是她真正追求的东西。 这样的人,令人心寒害怕,不过一切皆要到头了,既然这一次她没能杀了胤禛,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胤禛冷厉无情的反击。 相信过了今日之后,她与那拉氏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纠缠亦会结束了。 当胤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狠狠一拳捶在床榻上,喃喃道:“是她!竟然会是她!” “皇上当心龙体,如今当务之急,是将皇后娘娘找来问个清楚明白。”面对凌若的劝慰,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四喜,立刻去将皇后传来!” 四喜听出他蕴含在话中的怒意,赶紧答应一声,快步退去,就在他刚刚踏出殿门时,之前还秋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秋风平地而起,吹散未及扫去的落叶,令整个紫禁城弥漫着一种秋日的落寞与萧瑟。 彼时,坤宁宫中,那拉氏原本坐在院中享受秋阳的温暖,然突然之间天气就变了,风甚至迷了她的眼,小宁子瞅了一眼阴沉的天空道:“主子,看这样子,怕是快要下雨了,奴才扶您进去吧。” 那拉氏点点头,抱着蜷缩在她膝上的波斯猫起身,然在手刚搭上小宁子手臂的时候,她突然皱起细长的双眉道:“小宁子,季六已经将炖盅换了,你说咱们的计划能成功吗?” 小宁子微微一笑道:“主子想到温如倾曾经用过的计,再加上您放在炖盅夹层里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人参,太医根本检查不出端倪来,依奴才看,差不多晚上便会有消息了。” 那拉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开双眉,反而越发皱紧,“不知道为什么,本宫现在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回想起来,其实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万一被人查出问题来,以季六那种性子是绝对不会为本宫保密的。” 小宁子不以为然地道:“那就是一盅参汤,没有任何药也没有任何毒,谁能看出问题来,主子,您别太过担心了,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奴才这就派人去养心殿打听去。” 那拉氏摇头道:“这倒不必,本宫一直让杜鹃盯着养心殿那边,真有什么消息他自然会来报。”话音刚落,杜鹃就匆匆奔了进来,连礼也来不及行,便道:“主子,大事不好了!” 那拉氏心里“咯噔”一下,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难道她担心的事情,真的要发生了? 小宁子瞪了杜鹃一眼道:“好好说话,别没头没尾的。” 第两千一百一十三章 秋雨萧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杜鹃用力喘了几口气后道:“奴婢奉主子之命一直盯着养心殿那边,原本喜公公与平常一样端了参须汤进去,后来小五走出来,传了一个安禄,紧接着又传了一个奴婢不认识的小太监,再接着……再接着,小五去传了季六来。” “什么?”小宁子惊呼一声道:“你确定是季六?” 杜鹃十分肯定地道:“是,奴婢当时看得很仔细,千真万确就是季六无疑。”说到这里,她慌张地道:“主子,是不是咱们的计划被皇上发现了,传季六去问话?万一……万一季六将主子供出来可怎么办啊?” 那拉氏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至于一向主意颇多的小宁子,在这个时候也慌了起来,谋害当朝皇帝这种事情,一朝功成自然是坐拥天下,执掌生杀予夺之权,可一旦败了……就是必死之局,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惨了惨了,这可怎么办啊?小宁子急得冷汗直冒,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了。 杜鹃六神无主的看着紧紧抿着双唇不出声的那拉氏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啊?咱们……咱们是不是得赶紧躲起来啊?”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这里是紫禁城,守卫森严,你能躲到哪里去?” “主子,难道……真的被皇上给发现参汤有问题了?”小宁子满嘴苦涩地问着,一直到现在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既然安禄与季六先后都去了养心殿,十有八九就是这件事露馅了,至于杜鹃不认识的那个小太监,应该就是季六找的那个人。”那拉氏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不过原本抚着波斯猫的动作,已经变成狠狠揪住它的毛,随着那拉氏越揪越紧,波斯猫感觉到痛楚,“喵呜”、“喵呜”地大叫着,然不管它怎么叫,揪着毛的手都没有松开,甚至有一种毛被拔掉的感觉。在这种危机下,它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张嘴一口咬在那拉氏手上,那拉氏吃痛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抡起波斯猫,狠狠一下将它掼在地上。用力之大,让波斯猫当即吐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后再次无力摔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没人理会这只猫的死活,甚至无人理会那拉氏手上的伤,只是紧紧盯着那拉氏,希望她能赶在事情坏到绝处之前,想出一个死里逃生的办法来。 那拉氏紧紧捂着被咬出血的伤口,正在思索办法时,孙墨快步进来,打个千儿道:“主子,喜公公来了。” 他话音刚落,四喜的身影便出现在那拉氏等人视线中,杜鹃双腿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上,幸好小宁子扶了她一把,才算勉强站住。 四喜走到那拉氏面前,拍袖行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那拉氏此刻却只能挤出一丝生涩的笑容,道:“你不是在皇上身边侍候着,怎么来本宫这里了,可是皇上有什么话吩咐?” 四喜低头道:“皇上请娘娘即刻去养心殿一趟。” 那拉氏故意问道:“哦?这么突然,所为何事?” “请娘娘恕罪,奴才并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只是奉命行事,娘娘请。”面对四喜的示意,那拉氏道:“本宫刚才被那只野性难驯的猫咬了一口,尚在流血,能否等本宫涂过药后再去?” 四喜自然是希望那拉氏越快过去越好,但见她手上真有伤口,也不好勉强,以免那拉氏起疑,只得道:“那就请娘娘快一些。” 那拉氏点点头,扶着小宁子的手进到后殿,在将殿门关起后,小宁子拿了药膏与软巾过来,因为心慌意乱的缘故,药膏挑出来太多,弄的那拉氏满手都是,又手忙脚乱的拭去。 那拉氏盯着自己的伤口,突然道:“小宁子,那些书信还在吗?” 小宁子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那拉氏说的是什么书信,赶紧道:“是,奴才都收着呢。” 那拉氏点头道:“好,你全部都带上,随本宫一起去见皇上,如今只有季六一个人的供词,还有可还转的余地,总之到时候见机行事。” 小宁子点头道:“那奴才这就去将书信拿来。” 待得小宁子收好书信,扶着那拉氏出来时,四喜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那拉氏也不多说,示意四喜在前面带路就是了。 一路之上,谁都没有说话,在快到养心殿的时候,一直阴沉的天终于下了第一滴雨。与夏日的雨不同,秋雨打在脸上带着渗人的凉意,让人有种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感觉。 在跨过及膝的朱红门槛时,那拉氏有那么一刻想要退缩,她可以坦然面对死去的胤禛,却无法以同样坦然的态度去面对胤禛。因为她曾想要胤禛的性命,想要这个结发三十多年夫君的性命! 她想退缩,可是她早已在弘晖死的时候就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这些年来,她避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希望这一次也同样可以避过。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在四喜的目光中,收起所有疑心与退缩,跨过门槛,在其身后,是淅淅沥沥落下的秋雨。 当看到站在床榻边的凌若时,那拉氏瞳孔微微一缩,意外之余亦开始暗暗猜测她为什么会出来在这里,胤禛又是否问过她什么了? “臣妾叩见皇上,愿皇上福泰安康。”她屈膝行礼,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行礼,端庄无瑕。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对四喜道:“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四喜连忙回道:“启禀皇上,奴才过去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好被猫咬伤了手,所以等皇后娘娘上完了药才过来。” 那拉氏若无其事地道:“不知皇上急着传臣妾来,是有何事吩咐?还有这养心殿是怎么了,为何东西碎了一地,另外这个奴才又是怎么回事?”早在刚进来的时候,她就不动声色地看清了跪趴在地上季六,却故意装做不认识的样子。 胤禛没有立刻发难,而是道:“你不认识他吗?” 第两千一百一十四章 那拉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那拉氏仔细打量了季六一眼,摇头道:“这个不是坤宁宫的宫人,臣妾也没见过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话音未落,季六已经扯着尖利的嗓音道:“皇后娘娘还要当着皇上的面撒谎吗,没有的,皇上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也知道你利用奴才调换炖盅,然后谋害皇上,为了让奴才听你的话,还编了一个好听的谎言相骗,以免奴才起疑,你当真是好卑鄙!” 那拉氏怔怔地看着他,旋即笑了起来,“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何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懂,本宫根本没见过你,又如何让你调换什么炖盅,还说本宫利用你谋害皇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与皇上夫妻三十余年,怎么可能会谋害皇上。倒是你这个奴才赶紧如实招来,为何要在这里满口胡言,陷害本宫?” 季六慌忙道:“没有,皇上,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确确实实就是皇后娘娘收买奴才,那个炖盅也是她给奴才的。” “你说是本宫给你的,有何证据?”面对那拉氏的话,季六为之语塞,好一会儿方才眼睛一亮,急切地道:“皇上,皇后娘娘用来收买奴才的银票还在奴才枕头里收着,可以证明奴才没有撒谎。” “立刻去取。”得了胤禛吩咐的小五立刻冒雨离开,连伞也没来得及撑,待得回来时,浑身已被秋雨淋湿,他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胤禛。 季六在一旁道:“皇上,这就是皇后娘娘给奴才的银票,一千五百两,除了拿二百两还了欠的赌债后,就没有再动过了。” 胤禛看过后,将之递给凌若,目光则盯着那拉氏道:“季六是一个奴才,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害朕,幕后必有一个指使者,皇后你说是不是?” 那拉氏不卑不亢地道:“皇上说的是,但臣妾确实没有做过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臣妾不知季六为何这样冤枉臣妾。” “我没有冤枉你,就是你指使我调换皇上所用的炖盅,银子也是你给我的,休要再抵赖!”到了这个时候,对于那拉氏,季六再也没有了什么恭敬,有的只是满腔恨意,若非那拉氏的哄骗诱拐,他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好恨!真是好恨! 那拉氏脸色一沉,厉喝道:“大胆奴才,居然敢如此冤枉本宫,你说本宫指使你,证据在何处,可别告诉本宫说这些银票就是证据,一千五百两银票,本宫拿得出,别人同样拿得出,上面也没写本宫的名字,实在不算什么。” “我……我……”季六被那拉氏问得再次语塞,除了银子与那拉氏交给他的炖盅之外,他还真扯不出其他什么证据。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无话可说了是吗?季六,从实招来,你为何要冤枉本宫,究竟是受何人所使?” “没有!”季六慌乱地摇头头,他虽然也有几分小聪明,但如何能与那拉氏相提并论,三言两语便被问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凌若看过银票后对那拉氏道:“皇后娘娘觉得季六是受人指使,故意谄害您,是吗?” 那拉氏面不改色地道:“难道不是吗?本宫与皇上夫妻那么多年,一直都相濡以沫,患难与共,试问本宫怎么会谋害皇上。” 凌若微一点头道:“这个确实奇怪,但臣妾同样奇怪,宫里头谁会为了陷害皇后娘娘,而对皇上下毒手,要不是臣妾正好在,那盅参汤皇上就饮下去了,用一只上百年人参熬煮出来的参汤,足以害了皇上的性命。” 是啊,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是一回事,谋害皇帝性命又是另一回事,没有人会为了算计一个妃子或皇后,而去害皇帝的性命。 凌若的声音听起来淡然无波,然其中蕴藏的锋机与利害,远非季六可及,令那拉氏有短暂的沉默,然在这份沉默过后,她却盯住凌若道:“是谁看出参汤有问题的?” “是臣妾。”凌若话音刚落,那拉氏便道:“因为熹贵妃看出参汤有问题,所以皇上才没有出事,说起来,熹贵妃救驾有功。” 那拉氏的话令凌若感觉有些不对,柳眉轻蹙,道:“臣妾也是侥幸看出,不敢居功。” 那拉氏凉凉一笑,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胤禛道:“皇上,熹贵妃说的没错,不会有人为了陷害臣妾而谋害皇上,但若是那人一早就知道参汤谋害不了皇上呢?那么他就可以肆意的为所欲为。” “你这是何意?”面对胤禛的询问,那拉氏挺直了背脊道:“若臣妾真对皇上有谋害之心,大可以在第一次送参须汤来时就动手脚,何必弄得现在这么麻烦,还被季六所出卖。” “那皇后觉得是谁陷害你?”胤禛的神色很平静,令人看不出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那拉氏低头道:“有些话臣妾本不想说,但被逼到这个份上,再藏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早在潜邸的时候,熹贵妃就想取臣妾而代之,这份心思一直到现在都还藏着,而且她曾数次动手加害臣妾,想要臣妾的性命。” 胤禛神色一动,坐直了身子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一早不说?” 那拉氏抹着眼角的泪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向看重熹贵妃,若是知道熹贵妃竟是那样一个功利狠毒之人,一定会伤心难过。所以臣妾就算身受熹贵妃迫害,也一直隐忍不语。原以为熹贵妃早晚会悔悟,岂知竟然越发变本加厉,非要臣妾的性命不可。”这番话说的无比诚恳,仿佛她真的为了避免胤禛知道实情而受尽了委屈一般。 胤禛凉声道:“照你这么说,今次指使季六谋害朕,并且将罪名加诸到你身上的人就是熹贵妃了?” “除此之外,臣妾再想不到第二个可能。”那拉氏神色哀切地道:“若非熹贵妃,她怎会那么凑巧的正好在养心殿,又那么凑巧的发现参汤有问题,并且一路查到季六身上?一桩事情巧合不算什么,但若两三桩事情都凑在一起,便十有八九是他人蓄意安排。” 第两千一百一十五章 照不出人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季六不住摇头道:“不是!不是熹贵妃,就是皇后,一切都是她指使,与熹贵妃没有关系!皇后说的都是假的,皇上您不要相信她,奴才没有说谎,银子还有炖盅千真万确是皇后给的。” 那拉氏盯着他道:“季六,你若不是熹贵妃的爪牙,为何要这么急着替她撇清关系?” 那拉氏一惯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一个季六又怎是她的对手,憋了半天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不是,我没有帮任何人撇清,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那拉氏冷笑道:“若不是心虚,你说话为何如此不流畅?” 凌若阴沉着脸道:“皇后娘娘,您在皇上面前如此颠倒黑白,冤枉无辜,眼中还有皇上吗?” 那拉氏抬手指着凌若,厉声道:“真正眼中没有皇上的人是你,这些年来,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后宫中肆意妄为,从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今更想出这种恶毒的点子来,想要本宫的性命,钮祜禄氏……你好狠毒!” “真正狠毒的人是你,这些年来,死在你手中的人还少吗?而现在,甚至连皇上也想害,就算是丧心病狂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你的狠毒!” “事到如今还在血口喷人!”那拉氏冷哼一声后,对胤禛道:“皇上,您都看到了,季六就是熹贵妃的爪牙,所以才会一直帮着熹贵妃说话,臣妾无辜,还请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说着,她双膝及地,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 “好,朕一定为你主持公道。”胤禛的话令凌若一怔,难道他真相信了那拉氏的谎言?虽然那拉氏说得很好听,但在不动声色间将罪名推到自己身上,但最可疑的那个人,始终是她,胤禛没理由看不出。 而且自己与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与共,若是胤禛还因为那拉氏的三言两语而怀疑她,就真是太讽刺也太可笑了。 与之相反的是那拉氏,胤禛的话,无疑令她心中一喜,她原先只想打消胤禛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想到胤禛竟然真的会相信自己。不过,这样于她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胤禛没有看凌若,而是道:“四喜,扶朕起来。” 四喜一愣,回过神来后,赶紧劝道:“皇上,您龙体还没好,不宜起身。” 胤禛瞪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朕叫你扶朕起来!” 四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依言搀扶胤禛起身,胤祥的死给胤禛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虽然养了这么久,身子却没见多大好转,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穿在他身上,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许久没有落地,令胤禛双脚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出什么力气,若非四喜扶着,怕是连走一步都难。 在缓步走到跪地的那拉氏面前后,胤禛低头看着那拉氏倒映在金砖上的影子,淡淡道:“这金砖从窑里搬出来后,要朝廷细致的打磨,令它光滑如镜,能够印出人的模样,但还是很可惜,皇后,你知道可惜什么吗?” 那拉氏不明白他无缘无故说金砖做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臣妾知道金砖制成不易,时间更是漫长,所以金砖产量一直不高,皇上……是否在可惜这个?” 胤禛摇头道:“朕是可惜这金砖就算再光滑再明亮,也映照不出人心,就像朕,与你日夜相对,朝夕相处,却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一个如此恶毒之人。” 那拉氏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禛,“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妾一向与人为善,就算熹贵妃步步紧逼,也是能忍则忍,怎么会恶毒?还是说您宁愿相信熹贵妃的谎言也不愿相信臣妾?” 下一刻,胤禛脸上平静的假像被撕破,他用一种近乎嘶吼的语气道:“够了,那拉莲意,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一句都不想听!” “皇上……”那拉氏怔怔地看着面目狰狞的胤禛,刚刚还在喜意已经迅速离她而去,取代而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与骇意! “不要再叫朕,朕现在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恶心,那拉莲意,朕究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朕,甚至恨不得将朕给杀了。而你现在还在朕面前装无辜,将所有罪名都推到贵妃身上,你……你……”胤禛气得不知该怎么说,扬手狠狠一掌掴在那拉氏脸上,而这并不能让他解恨,反而更加生气,颤声道:“朕一直信你敬你,可你是怎么待朕的,你想要朕的命啊,那拉莲意,你想要朕的性命啊,前明余孽、蕃邦异族还有朕以前那些个兄弟,他们个个都想要朕的性命,因为朕挡了他们的前路,可是你呢,朕挡了你什么?!” 初时,胤禛还只是喝斥那拉氏,然说到后面,却是眼圈发红,悲从中来。 他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其实极少,幼年时,孝懿仁皇后病逝,他第一次尝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随后回到乌雅氏这个生母身边,可惜允禵出生,乌雅氏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一直到长大后,乌雅氏对他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乌雅氏却撒手人寰,令他不能再尽孝膝下。 而今胤祥也走了,悲痛尚未过,他一直颇为敬重的皇后,竟然在炖盅里动手脚,想要他的性命。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还活着的人,却不愿让他活着,这样的情况怎能让他不伤心。 那拉氏努力压下心中的慌意,捂着脸哭诉道:“臣妾没有,臣妾一向爱重皇上,将皇上视得比臣妾自己还要重,且自从弘晖离去后,皇上就是臣妾唯一的亲人,试问臣妾怎么会害皇上!还是说皇上宁愿相信熹贵妃也不愿相信臣妾?若皇上非要宠信奸侫,那么臣妾也无话可说。” 胤禛刚要说话,突然捂住嘴用力咳嗽了起来,待得手放下时,四喜眼尖地发现胤禛掌心有一抹红色,当即惊慌失措地道:“皇上,您……您咳血了?” 一听这话,凌若连忙走过来扶住胤禛,同时命太医立刻为其诊脉,那拉氏起身也想去扶胤禛,却被胤禛粗鲁地推开,“滚开,朕不想看到你!” 第两千一百一十六章 讽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太医替胤禛诊过脉后道:“皇上,您若是再这样动气的话,会加重病情,还请皇上息怒。” 胤禛抹去唇上的血,冷声道:“朕倒是想息怒,但你告诉朕,要怎么个息怒法,你告诉朕!” 太医被他问的低头不敢答话,倒是凌若道:“皇上,太医也是为您身子着想,再说,皇后这个样子,实在不值得皇上为她动气伤身。” 胤禛神色悲切地摇头,随即又盯着那拉氏道:“朕问你,弘时谋反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甚至是参与其中?当日你在养心殿所为,只是在演戏,想要朕消除疑心是不是?” 那拉氏涩涩落泪道:“若臣妾说没有做过,皇上您相信吗?不会,皇上如今只听得进这个奸妃所言,根本不容臣妾说一句实话。” 听得她这话,气息刚刚顺了一些的胤禛再次气极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污陷熹贵妃?” “臣妾没有,事实上臣妾确实没有做过,人参之事,皆是熹贵妃所为,臣妾毫不知情,至于弘时的事,他事先当真没有与臣妾商量过,否则臣妾怎会允许他那么胡来。至于说演戏……”她凄然一笑道:“皇上觉得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演戏吗?” “别人朕不知道,但你……朕不敢确定!”他的话令那拉氏更加惶恐,胤禛对她是真的不信了,难道她真的要败在这里吗?不,不会的,她还有一个法子没用,一定可以将局势扳回来。她不会输,绝对不会输! 在那拉氏紧张的思索时,胤禛再次道:“好,真是好,你与你养出来的儿子,都想要朕的性命,弘时是为了皇位,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朕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太后吗?如今你已经是后宫之尊了,一个太后的虚衔有那么重要吗?”他眸中透着浓浓的痛意与悲伤。 凌若在一旁道:“皇后娘娘应该是打算等皇上龙归大海后,就将弘时从宗人府中放出来,恢复他嫡长子的身份,如此弘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继位了。而臣妾与弘历等之前与她做对的,就可以借助弘时之手统统铲除,将大清江山牢牢掌握在他们母子手中。” 胤禛讽刺地摇头道:“看看,都睁大眼睛看看,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嫡妻,又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两个都是同样的无情无义,无耻卑鄙。”说到这里,他再次咳嗽起来,腥红的血随着咳嗽出现在唇间。 凌若慌声道:“皇上,龙体要紧,要不然皇后的事,您先不要问了,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说。” 胤禛眼神冷厉地道:“不必了,这件事今日一定要有个了结。” 此时,那拉氏跪下垂泪道:“皇上之所以咳血,皆是因为臣妾之故,不管臣妾有没有做过,损伤皇上龙体都是罪该万死之事。只要能令皇上不再生气咳血,臣妾愿意担下所有的罪,不管是废是杀,臣妾都甘之如饴,只求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话大大出乎胤禛的意料之外,原以为那拉氏会一直否认,没想到她竟然突然认罪,是了,她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胤禛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心软放过你吗?不会,朕已经饶过你许多回了,这一次该是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那拉氏一脸平静地道:“皇上错了,臣妾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只是真心希望皇上不要再因臣妾而动气伤身,臣妾说过,在臣妾心中,您比臣妾自己还要重要,只要您能安好,臣妾就算死也无所谓。在此之前,臣妾只有一句相劝,熹贵妃居心不良,对皇位虎视眈眈,还请皇上千万小心她。” “够了,收起你这一套虚伪的东西。”如此喝斥了一句后,胤禛道:“四喜,取笔墨纸砚来,这样的皇后,朕要不起。” 虽然还不知道胤禛究竟会怎么处置那拉氏,但这句话,无疑暗示着那拉氏的后位之路,将到此为止。 那拉氏只是默默跪着,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般,然在四喜经过时,小宁子突然抱住他的脚大声道:“皇上,奴才有话要说!” 胤禛冷冷看着他道:“你想为你的主子求情?”不等小宁子有所反应,他已是先一步道:“可惜,你没这个资格!” 小宁子赶紧摇头道:“不是,奴才不是要为主子求情,而是要将事实告诉皇上,请皇上听奴才说几句话,只是几句话,否则奴才发誓,皇上一定会抱憾终身。” 在众人对小宁子的话揣测纷纭时,凌若已经明白了几分,道:“皇上,咱们就听小宁子说几句吧,也误不了多少时候。” “好。”胤禛点点头,道:“小宁子,你有什么话快说!” 小宁子赶紧磕头道:“奴才有证据可以证明,一直以来,满手血腥,排除异己的人不是皇后,而是贵妃娘娘。” 胤禛皱眉盯着他道:“你说什么,你有证据?” “是,奴才有证据可以证明奴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书信高举过头顶道:“请皇上过目!” 四喜取过书信呈给胤禛,看到第一封信,胤禛的脸色就变了,在勉强看完全部的书信后,抬头看向那拉氏,这一次他的目光比刚才更可冷凛可怕,似要将那拉氏的肉生生剜下来一般。然,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小宁子,“这些信都是弘时从宗人府里偷寄出来,写给那拉氏的,你为何反说是熹贵妃?”他连一句皇后都不愿再称。 “因为这些信根本不是出自弘时之手,而是熹贵妃找人临摹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嫁祸皇后娘娘。”小宁子的话令胤禛脸色悚变,下意识地便想去看凌若,然在头将要转过去时,生生忍住,道:“放肆,你为了替你主子开脱,居然敢污蔑贵妃,你可知罪?” 小宁子看了一眼阴沉不语的凌若,磕头道:“皇上明鉴,从刚才开始,奴才就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半步,而且这些信不是说有就有的,若非千真万确确有其事,奴才怎可能拿得出来。” 第两千一百一十七章 起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实也确实像小宁子说的那样,所以胤禛没有就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而是对四喜道:“去寻一封弘时的书信过来。” 四喜答应一声,立刻去南书房中取,找了许久方才找一封,在交给胤禛后,胤禛将之与小宁子拿来的那些比对,发现字迹一模一样,难以看出有什么区别。 胤禛皱眉道:“你说这些信是他人临摹?但朕看笔迹却是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区别。” “是,奴才当时也比对了很久没有发现异常,直至无意中看到书信的背面,方才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奴才斗胆,请皇上将书信翻转过来观看。” 待得将书信翻过来后,胤禛顿时发现两者之意的区别,弘时的书信背面透墨不多,但小宁子呈上来的书信却几乎每一个字都透墨而出,显然此人下笔远较弘时重,以致造成这样的结果。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肯定,书信……确非弘时所写,但这些书信的来源,胤禛依然有所疑,“既然这些信是熹贵妃找人临摹了试图嫁祸那拉氏与弘时,为何书信会在你手中,可别告诉朕,你是凑巧捡来的。若让朕发现有一句虚言,朕一定会让你受尽世间极痛再死!” 面对胤禛话中的狠意,哪怕是小宁子也忍不住浑身发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所说的话,他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利用剧痛让自己神智重新恢复清明,随即道:“是,奴才一定会清楚而真实回答皇上的话。”他暗吸一口气,指着凌若道:“事实上……这些书信是熹贵妃命奴才去宫外找人临摹的。熹贵妃一直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受皇上重视,但再不受重视都还是皇后娘娘,若不将之除去,她就永远不能登上后位,成为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所以她找到了奴才,利用奴才的家人威胁奴才背叛皇后娘娘,转而听她的话。随后,她就让奴才从皇后娘娘书房中偷出弘时的书信,然后带到宫外,找到擅长临摹的人,写下这几封书信,熹贵妃知道,只要这些书信呈到皇上面前,皇后娘娘便百口莫辩,从而被废掉后位。” 那拉氏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盯了小宁子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你……你为何不告诉本宫?小宁子,本宫一直信任你,从不曾亏待过你,可你居然帮着钮祜禄氏来害本宫,你……你实在太让本宫失望了。” 小宁子涩声道:“主子,奴才也不想这么做的,可奴才的亲人都在她手里,若是奴才拒绝,他们就会没命,万般无奈之下,奴才只能答应熹贵妃做这件事。但奴才怎么也没想到,熹贵妃野心竟然如此之大,害主子不够,还想连皇上也害。刚才奴才心里一直在挣扎,不知该不该将实情说出来。直至看到皇上受熹贵妃唆使,不信任主子,方才决定将一切坦白。奴才不敢奢求主子的原谅,只求主子别怪奴才,奴才……实在是迫于无奈。还有……”他朝胤禛磕头哀求道:“就是请皇上救救奴才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宫中的事,求皇上慈悲,求求他们。” 胤禛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凌若,温言道:“贵妃,你可有话要说?”哪怕此刻情况对凌若极为不利,胤禛也没有相信小宁子的话,他与凌若之间的信任是用时间与性命换来的,不可能因为小宁子几句话而动摇,只要凌若不亲口承认,他就不会相信。 他这个态度无疑令那拉氏恼怒,同样伴驾在他身边,甚至自己比钮祜禄氏还早几年伴在胤禛身边,胤禛却一味相信这个惯使狐媚手段的贱人,让她怎能不生气。 凌若屈膝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无话可说?” 胤禛一怔,旋即道:“为何,难道……难道小宁子说的都是真的吗?连参汤也是你所为?”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听着荒谬,凌若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为了后位?早在凌若从准葛尔回来生下嘉柔后,他就要许她的,是凌若执意推辞才封了贵妃,如今又怎可能做这些。 至于帝位,同样不可能,他属意的储君一直以来都只有弘历一个,凌若是弘历生母,只要弘历一登基,就必定是太后,何必现在就背上弑君的罪名,他绝不相信凌若会这么做。 凌若摇头道:“不,臣妾只承认小宁子说的话,参汤之事,臣妾事先毫不知情。” 凌若的承认令那拉氏与小宁子颇为吃惊,这可是陷害皇后的罪名,就算小宁子突然反水,她也应该极力否认才是,怎会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这样岂非是在自掘坟墓? 可事实上,凌若确实是承认了,那拉氏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眼下,也只能静静看事情发展下去。 胤禛脸色难看地盯着她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辜负朕的信任?”此刻的他,甚至希望凌若欺骗他,不要承认这样的罪行,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可若是不处置,宫中上下必会不服,尤其是皇后。 那拉氏膝行上前垂泪道:“皇上,您都看到了,熹贵妃一直都心存不善,肆机想要除去臣妾,可是您却从不相信臣妾的话,甚至认定臣妾心怀歹意!”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死死盯着低头不语的凌若,凝声道:“朕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朕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这些年来,朕也一直都是这么在做,你还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是啊,什么理由,这是胤禛最想不明白的事,明明除了帝位外,他可以一切拱手相送啊! 明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凌若的眼神却依然清透如墨水晶,没有一丝瑕疵,“皇上,能否等小宁子将所有事情都说完后,臣妾再回答您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凌若这个眼神令胤禛一下子平静下来,拧眉道:“还有事情?” “是,还有事情。”说完这句话后,凌若盯着偷偷抬起头来的小宁子道:“你一开始归顺本宫,如今又在皇上面前将事情抖露出来,小宁子,你究竟居心何为?” 第两千一百一十八章 同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宁子一脸愤慨地道:“奴才从来没有归顺过贵妃,是贵妃强迫奴才背叛皇后娘娘。可是贵妃能够泯灭良心,奴才却不能,更何况皇后娘娘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绝对不能眼见她被人所害。” 听到这里,凌若竟然拍起了手掌,轻笑道:“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才,本宫在你嘴里,则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小宁子,想必这就是你假意投靠本宫的目的所在了。” 这一刻,小宁子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仍是嘴硬地道:“奴才说过,奴才所做的一切,皆是被贵妃所迫,并非本意。至于贵妃是否罪人,这些伪造成弘时笔迹的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奴才知道,贵妃所做的,还远不止这些。” “哦,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还做过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凌若的神色都平静无波,犹如这件事根本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凌若过于异常的反应,令那拉氏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她想不出来,按理来说,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钮祜禄氏不可能知悉。 小宁子眸中掠过一丝狠毒,不过很快便化为无尽的慌意,颤声道:“奴才得了熹贵妃信任后,便知道了不少事,包括这件事并非熹贵妃一人独谋,而是有人在暗中筹谋相助。” 胤禛冷眼看着他,道:“说吧,是谁在与熹贵妃同谋?” “是……是果亲王!”小宁子咬牙吐出这四个字,而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胤禛意料之外,他原以为最多是宫中之人,岂料竟然牵扯到允礼,“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瞒皇上,奴才曾经看到过熹贵妃与果亲王之间的书信往来,所写之事,令人触目惊心,而且……而且……”他犹豫着不敢说下去,胤禛喝斥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再这样吞吞吐吐,便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而且熹贵妃与果亲王之间暗藏私情,果亲王曾给熹贵妃写过一首情意缠绵的诗。”小宁子飞快地说出这些话,唯恐说慢了,就会有二十大板加诸在身上。 “私情?诗?”胤禛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旋即摇头道:“不可能,贵妃与老十七不可能会有私情,否则老十七就不会将贵妃从准葛尔带回来了。”说到此处,他豁然起身,指了小宁子,用一种冷厉到几乎尖锐的声音道:“一定是你这个奴才胡言乱语,想要陷害熹贵妃与果亲王,该死!你罪该万死!”说到此处,他的激动已经无法抑制,一掌拍在床架上厉声道:“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不!”胤禛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并不是旁人以为的宽恕,而是改用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来结束小宁子的死亡,“去找几条饥饿的野狗来,将他们与这个狗奴才关在一起,朕要他被野狗生生撕咬而亡!” 任谁都想不到,胤禛不止在一瞬间决定的小宁子的生死,还是用这样残忍到极端的方法,纵然是那拉氏也胆战心惊。然更令她害怕的是胤禛对凌若的维护,那已经超越了一个帝王对后妃的态度,她甚至怀疑,就算那些书信找出来,胤禛也不会将钮祜禄氏定其罪,反而会千方百计地保住她性命。 钮祜禄氏……究竟何其有幸,竟然可以得到胤禛这样相待,好恨!她好恨!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属于她的,她才是元配,才是胤禛的妻子! “主子!救奴才!救救奴才!”小宁子凄厉的叫声将那拉氏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定睛望去,只见两个太监拉着小宁子,正欲将他拖下去。 那拉氏赶紧起身喝道:“站住!谁都不许带走小宁子!都给本宫站住!” 被她这么一喝,那两个太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小宁子趁机挣开他们的束缚,逃到那拉氏身后。与此同时,一声暴喝在两人耳边响起,“那拉莲意,这里是养心殿,不是坤宁宫,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小宁子诬陷贵妃与亲王,其罪当诛,谁都不许替他求情!拖下去!” 那两个太监依言来抓小宁子,无奈那拉氏挡在面前,他们又不好动粗,只得道:“还请娘娘让开,不要为难奴才们。” 小宁子是那拉氏最关键的棋子,如今棋子还没发挥应有的作用,那拉氏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牢牢将小宁子护在身后,对胤禛道:“皇上,您根本就知道小宁子没有诬蔑熹贵妃与果亲王,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甚至不许他活着,这是为何?别人犯错要受罚,熹贵妃犯错却毫发无伤,反倒是无辜之人,要受尽痛苦而死,这究竟是何道理。皇上,您这样偏帮熹贵妃又是何道理?还是说一向英明神武的雍正大帝,已经变成了任由女子摆布的昏君!” “放肆!”胤禛走到那拉氏面前,再次扬手挥下,而这一次,比刚才更重,其掼性之大甚至令那拉氏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坠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拉氏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凄然笑道:“除非皇上现在就打死臣妾,否则臣妾一定会再说。” 胤禛脸色铁青地道:“你想死是吗?好,朕成全你!” 当这句话从其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候,那拉氏突然后悔说那样过份的话,因为她在胤禛眼里,切切实实看到了杀意,而且是毫不掩饰的那种。但话已经说出口,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就在僵持之时,凌若走上来道:“皇上,您无需为此动气,也无需维护臣妾,因为臣妾与果亲王本就没有任何私情或是相谋,您只管让小宁子说下去就是了。臣妾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烛。” 在她的劝说下,胤禛缓缓平息了怒气,而一旦平静下来,无力感顿时向他袭来,脚下一个踉跄,幸得凌若与四喜同时扶住,才没有摔倒,待得回到床上坐下后,他示意那两个太监下去,随后冷冷盯着小宁子道:“继续说下去!” 刚才那番动静,真将小宁子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正确,但此刻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发。 第两千一百一十九章 搜查承乾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在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后道:“奴才刚才说的皆是真的,而且那些信此刻就收在承乾宫中,只要皇上下令搜宫,一定可以找到,到时候就能证明奴才所言属实了。” 搜宫……胤禛正自犹豫之时,凌若已经道:“皇上,臣妾问心无愧,您尽管搜宫就是,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 “好。”胤禛点头道:“所有人皆去承乾宫,朕要亲自看着搜宫。” “皇上,您的身体……”不等凌若说完,胤禛便抬手道:“朕身子不打紧,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朕不希望该死的人继续活着。” 小宁子被他目光一扫,赶紧低下头去,唯恐一个不小心,胤禛又要将他拖出去喂野狗,这样的死法可比五马分尸还要惨。 见胤禛坚持,凌若只能答应,让四喜准备好辇驾,扶胤禛在里面坐好,余下众人皆跟随在辇车后面,就连季六也被生生拖来了,痛得他直流眼泪,却连一声呻吟也不敢发出。 秋雨绵绵,打在众人的伞上,然后顺着伞缘流下,犹如一串串雨水串成的珠链。而在伞下的诸人也是各怀心思,当中心思最重的莫过于那拉氏与小宁子两人,在刻意放缓脚步后,小宁子凑到那拉氏耳边道:“主子,奴才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咱们不知道的。” “见机行事。”此时除了这句话之外,那拉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初那份不安,如今已经扩大到全身,令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 与此同时,杨海亦在凌若耳边急切地道:“主子,小宁子果然不可靠,根本就是假投诚,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凌若轻转着手中的伞道:“怎么了,难道连你也觉得本宫与果亲王合谋吗?” “奴才怎会怀疑主子,只是小宁子既然会这样说,必定不是信口胡说,奴才担心会有不利于主子的事发生。” “放心吧,本宫自有分寸。”说罢,她不再多言,于寒凉的秋雨中来到承乾宫,宫中诸人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皆有些发怔,待得回过神来后,纷纷跪下行礼,不过诸人皆意识到有事发生,其中几人还发现那拉氏两边脸上都有通红的指印,好像刚刚被人掌掴过一样。 四喜小心翼翼地扶着胤禛坐在正殿中,余下诸人皆站在两边,没有一个敢坐的,正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水秀站在外头暗暗拉着三福的袖子道:“福公公,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主子会不会出事啊?” 三福朝殿内努了努嘴道:“看下去就知道了,而且瞧这样子,主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水秀朝内看去,只见凌若正与胤禛轻声说着话,看着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随即又瞅了三福一眼,狐疑地道:“福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三福微微一笑,道:“哪里有的事,行了,赶紧瞧着吧,皇上好像有话吩咐下来了。” 水秀心里还有疑问,不过见殿里似乎有动静,也顾不得追问,赶紧睁大眼睛往里面瞧去。下一刻,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四喜与小五领着几个宫人,竟然开始搜查起了承乾宫。 她紧张地抓住三福的胳膊,“福公公,皇上为什么要搜宫,他要找什么啊,还有主子,为什么不阻止皇上,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都快急死了!” 三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相信主子,不会有事的。” “可是……”水秀还待再说,三福已是道:“先别自己吓自己,好好看下去吧,或许会有别样的惊喜也说不定。” 惊喜?水秀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惊喜,但三福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了。 搜宫的事惊动了弘瞻与嘉柔,跑进来后,两人皆有些发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表情那么严肃,两人怯怯地走过去,行过礼后,弘瞻道:“皇阿玛,您与皇额娘怎么一起过来了?还有四喜跟小五为什么要带人翻查承乾宫,出事了吗?” 胤禛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容道:“没什么事,只是一点小事罢了,不打紧的。朕让人带你和嘉柔去外面玩会好不好?” 嘉柔扑到胤禛怀里,撅嘴道:“外面在下雨,哪里能有地方玩,皇阿玛好久没来看儿臣了,儿臣好想皇阿玛。” 凌若走到嘉柔面前,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屋子里待着好吗?皇阿玛与额娘还有事情,等忙完了再陪你好不好?” 嘉柔虽然很想在胤禛身上多腻一会儿,但她甚是听话,见凌若这么说,乖乖点头答应,凌若牵起嘉柔的小手交给弘瞻道:“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弘瞻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点头与嘉柔一起下去,然在回到嘉柔的屋子里后,他小声道:“嘉柔,你待在这里,六哥哥出去看看。” 嘉柔拉住他道:“六哥哥是不是要去皇阿玛那里,不行啊,额娘说过,不能去的。” “六哥哥很久没见皇额娘的,想跟她说几句话罢了,说完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的,听话,不要闹好不好?” 嘉柔想了一会儿道:“那好吧,六哥哥你快点回来。” “放心吧。”弘瞻轻拍了一下嘉柔的脸颊后,跑回了正殿,为免被人发现,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头。刚才看到皇阿玛他们都过来了,并且派人搜宫后,他隐约猜到很可能与自己放的书信有关,所以怎么着也要看下去。 皇额娘说过,只要这件事被皇阿玛知道了,他就可以回到坤宁宫,不必再待在这个承乾宫,每天对着不喜欢见到的人。 秋雨不停地下着,打湿了树叶与地面,在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四喜带着众人回来,这个时候,四喜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在他手里拿着一叠书信。 看到这一幕,胤禛脸颊微微一搐,眼皮更是跳个不停,难道……真的找到凌若与允礼密谋的书信,不可能,凌若不可能背叛自己,她说过,若自己死了,她便立刻追随而去,怎么可能与允礼密谋害自己,绝对不可能! 第两千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一世不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至于那拉氏与小宁子,无疑是欣喜的,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信会被钮祜禄氏发现,如今看来,是他们多心了,既然信还在,钮祜禄氏就绝对逃不过去,唯一担心的,就是胤禛对钮祜禄氏异于寻常的维护。 四喜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奴才们在书房里找到这些信,奴才打开看过,最后的署名是果亲王。应该是……”他偷偷看了一眼凌若,小声道:“是……果亲王写给贵妃娘娘的信。” “拿来。”胤禛沉着脸接过信,待得展开后,发现果如四喜所言,是允礼的笔迹,且每一封都是他写给凌若的,至于信中的内容,令他双手轻颤,竟然是与凌若一起密谋陷害那拉氏的,包括伪造那拉氏与弘时之间书信往来,并且伪造出意欲再次图谋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皆列得清楚明白,由不得他不信。 最后,胤禛更发现一首诗,乃是秦观的,看着纸上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只觉刺眼不已,恨不得将这张纸给撕成碎片。 在勉强克制住这个冲动后,胤禛盯了凌若道:“贵妃,朕想亲自听你解释,究竟这些信是怎么一回事。” 凌若神色平静地道:“皇上,臣妾与果亲王之间,在臣妾回宫后,就再无任何交集,这些书信并非出自果亲王笔迹,乃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皇后这样说,你也这样说,那朕倒是要听听,究竟是谁这样害你,这些书信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宫中。”此刻的胤禛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在害怕。 他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皇阿玛、皇额娘、胤祥,可不管怎样,至少凌若还陪在他身边,若是连凌若也背叛他,他真不知道还有谁人是可以真正相信的。 “熹贵妃难不成想说这些是小宁子伪造出来的吗?”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痛声道:“本宫一向都知道你心怀不轨,但本宫没想到,你竟然卑鄙到这种程度,钮祜禄凌若,你这样做对得起皇上与本宫吗?”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默默看着胤禛道:“皇上,您愿意相信臣妾吗?” 四目相对,胤禛想了许多,从凌若刚入宫那会儿,一直到离府、出宫、假死,他们之间历经了许多夫妻几辈子都不见得能遇到的事。幸运的事,他最终没有失去这个女人。 见胤禛迟迟不答,凌若原本笃定的心里升起一丝失望,原以为她与胤禛之间,已经可以做到一世不疑,但原来……并不是,他对她始终逃脱不过常人的猜忌与怀疑。这一世,终归是有遗憾…… 在凌若暗自伤感之时,胤禛终于开口道:“你说这些信不是出自老十七之手是吗?” “是。”面对凌若毫不犹豫的回答,胤禛点头,说出一句任谁都想不到的话来,“既然你说不是,就一定不是!”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他唤过站在一旁的四喜,道:“立刻去取果亲王的亲笔书信来,朕要亲自比对。另外……”胤禛迟疑了一下道:“下令张贴皇榜,寻天下所有擅于临摹模仿之人,同阅书信,但凡能发现笔迹迥异者,均重重有赏!” 当胤禛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凌若已经泪流满面,原来真正存有猜忌与疑心的人,并不是胤禛,而是她。 她虽然将胤禛视如性命,但因为之前的事,留下了难以消去的阴影,使得她对胤禛难以真正的信任。而现在,胤禛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世不疑! 若是凌若是喜悦而高兴的,那么那拉氏就是绝望而无助的,柳元就算临摹技巧再高,也不可能真的天衣无疑,瞒过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同样擅长临摹之人。胤禛……胤禛就那么相信钮祜禄氏吗?哪怕是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也如此深信不疑?! 这个发现,让那拉氏恐惧与憎恨,但同时也充满了无力感,因为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想出阻止胤禛这么做的办法。一旦书信被发现有问题,以胤禛的心思,一定会发现小宁子有问题,而她做为小宁子的主子,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慢着。”凌若唤住准备离去的四喜,随即抹去脸上的泪水,对胤禛盈盈一礼道:“皇上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只要您准许臣妾派人去宫外带一个人进来,那么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胤禛好奇地问道:“人,什么人?” “临摹这些书信之人。”当凌若说出这句话时,那拉氏看向她的眸中出现浓重的骇意,而这……是她在面对凌若时,从未有过的。 胤禛神色一震,带着几分喜色道:“你竟然能够找到临摹这些书信之人?” “是,臣妾可以。”在得了胤禛的允许后,凌若唤三福入内,吩咐道:“本宫让人给你备马车,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立刻将人带来。” “奴才谨遵娘娘懿旨!”在起身时,三福的目光在那拉氏与小宁子脸上扫过,这一刻,仇恨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眼中,令人不敢与之直视。 至于另一边,杨海与水秀半张着嘴巴,不明白凌若何时知道那个临摹者的身份了,这件事不一直是小宁子在负责吗?还有三福,他又怎么知道? 小宁子努力平定着心中的慌乱道:“不可能,这些书信明明就是果亲王秘密送进宫中给贵妃娘娘的,奴才看得真真的,哪里有什么临摹者。” 凌若转过身盯着小宁子道:“有没有临摹者,你心里最清楚,本宫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执迷不悟,非要做皇后的走狗,那么本宫就只能亲自将真相揭开了。小宁子,希望你不会后悔。”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着三福的回来。这一次因是去宫外传人,时间花费颇久,但承乾宫内,无一人敢有异议,皆静静地等待着。 而在三福离开后,小宁子一直思索着凌若刚才那句话的用意,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自己找的人是柳元,可是她又如何知晓,柳元这件事,一直都只有他一人知道,连那拉氏也不清楚。若三福真的将柳元给他带过来了……小宁子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只是稍稍一想,他头皮就仿佛要炸开一样。 第两千一百二十一章 柳元出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三福出宫后,驱赶着马车,轻车熟路的来到柳元家中,在门口下车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无精打采坐在院中的柳元看到他进来,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奔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福公公,您总算来了,我一直想去找您,可是宫门守卫森严,我进不去。” 三福一脸诧异地道:“找咱家?怎么了?” “宁公公他后来又来找过我,让我……让我……”说到这里,柳元眼里出现深深的恐惧,越急着想要说出来,偏偏就越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 三福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别急,慢慢说,不是书信都写完了吗,小宁子又来找你做什么?” 柳元用力点头,将三福拉进屋中,然后才吐露出惊人之语,“小宁子来找我,是让我写传位诏书!” 刚刚还颇为镇定的三福,听得这话,一下子浑身僵硬,死死盯着柳元道:“你将事情仔仔细细给咱家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柳元赶紧把前因后果都说了,随后道:“我当时想要通知福公公您的,可您一直没来,我又进不了宫,传不了消息,可是急坏了,还好您今日来了,如何,宫里头一切可都还安好?” “还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三福对今日之事,知晓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一时半会儿间也估不准小宁子让柳元写的这份传位诏书是用在何处。 思索片刻,他道:“先不说这个了,你立刻随咱家入宫,主子要见你。” 柳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贵妃娘娘要见我?” “不止贵妃娘娘,还有皇上,书信的事情已经被揭露出来了。”说完这句话,他催促道:“具体事情路上再说,赶紧走。” 柳元不敢怠慢,与其妻子简单交待了几句后,便随三福上了马车,待得马车停在宫门口时,柳元也从三福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下了马车,面对即使是在夕阳黄昏中依然庄严肃穆的宫殿,柳元畏缩着不敢入内,对于这座紫禁城,任何一个第一次来此的人,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三福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肩膀道:“别怕,跟咱家进去就是了。” 柳元不敢答话,只轻轻点着头,随三福往宫门走去,有凌若的令牌在,侍卫并没有为难柳元,检查一番后就将他放了进去。 三福带着柳元快步往承乾宫赶去,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他腿脚本来就不好,再这样摸黑赶路很快就摔了一跤,柳元扶起他道:“福公公,您没事吧?” 三福拍拍衣上的灰尘,不在意地道:“没事没事,赶紧走吧,可都在等着你呢!” 柳元答应一声,扶了他一路来到承乾宫,此时承乾宫里外已经掌起了灯,亮如白昼。 当三福带着柳元出现在正殿时,小宁子脑袋“嗡嗡”作响,就像被谁用力在脑袋上敲了一遍一样,他不停地闭眼再睁眼,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柳元。 为什么,为什么三福会找到他,这不对,这根本不对,认识柳元的只有他一个人,三福没理由知道的! 不管小宁子在心里怎么疯狂否认,事实就是事实,三福确确实实将柳元给带来了。 在他们跪下后,胤禛道:“三福,他就是那个临摹之人吗?” “回皇上的话,正是,此人姓柳名元,乃是前科落第的士子,在京城中摆摊以替人写书信还有卖一些临摹古人的字画为生,而他最擅长的就是临摹之道。” 此时已经退到殿外的杨海听得这话,低头喃喃道:“小宁子找的那个人不是叫王良吗?怎么带一个叫柳元的人回来?” 站在他旁边的水秀听得这话,悄声道:“会不会是福公公找不到人,所以随意寻了一个回来替主子开脱?” 杨海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今儿个这事,总觉得处处透着奇怪。” 听完三福的话后,胤禛微微点头,将“弘时”与“允礼”的书信全部掷到柳元面前,道:“你看看,这些信可都是你所写?” 柳元战战兢兢地将书信捡起,在仔细看过后,颤声道:“是,皆是草民所写。” 虽然胤禛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在听到柳元承认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松,“你可知你模仿的都是何人的笔迹?” “草民知道,是果亲王与二阿哥。”柳元话音刚落,胤禛便厉声喝斥道:“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写,如此伪造书信,若是不能及时查出真相,你可知会害死多少人?” 柳元慌忙伏下身,哆嗦着道:“草民知道,但草民不敢不从,因为一旦草民拒绝,宁公公就会让人杀了草民一家人,草民是迫于无奈才这样做的,求皇上明鉴。” 小宁子尖声道:“大胆刁民,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只是奉熹贵妃之命,让你临摹了二阿哥的笔迹,何时让你临摹过果亲王笔迹,你可知自己此刻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 柳元倏然抬头,盯着小宁子道:“没有,草民没有撒谎,这两拨书信都是你让草民写的,还用草民家人性命威胁,若非如此,草民说什么也不写这样害人的书信。” “荒谬!”小宁子骂了一句后,朝胤禛磕头慌声道:“皇上,这个人分明就是贵妃娘娘找来替自己开脱的,事实上,奴才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奴才找的那个人……”他低头转着眼珠子,道:“他明明是叫王良,怎么会是这个柳元呢,分明就是熹贵妃为了脱罪,故意找来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皇上您千万不要相信他。” 胤禛将目光转向,后者微一点头,道:“小宁子,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与你主子对本宫的算计吗?王良……呵,小宁子,你算盘打的可真好。” 面对小宁子犹如见鬼一般的表情,凌若朝胤禛欠一欠身道:“皇上,想要证明柳元是不是临摹书信的人很简单,让他此刻当着皇上的面临摹一番便是了。” 第两千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揭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不错。”随着胤禛的点头,凌若命杨海取来文房四宝,摆在柳元面前,柳元落笔于纸上,却因为慌张而不住颤抖,无法成形。 小宁子见状趁机道:“皇上,您看到了,这个柳元根本就是个冒牌货,不然怎会这样害怕。” 对于他的话,胤禛只有两个字,“掌嘴!” 四喜躬身答应,走到小宁子面前左右开弓,一直掴得他嘴角流血方才停下来,那拉氏在一旁看着却不敢为小宁子求情,唯恐惹祸上身。 三福躬身道:“主子,能否让奴才与柳元说几句?” “去吧。”得了凌若的允许,三福走到柳元身边,轻声道:“放松一些,别那么紧张,只要按你平时所写的就可以了。” “我知道,可是我停不下来。”柳元用力抓住右手,想要停止颤抖,可是没有用,因为他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 三福思索片刻道:“若今日你不能证明这些确实是你所写,皇后娘娘与小宁子便会逍遥法外,到时候你与你的家人都会有危险,哪怕是为了他们,你也一定要克服此刻的紧张,否则必将抱憾终身。” 柳元默默听着,在思及家人后,一直无法克制的颤抖终于慢慢平复下来,直至握笔的手纹丝不动,方才在铺开的纸上落笔,一行接一行的字,在他笔下出现,一气呵成,根本不曾看过地上那些书信,一直到整张纸全部写满后方才停下。 柳元轻出一口气,将纸高呈过头顶,道:“草民恭请请皇上过目。” 在四喜接过他所写的纸呈于胤禛面前时,胤禛神色一变,连忙让四喜将那些书信拿过来。柳元所写的那张纸,分左右两边,一边是“弘时”,一边是“允礼”,他将“两人”的书信各自拆开一封,相互比对,字迹一模一样不说,甚至连“弘时”力透纸背的破绽都一模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柳元确确实实就是临摹这些书信的人,没有任何虚假。 胤禛用力将手中的纸掷向面如死灰的小宁子,寒声道:“事到如今,你这个贱奴才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宁子哪里还敢答话,低头跪伏在地,身子不住发抖,他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绝望恐惧过,明灯如昼,他却有一种置身黑暗,睁目如瞎的感觉。 看到他这个样子,胤禛冷哼一声,转过目光道:“那拉莲意,你呢,你又有何话好说?” “臣妾……”那拉氏的脸色比小宁子好不到哪里去,到了这个地步,这件事根本无法补救,不过她比小宁子好了一点点,因为在胤禛眼中,她在今日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想到此处,她赶紧道:“皇上明鉴,今日之前,臣妾根本不知道这书信的事,小宁子也没有告诉过臣妾,一切皆是他一人所为。” 她的话,令小宁子脸色越发灰白,不住颤抖的双臂几乎要撑不住身子。 胤禛冷笑一声道:“那拉莲意,你当朕是三岁小孩,由着你糊弄吗?小宁子是你的宫人,若没有你的吩咐,他怎敢做这样的事。” “可是臣妾真的不知情,您要臣妾如何承认?”那拉氏咬死了不松口,唯有如此,才勉强有一线生机。但她真的想不到,接连两件精心布置算计的事,竟然都输了,且还是输得这么惨。 “你!”面对那拉氏的否认,胤禛恼恨不己,正要再问,凌若在其旁边道:“皇上,还是让臣妾来问吧,想必皇后娘娘也很好奇,为何臣妾能够找到本该只有小宁子一人知晓的柳元。” 胤禛也感觉胸口很是不舒服,咳嗽一声道:“你尽管问就是。” “多谢皇上。”在浅施一礼后,凌若走到那拉氏面前,神色淡漠地道:“自从弘时出事后,你虽依然是皇后,却再没有了皇后的威信,只能在宫中苟延残喘。这对于一惯不肯示弱于人的皇后娘娘来说,自然是不可原谅的,而在你看来,最最不能原谅的,无疑就是臣妾。” 那拉氏眼皮一跳,摇头道:“熹贵妃错了,弘时一事后,皇上能允本宫继续顶着皇后之位住在坤宁宫,本宫已经感激不尽,怎会还有别的想法,你休要在这里污蔑本宫。” “是不是污蔑,皇后娘娘心中最清楚不过。”凌若抚袖走到小宁子面前,凉声道:“但是宫里头已经没有了你所能用的棋子,所以你就将脑筋动到了小宁子身上。你故意传出风声来,说小宁子想要离开坤宁宫另寻出路,为了令臣妾信以为真,还让小宁子去内务府打听哪个宫里有首领太监的空缺,做为交换,你就多次放小宁子出宫探望家人,给他银子与各种好处,营造出一种刻意拉拢的感觉。” 说到这里,凌若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开始那一刻,臣妾确实有些信以为真,可是仔细思及娘娘的性子与手段后,臣妾猜测,这或许是一个陷阱。因为小宁子是娘娘最倚重的心腹,若这样的人生出背离之心,以娘娘的性子,是不会这样笼络。因为您很清楚,这样幼稚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拉回底下人的背叛之心。以臣妾对您的了解,您只会用一种手段,就是杀了小宁子,永绝后患,毕竟……小宁子知道您太多的事。” “既然知道娘娘是故意这么做,那么臣妾当然要配合一下,否则未免太不给娘娘面子了,您说是吗?”在片刻的停顿后,凌若续道:“所以臣妾让钱莫多带话给小宁子,让他来承乾宫,并以小宁子的家人为要胁,迫他答应臣妾。” “想必,这一点,也在娘娘的算计之中,您那样拉拢小宁子,除了臣妾上面说的原因之外,也是想凸显出家人对小宁子的重要,尤其是他那对弟妹。” 当心中的计划被凌若一点一滴说出来的时,那拉氏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之色,隐在袖中的双手却开始微微颤抖。 第两千一百二十三章 众叛亲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小宁子‘顺利’为臣妾所用后,臣妾就开始就着娘娘您设下的局再次布局,也就是让小宁子偷取坤宁宫中关于弘时的书信,然后带到宫外找人临摹。”臣妾料到小宁子不会老实,所以事先将这件事告诉弘历,让他派人盯着小宁子,正是这样,臣妾才知道,原来小宁子在出宫后并没有立刻却找临摹书信之人,而是去了果亲王府,用狡猾的法子,从王府下人手中得到了一些果亲王的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臣妾大概猜到了娘娘要用什么法子对付臣妾。其实臣妾刚从准葛尔回来那阵子,关于臣妾与果亲王的流言蜚语就一直有,所幸皇上信任臣妾,从不曾疑心。之后,这些流言就渐渐消失了,没想到娘娘竟然还记着,且想要用这个办法,令皇上对臣妾失望乃至痛恨。” 迎着她的目光,那拉氏轻笑道:“想不到熹贵妃如此会说故事,可惜故事终归是故事,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事实。” 凌若笑一笑道:“娘娘不必急着下结论,且先听臣妾说完。因为有弘历派人跟踪,所以臣妾一早就知道柳元此人,随后便让三福出宫去寻找柳元,从他口中知道了小宁子让他做的一切,随后三福一直与柳元有所接触,小宁子背着臣妾所做的勾当,臣妾皆一清二楚。对于弘时的笔迹的模仿,柳元原本不会留下透墨不匀的破绽,是小宁子故意让他这么做的。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在今日给予臣妾狠狠一击。可惜娘娘千算万算,终还是棋差一招,输给了臣妾。不过就算您赢了,您也不会放过柳元,因为在您看来,活人是无法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才最安全。”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道:“本宫说过,你说的故事很精彩,但这仅仅是故事,并非事实。” 面对她的否认,凌若并未动气,“如今柳元就在这里,他也当着皇上的面临摹了弘时与果亲王的笔迹,娘娘还觉得这是故事?” 见那拉氏不说话,凌若转而对小宁子道:“看到了吗,你主子已经准备踢掉你以求自保,此刻就算皇上将你拖出去喂狗,皇后也不会为你求一句情,你还打算护着她吗?你当她是主子,她却只当你是奴才,一旦奴才没有了用处,或是会威胁到主子,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送上断头台,以前是三福与翡翠,如今则轮到了你。” 那拉氏脸色一变,厉声道:“钮祜禄氏,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让小宁子将罪名栽到本宫头上来,你好恶毒的心肠。”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小宁子,你听到了吗?你主子可是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要你担下所有的事情。到时候不止你,就连你最疼爱的弟妹也会死,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主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奴才……”小宁子声音发颤,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若换了以前,他绝对不会出卖那拉氏,因为他觉得自己与那拉氏已经撇不清干系,而且这些年来,那拉氏一直都有惊无险的度过,没有人能够真正扳倒她。 但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摇摇欲坠,他实在想不出在这次危机面前,那拉氏还能如何避过,就算自己真担下所有罪,看胤禛的态度,那拉氏也不见得能够安然无恙。 那拉氏眼见不对,赶紧道:“小宁子,这些年来,本宫总算待你不薄,你真要为了自己脱身而与钮祜禄氏一起陷害本宫吗?” 凌若凉声道:“娘娘究竟是怕小宁子陷害娘娘,还是怕小宁子说出事实后,娘娘再没有推脱的理由。” 那拉氏死死攥着双手,冷声道:“熹贵妃,你是否一定要将本宫迫得无路可退,迫得本宫家破人亡,连性命也丢了你才高兴。” “若娘娘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又如何如此紧张?”凌若的话令那拉氏不自在地别过目光,虽然她已经极力在掩饰,但那种已经濒临崩溃的紧张与骇意,如何能够彻底掩住,终归还是泄露了几分。 凌若冷声道:“小宁子,这是本宫最后一次问你,你是否真的愿意舍弃自己与宁泽池还有宁小妹的性命,也要护皇后周全?” 她这番话令小宁子心中的动摇越发大了,没有一个人会不爱惜性命,而且小宁子忠心的并不是那拉氏,而是那拉氏的皇后身份。若有一天,这个身份没有了,而又关系他自己的性命,那么结果是什么,自然可想而知了。 那拉氏心下发急,然许多话当着胤禛的面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使劲朝小宁子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将自己供出来。 可惜,许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那拉氏之所以如此器重小宁子,是因为他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心思缜密狠厉,该狠时甚至能连家人都送上断头台;但同样的,小宁子不可能忠心到连性命也不顾,在危及自己性命时,小宁子会用尽所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小宁子用力朝胤禛与凌若磕了个头,泣声道:“奴才知错了,奴才鬼迷心窍,帮着皇后娘娘犯下弥天大罪,奴才愿意将皇后娘娘所做之事全部说出来,只求皇上与贵妃娘娘饶奴才一条性命,奴才愿意自此之后的余生里,皆为以前犯下的错赎罪,只求给奴才一个改过的机会。” “小宁子,你疯了是吗,本宫什么时候犯过弥天大罪,你休要胡说!”这一刻,那拉氏甚至连表面的镇定都无法维持,惊慌失措地叫着。不能怪她如此激动,小宁子实在知道她太多事,一旦说出去,她……她甚至连一丝生机都感觉不到,所以她一定要阻止,可事情真的能阻止吗? 小宁子根本不听她的话,苦苦哀求着胤禛与凌若饶他性命,做为交换每件,就是供出那拉氏所做的任何恶事。 凌若皱起了好看的眉尖,在她看来,那拉氏固然该死,但小宁子身为帮凶,为其出谋划策,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实在不足以留下性命,何况她答应过三福,一定会为翡翠报仇,若是言而无信,只怕会凉了三福的心。 第两千一百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自为难之时,胤禛已是道:“好,只要你将皇后所做之事出来,朕就不杀你。” “皇上!”凌若愕然回头,万万想不到胤禛竟会答应,从之前对待季六的态度上看,胤禛应该是恨别人与他谈条件的,为何这一次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实在不合情理。 胤禛使了个眼色道:“朕心里有数。”待得凌若点头后,他再次对小宁子道:“还不赶紧说!” “嗻!”小宁子知道那拉氏此刻正用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但目光杀不死人,胤禛却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他一定要在胤禛改变主意之前令他满意,从而保住自己的小命。 “熹贵妃说的没错,一切皆是皇后设下的计,皇后让奴才故意投靠熹贵妃,侍寻机熹贵妃的错处,而伪造果亲王的笔迹,就是皇后得知熹贵妃让奴才做的事后设下的计。若这件事熹贵妃没有事先查觉的话,那么柳元伪造的书信就足以令熹贵妃堕落万丈深渊,不得翻身,而皇后则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后宫之中,将再没有可以与她抗衡之人。” 那拉氏气得浑身直哆嗦,然小宁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续道:“一旦熹贵妃落败,皇后就会着手对付四阿哥,让他失去皇上的信任与倚重,从而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在此之后,皇后娘娘便会扶持六阿哥,让他在皇上龙归大海后继承大位。” 那拉氏豁然一掌掴在小宁子脸上,厉声道:“混帐!本宫何时说过这些,你这个奴才,为了保住自己的贱命,就肆意陷害本宫,枉费本宫这些年来如此任何你,让你做坤宁宫的首领太监,你实在该死!” 小宁子捂着脸道:“主子应该知道,奴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主子您就承认了吧!” 那拉氏神情犹如要吃人一般,“本宫没做过,本宫什么都没做过,你再敢胡言乱语冤枉本宫,本宫现在就杀了你!”说到恨处,她扬手意欲再次掴下,却在半空中被迫停住,因为凌若挡在小宁子面前,冷声道:“皇后娘娘若真的没做过,又何必怕小宁子的话,说到底,您终归是心虚了!” 那拉氏恨恨放下手,嘴硬地道:“本宫何时害怕过小宁子的话,本宫只是恨小宁子这个阉人,为了保命,居然背叛主子,且什么样的话都说的出口,实在可恨至极!皇上,阉人之言不可信,您应该立即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见那拉氏一口一个阉人,一口一个千刀万剐,听得小宁子刺耳无比,既然已经与那拉氏撕破了脸,自然也无需再忌讳什么,而且他现在需要说出更多的消息,来确保自己可以平安的活着。 所以,在那拉氏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小宁子已经道:“皇上,季六没有骗您,人参之事,就是皇后所为,在得知皇上重病后,她动了更可怕的恶念,谋害熹贵妃已经不能令她满足,她想要现在就得到帝位,所以先引皇上服用参须汤,然后再拉拢欺骗季六,让他设法调换皇上的炖盅,那只人参足有两百年火候,就是皇后让奴才去宫外买来的,夹在炖盅之中,令参须汤变成货真价实的参汤。她说过,人参既是大补亦是大毒,这样一株两百年的人参,足以危害皇上性命!不止如此,她还计划着等皇上龙归大海后,命季六去养心殿偷取御玺,盖在让柳元临摹的遣诏上。这样一来,六阿哥就可以继位登基,而她则能以嫡母的身份搬入慈宁宫,成为太后娘娘。不止如此,因为六阿哥年幼,无法独自处理朝政,所以身为太后的她就可以垂帘听政,执掌整个大清,成为有实无名的女帝!”他添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道:“若皇上不信,可以搜查坤宁宫,在其寝宫床榻下,就藏着那张假遗诏!” 柳元用力点头道:“是,宁公公当初逼迫草民写过一张假遗诏。” 那拉氏脸色灰败地站在这里,完了,彻底完了,有了小宁子这席话,胤禛一定会派人搜宫,一旦假遗诏被搜到,她再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 果然,胤禛立刻命人去搜宫,未过多久,一张纸经由四喜交到他手中,上面的笔迹与自己颇为相似,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区别。但诏书上最重要的,从来不是笔迹,而是御玺,只要“雍正御笔之宝”六个字出现在诏书上,这张就是货真价实的遗诏,封上明黄色绫段后,就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然后命他们叩拜弘瞻这个新帝。 胤禛狠狠将假遗诏揉成团掷到那拉氏脸上,半是愤怒半是痛心地道:“皇后啊皇后,你真是朕的好皇后,自咱们大清立国以来,朕还从来没听闻过哪个皇后要谋害皇帝的,你可真是有能耐!这一次,若非贵妃及时发现,朕就死在你的手上,而你就可以挟着弘瞻号令天下,成为女帝,呵呵,继前唐那个武曌后,历史上又要再出现一个女帝!” 那拉氏慌忙跪下道:“臣妾知错了,是小宁子这个阉人怂恿臣妾所为,臣妾一时糊涂就听了他的唆使,其实臣妾心里一直很后悔,也幸好皇上福泽深厚,没有出事,否则臣妾必会一辈子自责。” 胤禛摇头道:“自责?你若会自责就不会做那样的事,那拉莲意,你根本不后悔也不自责,因为在你眼里,朕算什么,唯有权势地位才是最要紧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拉氏泪流满面地爬到胤禛面前,抓着他的袍脚哭诉道:“自从皇上挑起臣妾喜帕的那一刻起,臣妾的命就是皇上的,再没有人比皇上更重要。这一次,臣妾真的是受小宁子唆使,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等大错,并非存心,还请皇上念在夫妻多年的情份上,饶过臣妾一次。” 胤禛一脚踹开她厉喝道:“朕就是因为念着夫妻情份才会容你到今日,可是今日,朕实在寻不到理由再容你。那拉莲意,这条死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 第两千一百二十五章 接连指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忍着痛再次爬到胤禛脚前,泣声道:“不要,皇上,臣妾真的是受小宁子怂恿,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臣妾好,让臣妾以后不需要再看熹贵妃脸色,臣妾听地糊涂这才同意的,并非真的想要害皇上,三十余年夫妻,臣妾岂会如此狠毒伤害皇上。” “皇上,您别听皇后胡说,奴才那个人参的法子,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奴才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而且皇后所犯之事远远不止这些,只是她一直擅于隐藏欺骗,这才将您都给蒙在鼓里。” 胤禛努力平复了一下胸口的烦闷,道:“说,还有些什么事。” 小宁子连忙道:“其实皇后一直惦记帝位,皇上可还记得四阿哥在福州遇袭的事,就是皇后与弘时还有阿其那三人同谋,想要杀了四阿哥,好让弘时成为太子人选。当时弘时为了让阿其那不供出自己,甚至答应他,只要能够登基为帝,就让追封他为皇父,让他进奉先殿。” 胤禛悚然变色,紧盯着小宁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追封阿其那为皇父,并让他进奉先殿享受皇家烟火!”在小宁子说完这句话后,胤禛低头看着惊惶欲死的那拉氏,艰难地道:“想不到啊,朕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一出事,朕的儿子,要追封朕的仇人为皇父,想不到朕的儿子这么有出息。” 那拉氏慌乱地摇头道:“皇上别听他胡说,绝对没有这件事,弘时是您的嫡亲儿子,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胤禛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养出来的儿子,带人逼宫要朕的性命,在福州追杀弘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那拉氏知道胤禛最恨阿其那,这桩事情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正要说话,胤禛再次一脚踹开她咆哮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朕!” “皇上!”那拉氏哭声道:“您宁愿相信一个奴才也不相信臣妾吗?” 胤禛没有理会她,对小宁子道:“还有什么,全部都一次给朕说出来!” 小宁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赶紧将他知道的事了出来,桩桩件件,耸人听闻。 胤禛越听脸色越难受,胸口不住地起伏,呼吸亦变得像拉风箱一样粗重,他这是娶了一个多么恶毒的皇后,弘晟当年之死,竟然也是那拉氏一手所为,死在她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可他却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也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居然与之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之前还那样的信任她,认为她是一个端庄大度的皇后,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 “朕敬你,你却将朕耍得团团转,费扬古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不论手段心计都是一等一的高,也怪朕,有眼无珠,对着你三十余年,竟然没发现你是一个如此狠毒的女人,由着你害了那么多人!” “不是的,皇上,臣妾没有,这一切都是小宁子冤枉臣妾的,皇上不要听他胡说,您相信臣妾,臣妾……” “没有人冤枉皇后,小宁子说的还只是皇上登基之后,事实上在潜邸时,您就已经害了许许多多的人。”说这话的正是三福,他走出来跪下道:“皇上,奴才与翡翠以前都是在皇后身边侍候的,潜邸十几年,皇后同样做下无数恶事。” “说!”胤禛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字,他想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本以为不论听到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惊讶那拉氏的狠毒,可是他错了,当听到那拉氏给在别院的凌若下疯药,还有故意在弘时身上掐出许多伤痕,令他误以为是叶氏所为,从而下令处死叶氏,并将弘时交给那拉氏抚养时,几乎要无法喘息。 凌若见势不对,连忙走到胤禛身边,替他抚着背道:“皇上息怒,不管皇后做过多少恶事,至少现在都清楚明白了,也可以与她慢慢清算,所以您不必为之动气。” 胤禛就着她的手用力喘气,好一会儿方才道:“朕记着弘时小时候是一个极懂事的孩子,可是你看看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薄情寡义,为了皇位,心中没有一丝亲情,若不是朕亲手将他交到那拉莲意手中,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朕……是朕将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认知令胤禛大受打击,哽咽着道:“还有你,若不是朕数次听信她的挑拨,你不会受那么多苦,朕真是大错特错。” “不,错的是皇后,与皇上无关,皇上只是被她所蒙蔽罢了,实在无需自责,再说走到今日,臣妾早就已经不怪皇上了。”凌若的劝慰令胤禛心里好过了一些,但对于那拉氏的恨意,却是越积越深,直至他不顾自己身子虚弱,挥开凌若与四喜的搀扶,掐住那拉氏的脖子,生生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道:“那拉莲意,还想狡辩吗,可是你现在说什么,朕都不会相信,连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拉氏此刻脖子像要被掐断一样,哪里说得了话,用力扳着脖子上的手,可随着窒息时间越来越久,她双手亦变得越发无力。 难道……她今日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久违的空气再一次进入到胸腔之中,下一刻,她贪婪地呼吸着,让自己可以将已经迈到鬼门关里的一只脚收回来。 胤禛并非不忍心杀了那拉氏,而是身子无法再支撑下去,几乎就是在放开那拉氏的一瞬间,他跌倒在地,哪怕是离他最近的凌若与四喜也来不及搀扶。 “皇上!皇上!”凌若惊慌地喊着,唯恐胤禛会在极怒之下出事,幸好太医就在这里,看过后发现胤禛是因为急怒攻心再加上脱力才会这个样子,还不算严重,但再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就难说了。 第两千一百二十六章 无可救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完太医的话,凌若对已经扶着坐在椅中的胤禛道:“皇上,不如此事交给臣妾处理吧,您别再动气了,若为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不必了。”胤禛死死盯着还在大口喘气的那拉氏道:“朕要亲自问她,究竟朕有何对不起她,要令她这样待朕!” 那厢,那拉氏听到胤禛的话,先是直起身子,随即摇头尖声道:“你错了,你从来就没有对得起我过,我这样待你,都是应该的!”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放弃了伪装,第一次在胤禛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挥舞的双手,在灯影下犹如两只爪子,透着狰狞之意。 “自从我奉先帝之命嫁给你后,你扪心自问,可曾正眼看过我?可曾以真心相待?”那拉氏泣然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对你而言,我只是四贝勒府里的嫡福晋,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是!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是默默过着你希望我过的日子,做一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嫡福晋,因为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能够嫁给你这个四阿哥,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乃至福气。但原来不是,四贝勒府根本就是葬送我一切的墓地!而你……爱新觉罗?胤禛就是毁了我一生的元凶!” “你!”胤禛怒视着她道:“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反而还怨朕,真是无可救药!早知如此,朕就算是违抗圣旨,也绝对不会娶你这个蛇蝎毒妇!” “蛇蝎毒妇?!”那拉氏神色颠狂地大笑着,当笑声落下时,有透明的液体从她眼角划落,“或许我现在真是蛇蝎毒妇,但最初时,我从未存过害人之心,李氏野心勃勃,我便将府中诸事交给她打理,后来是年氏,我从不与她们争与她们抢,只守着我自己的一席之地抚养弘晖,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弘晖抚养长大,可结果呢,弘晖死了,胤禛,你能明白弘晖死时,我心中的痛吗,那一刻,我恨不得与他一起死去,这样就不需在世间受苦,不需时时想起他,却无法抱住!” “弘晖的死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愿意发生!再说,朕不是将弘时与灵汐交给你抚养了吗,你还有什么好恨好怨的?”提到弘晖的事情,胤禛神色亦是为之一黯,曾经他在这个聪慧的长子身上寄予的厚望,可弘晖却早早夭折,而那拉氏也因为早先坏了身子,再不曾生育。 “弘时怎样,灵汐又怎样,他们都不是弘晖,怎可能抚平我心中的丧子之痛,这辈子,我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对你来说,弘历、弘昼这些全部是你的孩子,死了一个弘晖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我来说,弘晖就是我的全部。”说到这里,那拉氏泪流满面,她或许可恨,或许残忍,但她对弘晖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望着面孔扭曲到可怕的那拉氏,胤禛道:“朕知道失去弘晖对你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殊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吗?” “为什么不可以?”那拉氏诡异地笑道:“胤禛,你真以为弘晖的死是一场意外吗?” 她的话令胤禛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这个秘密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也该是时候说出来了。”那拉氏抹去脸上的泪水,走到胤禛身前,道:“我告诉你,弘晖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还是被人所害,害他的人一个是李氏,还有一个,就是你宠信了那么多年的钮祜禄氏!她害死了弘晖,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对她言听计从,真是可笑!” 胤禛愕然看着那拉氏,下一刻,他立刻摇头道:“不可能,朕清楚记得在王府中时,凌若与弘晖相处融洽,万万不可能害弘晖!” 那拉氏尖声道:“所以我才说你昏庸无道,这一辈子,连谁是好人谁是恶人都不知道,胤禛,你比我还要可悲!”从刚才开始,她就再不曾唤过胤禛一声皇上,或许在她看来,胤禛根本不配为帝。 凌若走到心绪烦乱的胤禛身边,道:“当年的事,臣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李氏唯恐皇上会立弘晖为世子,断了她在王府中的前路,所以趁弘晖与灵汐一起去蒹葭池边放风筝的时候,将他推下了池子,结果就是弘晖死了,灵汐则受惊过度,将自己封闭了许久。” 胤禛用力揉着额头道:“慢着,你说什么,是李氏,灵汐……灵汐不是她的女儿吗?” “是,李氏怕灵汐安然无恙会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所以一狠心将灵汐也给推入池中,不过她倒是没真要了灵汐的性命。至于臣妾……”凌若涩涩一笑道:“是臣妾教弘晖放风筝的,也是臣妾给他做的风筝,所以皇后便认定臣妾与李氏同谋,害死了弘晖,这也是她这些年来,处处针对臣妾,欲置臣妾于死地的原因。” 胤禛仔细听完后,沉声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皇后做事,一向不留痕迹,臣妾寻不到她害人的证据,空口无凭,怕皇上不相信,所以一直未曾提及。” 对此,胤禛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曾经做过许多令凌若伤心的事,凌若对他没有信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厢,那拉氏已经尖声叫道:“什么叫我以为,事实就是这样,你与李氏联手害死弘晖,因为只有这样,你自己的儿子才能有出头之日。如今也确实如此不是吗?弘历……呵呵,钮祜禄凌若,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一日不会让弘历登基,你休想做太后,休想!” 面对她犹如恶鬼一般的面孔,胤禛缓缓摇头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的人是你,你已经知道钮祜禄凌若的真面目了,却还相信她的话,简直就是愚不可及。我告诉你,胤禛,若由着这个女人活在世上,她必会毁了你,毁了列祖列宗浴血打下来的江山!” 第两千一百二十七章 何人造下的恶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的性命与江山不需要你这个毒妇来操心。+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说到这里,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道:“如今,朕已经知道了你所有恶行,该是时候与你好好清算这笔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帐了。” 那拉氏身子一颤,盯着他道:“你要杀我是不是?” “朕寻不出不杀你的理由。”胤禛看着她的眸中充满了憎恨与厌恶,通过三福与小宁子的口,他知道了太多太多那拉氏所做的恶事,根本就不该继续活在世上。 那拉氏正要说话,胤禛的唇再一次开阖,吐出更加冰冷的字眼,“不止你,还有弘时,既然要了断,就让所有事情都在一起了断。” 听得弘时的名字,那拉氏眼皮一跳,她自然不是担心弘时,而是一旦她与弘时都死了,那么天下就真的尽归弘历之手,钮祜禄氏也会成为最终的赢家。不,不可以,她不可以让钮祜禄氏如意,所以,弘时绝对不能死,一定要想办法救弘时。 就在那拉氏紧张思索之际,胤禛想起一事来,对尚跪在地上的小宁子道:“你是怎么将书信放到承乾宫的?” “奴才……”小宁子刚说了两个字,凌若便打断他的话道:“皇上,小宁子收买了臣妾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让她将信放到臣妾书房里,臣妾之前就已经查出处置了,您不必担心。” 小宁子愕然看着凌若,从凌若将整件事掌控的滴水不漏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清楚书信是弘瞻所放,为明白她为何要故意护着弘瞻。 胤禛未曾多想,点头道:“那就好,往后宫里的人看紧一些,再有那种见钱眼开,背叛主子的直接罚去净军。” “是,臣妾记下了。”在凌若应声后,胤禛目光在那拉氏身上扫过,随即对四喜道:“传朕旨意,赐死弘时,若弘时不肯自尽,便由你动手!” 四喜尚未来得及答应,那拉氏已经尖声道:“不行,你不能杀弘时,他是你的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怎可以这样做。” “朕没有这样狠毒无情的儿子,自小到大,朕没有少教他,也一再告诫他要兄弟同情,互相扶持,结果他做了什么,他在福州要杀他的亲弟弟;在京城要逼宫夺朕的皇位!”一说到这个,胤禛气喘顿时变得粗重起来,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厉声道:“所以,这条死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你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儿子,还要害死另一个吗?若弘晖地下有知,一定……”那拉氏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咆哮道:“不要跟朕提弘晖,他若真的泉下有知,必会因为你这个额娘而羞愧到无面目见人。” “不!我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被你们逼的,包括你,胤禛!若不是你处处护着钮祜禄氏,我早就替弘晖报仇了,哪里还能让弘晖死的不明不白!” 她的固执,让胤禛感觉一阵无力,“弘晖是李氏推下水的,李氏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仇可报的!” 那拉氏红着眼道:“钮祜禄氏活着一日,弘晖的仇就一日没有真正得报!”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荒诞的话。四喜,立即去传旨。”面对胤禛的话,四喜为难地道:“皇上,宫门已闭,传旨得等明日才行!” 胤禛刚才过于激动,忘了这件事,被四喜一提方才记得如今已经入夜,若无重大事情,天亮之前,宫门是不可能开的,冷声道:“宫门一开立即去传旨!” 那拉氏忍着对胤禛的恨意,痛声道:“皇上,您总说我与弘时做错了许多,那钮祜禄氏与弘历就一点都没有错过吗?若说该死,那么他们同样该死,还是说,您根本就是有意护着他们?” 胤禛强撑着身子再次起身,盯着那拉氏一字一句道:“就算熹贵妃真有狠毒之时,也是被你所逼,若非你时时想着害她的性命,她怎会如此!而你,害了那么多人,一点悔意也没有,还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所以……你不配提弘晖。” “被我所逼?”那拉氏冷笑道:“那又是谁逼的我?又是谁将我逼成这个样子的,是李氏,是钮祜禄氏,是你,是你爱新觉罗?胤禛,所有一切恶果,都是你们造成的!” “死不悔改!”胤禛怒不可遏,扬手便欲挥去,然在半空中停下,紧接着胤禛整个人都往前栽去,将所有人都给吓住了。 “皇上!”凌若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吃力地扶起胤禛,只见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情况明显很不对劲,连忙将太医唤过来,太医在诊了一会儿脉后,神色凝重地道:“皇上怒极攻心,情况很不好,得赶紧施针。” 凌若点头,命人将胤禛抬入后殿,不过她自己却没有跟进去,因为正殿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凌若看了那拉氏一眼,对杨海道:“扶皇后娘娘回坤宁宫,让人在外面好好守着,别让人惊扰了皇后娘娘,明白吗?” “奴才明白。”杨海答应一声,走到那拉氏面前,道:“皇后娘娘请!” 那拉氏根本不理会他,盯着凌若冷声道:“你想要软禁本宫?” 凌若微微一笑道:“如果臣妾是娘娘,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而不是浪费在这些无趣的问题上。” 那拉氏恨不得撕烂了她的笑脸,“你真以为本宫会死吗?” 凌若笑意不减地道:“不是臣妾以为,而是皇上确有杀娘娘之心,不过娘娘可以放心,臣妾一定会为您求情,让您可以继续活着。” 凌若的话,不止没有让那拉氏感觉丝毫庆幸,反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钮祜禄氏对自己的恨意,应该迫不及待要自己的性命才是,怎么可能反过来替自己求情,根本不可能。 “你想怎样?”那拉氏紧张地盯着凌若,身子崩得紧紧的。 “娘娘很快就知道了,不过娘娘与刘氏一起害谨妃,令她变成疯疯颠颠的样子,臣妾可是一直牢牢记着,一刻未敢忘。”说完这句话,她道:“至于此刻,就先请娘娘回坤宁宫吧。” 第两千一百二十八章 孙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恨恨瞪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而在她随杨海下去后,小宁子记起一件事来,赶紧爬到凌若面前,慌张地道:“娘娘,奴才刚才一时忘了谨妃的事,并非有意,待皇上醒了之后,奴才立刻说去。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凌若刚才还淡漠的目光因为他这句话倏然变得严厉起来,低头道:“小宁子,本宫警告你,不许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许提六阿哥,知道吗?” 小宁子不知道凌若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惯会审时度势的他明白,如今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所以迭声答应,“娘娘放心,就算打死奴才,奴才也一定不说。” 凌若点点头,让人将他与季六等人带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后,她无意中看到站在外面的小小身影,她知道那是弘瞻,沉吟片刻,对水秀道:“秋夜最易着凉,你送六阿哥回去吧,小心着些,别让他淋了雨。” 水秀答应一声却没有动,反而道:“主子,奴婢记得小宁子曾去见过六阿哥,信是不是六阿哥放在您书房中的?”她一直跟在凌若身边,记得很清楚,承乾宫最近根本没惩治过什么宫女,反倒是六阿哥,小宁子曾去见过他,当时为了这件事,还闹得颇为严重。 “是又如何?”面对凌若的反问,水秀跺脚道:“若是的话,您应该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说罢,她又恨恨地道:“想不到六阿哥小小年纪如此狠毒,主子待他那么好,他还反过来害主子,要不是主子神机妙算,今日就真是百口莫辩了。依奴婢看,他简直比二阿哥还要狠毒,至少二阿哥小时候没那么多的心思与恶毒心肠。” “人之初,性本善。每一个人刚生下来时,都是善的,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变成了善或恶。弘瞻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刘氏这个额娘,在利用与谎言中,他的认知与心灵变得越发扭曲,所以,他其实很可怜。”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将他做的错事一笔抹消,在皇上面前撒谎,打断宫人双腿,如今还陷害主子,这些事一定得让皇上知道才行,还有谨妃娘娘的事情也不能忘了。”水秀越说越气,恨不得亲手教训弘瞻一顿。 凌若瞪了她一眼道:“是不是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 水秀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气不过到这个时候,主子还要维护六阿哥,他根本不配主子待他这么好。” “他确实不配。”凌若涩涩一笑道:“可你忘了本宫答应过谨妃的话了吗,本宫说过,会好好抚养弘瞻,教会他是非对错之分,本宫不可以食言。” 水秀亦知道瓜尔佳氏而凌若心中份量之重,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送六阿哥回去。” 在水秀走出去后,凌若转身去了后殿,太医正从胤禛身上将银针拔出来,凌若没有打扰,一直等他拔出所有银针后,方才道:“太医,皇上怎么样了,你刚才说皇上是极怒攻心,那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太医低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是否没事,微臣如今也不敢说,得等皇上醒了之后才知道。不过有一句话微臣得提醒娘娘,不要再让皇上受刺激或是激动了,否则情况不容乐观。”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与皇上说的,本宫让人带你去偏殿歇一会儿吧,如今皇上这里,可是缺不了人。” 在太医随宫人下去后,凌若坐在胤禛床边,握住仍在昏迷中的胤禛的手,祈祷他可以平安醒来。 至于杨海那边,在送那拉氏进到坤宁宫后,便召来一些个精干的太监,让他们守住坤宁宫,在圣旨传召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承乾宫的事尚未传开,所以孙墨等人并不知道那拉氏现在已经是朝不保夕,看到杨海送他回来,奇怪地道:“主子,您不是去了养心殿吗,怎么杨海会送您回来,还有宁公公呢,他又去了哪里?” 那拉氏一言不发地进到殿中,待得坐下后方才道:“孙墨,去打水来,本宫要净脸,记着要冷水。” 孙墨很快依言打来水,在净过脸后,那拉氏感觉头脑清醒了些许,重重叹了一声道:“孙墨,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孙墨不知那拉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是雍正元年跟着主子的,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比小宁子跟着本宫的时间还长,这些年来,本宫宠信小宁子,令你屈居他之下,你可有怪过本宫?” 孙墨惶恐地道:“主子待奴才一直甚好,就算奴才屈居于宁公公之下,也是因为奴才办事不力之故,奴才怎敢怨主子。”说罢,他再次问道:“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拉氏沉重地点点头,“小宁子背叛本宫,将本宫交待他做的事都在皇上面前说了出来,若不是皇上突然晕倒,无瑕处置本宫,本宫都无法坐在这里,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一旦皇上醒来,本宫……怕是就……” 孙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宁子竟然会背叛那拉氏,实在是令他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另一件事,既然胤禛已经知道那拉氏所做之事,那他们这些宫人会不会有事? 正想着要怎么试探,那拉氏已是道:“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到你?” 孙墨讪讪笑道:“奴才哪里是想这个,奴才是担心主子呢,主子,难道真没办法了吗?” “若有办法的话,本宫就不会坐在这里了。”那拉氏抚着额头道:“这一次,真是到绝境了,如今外头好些个人守着,根本不许人出入。”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就这样干坐着吗?”孙墨不自觉地摸着脖子,总感觉凉嗖嗖的,好像有一柄刀架在那里一样。 “这场灾劫,本宫是躲不了,而以钮祜禄氏的性子,她是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一直跟着本宫的人,所以,你与杜鹃都会死!” 第两千一百二十九章 谎言相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孙墨当场就哭出来了,想要求那拉氏,可是那拉氏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救是了他,只能痛声道:“都怪小宁子这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他要是不背叛主子,事情哪里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要让奴才看到他,否则非踹他两脚不可。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那拉氏摆摆手道:“本宫自己出事也罢了,但你跟了本宫八年,对本宫也远比杜鹃忠心,本宫实不忍看着你死。” 她的话令孙墨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主子难道有法子救奴才吗?” “不错,本宫确实有个法子,不过冒险了一些,你可愿一试?”那拉氏话音刚落,孙墨便拼命点头道:“奴才愿意!奴才愿意!” 那拉氏将孙墨这个反应看在眼里,颔首道:“有钮祜禄氏在,宫里是不可能安全的,所以,你想要活命,就得离开这里,离开紫禁城?” 孙墨“啊”了一声道:“离开紫禁城?主子不是说坤宁宫被人围住了,不许出入吗?奴才如何能出去,再说如今宫门早已经关了。” “本宫自然不是说现在,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带本宫离开,到时候,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应该也会撤去,你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在事情传扬开去之前,到敬事房领腰牌出宫,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孙墨拼命点头,随即感动地道:“这种时候,主子还如此护着奴才,奴才真不知如何感谢主子。” “行了,本宫也只是尽一份心力罢了,另外本宫在城外一处宅子里收了点银子,除了本宫之外,没有其他人晓得,原是备着不时之需,可现在看来,本宫是没机会用了,也一并给你吧,还有那宅子,你要是想换点银子,也尽管卖了就是。” 孙墨万万没想到那拉氏会对他这么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用力磕头道:“主子大恩大德,奴才一辈子都记得,待得奴才安定下来后,一定会供奉长生牌,希望能够平安。” 那拉氏欣然道:“总算你有心,不枉费本宫保全你,那宅子里藏了五万两银子,另外那处宅子也能值得几万两,加在一起,够你下半辈子安享荣华富贵了。” 在听到宅子里藏了这么多银子后,孙墨一阵发晕,原以为能有个几千两就不错了,想不到竟然是……不过仔细想想也对,英格以前在时,搜刮了不知多少银两,虽说这几年没了进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五万两,一点都不奇怪。就算不卖那处宅子,也够他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了。 孙墨忍着激动,小声问道:“敢问主子,那些银子还有房契放在何处?” “其实本宫也不知道放在宅子的哪个地方,不过英格派了几个忠心的家仆在那里守着,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问他们拿就是了。另外,你告诉他们,让他们代本宫去看看弘时,若不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孙墨一怔,愕然道:“二阿哥,难道这件事连他也牵连进来了?” 那拉氏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皇上对弘时一直都存着杀心,如今本宫出事,再没有人能够护着弘时,死……只是早晚的事。所以这句话你一定要转告他们,知道吗?” 孙墨刚得了她那么大的好处,又怎么会不答应,“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替您将话带到。” “嗯。”那拉氏在将宅子的地址告诉他后,道:“你下去睡一会儿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孙墨打了个千儿准备下去的时候,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咛道:“记着,明儿个等本宫一走,你就赶紧离开去取银子,千万不要有所耽搁,迟则生变。” “奴才一定会牢牢记着主子的话。”在孙墨退下后,那拉氏起身走到檐下,秋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抬头望去,天色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星光月色。 过了今夜之后,她还活着吗?那拉氏不知道,就算勉强活着,想必也不会比死好到哪里去。 这次,真的是输了,不过就算是输,她不会让钮祜禄氏那么舒服。事实上,确实有那么一处宅子留下,但不是英格所留,而是弘时。 在那间宅子里没有什么房契与银子,只有暗卫,所有暗卫都被弘时安置在那里,自从弘时被关进宗人府后,这个地方就只有她一人知晓。而这,也是他们最后的资本,轻易不得动用。 一旦孙墨带着她的令牌去见那些乔装成普通人的暗卫,并说出她教的那些话后,暗卫就会明白她的意思,去宗人府救弘时。 这件事不是一般的冒险,但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若连弘时也死了,她就彻底一败涂地,弘历登基将再无悬念。所以,这件事必须为之。 虽然要弘时凭借这些人,重新夺取帝位,是不太可能的事,但终归有一丝种子留下。哪怕弘历真的继位为帝,钮祜禄氏为太后,只要一想到弘时还活在大清某个角落里,也会坐立不安,如梗在喉! 弘时,皇额娘这次是豁出一切去救你,希望你能够逃过此劫,替皇额娘报仇,千万……千万不要让钮祜禄氏母子好过!记牢了! 若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不枉费她这些年的抚养了! 虽然她从不曾将弘时当成自己的儿子,也不曾在他身上付出过真正的亲情,但在事情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时,弘时已经是她唯一能够押的筹码了。 至于孙墨最终会怎么样,这并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左右这个奴才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忠心,就像小宁子一样,当危及到自己的性命时,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她。想到小宁子,那拉氏紧紧攥着双手,任由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若非小宁子这个贱奴才出卖她,事情怎会变成这样。若明日她要死,也一定要拉着小宁子死,绝不让这个贱奴才活下去! 秋雨绵绵,带着秋意的寒凉,直至寅时方才停住,也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了整整一夜的胤禛终于苏醒了过来。 第两千一百三十章 恕其一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夜未阖眼的凌若看到他醒来,欣喜地道:“皇上,您醒了?” “朕又晕过去了吗?”待得凌若点头后,胤禛苦笑道:“想不到朕也有这么弱不禁风的时候,稍微一生气就晕过去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您这哪里是稍微一生气,太医说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激动了,否则谁都不知道会怎样。”凌若倒了一杯水喂胤禛喝了几口,随后道:“皇后也好,弘时也好,既然他们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就不值得皇上为之生气,您现在最要紧的是顾好身体,别让臣妾再担惊受怕了。” 胤禛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朕都知道,可听到那拉氏所做的那些事,朕怎能不生气。” 凌若握着胤禛的手道:“她已经疯了,皇上与一个疯子生气有何意义?”顿一顿,她道:“皇上真下决心赐死弘时吗?” “是,他都能认阿其那为皇父了,朕还留着他做什么?朕权当没这个儿子就是了。”虽然这么说,但胤禛话中还是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意。曾经,他对弘时也曾寄予厚望;曾经,他对弘时也是真心疼爱;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他将亲手送自己的儿子走上死路。 “可是这样一来,不管弘时是对是错,皇上都将背上弑子之名。”凌若话音刚落,胤禛便道:“朕身上所负之恶名本就不少,也不再乎多一个两个。还有那拉氏,恶贯满盈,天亮后,一并处死。” 凌若眸光一动,道:“皇上,臣妾能否向您求个恩典,请您饶那拉氏一命。” “为什么?”胤禛的表情比凌若求他将那拉氏千刀万剐还要惊讶。 “皇上已经背上了弑子之名,臣妾不希望再背负一个弑杀嫡妻之名,不管那拉氏做过多少错事,她都是皇上的元配嫡妻,自大清立国以来,就没有一位君王赐死过嫡妻。” “可是她该死!”这般说着,胤禛打量着凌若,疑声道:“这些年来,那拉氏没有少害你,你就不恨她吗?” “恨,臣妾很恨,可是臣妾不希望皇上上朝时,受文武百官的质疑,受天下人的非议。而且臣妾从不觉得对于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来说,死可以赎清他所有的罪孽。所以,臣妾希望皇上恕那拉氏一命,让她在有生之年,慢慢品尝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就像刘氏一样。” 胤禛沉吟良久,点头道:“朕明白了,就依你的意思吧,那拉氏交由你处置,朕不会再过问。” “多谢皇上。”待得凌若说完这句话后,胤禛道:“外面的雨停了吗?” 凌若看了一眼窗外道:“嗯,刚才就停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胤禛颔首道:“扶朕出去走走吧,整日躺在床上,朕觉得自己都快要生锈了。” “可是皇上您才刚醒,如何能够……”凌若话还没说完,胤禛便道:“朕是虚弱了一些,但还没虚弱到路都不能走,扶朕出去。” 见胤禛执意如此,凌若只得答应,然在替胤禛穿好鞋后,却怎么也扶不起胤禛,而这个时候,胤禛眸中出现浓重的骇色,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双腿道:“朕……朕的腿……” 见胤禛没有说下去,凌若急切地问道:“皇上怎么了,是不是您双腿使不上劲?没事的,太医说您身子比较虚弱,所以才没什么力气,多歇歇就好了。” 胤禛骇然摇头道:“不是,朕的双腿……朕的双腿没有任何感觉!” 此言一出,凌若倏然失色,难道胤禛要与允礼一样从此无法走路吗?可允礼是因为中了剧毒,又延误了最好的治疗时机,但胤禛是为什么? 凌若烦乱的无法思考,所幸她还记得该怎么做,匆忙唤进四喜,命他去将太医传来,太医看过后沉声道:“皇上之前急怒攻心,气血上涌,虽然如今醒了,但对身子却是造成了伤害。” “你……你是说皇上以后都要这样吗?”凌若颤声问着,双眸紧紧盯着太医,唯恐他点头,所幸,太医在沉思过后道:“微臣观皇上脉像,还算平稳,这个情况应该是暂时的,但究竟要多久才能恢复,微臣实不敢断言,或许只要数天,又或者要数十天。” 虽然他话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无疑令胤禛与凌若松了一口气,凌若想了一会儿道:“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徐太医入宫为皇上看看。” 胤禛一惯相信容远的医术,自然不会拒绝凌若的话,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边露出一丝曙光。 那拉氏一夜未睡,一直站在檐下,当曙光出现在视线中时,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痛恨或者说害怕朝阳的升起,可是她无力阻止,就像她无力阻止自己走向灭亡的边缘一样。 那拉氏并没有等待太久,在最后一丝黑暗也被驱散时,四喜出现在坤宁宫,道:“奴才奉皇上口喻,请皇后娘娘前往承乾宫。”不管怎样,胤禛如今还没有正式废那拉氏皇后之位,四喜嘴上还得称她一声皇后,但其中还剩下多少尊敬,就不得而知了。 那拉氏神色较之昨日似乎平静了一些,也没有说什么,微一点头便随四喜走了,在他们离开后,看守坤宁宫的太监也随之离开,就如那拉氏预料的那样。 同一时刻,孙墨悄悄进入那拉氏寝宫,取了她的令牌迅速便要离开,无奈被杜鹃发现,拉住他道:“孙墨,你这是要去哪里?主子昨晚好像与你说了很久,都说了些什么啊,为何一大早的,喜公公又来传主子去承乾宫?究竟出什么事了?” 孙墨急于摆脱杜鹃,随口道:“我哪知道出什么事了,至于昨儿个夜里,主子就是交待我最近这些天宁公公不在,宫里头的事让我多看着些。” 杜鹃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拉住孙墨的袖子道:“对了,宁公公昨晚怎么没回来,这两天的事,怎么处处透着诡异呢!” 第两千一百三十一章 送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我可不知晓,等主子回来了,你自己问问他,现在我得赶着去办主子交待的事,你别多问了。+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在扔下这句话后,孙墨拍开杜鹃的手,摆脱了她的纠缠,快步离开。 杜鹃抚着被拍疼的手,不悦地道:“不就问几句话吗,这么没耐心,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并不知道,孙墨之所以没耐心,是因为他现在在逃命,万一那拉氏的事传到敬事房那里,他就休想拿到腰牌了。 幸好,孙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白桂还不知道那拉氏的事情,在塞了点银子后,孙墨顺利领到了腰牌。 在踏出宫门时,孙墨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回头看一眼在秋阳中巍峨耸立的宫殿,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令牌,收回目光大步离去,再不曾回头。 虽然他这样离去不回宫,家人肯定会受到牵连,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保命要紧。 在来到大街后,孙墨雇了辆马车,然后让车夫按着那拉氏告诉他的地址飞驰而去,留下一连串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那个车夫在京城赶了多年的马车,所以虽然孙墨提供的地址有些偏,但还是很快找到了地方,就像那拉氏说的,是一间颇为华丽的宅子,卖个几万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间宅子还有藏在里面的银子,很快都将属于自己时,孙墨兴奋的难以自抑,整一整身上的太监服饰,上前扣门,不多时,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来前来开门,打量他一眼,警惕地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孙墨带着一丝倨傲道:“咱家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管这间宅子,还不赶紧让咱家进去。” “接管宅子?”中年人眸中掠过一丝异色,却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孙墨进去。孙墨大摇大摆地进到宅子里,四处打量后道:“嗯,这里倒是还不错,不过你们打理的却是不怎么用心,瞧瞧,这些树啊花啊的都枯死了,一点生机也没有。” 在他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人走了出来,瞧了一眼后对开门的中年人道:“这是何人?”在得知孙墨是那拉氏派来后,几人脸色都有细微的变化。 这些人自然就是英格余留下来的暗卫,这些宅子是他们的栖身之处,最是隐秘,非万不得已,那拉氏是不会派人来此的,眼下孙墨的出现,无疑是在告诉他们,有事情发生了。 中年人走到孙墨面前道:“你说是皇后派来,可有证据。” “怎么了,难道还怕咱家是假的吗?”孙墨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傲然取出令牌,举在身前道:“看清楚了,这是皇后娘娘的令牌,普天之下,只此一块!” 众人见到令牌出现,连忙跪下行礼,待得起身后,对孙墨的态度客气了许多,“不知皇后娘娘派公公来此,有何事要吩咐奴才等人。” 孙墨自然感觉到这个变化,倨傲地道:“皇后娘娘说了,将这间宅子,还有宅子里的五万两银子,皆赏给咱家,你们赶紧去将银票与房契拿来。” 此言一出,一众暗卫皆面面相觑,他们这里银子倒是有一些,但何来五万两这么多,至于房契应该是有的,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在何处。 见他们一直呆站在那里不动,孙墨不悦地道:“怎么了,难道你们敢不听皇后娘娘的话吗?” 中年人沉吟片刻,扯出一丝僵硬的笑脸道:“公公误会了,东西奴才们自然会给你,只是奴才们很好奇,为何娘娘会突然这个决定,能否请公公告之一二。” 孙墨故作难过地道:“唉,告诉你们也无妨,皇后娘娘遭奸人陷害,如今处境极险,怕是难以躲过此劫,娘娘想着再留着宅子与银子也没用,又想着咱家一惯忠心耿耿,所以便将这间宅子与银子,全部赏给了咱家。另外,娘娘让咱家告诉你们,让你们代娘娘去看看二阿哥,若不去,只怕就来不及了,皇上说不定会对二阿下手。唉,不过二阿哥被关在宗人府,哪里是你们想看就能看得。” 孙墨还在那里摇头叹息的时候,一众暗卫已经明白了那拉氏隐藏在话里的意思,皇后娘娘意识到危机之下,弘时会有危险,所以用这种方式让孙墨带话,让他们去救弘时。 孙墨眼睛一翻道:“好了,该说了都说完了,赶紧去把东西拿出来吧,咱家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中年人微微一笑,这次的笑容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但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公公放心,奴才立刻就去给你拿。” 孙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腹部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中年人一只手紧紧顶在自己腹部,在其手中握着的是短小的刀柄。紧接着,他看到刀被抽了出来,这是一把短刀,刀身沾满了从他体内抽离的鲜血。下一刻,刀又再一次捅进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直至他失去意识为止。 在孙墨变成一具尸体后,中年人也就是暗鹰将短刀在其身上抹干净后冷声道:“去将所有人都叫出来吧,去宗人府救二阿哥!” 他们知道此去宗人府会很危险,但他们是暗卫,从被培养出来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听命行事,哪怕是让互相残杀,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害怕与退缩的念头。 很快,所有暗卫都离开了宅子,而孙墨双眼大睁的尸体依然横在原地无人理会。只怕孙墨做梦也想不到,他不止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还凭白无故丢了性命。 就在暗卫出动的时候,四喜也来到了宗人府,与上次一样,带着白绫、鸠酒、匕首来见弘时。正在眷抄拂经的弘时,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搁下笔道:“想不到公公会来此处,真是让人意外。” 四喜神色肃穆地道:“咱家奉皇上之命,赐你自尽。” 尽管早就在看到那些东西时,就猜到了四喜此来的用意,但真正听到时,弘时心还是忍不住重重一搐,暗自攥紧了双手道:“为什么?” 第两千一百三十二章 不肯就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已经知道了皇后所犯的罪行,也知道你曾与阿其那勾结,甚至答应篡夺帝位后尊其为皇父之事,所以皇上特命咱家来此送你上路。+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时咬牙道:“这一切皆是胡言,皇额娘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犯事,至于我,也不曾说过什么认阿其那为皇父的事,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污蔑。” “皇上已经查明一切属实。”面对四喜的话,弘时冷声道:“我要见皇阿玛,亲自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由着别人冤枉我与皇额娘。” 四喜面无表情地道:“皇上给咱家的旨意只是命你自尽,还请不要让咱家为难。” “我若不肯自尽呢,你还待强迫我不成?”弘时再次用起了当初对付小五的那一招,可惜四喜不是小五,今时也不是往日。 四喜轻拍了一下手,立刻便有两名精壮的太监从外头走了出来,“皇上交待下来,若你不肯自己上路的话,就由咱家送你一程。”说着,他目光在托盘上一扫,凉声道:“白绫太麻烦,匕首弄的满地都是血,还是鸠酒吧,干净利落,咱家也好早点去向皇上交差。” 弘时听得浑身寒毛直竖,也深刻感觉到胤禛对自己的杀意,这一回,绝不是呈几本佛经,说几句父子情深的话就能躲过去的,因为胤禛根本没打算给他做这些的机会。 面对拿起鸠酒朝自己走来的那两个太监,弘时不住往后退,口中道:“我是阿哥,是皇阿玛的儿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四喜朝紫禁城方向拱一拱手道:“皇上口喻在此,没什么不可以的。”说罢,他对那两个还有些犹豫,不敢过份动粗的太监道:“还不赶紧动手!” “嗻!”两人答应一声,犹如恶狼一般向弘时扑去,而此时,弘时就像一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绵羊,丧命在即! 不过弘时到底不是绵羊,他自幼识文习武,岂是那两个太监便可以抓住的,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两个太监就一个踩在地上,一个被弘时扭住了手,除了痛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四喜脸色大变,惊声道:“弘时,你胆敢抗旨不遵吗?!” 弘时咧嘴一笑,露出森冷的牙齿,“你们都要我的性命了,还要我遵命,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四喜压下惊意,道:“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别忘了,这里是宗人府,守卫重重,你根本不可能敌得过。”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完这句话,弘时放开手里的太监,五指成爪向四喜抓来,没等四喜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扣住了半边肩膀,用力之大,简直就像要捏碎肩骨一般,四喜骇然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请喜公公送我一程,只要你听话,等我离开这里后,自然会放你走。”弘时不想死,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样闯出去,是九死一生之局,也必须得试试。至于四喜,这个大内总管,胤禛心腹的身份,多少能令外头的人有些顾忌。 当弘时拿匕首挟持四喜走出屋子后,宗人府立刻一阵大乱,不多时,便有重重守卫赶来拦住弘时的去路,其中不乏弓箭手,只是因为他抓着四喜做人质,令那些守卫不敢随意动手。 “退后,都给我退后,否则我杀了他!”面对弘时的话语,一众守卫慢慢往后退着,直至宗正出现在此处。 宗人府宗正是一位老王爷,须发皆白,面目威严,他与康熙乃是同辈,颇得胤禛信任,这些年来,一直由他掌管宗人府。 “弘时,这里已经被团团包围,你就是插翅也难飞,赶紧放开喜公公,不要一错再错。”面对老王爷的话,弘时冷笑道:“不必再说这些废话,想要他活命的话,就赶紧退开。” 老王爷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挟持了喜公公就可以离开这里吗?真是可笑。” “你若觉得可笑,就先杀了这个阉人!”说着,弘时将四喜往前面又推了推,毕竟这是皇阿玛的心腹,没有皇阿玛的话,哪个敢真的说杀就杀了。 老王爷被他看穿了心思,又气又恨,不过他也是人老成精,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低低吩咐着身边的侍从,在其下去后,他道:“弘时,你无非就是想活命布局,只要你现在束手就擒,本王就替你向皇上求情,让他留你一条性命,这可是你唯一的生路了,若本王是你,一定会牢牢握住这个机会。” “你替我求情?”弘时讽刺地道:“那你可敢保证皇阿玛一定不会杀我,老东西,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还不够资格。” 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将老王爷气得不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阴声道:“这么说来,你是非要吃罚酒了?” 弘时将匕首尖刺进四喜的脸颊,顿时有殷红的血珠滴下,“少废话,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现在就在这个阉人身上开一个血洞。到时候,看你如何跟皇阿玛交待。” 老王爷看了一眼弘时的斜后方,突然笑了起来,“弘时,你真以为自己能够逃出本王的手掌心吗?” 他这话,令弘时查觉到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他只来得及侧身避过要害,下一刻,一枝乌黑的箭狠进他后背,令他在剧痛下不自觉地放开对四喜的挟持。早有准备的老王爷,立刻命守卫上前将四喜带走,同时数把钢刀架在弘时脖子上,只要稍有异动,就会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老王爷走到弘时面前,抚须笑道:“区区黄毛小儿也想逃出宗人府,简直就是可笑,记着,姜永远都是老的辣。” 这里是他管了多年的宗人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更不要说弘时了。所以刚才发现正面难以擒下弘时后,他就命侍从出了这个庭院到后面一幢两层小楼上去,在那里可以清晰看到此地的情况,自然也能准确无误地射出利箭要了弘时的小命。 弘时心中一阵绝望,背后中箭,他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看来……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帝位终归是要毫无悬念地归了与他相争一辈子的弘历,想想真是有些不甘心。 第两千一百三十三章 劫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四喜已经缓过神来,走到老王爷面前深揖一礼,感激地道:“今日真是多谢老王爷了,否则奴才不止误了皇上的事,还得丢了性命。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喜公公不必客气,也是本王疏忽,这才让弘时有机可趁,既然弘时如今已经被擒下了,就请公公依旨而行吧。”虽然现在随便一刀都能要了弘时的性命,但终归四喜才是行旨之人,若非万不得已,老王爷是不会越过他自己动手的。 四喜点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走到弘时身前,冷声道:“一切到此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他扬起匕首,用力朝弘时刺去,若这一刀刺实了,弘时必死无疑。然,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群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有几把上面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这些,正是奉那拉氏之命来此营救弘时的暗卫。 “你们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人理会老王爷惊慌的吼叫,那些黑衣人一进来就看到被刀架着脖子半跪在地上的弘时。 弘时怎么也想不到,暗卫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对他而言很明显是一桩好事,他或许能够活着离开宗人府。 “快!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救走弘时!”老王爷看出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弘时,连忙大声提醒,但仓促之间调来的守卫并不多,根本不是这些暗卫的对手,虽然杀了对方几个人,但弘时也被对方带走。 眼见弘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老王爷气急败坏地道:“快去把人给本王抓回来,一个都不要逃脱了。另外,立刻备马,本王要进宫禀报皇上此事。请皇上下旨封锁城门,以免这些人逃出去;在此之前,派人去京城九门牢牢守着,不要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出城。” 四喜闻言连忙道:“咱家跟王爷一起去。” 在宗人府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之时,胤禛已经拟好了废后的旨意,从这一日起,那拉氏再不是大清的皇后! 当小五将已经盖了御玺的旨意当众念出后,那拉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一切她早就已经料到了,想必接下来就是赐死她的旨意。 在小五收起圣旨退下后,坐在床榻上的胤禛盯着那拉氏,努力压着怒意道:“以你之罪,就是死上百次千次亦不为过,但念在熹贵妃替你求情,朕饶你一命,将你交由熹贵妃处置。” 那拉氏悚然一惊,死死盯着凌若,万万想不到,钮祜禄氏竟然真的令胤禛不杀自己,可是交给她处置……这分明就是比死更加可怕的事,钮祜禄氏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她连忙道:“我不需要钮祜禄氏替我求情,你要杀便杀,左右在你心里早就没有了夫妻之情。” 凌若唯恐胤禛生气,先一步道:“皇上圣意己决,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随即她唤人将那拉氏带去冷宫,在临行前,特意交待宫人看好那拉氏,万不可让她寻机会自尽。 在被带下去之前,那拉氏最后看了胤禛一眼,恨声道:“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这么待我!” 对此,胤禛没有动气,只是冷冷道:“对你,朕做的最对的,就是这件事。” 在那拉氏被带下去后不久,季六被拖下去乱棍打死,剩下小宁子与柳元还跪在地上,相较之下,小宁子要镇定许多,因为他已经从胤禛口中要来了免死的旨意,顶多就是被罚去做苦役或者是赶出宫而已。 此时,胤禛已是开口,“柳元,你伪造书信,之后更是伪造朕笔迹写下遗诏,,虽说是受人挟迫之故,但你自己也确实动了贪念,论罪当诛。不过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免去其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二十,革去功名,此生都不得再参加科举。” “谢皇上恩典。”柳元磕头谢恩,虽说从此绝了科举之路,但与性命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在柳元带下去后,胤禛道:“小宁子。” 小宁子连忙往前爬了几步,恭敬地道:“奴才在。” 胤禛看了凌若一眼,后者会意地道:“小宁子,这些年来,你一直助那拉氏为恶,害了许多人,罪孽深重,皇上已将你交给本宫处置。当年你怂恿那拉氏杀死翡翠,又打断三福一条腿,如今本宫就将你交给三福,由他决定你怎么死。” 小宁子惊慌地看着凌若,下一刻,他手脚并用爬到胤禛腿边,尖声道:“皇上,您说过,只要奴才说出那拉氏的恶行,您就饶奴才一条性命。您是天子,是帝王,不可以出尔反尔!”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朕确实说过饶你一命,但朕并没有说熹贵妃也会饶你一命。季六没有与朕谈条件的资格,你又何尝有!” 小宁子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眼泪与鼻涕全下来了,不断磕头哀求,“皇上,奴才知道以前大错特错,如今已经幡然悔悟,求您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是信佛之人,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奴才发誓以后一定行善积德,绝不再做一件恶事。” 对于他,胤禛根本不愿再理会,倒是凌若道:“小宁子,皇后这些年来变本加厉地害人,甚至丧心病狂到想要谋害皇上,其中少不了你在一旁出谋划策,你要皇上与本宫如何饶你。”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小宁子爬到凌若脚边,痛哭道:“奴才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可奴才也是受那拉氏所迫,没有办法。至于出谋划策,那是万万没有的,奴才甚至劝过她,可那拉氏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将奴才一顿毒打,说奴才以后要是再敢说那样的话,就活活打死奴才。”为了活命,小宁子什么无耻卑鄙的话都说的出口。 凌若怎会相信他的话,径直对三福道:“你想要如何处置他?” 第两千一百三十四章 全城缉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福双目通红,两手攥得指节发白,在翡翠死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杀了小宁子为她报仇,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是老天有眼。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小宁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三福,他不会忘记自己对三福所做的事,也很清楚三福对自己的恨意。 无数种刑罚在三福脑海中掠过,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道:“主子,昨日皇上曾说过,以野狗撕咬其肉,令其置身狗腹,奴才以为颇为适合小宁子。” 一听到这个话,小宁子浑身寒毛皆竖了起来,赶紧爬到三福身前,涕泪横流地道:“师傅,都是我不好,我为了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害了您和翡翠姑姑,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错了,我自掌嘴巴,求您放过我,就像……就像放一条狗一样!”说罢,他左右开弓掌掴起自己来,为了活命,不敢有一丝留情,不一会儿便打得出血了。 对此,三福冷笑道:“宁公公不必如此,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饶你性命,就像你当初我不饶我与翡翠一样!” 这句话,无疑将小宁子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浇灭了,停下手里的动作激动地道:“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我死?还要我葬身狗腹,三福,你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只要能替翡翠报仇,就算将来死无全尸或是下十八层地狱,又有什么关系。”这句话决定了小宁子的结局,尖叫咒骂的他被带下去关了起来,待得野狗寻来后,就是他的死期。 除了小宁子之外,坤宁宫余下宫人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亲近者杖杀,其他的皆发配去净房。然在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少了孙墨的身影,一问之下方知孙墨一大早便出宫去了,至今未归。 就在杨海将这件事禀告胤禛与凌若知晓时,四喜匆匆进来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在得知弘时被一群黑衣人截走后,胤禛勃然大怒,连忙将候在外面的老王爷传进来,仔细询问。 “皇上,这群人出手狠辣果决,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者暗卫,老臣建议立刻关闭城门,以免他们将弘时带出城去。” 对于老王爷的提议,胤禛颔首道:“朕会传令九门提督与步兵衙门,让他们封闭城门,全力搜寻。” 至于救走弘时的那群人,胤禛虽不曾亲眼看见,却猜测出了他们的身份,必是英格以前豢养的暗卫,果然还没有死尽。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暗卫会收到消息,来救走弘历,这件事一直控制在宫中未曾传来,难道…… 凌若也想到了这件事,轻声道:“皇上,会不会是孙墨?刚才杨海说他一早就出宫去了,至今未归。”说到此处,她有些担心地道:“弘时对皇上充满了怨恨,他若活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胤禛恨恨地一拍床榻道:“不必问了,定是那拉氏指使他这么做,若非朕昨夜突然晕过去,她哪有机会这么做,真是可恨。不过她以为这样朕就抓不到弘时了吗?做梦!”说罢,他吩咐道:“四喜,立刻按照朕刚才的话去传旨,让顺天府和步兵衙门挨家挨户地搜,一定要找到弘时与他的同党。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旨意迅速传了下去,一时间,平静的京城变得骚乱起来,到处都可以看到士兵与差役。与此同时,宫里发生的事也随着废后旨意的颁下而为世人所知。 虽然有不少官员觉得胤禛不该废那拉氏,但面对诏书中列举的恶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他们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拉氏一族算是彻底完了,就算弘时没有被抓到,活了下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他们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废后与废阿哥,去得罪胤禛。 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有一个人出现在养心殿,此人正是灵汐,在得知胤禛双腿并不会一直这样没知觉后,放下心来,随后道:“皇阿玛,儿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你说就是了。”对于这个女儿,胤禛一直颇为怜惜,尤其在知道她曾被生母推入池中的事情后,更是怜爱有加。 灵汐轻咬着下唇道:“儿臣恳请皇阿玛允许儿臣将皇额娘接到儿臣府中颐养天年。” 对于她这个要求,胤禛甚是意外,道:“为什么?” “儿臣看到诏书了,知道皇额娘犯下许多错,但她毕竟是皇阿玛嫡妻,也曾将儿臣抚养长大,如今她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冷宫之苦。”见胤禛神色淡漠,她跪下恳求道:“皇阿玛,儿臣从没求过您什么,只求您这一次,可以吗?” 胤禛望着这个心善的女儿,凉声道:“灵汐,你可知你额娘是死在何人手中?就是那拉氏以你为要胁,将她生生逼死,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她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灵汐并没有因为他的话露出丝毫异色,低低道:“儿臣知道,儿臣什么都知道,弘晖是额娘推下水的,若当初她没有这么做,皇额娘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皇阿玛并不能将所有错都怪在皇额娘身上。” “你……”胤禛震惊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灵汐竟然一直都知道,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包袱,怪不得自从那件事后,她性子就再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灵汐涩涩一笑道:“儿臣这些年来,一直对皇额娘极尽孝道,就是希望替额娘赎罪。皇阿玛,你答允儿臣这个请求好不好?” 胤禛沉默片刻道:“虽然那拉氏是因为弘晖被你额娘所害,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但那并不能掩饰她所犯下的罪孽。” 灵汐神色一紧,旋即道:“那……那由儿臣代皇额娘在冷宫中受过可好?皇阿玛,其实自从弘晖死后,皇额娘一直过得很痛苦,她……” “够了!”胤禛打断她的话道:“朕说过,这一切并不能掩饰她犯下的错事。她逼死你额娘,两次害死年氏的孩子,还想害熹贵妃与弘历。若这一切,还不能让你看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朕告诉你,她要害朕,要朕的命。若朕死了,你是否也觉得是应该的?” 第两千一百三十五章 静心香之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灵汐急忙摇头道:“不是,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额娘……有些可怜。+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胤禛叹了口气道:“你能有这个善心,朕很高兴,但她不配用你这份善心。”不等灵汐再说话,他道:“回去吧,忘记恩怨,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灵汐小声问道:“皇阿玛,真的不能饶恕皇额娘吗?” “回去吧。”这便是胤禛给出的回答,而在灵汐失望地离开后,胤禛命四喜铺纸磨纸,在执笔沉吟良久后,他写下一道追封旨意――追封庶人年氏为郭肃皇贵妃,移葬皇陵! 他已经知道年氏当初为何会不顾一毁地刺杀那拉氏了,因为她的两个儿子皆是死在其手中,那份恨意可想而知。 兴许是念在自己曾错怪年氏;又兴许是念在弘晟被那拉氏所害的份上;总之他写下了这道追封旨意。 凌若听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吃惊或是不悦。年氏虽也曾害过她,但那些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无谓再去纠结。 此时,水秀捧着一个纸包进来道:“主子,您要的东西,水月已经送来了。” 凌若点头起身道:“既然已经有了,就扶本宫去冷宫见见咱们的皇后娘娘吧,记得带上博山炉。” 水秀答应一声,扶了她来到冷宫,这里还是与以前一样破败残旧,每一处都透着萧索之意。 那拉氏单独住在一处破旧的院落里,因为凌若事先有交待,所以那拉氏虽不再是皇后,身边却不缺宫人。当然,这些宫人不是侍候她的,而是防范她寻机会自尽,为了这个,那拉氏身上所有饰物皆被除尽,连镯子戒指这类东西也被除下。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凌若,那拉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起身道:“怎么了,终于想好怎么折磨本宫了吗?” 凌若走到她面前,凉声道:“知道自己避不过这一劫,就让孙墨传话暗卫,命他们闯入宗人府救出弘时,真难为你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着弘时,他一定很感激你这个额娘。” 听得暗卫已经将弘时救了出来,那拉氏神色一喜,道:“总有一日,弘时会替本宫报仇。” 凌若微微一笑道:“皇后真以为弘时会没事吗?皇上已经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搜查,找到弘时只是早晚的事。” “那就等找到了再说。”那拉氏冷笑道:“钮祜禄凌若,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宫,本宫在阴曹地府看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本宫说过不会杀你,又岂会食言。本宫今日来,是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相信你一定还记得。”随着凌若的话,水秀解开了手中的纸包,露出里面晶莹的粉末,下一刻,清新宁神的香气在此处飘散开来,那些宫人从未闻过如此舒服的香气,忍不住多闻了几口。然那拉氏却犹如见了鬼一样,急忙掩住口鼻,颤声道:“这……这是静心香?!” 凌若用小指挑起一些粉末,轻笑道:“不错,正是本宫专门让水月为你调制的静心香,这香对于舒缓头痛可是有着不错的效果,你当初不是很喜欢用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那拉氏隐隐已经猜到了凌若带静心香来此的用意,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若果真如此,她以后的日子将会无比凄惨。 凌若弹一弹指甲,任由带着清香的粉末飘散在空气中,看到这一幕,那拉氏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唯恐沾染到些许。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戒除静心香时的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凌若冷冷盯着她道:“你利用谨妃对弘瞻的信任,骗弘瞻在谨妃茶叶里下疯药,令她变得疯疯颠颠,这个仇,本宫当着谨妃的面发过誓,一定要替她报。” 那拉氏慌声道:“那是刘氏为了夺回弘瞻所做的事情,你要报仇,尽可以去辛者库找刘氏,寻本宫做什么?本宫可什么都没做过。” 凌若冷声道:“疯药可是你惯用的技俩,当初在别院时,你就利用毛大毛二对本宫下疯药,要说你与此事无关,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再说以刘氏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弄到那么多庐山云雾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所有一切皆是你安排,连刘氏也是受你利用。” “没有这样的事,是刘氏,茶叶还是疯药都是刘氏自己寻来的,与本宫没有半分关系。你要报仇找刘氏,不要来寻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那拉氏极力否认着,想要令凌若相信。 可惜,凌若怎会相信她的话,取出遍体饰云气花纹的鎏金博山炉,打开后,将香料细细挑进炉腹中,底下已经置了炭火,很快香料便徐徐燃起,飘起比刚才更加浓郁的香气。 这一幕落在那拉氏眼里,比见鬼还要可怕,冲过去一把将博山炉打落,厉声道:“钮祜禄凌若,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娘娘再闻闻静心香。”凌若的回答令那拉氏尖叫不止,“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个恶魔,我要见皇上,我要告诉皇上你用多么恶毒的法子折磨我。” “可惜皇上不愿见你。”在凌若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拉氏已经发狂一样的向外奔去,她连一刻也不愿在这间弥漫着静心香的屋子里待着。可惜她还没奔出门口就被人抓了回来,水秀则捧起博山炉,重新去取炭火。 在这段时间,那拉氏疯狂地咒骂着凌若,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待得水秀重新捧着博山炉进来后,凌若再次挑了一些静心香放在里面,让刚刚有些淡去的香气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凌若将剩下的静心香交给一个宫女,“好好收着这些香料,每日焚一些给那拉氏闻,至于你们几个,则分成三拨,每天一拨留在屋里看着她,记着,一定要轮换着来,否则若是上了瘾,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 最后那句话令那个宫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说这香料会上瘾,那奴婢们现在……” “只是偶尔闻一日不会有事,所以本宫才要你们分成三拨。”在宫女点头后,凌若又道:“看好那拉氏,千万不要让她死了知道吗?” 第两千一百三十六章 该得的报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看好那拉氏,不让她有任何寻死的机会,只是……”宫女为难地道:“她这几天一直肯吃东西,就连水也是奴婢们强灌下去的,这样下去,只怕……早晚会出事。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凌若瞥了那拉氏一眼,淡然道:“本宫会让御膳房一日两次送参汤过来,她若不用吃饭,就灌参汤,人参最补元气,连重病之人也能吊着一口气,有参汤顶着,她就算数月不吃饭,也不会有事。” “钮祜禄凌若,你好狠毒,这样折磨本宫,甚至连死也不让本宫死,你这样做,一定会有报应的。”那拉氏话音未落,凌若已经一掌掴在她脸上,同时冰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就算真会有报应,本宫也不会罢手,谨妃的仇,本宫一定要报!” “你会遭报应的,将来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本宫更惨!”那拉氏尖声咒骂着,随着不断涌入口鼻的香气,她的神色越发恐惧,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若要例出一样她最怕的东西,非静心香莫属。 “或许吧,但你注定是看不到了。”说到这里,她凑到那拉氏耳边,一字一句道:“好好闻着这专门为你而制的静心香,等到这些静心香用完后,你可就要很长时间闻不到了。不过你放心,等你戒了这个瘾后,本宫会再次派人送来,周而复始,直至你死的那一天!” “你好狠!我若死了,一定化为厉鬼缠你生生世世!”那拉氏死命挣扎着,想到以后的悲惨日子,她就恨不得生生咬死钮祜禄氏。 “那就等你死了之后再说吧。”扔下这句,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离开了冷宫,也远离了那拉氏的咒骂。 在走到半路时,凌若突然停下脚步道:“水秀,本宫是不是很恶毒?居然用静心香去折磨一个人。” 水秀轻声道:“奴婢知道主子是恨极了那拉氏所做的恶事才会这样做,再说比起那拉氏所做的恶事,这样的惩罚并不为过。” “不过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本宫也绝不会停手,这是她该得的报应。”凌若不会忘记那拉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霁月当年在腹中一直胎象不稳,就是拜她所赐;弘历在福州险此还生,也是她与弘时、阿其那一起联手所为;还有瓜尔佳氏……桩桩件件,皆不许她心软,她要那拉氏受尽世间最痛苦的折磨后再死去! 凌若并没有立刻回承乾宫,而是去看了瓜尔佳氏,她还是那个样子,疯疯傻傻,不时叫着弘瞻的名字,没有丝毫好转。虽然身后一直有宫人跟着,可是她还是将自己弄得脏兮兮,且不肯让人碰她,从祥他们怕其再受刺激,只能由着她,不过她并不反感凌若的碰触,所以凌若每次去都会帮着她沐浴,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记得凌若这个最亲近的姐妹。 凌若在替瓜尔佳氏穿好干净的衣裳后,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我终于替你报仇了,那拉氏将在冷宫中受尽静心香的折磨,成瘾、戒除、再成瘾、再戒除,周而复始,直至她偿清这么多年来所犯的罪孽为止。可是……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令姐姐的病好起来。真的好想回到以前,姐姐陪着我一起说话下棋的时光。”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哀声道:“姐姐,我求你,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求求你!” 瓜尔佳氏根本听不懂凌若的话,看着凌若傻傻笑,从祥抹了抹泪,在一旁劝道:“娘娘,没有用的,您就算说再多,主子也听不明白,不过您让那拉氏遭到了报应,总算是为主子出了一口恶气。” 凌若努力压下心中的难过,起身道:“本宫明白,但本宫总盼着有一天,姐姐的病能够好起来。” 从祥哽咽道:“其实哪止是娘娘,奴婢们也都盼着呢,可时间越久,这个盼头就越渺茫,真担心主子这辈子都要这个样子。” 凌若深吸一口气,“好了,不说这些了,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且先回去了,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谨妃。” 待得回到承乾宫后,凌若看到弘瞻站在檐下,双眼红肿,好像刚刚哭过,看到凌若回来,连忙道:“我……” 凌若脚步不停地从他身边走过,凉声道:“有什么话进殿再说。”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凌若令弘瞻有些害怕,哪怕是凌若盛怒之下,罚他在外面站上一夜的时候,他也只是生气,而没有丝毫害怕。 凌若在殿中坐下后,抿了宫人端上来的茶,道:“你想与本宫说什么?” 弘瞻用力绞着衣裳,迟疑道:“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害皇额娘?” “本宫害她?”凌若嗤笑着放下喝了没几口的茶盏,“为什么这样说?” “皇额娘她……她不会做那样的事。”这句话,弘瞻自己也说得底气不足,当时的事,他可是都亲眼看到了,三福还有皇额娘身边的小宁子都站出来指证皇额娘,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承认了,可是他始终不愿相信,一直那么慈善和蔼的皇额娘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可怕的人。 “若她真没有做过,没人可以定她的罪,你若非觉得是本宫加害那拉氏,那也由着你。”停顿片刻,道:“弘瞻,虽然你还小,但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谁待你是真心,谁待你是假意,就真的太可笑了。” 弘瞻喃喃道:“不会的,皇额娘对我那么好,不会是假的。”说着,他倏然指着凌若,大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冤枉她,你一直想除去皇额娘,这样我就不能再回到皇额娘身边了,好了,如今终于趁你的心意了!” 水秀在一旁看不过眼,道:“六阿哥,您说话可要凭良心,您以为主子不知道是您将那些房里的吗?若不是主子拦着不让小宁子说,还帮忙圆话过去,您以为您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您帮着那拉氏为恶,皇上一定会重重罚您。” 第两千一百三十七章 放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件事弘瞻并不晓得,他也没想到这些,直至听水秀这么一通说后,方才知道,望着凌若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宫答应过谨妃,会好好抚养你,教你是非对错之分,本宫一定会做到。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说到这里,她凉笑道:“不过你对本宫成见如此之深,怕是本宫说什么你都不愿听了。”顿一顿,她正色道:“弘瞻,你若真不愿待在本宫这里,本宫可以送你去成妃那里,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相信会好好待你。” “你真愿意让我去成妃娘娘宫中?”弘瞻狐疑地问着,之前凌若态度可是很坚决地告诉他,在长大成人之前,休想离开承乾宫。 “本宫之前之所以不同意成妃抚养你,是怕那拉氏会对成妃不利,如今已经不用再担心这个了,自然放任你去。对你,本宫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学会是非对错之分,不要辜负了谨妃对你的期望。”说罢,她对水秀道:“你去将六阿哥的东西都整出来,然后随本宫一起送六阿哥过去。” 水秀愣了一下,小声道:“主子,真要将六阿哥送过去吗?再说皇上那边也还没答应呢。” 凌若瞥了弘瞻一眼道:“与其让他在这里每日看着本宫生厌,还不如送去成妃那里,只要他自己长进就好。至于皇上那里,本宫会说是精力不足,难以同时抚养他与嘉柔两个,相信皇上不会说什么。” 说到这里,她招手示意弘瞻近前,扶着他小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尚在娘胎里时,就命途多舛,险些生不下来,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被刘氏与那拉氏利用,令你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分不清是非对错。本宫知道一下子很难扭转你的观念,但以后遇到事情,多看看多想想,不要总听别人的话,要试着自己学会辩别。” 弘瞻看了她许久,忽地道:“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皇额娘与额娘是坏人,你才是好人是吗?” 面对弘瞻的话,凌若摇头道:“本宫也不是什么好人,本宫手里同样有着洗不去的血腥。若非要说本宫有什么地方比她做好,就是本宫还有良心存在。” 弘瞻没有再说话,待得水秀收拾好东西进来后,凌若起身牵过弘瞻的手道:“走吧,本宫送你过去。” 弘瞻顺从地跟着他去了景仁宫,当戴佳氏知道凌若的来意后,又惊又喜,好一会儿方激动地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六阿哥的衣食起居。” 凌若点点头,郑重地将弘瞻幼小的手放到戴佳氏掌好,“那么……本宫就将他交给你了,若是……若是他愿意,你带她去看看谨妃。另外,等弘瞻满五岁后,本宫会请皇上为他指一名鸿儒为师,正式为他启蒙,到时候你多费心看着一些。”说罢,她低头道:“至于习武射箭,本宫会让弘历继续来此教你,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本宫也可以让别人教你,一切皆随你。好了,要说的本宫都说完了,你以后好好听成妃的话,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任性。记住,遇事多想想,不要听一面之词。” 看到凌若转身离去时,弘瞻竟然有些难过,好像他被人抛弃了一般。真奇怪,明明他一直以来都迫不及待想要摆脱钮祜禄氏的控制,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就在凌若快要走到殿门时,他挣开戴佳氏的手,快步跑到凌若面前,道:“我……我以后还能去看嘉柔吗?” 凌若一怔,旋即笑道:“你是她的六哥哥,自然可以。虽然本宫将你交给成妃,但并不代表你就不能来承乾宫,相反,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弘瞻沉默地点点头,待得凌若离开景仁宫后,戴佳氏走到还望着门口的弘瞻身边,轻声道:“是不是不舍得离开熹贵妃?” 一听这话,弘瞻连忙道:“才没有呢,能够不看到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戴佳氏蹲下身轻点着弘瞻的鼻子道:“你啊,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本宫明明在你眼里看到了不舍。” “才没有呢。”弘瞻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居然不舍得凌若,嘴硬地道:“我巴不得以后都不要看到她呢。” “这话可不能说,否则让熹贵妃听到了,可是要难过的,不管是熹贵妃还是以前的谨妃,都很关心你。” 弘瞻没有说什么,但从那以后,不知是凑巧还是真记住了,这句话他再没有说过。 两日后,三福亲眼看着小宁子在哀嚎与恐惧中被野狗生生咬死,骨头被撕咬的七零八碎,剩下的残缺尸骨被扔去了乱葬岗。 那一夜,三福哭了整整一宿,压在心中多年的恨与怨,终于在这一刻消去…… 在宫中逐渐变得平静时,京城却犹在戒严中,士兵挨家挨户搜查好了几天,但一直没找到弘时与他的同党,不过胤禛下了旨,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就在士兵四处搜查的时候,被安置在一间废弃民宅里,中箭昏迷的弘时终于醒了过来,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们现在的处境。 在听暗鹰说完如今的情况后,弘时忍痛坐起身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城,否则这里虽偏僻,但这样的搜法,早晚会被搜到。” 暗鹰皱眉道:“奴才也知道,可是如今城门已关,根本出不去,而且到处都是兵。” 弘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沉思片刻道:“宫里头的事情可曾打听到?” “废后诏书已经昭告天下,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具体情况未曾可知。至于奴才们,是得了皇后娘娘通过太监传出来的话,才知道二阿哥有危险。”这是暗鹰他们打听得来的全部消息,毕竟如今的他们,连上街都要乔装打扮,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看出端倪来。 弘时暗自攥紧了双手,冷宫……皇额娘不知会受什么样的折磨,皇阿玛还真是狠心绝情到极点,嫡妻长子,他皆可以或死或废,毫不在意。 第两千一百三十八章 错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但偏偏他命不该绝,等着吧,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一定会想到办法报这个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只要他一日不死,弘历就休想太平无事地坐上皇帝之位,还有皇阿玛与钮祜禄氏,他定会让他们为这次的事付出代价。 弘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道:“咱们还有多少人?” 暗鹰神色微微一黯,道:“之前救二阿哥时又死了几个,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弘时点点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城。” 暗鹰正要答应,外头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这在他们寄居在这里这么多天从没有发生过的,此刻只能一种可能,在那些暗卫皆出现在小院里,神色紧张地盯着一直在“呯呯”作响的门,暗鹰道:“不好,定是那些士兵查来了,二阿哥,咱们该怎么办?” 弘时定了定神道:“这里有没有像地窖一类的地方?” “没有,奴才们已经都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地窖。”眼见门敲得越来越响,还夹杂着让他们赶紧开门的声音,暗鹰攥紧了满是冷汗的双手,道:“实在不行,奴才们护着王爷杀出去,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会护王爷周全。” “那么多人,你们如何能护我周全,再说就算杀了这些人,后面还有无数,咱们就像瓮中之鳖,根本逃不出去。”弘时一边说一边迅速思索着脱身之法,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敲门声突然一滞,但很快就变成了更大的撞门声,区区一扇木门,根本阻挡不了太久。 弘时朝四下看了一圈,眸光最终停在摆在院中一个水缸时,因为这几天一直下雨,所以水缸里差不多蓄着半缸水。 门在被重重撞了七八下后,终于被撞开了,一群士兵涌了进来,执刀将暗鹰等人团团围住,其中头领模样的人手执弘时画像,将暗鹰等人一一比对,确认不是后,收起画像狐疑地道:“既然人都在,为什么迟迟不开门?”此人姓张名千,乃是步兵衙门的千夫长。 暗鹰连忙道:“回这位大老爷的话,小的昨夜里刚上完工,累得倒头就睡,实在是没听到,否则老早就开门了,还请大老爷见怪。”当初暗鹰去救弘时的时候,皆蒙了面巾,故无人看到他们的面容。 张千打量了暗鹰等人一眼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窝在这间小宅子里?” 暗鹰目光一闪,赔笑道:“是,我们几个都是一起来京城的,想在这里赚些钱,没钱去住大的宅子或是客栈,只能拿银子租了这么一间小宅子,幸好都是知根知底,也没什么不方便。” 虽然暗鹰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那人看暗鹰的目光里还是透着一丝怀疑,随即让人去里面仔仔细细地搜,连床角缝里都不要漏了。 这里本就是没几间屋,很快便被翻箱倒柜地搜遍了,其中一人走过来拱手朝那人道:“启禀张大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按理来说,他们该离开了,可想着暗鹰迟迟不开门,还有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间宅子里,张千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所以迟迟未曾离去。 张千亲自去里面看了一圈,发现没确定没什么机关地窖或是藏人的地方方才带人离开。 在他们走后,暗鹰赶紧让人去外头守着,以防张千突然回来,自己则走到水缸前,从里面拉出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来,正是弘时。 刚才弘时看到这个水缸后,急中生智,在破门之前,屏住呼吸藏入水缸之中,也亏得这样,才没被张千等人发现。不过憋了这么久,弘时神智已经出现模糊,而且背上刚刚愈合的伤口也被水泡得有些异常。 在暗鹰用力将他喝进去的水压出来后,弘时才慢慢恢复了神智,而他醒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催促暗鹰他们赶紧离开此处。 虽说外面到处都有官兵在搜查,但张千明显已经对暗鹰他们起疑,很可能会再回来,留在这里实在不安全。 弘时并不是白担心,张千在离开后不久,突然停下脚步道:“你们刚才可有看清他们有多少人?” 这话可难住了他后面那些人,其中一人找着脑袋道:“大人,属下没有细数,但应该有十七八个吧。” 张千沉下脸道:“之前闯入宗人府救走弘时的人,据说差不多有二十人,死了几个,那么活下来的,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人数。” 刚才说话的倏然一惊,骇然道:“大人,难道那些人就是咱们要缉拿的乱党?可是那间宅子里里外外咱们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弘时,甚至连与他相似的人也没有。” 弘千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不过心中的怀疑令他决定回去看看,门因为被他们撞坏的缘故,就这么敝开着,然刚才还颇有些拥挤的院子,此刻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屋里也是一样,好像刚才那一切只是幻觉。 然,张千明白,这绝对不是幻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些人趁着刚才他们离开的功夫,离开了此处。 难道……真的让他猜对了?这些人就是之前救走弘时的人?正在疑惑之际,有人惊呼道:“奇怪,我明明记得刚才这里有一缸子水,怎么一下子就剩半缸了,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脚印?” 听得这话,张千连忙走过去,在看到从水缸入一直延续到屋子里的湿漉漉的脚印,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恨声道:“我明白了,他们竟然将人藏在水缸里,怪不得咱们怎么都找不到,可恶,居然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那些士兵听得这话,惊声道:“大人,您是说他们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不错,之所以找不到弘时,是因为弘时藏在这个水缸里,咱们全部都给忽略了过去!”张千越想越恨,若是他刚才再仔细一些,可就立下大功了。 在一阵懊悔后,张千厉声道:“他们刚离开不久,又带着一个受伤的人,走不远,赶紧给我去追,哪个要是能抓到弘时,重重有赏!” 第两千一百三十九章 离开大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然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后面张千发疯一样的带人搜查附近也没能找到弘时,就像凭空不见了一般。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京城戒严十日,日夜搜查,却始终没能找到弘时的藏身之处,张千那次错失之后,就再没人发现过他们的踪迹。 不过弘时与暗鹰他们也并不轻松,四处躲避着追兵,最后闯入一间民居中,方才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为免那屋子里的人会去泄密,暗鹰让人将他们绑了手脚扔到柴房里。因为这间民宅之前已经被搜查过,所以他们躲在这里倒是很幸运的没被发现。 十后后,因为考虑到城门封闭太久所带来的影响,胤禛下旨重开九门,但守城的官兵比以前多了数倍,每一个出城之人都要严密搜查,以防弘时离开京城,且京城里依然不断有官兵在四处搜查。 在听得暗鹰打听来的消息后,弘时冷笑道:“本王的好阿玛,还真是对本王念念不忘,非要将本王抓回去不可。” “王爷,如今城门守卫森严,就算是乔装打扮,也未必能够离开,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依奴才之见,咱们还是在这里多待一阵子,等守卫松懈后再离开。” 弘时摇头道:“不能再久待下去,那些官兵在发现找不到本王后,一定会再回头搜查,一旦查到这里,咱们未必能像上次那样躲过去。” 暗鹰皱眉道:“这个奴才也明白,可现在出城,实在太危险。另外……出城之后,奴才也不知道该护着王爷您去何处?一旦京城查不到您,刑部一定会发下海捕文书。” 弘时冷然道:“本王知道,所以本王已经想好了去处,那里一定不会有人追捕本王。” 暗鹰精神一振,道:“不知王爷说的地方是何处?” 弘时阴阴一笑道:“还记得本王让暗隼去刺杀果亲王的事吗?”在暗鹰点头后,他续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准葛尔逃过了灭族之祸,说起来,葛尔丹还欠着本王一个人情。” 听到这里,暗鹰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王爷是想去准葛尔?可是葛尔丹为人阴险,不见得会承王爷这个情,到时候王爷怕是有性命之危。” “本王知道,不过本王手里还有一张葛尔丹绝对不敢动本王的牌,所以去准葛尔是最安全的。” 见他这么说,暗鹰自不会再多言,转而道:“可是咱们要如何出城?” 弘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忍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背在暗鹰耳畔说了几句,待得暗鹰一一记下后道:“下去准备吧,越快越好。” 两日后,一群身穿丧衣,头系白布的人抬着棺木来到城门口,这些人自然就是暗鹰他们所假扮的,弘时则躺在棺木中。 以行棺下葬的方式避过官差耳目出城,便是弘时想到的办法,毕竟就算守卫再森严,也不会有人揭开棺木看死尸,所以躺在棺木里应该是安全的。 “站住!”随着守卫的话,暗鹰等人停下脚步,守卫过来打量着他们道:“棺木里的是何人?” 暗鹰连忙拱手道:“回官爷的话,死的是我弟弟,前些天得了重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前夜里不治身亡,想想他这么年轻就死了,我这心里实在难过得紧,唉。”暗鹰假装抹了抹泪道:“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我这个哥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入土为安,这不是赶着出城下葬吗,还望官爷行个方便,让我等出城。” 守卫点点头,绕着他们看了一圈后,道:“把棺木打开。” 暗鹰倏然一惊,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没想到还真碰上了,暗鹰赔笑道:“官爷,这个怕是不太好吧,都已经封棺了啊。” 守卫斜睨了他一眼道:“上头有命令,但凡出城者,必须仔细搜查,不许错放一个,以防追捕中的犯人逃出城去。” “官爷说笑了,棺木里的是小人弟弟,哪里是什么犯人,小人祖祖辈辈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之人,从未做过半点坏事。”说着,他往守卫手里塞了一小锭银子,轻声道:“官爷,求求您了。” 不管去到哪里,银子都是好东西,尤其是对城门守卫这样收入微薄的官差而言,守卫掂了掂颇有些份量的银子,点头道:“看你这样子,那好吧,我就通融些许,看一眼便让你们离开。” “可是这棺盖都已经封了啊。”面对暗鹰的话,守卫道:“封了就再撬开,待我看完后再重新封。” 见暗鹰脸色沉了下来,他凉笑道:“别不满意,只是看一眼已经很通融了,要不是看你还算上路的份上,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是,官爷说的是。”暗鹰在心中暗骂,却不得不依他的话,让人将棺木,就在钉子一枚接着一枚被拔出来的时候,暗鹰突然道:“官爷,您……真想看吗?不瞒您说,小人弟弟是得天花死的,大夫说就算人死了,也得防着传染,所以必须得用上好棺木入殓,要不然小人哪会花那么多银子去买这么贵的棺木。” 听得天花二字,守卫当即就变色了,与他身边的人连忙后退数步,唯恐沾染到些许天花,那可是要命的东西,见那些人还在橇棺盖,连忙道:“行了行了,不用看了,赶紧走吧,别挡着人家的路。” 暗鹰心中一喜,连忙点头答应,回头招呼抬棺人快走,一直到走出城门许久,暗鹰等人方才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停下来,随后打开棺盖将弘时放了出来,“王爷,咱们已经出城了。” 弘时神情严肃地道:“好,事不宜迟,赶紧去寻马,然后前往准葛尔,只有离开了大清的范围,咱们才算是真正安全。” 在跨上马离开之时,弘时回头看了一眼远方若隐若现的城池,轻声道:“等着吧,我一定会再回来,胤禛、钮祜禄氏、弘历,你们三人将我害到如此地步,来日,我必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 既然弘时已经离开,那么还在京城搜查的官兵,自然不可能找得到他人,面对一次又一次未找到人的奏报,胤禛将顺天府与步兵衙门一通责骂,却无甚成效,始终没有找到弘时。 第两千一百四十章 不再选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日,凌若在养心殿外碰到顺天府尹,后者苦着脸道:“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凌若示意他起身后道:“府尹大人这个样子,可是又为了弘时的事?” 顺天府尹苦笑着点头道:“娘娘慧眼,微臣们一直到现在都未能找到弘时,令皇上龙颜大怒,责令微臣三日之内一定要找到弘时,否则就摘了奴才的顶戴。” 凌若轻叹一声道:“皇上也是想尽快找到弘时与救走他的乱党,你莫要怪皇上。” 顺天府尹连忙道:“娘娘言重了,微臣哪里敢怪皇上,都怪微臣无用,搜遍了京城也没能找到弘时的踪迹,就只有张千曾经发现过一次踪迹,真不知道他们究竟躲在何处,看来微臣这次真的要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了。” “京城那么大,躲起来容易,找起来却千难万难,这件事本宫会与皇上说,府尹大人别太担心了。”凌若的话令顺天府尹大喜过望,连忙朝其作揖道谢。 待其离去后,凌若进到养心殿,在朝阴沉着脸的胤禛行过礼后,走上前道:“臣妾刚才听顺天府尹说,皇上责令他在三日之内找到弘时?” 胤禛没好气地道:“不错,都已经找了那么多天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这么多人在做什么,再找不到人,他这个顺天府尹也不用当了。” 凌若温言道:“太医说了,皇上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动怒,就是因为皇上最近肝火旺盛,双腿才迟迟未见好。您啊,总是不听太医的话。” “朕心里有数,总之一定要找到弘时。”面对胤禛的话语,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臣妾怀疑,弘时已经离开了京城,否则怎会找了这么久还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可能!朕让人将京城九门重重守卫,除非弘时长了翅膀飞过城墙,否则绝对不可能出城。” “每日进出城门那么多人,终归是难以一个个看下来,偶尔漏过去一两个也不足为奇。而且,弘时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出城,就像张千他们当初没想到弘时会躲在水里一般。” 胤禛皱眉道:“这么说来,除非发下海捕文书,否则是抓不到弘时了?” 凌若点点头道:“臣妾也是猜测,但弘时还在京城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朕明白了,朕会让刑部发下海捕文书,全国通缉弘时。”说到这里,胤禛涩涩一笑道:“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朕竟然会发海捕文书通缉自己的儿子,真是可笑。”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皇上还认弘时这个儿子,就不要发海捕文书了,留着他一条性命吧。” 胤禛颇为惊讶地看了凌若一眼,道:“你不恨弘时数次加害弘历吗?” “臣妾自然是恨的,尤其是想到弘历差点死在福州的事。但臣妾同样不愿看到皇上为难。其实到了这一步,弘时除了那几个暗卫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拉氏被禁冷宫,那拉氏一族瓦解,他犹如无处可依的浮萍,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饶他一命,未尝不可。再者……”凌若露出回忆之色,“弘时小时候还是好的,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皆是因那拉氏之故,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生母被那拉氏所害,却认贼作母。” 胤禛重重叹了一口气,显然心里也颇为难过,沉默片刻,他道:“可惜,弘时的性命不能留。” 胤禛异常坚决的态度令凌若颇有些意外,只听胤禛道:“虽然弘时现在确实无处可依了,但以朕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借势,然后来夺回这一切。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二十年。朕倒也罢了,对弘历乃至于大清来说,这都是一个再危险不过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 “可是皇上……”凌若刚说了几个字,胤禛便道:“朕说过,他不再是朕的儿子,就算是有,也仅仅只是血脉上的,在朕心里,在宗族牒上,他都不是,你无需担心。” 见他这么说了,凌若也不再多问,转而道:“对了,之前因为出了那么多事,选秀一事一直拖到现在,否则总让那些秀女待在钟粹宫中也不是一回事。” 胤禛想也不想便道:“都发还回家吧,朕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没必要再选秀入宫。而且宫里头人越多,事情就越多,还是简单一些好,省得到时候又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处心积虑地想害你。从现在到朕百年,都不必再行选秀之事。” 胤禛能如此想着她,凌若心里自是感动,但仍是道:“可是三年一次选秀乃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皇上说不选便不选,只怕不好向百官交待。” 胤禛冷哼一声道:“朕的事情何时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再说选秀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如今朝廷正在休养生息,能省一些就尽量省一些吧。还有那些个秀女,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孤独终老,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们回家婚配。” 凌若点头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过这次秀女都已经在钟粹宫了,若是就这样送回去,实在是不甚好。” 听得她这么说,胤禛轻笑道:“怎么朕听你这意思,是非要朕选几个秀女入宫才好,怎么了,整日对着朕厌烦了吗?” 凌若抿唇笑道:“臣妾说过要与皇上死生相随,又怎会厌烦,臣妾是想起了二十三阿哥允祁,他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却一直没有迎娶嫡福晋,正好趁着这次选秀,为他好好择选一位,否则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回事。” 被她这么一提,胤禛也想了起来,抚额道:“还是你细心,朕都快要忘了,当年皇阿玛临终传位,阿其那等人故意混淆皇阿玛的遗言,只有允祁替朕说了句公道话,这份恩情,朕该是要还给他的。”顿一顿,他道:“这样吧,你替他好好择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嫡福晋,待他大婚之后,朕就册封他为镇国公,让他安享一世荣华。” 凌若欠身道:“是,臣妾遵旨。” 第两千一百四十一章 见葛尔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选秀在半月之后的九月举行,等待多日的众多秀女天未亮便梳洗打扮,期望能够被选入宫中,成为嫔妃。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然令她们失望的是,胤禛根本没有出现,只有熹贵妃与成妃在此。 而最终,无一人中选入宫,除了司务纳思泰之女富察氏被指为允祁嫡福晋,还有十余人被分别选给几位亲王贝勒为侧、庶福晋之外,余下的全部都发还本家。 也就是雍正八年的九月,一番奔波后,弘时终于离开了大清地界,正式踏进准葛尔,自从上次一败后,准葛尔再没有昔日的强盛,再加上此时又是秋季,草木凋零枯黄,连牛羊也难得看到一只,偌大的草原,透着一股荒凉之意。 在奔了约摸十余里后,他们一行人被准葛尔士兵发现,如临大敌地将他们团团围住,相信只要稍有异动,立刻便会刀剑相向。 弘时示意暗鹰他们将刀扔在地上,对那些士兵道:“本王有要紧事要见你们汗王,立刻带我去。” 其中一个士兵警惕地道:“本王……你是什么人?” “本王是清朝皇帝的第二子,原是新封的定亲王,但现在只是一个无处可归的逃犯。”见那些士兵并不相信的样子,他又道:“本王并无心与你们为敌,相反会给你们带来莫大的好处,若是错过了,相信你们的汗王一定会砍了你们几个的脑袋。” 那几个士兵面色微微一变,在一阵交谈后,其中一人道:“看着他们,我去禀报汗王。” 在他走后,弘时等人等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异动,在过了约摸一刻后,那个士兵回来道:“汗王可以见你,不过你的人不能带去,另外,你必须得缚了双手。” “好。”对此,弘时异常的配合,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双手缚上,待得这一切做完后,弘时被带到一处毡帐内,里面坐着一个面目阴冷的男子。 弘时从未见过葛尔丹,却在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便确定他必是葛尔丹无疑,因为他身上有着其他准葛尔人没有的霸气与威严。 弘时神色自若地低头道:“见过汗王。” “你说你是大清皇帝的第二子?”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葛尔丹冷笑道:“本王虽然远在此处,却也听说了些许关于你的传闻,真是不错,居然带兵逼宫夺自己父亲的皇位。” 弘时谦虚地道:“汗王谬赞了,与汗王的功绩比起来,我这些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面对弘时这句话,葛尔丹神情古怪地道:“你觉得本王是在夸你?” 弘时迎着他的目光道:“真是不错,若这四个字不算夸奖的话,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夸奖了。” “有点意思。”葛尔丹起身走到他面前道:“说吧,你从大清来我准葛尔,所谓何事?” “我是来求汗王庇佑的,胤禛想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但继续留在大清,早会被找到杀害,所以普天之下,只有汗王这里是安全的。” “胤禛……”对于弘时这个叫法,葛尔丹冷然一笑道:“你留在这里自然是安全的,但本王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让你留在这里。别忘了,你可是大清的人,从你一出生,就注定与本王是敌人。” 弘时侃侃道:“我是诚心来见汗王的,与这份诚心相比,是大清人还是准葛尔人,实在不算什么,汗王乃是人中之龙,更不应该执着于这一点。” 葛尔丹轻拍着手道:“真是好口才,可惜本王看到大清人就讨厌,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让你留下来的。等会儿本王就将你送回大清那里,顺便本王会替你通知官府,正好这里就有守城军在。看着大清皇帝杀了自己的儿子,想必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弘时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道:“若是汗王这么做了,必会后悔终身。” 葛尔丹哪里会相信他的话,狞笑道:“是吗?那就试试看。来人!”随着他的话,立刻有两名精壮的士兵走进来,静候葛尔丹吩咐。 葛尔丹一指弘时正要说话,心思急转,改了到嘴边的话,“将这个废阿哥还有他的人一并送去清军驻守的城池前,告诉守将,这就是清帝一心要找的人,只要他给得起价,本王就将人交给他们。”既然机会送到眼前,他说什么也得趁机要点好处,否则实在是太浪费了。 眼见那两个士兵意欲来将自己带走,弘时厉声道:“葛尔丹,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恩人?”葛尔丹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大笑道:“本王看你是想活命想疯了,你若是本王的恩人,那本王岂非就是清帝的恩人?”说到此处,他笑容一敛,上前一把抓住弘时的辫子恶狠狠道:“若真是这样,他就该将中原拱手相送,而不是霸占着不放!弘时,本王可不是你能开玩笑的人,若你还在胡言乱语的话,本王不介意在将你送回去之前,打断你十根八根的骨头。” 弘时忍着头皮的剧痛道:“我没有开玩笑,你忘了当初是谁给你送来三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图,让你可以顺利偷袭吗?” 他的话令葛尔丹眸光一动,松开手狐疑地道:“是你?” “不错,就是我让暗隼送来的消息,也是我命暗隼偷袭果亲王,这才让你和你的族人可以活到今日。若不是我,你根本没机会在这里继续做你的汗王。”弘时话音刚落,刚刚缓和了一些的头皮就再次被人揪起,而且力道比刚才更大,连他也疼得皱起了眉,耳边传来葛尔丹怒不可遏的声音,“原来就是你!亏得你还好意思说是本王的恩人,除了最开始那一次之外,余下的消息都是假的,若不是信了你,本王根本不是输得这么惨。你知道本王现在最想做什么,就是一根根敲断你的骨头,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切我并不知道,我也是被他们给骗了,再说不管消息真假与否,至少我让人刺杀允礼,让你可以逃过一劫的事是真的。” 第两千一百四十二章 你得天下,我复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冷哼一声,像一个破布袋一样将他扔在地上,随后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总之本王许多士兵因你的假消息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弘时从地上爬起来道:“这一切我都是后面知道的,要怪只能怪允礼他们太狡猾,你真正应该恨的人是他们才是,而我,无疑是你的同盟。” “同盟?”葛尔丹冷笑道:“本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泄露军情,但本王知道,你绝对不会是为了帮本王。让本王猜猜,泄露军情还有刺杀允礼……应该是与你逼宫的事有关吧?” 弘时没想到葛尔丹如此精明,三言两语间就猜到了他真正的用意,脸色微变,道:“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你相信我,我会是你最好的同盟!” 葛尔丹嗤笑一声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与本王结盟,凭你废阿哥的身份还是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就算他们身手再好,武功再高,也终究只是有限的几人,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变成一滩肉泥。”说到这里,他拍着弘进的脸颊道:“放心,既然知道了之前的事,本王不会那么快就将你交给大清,会先将你的骨头一根根打断,为那些因你而死的将士报仇之后,再将你送回去。” 听着他这话番话,弘时竟然大笑了起来,听得葛尔丹大是皱眉,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在葛尔丹难看的脸色中,弘时道:“葛尔丹,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可以成就一番大业,没想到原来也只是鼠目寸光,根本没有什么远见。” 葛尔丹听出他话中有话,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错,之前那一仗,你确实败了,败在胤禛与允礼的狡猾下,但你还活着,准葛尔部落与部落里的男儿还都活着,你就不是真正的败了,还有赢回一切的本钱。而我,就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人,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只想着以前的事,想着报仇,这不是鼠目寸光是什么?” 面对他的指责,葛尔丹出奇的没有生气,而是道:“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也不可能再刺探到大清的情报,你要如何助本王?” “不错,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废阿哥,但你不要忘记,在此之前,我当了二十几年的皇阿哥,在朝廷任差也有好多年,在你这里,还有谁比我更熟悉大清的情况。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知己自是不用说了,但知彼却远远说不上,唯有我才能助你补上这个不足。汗王,你现在还想要敲断我的骨头然后交给大清吗?” 面对他的话,葛尔丹沉吟不语,他之前确实是没想到,这个弘时就算是废阿哥,身上也有着难以想象的价值。 沉默许久之后,葛尔丹道:“你之前在兵部任差?” “没有,不过我对兵部的事情也大致了解,我可以告诉你大清的兵力分布,他们惯用的阵法技巧。”见葛尔丹面有不善,他补充道:“你莫要以为我说的都是一些虚话,只要你按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下次两军交锋时,你可以料敌机先,占据上风。” 他的话无疑令准葛尔心动,上次战败令他失去了进攻中原的大好机会,也令准葛尔死伤惨重,没有几年的休养生息断然不可能恢复过来。但这并不表示他就甘心失败,只要将来有合适的契机,准葛尔也有再战的能力,他依然会进攻中原。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不甘于失败,而是他明白,想要改变准葛尔穷苦的现状,这是唯一的出路,哪怕死伤再多,只要攻下中原,就什么都值得了。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听得葛尔丹这么问,弘时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当下道:“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对你都不会有损失。另外,我可以免费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虽然上次的刺杀没有要了允礼的性命,却令他双腿瘫痪,无法走路,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上战场,若是再打起仗来,你就少了一个劲敌,至于其他将领,呵呵,虽然还能看看,但绝对不能与允礼相提并论。” 葛尔丹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仅仅是活命的话,相信还有比来找本王更好的选择。” 弘时眸光轻动,道:“确实如此,不过对我而言,比起活着,我更想报复害过我的人,普天之下,我认识而又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汗王了。” 葛尔丹问道:“你想要报复清帝?” 弘时神色狰狞地道:“何止是他一人,还有钮祜禄氏与弘历,这三个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之,唯有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说罢,他盯着葛尔丹道:“而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你得天下,我复仇!” 葛尔丹眯眼道:“这个条件听起来确实可以,弘时,希望你没有骗本王,否则本王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听得这话,弘时终于放下了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暗松一口气,道:“放心,如今的我可没资格骗你。”说着,他举起还被束缚着的手道:“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葛尔丹示意士兵将绳子解开,随后道:“本王会让人安排你的住处,至于你带来的人,也会继续跟着你。” “多谢汗王。”弘时活动了一下双手,幽声道:“做为回报,我一定会助您与您的士兵彻底了解大清的弱点。” “行了,你先下去吧。”在打发弘时离开后,葛尔丹将自己的心腹叫了进来,让他暗中盯着弘时。虽然弘时提出的条件令他很动心,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相信弘时了。相反,对于一个连亲生父亲与国家都可以拿来出卖的人,他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相信的理由。 事实上,葛尔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弘时的心思,确非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报复自是要的,可要他为报复,而将大清拱手相送,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第两千一百四十三章 一两年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的计划里,葛尔丹有两个用处,第一自是暂时庇佑他的安全;第二则是利用他在合适的时机出兵,夺取大清江山。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在江山到手之后,他便会想办法除掉葛尔丹。 这……才是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万里江山啊,他之前做了那么许多,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要从葛尔丹手中夺到江山,无异于虎口夺食,不过想要再次发动战争,以准葛尔现在的情况,至少要好几年,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办法。 不论是大清还是准葛尔,此刻最紧要的事都是休养生息,但大清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在蕴酿着再次发动战争,更不知道,数年之后,会有一场更加惊心动魄,更加血流成河的战争。 当然,这一切是后话了,在战争开始之前,至少看起来天下太平,昌盛繁荣。经过前几年的新政推行,如今已经推行全国,虽还是偶尔会遇到富户的抵抗,但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因为两场战役而消耗一空的国库再次充盈起来,于雍正十二年时,存银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二百万两。 然,随着户部存银的充裕,大清国再次步入正轨,胤禛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虽然双腿在雍正八年末的时候就好了,可是身子却是越来越差,不论太医或者容远怎么调理,都无法阻止这个趋势。 为此,凌若暗中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然在胤禛面前却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温言软语地劝着他多吃一些,不要太操劳国事。 不过自从那拉氏被打入冷宫后,她就无需太过操心后宫之事,而且自从雍正八年那一次选秀后,胤禛就不顾群臣的反对,拒绝再选秀女。正因为如此,虽然离雍正八年已经过去了四年,宫中的妃嫔却再没有多过。 这一日,容远入宫为胤禛诊脉,就在前几日,胤禛再次咳血,太医束手无策,凌若急传容远入宫,在治了三四日后,情况稍有好转,但也仅止于此。 在服侍胤禛歇下后,凌若与容远一道离开养心殿,在春光照落于彼此身上时,凌若打破了沉寂,“徐太医,皇上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这件事,早在雍正五年时,容远就提醒了她,可是她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才仅仅过了七年,雍正的身子就开始出现崩溃之势。 面对她的询问,容远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娘娘想听实话吗?” “是。”这个字,凌若说得无比艰难,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要听的,将是她绝对不愿意听到的事。 容远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一株正努力从石缝中钻出来的小草道:“恐怕……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了。” 凌若身子一晃,扶着水秀的手骤然收紧,颤声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徐太医,你医术举世无双,一定有办法救皇上的是不是?” 容远长叹一声道:“请娘娘恕罪,若有办法,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可是皇上早在多年前,身子就亏损严重,再加上国事繁重,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若皇上可以放下朝中之事,专心调养,或许还能再多撑个一年半载,但娘娘觉得皇上能放得下吗?” “本宫……本宫会尽力劝皇上!”在凌若别过头的时候,容远分明看到她悄悄落下眼角的泪水。 容远再次叹息,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凌若,直至离别前,方才说了一句,“不管最后怎样,都请娘娘莫要太过伤心,相信这也是皇上所不愿看到的。” 凌若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知道,多谢徐太医,皇上的身子,本宫就交托给你了,总之……尽力而为!” “草民明白。”说罢,容远拱手离去后,凌若整个人犹如虚脱一样往后倒,水秀几乎要扶不住她,连忙寻了个地方扶凌若坐下,随即紧张地道:“主子,您怎么样了,要不要奴婢请太医来看看。” 凌若摆摆手,虚弱地道:“本宫没事,本宫只是……只是突然有些难受,歇会儿就没事了。” 水秀轻声道:“奴婢知道主子您难受的不是身子,而是心里,但徐太医说了,还有一两年,也许在这一两年里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您别太担心了。” “奇迹……”凌若苦笑道:“你真觉得这世上有那么多奇迹吗?若真的话,谨妃就不会至今仍疯疯癫癫,怡亲王也不会早早去了。” 其实水秀心里也明白,但仍是想法子安慰道:“就算奇迹真的很渺茫,可毕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你以前说过,不到最后一刻,万不能放弃。” 歇了这么一阵子,凌若已经有些缓过神来了,在水秀额头上轻轻一弹,轻斥道:“你个丫头,倒是教训起本宫来了。行了,你要说的本宫都明白,再说……”凌若抬眸向养心殿的方向,喃喃道:“就算皇上真的走了,本宫与皇上也不会分离。” 她这句话令水秀心里甚是不安,道:“主子,您……” 凌若打断她的话道:“本宫没事,好了,扶本宫起来吧。” 见她不愿说,水秀也只得作罢,扶着她慢慢回到承乾宫,坐下没一会儿,安儿捧着一个纸包进来道:“主子,新的静心香已经送来了。” “水秀,你送去冷宫吧。”一直以来,这件事都是水秀在做,然这次三福却站出来道:“主子,这次……能否让奴才送去?” 凌若颇有些意外地道:“你要去见那拉氏?”待得三福点头后,她并未多问,只是道:“既是这样,你尽管去就是了。” 得了凌若的话,三福接过纸包去了冷宫,这一路上,心里头百味呈杂,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那拉氏被关了四年,他从不曾来过,因为他觉得自己与那拉氏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然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与翡翠刚在那拉氏底下侍候的日子,那段安宁而平静的时光,是以后从未有过的。 第两千一百四十四章 昔日主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梦醒之后,他突然想见一见那拉氏,亲口问她,对于以前做过的事,还有害死翡翠的事,可曾有后悔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当他再次看到那拉氏时,几乎要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是曾经无时无刻都保持着雍容之态的皇后。 长达四年的静心香折磨,令那拉氏身体急剧削瘦虚弱,若非人参、灵芝等补品一直不断地送着,她根本支持不到现在,然就算是这样,她的容颜也在加速老去,白发、皱纹,这四年时间令她老的比以往十年都要快。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原本蜷缩在椅中的那拉氏,在看到三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陈旧的衣裳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从其露在外面的头脸与双手上,可以看到,如今的她,除了骨头与皮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肉。 三福看着她道:“我奉主子之命,送静心香来此。” “静心香……”那拉氏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下一刻,她犹如见鬼一样地挥手道:“拿走!快些拿走!本宫不要再闻这该死的东西。” 她怕了,真的怕了,这四年来,她一直被迫闻这该死的香,每次她成瘾之后,香就断掉,接下来那段时间,就是犹如地狱一般的折磨,每次瘾上来的时候,她就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眼泪鼻涕还有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哀求着每一个人,希望他们能够让她再闻闻静心香,让她可以舒服一些,可是没有用,这些人都是钮祜禄氏派来监视她的,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同情或是可怜,她只能艰难地熬过去,而每一次熬过后,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浑身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日……第三日……等她好不容易戒除静心香的瘾后,那种熟悉的香味就会再次从她鼻尖钻入体内,重新再成瘾。这样的折磨令她近乎发疯,数次想要寻死,但那些人看得极紧,哪怕她睡觉也会有两个人站在旁边监视,令她想死都死不成。 这样的折磨,并没能令那拉氏对以前的事心生悔恨。反而令她对凌若越发痛恨,一次又一次发誓,若有朝一日她能从冷宫出去,必要将这几年所受的痛,百倍千倍地加诸在她身上。 见三福不为所动,那拉氏扑过去用力抓着他的手臂道:“三福,不管怎么说,你与本宫都主仆一场,你就当可怜可怜本宫,不要再让他们逼本宫闻这香,真的够了。不管本宫以前犯下多大的错,这四年的折磨,也够了。三福,你既然会来这里,就表示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主子,你帮帮本宫好不好?” 三福默然看着苦苦哀求的那拉氏,道:“你可曾后悔过以前所做的事?” 那拉氏一怔,旋即拼命点头道:“冷宫四年,本宫每一日都在忏悔中度过。弘晖的死令本宫太过偏激,犯下一桩又一桩的错事。当中,最错的,莫过于听信小宁子的话逼死翡翠,逼走了你。本宫相信,四年前的事,若换了是你与翡翠,一定不会出卖本宫,不像那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小宁子已经死了,我看着他被一群野狗生生咬死,尸骨不全。”三福的话令那拉氏露出狠厉痛快的笑容,拍手道:“好,真是好,这个狗奴才该得此报。”停顿片刻,她又道:“三福,翡翠的仇已经报了,你心里头的结也该解了。” 三福看了一眼尚拿在手里的静心香道:“你想让我不用这些静心香,可如此一来,我要怎么向熹贵妃交待?” 三福的话令那拉氏看到一丝曙光,连忙道:“本宫知道熹贵妃一向信任你,只要你说用了,她就不会疑心。” “可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你我二人。”三福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个宫人。 那拉氏看了一眼后道:“只要你交待他们不要乱说就行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并不难做到这一切。他们若是不听你的话,直接打发去慎刑司,看他们哪个还敢多嘴。三福,现在只有你能帮本宫,再这样下去,本宫会死的,你不能见死不救,除了小宁子挑唆那次之外,本宫可一直待你不薄。” 盯着她狂热的双眼,三福缓缓摇头,“冷宫四年,你根本就没有忏悔,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哄骗我不用静心香罢了。那拉莲意,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狡猾阴险。” 那拉氏神色一慌,赶紧再次拉住三福的手道:“不是,三福,你听本宫说,本宫是真的知错了,每天都替翡翠念经超度,希望她下辈子可以投个好人家,衣食无忧。” “你若真的忏悔,真的变回以前那样,就不会毫不犹豫地说要将他们送进慎刑司,以前的嫡福晋,是从不会说这种话的。她与人为善,甚至愿意为了府中安宁,自己受委屈。”说到此处,三福眼眶微湿,摇头道:“我原以为,你会有一丁点知错,如今看来却是我多想了,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以前的嫡福晋不可能再回来。” “不是的,三福,不是这样的,本宫是真的忏悔,至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如今细想起来,确实是有些过了,不然……”不等那拉氏说完,三福已经挣脱她的手冷声道:“行了,不必再说这些虚伪的话,再听下去,我怕脏了自己的耳朵。”说罢,他将静心香交给一旁的宫人,转身离去,任凭那拉氏如何哀求都不曾停步。 那拉氏见哀求无用,扯下脸上的假面具,厉声道:“三福,你个背主求荣的东西,你以为钮祜禄氏是真心待你好吗?错了,她根本就是利用你,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时,就会一脚将你踹开,你休想会有什么好下场。本宫会睁大眼睛看着,看你怎么死!” 三福停下脚步,下一刻他回身走到那拉氏身前,扬手一巴掌掴在其脸上,道:“你早已不是皇后,没资格自称本宫,这次只是小惩大戒,若下次再让我听到,必不客气。” 第两千一百四十五章 相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捂了火辣辣的脸颊,狠狠盯着三福,那目光犹如要将生吞活剥了一般,良久,她忽地笑了起来,尖声道:“不错,我确实不是皇后了,但你却还是太监,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没有子孙根的阉人,若翡翠还活着,也一定会厌恶你,因为你根本没法与她做真正的夫妻!” 三福脸颊狠狠一搐,阴声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皆拜你所赐,若当初我不肯宫刑入宫,你就会像对付二元那样对付我!要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翡翠、二元,都会好好活着。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主子说的没错,你害了那么多人,唯有静心香可赎你罪,你就好好在冷宫里待着吧。” 回应他的是那拉氏一连串恶毒的咒骂,这一次,三福大步离去,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因为他与那拉氏的恩怨彻底结束了,不管那拉氏再说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在他走得不见踪影后,那拉氏停下了咒骂,然脸上的狰狞却有增无减,口中喃喃道:“弘时,你一定要替皇额娘报仇,杀尽这些害过咱们母子的人!” 在三福走出冷宫后不久,意外看到弘瞻站在不远处,如今的弘瞻已经有八岁了,脸上少了许多稚气,眉眼也长开了,隐约能看到刘氏的影子。这几年少了那拉氏与刘氏在他耳边挑事,倒是还算听话,不过与同龄人相比,他显得要沉默许多,甚少玩耍,也不怎么说话,闲瑕时,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练字或是背书,性子颇有些孤僻,戴佳氏虽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 三福走过去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六阿哥请安,六阿哥怎么会来这里?”见弘瞻不说话,他试探地道:“六阿哥可是来看那拉氏?”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离开,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看着弘瞻远去的背影,三福摇摇头,神色间颇有些怜惜。 他相信随着年岁的渐渐增长,这位六阿哥已经不再像幼时那样无知了,如今的弘瞻,想必已经明白那拉氏与刘氏对他撒的一个又一个谎言,也了解自己曾犯下多么荒谬的错误,否则他不会每隔数日就去看一次谨妃。 回到承乾宫后,三福与凌若说起此事,凌若轻摇着手中的团扇道:“六阿哥心里应该是有许多话要问那拉氏,却又害怕知道,所以才会那样站在冷宫外。”顿一顿,她道:“你去见过那拉氏了,她可曾有悔意。” 三福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道:“就如皇上说的,那拉氏已经无可救药了,只怕她在有生之年,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只会觉得是别人欠了她。” 凌若闻言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就让她一辈子都与静心香为伴吧。往后你也不必再去见她,省得听了她那些污言秽语,心里添堵。” 三福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感激地道:“主子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是夜,凌若再次去了养心殿,胤禛已经醒了,正就着四喜的手在喝粥,凌若搁下提在手中的食盒,轻笑道:“看来臣妾来晚了,这莲子百合粥皇上是喝不下了。” 胤禛轻笑道:“留着晚些再喝,左右朕喝了一碗,只是觉得半饱。” 凌若走过去道:“看来徐太医的药颇有效果,皇上已经有胃口吃东西了。” 胤禛笑笑,待得将剩下几口粥喝完后,道:“其实朕这里有四喜他们照顾着,没什么大碍,你不必一日几次的过来,万一连你也累倒了可怎么办。” “臣妾没事。”凌若在床榻边坐下道:“臣妾刚才在想,等皇上这次病好了,臣妾陪您去圆明园住一阵子可好?” 胤禛挑眉道:“怎么了,你想去圆明园吗?” 凌若点头道:“是,宫里虽好,可总待在一个地方,多少有些闷,而且如今是暖春之时,正是园中景色最好的时候。” 胤禛想了一会儿道:“也好,原本朕答应过你,得空时陪你再去江南走走,结果前两年政事缠身,抽不出空来;这两年朝廷的事倒是没这么多了,可朕身子骨却是越发不济,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凌若温然一笑道:“去不去江南并不打紧,只要有皇上在身边,就算只是去圆明园转一圈,也是好的。再说,还在潜邸时,皇上便带着臣妾去过江南了。”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不提朕都快忘了。”想起当初的事,胤禛颇有些感慨地道:“想想那个时候,朕与你皆年轻得很,不像现在,朕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皇上会如此,皆是因为操劳国事累的,如今国泰民安,边境也都相安无事,皇上正可趁此机会好好歇歇。” 胤禛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偌大一个国家,哪里会没事,朕只是一日不批,呈上来的折子就能摞上厚厚一叠。” 凌若劝道:“臣妾知道皇上紧张国事,恨不能事事亲为,但皇上始终只是一个人,精力有限。徐太医说了,这两年您身子日渐虚弱,就是因为透支精力太过之故,再这样下去,身子会越来越差,到最后会怎样,不用臣妾说您也知道。”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生死由命,真到了那个时候,怎么样都避不过。” 凌若有些急切地道:“是避不过,但至少在此之前,您可以听徐太医的话,暂时放下国事,安心静养。这话徐太医与您说过许多遍了,可您从来都不听。” “若儿。”胤禛加重了语气道:“朕是一国之君,朕肩上担着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若朕遇事不理,遇折不批,那朕如何对得起这些将朕视之为天的百姓,如何对得起皇阿玛?再者……这样一来,朕与无道昏君有何异?” “可是皇上一直这样强撑下去,又能撑多久,您可知徐太医说……”情急之下,凌若差点将容远的话说了出来,幸好及时回过神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她的话却引起了胤禛的怀疑,追问道:“徐太医都与你说了什么?” 第两千一百四十六章 所言非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连忙摇头道:“没什么。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见胤禛疑色未减,她又道:“徐太医只说皇上若是继续这样日夜操劳,就算有再好的药与医术都不能治好皇上的身子。静养,是唯一的办法。皇上,就当臣妾求您好不好,咱们去圆明园静养一阵子,朝堂上的事,让果亲王还有弘历、弘昼他们俩兄弟一起帮着分担。”说到后面,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只要一想到胤禛只能再活一两年,就像四肢百骸都有钢针在刺一样,疼痛难忍。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让胤禛多活一年半载,就显得越发珍贵。所以,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让胤禛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来,好生静养。 胤禛默然抚去她脸上的泪痕,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啊,真是令朕没办法。也罢,朕不可能一辈子掌着这个江山,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弘历他们俩兄弟去试试,朕会让允礼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等朕安排好事情后,就陪你去圆明园住上一阵子,让成妃他们也跟着一起去,正好趁这个机会避暑。” 事情就此定下,也就是在这一夜,胤禛在凌若的陪伴下写下了传位诏书,翌日早朝时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置于光明正大匾后面,一旦驾崩,百官可以取出诏书,拥立新君。 另外,胤禛于早朝上宣布他将于四月移驾圆明园静养,在此期间由弘历监国,允礼与弘昼从旁协助。弘历每隔三日则去一趟圆明园,将朝中要紧的事奏禀于胤禛知晓。 对此,百官并无异议,任谁都知道,自从二阿哥被废后,四阿哥弘历就是唯一的继任人选。哪怕他们不曾看到藏在正大光明匾后面的诏书内容,却也猜得出来,必定是传位给弘历,如今让他监国,便是在为他今后治国做准备。 四月初,仪驾离开紫禁城,前往圆明园,凌若早在多日前就派人来圆明园安排打理,所以一切皆有条不紊。 虽然只是从紫禁城到圆明园,且又是在车驾上,但入园子的当天夜里,胤禛还是发起了高烧,可见他身子虚弱到何等地步,幸而凌若早有准备,将宫里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都给带来了,在守了一夜后,胤禛的烧终于渐渐退了下来,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神色疲惫的凌若道:“又让你担心了。” 对此,凌若压下心中的难过,笑道:“臣妾已经让去传徐太医了,皇上若不想让臣妾再担心的话,就请听徐太医的话,好生休养。” 胤禛点头道:“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随后的日子是平静而安宁的,胤禛按时服用容远开出的药,除了三日一次听弘历奏禀,并且对于弘历拿捏不准的事情给出一些意见之外,便不再理会朝政,闲瑕时,与凌若一起游园子下棋作画,偶尔会去看看弘瞻的功课。虽然来了圆明园,但弘瞻的功课并未落下,胤禛为他延请的师傅每隔两日就会来一趟圆明园,至于马术箭艺方面,比以前忙碌了许多的弘历,趁着每三日来一次的机会,尽量抽时间教他。 四月,五月,六月,一转眼已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对于准葛尔来说,这也是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日子,因为他们所在的是广阔而没有遮掩的草原,除了毡帐之外,再没有地方可以躲避毒辣的烈日,可即使一整日都待在毡帐中,也会有一种置身于火炉的感觉。 这一年,也是弘时来准葛尔的第四年,这四年间,他确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将大清士兵的优劣以及惯用的行军招数,皆一一教授准葛尔士兵,毫无保留,并且针对清兵的弱点,刻意训练他们,确保他们在两军交战时,可以占据优势。 除此之外,他让暗鹰他们乔装打扮,潜入大清境内,刺探情报,使得他虽然离开大清四载,却一直对大清的情况了如指掌,包括……胤禛藏遗诏于光明正大匾后面,以及……弘历监国! 他很清楚,胤禛这是在为传位做准备,可惜,胤禛注定不能如愿以偿,因为……他不允许! 这一日,正在烈日下教那些准葛尔士兵行军布阵之法时,一人走到弘时面前,拱手道:“汗王命你过去一趟。” 弘时认得他是葛尔丹身边的亲信,命那些士兵自己操练后,随他来到了葛尔丹所在的毡帐,恭敬地道:“汗王,不知您找我有何事吩咐?” 葛尔丹抬眼打量着他道:“四年前,你来找本王,说你可以助本王夺得天下,如今四年过去了,本王想知道若再与清军交战,本王的胜算有多少。” 等不及了吗? 弘时在心中冷笑,面上则一如既往的恭敬,拱手道:“若能善加利用我教给他们的方法,就算人数稍战劣势,也应该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才六成?”葛尔丹皱起眉头,显然对弘时的回答很不满意,“要知道本王的将士,可是比那些清兵能征战善多了,以前交战之时,若无意外,六成胜算根本不在话下。弘时,你是在戏弄本王吗?”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已是极为不善。 “我明白汗王的意思,汗王觉得我教的东西没有什么用,也不能提高您将士的,四年功夫等于是在白白浪费。但事实上……”弘时话音一顿,紧接着说出令葛尔丹吃惊的话语来,“我说的六成,是指在任何情况下,没有任何意外可言,哪怕大清最好的将士领兵来战,也只有四成胜算,且还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 他的话令葛尔丹神色一震,死死盯着弘时道:“此话当真?” “除非我不要性命了,否则如何敢骗汗王。”弘时胸有成竹地道:“这四年来,我对汗王的士兵可谓是倾囊相授,令他们知悉了清兵所有的弱点,只要两相交战,汗王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另外……据我所知,大清这些年来,能征善战的将领,老的老死的死,年轻那一辈还不能完全扛起重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汗王出征大清最好的时机。” 第两千一百四十七章 十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起身道:“你是说……本王再次征战的时机已经到了?” “不错,四年时间虽然不能令准葛尔彻底休养生息,但至少恢复大半,足以再战。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反观大清,岳忠祺已死,果亲王残废,唯一有资格与汗王一战的,也就一个佛标,这些年来,我着力研究佛标的用兵习惯,不说十成,但至少有七八成情况可以克制住他。” 葛尔丹闻言,忽地冷笑了起来,“差一点就让你骗了,弘时,你这张嘴皮子倒真是利害,居然骗到本王头上来了,真当本王好唬弄吗?” 弘时讶然道:“汗王何出此言?” 葛尔丹冷哼一声道:“你刚才说大清最好的将士领兵来战,你也有六成把握取胜,如今又说对上佛标有七八成,究竟哪一句才是真。” “汗王误会了,这两句话皆是真的,诸将领中有资格与汗王一战的确实只有一个佛标,但佛标绝对不是大清最好的将领。” 葛尔丹追问道:“那是何人?可别告诉本王说是允礼,他已经成了一个残废,哪里还能带兵出征,充其量只能做一个军师。” “汗王该不会忘了我那位那皇阿玛了吧,论带兵之能力,他可绝不会输给果亲王。”弘时此言大出葛尔丹意料之外,好一会儿方回过味来,拧眉道:“你是说清帝御驾亲征?” “不错,以现在这个情况,一旦佛标战败,胤禛十有八九会御驾亲征,打败了他,对汗王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不用我说,汗王心里也清楚得很。” 葛尔丹负手在帐中来回走了几圈,道:“本王听说清帝身子积劳成疾,整日卧病在床,怎可能带兵出征,反倒是宝亲王弘历,也就是你的四弟,虽然不过二十余岁,但聪敏过人,文武双全,他出战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汗王会这么说,只能说您还不了解胤禛。”此时的弘时,提起胤禛时,直呼其名,丝毫没有尊敬之意,“弘历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默认的继承人,换句话说,就是大清的未来。他是绝对不会让弘历有丝毫危险的,更不要说上战场,他唯一会做的,就是替弘历扫除登基前的所有障碍,让他可以顺利登基成为新君。不过,就算我估计错了,真的是弘历带兵出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一样会败在我的手里。” 葛尔丹打量了他一眼道:“看来有这么一个弟弟,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他们母子,我与皇额娘如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弘时恨恨地说了一句,道:“如何,汗王可有决定了?” “出征大清,并非不可,不过战争不是儿戏,不能只凭你几句话,本王就答应。”葛尔丹顿一顿,道:“本王与你来一场演练,本王与允礼交过手,会极力模仿他的用兵之法,你若能赢了本王,本王就同意出兵,并让你做前锋!” 弘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道:“好,一言为定!” 演练定在三日之后,模仿允礼用兵的葛尔丹与弘时各领一千人马,各使手段,最终,弘时以损失一半的代价,全歼了葛尔丹所有人。 自然,这个并不是真正生死拼杀,葛尔丹不会做出自损人手的蠢事来,所有的歼灭、损失,只是在彼此行兵布阵下,算计出来应该死去的人。 对于这个结果,葛尔丹很是满意,也终于下定了再次发兵攻打大清的决心,他心里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若还是不成,此生宏愿将化为逝水,再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且因为准葛尔四年前才经过战争,损失惨重,虽四年来稍稍弥补了一些,但还是不曾彻底恢复元气,所以一切都需要仔细计议,不可有半点错失。 在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葛尔丹也让弘时再一次加强对士兵的训练,以期在真正的战场上可以势如破竹,一举攻入京城,攻下大清,成为中原的新主人。 进攻之期,被定在了十月,那个时候,秋冬交接,对他们来说最是有利。 至于弘时,葛尔丹虽然没有完全信任他,但这四年来的监视,以及训练展露出来的成效,令弘时获得了比初来时更多的自由,也令弘时有机会进行他真正的计划。 在一个炎热的夜里,弘时命暗鹰将暗卫当中,年纪最轻的暗鸠唤了进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后,道:“你今年二十一,也就是说,你跟着本王从大清逃出来的时候,才十七岁。” 暗鸠低头道:“是,奴才是英格大人最后训练出来的一批暗卫,十三岁时便执行了第一次任务。” “好,本王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此事关乎本王以后能否夺回钮祜禄氏夺走的东西,必不能有失。” 暗鸠没有多问,只沉声道:“请王爷吩咐!” 弘时点头,在其耳边轻语几句,也就是这几句话,令暗鸠的神色起了变化,迟疑着道:“王爷,真要这么做吗?” “暗鸠,你是本王舅舅训练出来的暗卫,在其临死前,将你们交给本王与皇额娘,如今才不过几年光景,你就不愿意再听本王的话了吗?” 暗鸠连忙跪下道:“奴才绝无此意,只是奴才听说宫中太监净身的年纪都得在十六以下,以奴才的年纪,怕是大了些,万一他们不给奴才净身,便会坏了王爷的大事。所以奴才在想,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是担心本王计划失败,还是在担心你的子孙根?”见暗鸠不说话,弘时负手道:“暗鸠,你是暗卫,就该明白,从你被训练成为暗卫的那一刻起,这个身体乃至性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本王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应该无条件的去执行。可是你并没有,怎么了,你想脱离暗卫这个身份了吗?” 暗鸠慌忙道:“奴才断无此意,奴才这就入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入宫。” 第两千一百四十八章 净身入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他这个话,弘时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放心,本王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只要你完成本王交待的事,功成之后,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一定会好生弥补。+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另外,你入京之后,可以去找一个叫周立之人,他会帮你搭上宫中有地位的太监,由其为你做援引。” 在问清了那人的身份住处后,暗鸠道:“嗻!奴才告退!” 在暗鸠退下后,毡帐中恢复了平静,然弘时的脸色却比刚才还要阴沉可怕。 等了整整四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胤禛,你等着吧,我会亲手将你拖下皇位,然后当着你的面,杀了钮祜禄氏这个贱人与她的儿子,然后再将你折磨至死,以报当年之仇! 不过,大清江山他是不会交给葛尔丹的,那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试问区区一枚棋子,怎么有资格执掌江山。 准葛尔的士兵在他训练下,确实成了大清士兵的克星,但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他。他不止是教会了准葛尔士兵对付大清士兵的办法,也在暗中掌握了他们所有行军布阵的法子,也就是说,他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助准葛尔对付大清,也可以助大清对付准葛尔。 且说暗鸠,在得了弘时的命令后,立即马不停蹄赶往京城,在十数日后,赶到了京城,依着弘时的话,找到了周立,这个周立原来也是英格的人,不过他只是个六品笔贴式,所以当初饶幸躲过一劫,这几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倒也还算安稳,直至暗鸠找上门来。 周立并不想再帮弘时做事,但他不得不听,否则一旦泄露出去他是英格的同党,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相比之下,只是搭上一位稍有地位的太监做援引,便要显得简单多。 几经周折之下,周立寻到了宫中一位管事太监,由他做援引,那位管事太监原是不愿意的,毕竟暗鸠已经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净身,对伤口恢复不如十几岁的少年,很容易出事。不过在周立多番打点,终于让他点头答应。 在此之后,便是请凭证人立下“婚书”,将自己当成“女人”那样“嫁到”皇宫里。在这一切做完,并且定了日子之后,便会由净身师来为改为长禄的暗鸠净身,当然这个时候也要立下契约,写明“自愿净身,生死不论”。 施术的地方是紫禁城西华门外一处名叫厂子的破旧小屋中,再做完一切准备以及再次询问后,净身师正式为其净身。 暗鸠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开始时,那种痛以及心理上的折磨,就算他是自小被严酷训练出来的暗卫也几乎忍不住,差点痛晕过去,待得好不容易熬过去后,已是浑身大汗,虚弱无力。 净身师搁下手中染血的刀后,见暗鸠还醒着,颇为惊奇地道:“想不到你竟然没痛晕过去,这我倒是第一次见,看来往后三天,你应该也能熬得过去。将来发了迹,可别忘了我这半个师傅。” 暗鸠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弱地点点头,而随后,他便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养伤,原本净身之伤至少得休息百日,可弘时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所以在一个月后,暗鸠便忍痛在宫里寻了份做杂役的差事。 这个时候,胤禛与凌若等人尚在圆明园未归,宫里头除了奴才之外便只剩下一些常在、答应等低等主子,乃是做事的最好时机。 暗鸠每次做完差事后,都会去冷宫附近转悠,这次弘时让他净身入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见到那拉氏。只是几天观察下来,发现冷宫一直有人守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去,并不容易,就算是身怀武艺的暗鸠也不敢轻易动手。 夜间,那拉氏蜷缩在床上,虽双目紧闭却神色痛苦,突然整个人坐起来,双眸睁开,满头冷汗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刚才梦到静心香没了,她又开始承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在这长达四年的折磨里,她恨死了静心香,却也怕极了没有静心香的日子,若非她意志足够坚强,早就已经疯了,可若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疯的。 在抹去额上的冷汗后,那拉氏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发现屋中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黑影,而本应该看着自己的两人,此刻皆已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在一阵因为惊恐而带来的短暂窒息后,她颤声道:“什么人?” 黑影在她询问后,跪下道:“奴才暗鸠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暗鸠……”那拉氏一怔,旋即化为无尽的惊喜,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跑到暗鸠面前道:“你,你是英格的暗卫是不是?你怎么会在宫里,怎么进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奉二阿哥之命,净身为太监,趁冷宫里看守松懈之时,潜进来见娘娘。”暗鸠的声音听进来淡然无波,然若是仔细听了,便会发现他在说到“净身”两字时,有轻微的颤抖。 那拉氏惊喜地道:“弘时他果然逃出去了,如今他在哪里?可还安全?” “二阿哥如今在准葛尔。”暗鸠的话令那拉氏一惊,脱口道:“准葛尔,他去那蛮夷之地做什么? “当时奴才等人虽然将二阿哥从宗人府救了出来,但皇上封锁京城,派人四处缉拿二阿哥,并且发下海捕文书,二阿哥说唯有离开大清国界,方可保平安。这四年来,二阿哥一直在准葛尔,并且得到了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的信任,让他训练士兵。” 那拉氏抬手道:“慢着,训练士兵……”她思索片刻,惊声道:“弘时难道是想让准葛尔与大清再次交战。” “是,二阿哥已经说服了葛尔丹,等入十月后,准葛尔便会正式出兵。”待得暗鸠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后,那拉氏颔首道:“亏得他能想到这么个主意,好,很好。胤禛如此迫害我们俩母子,无非就是想要将江山传给那个妖妃生的儿子,如今毁了他的江山,看他还拿什么给妖妃母子!哈哈哈,胤禛,枉你一辈子算计,最终还不是落得一场空。” 第两千一百四十九章 夺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尖锐的笑着,犹如出没于夜色中的夜袅,对于此时已经快被折磨发疯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报复胤禛与凌若更重要的了,要死,就拖着一起死! “娘娘,二阿哥的计划并非如此。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待得那拉氏停下笑声后,暗枭再一次道:“二阿哥此次派奴才入宫,便是为了将完整的计划告之娘娘,好与娘娘您一起里应外合,共谋大事。” 那拉氏神色一变,正要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带着睡意的喝问,“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在吵什么?” 这是冷宫的宫人被那拉氏的笑声惊醒,过来查看究竟,一旦他们进来,就会发现屋里的事情,暗鸠的身份也会曝光。 眼见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那拉氏心思急转,用力将桌子推倒,然后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本宫滚,本宫不要看到你们,滚啊,都给本宫滚出这里,还有外头那几个,哪个敢进来,本宫就砸死他,反正本宫也不想活着,与其这样日日受折磨,还不如死了干净!”紧接着又摔了几把凳子在地上。 外头的人听到这声音,收住了脚步,在外头道:“又在发疯了,且由着她发去,左右有人看着,死不了,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另一人不太放心地道:“真的不进去看看吗?这次好像比之前利害,万一出点事,咱们可交待不了。” 刚才那人冷笑一声道:“都已经四年过去了,还能出什么事,她唯一能做的,也就这样发发疯。行了,走吧。” 待得脚步声远去后,那拉氏与暗鸠皆轻吁了一口气,暗鸠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二阿哥想做的,并不仅仅是报复,而是要夺回原本失去的东西。” “失去的……”那拉氏虽然变得骨瘦如柴,脑子却没有傻,飞快地转了一圈后,骇然道:“你是说帝位?” “是,二阿哥将大清士兵弱点劣势还有行军布阵惯用的法子,皆告诉了准葛尔,并在这个基础上训练他们,一旦两军交战,还没开始打,准葛尔便战据了上风。如今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并不多,果亲王又废了双腿,所以二阿哥估计,一旦大清抵挡不住准葛尔的进攻,皇上就会御驾亲征,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杀了皇上,只要皇上死在边关,并且除去四阿哥与五阿哥,那么二阿哥就可以登基,只要他掌握了大军,便可以反制准葛尔,将这枚利用完了的棋子彻底拔去。” 听完这些,那拉氏的心情比刚才更加激动,不错,与其将这片大好河山拱手送给葛尔丹,倒不如自己牢牢握在手中。 “好!弘时这一次做的真是好!”在喃喃重复了数遍这样的话后,她道:“弘时希望本宫做什么?”她早已不是皇后,却还固执的保留着这个称呼,可见她对皇后之位,眷恋到何等地步。 “一旦皇上死在战场上,二阿哥便会回京,他知道,您被废时,文武百官颇有意见,只是碍于皇上武断,不敢多言,所以只要您肯站出来,相信那些文武百官一定会听您的话,拥立二阿哥登基。” “这个……”那拉氏犹豫道:“弘时的事,皇上皆已经昭告天下,就算本宫肯站出来,只怕百官也不见得会拥立二阿哥。你别忘了,除了四阿哥与五阿哥之外,还有一个六阿哥在,他同样是皇上的儿子,而且与被革了黄带子的弘时相比,弘瞻更有资格登基。” 暗鸠皱紧了眉头道:“既是这样,要不想办法连六阿哥也一并除去?” 那拉氏没有立刻回答,想了许久后道:“相较于除去弘瞻,本宫倒是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如果弘时能够答应,那么事情应该会顺利许多。” “敢问娘娘,是什么法子?”面对暗鸠的询问,那拉氏道:“弘瞻对钮祜禄氏一直颇有敌意,反倒是与本宫极为亲近,本宫的话,他最是听从,最重要的是他才不到十岁,根本没有独自处理朝政的能力。弘时可以拥立他为皇帝,自己为摄政王,让弘瞻当一个傀儡皇帝。这样一来,既避免与朝臣站在对立面,又可以掌握朝政,与皇帝无异。” 暗鸠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奴才不敢妄言,不过奴才会将娘娘的意思告诉暗鹰,由他传给二阿哥。” “本宫知道,不过这件事也不必着急,等弘时进京之后再议也来得及。”说到此处,那拉氏想起一事来,当即道:“你既入了宫,就暂时不要回去,留下来帮本宫办点事。” 暗鸠当即低头道:“请娘娘吩咐。” “两件事,第一,你想办法出宫去替本宫找罂粟熬成的大烟膏来,越快越好。”说到此处,那拉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就像瘾头上来的时候,“其二,就是将本宫在冷宫里的事传扬出去,就说钮祜禄氏迷惑皇上,令皇上将本宫废入冷宫之余,还不肯罢休,日日用带有罂粟的静心香折磨本宫,这件事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另外弘时的事情也加上去一些,” 那拉氏的话令暗鸠心惊不已,万没想到那拉氏竟然在冷宫中受着这样的折磨,当即道:“奴才明白,奴才会尽快去办。” “记住第一件事最要紧,一定要赶紧去找来。”那拉氏算是明白,只要身在凌若控制下一日,她就一日不可能戒除罂粟的瘾。再说,她最大的痛苦来源并不是吸食静心香时,而是被迫戒除时,只要一直吸下去,她就不必承受那种非人的痛苦。而罂粟,就是唯一能帮她的东西。 在交待完之后,为免那两人醒来后生疑,那拉氏让暗鸠将桌椅摆好,然后扶起昏倒在地上的两人坐好并且趴在桌上,瞧起来就好像支撑不住困意睡过去了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那拉氏道:“你另外再去买一些迷香来,否则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他们一定会起疑,不若用迷香那般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只会以为是自己受不住困睡过去了。” 第两千一百五十章 追查流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奴才知道。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在暗鸠离开后,那拉氏也躺回到床上假睡,过了一会儿,那两人先后醒来,皆发现彼此脖子后面酸疼得很,好像被人打了一般,可看看屋里并未有异样,那拉氏也好好的睡在床上,并不像有人进来过的样子,奇怪,难道是他们自己犯困睡着了?可若是这样,脖颈为什么这么酸疼。 待得天亮后,两人问了一圈,皆说是没见到什么陌生人在冷宫出入,倒是说起昨夜里,那拉氏半夜吵得很利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对此,两人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问起那拉氏,她说自己当时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做了什么。 询问无果,再加上凌若等人又不在宫内,只得作罢,只是让人入夜之后,盯紧一些,别再出这样奇怪的事了。 事情果然没有再发生,但负责看守那拉氏的宫人却时不时的睡着,等醒来时,通常已经天色大亮,不过那些宫人为免挨责,再加上那拉氏没有出事,对于这件事皆选择了沉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都开始在议论一件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事,说是那拉氏被废后位困在冷宫后,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熹贵妃为了折磨她,日日给她闻带着罂粟的静心香,令她生不如死,而皇上明知道这件事,却置若罔闻,什么都听那个妖妃的。还有传言说,当初二阿哥之所以逼宫造反,是因为熹贵妃密谋想要他的命,还怂恿皇上下旨杀他。这样的女子,就像以前妲己一样,早晚会亡了大清帝国。 这些流言,起初还是在市井茶楼里面流传,可到后面越来越广,竟是街知巷闻,无人不晓,甚至传到了弘历的耳中。 对于别人这样污蔑自己的额娘,弘历怒不可遏,但他更担心一点,万一这件事传到皇阿玛耳中,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派人追查这件事,按理来说,除了冷宫的宫人以及有限的几个之外,并无人知晓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泄露出去的。 这日,弘历正在书房中批阅众大臣呈上的折子,小郑子来禀,说是弘昼来了,当即命他进来,一见了面便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户部或是工部有事?” 如今的弘昼,已经正式掌管户、工二部,自从胤禛去了圆明园后,不比弘历轻松多少,很少有时间过来,所以弘历才会有此一问。 弘昼在椅中坐下,道:“四哥放心,户部工部都没事,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两部无事,弘历放下心来,一边看着手中的折子一边道:“呃,什么事?” 弘昼接过小郑子递来的茶道:“我知道四哥在追查如今广传于京中的流言,贵妃娘娘一直厚待于我,所以我也帮着查了查,倒是打听到一件事。” 一听是这事,弘历连忙搁下折子道:“你打听到什么,快说。” 弘昼知道弘历心中的急切,换了是裕嫔被人如此中伤,他怕是连办差的心思也没了,亏得弘历一边要监国,一边要追查此事,一边还要瞒着在圆明园的皇阿玛与熹贵妃,装得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打听到那个流言是从城西一间茶楼里传出来的,有人说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一个年轻人在说,声音细细的,而且很面生,他们从未在茶楼里见过。随后又有人从另几间茶楼里听到这件事,同样是这么一个年轻人,随后就再也没人见过,我怀疑那个人……” “是个太监。”弘历面色阴沉地接过话。 弘昼点头道:“不错,也只有这个身份才能解释,他为何会知道宫里头的事,但宫中这么多太监,想要一个个查过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事。”说到此处,他讽刺地道:“可别与我说是那拉氏主使的,如今的那拉氏就是一条死鱼,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收买不了什么人。” 弘历冷声道:“千万别小看了那拉氏,当年在那种情况下,她都能让孙墨出宫通知暗卫救走弘时,使得我们至今没抓到弘时。这种人,只要未死就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 弘昼摇头道:“四哥,我并不是小看那拉氏,而是实在想不出来啊,她如今要势无势,要利无利,众叛亲离,哪里还会有宫人会听她的话。” 弘历想了片刻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观那个太监的言行,分明就是有意散播此事,且还胡诌乱言,若非受人指使,怎会这么做。” “冷宫里倒是有几个太监,要不然……咱们将这件事禀告贵妃娘娘,由她追查此事?”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道:“不可,额娘每日要陪着皇阿玛,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已经够辛苦了,非万不得己,我不想去烦她,而且一旦额娘要追查此事,必然得要回宫,可现在皇阿玛的身子才刚有点起色,如今回宫岂非前功尽弃。另外……静心香的事,皇阿玛并不知道,万一引起皇阿玛对额娘的误会,这个责任你来担吗?” 弘昼讪讪一笑道:“我这不是随口一提吗,四哥觉得不妥,那不提就是了。”说罢,他转着眼珠子道:“若不能将这事禀告贵妃娘娘,那就只有咱们自己去查了,毕竟如今宫里头可没什么正儿八经能主事的。” “也只能如此了。”弘历抚一抚额道:“老五,你若不着急,就随我入宫一趟如何?” 弘昼起身笑道:“四哥有命,我岂敢不从。” 弘历点点头,在将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后,便与弘昼一起出了书房,岂知刚一出去,便碰到了瑕月,她看到二人出来,也是一愣,旋即欠身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待得起身后,又与弘昼相互见了礼,自从她利用挑拨弘昼一事被揭穿后,她与弘昼之间的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第两千一百五十一章 冷宫之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清一清嗓子,道:“王爷可是要出去?” 弘历颔首道:“是,本王与弘昼有些事情要去办,你有何事?” “没什么,妾身见王爷最近做事辛苦,便炖了些冬虫夏草来给您补补身子,既是这样,那妾身拿回小厨房去,等晚上再给您送来。” 弘历应了一声道:“本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或许会很晚,到时你让侍女送来就是了,省得自己跑来跑去辛苦。” 瑕月温然一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妾身不碍事。既然您与五贝勒还有事情,妾身就不多扰了,妾身告退。” 待她走远后,弘昼收回目光感慨地道:“如今看四哥与她这个样子,真难以想像当初的情景,世事难料,想必就是这样子了。” 弘历道:“她毕竟救过我的性命,而且她如今在府中也算安分守己,不可太过薄待了。” 弘昼想起瑕月当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摇头道:“希望她真的可以一直这样安分守己下去吧。” 说罢,两人不再议论瑕月,快步出了宝亲王府赶赴宫中,这两位皆是阿哥,其中一位又是监国,侍卫自不会阻止。 待到了冷宫,宫人连忙迎上来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二位阿哥来此,有何吩咐?” 弘历沉吟片刻,道:“去将冷宫里所有的太监皆唤过来,一个都不许漏了。” 宫人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但既然发了话,他们就一定得照办,很快便将所有太监唤到弘历二人面前,统共是七个。 弘昼扫了一眼道:“你们哪几个是负责照看那拉氏的?” 随着他的话,有四个太监走了出来,正是凌若指来监视那拉氏的,除了他们几个,另外还有四个宫女。 弘昼盯着这四个太监道:“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谁曾出过宫?” 其中一人怯怯地走出来道:“回五阿哥的话,奴才等人奉命看守那拉氏,没有贵妃娘娘的话,谁都不敢离了这冷宫的范围。” 另一人亦道:“是啊,五阿哥,奴才家人前几天捎了封信来,说奴才的娘得了重病,奴才也只是让人捎了点银子去,没敢出宫。” 有没有出宫,只要去敬事房一查便知,相信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撒谎,但若不是这四个太监,在宫外传播流言的又会是谁呢。 弘历负手道:“最近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其他太监来过冷宫,或者你们与他们说起过冷宫的事,特别是静心香。” 一众太监听得这话连连摇头,道:“奴才们都得了贵妃娘娘的吩咐,平日里都待在冷宫,难得出去一趟,就算出去了也绝对不提冷宫的事,静心香三个字更是忌讳当中的忌讳。至于其他太监,这冷宫乃是不祥之地,除了御膳房负责一日三顿的公公之外,便再没人来过,而且奴才们与他也从不交谈。” “连无意中说起也不曾有吗?”面对弘昼的追问,几个相互看了一眼,一致否认说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了,既没有出宫,也没有与别人说起过此事,究竟静心香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弘昼将弘历拉到一旁道:“四哥,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撒谎,而且若嘴不严的话,怎会在四年后才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你说的不错,但除了咱们两个之外,如今还留在宫里的,便只有他们几个晓此事了,难不成……事情是从圆明园传出来的?”弘历紧紧皱着双眉,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势必要惊动凌若的,到时候,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那倒不是,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事是咱们漏下了的。”正说话间,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道:“启禀二位阿哥,虽然没人来过冷宫,但最近冷宫确实发现了一些怪事。” 弘昼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是什么怪事,快说!” “奴才还记得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吧,当时奴才与尚蓉负责在夜里看着那拉氏,可突然间,奴才觉得脖子后面一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奴才和尚蓉趴在桌上睡着,问了其他人都说没什么特别的异样,那拉氏似乎半夜吵闹过,不过问她的时候,她说当时睡的迷迷糊糊,自己也记不清了。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奴才们也没多想。” 弘历与弘昼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若这个小太监没说错的话,当时他与那个宫女应该是被人打晕了,也就是说,那个人懂武功。 弘昼急切地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又或者说,后来还有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情况?” 小太监摇头道:“回五阿哥的话,就那么一次,之后虽然奴才偶尔值夜的时候会睡着,但皆是犯困之故,并未再像第一次那样后颈痛了。” 听得这话,弘历皱了眉头道:“你们几个守夜的时候,经常睡着吗?万一那拉氏趁着你们睡着的时候,自尽怎么办?” 小太监一听这话连忙跪下,哭丧着脸道:“回四阿哥的话,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守夜的时候从来不会中途睡着,最多也就交换着打个盹很快就醒来了,可最近这一个月,不知是否因为秋乏之故,有时候就特别想睡。奴才发誓,以后都不会了,求四阿哥恕罪。” 弘历仔细思索着他的话,道:“这么说来,与你一起守夜的时候,也是睡着了?”在小监点头之后,他看着其他四个太监,道:“你们几个人守夜时可曾有同样的情况?” 其中一个太监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道:“没……没有。” 弘历倏然加重语气,厉声道:“说,到底有没有?” 被他这么一吼,那些个太监皆被吓坏了,全部都跪下来,纷纷请罪,紧接着好几个结结巴巴将各自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几人皆有同样的经历,就是在守夜时犯困,然后睡着。 弘昼亦听不对劲来,道:“四哥,这事不对劲啊,若偶尔一个人犯困睡着不奇怪,但这几个全部出现相同的情况,其中定然有鬼。” 第两千一百五十二章 无所循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旋即对跪在地上的几个太监道:“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弘昼一愣,正要说话,却被弘历暗中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太监散去,待得只剩下他们两人后,不解地道:“四哥,既然这件事有蹊跷,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或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弘历摇头道:“没用的,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与其这样浪费时间,倒不好好部署一下,如何来一个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弘昼喃喃重复了一遍后,眸光一亮,道:“四哥你是说那个人还会来?可是咱们今日来这里,宫里头许多人都看见了,保不准那个人就是其中之一,若是心中有了戒备,只怕他就不会来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打草惊蛇是免不了,也怪我来之前没考虑仔细,不过咱们可以想法子做出戏,打消那人的戒备,以便他再一次潜入冷宫。”说罢,他对弘昼道:“你一向主意多,如何,可有想到办法?” “且容我想想。”弘昼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要不然咱们在这冷宫里随便抓一个人,让那个人以为咱们已经找到了嫌犯,不会怀疑到他身上,这样一来,他便有可能再潜入冷宫,自投罗网。只是四哥要怎么布防,你现在是监国,倒是可以调动这些大内侍卫,但人布多了,容易被发现;布少了,又容易被他逃掉。 “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尽量多布几人吧。咱们已经惊过一次蛇了,可不能再惊第二次。”说罢,他找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太监,后者正准备去做事,没想到又被弘历叫住,惶恐地道:“四阿哥,奴才知道的事情已经全说了,没有一丝隐瞒,请您相信奴才。” “本王没有怀疑你,只是需要你配合本王演一出戏,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汪子。”在那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后,弘历道:“本王怀疑你会在守夜时睡着,并非是犯困,而是另有原因。”说罢,他将弘昼想到的计划说了一遍,道:“出去后,本王会将你交给慎刑司,让人以为你在里面受刑折磨,但实际上,本王会吩咐慎刑司总管,绝不为难你。” 听得自己不会真的受刑,小汪子点头道:“奴才听四阿哥的吩咐就是了。” 弘历点点头,当即与弘昼一起押着他出了冷宫,一路上为了瞒天过海,弘昼故意对小汪子喝喝骂骂,还不住追问他出宫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在快要到慎刑司的时候,弘昼放慢脚步,在弘历旁边低声道:“四哥,我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弘历嘴唇轻嚅,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人。” 弘昼眸光一冷道:“要不要我现在就将他给抓了?这样也可以少费许多周折。”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将走在一旁的小汪子推倒在地,恶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出宫后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故意去宫外传播流言,你这么做又是受何人指使?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前面就是慎刑司了,一旦进去,就算活着出来,也得脱层皮!” 明知是演戏,但这个样子的弘历还是将小汪子吓得不轻,颤声道:“奴才只是回家看了一趟老母,除此之外就真的哪里都没去,再者冷宫之事,贵妃娘娘交待过,说……” “还不说实话是吗?”弘历一把将小汪子拉起来,就在弯身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虽然有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却发现不了踪迹,可见此人定然是一个跟踪的高手。 弘昼初时还不明白弘历这么做的用意,直至看到他趁着弯身看后面的动作方才会意过来,往弘历的方向走近几步道:“四哥?” 弘历摇摇头,拉着小汪子进了慎刑司,在交待了事情后再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了那种被跟踪的感觉。 弘历轻吁一口气道:“还好刚才没让你动手,否则好不容易设下的局就没用了。” 弘昼紧皱着眉头道:“什么时候宫里有了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跟踪着我们而不被发现,我现在可是越来越想抓到他了。” 弘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会有机会的。” 跟踪他们的人正是暗鸠,他知道自己这样出入冷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尤其随着他在京城散播的流言正在迅速传开,早晚会有人查到冷宫来,所以他一直有留心冷宫的情况,经常过来转转,这一次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弘历他们带着小汪子出来,赶紧尾随在后。 这一路尾随,让他知晓弘历他们果然追查起了这件事,因为小汪子曾经出过宫的事情,令他们误以为在宫外传播冷宫一事的人就是小汪子。 虽然知道自己并未暴露或是被怀疑,但暗鸠还是等了足足五天方才再次潜入冷宫,将这段时间收来的罂粟交给那拉氏,并将弘历已经怀疑到冷宫的事说了一遍,在提到小汪子曾出宫的时候,那拉氏倏然打断他的话,神色凝重地道:“你说小汪子曾经出过宫?” “是,四阿哥与五阿哥便是因为这件原因,将小汪子送到慎刑司,至今仍被关在里面。” “不对,本宫可以肯定,小汪子绝对没有出过宫,因为那几天,本宫一直有看到他,这件事……”那拉氏目光一紧,声音有些变形地道:“本宫明白了,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等你今天到来,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外面只怕已经被侍卫给包围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拉氏的话,外头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可以看到外面人影幢幢,暗鸠掩到窗边,略微挑开一丝窗缝,只是这一边,他便看到好几个穿着大内侍卫服饰的人,想要逃出去而不被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中计了!”暗鸠脸色难看的吐出这句话来,此刻的他就像被网捕住的鱼,一旦捕渔人将网提出水面,他就无所循形。 第两千一百五十三章 凭空消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暗鸠,你可有把握离开这里?”面对那拉氏的询问,暗鸠摇头,涩声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安排了不少人手,奴才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眼见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那拉氏急得手心冒汗,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让暗鸠离开而不被发现。 暗鸠的出现,不止带来了弘时的消息,也令她在暗无天日的冷宫生涯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与光明,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暗鸠,可是办法在哪里? 彼时,大内侍卫已经将那拉氏所在的屋子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刘虎,自从弘历与他说了冷宫的事后,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值夜,同时派人暗中监视冷宫。刚才有监视的侍卫来报说看到人影翻墙进到冷宫中,他当即就带人赶了过来。 此时,一名侍卫跑到刘虎身前道:“大人,门从里面锁了起来,推不开!” 刘虎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子,冷声道:“推不开就给我踹开,宝亲王交待下来,一定要把潜入冷宫的人抓住。” “是。”得了刘虎的话,那名侍卫不再顾忌,用力踹门,那门本就残旧腐朽,哪里经得起这么踹,不过两三下,便被踹开了。 在点燃屋中的灯烛后,刘虎看到昏迷趴在桌上的两名宫人以及坐在椅中的那拉氏,除此之外,却是再没有第四个人。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道:“刘头领,你三更半夜带人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刘虎没有理会他,只是命人仔细搜查,然一通搜查下来,却是丝毫没有收获,那个人就像好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刘虎眉头紧皱地问道:“你们将每一个地方都检查仔细,确认没有人离开吗?” “是,这件事是宝亲王亲自交待下来的,属下等人看的很仔细,而且他一入内,属下等人便将此处围了起来,并通知刘头领,那人根本没机会离开。” “刘头领,你带这么多人究竟来做什么?”面对那拉氏的再一次询问,刘虎冷言道:“那拉氏,你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人悄悄潜入冷宫见你,被迷晕的两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说吧,那人去了哪里?” 那拉氏抚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冷笑道:“刘头领这话真是可笑,什么有人潜入冷宫,什么被迷晕,这两人分明就是自己犯困睡着的。再说,这里里外外你的人都搜过了,若真藏着什么人,早就被你们搜出来了,所以……事实就是根本没什么人。” 刘虎面色一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说了?” 那拉氏嗤笑这:“没有的事,你让本宫怎么说?难不成,本宫还凭空编派一个人给你啊?” 那拉氏的话令刘虎无法反驳,只能亲自再人搜查了一遍,仍然是一无所获,奇怪……明明这四周已经被团团围住,为何会找不到人呢? 那拉氏打了个哈欠道:“刘头领,你自己也看过了,确实是没人,可以离开了吗?本宫可还想再睡一会儿呢。” 刘虎无法从那拉氏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么离开,整件事当中一定有古怪。几经思量,他对身边一个侍卫道:“再有一个半时辰,宫门就该开了,宫门一开,你就立刻将此处的事告诉宝亲王,请他来冷宫一趟,至于其他人就继续待在原地,好生看守,不许任何人出入冷宫。” 刘虎的话令那拉氏脸色一变,拍桌起身,既然道:“刘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准备一直待在这里吗?” 对于她的怒意,刘虎根本不在意,凉声道:“不错,既然来了,就一定得将事情弄清楚。” 见刘虎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那拉氏又气又恨但同时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刘虎根本不会卖她的帐。 “好,既然你要待就继续待着,但本宫可以告诉你,这里根本没什么其他人,就算你待上十天半月也是一样。” 刘虎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待在冷宫中,至于弘历那边,刚一踏进宫门便从前来报信的侍卫口中得悉了昨夜发生的事,随即让侍卫告诉刘虎继续守着,他上完早朝后就过去。 弘昼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侍卫离去,连忙走到弘历身边道:“四哥,是不是抓到潜入冷宫的那个人了?” 弘历摇头道:“没有,遇到点麻烦,下朝后你随我一道过去。” 对于他的话,弘昼自然不会拒绝,等到早朝过后,随他一起来到了冷宫,刘虎还带人守在那里,看到他们进来,拍袖跪下道:“见过两位阿哥。” 弘历亲自扶起他道:“劳你在此看守一夜,辛苦了。” 刘虎连忙道:“四阿哥言重了,这一切都是属下该做的,只是属下无能,将此处里里外外全部搜了个遍,始终没有发现异常,也未找到那个人。” 弘昼道:“你们确定那个人进了冷宫吗?” “是,属下仔细问过,好几个人都看见一个黑影翻墙入内,随后就一直没见出来,可偏偏就是找不到那个人。”说到这里,刘虎也是一脸怪异,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弘昼双眉紧锁,道:“这个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一个大活人还会任空消失吗?” 弘历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别在这里瞎猜了,进去吧。” 坐在屋中的那拉氏看到两人进来,冷笑道:“宝亲王,五贝勒,哪门子风把你们两位给吹到这冷宫里来了。” 弘历默然看了她一眼,道:“那拉氏,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潜入冷宫见你,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那拉氏嗤笑道:“好一句从实招来,四阿哥,你当本宫是犯人吗?别忘了,以前你们两个见了本宫,可都得恭恭敬敬尊称一声皇额娘。” 弘历没有说话,倒是弘昼忍不住道:“你也说了是以前,如今的你早已没了这个资格,还自称本宫……你不觉得好笑吗?” 第两千一百五十四章 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怨毒地盯着他道:“不错,本宫是已经没了这个资格,但我同样不是犯人,你们没资格审问本宫。” 弘昼待要再说,弘历已是拦住他道:“既然她不愿说,就只有咱们自己搜了,只要人还在冷宫,就一定能找到。” 随着这句话,他们两人与刘虎一道将冷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结果,弘昼拧眉道:“难不成,他真的已经离开了,但是刘虎你们没发现?” 刘虎苦笑道:“属下之前觉得不可能,但现在也不敢肯定了,可是他若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弘历开口道:“应该还在冷宫,一定是咱们没找仔细。” 弘昼摊一摊手道:“可是每一处能够藏人的角落,咱们都搜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总不能飞天入地吧。” 弘昼随口一句话却是令弘历脑中灵光闪现,紧紧抓住弘昼的手,激动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弘昼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茫然答道:“我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弘历连忙摇头道:“不对,不是这一句,是后面那句。” 弘昼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道:“后面我就说,总不能飞天入地吧,别的就没有了。” 弘历神色兴奋地道:“对,就是这句话,我终于知道我们遗漏了哪里。走,立刻随我去那拉氏所在的屋子。” 弘昼越听越糊涂,跟上他的脚步道:“四哥,你究竟在说什么啊,难不成那人还真飞天入地了?” “不是飞天入地,而是耍了一个咱们平常想不到的招数。”说罢,他对一直跟在旁边的刘虎道:“立刻去拿弓箭来。” 看到弘历再次进来,那拉氏冷笑道:“如何,二位阿哥可曾找到你们要找的人了?” 弘历微微一笑,抬头打量着屋顶道:“你真以为我们找不到那个人吗?” 在他抬头的时候,那拉氏神色为之一紧,随即道:“既然四阿哥说能找到,那就找吧,本宫在这里看着。” 弘历收回目光,笑而不语,直至刘虎拿到了弓箭方才再次开口道:“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就亲自将人找出来,到时候,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见他将箭搭在硬弓上,然后朝着横梁处,那拉氏慌声道:“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将那个人找出来。”说话间,弘历已经将弓拉满,只要他一松手,脱弦之箭就会射中他瞄准的那个地方。 那拉氏紧紧握着双手,凉声道:“都说了这里没人,你为何还非要纠缠不休?还有你现在拿着弓箭又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快若闪电地从横梁上穿过,然后斜插在屋顶。与此同时,弘历沿着横梁往前走,每往前走几步就射一箭,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接连射出了几箭,就在射到第五箭的时候,那只箭没能穿过横梁,而是诡异地停在那里,紧接着一滴东西从上面落下,恰好落在弘昼鞋面上。 弘昼弯腰抹了一点放在鼻尖,下一刻,立刻道:“这是人血,梁上有人!” 他话音还没落,弘历已经再次朝那个地方射去,不过这次却是射了个空,因为一个人影从梁上翻了下来,带着一连串血珠重重滚落在地上。 这一刻,那拉氏面如死灰,她万万想不到,弘历竟然识破了她的计策,找到了暗鸠的藏身之处,看来这一次,暗鸠注定难逃一死。 暗鸠腿上中箭,又被刘虎拿刀抵着,根本无法动弹,弘昼冷笑道:“那拉氏,你不是说没人来过吗,那这个人又是哪里来的?” 那拉氏别过头道:“本宫不认识,也不知这个人从何而来。” 弘历默然看了她一眼,道:“你果然不认识吗?” 那拉氏瞥了暗鸠一眼道:“这个人本宫从来没有见过,还请四阿哥好好查一查,他为什么会躲在本宫这里。” “那拉氏,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睁眼说瞎话,简直就是可笑,可你再不说,就……” “就什么。”那拉氏冷冷盯着他道:“对本宫动私刑吗?本宫是无所谓,但本宫现在身子可不怎么样,万一死了,钮祜禄氏可不会放过你,她可还没折磨够本宫呢。” “你!”弘昼被她气得够呛,正要说话,弘历已然拦住他道:“不必与她多费口舌,既然她不愿说,咱们就去问另一个人。刘虎,将这个人带到你们值房……”话未说话,他突然神色一变,迅速冲到暗鸠面前,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然还是晚了,暗鸠已经咬碎了嘴里的毒囊,下一刻便立即毒发身亡。 弘历脸色难看地松开手,示意刘虎将死去的暗鸠带下去,随后看了一眼脸色明显松驰下来的那拉氏道:“让我猜猜,这个应该就是当初漏网的暗卫,也就是他们救走了弘时,这次应该是弘时派他入宫的吧?是想要将你从冷宫里救出去还是怎么着?” “本宫不知道四阿哥在说什么,本宫只知这些奴才做事不当心,偷懒睡觉,竟然被人潜进来也不知道,本宫听那些奴才闲聊时说起,四阿哥你现在是监国,你可该好好惩治他们才是。” 弘昼第一个听不下去,厉声道:“你休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根本就是……” 弘历抬手道:“老五,既然她不愿说就由她去,走!” 弘昼恨恨地随弘历离开冷宫,在他们走后,那拉氏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椅中,一下刻,眉宇间染上无尽的痛恨,想不到弘历这个孽畜心眼这么多,竟然被他发现躲在横梁上的暗鸠,实在可恨!暗鸠一死,她与外面的联系再次中断,唯一庆幸的是这段时间她利用暗鸠备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儿间倒是够用了。 且说弘昼在跟着弘历离开冷宫后,忍不住道:“四哥,她明明在睁眼说瞎话,你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下去。” 第两千一百五十五章 线索中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脚步不停地道:“问下去有用吗?那拉氏根本不会吐露半个字,倒不如省下这功夫,从另一方面找线索。” 弘昼想想也是,转而道:“四哥说的另一方面,可是指死掉的那个小太监。” “是,可惜我刚才晚了一步,否则就可以抓到活口了,刚才我提到弘时时,那拉氏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此人应该就是弘时派来的,或许我们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弘时的藏身之处。” 弘昼点点头,随即道:“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不急,先看看能查到多少线索吧。不过,我想不明白,弘时的暗卫是如何潜入到宫中的。” 待到了大内侍卫的值房后,刘虎迎上来拱手道:“四阿哥,属下刚才检查了刚才那人的尸体,他确实是个太监,净身的伤口还很新,应该是不久之前净身入宫的。” 弘昼在一旁道:“刚才我还奇怪暗卫怎么能够混入宫中而不被知,如今却是明白了,净身为太监,这个代价可是够大的,不过确实让人始料不及。” 弘历道:“可知道他的名字?” 待刘虎摇头后,他对旁边的弘昼道:“你去一趟内务府,将负责登记新入宫太监的管事请来,让他认认此人。” “好。”弘昼答应一声快步离去,不多时,带了一个身形微胖的太监急急赶来,通过他的辩认,弘历等人知道了此人的名字,以及当初负责引荐他的人。 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最终查到了周立的身上,弘历当即通过吏部将周立的卷宗调出来。 经过一番细察,发现在周立为官的仕途上,竟然有着英格的影子,换句话说,周立很可能也是英格安置在朝中棋子,只是因为官卑职小,所以上次胤禛彻查时漏了过去。 弘昼敲着摊在桌案上的卷宗道:“很明显,这个周立就是安排长禄入宫的人,他应该会知道长禄从何而来,四哥,应该赶紧将他传来问问。”长禄便是暗鸠入宫后所取的名字。 “是得问问,不过了避免再生枝节,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吧。”说罢,他朝弘昼道:“可要一起去?” “左右没事,就陪四哥走一趟吧,希望这一次能问出弘时的下落来,省得他总在咱们背后使阴招,就像这一次,他让人净身入宫去找那拉氏,不知是要商议什么阴谋诡计,从那日起,我这心里就总觉得不太安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弘历虽没说什么,但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起身道:“事不宜迟,走吧。” 当两人出现在周立面前,并表明各自身份时,周立惶恐地将两人迎进去,待得奉上茶后小心地道:“不知王爷与贝勒爷来找下官,有何事吩咐?” 弘历抿了一口有些发苦的茶水,道:“本王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长禄的太监。” 周立心中一慌,万万没想到弘历他们竟是为此而来,勉强定了定神,否认道:“长禄这个名字,下官耳生得紧,并不曾听闻过,更加谈不上认识了。” 弘昼弹一弹身上的锦袍,道:“周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为长禄找人引荐入宫的事,我与宝亲王都知道了,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别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周立眼珠子一转,干笑道:“是了,下官想起来了,长禄是下官的远房表亲,十几年没见了,前些日子突然入京,说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他想要入宫当太监,虽说从此六根不全,但至少可以图个温饱,不用忍饥挨饿。下官看他实在可怜,又念着表亲一场,便为他找了一个太监做引荐,让他可以入宫,余下的,奴才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贝勒爷,他……他是不是在宫里头犯事了?” “看来你始终不愿说实话。”弘历将粗瓷茶盏搁在桌上,淡然道:“既是这样,就请周大人去刑部再说了。” 周立慌忙道:“王爷,这……这是为何,下官知道的真的已经全说了,就算是去了刑部也是说同样的话,再说下官只是引荐他入宫,就算他真犯了什么事,也与下官无关啊,还请王爷明鉴。” “若真是你远亲,自然无事,可据本王所知,他是英格遗留下来的暗卫,也就是四年前救走弘时的人。周立,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做暗卫的表亲?” 弘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在周立耳中,却如惊雷炸响,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当即瘫软在地。 “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若再撒谎,就算本王想留你一条性命也不行了,勾结弘时,引荐暗卫入宫,这两件事不论放到哪里说都是死罪。” 周立忙不迭地道:“下官说,下官这就说,只求王爷饶下官与下官的家人一条性命。” 弘昼冷哼一声道:“如今倒是知道怕了,之前都做什么去了。” 周立苦着脸道:“下官也不想这么做,可他们拿着以前的事情威胁下官,若是下官不照办的话,他们就将事情抖露出来,下官实在是没办法,这才照着办了。” 弘昼挥挥手道:“行了,别说废话了,赶紧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是是是。”周立连忙答应,将暗鸠当时来找自己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然,他除了知道长禄本名叫暗鸠,奉弘时之命来京城找他,让他帮着入宫之外,就再不知道什么了。 弘历仔细听完后,道:“你就没问弘时如何在何处?” “下官当时有问,但暗鸠不肯说,只说弘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下官也不敢多问。” “还有呢?”面对弘昼的追问,周立道:“下官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余下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为怕他们不信,周立又赌咒发誓地道:“若再有一句,就让下官全家都不得好死。” 见周立连这种狠话都说出来的,弘历心中明白,他确实是不知道了,也就是说,除了那拉氏那一条线索之外,余下的全部都断了。 第两千一百五十六章 担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虽然被废,但他并不能够对那拉氏动刑,看来这件事……还是得告诉额娘,请她来做决定,只是这样一来,闹得满京城都沸沸扬扬的流言就瞒不住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几日,经常有大臣在朝上询问此事是否属实,皆被他想法子压了下来,可他心里清楚,这种事,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一旦皇阿玛回宫,这件事一定会传到他耳中。 带着这个想法,弘历来到圆明园,如今虽已入秋,但园中景色,依然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 凌若正与裕嫔在说话,看到弘历进来,轻笑道:“本宫记得你前日才入过宫,还不到三日之期,怎么又来了?” 弘历行过礼后道:“儿臣惦念皇阿玛龙体安康与否,再加上今日较为空闲,便想着入园子来给皇阿玛与额娘请安。” 裕嫔在一旁道:“四阿哥真是孝顺,哪像弘昼,都好几日没来给本宫请安了。” 弘历闻言连忙道:“娘娘莫要怪五弟,都是我将许多事情交给他,使得他难有空瑕过来,待得今日回去后,我便与他说。” 裕嫔掩嘴笑道:“本宫只是与四阿哥开个玩笑罢了,瞧把四阿哥给紧张的,好了,你与贵妃娘娘说话吧,本宫先回去了。”说罢,她朝凌若欠一欠身道:“臣妾告退。” 凌若点点头,在命水秀送裕嫔出去后,方才看着弘历道:“你皇阿玛身子最近一直很安稳,没什么大碍,这个你是知道的,你今日进园子,可是因为朝廷出了什么事?” 弘历低头道:“回额娘的话,朝廷没出事,是宫里头出了一些事情。” 他的话令凌若蹙起了双眉,疑惑地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待得弘历将事情仔细讲述了一遍后,凌若神色已是变得异常凝重,冷声道:“好一个弘时,竟然想到派暗卫净身入宫,真是本事。” “儿臣本不想惊动额娘,但将能查的线索儿臣已经都查过了,始终没人知道弘时如今躲在哪里,那拉氏应该是知道的,但她什么都不肯说,儿臣也不敢对她用刑,只能来禀告额娘,另外……还有一件事……” 凌若看着他道:“额娘面前,有话直说便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也不像你的性子。” “是。”弘历接过安儿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后方才道:“儿臣虽然抓住了潜入宫中的暗卫,但他已经将静心香的事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了,如今满京城皆在议论此事,说……说额娘是妖妃,就连朝中官员也在朝上问儿臣此事是否属实,虽然儿臣暂时压了下来,没有传到皇阿玛耳中,可是一旦回宫,这件事只怕就……” 凌若冷冷接过话道:“怕会瞒不住是吗?” “是。”弘历硬着头皮道:“不止这个,他们还说弘时当时会逼宫,是因为额娘密谋想要他的性命。儿臣想过去阻止,可是传的人太多,根本无法杜绝所有人的口,更不要说那些官员了,所以皇阿玛早晚会知道这件事,额娘得赶紧想想该怎么与皇阿玛说这件事,要不然只怕皇阿玛会对您生出误会来。” “本宫知道了。”凌若低头看着自己露在袖外的指尖,道:“晚些本宫便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你皇阿玛说,你不必担心。倒是朝局上的事,你多上心一些,另外,如今盛夏已过,你皇阿玛过不了多久,便会起驾回宫,本宫不希望再有朝事烦着你皇阿玛。” 弘历起身道:“儿臣知道,在皇阿玛回宫之前,儿臣一定会盯紧朝局,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错了,不止是在你皇阿玛回宫之前要盯紧,以后都要一直如此上心。”凌若的话令弘历一怔,脱口道:“额娘这是何意?” 凌若轻叹一声道:“不妨与你说实话,你皇阿玛的身子很不好。” 弘历眼皮一跳,道:“您刚刚不是还说皇阿玛身子安稳,并没有什么大碍吗?为何现在又说不好?再说儿臣去看过皇阿玛,脸色红润,瞧着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 “你看到的只是表相罢了,不论怎么调养,你皇阿玛的身子都不可能彻底恢复了,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尽量延长他的寿命罢了,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 弘历怔怔地看着凌若,他能听懂每一个字的意思,却无法组合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渐渐缓过神来,涩声道:“额娘,这话是谁说的,太医吗?说不定是那个太医医术不精,随口胡说的,又或者……” “这话是徐太医亲口告诉本宫,你还觉得是随口胡说吗?”凌若的话令弘历无言以对,他可以不信任何人的医术,唯独不能不信容远,因为连他的性命也是容远救回来的。 沉默许久,他轻声道:“额娘,徐太医是何时说的这话。” 凌若起身走到门槛前,望着空中的秋阳道:“他第一次与本宫说的时候,还是在雍正五年,说皇上可能只有年的寿命,当时本宫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他估算的不准,可这两年来皇上的身子急转直下,徐太医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若好好调养,或许还能多撑一年半载。这也是本宫执意求皇上来圆明园,将朝政之事托付给你的原因。”说罢此处,她转身盯着魂不附体的弘历道:“这件事,一直以来,只有本宫晓得,连你皇阿玛也被蒙在鼓中,如今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你身为皇阿哥,你皇阿玛又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如今该是你担起责任的时候了。回宫之后,本宫会求皇上继续让你监国,但你――弘历,能够一直担负下去吗?” “儿臣可以。”迎着凌若的目光,弘历沉声道:“请额娘放心,儿臣会尽自己所能,处理好朝政,不让皇阿玛为此费心。” “好!”凌若点头,缓步走到弘历面前,心疼地道:“你皇阿玛四十五岁方才登基为帝,你如今才二十四岁就要担起这些,确实是难了些,但……” 第两千一百五十七章 坦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凌若说完,弘历便摇头道:“额娘,儿臣一点都不觉得难,您放心,儿臣不会令您失望的。+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儿臣如今别无所求,只愿皇阿玛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凌若举袖抹去眼角的泪道:“生死由命,真到了那一刻,谁都没办法,只要你能担负起江山之任,守好祖宗留下的基业,相信你皇阿玛就算真的去,也能安心了。” 弘历一字一句道:“额娘放心,儿臣就算拼却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守住祖宗基业。” 凌若哂然一笑,抚着弘历的肩膀道:“真是个傻孩子,你若没了性命,谁来守这份基业,不管想要做好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留着性命,因为一旦性命没了,就什么都成空了。” 凌若虽然在笑,然其眼眸却始终被悲伤所包围,看不到一丝笑意,弘历安慰道:“额娘您别太难过,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而且……就算事情真发生了,儿臣也会好好孝敬额娘。” “行了,额娘心里有数,你快回去吧。”在催促弘历离开后,凌若去了镂云开月馆,却不曾见到胤禛,一问之下,方才知道胤禛去了池边钓鱼,一路走去,果见胤禛坐在池边,手中执着一根渔杆。 凌若走到他身边,轻言道:“皇上来这圆明园这么久,臣妾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钓鱼,不知皇上今日收获如何?” 胤禛温然一笑道:“刚才弘历来见过朕后,朕突然想起老十三在园子里钓鱼的情景,想着左右没什么事,便过来垂钓,可惜一直到现在也没见有鱼上钩。”说到此处,他感慨地道:“朕以前总觉得用几个时辰甚至一天的时间去钓几条鱼,太过浪费时间;可当自己手执上鱼杆时,方才发现,其中这是一种享受,可惜朕以前诸事缠身,没时间去享受这个乐趣,悟得太晚啊。” 凌若就着小五端上来的椅子坐下道:“不是皇上悟的晚,而是皇上一直以来忧国忧民,甚少想着自己,自从臣妾跟随皇上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悠闲自在。” 胤禛正要说话,突然感觉手腕一沉,渔线拉得笔直,连忙往上一提,鱼线拉着一条正在不断挣扎的鱼出了水面,四喜赶紧接过鱼杆,将鱼解了下来,扔进早备在一旁的水瓮之中。 凌若瞧了一眼道:“这鱼个头倒是不小,待会儿臣妾亲自下厨为您做一碗鱼羹可好。” 胤禛点点头,在重新将鱼钩甩下水后,道:“弘历刚才来见朕的时候,虽然没说什么,但朕总觉得他有心事,朕担心是朝廷出了什么事,所以朕打算几天便回宫。” 凌若咬一咬唇,道:“皇上放心,朝局一切安稳,没什么事,弘历的不安,是因臣妾而起。” 胤禛意外地恻目道:“你?怎么了?” 凌若顺着椅子跪下道:“臣妾有罪,请皇上治罪。” 凌若怪异的举动,令胤禛甚是奇怪,将渔杆交给四喜后,亲自扶起凌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与朕仔细说。” 这一次,凌若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四年前,臣妾向皇上央求放过那拉氏一命,除了不愿皇上背负弑杀嫡妻的罪名外,还是想要折磨那拉氏,因为臣妾觉得一死,根本不足以赎她的罪,谨妃姐姐的发疯也是拜她所赐。所以,这四年间,臣妾一直在对她用含有罂粟的静心香,令她成瘾,又强迫她戒除,周而复始。臣妾隐瞒皇上,此为罪一;对那拉氏私自用刑,此为罪二;请皇上降罪。” 胤禛并没有露出任何惊容,只是默默听着,直至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方才道:“你的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入冷宫一次,你又派了许多宫人留守在冷宫中,真以为朕对此一无所知吗?” 这下子,轮到凌若惊讶了,诧异地道:“皇上您……早就知道了?” 胤禛点头道:“虽然你的法子过了一些,但正如你所说,一死难赎那拉氏所犯的罪,所以朕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眼,从不过问此事。不过,朕倒是不知道,原来谨妃的发疯果真与那拉氏有关。” “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臣妾该死!”胤禛拉住又欲下跪的凌若道:“罢了,这件事,朕从未曾怪过你,朕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令弘历有所不安?” 当凌若将事情悉数相告的时候,胤禛勃然大怒,厉声道:“弘时……竟然又是弘时,这个畜生侥幸逃得一命,居然还不肯罢休,仍在使这些阴谋诡计,实在可恨!” “皇上息怒,弘时倒行逆施,不值得您为他动气,如今那个暗卫已经伏法,且弘历已经让宫中加强对新入宫太监宫女的调查,相信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只是弘时派暗卫来见那拉氏是为了什么事,至今仍不知。”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转头道:“四喜,下去传旨,三日后回宫。” 待得四喜下去后,他道:“既然暗卫那个线索断了,就从那拉氏那里下手,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问出来。至于宫外的那个传言……” 胤禛尚未说完,凌若已是道:“宫外的传言,臣妾会想办法,皇上不必为此费神。” 胤禛摇头道:“你身在宫中,行事不方便,再说朝臣对此也有疑虑,难不成你还亲自跟他们解释,就算解释了,他们也不见得会听。行了,这件事还是由朕来解决吧,你不必担心。” 见胤禛这般说了,凌若只得依从,三日后,凌若等一众嫔妃随同胤禛离开圆明园回宫。 回到阔别数月之久的紫禁城,凌若直接来到了冷宫,不论何时过来,这里永远都是一副残旧破败的景象,仿佛这里没有四季轮回,永远处于萧瑟凋零的秋冬一般。 在宫人的请安声中,凌若见到了皮包骨头的那拉氏,这个时候,那拉氏正好香瘾发作,正催促着宫人快些点香,瞥见凌若进来,忍着身上的难受,讥笑道:“瞧瞧,这不是熹贵妃吗,今日怎么会有空来这冷宫?还是说,你遭皇上厌弃,也被打入冷宫了?” 第两千一百五十八章 大烟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盯着她道:“那拉氏,你不必顾左右而言它,你应该清楚本宫今日来的目的,弘时派暗卫来此见你,是为了什么事?他如今又在何处?” “你想知道吗?”那拉氏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走到凌若面前,一字一句道:“你有本事尽管杀了本宫,但要本宫告诉你弘时的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凌若盯着她满是皱纹的脸皮道:“那拉氏,你应该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明白本宫可以用什么法子折磨你,何必非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一听这话,那拉氏神色立刻变得狰狞如鬼,厉声道:“贱人,你除了会用静心香折磨本宫之外,你还会做什么?想要从本宫嘴里得到消息,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吧。贱人,你等着,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弘时一定会替本宫杀了你,不,不可以让你轻易死了,要将皮肉从你身上一块块割下来,割上成千上万刀,方才能消本宫心头之恨。” 面对她喝骂诅咒的话语,凌若并未动气,待得她说完后,方才道:“那拉氏,本宫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 那拉氏冷笑道:“你不必白费唇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弘时的下落,一个字都不会说。”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道:“连免除静心香之刑也不可以吗?” 那拉氏神色一变,紧紧盯着凌若,许久,她嗤笑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居然肯放弃对我的折磨,钮祜禄氏,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是你唯一的机会,那拉氏,本宫若是你,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若是错失了,你就再没机会摆脱静心香了。” 那拉氏低头,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显然她对凌若的话颇为意动,只是心中还有怀疑,所以迟迟未决。 良久,她抬起头来道:“钮祜禄氏,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别痴心妄想了,本宫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趁心如意的!” 凌若惊讶那拉氏会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不过很快便释然了,那拉氏对自己恨之入骨,弘时是她唯一对付自己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渺茫到一吹即灭,她也会尽力维护,但有些事情,不是那拉氏想要维护便能维护的,就像静心香,哪怕你成瘾过无数次,下一次再闻,依然会成瘾,根本没有人能够抗拒。 “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说罢,凌若道:“将博山炉拿走,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她闻一丝静心香。” 宫人还未来得及答应,那拉氏已经尖声道:“钮祜禄氏,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你想要用静心香来逼我就说出弘时的下落,你做梦,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会说!” “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的,从今日起,本宫会每日来冷宫一次,直至你说出弘时的下落与目的为止。”说罢,她转身离去,在此之后,宫人也将博山炉与静心香端了下去。 过不了多久,原本还只是有些难受的那拉氏,便跟全身上下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蜷缩在地上,涕泪横流,令她感觉生不如死。事实上,每次瘾头上来的时候,她都想死了,可是时时刻刻守在旁边的宫人,令她连自尽都变成一种奢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这种折磨,直至瘾头过去为止。 半个时辰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终于过去了,那拉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下一刻便立刻冲到净房中,大声地呕吐起来。 尚蓉与一个小太监嫌恶地皱皱眉,守在外面等着那拉氏出来,左右净房里面并没有能够危及性命的东西,不怕那拉氏会出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拉氏并没有真的呕吐,那声音是她故意做出来迷惑他们的,事实上,那拉氏此刻正蹲在地上,忍着臭味,捡起一块她事先扔在这里的小竹片用力刨着泥地,直至露出一个油纸包为止,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 这便是那拉氏让暗鸠去替她弄来的大烟膏,她知道净房是自己身边唯一不会有人的地方,所以便偷偷藏在了此处,如今终于是到要用的时候了,静心香里掺杂了罂粟的成份,令人成瘾,这大烟膏也有着同样的用处,但究竟服用起来会怎样,她也不知晓。 那拉氏偷偷拿了一块藏在袖子里,待得第二日瘾头上来时,她背着身子,借着袖子的遮掩,掰了一小块大烟膏放到嘴里。其实这种东西,应该要用烟杆子来吸食才好,可这对于那拉氏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这样生食了。 所幸的是,在服食了大烟膏之后,虽然出现了剧烈的抽搐,但那种说不出的难受竟然慢慢退去,不过为了避免宫人起疑,她还是故意做出很难受的样子。 凌若每日皆会过来询问一次,但每次皆以那拉氏的咒骂而告终,直至第五日,这一日凌若过来的时候,那拉氏正好瘾头上来,缩在椅子上不停地打着哈欠,涕泪不断滚下来,令她整个人看起来肮脏恶心。 凌若站在她前面道:“那拉氏,你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只要将弘时的意图与下落说出来,本宫就饶过你静心香之刑,让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你……你休想,本宫绝对不会让你趁心如意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宫,否则本宫一定会让弘时一边用静心香折磨你,一边割下你身上每一寸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若默然道:“你应该清楚,凭弘时手上那几个人是不可能的,那拉氏,别再做白日梦了,还是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吧。否则你将经历一个又一个四年,直至你这副身子撑不住,死去为止。但有人参续命,相信你的命不会太短。” 那拉氏用力咬着下唇,颤声道:“你个贱人,如此卑鄙恶毒,本宫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两千一百五十九章 交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死后的事,谁都不知道,本宫只知,如今有生路摆在你面前,只要你开口,以后就不必再受这种折磨。” 那拉氏啐道:“哼,如今说得好听,等本宫将弘时的事情说出来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依旧会用静心香日日折磨本宫,至死方休!” 待得她说完后,凌若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宫都会遵守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那拉氏忍着身上的难受,迟疑着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凌若听出她话中的动摇,当即道:“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宫必遵循刚才所说的话。” “好,本宫告诉你。”那拉氏用力抹了把脸,哆哆索索地站起来,眼神涣散地道:“弘时如今去了沙俄,他已经说服沙俄那边,今年会对大清发动战争,他让暗鸠来找本宫,一是想看看本宫在冷宫中怎么样了,二就是告诉本宫这件事。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凌若猜到弘时不会就此罢休,但未曾想到弘时为了报仇,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地勾结沙俄,意图再次挑起战争。 沉默片刻,凌若道:“暗鸠净身入宫,仅仅只是为了这些吗?那拉氏,本宫遵守承诺的前提是你如实相告,若有欺骗或隐瞒,那么这个承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又或者……你想试试双倍静心香的滋味。” 那拉氏脸色一变,颤声道:“你……你不能这么做。”她心里清楚,静心香份量越大,对身体伤害就越大,瘾头发作起来也就越利害,换句话说就是将如今所受的痛苦,再扩大数倍,那种难受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凌若道:“既然不想,就老老实实告诉本宫,究竟弘时还让暗鸠带了什么话来。” 那拉氏咬牙道:“好,我告诉你!弘时对沙俄乃是存着利用之心,一旦沙俄与大清两败俱伤之时,他就会想办法将大清夺下来,他找本宫,就是希望本宫到时候能帮着劝服朝中文武百官,让他可以登基为帝!” “登基为帝……他的野心真是不小心!”这般说着,凌若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弘时并不是一个空具野心的人,从他懂得利用沙俄来对付大清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确实拥有支持这份野心的心计。 那拉氏颤声道:“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其他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暗鸠也没有与我说太多。”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快步往外走去,这件事关乎大清安危,她一定要尽快告诉胤禛。 看到她离开,那拉氏跌跌撞撞地跟出来,尖声道:“钮祜禄氏,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你若敢不守诺言,我必生生世世诅咒于你!” 凌若脚步一顿,并不曾回头,只是对水秀道:“以后不必再送静心香来冷宫了,另外,原先负责看守那拉氏的宫人,留下两个,余下的全回到内务府去吧。” 水秀答应之余,又有些不甘心地:“主子,您真的要放过她?她害了那么多人,才折磨了她四年,奴婢觉得实在是便宜她了。” “这四年折磨,对她而言,与四十年无异,本宫既然说出了口,便不能反悔,除非她说得是谎言。行了,按本宫的话去做吧。” 在留下水秀处理冷宫的事后,凌若快步去了养心殿,到了那里,却得知胤禛正在召见大臣。 凌若正待要去偏殿暂候,殿门突然开了,几位官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凌若皆是为之一愣,神色有些怪异地行了一礼,随即匆匆离去。 凌若刚走进大殿,便看到胤禛捂着嘴一阵咳嗽,连忙走过去道:“皇上,怎么了,要不要紧?”见胤禛咳得说不出话来,又赶紧道:“四喜,快去请太医,另外将徐太医也给本宫请来。” 胤禛抓着她的手摇头,待得气顺了一些后道:“朕没事,只是嗓子突然有些痒,所以咳了几声,别太过担心了。” “没事就好。”凌若现在最怕的就是胤禛咳血,在圆明园养了那么久才勉强止住,若一回宫就再复发,那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流言的事,你别担心了,朕已经告诉那几位大臣,一切皆是朕下的旨意,与你无关,倒是弘时那个畜生派人潜入宫人,又派人在京城散播流言,最是可恶不过。”胤禛越说越气,用力一拍扶手恨声道:“朕待会儿就下旨让各府各县抓紧围捕,一定要尽快抓到弘时。” “皇上,弘时已经不在大清。”凌若的话令胤禛一怔,旋即追问道:“你是不是从那拉氏口中问出了什么?” “是,据那拉氏所言,弘时如今已经去了沙俄,并且取得了沙皇的信任,今年将会再次对大清发动战争。” 凌若话音未落,胤禛已是勃然大怒,“畜生!畜生!为了一己私愤,居然这样挑动战争,他知不知道战争一起,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啊,他都不在乎吗?再说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弘时想要趁着大清与沙俄两败俱伤之时,夺取大清江山,自己登基为帝。”凌若的话引来胤禛一阵嗤笑,“登基为帝?他已经不是皇子,有何资格为帝,再者,大清江山岂是他想夺便能夺的。” “具体如何,那拉氏并不清楚,但依臣妾对弘时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必然是有了相应的计划,不可不防。再者,不管他有没有办法夺去大清江山,咱们与沙俄的一仗都在所难免,该早做准备才是。” 胤禛点头之余,又自责地道:“若朕早早狠下心杀了他,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么许多事情,也不会让他有机会挑唆沙俄发动战争了。” 凌若柔声道:“他毕竟是皇上的子嗣,更是皇上亲眼看着长大了,狠不下心乃是情理之中的事,皇上不必自责。” 胤禛摇摇头,涩声道:“罢了,不说这个了,四喜,传果亲王与宝亲王进宫,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第两千一百六十章 误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彼时,冷宫中,那拉氏好不容易熬到瘾头过去,虚弱地坐在椅中,额发被冷汗濡湿,紧紧贴在额上。 之前,瘾头上来,她想要服食大烟膏的时候,钮祜禄氏突然来了,为免露出破绽,她并没有服食,生生熬过了这一回。 坐了半晌,那拉氏突然冷笑了起来,刚才她虽然痛苦,但还没有痛苦到可以令她将弘时供出来的地步,更何况她现在有了大烟膏,在一段时间内,根本不在乎钮祜禄氏用静心香折磨她。 她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并且将准葛尔变成了沙俄,将钮祜禄氏还有胤禛他们都引入到一个误区,以为即将发动战争的是沙俄。这样一来,胤禛必会在与沙俄接壤之处布置重兵,而弘时就可以带着准葛尔军队趁虚而入,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准葛尔离京城远比沙俄近,说不定在大军回援之前,便已经打到了京师。 弘时,皇额娘已经尽量给你扫除障碍了,你可千万别让皇额娘失望。一定……一定要将皇位夺下来,那是属于你的,谁都不可以抢走!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拉氏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尚蓉两人,神色突然变得猣起来。她没想到钮祜禄氏真会遵守诺言,不再强迫她闻静心香,也就是说,她有机会戒除这个香。 可是……她隔着袖子用力捏紧藏在里面的大烟膏,这四年来的反复戒除上瘾,令她真的怕了戒除时的那种痛苦,实在不想再试一次。 可若现在不戒,等到大烟膏用尽时,同样要戒,且到时候还会被人发现异常,到时候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 痛苦,是难避免的,区别只在于早晚。 想明白了这一点,那拉氏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只要熬过这一次,她就可以彻底摆脱静心香的控制。至于大烟膏……那拉氏望着门口的尚蓉二人,露出诡异的笑容。 日落西斜之时,弘历与允礼一道来到养心殿,待得听闻是怎么一回事后,皆是惊骇莫名,谁都没想到弘时竟会如今倒行逆施,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挑起战争。 待得平静下来后,允礼道:“皇上召臣等进宫,可是想要在沙俄边境布防?” “不错,大清才经过四年的休养生息,不曾彻底恢复,所以这次一旦开战,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拖得越久,对咱们就越不利。”胤禛轻咳一声道:“至于统兵之人,朕属意佛标,毕竟他曾与沙俄打过仗,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老十七,你以为如何?” “佛标确实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在定下统帅人选后,胤禛又问了弘历关于户部的情况,得知户部粮草充足后,道:“尽快调集大军,一定要在沙俄发动战争之前,赶赴边关,不要让弘时的阴谋得逞。” 弘历应了一声后,道:“皇阿玛,其实儿臣觉得,或许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胤禛与允礼均惊奇地看着弘历,前者更道:“此话何解?” “之前那场大战,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的不止是咱们大清,沙俄同样如此,发起这场大战,对他们而言,应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臣虽然不知道弘时用怎样的花言巧语哄骗了沙皇,但儿臣知道一件事,就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利益来衡量,在利益面前,哪怕敌人也可以变成盟友。” 允礼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道:“你是说用足够的利益打动沙皇?但你别忘了,沙皇的目的唯有一个,就是入主中原,吞并大清,这个利益咱们可给不起。” “十七叔说得正是,但只要咱们可以证明,他们勉力发起的这场战争,不可能得逞,那么就有了谈判的余地。”说罢,弘历朝胤禛道:“皇阿玛,儿臣建议在派兵前往沙俄边境驻守的同时,派人去与沙皇谈判,将这场战争消弥于无形。只要能够避免打仗,避免将士死亡,就算损失一定的利益也是值得的。” 面对弘历头头是道的分析,胤禛颔首道:“此法确实可以一试,弘历,你认为朝中何人适宜去沙俄谈判?” 两国交战在即,前去谈判之人不止要有口才与能力,还要有过人的胆识,否则去了那边,却胆怯说不出话来,再好的口才也无用了。 弘历迟疑片刻,跪下道:“皇阿玛,儿臣愿意前往沙俄,与沙皇谈判此事。” “不行!”胤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的话,“此去沙俄,凶险万分,你身为皇阿哥,岂可轻易冒险。” “皇阿玛,这个法子是儿臣想出来的,没有人比儿臣更适合,而且儿臣是皇子,由儿臣前去,可以让沙皇明白皇阿玛的诚意。” 胤禛沉下脸道:“朕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不必多说,朕会择一个合适的官员做为此次谈判之人。” 弘历并不肯就此放弃,道:“皇阿玛,儿臣知道您是担心儿臣此去会有危险,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相信沙皇不会犯这个忌讳。再说,儿臣一身武艺得皇阿玛亲授,就算真不幸到了那个时候,儿臣相信也可以全身而退。”顿一顿,他又道:“若今日皇爷爷还在,皇阿玛站在儿臣这个位置上,儿臣相信您同样会这么做。” 胤禛盯着他看了许久,叹然道:“福州一事,已经令你死过一次了,朕与你额娘,都不希望你再有危险。再者……朕百年之后,这个江山还需要你来守护。”此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便只有允礼与四喜,皆是知道他心意的,无需隐瞒什么。 弘历目光坚定地道:“请皇阿玛相信儿臣,儿臣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去冒险,儿臣有把握劝服沙皇放弃这场仗。并且,儿臣会将弘时从沙俄带回来,交由皇阿玛发落。如果……儿臣连这件事都办不好的话,根本没资格守护祖宗留下来的江山。” 胤禛睇视片刻,转而对允礼道:“老十七,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第两千一百六十一章 成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思索道:“臣以为谈判一事大有可为,但由四阿哥前去,确实冒险了一些,若皇上不担心臣这个身有残疾之人,会失了大清的体面,就由臣去办这件差事。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弘历连忙道:“皇阿玛,还是由儿臣去吧,儿臣……” 不等弘历说完,胤禛已是道:“弘历,你真有这个决心吗?” 弘历一怔,旋即赶紧道:“是,儿臣有,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胤禛缓缓点头道:“好,谈判一事,就交由你负责,朕会派密探随行保护你的安全,另外你自己也多挑选一些勇武之士随行。而且谈判必须是在大军抵达边境之后,在此之前,你不许踏进沙俄边界,明白吗?” 弘历知道胤禛这个头点的并不容易,他既想给自己这个机会,又不愿自己去犯险,当即大声道:“是,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当夜,胤禛将这件事告诉了凌若,随后问道:“你会不会怨朕,又让弘历置身于危险之地?” 凌若倚在他怀中,静静道:“弘历长大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不知世间险恶的稚子,既然他主动向皇上请缨,臣妾相信,他一定是有把握。而且,如今大清有难,该是他担起重任的时候了。” 胤禛点头不语,随后的日子,京城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然六部却比以前忙了许多,尤其是兵户二部,全力征集兵力,调配粮草,一切都是为了应对那场可能到来的战役。殊不知……他们皆被人引到了岐路,真正要发动战争的,根本不是沙俄,而是准葛尔。 与此同时,冷宫中负责看着那拉氏的尚蓉与小和子,惊恐地发现他们这几日,竟然不约而同地感觉身子不对劲,经常打哈欠,眼泪鼻涕不自觉就下来了,身体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小和子,是不是咱们之前闻多了静心香,所以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尚蓉坐在台阶上,一边忍着身体里的难受,一边问着同是这个模样的小和子。 小和子用力吸了吸鼻子,哆嗦道:“按理说不会,每三天一轮,咱们都待了整整四年了,也没见怎么样,再说如今静心香都许久不用了,你瞧瞧那拉氏,她如今每日瘾头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事了。“ 尚蓉没有主意地道:“那咱们怎么就这样了,每天都得难受一阵子,而且好像越来越利害了,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会怎么样。” “我……”小和子正要说话,突然闻到一丝烟气,令他一下子有了精神,赶紧站起身来,顺着那丝对他有着莫大诱惑的烟气走过去,尚蓉闻到后也是这个模样,犹如看见了肉的恶狼。这样一路来到屋子里头,只见一个残旧的铜盆里面摆着一小块炭火,而在炭火上面摆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烟气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小和子与尚蓉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皆充满了渴望与克制。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日日看那拉氏被静心香折磨,明白这个东西,必定是与静心香一样的东西,否则不会令他们这个样子。 他们此刻应该做的,是转身离开这里,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开步,任由烟气丝丝缕缕钻进体内,慢慢抚平他们四肢百骸的难受,最后更是闭起双眼,享受着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直至烟气消散,两人方才睁开眼来,不止体内的难受一扫而空,精神更是从未有过的饱满。 正当两人奇怪这东西从何而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如何,闻过之后,舒服吗?” 两人慌忙转身,只见那拉氏正站在两人身后,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茶盏,尚蓉骇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拉氏微微一笑,走过去将茶盏中的水浇在还未熄灭的黑炭上,随着“嗤”的一声响,白烟从黑炭中升起,许久方才消散。 “这里是本宫住的地方,本宫为何不能在,你还没告诉本宫,这个大烟膏闻得可舒服?” 相较于尚蓉的茫然,小和子神色一下子变得很诡异,厉声道:“大烟膏,你为什么有这东西?” 那拉氏也不隐瞒,道:“自然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这可是比静心香更好的东西。” 听得“静心香”三个字,尚蓉一个激灵,惊声道:“你……你是说,这什么大烟膏里也掺了罂粟。” “不是。”尚蓉刚刚松了口气,那拉氏接下来的话,令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大烟膏没有掺杂罂粟,因为它本身就是罂粟熬制而成,效果可比静心香好多了,说起来,你们统共才闻了五天,可是已经欲罢不能了。” “我们……我们何时闻过这东西?”面对小和子的询问,那拉氏笑意嫣然地道:“你们不觉得这几日睡醒起来时,特别有精神吗?” 小和子犹如见鬼一样地指着那拉氏道:你……你趁我们睡觉的时候,让我们闻这个?” 那拉氏对着窗外的秋阳,比着自己许久没修剪过的指甲,漫然道:“你们应该感谢本宫,这大烟膏可是贵得很,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暗鸠当时为了给那拉氏买大烟膏,可是没少潜入富户家人窃取银子,这案子一直到现在还在顺天府挂着。 小和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好阴险,居然这样害我们,我……我要立刻去告诉贵妃娘娘。” 那拉氏凉笑一声,道:“本宫倒是忘了,钮祜禄氏让你们盯着本宫,一旦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离开此处。但是,你告诉钮祜禄氏之后,你与尚蓉身上的瘾怎么办?想学本宫这样戒除吗?本宫可以告诉你,那种痛苦与折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尤其你们吸的是大烟膏,比静心香更难戒除,你一旦踏出这个门,将来一定会后悔。” 小和子原本已经踏出的步伐,因为这句话而被迫停住,同时打了一个寒战,他是见过那拉氏戒除瘾头时那个样子的,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好几次那拉氏要拿头撞墙,亏得他们在一旁拦着。 第两千一百六十二章 边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但谁想到,这种事情,竟然突然之间发生在他们身上,小和子咬牙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本宫身在冷宫,又没一个贴心的人,希望你们两个能够暂时帮本宫一阵子罢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本宫每日都会给你们大烟膏,让你们不用担心瘾头上来时,那种要命的痛苦与折磨。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小和子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你想要用这个东西控制我们?” “你要这么说,本宫也没办法,就当是控制吧。”说罢,那拉氏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扫过,“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如今该你们回来了,可愿帮本宫?” 小和子还在犹豫的时候,尚蓉已是“扑通”一声跪在那拉氏面前道:“娘娘,奴婢们就算以前有对不起您的地方,也是奉了熹贵妃的命令,身不由己,求您不要折磨奴婢们,求求您。” 那拉氏弯腰抚着尚蓉的脸,轻笑道:“你不是一直‘那拉氏’‘那拉氏’的叫本宫吗,怎么现在又改叫娘娘了?本宫如今是废后之身,可当不起你这个称呼。” 尚蓉拉着她的袖子哀求道:“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该死,娘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奴婢们一般见识,以后奴婢一定听您的话,求您解了奴婢身上的大烟膏,求求您。” “你要是早这么说就好了,可惜大烟膏已经在你们体内了,本宫可没办法解了这个瘾,不过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这大烟膏,你想什么时候用都行。” 尚蓉还未说话,小和子已是道:“我知道这大烟膏一定是之前那个人从宫外偷买过来的,但不管他带了多久,也终归只有那么一点,怎么可能一直供我们吸食,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们。” 那拉氏打量了他一眼,讶然道:“想不到你这个奴才头脑如此冷静,不错,大烟膏确实不多,你们两个一起服用,差不多能撑几个月。不过……这种东西,只要有银子便可以买到。”顿一顿,她又道:“而暗鸠不止给本宫带来了大烟膏,也给本宫带来了许多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吸食一辈子。而且……本宫是不会一辈子都待在冷宫里的,一旦本宫出去,你们两个便是本宫的功臣,本宫必会许你们一世荣华。”说到此处,她声音一低,却带着更强烈的诱惑之意,“好好想想,你们两个是愿意就这么一辈子做侍候人的奴才,还是听本宫的话,为自己挣得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说罢,那拉氏从袖子里取出两张银票扔在他们面前,这两张银票皆是一千两的面额,看得小和子二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那拉氏再次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们若不牢牢把握住了,可就一去不返了。另外,只要你们点头,这两张银票就都是你们的了。” 尚蓉看着手里的银票,又想起体内可怕的烟瘾,用力点头道:“奴婢答应,奴婢答应娘娘。” 小和子虽也意动,但他要比尚蓉冷静一些,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放心,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是替本宫打听些消息,或是传句话,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小和子怀疑地道:“就这么简单吗?” “你以为本宫会让你下毒害钮祜禄氏吗?”那拉氏冷哼一声道:“放心,本宫从来没想过做这些,只是打听消息或是传话,再无其他。” 听到此处,小和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尚蓉旁边道:“奴才愿听娘娘差遣吩咐。” “很好!”盯着低头跪在自己脚下的两人,那拉氏嘴角浮起一缕笑容、 钮祜禄氏,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错了,本宫这辈子都不会输给你,待得弘时掌控这个天下时,本宫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月初二,整整二十万大军在沙俄边境集结,严阵以待,也就在这一日,弘历入宫辞别胤禛与凌若,前往沙俄。 胤禛将京城所有能够调动的密探,全部调去保护他的安全,允礼也调派了好些个心腹干将跟随弘历,护他周全。 在出了城门后,弘历勒住缰绳对一直送他来此的弘昼道:“好了,老五你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弘昼闷闷地道:“四哥,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咱们兄弟两人在一起,不管什么事都好个商量与照应。” 弘历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又不是去送死,这个样子做什么,放心吧,四哥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若是到时候让四阿哥发现你躲懒,松懈了朝事,四哥可不饶你。” 弘昼没有就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道:“四哥,你此去虽说不是送死,可同样危险重重,咱们都没跟那个沙皇打过交道,谁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顾着规矩,对你动手,那就麻烦了。” 弘历笑笑道:“别忘了,佛标大人可带着二十万大军在边关呢,只要他还有脑子,就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可是……”弘昼待要再说,弘历已是道:“好了,相信四哥,当初福州那样危险的境况,四哥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这次同样不会有事。” “还有惊无险呢,四哥当初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弘昼嘟囔了一句,道:“好吧,那我就不远送了,四哥一路保重。” 弘历点点头,叮嘱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朝廷上的事情,你帮皇阿玛多担着些,别让他太累了,皇阿玛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一些,可不能再受累了。” 弘昼道:“我心里有数,四哥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停顿片刻,他凝声道:“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 弘历笑着点头,随即带人策马离去,直至他们远去不见,弘昼方才调转马头奔回京城。 发生在京城里的消息,暗鹰通过昼夜赶路,在数日后传到弘时耳中,如今准葛尔备战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大军正在做最后的集结与操练。 第两千一百六十三章 诚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沉吟道:“你说胤禛布了二十万大军在沙俄边境?而且弘历也去了那里?” “是,奴才打听不到具体信息,只知似乎是因为沙俄意图对大清开战,四阿哥赶去沙俄,是想要与沙皇谈判。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奇怪,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我这里刚要动兵,沙俄那边就有动作了,还引了二十万兵力过去,难道葛尔丹暗中与沙皇联系,想要重演雍正七年的那场好戏?”弘历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只得将这件事暂时搁在一旁,转而道:“暗鸠呢,可有消息传来。” “暗鸠最后一次与奴才联系是在一个月前,他说奴才说了皇后娘娘在冷宫中的事,自那之后,奴才就再没有见过暗鸠,而之前二阿哥让他去找的那个周立,也被罢官流放。” 暗鹰的话令弘时脸色一变,冷声道:“照此看来,暗鸠是被发现了,所以连带着周立也被流放。对了,暗鸠与你说了什么?” “暗鸠与奴才说皇后娘娘被困冷宫四年,熹贵妃一直用掺有罂粟的静心香折磨她,令她成瘾后再戒除,周而复始。另外,他与皇后娘娘说了二阿哥的计划后,娘娘说,您已经被革了黄带子,之前又曾逼宫,就算她肯站出来,百官也未必会答应,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六阿哥在。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请您拥立六阿哥为皇帝。”暗鹰偷偷觑了一眼弘时,见他没有发怒,方才续道:“然后再由他封您为摄政王,六阿哥如今不到十岁,根本不能执政,朝政大权自然就落在了您的手里,做一个有实无名的皇帝,同时也可避免与朝臣对立。” 在他话音落下后许久,弘时缓缓点头道:“本王明白皇额娘的意思了,除了这些之外,京城还有何事发生。” 待得暗鹰将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全部仔细说完后,弘时还是没有找到与沙俄的联系,看来这件事始终得问葛尔丹才知道。 在打发暗鹰下去后,弘时将玉扳指重新套在拇指上,正欲出毡帐,帘子却被人挑了开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待得看清来人后,弘时连忙低头道:“汗王,您怎么过来了?” 葛尔丹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本王不能过来吗?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本王知道的?” “汗王说笑了,我既来了汗王这里,便再没有什么隐藏。实不相瞒,我刚才就想去求见汗王。” 弘时的话引起了葛尔丹的兴趣,道:“哦,你求见本王所为何事?让本王猜猜,你手下的暗鹰刚刚回来,应该是与这个有关。” 弘时暗自心惊,看这样子,葛尔丹一直监视着自己,否则不会暗鹰一回来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对自己根本不曾相信过。 这般想着,弘时低头道:“汗王英明,暗鹰从京城带回来一个极为惊人的消息,胤禛调了二十万大军前去驻守沙俄边境,甚至是连弘历也过去了。我知道汗王与沙皇相识,不知是否这次汗王与沙皇决定再次联手进攻大清?” 在他说完后,葛尔丹的神色极为古怪,“你说本王与沙皇联手?” 弘时一怔,道:“若不是汗王相告,沙皇如何会这么凑巧的在这个时候动手?” “说实话,本王并不喜欢与沙皇那个老狐狸打交道,四年前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说完这句话后,葛尔丹打量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大清增兵沙俄的事,你也不清楚了?” 弘时听出他话中的怀疑,连忙摇头道:“我确实毫不知情,否则刚才也不会问汗王那句话了。” 葛尔丹细想之下,也觉得应该与弘时无关,难道这件事,真的是巧命? 一番沉默后,弘时道:“汗王,如果沙俄真的对大清用兵,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一旦打起来,他们可以大量牵制大清的兵力,令咱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入京城,夺取中原。” 葛尔丹冷哼一声道:“你想的倒是好,但你别忘了,沙皇也是同样的心思,就算我们先他一步攻入京城,他也不会罢休的。” 弘时微微一笑道:“沙皇自然有这个心思,但有没有这个本事与能力,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汗王在京城站稳了脚,收整兵力,根本无需怕他。” 葛尔丹面色稍霁,随即道:“兵力已经整合的差不多了,十日后便可出兵,而你就是这次大战的前锋,让你可以亲自向你的皇阿玛复仇!” 弘时眸中冷光迸现,拱手道:“多谢汗王成全!” 见葛尔丹意欲离去,他又道:“汗王,我还有一份礼想要送给您,只是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葛尔丹挑眉道:“哦,什么礼?且说来听听。” “弘历是胤禛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也是他属意的皇位继承人,若是他死了,必可令胤禛方寸大乱,难以再保持冷静。” 葛尔丹意味深长地盯着弘时道:“这个礼只怕不是送给本王,而是送给你自己的吧?你会落到被全国海捕,跑到本王这里来,可说是拜弘历所赐,与本王相比,你才是那个真正想要他死的人。” 见葛尔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弘时也不否认,道:“不错,我确实恨极了弘历,但也不得不承认,弘历此人有几分能耐,他若固守京城,虽然我有信心可以破开城防,但死伤不会在少数。所以,杀了弘历,对汗王对我,都有好处,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葛尔丹盯着他未语,良久方道:“弘历去了沙俄,那里有二十万清兵驻守,如何能够刺杀得了他。” “这次领兵驻守边境的是佛标,弘历只是去谈判,不论谈判结果如何,他都不会长久边境,胤禛是不会放任这个儿子一直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汗王大可以在他回来的途中设伏。” 葛尔丹微一点头道:“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好,本王可以派人去刺杀弘历,但你也得拿出几分诚意来,否则本王很难相信你是真心与本王合作。” 第两千一百六十四章 谈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皱眉道:“其实这四年时间,我已经表足了诚意,不知汗王还要什么样的诚意。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葛尔丹也不绕圈子,径直道:“很简单,本王知道你手下的暗卫个个都是精于刺杀的高手,由他们与本王的精锐一起去刺杀弘历。” 弘时在心中暗道,这个葛尔丹,说的倒是好听,诚心?哼,他根本就是忌讳自己手下精心隐匿刺杀的暗卫,想要趁这个机会折损自己的人手。 “怎么了,你不愿意?”葛尔丹的话将弘时从沉思中拉回来,扬眉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光杀一个弘历不够,还得将弘昼也给一并除去才行,这样一来,除了一个年岁尚幼的弘瞻之外,胤禛可就一个子嗣也没有了。” “不是还有你吗?”面对葛尔丹的话,弘时沉下脸道:“汗王应该知道,从他派人刺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他的儿子。” 葛尔丹摆摆手道:“行了,本王对你们父子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只问你究竟肯不肯拿出诚心来,若是不肯的话,本王以后很难再相信你。” 弘时眸光微眯,凉声道:“汗王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对于不是一条心的人,本王不介意这么做。”葛尔丹这话等于就是变相承认了弘时的话,弘时虽然对此恼恨不已,却不敢反驳,毕竟他如今还要靠葛尔丹,是万万不能与他翻脸的。 他暗吸一口气道:“汗王想看诚意,自然可以。就如我刚才所言,除去弘历一个不够,得连弘昼也一并除去。”不等葛尔丹说话,他再次道:“不如这样,汗王派人刺杀弘历,我派人刺杀弘昼。” 葛尔丹颇有些意外地道:“弘昼可是在京城,你打算派人潜入京中刺杀?” “不错!”弘时沉声道:“或者汗王希望换一下目标也行,相信这样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葛尔丹凝思片刻,道:“也不必换了,就依你的话去做,咱们还有十日的时间,希望在大战开始之前,能够取下他们的人头送给清帝。” 在葛尔丹走后,弘时当即将暗鹰召来,命他带十名暗卫潜入京城,刺杀弘昼,定要取其项上人头。 而在暗鹰依命下去后,弘时仔细思索着沙俄的事,既然葛尔丹没有与沙俄联手,也不曾透露丝毫消息,沙俄怎么会偏巧在这个时候动兵呢? 暗鹰打听来的消息,一直是说大清对沙俄用兵,丝毫没有提及沙俄在边境布兵或是有异动之事。奇怪,如果沙俄根本没有动兵的企图,大清何必要大费周章的布兵,还连弘历也过去了,除非……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 呃,慢着,暗鸠身份败露之后,必定是自尽了,胤禛也好,钮祜禄氏也罢,都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信息,但皇额娘还活着,他们应该会从皇额娘身上下手,追问自己的下落与目的。 在一阵沉思后,弘时用力攥着双手,神色间颇为兴奋。 是了,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皇额娘被迫说出自己的事,但同时故意将准葛尔说成沙俄,让胤禛以为自己想要借沙俄之力进攻大清,匆匆将兵力布置在沙俄边境,给他们进攻创造了一个极好条件的同时,也为大清留下了对抗准葛尔的兵力。 只要胤禛一死,他就可以立即进到京城,在拥立弘瞻为皇之后,便以摄政王的身份,带领这二十万大军,歼灭准葛尔,让困扰了大清数十年之久的准葛尔之祸,终结在自己手里。这样的不世战功,足以令自己坐稳摄政王之位。 想到此处,弘时对那拉氏更加感激,喃喃道:“皇额娘,您再忍耐一段时间,待我控制局势后,一定亲自迎您出冷宫,让您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太后。” 弘历一番日夜奔驰后,终于在第六天赶到了雅克萨,他要入沙俄谈判一事,佛标事先已经知道,所以得知弘历来了后,带着一队亲军出来道:“宝亲王,下官护送您入沙俄。” 弘历摇头道:“佛标大人还要坐镇军营,指挥这二十万大军,岂可随本王一同去,放心吧,有您与这大军在,沙俄不敢对本王怎样。若是连您也去,那沙俄就真的无所顾忌了。再说皇阿玛将密探都派给了本王,有他们在,定可护本王周全。” 他的话令佛标无从反驳,只得点头道:“好吧,那王爷千万小心。另外……”他招手将一个人从亲军中唤了出来,“此人名叫成安,精通沙俄文,可为王爷翻译他们的话。” “好。”弘历答应一声,带着成安来到沙俄边境,在说明来意与身份后等了许久,方才见到了沙皇。 这位面貌与弘历他们迥异的沙皇落坐后,神色不善地道:“大清的四皇子,你来见本皇所为何事?另外,你们大清为何在边境增兵,是想要进犯我沙俄吗?” 在听何安翻译完沙皇的话后,弘历道:“尊敬的沙皇,我大清之所以增兵,乃是为了抵御你们的进攻,进犯二字,实不知从何谈起?” 听完弘历的话后,沙皇的脸色变得很古怪,“本皇何时说过要进攻大清?你这话是从何处听来?” 弘历只当是沙皇不肯承认,当下道:“我们已经得知,弘时来了沙俄,意欲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战乱一起,生灵涂炭,我相信贵国还记得四年前那场战,死伤无数,我大清已经布下重兵,就算你们有弘时帮着,也不可能讨得什么好处,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消弥了这场战事。只要不起战争,沙皇有什么要求,我大清能办到的,一定尽量办到。 沙皇与身边的人交谈了几句后,道:“大清的四皇子,本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皇并未想与大清再起战争,至于弘时……本皇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 弘历见其神色不似作伪,回想起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沙俄只能布了寻常兵力,完全不像是要发动战乱的意思,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思索半晌,再一次确认道:“沙皇真的没打算进攻大清吗?” 第两千一百六十五章 上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沙皇不悦地道:“本皇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谣言,但本皇没必要骗你。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好了,赶紧回去,然后让你们大清的皇帝撤兵!” 听到这里,弘历已经明白这件事情有古怪,当即拱手依言离去,佛标一直等在边境,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上去道:“王爷,事情怎么样了,沙皇是不是同意不打仗,另外弘时呢,他人在哪里?” “回营再说。”弘历匆匆说了一句后,大步离去,佛标紧随其后,一直等回到营中,弘历方才将他与沙皇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佛标听得大是皱眉,摇头道:“沙皇此言怕是不实吧,皇上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本王仔细观察过沙皇的言行举止,不似作假,另外本王过去的时候,沙俄兵力疏散,完全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所以本王觉得,沙皇所言应该属实。” 佛标怔忡半晌方才道:“这么说来,皇上的消息岂非……错了?” “应该是。”弘历神色凝重地道:“这个消息从何得来,将军应该也知道,本王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言,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佛标知道弘历口中的“她”是指那拉氏,思索许久,摇头道:“这个下官也猜之不透,除了让大军来回空跑一趟,消耗一些粮草之外,根本不会对别的影响,或许……她是为了泄愤?” 对此,弘历没有说什么,转而道:“既然弘时不在沙俄,他又能在哪里?皇阿玛发下海捕文书四年,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人,究竟在何处,是在大清还是在……”说到此处,他突然浑身一震,想起一件事来,而这件事,令他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受无比。 佛标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连忙道:“王爷,怎么了?” 弘历咬着牙道:“弘时当初为了逼宫,曾经私通准葛尔,泄露大军的行军路线以及行军布防图。若他为了躲避追捕,要去投靠什么人的话,不应该是沙俄,应该是准葛尔才对!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听到此处,佛标脸色也变了,“王爷是说,真正会对我大清发动袭击的不是沙俄而是准葛尔?” “十有八九!”弘历恨声道:“那拉氏一定是故意这么说,好将兵力引到此处,这样一来,准葛尔进攻时,就会因为仓促和兵力不足,难以抵挡,好恶毒的用心。” 佛标为难地道:“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办,没有皇上的圣旨与兵符,下官是不能够擅自带兵离开这里的。”他虽手握重兵,却也有许多制约,最严厉的一条就是不可擅自离开驻地。 “本王明白,而且大军行军速度不快,回京起码要一个月,再去与准葛尔接壞的边境,时间更久,根本来不及,得另外集结兵力才行。”其实大清能够集结的兵力远不止这二十万,但大军集结需要时间,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谁都不知道准葛尔何时会动兵,或许是一个月之后,也或许是一天之后。 弘历沉声道:“本王现在就回京向皇阿玛禀告这件事,你且先守在这里,待得圣旨下后,立刻行军回援。” “下官明白!”佛标答应一声道:“王爷骑来的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奔驰,下官这就让人去重新备马。” “好!”弘历简洁的应了一声,佛标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备足了他们需要的马,弘历什么也没说,迅速上马赶往京城。 一路之上,他极力催马疾奔,这些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可仍然受不住弘历这样催赶,在勉强赶到驿站后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密探头子道:“王爷,这些马是不能骑了,幸好这里是驿站,应该有不少马。而且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些东西再走吧。” 弘历点点头,他虽然急着将事情传回去,但一直这样策马飞奔又不吃东西,没等赶到京城,他自己就已经先倒了。 进到里面,竟然没看到人,密探头子当即喝斥道:“驿丞!驿丞!” 随着他的话,一个人影匆匆从里面奔了出来,带着几分惶恐地道:“我便是这里的驿丞,你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密探头子将令牌取了出来,驿丞识得这个,神色越发惶恐,“不知诸位大人来此,是要传递书信还是……” 密探头子径直道:“我们的马都奔坏了,你立即按着人数准备马匹,另外,再拿一些吃食上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办。”驿丞连忙答应,在将弘历他们迎到里面后,有驿卒端着牛肉、馒头等吃食上来,与刚才那个驿丞一样,也是一脸惶恐,想是畏惧弘历他们的身份。 密探头子挟了一块牛肉,然仅仅是吃了一口后,便不再动,与此同时,心不在焉的弘历亦拿起一个馒头,正要吃,脚被人踢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密探头子正朝自己使眼色,而那些密探,明明饿了一天,却都没怎么动筷,就算偶尔有想动筷的,也很快被旁边的密探阻止。 看到这一幕,弘历明白,自己这手上的东西,只怕是有问题,吃不得,他当即放下馒头,将缩在角落里的驿卒唤过来道:“这里就你们两人吗?” “不,总共有七个人。”驿卒话音刚落,弘历便再次道:“那其余五人呢,都去哪里了?” 驿卒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道:“回这位大爷的话,他们五个都有事出去了,如今在驿站里的,就小人两个。” “这么巧,五个都出去了?”面对弘历的问话,驿卒目光躲闪地点头,与此同时,刚才出去的驿丞走过来道:“启禀几位大人,马都已经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起程。” 弘历有些诧异地道:“我们这里可是足有二十几个人,你竟有这样多的马吗?” “回大人的话,咱们驿站一向备有许多马,所以二十几匹勉强还是凑得出来的,就在后面马厩里绑着呢,不信您可以去看看。您多吃一些,不够的话,小人再去拿。”在驿丞弯腰时,弘历无意中看到他脚面上的一串殷红,像是飞溅上去的鲜血,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密探头子道:“你去看看吧,别等会儿不够。” 第两千一百六十六章 驿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密探头子离去片刻后回来,低声道:“王爷,马厩里足足关了三四十匹马,不少马蹄下面沾有泥土,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奔回来的。” 弘历点点头,站起身来,驿丞讶然道:“这位大人,您吃饱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对密探头子道:“仔细搜查这处驿站,一个地方都不许漏。” 他的话令驿丞与那个驿卒大惊失色,“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搜查驿站?” 密探头子指着桌上的馒头、牛肉等食物道:“这些东西里面皆被掺了蒙汗药,只要我等一吃下去,立刻就会昏迷不醒,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人……小人……”驿丞脸色苍白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跪下道:“大人,大人救救小人,小人是被逼的,就在诸位大人进来之前,有一群人突然来此,将一包蒙汗药交给小人,让小人下在吃食里面,若小人不从,他们就要杀了小人,驿站里原本还有五人,都被他们杀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其中一间屋子里传来打斗声,紧接了,另几间屋子皆打开,从里面冲出手持弯刀的人,粗粗一看,至少三四十人,这些人正是葛尔丹派来刺杀弘历的,原本想用蒙汗药将弘历等人迷倒,无奈这个取巧的法子被密探发现,只能正面厮杀,汗王交待下来,一定得取弘历性命。 密探头子见状,赶紧将弘历护在身后,在飞快地扫了一眼后,厉声道:“快护送王爷离开这里!快!” 还没等密探有所动作,那些人已经先一步堵住了门口,不让任何人离去,誓要将他们斩杀在此处。 密探头子眸中掠过一丝狠意,正要说话,弘历已是道:“你不用管本王,这些人要不了本王的性命。” “王爷放心,奴才们一定会护您周全。”在逼退了一个人后,他道:“王爷,奴才会想办法打开个缺口,您到时候立刻冲出去,千万不要迟疑。”他们所受的命令,哪里是所有人都死了,也一定要护弘历周全,不可让他有任何闪失。 “好!”弘历简短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已经大致猜到这些人的身份,越是这样,大清就越是危险,他一定要活着赶回京城,将事情告诉皇阿玛。 驿站内,两方相争,不断有人受伤,鲜血四溅,虽然那些人都是葛尔丹选出来的精锐,人数亦占优,但一时间难以在密探手底下讨得好处,反而死了好几个人。 但密探头子心里并不轻松,他们虽然一时占优,但始终只是一时而已,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被杀,必须在此之前让弘历出去。 想到这里,他用力逼退围住自己的两人,往门口冲去,在他之后,另几个密探也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攻击着守在门口的那几个人。其他准葛尔士兵想要过去支援,却被其他密探死命挡住。 弘历在杀了两个人后,也冲到了那边,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否则真可能会死在这里。 密探头子拼着身上挨几刀,连杀数人,一脚将门踹开,大声道:“王爷!走!” 弘历看了他一步往外冲去,那些准葛尔士兵见他逃出此处,待要追去,却被那些密探死死缠住,无法脱身,气得他们哇哇大叫。 弘历快步奔到马厩,如今这些马是他脱身的唯一希望了,在匆匆选了一匹马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执刀在其他马的脚上分别划了一刀。一个小小的驿站,不可能有几十匹马,其中必有一大部分是那些人骑来的,没有了马,他们便无法追踪自己。 在做完这一切后,弘历翻身上马,迅速奔出驿站,他没有去救那些密探,不是他不愿,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一旦回身,很可能连密探们拼死制造出来的机会也浪费了。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将消息传回京城。 看到弘历逃走,那些准葛尔士兵就跟发了疯一样,拼命杀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密探,而此时,离弘历逃走还不足一刻,应该还能追上。 可是当他们来到马厩,看到那些脚上有伤的马时,气得破口大骂,这样的马,根本追不了人。等他们四处抢夺了马追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天之后。 就在弘历孤身一人疾奔回京时,弘时派来的暗卫已经在数日之前到了京城,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潜伏在五贝勒府附近,监视着弘昼的一举一动,以便一击即杀。 这日,弘昼在户部清点粮草,直至天色漆黑方才忙完,自从朝廷派弘历去雅克萨后,他就每日忙到这么晚。十月的夜已经很凉了,他呵了口气暖暖双手后,坐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疲惫地靠着车厢道:“回府吧。” 随着车夫的答应,马车动了起来,在青石地上留下一连串的声音,不知驶了多久,马车突然一停,昏昏欲睡的弘昼一个不防往前栽去,险些摔出了马车,弘昼揉着被撞疼的地方道:“怎么了,到府了吗?” 回应弘昼的,不是车夫的声音,而是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只利箭穿过车厢擦着弘昼的脸颊钉在另一边。 没等弘昼回过神来,利箭再次穿过车厢,直至连续十几枝后方才停下,紧接着车厢门被人用力踹开,那人还没看清马车里的情况,一枝箭头便在眼中急剧放大,继而眼中传来一阵剧痛,而这样的剧痛下,他竟然用力拉住执箭的弘昼,生生将他拉出了马车。 弘昼跌在地上的同时,也看到了大睁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车夫,以及围着自己的五个黑衣人。 弘昼紧紧握住从车厢上拔下来的箭,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截我?” “我们是来要你命的人。”说完这句话,五个黑衣人迅速向弘昼欺近,这里是京城,他们一定要赶在顺天府得到消息赶到此处之前,杀了弘昼。 第两千一百六十七章 夜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们知道弘昼每天晚上会由这条路回府,并且身边不会带什么侍卫,所以在这个时候下手是最适合的。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弘昼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仅凭一枝箭就想要挡住这五个人,显然是不太可能,所以他一边游斗一边寻机会逃。无奈这些人守得很严,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反倒是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温热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令弘昼动作渐渐迟缓,与之相对的是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道。 当暗卫的刀在弘昼背上留下一道深不可见的伤痕时,弘昼终于无法再站立,颓然倒地,然他手里依然紧紧握着染血的箭,哪怕他已经伤不了人了,也不肯放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出现摇晃的火光还有嘈乱的脚步声,五名暗卫知道,必是顺天府得到消息,赶来此处,必须得赶紧离开。 其中一名暗卫举起手中的刀,意欲杀了还有气息的弘昼,然刀刚要落下,便有一股大力撞来,生生将他的刀撞飞出去,不等他细看,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机会再杀弘昼了,不过弘昼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不补一刀,也不见得能够活下来,所以暗卫们在一番权衡后,选择了离去,没有与顺天府的差役对峙。 接报此地出事,带人过来的,乃是顺天府的捕头张鹏,刚才就是他看到刀锋的闪光,当机立断,掷出手中的刀鞘,令那个暗卫失手。 “追,赶紧给我追,别让那些人跑了。”在指挥一部分差役顺着暗卫逃走的方向追去后,张鹏扶起了在地上抽搐的弘昼,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却曾有幸见过弘昼,当即认出了弘昼,浑身一下子绷紧,颤声道:“快!快抬回衙门,小心着些,别加重伤势。另外,立刻去将京城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 差役探过头来看了一眼道:“捕头,这么晚了,咱们上哪里去找大夫啊?看这人的样子,像是快要死了,恐怕找来大夫也没用了。” 张鹏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知道这是谁啊,这是贝勒爷,当朝的五贝勒,你这样说是不是想寻死!” 听得这话,那差役赶紧缩了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下一刻,耳边传来张鹏的吼叫声,“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就算是拖也要给我拖来。” 差役不敢怠慢,赶紧疾步奔去请大夫,而弘时也被小心翼翼地带回了顺天府,张鹏在将此事告之顺天府尹后,府尹当即赶了过来,守在弘昼床边不敢离开。 不久后,大夫被连拖带拽的带到了顺天府,面对弘昼的伤势,他大为皱眉,这样多的伤口,令他身体的里的血液流失太多,若不能及时止血,微弱的呼息随时会断。 其他伤口还好,可是弘昼背上那道伤却因为过深,而无法迅速止血,敷了厚厚一层药,还是不断有血渗出来。 大夫对此大是皱眉,朝顺天府尹拱手道:“大人,此人伤得这么重,怕是难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顺天府尹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大夫,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贝勒爷的性命,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与本官都要死,明白吗?” 大夫手足无措地道:“可是……这伤口这么深,小人实在是止不住血啊!” “别跟本官说这些,本宫没兴趣听,总之不管你怎么做,一定要将血止住,撑过今夜,等明日天一亮,本官就会奏禀皇上,请太医前来救治,到时候就没你的事了,明白吗?” 大夫抹着额头上的道:“是是是,小人一定尽力而为。”在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后,他将整瓶药都抹在弘昼伤口上,然后用纱布紧紧裹好,尽量收紧伤口,延缓血液的流出,只要能让血凝住,弘昼的命就有希望保住。 除此之外,他命人赶紧去煎药,强行灌下去,另外再用银针刺穴,数管齐下,终于令弘昼的血渐渐止住,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气息几次微弱的像是要断掉一样。 这一夜对于顺天府尹与那名大夫来说,都像一年那么漫长,顺天府尹更早早去宫门外等着,刚一开便请人至养心殿传话,说有关于五贝勒的要紧事要面见圣上。 胤禛正在四喜的服侍下洗漱,听闻与弘昼有关,当即命顺天府尹入养心殿觐见,当顺天府尹告之弘昼竟然性命垂危时,胤禛几乎昏厥过去,勉强定了定神后,命小五连忙让太医前往顺天府,另外去宫外将徐太医也给请来,一定要救弘昼的性命。 待小五退下后,胤禛抚着额头坐下问尚跪在地上的顺天府尹,“你可知是何人行刺五阿哥?” 顺天府尹满面羞愧地道:“回皇上的话,听当时前往的捕头张鹏说,是一伙黑衣人,可惜未能将之抓住。” “封锁城门查,一定要将他们抓到!”胤禛咬牙说的,之前是暗鸠潜入宫中,现在又有黑衣人行刺弘昼,他怀疑这两者之间有所关联,很可能就是弘时指使,但弘时已经意欲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了,还杀弘昼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泄愤? 不管怎样,在抓到那些行刺者之前,这些都只是猜测,无法被证明。 胤禛忍着心中的担忧上完早朝,随后没有与任何人说,直接带着四喜去了顺天府,亏得经过在圆明园的一段调养,身子好了许多,否则根本没办法离开紫禁城。 当胤禛到那边的时候,容远正在为弘昼施针,几位太医则聚在一起斟酌药方,以弘昼如今虚弱至极的身子,太猛烈的药是绝对不能用的,得在减轻药力的情况下保持一定的药效,实在是难煞他们了。 胤禛进去后,不等他们行礼,便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可是平安了?” “启禀皇上,徐太医尚在为贝勒爷施针,不过……贝勒爷的情况并不乐观。”他们今天赶到这里的时候,弘昼脸色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惨白,鼻息若有似无,他们当时根本不敢动手,直至容远过来,方才由他主针,其他人则商量药方,尽量用最温和的药救治弘昼。 第两千一百六十八章 怀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见胤禛双手微抖,连忙道:“皇上您别担心,五阿哥吉人天相,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劫的。” 胤禛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容远的背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容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胤禛连忙上去道:“怎么了,弘昼是不是没事了?” “回皇上的话,尚不敢肯定,五贝勒伤得很重,能否熬过这一次,还得看他自己,草民只能尽全力。”容远话音刚落,胤禛便道:“一定……一定要救弘昼,他才过弱冠之龄,不应该这样早早离开的。” “草民明白皇上的心情,草民一定会用生平所学,救治五贝勒,皇上不要太过担心,毕竟您的身子也不好。” “朕没事。”这话音刚,胤禛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闷得难受,幸有容远在旁,施针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 容远收起银针后道:“皇上,您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五贝勒一有什么情况,草民就让人去禀告您。” 胤禛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只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弘昼,待得看着弘昼将煎好的药半咽半吐地喝下后,方才离去。 宫里头,裕嫔正在承乾宫中与凌若说话,“娘娘,您说弘昼这孩子会去哪里,一夜都未回府,也没个信儿带回来,可是让人着急。平日里,他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怎么这次就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皇上一下早朝就出宫了,也不知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娘娘您说弘昼会不会出事?” 今儿个一早,弘昼嫡福晋吴库扎氏便入宫求见耿氏,昨夜弘昼一夜未归,且连个消息也没有,她担心之余,便让人去户部问问,岂知户部的人说弘昼昨夜里就回去后,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吴库扎氏觉得不对劲,又去问了宝亲王府,同样没见过弘昼,她不知该怎么办,便入宫求见耿氏,虽然耿氏口中安慰她不要着急,心里头却同样担心得很,去养心殿见胤禛,偏巧他又出宫去了,令耿氏越发担心。 “你莫要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根本就没什么事,五阿哥就是与人多喝了几杯酒,喝糊涂过去,忘了派人回府中报信。”凌若出去散步的时候,碰巧碰见耿氏,见她忧心忡忡,便过去问了几句,方知是这么一回事。 “臣妾也希望是自己多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儿个夜里到现在,臣妾这右眼皮子一直在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你总这样想,没事都要给你整出事来了,好了,先别想这些了,等会儿皇上回来,本宫陪你一道过去,这总行了吧?” 耿氏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杨海进来道:“主子,皇上已经回来了。” “嗯。”凌若应了一声,与耿氏一道去往养心殿,初冬的风吹拂在脸上,已经有些许刺骨之意。 待得见到胤禛,耿氏匆匆行了一礼后,带着几分急切道:“皇上,不知弘昼今日可曾来上早朝?” 胤禛迟疑片刻,道:“弘昼……昨夜出了点事。” 凌若一怔,没想到弘昼竟然真的出事了,而且看样子,胤禛刚刚出宫,就是与这件事有关。 耿氏在听得胤禛这话后,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上,弘昼他……他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当耿氏得知有人刺杀弘昼,令其性命垂危时,手脚无力,整个人都倚在宫人身上,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您要救救弘昼,他是臣妾唯一的孩子,他不能有事啊!” “朕知道,朕已经让所有太医都去顺天府了,还有徐太医也过去了,有他们在,弘昼一定会没事的。” 耿氏慌乱地点头,随即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妾能不能去顺天府看看弘昼,臣妾真的很担心他。” “你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而且又是在顺天府,多有不便。放心吧,弘昼会没事的,待他好一些后,再去看他不迟。” 见胤禛这么说了,耿氏只得压下心中的担忧,低头道:“是,臣妾遵旨。”刚才那句话,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方才敢问出口的,毕竟她身为嫔妃,是不许出宫的。 “好了,你先回宫吧,一有弘昼的消息,朕立刻派人通知你。”在命耿氏下去后,胤禛道:“若儿,朕怀疑行刺弘昼的人,也是受弘时指使。” 凌若惊声道:“弘时?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报复皇上?” 胤禛摇头道:“朕不知道,这一切皆只是猜测,朕已经下令封锁城门,全力搜捕追捕刺杀弘时的人,一定要将他们抓到。朕现在只是担心弘昼,不知道他能否撑过这一关。” 凌若待要安慰胤禛,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手脚一下子发冷,身体更是不住地颤抖。 胤禛看到她这样子,讶然握住她的手,“若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臣妾不是不舒服,而是想到一件事。”凌若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颤声道:“如果……如果这一切真是弘时所为,是为了报复皇上,那么他最应该刺杀的人,不是弘昼,而是……而是……”后面两个字,她不敢说出来,唯恐一旦说了,事情就会成真。 但她的意思,胤禛岂有不明白之理,当下摇头道:“不会的,佛标的二十万大军一直盯着沙俄,弘时不敢这么做,再说沙俄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真正能拿主意的是沙皇。另外,朕派了那么多密探保护弘历,又有佛标在,不会有危险的。” “希望如此。”话虽如此,凌若却难以真正安心,总觉得弘历那边并不如胤禛说的那么安稳。 事实上,确实如此,弘历虽然靠着一众密探拼死杀出来的路,逃出了驿站,并且将其他马匹的脚都给弄伤了,令他们无法追击,但在疾奔两日之后,竟然有了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除了之前在驿站里要杀自己的人之外,弘历想不出还有谁会跟踪自己。 第两千一百六十九章 坠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恶,他们是怎么追上自己的,眼下只有自己一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些人才是。请 此处离京城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一两天的路程,他一定要入京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 弘历一边策马疾奔,一边思索着办法,然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身子突然腾空,紧接着重重摔在地上,他所乘的马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沬,浑身抽搐,显然是在弘历的不断驱赶下到了极限,无法再奔跑。 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不会的,福州那一次他都逃了出来,这一次同样不会死,一定有办法。 正在紧张思索之际,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且越来越清晰,应该就是追踪他的那些人。 弘历此时所处的是一个半山坡,他打量了四下一眼,在视线中隐隐出现人影时,迅速钻入半人高的杂草丛中,屏住呼吸,仔细注意着飞驰而至的马与人。 果然……就是那日在驿站中见过的人,不过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人,应该是分散开来追寻自己,而这五个人则正好发现了自己。不必问了,他们必定是日夜赶路换马,所以才能追得上自己。 那五个人看到弘历所骑的马瘫在地上,当即勒住马绳,跳下来用汉语道:“马在这里,他肯定跑不远,说不定就躲在附近,仔细搜!汗王交待了,一定要取他的性命!” 汗王……只有准葛尔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他们果然就是准葛尔派来的,弘时……弘时一定是去了准葛尔。 弘历虽然尽量伏低身子,却还是被他们发现,只能一边打一边逃。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弘历身边已经没有密探了,以一敌五,他根本不是敌手。 在一阵奔逃后,弘历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悬崖。 面对停下脚步的弘历,那五个人手执弯刀慢慢逼近,其中一人狞笑道:“四皇子,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乖乖受死吧,这样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弘历紧紧抿着双唇,此时的他,前有狼后有虎,确实无路可走,但是若这样死了,就不能将消息告诉皇阿玛,一旦准葛尔发动战乱,大清将会十分被动,该怎么办?生路……生路究竟在哪里? 弘历紧张地思索着,试图在这样的绝境中寻找一条生路,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五个准葛尔士兵呈扇形向他逼近,彼此之间,只剩下十几步距离。 目光扫过脚下的悬崖,在朝某处多看了几眼后,弘历咬一咬牙,突然纵身往崖下跃去。 准葛尔士兵万万没想到弘历竟然真的会跳崖,皆愣在那里,待他们回过神来后,快步奔到崖边,崖深不知多少丈,早已经看不清弘历的身影。 那几个人在一阵商议后,沿着山路下悬崖,去寻找弘历的尸体,葛尔丹可是吩咐过了,要他们将弘历的人头带回来,然后送给清帝。 好不容易盘旋下到崖底,却始终没有找到弘历的尸体,不过底下有一条河流,也有可能落下河中,被水冲走,久寻无果,只能佯佯的离开。 弘历究竟是生是死,无人知晓,就像此刻京城中的胤禛,不知道真正要攻打大清的是准葛尔一样。 容远与诸位大医的尽力医治,令弘昼的情况有了些许好转,但也仅仅是呼吸平稳而已,暂时尚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过他已经被抬回到贝勒府中养伤。 耿氏得胤禛允许,去贝勒府看过一次,看到弘昼全身多处缠着纱布,昏迷不醒的样子,心疼地直掉眼泪。回宫后,日夜跪在佛前,求满天神佛庇佑弘昼,不要让他出事。 另一边,胤禛虽然安慰凌若,弘历不会有事,自己却暗中派人立刻赶往雅克萨,看弘历是否平安。 边境增兵,还有弘昼遇袭的事,虽然朝廷都极力压了下来,但纸包不住火,终归还是传了出来,原本平静祥和的京城变得人心惶惶,皆担心不知何时会打起仗来,四年前那次大战,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记得,沙俄、准葛尔两边用兵,令大清疲于应付,若不是果亲王出征,平定准葛尔之乱,如今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惶惶人心之中,冷宫本该是最平静的地方,因为这里与世隔绝,外面任何消息都不可能传到冷宫之中。 可是这一切,在那拉氏用大烟膏控制小和子与尚蓉后,就变了,但凡宫里头能打听到的消息,都通过这两个人的嘴源源不断地传到那拉氏耳中,令她虽然足不出户,却对外头的局势了如指掌。 小和子和尚蓉,知道自己这么做,等于是在悬崖边行走,一个不好就会粉身碎骨,但他们不是那拉氏,没有那种绝大的毅力,也无法对自己狠下心。结果就是对大烟膏的瘾越来越深,再也无法兴起摆脱大烟膏和那拉氏控制的心思。 这一日,那拉氏坐在窗边,初冬的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清晰照出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在她面前站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和子,“弘昼生死未卜,那弘历呢?” 小和子低头道:“奴才不知道,不过四阿哥去沙俄的时候,皇上派了许多密探保护他的安全,应该是没什么事。” 那拉氏冷笑一声,虽然小和子打听的不清不楚,但她已然猜到了行刺弘昼的人,必定是弘时所派,弘时既然要着手除去胤禛膝下的皇子,又怎么会少了害他们最深的弘历呢。若她没有料错的话,弘历如今应该已经出事了,至于是生是死,就暂未可知了。 待得这两个人都死了之后,弘瞻就是胤禛唯一的子嗣,一旦胤禛龙归大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皇,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 “主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下去了。”小和子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唤住他道:“慢着,你……想办法替本宫将弘瞻找来,本宫有话要与他说。” 第两千一百七十章 悄入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六阿哥?”小和子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愣了一会儿方才为难地道:“可是奴才刚刚才出过冷宫,若是出入太频繁,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另外,六阿哥在成妃娘娘宫里,奴才冒然去寻他,怕是不太恰当。”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去景仁宫自是不太方便,但弘瞻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待在景仁宫,一旦他出来,不就有机会了吗?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难道连这点小事都要本宫教你。” 小和子迭声答应,然脸上的为难之色并没有消去,迟疑半晌,他道:“主子,要不奴才晚两天再去吧,否则这样频繁,早晚会引起贵妃娘娘的注意,到时候追查起来,可就麻烦了。” 那拉氏冷笑一声道:“放心吧,钮祜禄氏很快就自顾不瑕了,哪里还有精神理会这里,你尽管去,只要别太张扬就行了。”等了一会儿见小和子还站在原地,不悦地道:“怎么了,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虽然她如今仍是废后,在小和子与尚蓉面前,却是端足了主子的架子,毕竟她手里可是握着大烟膏与银子,足以让他们两人乖乖听话。 小和子无奈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说罢,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主子,今天的大烟膏……” “本宫已经给尚蓉了,你去找她吧。”听得这话,小和子连忙打了个千儿退下去找尚蓉了,如今这瘾可是越来越大了,晚一会儿吸都受不了。 在心满意足地吸完了大烟膏后,小和子寻了个借口离开冷宫来到景仁宫附近,等着弘瞻出来。可惜他运气不好,接连等了两天也没看到弘瞻出宫,到了第三天,正犹豫着是不是找人带句话进去,就看到弘瞻带着两个宫人出了景仁宫,他赶紧跟了上去。 弘瞻去的地方是咸福宫,进去后足足待了两个时辰,小和子躲在不远处盼得脖子都长了方才看到弘瞻出来。 在弘瞻快走到他藏身之处的时候,小和子赶紧走出去,拍袖跪下道:“奴才给六阿哥请安,六阿哥吉祥。” 对于一个奴才的请安,弘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轻嗯了一声后,便欲离开,然小和子却道:“奴才受主子之托,带几句话给六阿哥。” 弘瞻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和子,道:“主子?你主子是谁?” 小和子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着弘瞻身后的两个宫人,弘瞻明白他的意思,回头道:“你们两个退开一些。” 待两个宫人退开十数步后,弘瞻道:“现在可以说了吗?”虽然他如今尚不满十岁,却远比同龄孩子老成,这既是因为他的出身,也是因为他幼年时的经历。 小和子赶紧道:“启禀六阿哥,奴才的主子是皇后娘娘。” 他的话令弘瞻一怔,神色也变得异常复杂,好一会儿方道:“她……还好吗?” 小和子早就已经想好了回答的话,当即道:“启禀六阿哥,娘娘身在冷宫又怎么能过得好,这四年来,一直受熹贵妃的折磨,生不如死,她最惦记的人就是您,一直想要再见您一面。” 弘瞻抓住他其中一句话,不解地道:“受熹贵妃的折磨,什么折磨?” “奴才也说不好,您去看过就知道了,唉,就连奴才这个不相干的人见了都觉得难过。”小和子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真的很难过一般。 弘瞻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她已经被废了,不再是皇后,如今又身在冷宫,我如何能去看她。”不知是因为那拉氏已经被废,还是因为四年前,凌若与他说的那番话,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再称呼那拉氏为皇额娘。 小和子连忙道:“六阿哥放心,只要您点头,奴才一定会想办法带您进去,娘娘真的很思念您,经常在奴才面前提起您。” 弘瞻盯着他道:“你是冷宫的奴才,为什么会听她的话?” 小和子没料到弘瞻小小年纪会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他脑筋转得也不慢,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说法,“不瞒六阿哥,奴才与尚蓉两个,以前刚入宫的时候都曾受过娘娘恩典,若非娘娘,或许奴才二人已经没性命了;如今娘娘落难,奴才们自然要尽力帮着一些。” 弘瞻没有怀疑小和子的话,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去冷宫……” 见弘瞻有所犹豫,小和子赶紧道:“六阿哥,您就去看娘娘一眼吧,她真的很想您,娘娘说过,她这辈子或许都没机会离开冷宫,最希望的,就是看一眼您长大后的样子。” 小和子的话,多少有些打动弘瞻的心,而且在他的记忆里,那拉氏对他一直不错,利用之说,他都是听熹贵妃说的,是真是假他并不敢肯定。 “既是这样,那好吧。”在说出这句话后,弘瞻将站在远处的两个宫人唤过来道:“你们先回景仁宫,我晚些再回去。” 那两个人宫人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和子道:“六阿哥,您要去哪里?” 弘瞻自然不会说是要去冷宫,随口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每天都被你们两个跟着,你们不嫌烦,我都嫌烦,赶紧走吧。” 宫人为难地道:“可是娘娘要是知道奴才们没跟着六阿哥您,一定会责怪奴才的。” “这件事,我自会跟娘娘说,不会怪到你们头上来的。”在弘瞻的坚持下,两人只能离去,随后弘瞻也跟着小和子去了冷宫。 因为冷宫门口有人守着,所以弘瞻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小和子进去找了尚蓉一起支开那个人后,方才悄悄走了进去,按着小和子说的路线,来到了那拉氏所在的屋子里。 当他看到那拉氏时,几乎要认不出来这个女人就是曾经的皇额娘,并非是因为四年时间模糊了他的记忆,而是脑中的印象与此时看到的人影相差太多。 第两千一百七十一章 伤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以前的皇额娘虽然容颜老去,但永远都保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与优雅,不论是脸上的妆容还是身上的衣饰都精致至挑不出一丝错来,白发亦被染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在这样的精致下,就算是皱纹,也变得优雅。 可是眼下他看到了什么?头发虽然依旧挽着髻,可白发看着比黑发还要多,脸上到处都是不加掩饰的皱纹,还有身上的衣裳,已经旧到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袖口与领口更是随意可见抽丝。 在他打量那拉氏的时候,那拉氏也在打量着他,许久,她眼含热泪地道:“弘瞻……你是弘瞻对不对?” 弘瞻缓缓点头,却不曾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拉氏,而在这个时候,那拉氏已是泪流满面,扑过来紧紧抱住弘瞻道:“本宫终于看到你了,弘瞻,本宫有生之年终于看到你了,老天总算待本宫不薄,就算现在要本宫的性命,本宫也没有遗憾了。” 弘瞻没有反抗,任由她抱着自己痛哭,一直待到那拉氏松开些许后,方才道:“小和子跟我说,您在冷宫里过得很苦,是这样吗?” 那拉氏拭去脸上的泪道:“冷宫无非就是这个样子,还能怎样,不论之前是什么身份,进了这里,就跟囚犯一样,没有自尊没有自由,一无所有。其实本宫已经活了半辈子,够了,本宫只是担心你,怕你会受委屈,所以才让小和子想办法带你来见见本宫,如何,成妃待你可还好?” “成妃娘娘待我很好,您尽管放心。”那拉氏的话令弘瞻有些感动,但也仅止于此。 那拉氏盯着他道:“你……不肯再叫本宫一声皇额娘了是吗?”见弘瞻不说话,她又道:“是因为你觉得本宫不配,还是……” “不是。”弘瞻打断她话的同时,也后退几步,离开了那拉氏碰触的范围,“当年那些书信,你让我放到熹贵妃的书房里,你说这是熹贵妃与十七叔私通的信件,可事实上,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杜撰出来的,是你用来对付熹贵妃的,而我……就是被你利用的那一个。”说到此处,他眼眶发红,哽咽道:“让我再猜猜,你还利用过我什么,谨妃娘娘发疯的事,是不是也与你有关,还有额娘……你们都跑来利用我,让我被发疯的谨妃娘娘掌掴,让我到现在变成一个半聋子?” 当年那件事,对弘瞻影响很大,虽然如今看起来没什么事,但不论是凌若还是戴佳氏都严禁任何人在他耳边喧哗吵闹,为的就是怕加重他的耳伤。还有谨妃,一直到现在都是疯疯傻傻,偶尔会有清醒,但少得可怜。 那拉氏不敢置信地摇头道:“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本宫,本宫对你的疼爱皆是发自内心,又怎么可能会利用你的呢,还有你额娘,你可知你刚才的话被你额娘听到后,会有多伤心。弘瞻,一直以来,你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是非不分了?钮祜禄氏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汤?” “熹贵妃没有给我灌迷汤,是我自己年幼无知,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这些事皆是弘瞻心里的伤疤,这些年来,从没有人去触碰,戴佳氏亦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唯恐伤了他,可现在却是被生生撕开,痛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见那拉氏不说话,弘瞻用力抹去眼泪道:“如何,无话可说了是吗?好了,你已经见过我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你自己保重吧。” 见他意欲离开,那拉氏唤住他道:“弘瞻,你这些话皆是从钮祜禄氏口中听来的,就算有一些是你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你为何如此相信她说的话,还是说,你已经忘了你在辛者库受苦的额娘,改认她为额娘了?所以这么相信她?” “没有,我没有!”弘瞻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再次道:“你觉得钮祜禄氏是个好人是吗?可是本宫告诉你,她是这个世上最狠毒的人,你以为四年时间,本宫为何会老的这么快,一切皆是拜她所赐。” 弘瞻摇头道:“废你入冷宫是皇阿玛下的旨,与贵妃娘娘无干,你不要将什么事情都赖在她头上。” “若仅仅只是废入冷宫,本宫自然不会怪她,可你知道她这四年来是怎么折磨本宫的吗?”她指着自己的头发与皱纹道:“看到了吗,这一切的一切,皆是被她生生折磨出来的,若非本宫意志坚定,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而你,竟然还听信她的鬼话,真是让本宫失望。” 那拉氏的话令弘瞻想起之前小和子说的话,道:“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是不让你吃食还是……” “六阿哥,你真是想的太简单了,你根本不会明白她用什么法子折磨本宫。静心香,她用静心香来折磨本宫啊!”虽然此刻已经摆脱了静心香,但提起这三个字时,那拉氏眼中依然布满了恐惧,那份恐惧,就连弘瞻也能感觉得到,但对于那拉氏所说的话,他却感觉茫然,“静心香……那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你去问问钮祜禄氏就知道了,那种折磨,让本宫每一刻每一时都处在痛苦与绝望之中,若不是这次她为了从本宫嘴里得到一些东西,所以被迫答应免除静心香之罚,你现在就可以亲眼看一看她对本宫做过的事,相信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拉氏神色激动地说着。 此时小和子走进来,小声道:“六阿哥,静心香就是一种可以让人成瘾的东西,一旦闻了那种香,就得天天闻,一天不闻就会感觉万蚁钻心,生不如死。”说到此处,他自己打了一个寒颤,随即道:“贵妃娘娘强迫主子闻这种香,待得主子成瘾后,又不给她闻,让她忍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待得戒除之后再闻,还不许主子寻死,实在是……残忍。” 第两千一百七十二章 以退为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尚未说话,那拉氏已是冷声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承乾宫的人,或者是成妃,相信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活着,抛却生你养你的额娘,抛却本宫这个皇额娘,将仇人当成恩人那样的活着。本宫不会说你什么,只会替你觉得可怜。” “我……”弘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头很胀,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本宫今日让小和子带你来此,本不想与你说这些,只是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长成什么样子了,没想到最终竟会弄成这个局面。罢了,毕竟你与本宫分隔四五年,你不相信本宫的话也没什么稀奇的。”那拉氏深吸一口气,道:“临走之前,本宫只想与你说一句话,永远别忘记,你的额娘,她不姓钮祜禄氏更不姓戴佳氏,她姓刘,如今还被关在辛者库里日日劳役,等着你去救。好了,言尽于此,你回去吧。小和子,送六阿哥回去,小心着些,别被人发现了。” “嗻!”小和子答应一声,对弘瞻道:“六阿哥请。” 弘瞻并没有动,而是在犹豫许久后,唤出了久违的称呼,“皇额娘,我……”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本宫皇额娘,本宫担不起这个称呼,六阿哥。”后面三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小和子见状,小声劝道:“六阿哥,您还是先回去吧。” 弘瞻见那拉氏别过头不愿理自己,只得答应,在他与尚蓉的掩护下离开了冷宫。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是那拉氏冷笑的面容,更不知道今日所说的话,皆在那拉氏的设计中,目的就是要离间他与钮祜禄氏,唯有如此,她才可以继续利用弘瞻。 在景仁宫的路上,弘瞻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使得原本只需要走小半个时辰的路,生生走了一个时辰,待得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戴佳氏一直没等到弘瞻回来,心里着急,问了那两个宫人,又都吱吱唔唔说弘瞻与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宫人走了,但对他们去哪里却是一无所知。 他们将戴佳氏气得不轻,罚他们跪在院子里,正要让其他人出去找寻时,弘瞻出现在宫门口,戴佳氏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道:“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让人跟着,之前找你的那个小太监是哪个宫的,他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弘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那两个宫人道:“娘娘,是我让他们不要跟着的,您别怪他们了。” 戴佳氏点头道:“好,你说不怪就不怪,但你得告诉本宫,你究竟去了哪里,天黑了才回来。” 在看着那两人起身后,弘瞻闷声道:“那个宫人我并不认识,他说受主子之托带几句话给我,可后来说的话,我都听不懂,问他主子是谁,他也不说。” “竟有这样的事?”戴佳氏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待得弘瞻点头后,再次道:“那后来你去了哪里?还不许他们两个跟着。” “哪里是不许跟,只是每天不论我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实在是有些烦了,所以才打发他们离开,我哪里也没去,就随意走走,不过……”弘瞻眼珠子转了几圈,道:“倒是无意中听人说起一件事来,甚是新鲜,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闻?” 戴佳氏领着他进到已经掌灯的正殿后,道:“哦,是什么事,且说来听听。” 弘瞻故做无知地道:“娘娘,我听说那几个偷偷说什么静心香还有冷宫,冷宫我知道,那静心香是什么?” 戴佳氏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不自在,道:“什么静心香,本宫听都没听过,想必是那几个宫人随口胡言,当不得真。” 弘瞻年幼却不代表无知,戴佳氏的神色分明是有事,当下道:“我听他们说的很认真,不像是胡说,还说这个与熹贵妃有关。” 戴佳氏拉住他道:“不许胡说,本宫说了无关就无关,不要再说了,更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听到了吗?” 弘瞻沉默了一会儿,甩开戴佳氏的手,生气地道:“娘娘,您一直告诉我要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不可以撒谎骗人,可为什么你现在却在撒谎,你知道这件事对不对?”见戴佳氏不说话,他又道:“娘娘不肯说,那我就自己去问熹贵妃。” 戴佳氏闻言赶紧拉住他道:“我的六阿哥,你是发哪门子的疯,不管冷宫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没关系,何必非要问这些。难不成……”她狐疑地打量着弘时道:“这些话你根本不是听人说的,而是自己去过了冷宫?” 弘瞻神色一僵,紧紧攥着双手道:“娘娘觉得我能够自由出入冷宫吗?再说我没事跑去冷宫做什么,那拉氏已经不是我的皇额娘了。” 戴佳氏一怔,随即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 她话音刚落,弘瞻便再次道:“娘娘,您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不然总闷在心里,难受得紧。” 看到他这个样子,戴佳氏终是有所不忍,叹了口气道:“罢了,看你这不依不饶的样子,本宫不说你是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还真跑去问贵妃娘娘。不过你得答应本宫,不论待会儿本宫与你说了多少,都到此为止,不许再提,明白吗?” 弘瞻连忙点头,戴佳氏在示意婉霞以外的宫人退出正殿后,道:“其实这件事,本宫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次无意中听贵妃娘娘提起过。那拉氏在弘晖死后,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这样的她,死或许冷宫,根本不足以赎清她所犯的罪过。所以贵妃娘娘对她用了静心香,究竟静心香是什么样的东西,本宫也不清楚,总之能够让那拉氏赎清之前的罪孽。”其实戴佳氏心里是清楚的,但她并不想与弘瞻说的太多,毕竟弘瞻还小,这些事对他来说,还是不要听闻的好。 第两千一百七十三章 相见辛者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里,弘瞻已经知道之前那拉氏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熹贵妃真的对她用了静心香,正是因为静心香的恐怖才令她在四年间急速衰老,变成那副模样。 面对戴佳氏语焉不详,弘瞻故意道:“静心香……不就是一种香吗,为什么就可以赎清她的罪孽?” “本宫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说罢,戴佳氏扶住弘瞻的肩头道:“好了,本宫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本宫的话,冷宫与静心香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在弘瞻点头后,戴佳氏松了口气道:“好了,去了这么久,你也饿了,随本宫去用晚膳吧,今晚本宫让御膳房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可得多吃一些。” 弘瞻没有说什么,乖巧地随戴佳氏去了偏殿,然在动筷的时候,他突然道:“娘娘,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嗯?是什么?”顿一顿,戴佳氏又补充道:“若是与冷宫还有静心香有关的话,那你还是不要提了,咱们说好了,一切到刚才为止。” 弘瞻连忙摇头道:“不是,与冷宫无关,是……是我想额娘了,您能不能带我去辛者库看她一眼?”自从见了那拉氏之后,他就特别想刘氏,那个毕竟是他亲生额娘,哪怕这四年他一直没说起,但并不代表就忘记了。 戴佳氏奇怪地看着弘瞻道:“刘氏?你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可是怕娘娘您不允许,所以没敢提,娘娘,只是去辛者库一趟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您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面对弘瞻的哀求,戴佳氏强迫自己狠下心道:“不行,那种地方没必要过去,再说你小时候刘氏没少利用你,这样的额娘,不见也罢。” 一听这话,弘瞻顿时就急了,拉着戴佳氏的手跪下道:“娘娘,我知道您不喜欢她,可是不管她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额娘,您就当心疼我,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我求您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戴佳氏甚是心疼,想要将他拉起,可弘瞻执意要跪,只得道:“可是贵妃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说到底,她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弘瞻拼命点头道:“所以这件事,您帮我瞒着贵妃娘娘,不要让她知道,娘娘,我保证就见一面,说几句话,绝对不会让您为难,您就帮帮我,好不好?” “你这孩子……”戴佳氏最见不得弘瞻求自己,无奈地道:“好了好了,地上那么凉,赶紧起来吧。” 弘瞻脸上一喜,连忙道:“那娘娘您是答应了?” 戴佳氏没好气地道:“你这个样子,本宫能不答应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多谢娘娘。”说着,弘瞻就着戴佳氏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翌日一早,戴佳氏带着弘瞻来到辛者库,有她这位成妃娘娘出面,宫人自然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如今已经是初冬,但辛者库的院子里依然蹲满了在洗衣裳的人,一个个双手都被泡的浮肿发白,有几个手上还生着冻疮,看着甚是可怖。 戴佳氏对卑躬屈膝站在一旁的宋嬷嬷道:“将刘氏带过来。” 宋嬷嬷赶紧答应一声,不多时,带着一个神情麻木的女人过来,弘瞻离开刘氏的时候还不足三岁,后来断断续续见过几面,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这次若非那拉氏提起,他也不会想到来辛者库见刘氏。然不管印象怎么模糊,那份血缘还在,一看到那个神情麻木,蓬首垢面的女人,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额娘。 只要他弘瞻……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能抹去从刘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娘娘,六阿哥,她就是刘氏。”在宋嬷嬷谄媚讨好的声音里,弘瞻道:“娘娘,能否让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的。” 望着弘瞻哀求的目光,戴佳氏不忍拒绝,对宋嬷嬷道:“给六阿哥准备一间干净的屋子以便说话。”随即她对弘瞻道:“去吧,别太久了,本宫在这里等你。” 弘瞻感激地看了戴佳氏一眼,随即与刘氏一道跟着宋嬷嬷去了屋中。刘氏不知是精神不正常了,还是怎么了,见到弘瞻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犹如一个牵线木偶。 待宋嬷嬷退下并带上门后,弘瞻拉着刘氏坐下,在触到刘氏的手时,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因为那只手太凉,就像冰一样,丝毫没有人的温度,上面布满了可怕的冻疮,整只手肿得跟馒头一样。 “额娘,您不认得我了吗?”弘瞻站在刘氏面前,小声道:“我是弘瞻啊,是您的儿子。”与昨日不同,在面对刘氏时,他很自然便喊出了额娘两个字,或许……这就是亲情吧。 在他不断地呼唤下,刘氏目光渐渐凝聚起来,落在弘瞻脸上,又过了许久之后,她神色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不再是之前那样的麻木,嗫嚅着双唇道:“你……你是弘瞻?” “是啊,额娘,我来看您了,您还好吗?”弘瞻话音刚落,便被一双冰凉的手抱住,紧接着耳边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弘瞻,我的儿子,额娘终于又看到你的,我的儿子啊!” 弘瞻没有反抗,任由刘氏抱着自己痛哭,他能够清晰感觉到刘氏哭声中压抑许久的激动与痛苦,一直等到刘氏哭声小了一些后,方才抬起头道:“额娘,对不起,儿臣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您。” 刘氏止住哭声,抹着眼泪道:“你能记着额娘,额娘就已经很高兴了,还记得你刚离开额娘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如今都这样高了,额娘几乎要认不出你了。对了,你怎么能够来看额娘,是不是你求了皇上,他同意放我出去了?” 面对刘氏期待的目光,弘瞻摇头道:“没有,儿臣是求成妃娘娘过来的,不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去求皇阿玛的,一定会求他放您出去。”说罢,他又小声问道:“额娘,您在这里是不是过得很苦?” 第两千一百七十四章 至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苦?”刘氏嗤笑道:“弘瞻,你应该问额娘,在这里的每一日是不是都很想死?” 弘瞻有些心慌地道:“额娘,您不要说这样的话,儿臣一定会想办法的,您再忍忍,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刘氏抚着弘瞻的头道:“额娘知道,可是之前那看不到你也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额娘真的快疯了,也想过去死,只是想到你,又生生熬了下来,一直熬到现在。老天爷总算没让我白熬,它让我又见到了你,弘瞻,只要有你在,额娘什么苦都能熬下去,额娘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够再次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转眼,你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弘瞻哽咽道:“都是儿臣不孝,没有早一点来看额娘。” 刘氏抹去弘瞻眼角的泪道:“不怪你,别哭了,再哭额娘可是要心疼了。可惜你只能在这里一会儿,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弘瞻急急道:“额娘放心吧,儿臣会尽快去求皇阿玛的,要是皇阿玛不同意,儿臣就求到他同意为止。”在这一刻,就算刘氏真的利用了他,他也已经原谅了,毕竟那是他的亲额娘,再说在辛者库那么些年,什么罪也够了。 刘氏点点头,随即道:“听说皇后娘娘如今被废了冷宫,宫中一切皆以熹贵妃为尊是吗?” “是,皇额娘在四年前就已经不是皇后了,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其实儿臣……昨日才去见过皇额娘。”待弘瞻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后,刘氏恨声道:“这个钮祜禄氏真是恶毒狠辣,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亏皇上还这么信任她,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弘瞻踌躇道:“额娘,其实……贵妃娘娘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坏,她对皇额娘做的事或许过了一些,但皇额娘也有不对的地方,而且她对儿臣很好。” 刘氏脸色一沉,上下打量了弘瞻一眼,将弘瞻看得心慌,道:“额娘,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儿臣……” 刘氏抬手阻止弘瞻继续说下去,“好了,额娘知道。不过对于一个已经被废入冷宫,没有威胁的人还这样折磨,你真觉得对吗?还有额娘,你看看额娘的手,这双手已经废了,每次一遇到阴雨天,额娘就疼得整晚都睡不着,那种疼,让你恨不得能将双手剁了,可就是这样,天没亮还是得浸在冷水里洗衣裳,没有人可怜,没有人关心,只有不断地被奴役压榨,而这一切是拜谁所赐,正是拜你口中的那位贵妃娘娘所赐。至于她对你好,无非是欺你无知,想要利用你,让你忘了她对额娘做过的事。弘瞻……你若这样被她骗了,额娘会很伤心的,因为额娘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竟然宁可相信别人的话,也不相信额娘,这样的儿子,我……”她咬一咬唇,痛声道:“我生来做什么,还不如不生得好!” 一听这话,弘瞻不由得慌了起来,连忙跪下道:“额娘,您不要生气,儿臣知错了,儿臣……”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叩门声,正是那个宋嬷嬷,“六阿哥,娘娘说您已经待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行了,我再说几句话。”弘瞻扬声答应了一句后,对别过头的刘氏道:“儿臣信您,一定信您,您别生儿臣的气了好吗?” 刘氏盯着他,叹了口气道:“额娘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心里难过,不过说起来,也是额娘不好,没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被人蒙骗。”她拉起弘瞻,轻抚着他的脸道:“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额娘如今只想离开这犹如人间地狱的辛者库,然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做个端茶递水的宫女也好。” 弘瞻用力点头道:“儿臣会想办法的,额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等着儿臣带好消息来。” 刘氏露出弘瞻进来后的第一个笑脸,“好,额娘就等着这一日,千万……千万不要让额娘失望,知道吗?” “儿臣知道。”在说完这句话,弘瞻扶着刘氏出去,在依依不舍地放开刘氏,回到戴佳氏身边后,轻声道:“娘娘,您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戴佳氏看了他一眼道:“弘瞻,凡事皆有度,本宫已经答应你来辛者库了,不可以再得寸进尺了。” “娘娘放心,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我只想请娘娘与宋嬷嬷说一句,让她不要太为难额娘,这样可以吗?” 听得只是这么一个要求,戴佳氏点点头,唤过宋嬷嬷吩咐道:“刘氏毕竟是六阿哥的额娘,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六阿哥心里也不舒服,你往后不要太过为难她了,知道吗?” 宋嬷嬷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为难她。” “可以了吗?”这句话,戴佳氏是对弘瞻说,后者虽不舍得这么快离开刘氏,但也只能点头,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辛者库。 就在戴佳氏以为满足了他所有的要求,他可以就此罢手时,弘瞻却在数日后去了养心殿求见胤禛。 胤禛虽然这几日心情不好,但看到弘瞻来,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今日怎么过来了,来,到朕身边来。” “儿臣听成妃娘娘说,最近朝中有许多事情,四哥不在,五哥又出了事,没人帮皇阿玛分担,皇阿玛甚是辛苦,所以儿臣之前一直不敢打扰,今日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扰到皇阿玛?” 胤禛笑笑道:“朝事再忙,也得有喘口气的功夫,再说不是还有你十七叔帮着皇阿玛吗?倒是你,最近功课可有落下?” “儿臣一直有去上,不敢有一天落下,请皇阿玛放心,只是四哥不在,不能教儿臣武艺,儿臣只能自己练着,皇阿玛可知四哥什么时候回来?”说心里话,弘瞻还真有些想这个原先并不亲的四哥。 第两千一百七十五章 愚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应该快了。”胤禛含糊答了一句后,问了几句弘瞻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甚是高兴,将弘瞻招到近前,道:“多用些心读书习武,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做一个栋梁之材,在大清有需要的时候,挑起该挑的担子,就像你十三叔、十七叔那样。” “嗯,儿臣知道。”说到此处,弘瞻小心翼翼地道:“皇阿玛,儿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面对胤禛的询问,弘瞻绞着手指道:“儿臣……儿臣想求皇阿玛宽恕儿臣的额娘。” 胤禛脸上的笑意随着他这句话而瞬间冻结,凉声道:“你说什么?” 弘瞻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连忙跪下道:“儿臣不知道额娘以前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错,但儿臣亲眼看到额娘在辛者库所受的苦,五年了,五年来她一直承受着那样的劳役,儿臣身为人子却无能为力,甚至这五年来,连看都不曾去看过她,儿臣实在枉为人子。师傅说过,百善孝为先,可儿臣这五年来却是万分不孝。皇阿玛,不管额娘有多错,这五年时间也已经足够偿还了,求您恕她出辛者库,让儿臣可以尽一尽为人子的孝道,不至于成为一个不忠不孝的人。” “你与朕来说善,来说孝?”胤禛冷笑道:“你可知刘氏是怎么利用你去害人的吗?你又清楚她所做的错事吗?”见弘瞻回答不说,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跟朕说这些,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早在刘氏被打入辛者库的时候,朕就说过,你没有这样的额娘。” “皇阿玛,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她毕竟是儿臣的亲额娘,十月怀胎把儿臣生下来的,您真要儿臣眼看着她受苦吗?” 胤禛挣开被弘瞻拉扯着的袖子,冷声道:“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朕留她一条活路,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那儿臣呢,儿臣该怎么办?儿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啊。而且儿臣看到额娘身子已经很差了,继续在辛者库待下去,会没命的。皇阿玛,您就当可怜可怜她,放过她吧,额娘说过,就算做一个端茶递水的宫女她也愿意。儿臣相信她会这么说,就是对以前的事知错了,您不是常说,知错能改者,是为大勇大善,额娘她……” 胤禛厉声打断他的话道:“不要跟朕说这些,知错能改……哼,朕可没看到。” 弘瞻被他的怒气吓得不轻,但仍是硬着头皮道:“您从未去过辛者库,又如何知道额娘有没有悔过,不然您传额娘来问话,这样……” “不用了,朕没那么多功夫听她说那些个虚假的话,朕早就已经听够了。”说到这里,胤禛忽地想起一事来,盯着弘瞻道:“你怎么会见到刘氏,谁让你去的辛者库?是不是成妃?” 弘瞻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心中一慌,连忙道:“不关成妃娘娘的事,是儿臣非要求着她带儿臣去的,皇阿玛您别怪她。” 胤禛没有理会他,而是道:“来人,立刻去传成妃。” 小五听得这话,缩着脖子离去,不过多久,戴佳氏匆匆步入养心殿,还未等她行礼,胤禛已经喝问道:“你带弘瞻去辛者库了是不是?谁许你这样做的?” 戴佳氏没料到一来就是这么一个局面,紧张地思索道:“臣妾……臣妾也是不忍心见六阿哥思母心切,才会斗胆带六阿哥去一趟辛者库,仅仅只是看了刘氏一眼罢了,并没有久待,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冷笑道:“只是看一眼罢了?你知不知道他今日来见朕是为了什么事,就是为了刘氏,他想要让朕恕刘氏出辛者库。” 戴佳氏嗔怪地瞥了一眼弘瞻,慌声道:“这件事臣妾真的不知道,否则臣妾说什么也不会让六阿哥来这里。皇上,请您念在六阿哥年幼的份上,莫要与他计较。” 胤禛没好气地道:“他年幼,你也年幼吗?连去辛者库也答应,还瞒着朕,你这样宠他,是不是下次他要私自出宫的时候,你也答应。” 戴佳氏屈膝道:“臣妾知错,臣妾保证没有下一次,臣妾一定会好好管教六阿哥。” “记住你的话,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退下!”胤禛的话令戴佳氏松了一口气,赶紧谢恩,随后对弘瞻伸出手,“弘瞻,还不赶紧到本宫这里来。” 弘瞻站起身来,却没有听戴佳氏的话过去,而是盯着胤禛,愤愤道:“皇阿玛,您为什么要对额娘那么苛刻,他也是您的嫔妃,也曾与你同床共枕,难道您真想生生折磨死她吗?” 胤禛被他问得怒火中烧,用力拍着桌案,一字一句道:“就算真到了那一刻,也是她自应得的,你立刻跟成妃回去,否则你擅入辛者库的事,朕必不轻饶!” 弘瞻用力咬着嘴唇道:“若额娘死了,儿臣……” 胤禛冷声道:“你也不想活了是吗?你两三岁时,朕可以当你年幼无知,不计较你的错,但你现在快十岁了,难道还分不清楚是非对错吗?你想死是吗?由着你去死,朕绝不阻止!” 这话将戴佳氏吓得不轻,连忙道:“皇上,六阿哥毕竟是个孩子,您何必与他置气呢,再说,他也是出于一番孝心,才会这么说话的。臣妾带他回去后,一定好好与他说,您消消气。” 胤禛冷哼一声道:“你教了他这么多年,他听进去了吗?恐怕就算你教上十年二十年,他也还会是这个混帐样子。” 弘瞻抹去眼眶里的泪,起身哽咽道:“儿臣不是不知道额娘犯过的错,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被您折磨的体无完肤,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让她老死在辛者库里?” “你想知道是吗?好,朕告诉你!”胤禛盯着不肯退让的弘瞻道:“朕或许可以原谅一些为了争宠争地位而使手段的人,但朕绝不会原谅一个使手段使到自己儿子身上来的人。你可知道,你在她眼里只是一颗棋子,一个工具。这样的女人,怎么配为朕儿子的额娘,又怎么配踏出辛者库。” 第两千一百七十六章 两封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令弘瞻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水,胤禛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想到,可是血浓于水,那……那始终是他额娘啊! 胤禛一指殿门道:“该说的朕都说了,你立刻回景仁宫,再敢多说一句,朕便罚你去外头跪着。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弘瞻刚要张口,戴佳氏已是匆忙过来捂住他的嘴,慌忙道:“皇上息怒,臣这就带他回去。”说罢,她在弘瞻耳边道:“本宫知道你想为刘氏求情,但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再说下去,只能适得其反,听本宫的话,先回去,这件事慢慢再商议。” 在戴佳氏的安抚下,弘瞻终于没再说话,默默随其离去,而在他走后许久,胤禛都气怒难消,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后,小五匆匆奔进来,捧着一封折子道:“皇上,八百里军情急报!” 终于来了吗?胤禛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句话,口中道:“快呈上来。” 小五赶紧将折子交到胤禛手里,当胤禛看到折子里的内容时,脸上的镇定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与惊慌! 待得看完后,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发兵做乱的为什么不是沙俄,而是准葛尔? 急报上说,自四年前战败后,一直相安无事的准葛尔突然发兵攻打守城,来势凶猛,且人数众多,只凭他们手上这些兵力,根本无法抵挡,只能够勉强拖延几日。 急报送出的日子是在三天之前,换句话说,很可能守城的将士如今已经战死在沙场,而准葛尔则踏着他们的尸体,向京城进发! 为什么,明明那拉氏告诉他们,弘时去了沙俄,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如今确实是起了战争,却不是沙俄,而是准葛尔。 难道说……那拉氏骗了所有人,弘时所去的地方,根本不是沙俄,而是准葛尔?是了,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在的局势。 那拉氏,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将他们骗得团团乱,也让他错布了二十万军力,虽然他可以下令大军回援,但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等佛标带着大军赶到,只怕准葛尔也已经兵临城下了。 胤禛死死捏着手中的急报,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那拉氏,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立刻派兵挡住准葛尔的进攻,想到这里,他迅速吩咐道:“四喜,立刻让果亲王、张廷玉、鄂尔泰、阿克敦还有兵部、户部尚书入宫见!” 四喜虽然不知道急报上的内容,但他一直在胤禛身边侍候,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这副模样了,急急离去,然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撞得他肩膀生疼。还没来得及说话,撞他的那个人已经道:“喜公公冒犯了,还请您将这封急报呈给皇上。” 一听这话,四喜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盯着那个太监道:“什么,又有急报?” “是,神武门那里刚刚送来的,说是佛标大人呈来的急报。”那人话音还没落,四喜已经夺过他手中的急报再回进到殿中,急促地道:“皇上,雅克萨急报。”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他手中接过那封急报看了起来,急报上的内容也证明了他刚才的猜想。他派去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雅克萨,并且见到了佛标,佛标在得悉他的来意后,立刻将奏报快马加鞭呈送入京。 弘时根本没有去沙俄,沙皇也没有发动战争的意思,并且弘历当时由此推测出弘时真正去的地方应该是准葛尔,并且立刻辞别佛标回京报信,距今已经多日,按理来说,若是日夜兼程的话,他早就应该到京城了,可是没有……谁都没看到过弘历人影。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弘历在路上耽搁;另一个就是他出了什么事…… 第二个可能,胤禛不敢想下去,只能安慰自己说,弘历必是在途中遇到事情耽搁了,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弘历急着回京报信,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耽搁行程,必定……必定是出事了。 佛标也猜到这个可能,所以在呈送急报入京的同时,他也派出一队精锐之士沿着回京的路上一路搜寻弘历的的踪迹。而此时此刻,胤禛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上苍保佑弘历千万不要有事。 他甚至不能过份去想弘历的事,因为威胁着整个大清安危的准葛尔还需要他去解决,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千万不可乱了心神。 胤禛一边让四喜继续去各府传旨,一边命小五磨墨,写下调佛标大军回京的旨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雅克萨。 当允礼等人站在养心殿上,胤禛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将两封急报的内容告诉他们,令诸位大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起战会是沙俄,所以一应精锐兵力都布置在雅克萨,可现在却演变成这个局面。 “皇上,那现在该怎么办是好?一时之间臣等去哪里调这么多兵力?”面对兵部尚书慌张的询问,胤禛冷声道:“朕传召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挡住准葛尔的进攻,等到佛标那边带大军回援。” 允礼紧皱着双眉道:“大军回援少说也得一个月余,但在守军无法抵挡的情况下,从准葛尔到京城,只需要半个月。也就是说,咱们必须得挡住准葛尔半个月的进攻,才能等到援军。”说到此处,他看向兵部尚书道:“三天之内,你能调集多少兵力?” 兵部尚书苦着脸道:“果亲王,三日时间哪里来得及调兵,若有七八日的功夫,下官或许能调集到十几万兵力,而且还是在将丰台大营、通州大营等等本该护卫京畿安危的军队都包括在里面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其实你并不能调到多少兵力?”面对允礼的话,他点头道:“不错,调兵需要时间,想要调集二三十万的大军,至少也要一个月。” 第两千一百七十七章 起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真等上一个月,京城就该易主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胤禛冷喝了一声道:“朕给你五日的时间,五日之后,你必须给朕调集十万兵力,丰台、通州二营,任由你调遣。” 允礼出言道:“皇上,若是这样,京城除了步兵衙门之外,就再无可用之兵,臣以为丰台、通州至少要留出一营来护卫京畿安全。” 鄂尔泰亦道:“皇上,果亲王所言甚是,京畿不可无防,还是将丰台大营留下来吧,至于缺的兵力,臣等与尚书大人一起再想想办法。另外火器营配有火枪,不说以一挡十,但只要运用得法,数千人足可当成数万人来用。” 胤禛见他说的有理,逐道:“好吧,就将丰台大营留下来,另外,如今户部粮草可还充足?” 户部尚书连忙上前道:“启禀皇上,秋收刚过,赋税都收了上来,粮草还算充足,就算后面有所不足,也可以从各省府调粮过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胤禛点点头,道:“除了兵力粮草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五日之后,由谁来统领大军?”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沉寂了下来,四年前大战至今仍历历在目,从葛尔丹知道勾结沙俄一起出兵,令大清腹背受敌来看,便可见此人心计颇多,朝廷中虽有不少能征善战之人,但在心计上,都欠了他一筹,更不要说是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允礼倒是合适,可是他……双腿有疾,无法出征。 时间越久,胤禛神色就越发不耐,咳嗽着道:“难道我堂堂大清,就找不出一个能带兵的人吗?” 此时,阿克敦咬牙道:“皇上,臣曾随先帝出征,若皇上信得过臣,就由臣带军出征,臣愿起誓,只要臣性命还在,就绝不让准葛尔多踏进我大清一步。” 允礼亦是道:“皇上,臣弟曾与准葛尔交过手,不如由臣弟带兵,臣弟相信一定可以再次击退准葛尔。” 胤禛摇头道:“你双腿这个样子,如何能够出战,而且朝廷里的事,也需要你帮着朕一起打理,朕一个人精神不济,难以应付。”说罢,他目光一转,落在阿克敦身上,同样摇头道:“你早年虽曾随皇阿玛出征,但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且对许多事都不熟悉。”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后,允礼道:“皇上以为李述泌此人如何?” “李述泌?”胤禛喃喃念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是何人来,“你是说当初那个因犯事而解甲归田的李述泌?朕记得他不在朝中已经有好些年了,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是,臣弟以前与他接触过几次,他在岳忠祺手下也是一员猛将,可是后面一时得意,犯了些事,被人弹劾从而被卸了职。既然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何不将他启用,让他可以戴罪立功?” 胤禛迟疑着道:“此人当真是一员猛将吗?” 允礼肯定地道:“是,岳忠祺以前也曾夸赞过他,说过骁勇善战,很是难得,而且他当初犯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在允礼之后,鄂尔泰也道:“皇上,臣想起这个李述泌来了,正如果亲王所说,乃是一员猛将,应该可以挡住准葛尔的进攻。” 胤禛用力一拍扶手道:“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就让李述泌戴罪立功,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事情就此决定,胤禛下旨起用李述泌,五日之后,由他带领十万大军,阻挡准葛尔的进攻,直至佛标带兵回援。 而兵部在调集这十万大军后,会继续从各地调兵,胤禛已经厌烦了准葛尔三番四次的进攻,这一次,他下定决心,必要彻底歼灭准葛尔,永绝后患。 在鄂尔泰等人退下后,允礼却是留了下来,道:“皇上,既然沙俄那边没有事情,四阿哥也无谓再谈判,还是赶紧让他回来吧,如今朝廷到处都是事,实在缺不得人。”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将佛标呈上来的急报递给他,这件事,他刚才并没有提及,所以允礼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神色凝重地合起急报道:“佛标在急报中说四阿哥已经回京,可一直不见其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胤禛面目阴沉地道:“弘昼的事你是知道的,若这件事真是弘时所为,他对弘历的恨意可是要比弘昼大多了。” 允礼骇然道:“皇上是说……四阿哥很可能已经遭到了袭击?” “朕不希望这个猜测是真的,但朕……不能自己骗自己。”胤禛深吸一口气,用力忍着鼻尖的酸意,森然道:“若弘历真的出事了,朕都必要准葛尔所有男女老幼为他陪葬,绝不食言!” 允礼沉默片刻,道:“四阿哥吉人天相,之前福州那次,咱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最终不也活着回来了吗?所以臣弟相信四阿哥这次同样可以逢凶化吉。” 胤禛点点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出去,一切等事情清楚了再说。” 允礼知道他是怕传出去后,引起朝廷上下的惶恐还有……熹贵妃那边,当下道:“是,臣弟知道该怎么做,皇上若没别的吩咐,臣弟先行告退。” 当允礼离开养心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一丝晚霞也渐渐被黑暗吞噬,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挡胤禛去往冷宫的脚步。 此时,戴佳氏正在承乾宫,与凌若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惊魂未定地道:“臣妾当时听着皇上的责问,真是慌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偏偏弘瞻又来了气性,与皇上针锋相对,差一点就闹出事来。早知如此,不管弘瞻怎么哀求,臣妾都不会带他去辛者库,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凌若仔细听她说完后,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以前也没见弘瞻有这个要求,怎么这次突然想到去辛者库?” “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原想着六阿哥念着生母,带他去见一面也就是了,哪知道他竟然去求皇上放了刘氏,将臣妾弄得心惊胆战。”说到此处,戴佳氏忽地想起一事来,喃喃道:“难不成……与那个有关?” 第两千一百七十八章 质问那拉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听到了这句话,蹙眉道:“什么与那个有关,成妃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臣妾也不敢肯定,不过……”戴佳氏本不欲提那件事,但凌若都这般问了,她只得了,临了道:“就是在问了静心香之后,弘瞻求臣妾带他去辛者库,臣妾原没有将这两件事想在一起,可现在细细想来,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他是听哪里的宫人说起的?”面对凌若的询问,戴佳氏摇头道:“这个臣妾也不知道,弘瞻只说是几个宫人。” “静心香一事,知道的人并不知道,哪里是随便能听到的,只怕弘瞻对你撒了谎,更不要说他之前还见过一个小太监,估摸着应该与这个有关。只是一时半会儿间,本宫实在想不到宫里有什么人会挑唆弘瞻做这些。” 戴佳氏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臣妾回去再问问弘瞻?” “没有用的,这个孩子的性子,本宫很清楚,他不愿说的事,你再怎么逼问也没用。”凌若叹了口气,道:“让人暗中盯着弘瞻吧,看看他最近都去了哪里。” “臣妾知道了。”戴佳氏刚答应一声,杨海匆匆走进来道:“主子,刚才有人看到皇上去冷宫了。” “冷宫?”凌若一怔,道:“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打听到宫中接连收到两封急报,随后皇上将果亲王、兵部尚书、鄂尔泰大人他们都给召进了宫中。” “兵部尚书?”戴佳氏惊声道:“难不成沙俄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凌若颔首道:“有这个可能,只是皇上这个时候去冷宫做什么?” 戴佳氏在一旁提议道:“娘娘,要不然……咱们也去冷宫看看?” 凌若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话,与其一道去往冷宫。 彼时,胤禛已经到了冷宫,看守宫门的小太监看到胤禛过来,紧张地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胤禛停下脚步,冷声道:“带朕去那拉氏的住处。” “嗻!”小太监哆嗦着答应一声,领着胤禛来到那拉氏所住的地方,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黄而微弱的油灯,黯淡的灯光令那拉氏一直看不清推门进来的人,问道:“什么人?” 胤禛走近几步,冷声道:“四年不见,你已经不认识朕了吗?” 那拉氏身子一颤,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举起油灯,仔细照着胤禛的模样,轻声道:“臣妾怎么会忘记皇上,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冷宫。四年不见,皇上老了许多。” 油灯的光芒亦令胤禛看清了那拉氏皮包骨头的模样,可惜,这并不能激起他的同情,眸光冰冷地道:“朕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皇上尽管问就是了,臣妾一定如实回答。”这样的回答,仿佛她还是坤宁宫的皇后,什么都不曾变过,可事实上,她与胤禛早就已经是恩断义绝。 胤禛眸光微眯,凉声道:“之前你告诉贵妃,说暗鸠告诉你,弘时如今藏身在沙俄,并且想要策动沙俄进攻大清是不是?” “不错,暗鸠确实是这么说的。”那拉氏话音刚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贱妇,还在撒谎,弘时根本就没去沙俄,他去了准葛尔,他真正策动的战乱,也是在准葛尔!” 那拉氏满不在乎地抚着脸道:“弘时已经动手了吗?动作可真是快!” 看到那拉氏这个样子,胤禛恨声道:“你总算是承认了吗?贱妇,你好恶毒的用心?” “恶毒?”那拉氏冷笑道:“论恶毒,臣妾哪里比的过您那位贵妃娘娘,这四年来,她用罂粟制成的静心香来折磨臣妾,让臣妾每一日都过得生不如死。我这样做,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朕知道你恨朕更恨熹贵妃,可是大清千千万万的子民并没有得罪你,更不曾害你的,你如今却要害的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你怎可以做这样的事?” 看到胤禛痛心疾首的神情,那拉氏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凉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好,我告诉你!”她凑到胤禛面前,几乎要与他鼻尖相触,“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而这个大清也是你的大清,所以我恨他们所有人,恨不得他们都死!” 胤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拉氏,许久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个恶毒的疯妇!” “恶毒也好,疯妇也罢,都是被你们逼的,你若不听信钮祜禄氏的话,事情哪里会变成这样。我说过,她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贱人,你宠幸她,迟早会败掉整个大清江山,如今就是应验的时候了。还有……你最喜欢的儿子弘历,还有与弘历关系亲近的弘昼,都会死,让你尝一尝痛失亲子的滋味。” “疯妇,你这个疯妇,明明是你自己走上了错路,却将所有事情都怪到别人身上,还要祸害大清千千万万的子民,你……你……”胤禛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那拉氏的狠毒,但那并不表示,他会就这样放过那拉氏,一字一句道:“朕要杀了你,朕不会再让你活着,因为你不配!” 那拉氏早已经料想到谎言被揭时,胤禛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有些可惜,她等不到成为太后的那一日,但她坚信弘时会替自己报仇,所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那拉氏诡异地笑道:“你当然可以杀我,趁着你还是皇帝的时候赶紧杀吧,再过几天,或许你就已经成为阶下囚了。胤禛,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与那个贱人。” 胤禛气得浑身发抖,同时想到她刚才那句话,厉声道:“这么说来,弘昼出事,果然是弘时所为?” 那拉氏轻笑道:“不错,既然弘昼出事了,想必弘历也是一样。”盯着胤禛的双眼,她道:“很心痛是吗?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你活该,你活该有此报!” 第两千一百七十九章 寻不到再留你的理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气得欲要再次扬手掴去,然身后却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越过自己冲到那拉氏面前,尖声道:“你说什么,什么弘历也一样?什么意思,给本宫说清楚?” 戴佳氏紧随其后,拉住她道:“娘娘您冷静一些,别听她胡言乱语,四阿哥吉人天相,根本不会有事。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凌若根本不理会戴佳氏,只紧紧盯着那拉氏,“你给本宫说清楚,弘历究竟怎么了?” 看着凌若发狂狰狞的表情,那拉氏心里越发痛快,笑道:“真是可笑,自己儿子都已经死了,你这个做额娘的却还懵懂不知。” 凌若激动地道:“不会的,弘历不会死,你骗本宫!” “弘昼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弘历会没事吗?本宫告诉你,弘历才是弘时与本宫最想弄死的人,要不是你这个好儿子,弘时与本宫根本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所以,他必须得死!” 那拉氏的话,令凌若情绪一下子失控,用力挣开戴佳氏的拉扯,抓着那拉氏道:“不会的,弘历不会死的,你骗本宫,说!你是不是在骗本宫?说啊!” 那拉氏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想知道本宫是不是骗你,你可以自己去问皇上。” 凌若放开她,转身望着胤禛,颤声道:“皇上,弘历真的出事了吗?” 胤禛连忙安抚道:“没有,你别听她胡说,弘历没事……”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既然沙俄没有想要与我大清开战,那弘历应该回京,不必再待在雅克萨。” “是,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胤禛话音刚落,那拉氏便道:“他在骗你,弘历早就已经死了,钮祜禄氏,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除非你死了!” “闭嘴!”胤禛气急地喝斥了一句,随即道:“若儿,朕没有骗你,弘历一切皆好,朕之前还接到他的信了。” 凌若刚平静些许,耳边便传来那拉氏的嗤笑声,“胤禛,你这谎言撒的可不够高明。若你真接到过弘历的信,那早就应该知道沙俄没有动兵的意思,怎么会一直到现在才发现我说的是谎言。” “朕叫你闭嘴!”气恨之下,胤禛再次咳嗽起来,而且这一次咳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将四喜吓坏了,不住地抚着他的背,却无甚效果,直至一个声音在胤禛耳边响起。 “皇上,臣妾没事,您不必担心臣妾。”说话的正是凌若,09此时的凌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失控,虽然眼中仍有悲意,神色却是异常平静。 胤禛勉强止了咳嗽,担心地道:“若儿,你……” “臣妾真的没事了。”在扶着胤禛至一旁的椅中坐下后,她方才走到尚在冷笑的那拉氏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你说这些无非是希望本宫难过,甚至与皇上争吵,吵的越利害,你便越开心。” 那拉氏笑容一滞,冷声道:“本宫可没有骗你,每一句皆是真的,弘历真的已经死了,真正骗你的人是胤禛。” 胤禛开口道:“若儿,弘历确实暂时没有消息,但朕从不相信他会死,福州大难,他都能逃得性命,朕相信他必是有后福之人,不会早早死去。” “臣妾知道。”凌若应了一声后,再次对那拉氏道:“大清也好,弘历也好,都会安然无事,但弘时就一定会死,不管他身在何处,都注定难逃一死。” “是吗,那本宫就看着,看你到时候是怎么样的。”那拉氏话音刚落,胤禛便道:“你没机会看到这一天了。” 那拉氏身子一震,死死盯着胤禛,冷声道:“你要杀我?” “朕已经寻不到再留你的理由。”说完这句话,胤禛自椅中站起身来,“朕不止要杀你,还要将你凌迟处死!” 那拉氏料到自己难逃一死,却万万料不到胤禛竟然要这样处死自己,凌迟……那是世间最恐怖的刑罚,就算是静心香,在其面前也有所不及。她摇头,喃喃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嫡妻,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帝会对自己的嫡妻千刀万剐。胤禛,你这样做了,不怕遗臭万年,受人唾骂吗?” 胤禛阴声道:“朕会将你的罪名公诸于天下,通敌叛国、弑君、意图颠复大清,看世人自己去评断,这样的人究竟该不该千刀万剐!” “不!不行,你不可这样对我!”那拉氏慌乱地往后退着,想要逃离胤禛的视线,离开这个令她恐惧的地方。 此时,本该留在养心殿的小五突然匆匆奔了进来,跪下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说!”在胤禛吐出这个字后,小五迟疑片刻,凑到胤禛耳边轻语了几句,随着他的话,胤禛脸色变得十分古怪,“所言属实?” 小五低头道:“因为宫门已关,奴才不曾亲眼见到,但奴才听过声音,确切没错。” “立刻随朕一起过去。”扔下这句话,胤禛快步离去,甚至顾不及下旨将那拉氏凌迟处死,凌若与戴佳氏在相互看了一眼后,也急急跟了上去,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胤禛如何迫不及待。 看到胤禛他们离去,那拉氏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性命总算是保住了,但很快她又再次颤抖起来,胤禛已经对她起了杀心,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凌迟……胤禛一定会加诸在她身上。 不,她绝对不要受那种将皮肉一块块割下来的痛苦,若是这样,她宁愿先死了!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宫人的监视,也不会再有人阻止她自尽。 可是……真的要这么死了吗?她还没看到胤禛与钮祜禄氏死,还没有看到弘时执掌大清,她还没有成为太后;不要,她不要就这么死了,她要活着! 想到这里,那拉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在绝境中寻出一条生路来,直至亲眼看着弘瞻登基,看着弘时成为摄政王。 第两千一百八十章 宫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慢着,弘瞻……弘瞻……那拉氏双眼渐渐亮了起来,她终于找到了一条生路,这条生路就是弘瞻,此时此刻,只有弘瞻能够救自己。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想到这里,她赶紧将站在门口的小和子与尚蓉叫了过来,急切地道:“你们两个立刻去景仁宫,立即去见弘瞻,将本宫的情况告诉他,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本宫。” 小和子两个对望了一眼,道:“主子,且不说这个时候出冷宫会不会遭人怀疑,只说六阿哥那边,哪是奴才们想见就能见的,您……您就别为难奴才们了。” 那拉氏看着两人,冷笑道:“也就是说,你们要本宫坐在这里等着皇上凌迟本宫了?” 尚蓉假惺惺地道:“奴婢也不想这样,可奴婢能有什么办法,还请主子体谅。” “别与本宫说这些虚话,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你无非是想着,本宫死了,本宫收着的大烟膏与银子就都归了你们,哪怕现在不知道藏在哪里,可只要将冷宫仔细搜查,总是能找到的,是不是?” 被她戳穿了心思,尚蓉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然话却没有停,“奴婢倒是想主子活,可奴婢就算磕破了头皇上也不会同意。再说这段时间,奴婢二人一直对主子尽心尽力,那些个东西,就当是补偿奴婢们的。主子放心,您走后,奴婢一定会为您立上牌位,一日三柱香的供奉,让您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那拉氏讥笑道:“这么说来,本宫倒还要谢谢你们了?” 小和子接过话道:“主子说的哪里话,奴才能办到的,一定会替主子办到,但实在办不到的,还请主子原谅。” 那拉氏笑着拍手道:“不错,这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不过你们想的太好了一些。若本宫真的要死,那么本宫一定会在死之前毁了那些大烟膏与银票,就算不能亲自动手,也必定告诉皇上,总之绝对不会落到你们两个手上。你们两个对本宫不忠的东西,就等着受烟瘾的折磨吧,相信一定会很有趣。” 她的话令小和子浑身一哆嗦,脸上带了几分凶意道:“主子,奴才怎么说也帮了您不少,您需要做了这么绝吗?真逼极了奴才,您也讨不得好。” “你们都要推本宫去死了,还跟本宫说绝,简直就是可笑。”不等小和子开口,她又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本宫的命是吗?” 小和子神色一慌,勉强定了神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那拉氏闲闲地道:“本宫劝你还是赶紧忘了这个念头,不错,若你们两个联手,本宫被静心香掏空的身子,绝对挡不住你们。但你莫要忘了,本宫是皇上盯住要的人,他要将本宫千刀万剐,若是在此之前死了,皇上会轻饶了你们吗?就算你们把本宫伪装成自尽也没有用,皇上的怒火一定会发沏在你们身上,或许……会让你们代本宫受那凌迟之刑。” 小和子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吓唬我们。” “是不是吓你们,你们自己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了。”那拉氏嘲讽地道:“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不听本宫的话,去见六阿哥,这样本宫与你们都有生路;要不,你们就等着受大烟膏或者是凌迟之刑的折磨吧,相信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后悔投胎为人。” 小和子与尚蓉相互望着,彼此都从对方眼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他们当然可以冒险一博,杀了那拉氏,可万一……万一皇上真的将他们凌迟,那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那拉氏等了一会儿,凉声道:“如何,想好了吗?要杀的话便快点杀。” 这句话过后,屋子里是死一般的静寂,静到只有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尚蓉第一个受不了,赔笑道:“主子您别说那样的话,奴婢……奴婢刚才是与你说玩笑话呢。” 那拉氏不假辞色地道:“玩笑话?本宫可是一点都听不出玩笑的意思,只听到你们两个争着推本宫去死,甚至想要自己动手杀了本宫。” “奴才万万没有那样的意思。”小和子搓着双手道:“只是主子之前的吩咐,确实太为难奴才们了,出冷宫倒是问题不大,可是景仁宫……成妃娘娘可是在那里,这段时间六阿哥闹出不少事来,想必成妃娘娘已经起了疑心,奴才若是去了,只怕根本见不到六阿哥。” 那拉氏睨了他一眼道:“没看到刚才戴佳氏跟皇上一起走了吗,虽然本宫不知道小五与皇上说了什么话,但应该很是重要,戴佳氏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景仁宫,但你若是再耽搁下去,本宫可就不敢保证了。”见小和子还愣在那里,她催促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和子躬身答应,拉了尚蓉离开了屋子,到了外头,尚蓉恨恨地道:“这个那拉氏,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放过我们,实在好生可恨。” 小和子无奈地道:“谁让咱们的命脉被她控制在手里,再可恨也只能照她的话去做,希望……咱们跟着她,真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吧。”这句话,他自己也说的没有底气,顿一顿,续道:“好了,咱们一起去找六阿哥,希望成妃娘娘还没有回去吧。” 尚蓉点点头,与小和子一起寻了个借口离宫,凌若之前许他们出入冷宫,是为了让他们有事情及时禀报,如今却成了他们为那拉氏做事的便利,想起来真是有些讽刺。 两人趁黑来到景仁宫,与宫人说了来意后,就忐忑不安地等在宫外,唯恐等会儿出来的会是戴佳氏。幸好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弘瞻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线之中。 弘瞻打量了小和子一眼,认出他来,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小和子看了一眼弘瞻身后的宫人,道:“六阿哥,奴才有要紧事禀报,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两千一百八十一章 寒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点点头,命他们退后十数步,然后道:“好了,有什么话说吧,是不是皇额娘派你们来的?” 小和子赶紧道:“六阿哥如今能救皇后娘娘的,只有您一人了,您可一定不能坐视不理啊。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尚蓉在一旁道:“是啊,六阿哥,若是连您也不肯,皇后娘娘就真的要被皇上处死了。” 弘瞻皱着眉道:“你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处死,皇额娘不是已经在冷宫了吗?皇阿玛无端处死他做什么?” 小和子赶紧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胤禛为什么要处死那拉氏的原因却是说的含糊不清,只说皇上不知怎么的,将弘昼遇袭的事情怪到那拉氏身上。不过弘瞻并没有多想这个问题,因为他如今的心思,全被“凌迟”二字牢牢吸引。 他难以置信地道:“皇阿玛真的那么说,要对皇额娘行凌迟之刑?” “奴才怎敢骗您,千真万确,要不然娘娘也不会让奴才们这个时候来找您,如今宫里头除了您之外,可没人能救她的,求六阿哥慈悲,一定要救救娘娘。”这般说着,小和子与尚蓉先后跪下。 弘瞻原就对胤禛拒绝开释刘氏一事,颇有不满,此刻再听得这事,更是心中不喜,脱口道:“皇额娘再怎么样也是皇阿玛的嫡妻,他怎么能下旨处死了,且还是凌迟这样的酷刑。” “就是这个道理,可皇上怎么也听不进劝,若非后来发生了点事,令皇上匆忙离开,只怕娘娘已经……在受刑了。”说到此处,他哀求道:“六阿哥,您救救娘娘吧,奴才求您了。” 弘瞻正要说话,远远看到戴佳氏过来,连忙道:“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去与皇阿玛说,你们先退下吧,否则被成妃看到便麻烦了。” 一听这话,小和子与尚蓉赶紧低头离开,一刻也不敢停留,可即便是这样,依然被戴佳氏看到了些许,走到弘瞻身前道:“你刚才与谁在说话?” “是两个奴才罢了,已经走了。”面对弘瞻的敷衍,戴佳氏凉声道:“那两个奴才寻你何事?” “他们……”弘瞻绞着手指道:“他们原是来找娘娘的,得知娘娘不在后就离开了,也没说什么事。” 戴佳氏凉声道:“是吗,可为什么本宫觉得他们一看到本宫,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生怕躲得慢了。” 弘瞻干笑几声,不知该怎么接话,至于戴佳氏则在看了他一眼后,道:“你随本宫进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待得进到正殿后,戴佳氏扶着婉霞的手坐下后道:“弘瞻,你老实回答本宫,今夜找你的人,是否就是数天前见你的那个人?” 弘瞻双手一抖,低声道:“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戴佳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点头道:“好,那本宫再问你一个问题,是谁唆使你去见刘氏的?” “没有任何唆使,是我自己想念额娘,所以才……”弘瞻话刚说到一半,戴佳氏便用力将捧在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弘瞻,你来本宫这里四年,本宫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也没有少教你做人的道理,因为在你身上,承载着皇上、贵妃娘娘还有谨妃的期望,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你好,可本宫从来不记得曾经教过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拿谎言来搪塞本宫,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弘瞻还是第一次看到戴佳氏这样疾言厉色,不禁有些心虚,但仍是硬着头皮道:“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你心里一清二楚的很,只是不肯告诉本宫罢了。”戴佳氏缓了口气道:“这些年来,但凡景仁宫有好东西,本宫第一个想到你,可你呢,来了这么久连一声姨娘都不肯唤,好,本宫不与你计较。可是今日,你突然跑去养心殿与皇上说那些话,你可知你这样做,差点就害死本宫了?” 弘瞻急急道:“我并不想害你,我也不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 戴佳氏盯了他许久,忽地重重叹了口气,“若早知道会这样,你就不会去求皇上了吗?不,弘瞻,本宫很清楚你,只要是你认定的事,你会不计后果的去做。可是你今日所做的一切,确实寒了本宫的心。” “对不起,娘娘,我不是存心想要害您,我知道您待我……” 他话未说完,戴佳氏已经摇头道:“谨妃待你好吗,可是结果怎么样?本宫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要将本宫弄的与谨妃一样才高兴。” “不是的,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谨妃娘娘……”弘瞻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如今的他早就知道瓜尔佳氏发疯一事,与刘氏和那拉氏有关,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除了经常去看瓜尔佳氏之外,还能怎么样。 “罢了,不说这些了。”戴佳氏疲惫地摇摇手道:“从现在起,你给本宫忘了辛者库,忘了刘氏,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再惹事生非。” 弘瞻摇头道:“不,那是我额娘,我忘不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戴佳氏刚消下去的怒火,因为他这句话而又升了起来,冷声道:“也就是说,今日的事,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是吗?” 弘瞻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戴佳氏答案,戴佳氏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弘瞻,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懂事,才能明白谁是真的对你好,谁是在利用你。” 弘瞻迎着她的目光道:“娘娘是想说额娘利用我来离开辛者库吗?” 戴佳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从你一出生开始,刘氏就将你当成一枚棋子,以前你小,不知道好坏,可如今长大了,难道还看不清吗?” 弘瞻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方才低低道:“可她终归是我额娘,是她给了我生命,我不可以不管他。” “所以说你心甘情愿被她当成棋子来利用吗?”戴佳氏气急地道:“你这个样子,本宫真不知该说你孝还是傻。本宫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本宫也知道愚孝要不得。是否非要等到本宫被你害得再次被关入冷宫,你才会明白?” 第两千一百八十二章 做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豁然抬起头,双目通红地道:“那娘娘要我怎么样?我不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受苦,看着她死,我要救她。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你!”戴佳氏见怎么也说不通,不由得动了真怒,道:“本宫不管你想什么,总之刘氏的事不许再过问,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待在景仁宫,一步都不许离开。” 弘瞻激动地道:“你没权利将我囚禁在这里。” “此事由不得你。”戴佳氏狠下心道:“来人,将六阿哥带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他离开一步。” “我不会任由你摆布的。”说完这句,弘瞻快步往外跑去,等戴佳氏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景仁宫不知去向。 “这个孩子!”戴佳氏急得直跺脚,让人赶紧四下找找,一定要将弘瞻找回来,以免出什么事。 就在景仁宫众人四下寻找的时候,弘瞻却是躲在辛者库外偷偷哭泣,心里充满了委屈与难过,四年来,他一直觉得戴佳氏待自己极好,可原来真有什么事,戴佳氏依然不会站在他这边,甚至因为怕他会连累自己,不惜将自己囚禁起来。在这个宫里头,根本没有真正待自己好的人,连皇阿玛也不在意自己。 弘瞻越想越伤心,将头埋在双膝里呜咽的哭着,待得哭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至于景仁宫那边,因为久寻不至,几乎快要翻了天,戴佳氏更是担心的一夜未睡,勉强眯了一会儿,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弘瞻找到了没有。 婉霞在一旁不忍地道:“主子,六阿哥只是一时负气罢了,等气消了他就会回来,您不必太过担心。再说,六阿哥再怎么出走也是在宫里头,不会出事的。” 戴佳氏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一刻未找到他,本宫就一刻不能安心,早知道这样,本宫刚才就不说那样重的话了,这孩子一向敏感,气性又高,哪里能受得了。” “可您都一夜没睡了,还是去歇会吧,一有六阿哥的消息,奴婢就去通知您。”面对婉霞的劝说,戴佳氏摆手道:“行了,本宫没事,让他们再辛苦一些,四下找找,一定要将六阿哥给找到。” 这个时候,一个宫人疾步奔进来道:“主子,找到六阿哥。” 戴佳氏精神一振,赶紧往他身后看去,却没见着弘瞻的身影,不悦地道:“既是找到了,怎么不将六阿哥带回来。” 宫人为难地道:“六阿哥一看到奴才们就跑了,奴才已经让人去追了,怕主子担心,所以先回来禀告一声。” 戴佳氏点点头,随即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六阿哥的?” “回主子的话,是在辛者库外面。”宫人的回答令戴佳氏一怔,旋即苦笑道:“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觉得委屈时,最想见的人必然是刘氏。” 说话间,另一个宫人进来道:“主子,奴才刚才跟着六阿哥离去,发现他……他去了养心殿。” 戴佳氏豁然起身,身子微颤,不用问也知道弘瞻去养心殿做什么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但终归是放心不下,让婉霞扶了她立刻去养心殿。 彼时,弘瞻已经站在养心殿了,身上还带着露水,胤禛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道:“成妃呢,由着你跑来见朕吗?” “皇阿玛……”弘瞻刚说了几个字,胤禛便道:“不必为刘氏求情,因为朕一定不会应允。” 弘瞻握紧了双手,低声道:“儿臣今日来,是想求皇阿玛另一件事。” 胤禛面色稍缓,搁下手里的朱笔,道:“说。” “儿臣听说皇阿玛要对皇额娘行凌迟之刑,皇额娘乃是皇阿玛的嫡妻,无功也有劳,请皇阿玛念在多年结发之情上,恕皇额娘死罪。” 待得他说完后,胤禛寒声道:“这话你是从何听来?是成妃告诉你的吗?”昨夜里发生在冷宫的事,只有他、凌若、戴佳氏还有几个下人知道,除了成妃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告诉弘瞻。 “与成妃娘娘无关,儿臣是从别处听说,求皇阿玛饶恕皇额娘。”说到最后一句,弘瞻已然跪在地上。 胤禛盯了他半晌,道:“那拉氏早已经不是你的皇额娘,她的事也与你无关,你回去吧。” 弘瞻怆然道:“皇阿玛,不管怎样,皇额娘都曾养育过儿臣,儿臣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受凌迟而死,求皇阿玛看在儿臣的份上,饶过她一命。这四年来她日日受熹贵妃的折磨,已经够可怜了,您为何还要那样对她?” 胤禛冷声道:“朕在做什么,朕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退下!” 弘瞻用力咬着唇,道:“若皇阿玛不肯饶恕皇额娘,儿臣就长跪不起!”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不等弘瞻回答,胤禛便冷笑道:“朕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夺朕的江山社稷,另一个小小年纪就学会威胁朕,好,真是好!” “儿臣没有,儿臣只是想求皇阿玛开恩。儿臣以为,不管皇额娘犯了什么样的错,四年来的折磨都已经还够了,您为什么就不能饶恕她!” 胤禛厉声道:“因为她从来没有悔过之心;因为她哪怕身在冷宫,还处心积虑想要害人,这样的人,就算让她一辈子受静心香的折磨,也不够偿还罪孽。” 弘瞻对暗鸠的事并不知道,只觉得胤禛对那拉氏过于严苛,甚至是严苛到绝情的地步,让他难以接受。 “回去!”面对胤禛的话,弘瞻咬着牙,跪在地上不肯起,令胤禛气恼不己,一拍桌子起身走到他身前,恨声道:“朕让你回去没听到吗?” 弘瞻低声道:“求皇阿玛饶恕皇额娘!” 弘瞻的执着与不听话,令胤禛胸口发闷,“朕若是不应,你就真打算一直跪在这里了是吗?” 见弘瞻不说话,他连着说了几个好字,对四喜道:“把他带到外面去跪,别在这里碍朕的眼。” “皇上……”四喜想要劝几句,然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胤禛喝道:“怎么了,连你也要与朕做对了吗?” 第两千一百八十三章 倔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慌忙道:“奴才不敢!”说罢,他走到弘瞻面前,小声道:“六阿哥,您赶紧去外头吧,别再惹怒皇上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弘瞻不理会他,只是眼圈微红的看着胤禛,“皇阿玛,您现在连看儿臣一眼都觉得多余吗?” 胤禛抚着发闷的胸口,沉声道:“这些年来,朕怜惜你生母不在身边,多有宠爱,可眼下看来,这份宠爱却令你提出一个又一个过份的要求。” 弘瞻激动地道:“那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儿臣只想请皇阿玛手下留情,饶过皇额娘的性命罢了。心存仁慈,难道这也是错吗?”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仁慈没有错,但要看对什么人,那拉氏与刘氏之罪罄竹难书,朕没有理由饶她们。” “一个是皇阿玛的嫡妻,一个是儿臣的生母,这难道不是理由吗?”说到这里,弘瞻忍不住哭出了声,哽咽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阿玛为什么一定要杀人,一定要别人死?难道死了人皇阿玛就高兴了吗?但您知道这一切看在儿臣眼里是什么吗?是至亲相残,这是您希望儿臣看到的吗?还是说您根本不在乎?就像您不在乎额娘她们一样,不在乎儿臣?” “放肆!”胤禛厉声道:“谁许你这样与朕说话的?” 面对胤禛的喝斥,弘瞻倔强地抬着头道:“儿臣说的是实话,皇阿玛从来都不在乎儿臣,因为您眼里,只有熹贵妃,只有四哥。”消声灭迹许久的仇恨,再一次被勾了出来,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完全淹没了弘瞻的理智,“在您眼里,只要熹贵妃与四哥没事,其他人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就算儿臣也一样,既然是这样,您何必要将儿臣生出来!” “你!”胤禛重重咳嗽了起来,帕子紧紧捂着嘴唇,一直咳到声音都变了方才止住,胤禛扫了一眼帕子,随后立刻收入袖中,盯着弘瞻道:“你是想气死朕吗?” 弘瞻用力抹去脸上的泪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请皇阿玛开恩。” 胤禛正要说话,宫人进来垂首道:“皇上,成妃娘娘求见。” “她来的正好。”这般说着,胤禛示意宫人让戴佳氏进来,后者一进殿便立刻跪下道:“臣妾没有看好六阿哥,请皇上恕罪。” 胤禛指着弘瞻道:“朕问你,他是怎么知道那拉氏的事,谁与他说的?” 戴佳氏低头道:“臣妾只知有来历不明的宫人见过六阿哥,余下的事情并不清楚。” 胤禛点点头道:“弘瞻,你立刻回去,朕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弘瞻看到了戴佳氏朝他使的眼色,却固执地道:“皇阿玛不肯饶恕皇额娘,儿臣就长跪不起。” 胤禛气得脸都青了,颔首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朕做对,好,朕成全你,拉到外面去跪着。” 戴佳氏连忙道:“皇上,六阿哥不懂事,您不要与他计较,臣妾这就带他回去。” 胤禛冷笑道:“他哪里是不懂事,依朕说,他比你心思还要多,小小年纪就知道在朕面前使手段,威胁朕。你教不好他,就由朕亲自来教!” 随着这句话,弘瞻被带到外面去跪着,戴佳氏虽然心里气得很,但四年相处,已经令她对弘瞻视如亲子,眼见弘瞻被带出去跪着,心有不忍地道:“皇上,六阿哥虽说不懂事了一些,但本性并不坏,只要徐徐与他说,他还是听得进去的,还是让臣妾带他回去慢慢劝说吧。”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道:“他连朕的话都听不进去,如何听得进你的话。好了,不要管他了,你回去吧。” 见他这么说了,戴佳氏只得欠身告退,而在她走后,胤禛将帕子拿了出来,上面有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四喜在旁边看到,慌声道:“皇上,您……您又咳血了,奴才这就去请徐太医。” “不必了。”胤禛摇头道:“虽然徐太医一直与朕说没有大碍,但朕心里清楚,这身子真的是不中用了。” 四喜连忙道:“皇上您别说这样的话,之前您圆明园安养数月,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顿一顿,他又道:“要不然还是请徐太医来看看吧。” 胤禛回到椅中,疲惫地坐下道:“以徐太医的医术,若朕的病真能治,早就已经治好了,哪里还会拖到今日。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谁都改变不了,只是朕如今还有许多事情放不下啊!” 听得这话,四喜心里也跟着难过,但嘴上还是捡着好听的说,“皇上鸿福齐天,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皇上,让您长命百岁的。” 胤禛笑一笑没有说话,重新将精神放在一本本未曾看过的奏折上,这样一看就是一天,直至天色渐暗,方才合上最后一本折子。四喜赶紧递上茶,道:“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 胤禛点点头,正要抿茶,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弘瞻还在外面跪着吗?” “是。”四喜应了一句后,试探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劝劝六阿哥,让他别跪了。” 胤禛凉声道:“他不会听你劝的,等他自己跪不住了,自然就会离开,不用理会。” 这一夜,胤禛睡得并不安稳,几次惊醒,虽然他口中说不管弘瞻,但毕竟是自己儿子,不可能真的漠不关心。 最后一次醒来时,在床上翻转许久,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来到殿前,灯光清晰照见弘瞻单薄的身子。迟疑许久,胤禛终还是走了过去,这已经是弘瞻在外头过的第二个夜了,冬夜的寒凉令他不住打哆嗦,但仍倔强的不肯站起来。 “还不肯放弃吗?”这句话与叹息声混合在一起,钻入弘瞻的耳中,他抬起头来,迎着胤禛复杂的目光,颤声道:“儿臣……说……说过,皇阿玛不肯饶恕皇……额娘,儿臣就在这里长……长跪不起,皇阿玛若不肯收回成命,儿臣宁愿……跪死在这里。” 第两千一百八十四章 猜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压住心底的怒气,耐着性子道:“她那样利用你,你还要为她求情,弘瞻,你真觉得这样做对吗?” 听着这番话,弘瞻低声道:“永禁冷宫,静心香,已经受皇额娘受尽了折磨,皇阿玛您又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她……毕竟是您的嫡妻啊!”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默然离去,随后天色渐亮,文武百官由午门鱼贯而入,至养心殿上早朝,当他们看到跪在外头的弘瞻时,皆是满腹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胤禛面前多问。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因为他们如今面临着更加紧要的问题,若不能挡住准葛尔的进攻,大清将遭遇入关以来最大的危机。 李述泌已经领旨赶赴京城,兵部也在用最快的速度调集兵力,并且派人去前线刺探军情,看如今已经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守城攻破,因为那是大清在前线唯一的防守,一旦攻破,在大军集结出征之前,将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准葛尔的军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进行到哪里。 在一阵紧张的商议后,百官退去,而弘瞻依然不言不动地跪在养心殿外,犹如一块石头。 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戴佳氏对着身边的人,低声道:“娘娘,弘瞻已经这样跪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非得生病不可,臣妾实在看着难受,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求您了。” 站在戴佳氏身边的人,正是凌若,她将目光从弘瞻身上收回,道:“你要本宫向皇上求情,恕那拉氏死刑?” 戴佳氏面有内疚地道:“是,臣妾知道这样很为难娘娘,可幸好昨儿个四阿哥……”她突然止住声音,仔细瞥了四周一眼,道:“不管怎样,事情总算还好,所以臣妾才敢斗胆来求娘娘。” 凌若凉声道:“那拉氏身在冷宫,还能兴风作浪,你应该明白她的利害,也该知道留着她就是一个祸害。弘瞻被人利用而不知,那你呢,也要一样被人利用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真的舍不得弘瞻,这孩子性子倔强,要是不能令皇上改变主意,他真的会一直跪下去的,若弘瞻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后面,戴佳氏已是哽咽难语,“虽然弘瞻从没有唤过臣妾一声姨娘,但从他来景仁宫的第一天起,臣妾就拿他当亲子看待。” 凌若叹然道:“不是本宫狠心,而是本宫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你我为弘瞻做什么,他的心都不会在咱们这一边。”说罢,她转身便欲离去,戴佳氏拉住她急切地道:“娘娘,弘瞻这样,臣妾也有责任,是臣妾没有教好他,您要怪就怪臣妾吧。” 凌若看了她一眼,道:“成妃,你何苦将所有事都揽上身,你帮了他,他也不会念你的好,在他心里,只有刘氏与那拉氏才是亲人。” “臣妾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弘瞻长大后一定会明白,若今日换了是谨妃在这里,相信她也会这么做。” 戴佳氏的话令凌若沉默了下来,瓜尔佳氏……她那么疼爱弘瞻,或许真的会为了弘瞻而做与戴佳氏一样的事情。 许久,凌若开口道:“本宫答应就是了。但是,你告诉弘瞻,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再惹什么事,本宫都不会管也不会理。” “是,臣妾明白。”戴佳氏连忙答应,随即跟着凌若进去,在经过弘瞻身边时,她侧目看了一眼,既心疼又痛心。 看到凌若与戴佳氏一起过来,胤禛淡然道:“你们两个来此,可是来为弘瞻求情?” 凌若欠身道:“皇上,那拉氏固然是罪不可恕,但六阿哥现在这个样子,您若在这个时候下旨赐死那拉氏,只怕六阿哥对您的误解会深到无法化解。所以臣妾斗胆,请您暂时恕那拉氏死罪。” 胤禛脸色一寒,道:“一个成妃不够,连你也跟着胡闹吗?” “臣妾不是胡闹,只是不想六阿哥那么小就对皇上心怀恨意,为了一个那拉氏而坏了皇上与六阿哥的父子之情,不值得。” 胤禛冷笑道:“今日朕若饶过了那拉氏,只怕明日他就会求朕放了刘氏,甚至复刘氏谦嫔之位,那朕也一一应允吗?” 戴佳氏连忙道:“不会的,其实六阿哥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希望有人死,只要刘氏在辛者库没有性命之忧,相信六阿哥不会胡来的。而且这次回去后,臣妾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再如此放肆。” 凌若在一旁劝道:“皇上,六阿哥此举或许是过份了一些,但他本意是好的,毕竟那拉氏是皇上的嫡妻,皇上将她凌迟处死,传扬出去,于皇上名声有碍,不如这次就暂且放过那拉氏吧。” 胤禛皱紧了双眉道:“连你也这么说?” “不止如此,皇上留着那拉氏,可以顺着她这条线,追查出弘时真正的用意。”凌若的话令胤禛甚是不解,轻咳一声,道:“此话何意?” 凌若看了戴佳氏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道:“臣妾去看看弘瞻。” 待得她退出养心殿后,凌若方才道:“皇上已经知道弘时投靠准葛尔了,若他仅仅只是想要利用准葛尔报复大清的话,根本没必要派暗鸠净身入宫,他当了二十几年的皇阿哥,应该知道宫中守卫森严,不管暗鸠藏的多隐秘,都可能被发现,冒这么大风险,仅仅是为了见那拉氏一面,臣妾可不相信。” 胤禛沉吟片刻,道:“你觉得他是别有目的?” “是。”凌若点头道:“这件事,臣妾也是刚刚成妃求臣妾的时候才想到的。再者,弘时一心一意要夺取大清江山,他会甘心将这片大好河山拱手送给葛尔丹吗,就算是为了向皇上报复,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所以臣妾想……何不留着那拉氏,看弘时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第两千一百八十五章 好自为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胤禛沉吟片刻道:“朕刚才还在想着要不要弘历平安归来的消息公诸于众,如今既然你有这个怀疑,那这件事就继续瞒下去吧。” 昨夜胤禛在冷宫时,小五突然进来向胤禛禀告了一件事,正是弘历归来之事,若非此事,胤禛也不会匆忙离开冷宫。 知道弘历平安归来,胤禛与凌若自是十分欢喜与欣慰,不过因为弘时派来的那些个暗卫还没有找到,怕弘历会遭到他们的袭击,所以胤禛将这件事掩了下来,所有知情人都被他下了禁口令,不许将弘历还活着的事泄露出去。 凌若轻声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同意了?” 胤禛点一点头,道:“你出去告诉弘瞻,朕答应他的要求,恕那拉氏一命,让他随成妃回去吧。” “臣妾遵旨。”凌若欠一欠身,离开了养心殿,焦急等在外面的成妃一看她出来,立刻迎上来道:“娘娘,皇上怎么说?弘瞻此刻的情况很不好,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没事了,你放心吧。”这般说着,凌若来到目光涣散的弘瞻身边,声音与这冬日里的风一样凉,“皇上已经同意饶恕那拉氏的死罪,你可以回去了。弘瞻,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在她身后,神智不清的弘瞻在艰难的理解了凌若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后,心情一松,当即昏厥了过去,戴佳氏赶紧让宫人将他背去景仁宫,并且让太医过来诊治。 弘瞻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一醒过来便紧张地问着守在他床边的戴佳氏,“娘娘,皇阿玛真的饶皇额娘不死了吗?” “是,幸好有贵妃娘娘相求,否则皇上哪里会收回成命。”戴佳氏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命宫人端来早就煎好的药道:“赶紧把药喝了吧,本宫已经让人去煮粥了,待会儿就能喝。” 弘瞻点点头,在将药喝完后,他低声问道:“是娘娘将贵妃娘娘请来的吗?” “这宫里头,除了贵妃娘娘,本宫还能去求谁?”戴佳氏轻叹了口气道:“弘瞻,你听本宫一句劝,不要再去触怒你皇阿玛了好吗?”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点头,戴佳氏看了弘瞻一眼,又道:“你可知你皇阿玛为什么突然下旨要处死那拉氏吗?” “是因为五哥,皇阿玛将五哥遇袭的事情怪责到皇额娘身上,所以才会下旨凌迟而死。” 听完弘瞻的话,戴佳氏嗤笑道:“看来她根本不敢将真相告诉你,你应该听说准葛尔进攻我大清的事了吧?”待弘瞻点头后,她道:“这件事,那拉氏事先就知道了,但她却故意告诉皇上是沙俄,使得皇上将二十万兵力全部布署在雅克萨,对于准葛尔毫无防备,直至守城被攻,八百里加急送来奏报,方才知道。如今的京城,你看着太平无事,事实上却危机重重,随时都可能要面对准葛尔的进攻,一旦京城被攻破,大清也就完了,若换了你是你皇阿玛,你会不恨那拉氏吗?” “竟然……竟然有这样的事?”弘瞻听得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复杂,“娘娘为什么不早一些与我说?” “本宫倒是想,但你给本宫机会了吗?又或者说你听得进去吗?”戴佳氏的话令弘瞻无言以对,是啊,那时正在气头上的自己,怎么可能听得进这些话,只会以为戴佳氏在骗自己。事实上,就算是现在,他对戴佳氏的话也有几分怀疑,皇额娘始终是大清人,她怎么会做出危险大清的事,而且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见弘瞻不说话,戴佳氏又问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另外,本宫有一事问你,两次来找你的宫人,究竟是谁,那拉氏的事情,是不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弘瞻将身子缩回到锦被中,盖住自己的头闷声道:“我有点累了。” 戴佳氏明白,弘瞻这是不想说,她也不好逼问,只得道:“那你好好歇着吧,等你身子好一些后再说这件事。” 直至房门关起后,弘瞻才拉下锦被,茫然地看着帐顶,他……究竟该相信谁的话,皇额娘还是成妃? 这几日,那拉氏一直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她不知道弘瞻能否阻止胤禛,唯恐不知什么时候,有宫人带着行刑的刽子手过来,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令她受尽千刀万剐。 这日黄昏时分,出去打听消息的尚蓉疾步走进来,满脸喜色地道:“主子,奴婢打听到了,六阿哥在养心殿外日夜跪求,皇上终于答应了,您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果真吗?”在尚蓉肯定的点头中,那拉氏长出了一口气,这步棋总算是走成了,没有白费这番心思。 小和子在一旁谄媚地道:“恭喜主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次躲过大难,必定会后福无穷。” 那拉氏冷笑道:“不错,本宫的后福长绵无穷,但有些人就该倒霉了。” 小和子讨好地道:“主子,可要奴才想办法让六阿哥再来一趟冷宫?” “不急,六阿哥虽然帮本宫摆脱了死罪,但钮祜禄氏还有戴佳氏一定没少在他耳边说本宫的坏话。如今去见他,他不一定会来,等过一阵子再说吧,若本宫没有料错的话,京城……很快就会大乱了!”那拉氏脸上的笑容令小和子与尚蓉不寒而栗,低下头不敢多看。 就在那拉氏说完这番话的第三天,顺天府终于在一处废屋中找到了行刺弘昼的那些暗卫,可惜在抓捕过程中,那么暗卫全部服毒自己,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至于弘昼,情况时好时坏,一直都不曾清醒过,令耿氏整日担惊受怕,唯恐传来不好的消息。 在胤禛下令后的第五日,兵部尚书终于勉强凑足了十万人马,其中有不少是老弱病残,李述泌也到了京城,就在准备起程之前,之前派去打探军情的探子回来,带回了胤禛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第两千一百八十六章 料敌先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上次一样,守城被灭,从守将到士兵,无一生还;他们正在一路向京城逼近,离萨里克河只剩下九十里。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而这一次,没有三十万大军,没有允礼,大清有的只有良莠不齐的十万士兵以及一个李述泌,令人忧心难安。所幸允礼对李述泌带兵之才甚是称赞,令人安心不少。 就在大军出发的时候,准葛尔大军离萨里克河只剩下区区五十里,只需再行军两日,便可正式抵达萨里克河。 在准葛尔大军扎营休息的时候,葛尔丹在临时搭建的军营里看着送来的军情奏报,所有报告皆显示大清已经得到消息,正派兵前来阻击。 葛尔丹一边看一边轻敲着桌子,忽地,声音一顿,紧接着吩咐士兵道:“去将弘时请来。” 士兵领命离去,不一会儿,弘时出现在营帐中,拱手道:“汗王传我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葛尔丹将奏报推到一边,将地图摊开后道:“两天后,我们就会抵达萨里克河,但是大清已经出兵,相信很快就会与我们碰面,本王要你看看,在何处迎击他们为好?” 弘时微微一笑道:“汗王何需费这个心思,直接在萨里克河迎击不是很好吗?” 葛尔丹当即皱起了眉头,“萨里克河易守难攻,上次本王就是败在那里,同样的错误,本王可不想犯两次。” “我明白汗王的意思,但汗王可以放心,此次对战,咱们一定会赢。”见葛尔丹盯着自己,弘时续道:“这一路上,我已经仔细研究过萨里克河的地形,确实是易守难攻,但不见得对咱们没有一点有利之处。而且大清将兵力全部调集至沙俄,如今能派出十万来就不错了,根本不会是咱们的对手。” 葛尔丹抚着耳上的伤口,凉声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本王相信,这一路上,应该有比萨里克河更加有利的地形,先择那里对战,似乎不太明智,这一点你没道理想不到。” 弘时笑道:“汗王您想想,萨里克河对大清来说,就是抵御您的最后一条防线,若是这里被攻破了,京城上下必定人心惶惶,就算他们再集结兵力,对咱们来说,也不足为虑了,因为若是人心慌了,就算百万大军,也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葛尔丹眯着双眸,道:“你就这么有信心可以在萨里克河击败清军?” 弘时毫不犹豫地道:“是,而且我会将伤亡控制在最小程度,只看……汗王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 葛尔丹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凉声道:“你想向本王要兵权?” 弘时神色平静地道:“若是汗王信不过我,那么我就当一个军师,帮着汗王出谋划策。” “放心,本王既然说了会委任你为前锋,自然会算数。”葛尔丹用力拍着弘时的肩膀道:“正好也让本王看看,这四年来的成效。” 弘时微微欠身道:“汗王一定会满意。” 葛尔丹笑一笑,道:“对了,本王派去人已经回来了,虽然没有摘下弘历的头颅,却亲眼看着他摔下的悬崖,必死无疑,那么你呢,你的人又如何?” “京城九门封锁,根本无法入城,更不要说打听消息了,不过从胤禛封锁城门的举动来看,他们一定是成功了。”说罢,他道:“既然弘历摔下悬崖,汗王的人可曾找到他的尸体。” “没有,弘历的尸体应该是被冲走了。”葛尔丹打量了弘时一眼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本王,弘历还活着吧,以那座悬崖的高度,一旦摔下来,绝无生还的可能。” 弘时摇头道:“不见得,当年我在福州朝弘历的胸口捅了一刀,还放火烧了屋子,就算是神仙也死了,可是他没有,他依然活着,并且避过了数次追杀,安然回京。这样的人,除非见到尸体,否则我可不会认为他死了。” 葛尔丹瞥了他一眼道:“这件事稍后以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击败清军。” “是,我明白。”弘时暂时收起对弘历生死一事的猜测,全力思索着两三天后的对战,这次对战,他不止要赢,而且要赢得干净利落,唯有这样,才能得到葛尔丹的信任与倚重,也才能进行他后面的计划。 两日后,攻破守城,一路来到萨里克河边的准葛尔大军,终于与李述泌率领的清军相遇。 骑马站在最前方的自然就是被葛尔丹委任为前锋的弘时,不过此刻他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令人无法认出他来。 弘时并不指望一张面具能够瞒过胤禛,他要瞒的是其他人,若是就这样大刺刺的露出真面目,岂非告诉天下人,他成了准葛尔的走狗。 李述泌能得允礼举荐,自有他的本事,所以虽然人数弱于对方,但他并不慌张,在这两日行军途中,他与那些士兵简单了讲述了几个合围、协攻的阵法,虽然不怎么复杂,但对于一惯只靠蛮力冲杀的准葛尔而来,绰绰有余了。 而刚一交上手,李述泌便感觉不对了,对方并不与他们硬碰硬,而是专攻他们薄弱之处,一次两次是巧合,但三次四次就万万不是了,分明是对方识破了他的布阵之法。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李述泌压下心中的惊异,极力变阵,可是一来他与底下士兵相处不久,没时间教太多东西;二来,每次变阵,对方只需要一会儿功夫,就立刻做出相应的调整,简直犹如鬼魅一般,而且地形优势在这次交战中几乎没有体现出来。 一场交锋下来,他们竟然只杀了对方十几个人,但自己这边却是损失了千余人,这个比例令李述泌心惊肉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近乎一边倒的情况。还有那个带面具的人究竟是谁,他很清楚,那个面具人是准葛尔军队的灵魂,就是在他的指挥下,准葛尔军队才能一次次找准他的薄弱之处,令他们损失这么多人。 第两千一百八十七章 土崩瓦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曾想过杀了那个面具人,可就算是他,也无法在那个面具人手里讨得便宜,确切点说,应该是处于下风。+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这令李述泌难以接受,他在岳忠祺手下也是一员猛将了,没少在战场上厮杀,一身武功也很不错,可现在却…… 在随后的战局中,李述泌一心想杀了那个面具人,结果却适得其反,他败,不停地败,不论他怎么变布阵法,都无法阻挡这个败势,待到后面,自己的军队甚至出现了混乱,毕竟这只是一群临时凑起来的军队,不曾经过长时间的磨练与作战,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待得天黑止战时,李述泌整整损失了五千人,负伤一万余人,剩下八万余人,虽然没有受伤,但士气低落,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明日交战……必败无疑! 李述泌狠狠捶着桌子,厉声道:“究竟那个面具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将咱们耍得团团转?” 一位副将道:“末将看他对咱们用兵之法很熟悉,很可能是咱们大清人,可这样的人竟去投奔准葛尔,实在让末将想不通。” 李述泌恨声道:“他为什么去投奔准葛尔与咱们无关,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想办法除去他。” 另一位副将提议道:“将军,不如咱们趁夜去偷袭,杀了此人?” 李述泌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当即点头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立刻去挑选一些精明强干的士兵,等得三更过后,就动身潜入敌营刺杀此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法子异常冒险,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再这样输下去,不用几天功夫,他就挡不住了。但他们是大清唯一的防线,必须要挡住,直至佛标大人带兵回援为止。 时间很快到了三更,然没等那位副将带人去敌营,黑暗中突然亮起许多火把,紧接着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不好!敌袭!”副将与刚刚听到动静从营帐中走的李述泌同时喊出这四个字,面色无比难看。 不止他们想到了偷袭,对方同样想到了,而且是大量士兵偷袭,分明是要趁乱将他们一网打尽。 军营里响起尖锐的声音,所有士兵皆拿起武器从营帐里奔了出来,可这样的匆忙甚至是睡眼惺松的他们如何是有备而来的准葛尔士兵对手,更不要说日间一战,已经消磨光了他们的士气甚至勇气。 带着狰狞笑意的准葛尔士兵犹如猎人一样,收割着一只又一只猎物,将这片大地染成腥红的颜色。 李述泌双目通红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谁能想到,交战仅仅一日,他就输尽了所有,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他愧对了果亲王的举荐,愧对了皇上的信任。今夜过后,想必不会再有十万大军的存在。 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他再怎么收整士兵,也是徒劳无功,不过他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指使这些准葛尔士兵来偷袭的,一定是那个面具人,他应该就在附近,找到他并且杀了他,只要除掉了这个最大的危险,大清就还能保得住。 想到这里,李述泌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负手而立的人,面上正带着白日所见的那张面具。 李述泌杀了一名准葛尔士兵,从其手中夺过大刀,然后朝面具人所在的地方奔去,然他刚奔出军营的范围,眉心便被一只从黑暗中射来的利箭穿透而过,睁大着眼睛往后倒去。 在李述泌倒地后,弘时走到他身边,取下脸上的面具,似笑非笑地道:“李泌述,我取下面具了,可是你依然认不得我是不是?” 一箭入脑,李述泌早就没有了气息,自然无法回应弘时的话,后者却恍若未觉,蹲下身道:“告诉你吧,我是大清的二皇子,爱新觉罗?弘时,可千万别在阎罗王面前报错了名。” 在起身时,弘时已经重新带上了面具,而此时,清军的营地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不断有人被杀,然后倒在血泊之中,当杀戮停止时,已经天色大亮,这一夜,整整杀了一万余人,剩下的除了一部分逃走之外,皆被绑了起来,成为他们的俘虏被带了回去。 十万大军,一日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甚至连统帅也死了。 当葛尔丹看到这一幕时,大喜过望,尤其是在知道己方只死了千余人后,更加欣喜,对弘时道:“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本王带兵十几年,尚是第一次用这么小的代价赢得一场战役,非常好!” 弘时谦虚地道:“汗王过奖了,我只是兑现了我答应过汗王的话。” 他猜测在日间遭遇了惨败的李述泌,一定不会放过在夜间偷袭的机会,与其被动防守,倒不如同样出击,从根本上摧毁李述泌的算盘。不过他的心思可比李述泌大多了,他不止要李述泌的命,还要彻底毁灭清军所有的力量。 至于他会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根本就是故意,为的就是引李述泌上钩,取他的性命。虽然日间交战时,李述泌处处被他克制,但此人确有几分才能,留着他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弘时命弓箭手潜伏在暗处,自己则站在外围引李述泌主动离开混战,以便将他射杀,以绝后患。 一日夜功夫,全军覆灭,主将战死,一旦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想必所有人都会为之惊慌,而胤禛为了保住大清,稳定人心,一定……一定会御驾亲征。 葛尔丹并不知道弘时那么多心思,他遥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冷笑道:“十万大军顷刻覆灭,本王倒是想看看,清帝还有什么能耐,可以阻止本王攻入京城。”说罢,他扬声道:“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全速前进,必要在两日之内,抵达京城。” 弘时目光轻转,道:“汗王,我有一个建议,不知汗王可有兴趣一听。” “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就是了。”这次交战,弘时立下大功,葛尔丹对他另眼相看,态度客气了许多。 第两千一百八十八章 留守原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建议汗王不必急着赶赴京城,留在这里等着清军再一次前来。+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弘时的话令葛尔丹大为不解,不悦地道:“如今一切障碍已经扫除,正是入主京城的好机会,你却要本王等在这里,是何用意?还是说,你并不想本王入主京城,一统中愿?” “汗王千万不要误会,若我不想的话,就不会极尽所能,替汗王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赢这场仗。我只是觉得与其日夜兼程以疲惫之躯赶赴京城,倒不如在此处以逸待劳。”见葛尔丹面色仍有不善,他再次道:“这个李述泌,我记得乃是之前获罪解甲归田的将士,如今启用他来做为此次大军的统帅,可见大清缺人缺到了何种地步。可偏偏此次又遭遇如此惨痛的失败,胤禛为了稳定人心,一定会集结军队,御驾亲征。” “可这样一来,岂非处于被动?既是赢了,就该乘胜归击才是,以免生出变故来。”显然,对于弘时的一番说辞,葛尔丹并不认同。 弘时知道葛尔丹并不是一个亲易能被说动的人,不过他并不心急,他相信在分析了利害关系之后,葛尔丹一定会答应留在萨里克河,“汗王的顾虑自然没错,但有一件事,汗王却是忘了。当年北宋被金国所灭,钦宗的第九子赵构逃到临安,在临安定都,苟延残喘了百余年,而金国也在蒙古与南宋的南北夹击之下灭亡,一统中原的事,终成了空谈。数百年前的事,汗王想要再一次重演吗?” 葛尔丹冷冷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给本王一次说清楚,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弘时低头道:“汗王您想,若您真的兵临城下,将胤禛逼急了,他很可能带人逃往南方,在那里定都,然后向您发起反攻。如此一来,就算您夺得了京城,只怕也难以久长,您别忘了,佛标那里可是还有二十万大军在,一旦回援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而且大清能够拼凑出来的军队绝不止这二十万,四年前两场战役中,胤禛足足凑起了六十万军队,而这一次面临亡国之危,只怕军队会更多,汗王觉得凭咱们十余万人,可以挡得住他们的拼死进攻吗?而且攻城战中,必定会有伤亡,或许到时候咱们的人马只剩下不足十万,汗王依然觉得没有问题吗?” “这个……”葛尔丹被他说的犹豫起来,诚然,若是面对二三十万军队,他有信心可以取胜,但若是四十万,甚至五六十万大军,便难说了。 见葛尔丹有所动摇,弘时再次道:“为着长远打算,也为着能够真正掌探这个天下,我建议汗王暂时留在此处,不要将他们逼得太急,直至……杀了胤禛为止。” 葛尔丹沉思不语,他自是想要尽早攻占京城,入主中原,但弘时的话确有几分道理,若让胤禛逃出去,对他很是不利,但最终他还是摇头道:“本王与清帝打过几次交道,他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非常有魄力,这样的人,本王不认为他会丢下京城独自逃跑,应该会死守城池才是。”说罢,他看着弘时,冷笑道:“倒是你,一直游说本王留守在此处,虽然处处说的为本王好,但本王却觉得……你根本就是怕本王入京城。说,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弘时心中一慌,没想到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葛尔丹竟然还不上当,不过他依旧摇头道:“说到底,汗王始终是不信我,若是这样的话,汗王当我没说便是了,另外……我想我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葛尔丹没想到弘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颇为诧异,“你要走?” “汗王已经不信我到了这个地步,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而且此战得胜,不管胤禛做什么,京城必定会被攻破,我并不算食言,不过接下来,就请汗王好自为之了。”说罢,弘时拱手便欲离去,然刚走了几步便被葛尔丹叫住,“你当本王这里是客栈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弘时停下脚步道:“不知汗王还有什么吩咐?” 葛尔丹走到他面前道:“你不是说要杀了胤禛几人报仇吗?如今仇未报就要离去,你甘心吗?” 弘时苦笑道:“自然不甘心,可是我更清楚,就算继续留在这里,随汗王攻入京城,也抓不到胤禛他们,应该说……这一辈子都抓不住。” 葛尔丹见弘时此言不似作假,拧眉道:“你就那么肯定胤禛会逃离京城?” 弘时叹了口气道:“汗王之前那番话没有说错,胤禛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不会为了活命而扔下京城成千上万的百姓逃走。可是他不走,大清就会彻底灭亡;走了,大清就还在,一旦收整军队,他便可以杀回京城,重夺失去的江山。换了是汗王,您会怎么做?” 是啊,与其困守孤城等死,倒不如暂时撤离,留着性命以待将来重整旗鼓,夺回江山。 想到这里,葛尔丹神色一缓,道:“这么说来,倒是本王误会你了?” 弘时摇头道:“误不误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汗王根本就没信任过我。” 葛尔丹当即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若是不信任你,会让你指挥这十几万大军,会委任你为前锋吗?只是你刚才的话,说的不清不楚,任何人都会心存怀疑,如今既然说明白了,那就没事了,你好好帮着本王,等到本王夺得天下后,绝不会亏待了你,清帝更可以任你处置。再说,你离了这里又能去何处呢?” 弘时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暗喜,面上却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迟疑地点头道:“既然汗王这么说,那好吧!” 葛尔丹道:“不过本王在此只能等三天,若三天后,京城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的话,就立刻发兵攻城,否则一旦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危险的就该是本王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第两千一百八十九章 屠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我明白汗王的忧虑。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如此说了一句后,弘时又道:“有一件事,我想请求汗王,就是那些清兵俘虏,还请汗王留着性命,不要杀害。” 葛尔丹瞥了他一眼,意外地道:“怎么了,你可怜那些人吗?”虽然这次得胜,令他们收缴到了许多粮草,留着这三四万人一阵子不是什么问题,但他葛尔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于俘虏,他从来唯有一个处置办法――杀。 弘时微微一笑道:“汗王误会了,我早已不是大清人,又怎么会可怜他们呢,只是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比杀了他们更好的办法,保证汗王听了之后会喜欢。 在听了弘时想到的法子后,葛尔丹果然同意将这些俘虏留下来,以待后用。 十万大军惨败,主将被一箭诛杀,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时,朝廷上下一片哗然的同时,人心亦变得惶恐涣散。十万大军啊,居然一日夜之间就被人全数击溃,连主将也死了,如今的大清,还有什么兵力去挡住来势汹汹的敌人。 除此之外,他们也从逃回来的兵士口中得悉,击败李述泌的乃是一个带面具的人,此人对清军用兵之法非常熟悉,甚至可以说了如指掌,若非此人,李述泌的十万大军不会败的这么惨。 虽然朝廷封锁了这个消息,以免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但京城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多逃兵,根本封锁不住。很快,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市井小民,皆知道了大清溃败,准葛尔即将攻入京城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京城上下,人人惶恐不可终日,生恐不知什么时候,屠刀就会架在他们脖子上,夺去他们的性命。 消息刚一传入京城,胤禛便将文武百官急召至养心殿,询问可有对付准葛尔的法子,几日之间,兵部尚书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佝偻着背道:“皇上,臣这几日一直在四处调兵,但也仅仅只是调得了五万人马,余下的皆因为路途遥远,至少要等半月之后,才能进京。 胤禛厉喝道:“没用的东西,五万人马,准葛尔攻来的是十几万大军,就凭这五万人马,如何能够挡得住。” “皇上恕罪!”兵部尚书惶恐地跪下道:“臣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时间不够,臣……臣实在没办……”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朕不要听‘没办法’三个字,朕要你立刻调集更多的人马,一定要赶在准葛尔攻入京城之前赶到,一旦让准葛尔破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朕说,你们也应该清楚。” 兵部尚书跪在地上不敢答话,胤禛这个要求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他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调集更多的兵力。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道:“李述泌战败,火器营也毁了,不过火器营还有后备军,火枪应该也还有一些,立刻让这些人日夜操练。两天,两天后,朕要看到成效。李述泌败了,十万大军败了,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败,因为一旦败,就等于亡国。” 允礼沉声道:“一切皆是臣弟的错,是臣弟错荐了李述泌,否则……大军不会败得这么惨。” 胤禛摇头道:“李述泌没有错,只是他遇到了一个比他狡猾狠毒的敌人,所以才会遭此惨败,那个面具人……”在呈送进京的奏报中,以极大的篇幅写了这个不露真容的面具人,正是他导致了大军的惨败,也令大清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 无数人在猜测面具人的身份,只能从其极度了解清军这一点上,推断出他应该是大清人,但具体身份,却始终是一个謎。 户部尚书恨恨道:“这个面具人若是大清人,为何要帮准葛尔来祸乱我大清,实在可恨!” 胤禛对此默然不语,他与允礼皆已经猜到了面具人的身份,必定是弘时无疑,但这件事,他如何说的出口,大清的皇子,却帮着异族蕃邦来祸乱大清,这样的脸,他与整个皇室都丢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小五匆匆进殿,奏着一封折子道:“皇上,前方急报!” 胤禛连忙道:“快呈上来!” 在看过折子后,胤禛面色古怪地道:“准葛尔在萨里克河驻扎,并没有往京城而来。” 百官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浮起一个同样的疑惑,葛尔丹既然已经赢了这场仗,为何不立刻攻入京城,他不是一心想要攻夺大清吗?实在奇怪。但不管怎么,这件事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让他们有时间思索对策,守卫在风雨飘摇中的大清。 胤禛盯着兵部尚书道:“若是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能调集到多少兵力?不要与朕说大概,朕要确切的数字。” “嗻!”兵部尚书擦着头上的冷汗道:“如今在京城的有五万两千余众,若是再有三天,应该有两万兵力可以到京城,再加上收编前线的逃兵两万,总计九万两千。” “九万两千……”胤禛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准葛尔此次进攻大清的足有十余万兵力,皆是善战之辈,而且早有准备,在人数处于优势的情况下,想要打退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上,佛标大军已经回援,离此还有二十天不到的路程,只要咱们撑过这二十天就会没事了。不如咱们将这九万余名士兵还有丰台大营的士兵,全部收缩在城中,全力阻击准葛尔的进攻,直至大军来援。”户部尚书的话引来胤禛一阵嗤笑,“以准葛尔凶猛的来势,你觉得京城可以守住二十天而不被攻陷?” 户部尚书老脸一红,道:“京城的城墙多年来一直在加固,想要攻城入京,并不容易,臣以为应该可以守住一阵子。” 他话音刚落,胤禛便喝斥道:“可是若你以为错了,大清就会遭遇灭顶之灾,若真到那一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户部尚书慌忙跪下,不敢出声,而在此刻,胤禛深吸一口气道:“固守城中乃是下策中的下策,因为将再没有退路;所以……一定要出城迎战。” 第两千一百九十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廷玉对这一点甚是赞同,但他同样意识到这个法子当中一个致命的缺点,“皇上,京城中并没有合适的将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是啊,当初就是因为京城寻不到合适的将领,所以允礼才提议复起李述泌,而今李述泌已经战死了,谁又能再次领兵出战。而这……已经是大清最后的机会了,万万不能有失。 胤禛轻咳一声道:“谁说京城没有合适的主将,朕不是还在吗?” 此言一出,百官皆大惊失色,紧接着一齐跪下,请胤禛收回成命,张廷玉道:“皇上乃是天子,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险,统帅一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胤禛凉笑道:“衡臣,你觉得京城之中,谁比朕更有资格与能力任这个统帅?”衡臣是张廷玉的字,胤禛一直以此相称。 张廷玉为之语塞,就像胤禛说的,京城中,再没有一人比胤禛更有这个资格与能力,但他仍然坚决反对胤禛领兵出战。御驾亲征这种事情,就算是兵强力盛之时,都少有皇帝为之,更不要说如今这种情况,万一失败……百官简直不敢相象下去。 “皇上,臣弟与葛尔丹交过手,并且曾将他大败,虽然臣弟如今双腿不便,但头脑还在,且对他战术颇有了解,还是由臣弟带兵出征吧。”说话的正是允礼,并且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挣扎着从轮椅中下来,跌坐在地上,“请皇上应允。”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朕答应过皇阿玛,一定会守住这个江山,如今是朕兑现诺言的时候。如果……朕败了,你就带着丰台大营,守住京城,一直等到佛标回援,守住大清百年基业,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朕就无憾了。” 允礼神色坚定地道:“若皇上真想守住大清基业,就请您允许臣弟领兵出战。” 胤禛长叹一口气道:“若是你输了呢,大清基业同样难以保住。” “不,就算臣弟输了,他们得到的也只是一个空壳了,大清仍在皇上手里。”允礼的话令胤禛疑惑不解,京城都攻破了,大清如何还在他手中,在仔细打量了允礼一眼后,他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是。”在说完这个字后,允礼深吸一口气,道:“臣弟斗胆,请皇上与众位大臣离开京城前往南京。” 胤禛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肃声道:“你要朕弃城逃命?”不等允礼回答,他便道:“这不可能,朕不会离开此处。” “臣弟知道这样做会令皇上很为难,但这是眼下唯一保存实力的办法,只要等到佛标大军回援击退准葛尔,皇上便可以再次回京,所有损失皆会降到最低。” 在允礼这句话后,文武百官回过神来,皆觉此议不错,不止胤禛,就是他们,也能在这场大难中保住性命,当下纷纷求胤禛暂离京城,此避灾劫。 “够了!”随着这两个字,养心殿渐渐平静下来,然无数道目光落在胤禛身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皇阿玛生前,教过朕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朕今日弃城逃走,任由城中百姓受蕃邦异族欺凌屠杀,就算来日朕夺回了京城,用了百年时间来稳定收拢的人心亦已经散尽,人心不在了,你们觉得大清的基业还会稳吗?” 胤禛的话,令他们无言以对,户部尚出往前爬了几步,小声道:“皇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相信百姓会体谅皇上的苦衷。” 胤禛冷笑一声道:“若朕离开,却将你留在京城自生自灭,你会体谅吗?” 户部尚书低头不敢答话,胤禛从他身边缓步走过,扬声道:“你们告诉朕,若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你们哪个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体谅二字?” 一时间,养心殿鸦雀无声,百官之中,未必没有可以为国捐躯的人,但要说“毫不犹豫”却是有些勉强了,毕竟那是自己的性命,怎么着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你们都不能,又凭什么说百姓就可以,还是说,在你们眼里,百姓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面对胤禛责问的话语,允礼道:“皇上,臣弟并非不在意百姓的性命,若还有其他办法,臣弟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朕明白。”胤禛叹了口气,道:“可是朕不能那样做,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允礼知道胤禛一旦打定了主意就难以被说动,所以未再纠缠这个,而是道:“那么……就请皇上允许臣弟出征,与准葛尔决一生死,这也是臣弟唯一的请求。” 胤禛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道:“你留守京城,朕御驾亲征。” 允礼想不到胤禛态度竟然如此坚决,连忙磕头道:“皇上不可犯险,求皇上让臣弟领兵。” 胤禛不理会他,而是对兵部尚书道:“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朕要看到你说的九万两千余人。” 待得兵部尚书应声之后,胤禛吩咐文武百官退下,百官虽还有许多话想说,但面对他肃冷的神情,只得答应。 很快,养心殿内只剩下胤禛与允礼两人,胤禛掩嘴咳了几声后道:“怎么了,还不肯起来吗?” “请皇上答应臣弟领兵出战。”允礼着与刚才同样的话,胤禛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他面前,与四喜一道扶着他坐到轮椅中,“老十七,朕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朕,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再多说。” 允礼急切地道:“皇上身子一直不好,如何能够领兵出征,万一出了什么事,整个大清都会乱的。至于臣弟,虽然双腿坏了,但行军布阵并不受影响,臣弟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同意。” 胤禛盯了他半晌,忽地道:“老十七,你觉得朕还能活很久吗?” 允礼一怔,正要说话,胤禛已是再次道:“别拿什么鸿福齐天,千秋万岁的话来哄朕,朕可不是三岁小孩。”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道:“这个身子已经腐朽了,或许一年,或者半载,又或者几个月……” 第两千一百九十一章 托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心中一酸,连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有那么多太医在,还有徐太医在,您一定会没事的。” 胤禛摇头道:“要没事早就没事了,哪还会到现在。其实人生百年,皆有一死,朕并不害怕,朕只是害怕在死之前,不能扫清大清的祸患,给弘历留下一个清平盛世。” “所以臣弟……”允礼话未说完,便被胤禛打断道:“你先听朕把话说完。” “你与朕都清楚准葛尔军中的面具人是谁,这是朕亲手造下的罪孽,朕一定要亲自去解决。万一……朕败了,你就要替朕守住大清,用你的性命牢牢守住,万不可以令这片瑰丽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迎着胤禛的目光,允礼道:“皇上既然那么紧张这片江山,为何不亲自守着?” 胤禛苦笑道:“你以为朕不想吗,但就像朕刚才说的那样,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要如何守护下去?” 面对胤禛的话,允礼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许久方才哽咽地道:“是否臣弟说什么,都不能令皇上改变心意?” 胤禛忍着鼻尖的酸意,对允礼道:“你若还认朕这个四哥,就听朕的话,守住京城,守住紫禁城,守住……弘历,直至大军回援。朕将这一切都托付予你,千万……千万不要令朕失望。” 允礼用力点头,眼圈微红地道:“只要臣弟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准葛尔踏入京城一步。”说罢,他想起刚才胤禛的话,道:“皇上,您说守住四阿哥,他……可是有消息了?” “早几日弘历就已经回京了,但因为一些事情,朕没有让他露面,如今也该是时候与你说了。”随着这句话,胤禛将他与凌若的计划仔细说了一遍,随后道:“朕一直不动丰台大营,就是担心这件事,朕出征前,会留下手谕给你,让你随时调动丰台大营。” 允礼努力消化着胤禛的话,随后道:“皇上放心,臣弟一定会守住这一切,等您得胜归来。” 胤禛用力拍着允礼的肩膀,吐出一个字来,“好!” 人心惶惶的不止是前朝,还有后宫,所以宫里头的大小主子,都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盯着前朝的一举一动。 当夜色降临时,宫里头的诸位主子,也陆续听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胤禛将带兵前往驻扎在萨里克河的准葛尔大军,也就是……御驾亲征。 准葛尔有十余万军队,且刚刚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张述泌带领的十万军队。而胤禛只有不到十万的军队,其中不乏老弱,甚至还有逃兵,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准葛尔的对手,怎么看都像是送死。 想到这里,她们哪里还坐得住,但又不敢就这么去养心殿,所以一个个都去了承乾宫,使得承乾宫从未有过的热闹。 “娘娘,皇上乃是一朝天子,如何能去犯这个险,又不是朝中无人,您可得帮着劝劝皇上才好。弘昼已经这个样子了,若是皇上再出什么事,臣妾……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话的是裕嫔,这段时间为着弘昼的事,她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又听到胤禛准备御驾亲征,顿时急的不得了。 戴佳氏亦是一脸担忧地道:“是啊,娘娘,您劝劝皇上,御驾亲征这种事可轻率不得,万一……您说万一要是有点事,就像裕嫔说的,臣妾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随后,一向甚少说话的佟佳氏亦思索着开口道:“准葛尔一方兵力强盛,又行事狡诈诡异,皇上一向光明正大,不善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臣妾担心皇上会吃亏,所以还望娘娘能帮着劝劝皇上。毕竟离出兵之日还有三天,或许可以寻出一个合适的将领来,并不需要皇上亲自去犯险。”她顿一顿又道:“再说如今四阿哥未归,五阿哥又这个样子,若是皇上再有些意外,大清无人主持大局,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差。” 戴佳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彤贵人倒是比本宫看的更仔细一些,正是这个道理,如今大清正值艰难之际,可说是在风雨飘摇中,在这种情况下,皇上更是万万不能出事,这亲征一事,也是要不得,还望娘娘与皇上说说,看能否令皇上改变心意。” 凌若颔首道:“本宫明白诸位姐妹的心情,这件事本宫会与皇上去说,如今事情未明,你们且先不要着急。” 待众女离去时,凌若将戴佳氏留了下来,道:“弘瞻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戴佳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醒了之后,臣妾将那拉氏的所为与他说了一些,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这几日一直不是将自己关在房门中,就是去咸福宫或是辛者库,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凌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罢了,由他去吧,让宫人多看着他一些。” “臣妾知道,臣妾现在只担心皇上那边。”戴佳氏犹豫半晌,终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这京城,真的会被攻破吗?” 凌若涩然一笑道:“本宫不知道,从本宫有记忆以来,京城从未危险成这个样子,不过有一件事本宫很清楚,那就是皇上……一定会护在咱们所有人的前面,直至最后一刻,所以咱们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怕也无用,不是吗?” 望着她的侧脸,戴佳氏忽地笑了起来,“娘娘说的对,怕也无用,倒不如平常心对待,臣妾只是想不到,一夕之间,竟然变成这样一个局面,世事无常,真是一点都没错。” 凌若神色坚定地道:“本宫相信大清气运绵长,不会只立国短短百年。”说到此处,她转而道:“往后一段日子,本宫可能没精力顾着宫里头的事,宫里头除了本宫之外,就属你与谨妃位份最高,可是谨妃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宫里的事,你要多费些心思。另外,裕嫔那边你也多去走动走动,告诉她不要太过担心,弘昼会没事的。” 戴佳氏点头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娘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第两千一百九十二章 绝不放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轻笑道:“本宫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来,所以随口说了几句。” 在戴佳氏离去后,凌若对杨海他们道:“走吧,扶本宫去养心殿,若是不亲自去问问皇上,本宫今夜休想阖眼。” 冬夜,没有虫鸣鸟叫,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当凌若出现在胤禛面前时,后者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轻咳一声道:“你来,可是想问朕御驾亲征一事?”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臣妾来,只想求皇上一件事。” 她的回答令胤禛甚是意外,招手将她唤到身边,“你想求朕什么事?莫不是……又与弘瞻有关吧?”说到后面那句,胤禛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若非凌若说想看那拉氏与弘时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他根本不会留着那拉氏的性命。 凌若摇头道:“弘瞻的事,臣妾不会再理会。” 胤禛脸色稍缓,道:“既与此无关,何事让你需要用到‘求’这个字。” 凌若屈膝低头道:“若皇上御驾亲征,请准许臣妾随驾前往。” 胤禛万万想不到,凌若所谓的请求居然是这个,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待得回过神来后,喝斥道:“荒唐,岂有嫔妃随驾亲征之事,简直就是胡闹!你且去瞧瞧史书记载,哪朝哪代有过这样的事。” 凌若迎着他震怒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自从雍正五年,臣妾回宫之后,臣妾就发过誓,要一辈子陪在皇上身边,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如今皇上要御驾亲征,生死难料,臣妾又岂能不陪在您身边?” “胡闹!胡闹!”胤禛用力一拍桌案道:“朕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你一个女流之辈,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不止帮不了朕,还会令朕分心。”凌若刚要张口,他再次道:“这件事朕绝对不会答应,你跪安吧。” “不,臣妾一定要去。”这一刻,凌若倔强无比,道:“刚才成妃她们来臣妾宫中,皆让臣妾来劝皇上不要御驾亲征,可是臣妾没有劝,您知道为什么吗?” 胤禛别过头没有说话,凌若含泪道:“不是因为臣妾不紧张您,相反,臣妾比任何人都要担心皇上的安危,但臣妾明白,皇上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一定有您的理由,臣妾需要做的,不是劝,而是陪着您一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您胜,臣妾陪您指点江山,君临天下;您败,臣妾陪您战死沙场!”说罢,她握住胤禛攥紧的双手,道:“总之……臣妾绝不放手!” 胤禛转过头,眸中有酸涩的感觉在蔓延,“你这又是何必!”此生,他最想守护的人就是凌若,不愿她有危险,可偏偏…… 迎着他的目光,凌若却是笑了起来,手握得更加紧,“阳关道也好,鬼门关也罢,臣妾陪您一起去闯。” 胤禛闭一闭目,哽咽道:“若儿,朕不想看到你有危险,朕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长命百岁。” 泪,无声落下,犹如折翅的蝴蝶,又如离群的孤雁…… 在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中,凌若泣声道:“若失去了皇上,就算臣妾长命百岁又如何,就算荣华一世又如何,根本没有意义。若皇上真不愿臣妾与您一同出征,就请您收回御驾亲征的命令。” 胤禛抚去她脸上的湿润,道:“若儿,你与徐太医一直费尽心机瞒着朕,可是你真觉得朕对自己的身子一无所觉吗?就算这次不亲征,朕也活不了多久,同样会离你远去。” 凌若立刻道:“不会,臣妾说过,皇上闭目的那一刻,就是臣妾追随的那一刻,臣妾永远不会让您孤身一人,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既不能白首老,就唯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胤禛隐忍许久的泪,随着凌若这句话淆然落下,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朕的话好好活着,一定要与朕做对?” “若今日是臣妾有危险,皇上会坐视不理吗?”她的话令胤禛无法回答,旋即叹然道:“你啊,永远都是这么牙尖嘴利,朕如何说得过你。” “这么说来,皇上是同意了?”在凌若欣喜的询问中,胤禛却是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就算你要恨朕怨朕,朕也绝不会让你上战场,朕不要你生死相随,只要你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凌若激动地挣开他的手,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道:“您明知道臣妾做不到,为什么还要勉强臣妾?再说,您现在的身子,身边如何能缺了人照顾。” “朕会带太医随行。”说罢,胤禛不顾凌若的反对,上前拥住她道:“若儿,你就让朕自私一次,朕真的……真的很想保护你,再说,你若随朕一起去了,弘历怎么办,嘉柔怎么办?你忍心抛下他们两个吗?你不必担心朕,因为朕知道,不论走到哪里,你的心都与朕在一起,所以朕永远不会孤单寂寞。再说,此去未必就会败,当朕得胜归来时,你记得,一定要站在雁翅楼上,这样,朕远远就能看到你。” “不,臣妾不答应!不答应!”凌若激动地叫着,随即紧紧揪着胤禛的衣裳悲泣不止,二十余年岁月,从潜邸到宫庭,历经许多,于生死一事,已经看得很淡,可是对于胤禛的生死,她永远……永远不能看淡。 不管怎样,御驾亲征一事,已成事实,整个京城都在紧张地运转着,前线的战报,也在一刻不停地传来,令他们欣慰的事,准葛尔大军一直没有动静。 所有能用的士兵,全部被调动了起来,从那一日朝上归来,兵部尚书就几乎不曾阖眼,拖着年迈的身子,日夜调集兵力。他很清楚,胤禛这次御驾亲征的胜算微乎其微,一旦大军失利,京城将直接面对十几万的准葛尔大军,只凭丰台大营几万人马,他不认为可以拖到佛标的大军到来。 一旦京城被攻破,大清就完了,尤其两位阿哥失踪的失踪,重伤的重伤,只剩下一个六阿哥,可六阿哥年纪幼小,就算逃到了南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没有收复失地的能力。 第两千一百九十三章 梅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次的御驾亲征,哪怕再渺茫,也是所有人的希望,在此之前,他这个兵部尚书若是能多调集一个士兵,就能将这微小的胜算提高一分。 彼时,后宫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诸女没想到连一惯得胤禛宠爱的熹贵妃也没能劝阻这件事,御驾亲征,已经是不可逆转之事。 一个个都想去劝,可连熹贵妃都吃了闭门羹,哪个又能劝得了,只能在宫里头长吁短叹。不管怎样,胤禛若是在宫里,她们好歹还有个主心骨,不至于没了方向,可偏偏又要御驾亲征,实在是愁煞了她们。 唯一不担心这件事的,除了疯颠的瓜尔佳氏之外,也就只有那拉氏了,当她从小和子口中得悉李述泌十万大军全部覆灭的消息时,竟是高兴地拍起手来,一边拍一边道:“好!真是好!” 小和子与尚蓉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别人都惺惺不可终日,那拉氏却还要拍手称庆,疯了不成?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那拉氏之所以这般称庆,是因为她知道面具人必是弘时,弘时能够在一日夜之间覆灭十万大军,就算当中有运气成份在,也是极为了不起的事了。看来在准葛尔四年,弘时越发长进了。 待得心情平复后,她再次道:“除了这些之外,你们还打听到什么?” 尚蓉怯怯地道:“奴婢听说因为李将军大败,十万大军崩溃,所以皇上命兵部再次调集人马,似乎……想要御驾亲征。” “亲征?”那拉氏一怔,旋即紧张地道:“确定吗?” 尚蓉不敢出声,悄悄看着小和子,后者道:“回主子的话,应该可以确定,为着这件事,宫里头诸位主子还央熹贵妃求皇上收回成命,无奈皇上不肯更改圣意。” 那拉氏冷笑着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无比畅快,事情正在一步步朝着她与弘时的设想发展。御驾亲征,哼,尽管去吧,胤禛,那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待你死后,你的江山将为我们所有! “可知亲征是在什么时候?”面对那拉氏的问题,小和子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在明日。”说罢,他不安地道:“主子,若这一仗,皇上输了,可如何是好?” 那拉氏斜睨了他一就担心起小命来了?” 小和子赶紧讨好地道:“奴才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担心的,奴才是担心主子,万一准葛尔攻破京城,主子您就危险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那拉氏凉笑一声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本宫心里有数,不过人呐都是这样,本宫不会怪你。而且你可以放心,只要你好好替本宫办事,就算京城真的攻破了,本宫也可保你平安无事。”见小和子与尚蓉一脸怀疑,她道:“不必多想,本宫既然说出了口,就必然算数,不过你们要是动一些不该动的脑筋,到时候会有什么下场,本宫可就不敢保证了。” 小和子反应最快,跪下道:“奴才一定唯主子之命是从,誓死效忠主子。”在他之后,尚蓉也急切地表着忠心。 那拉氏摆摆手道:“行了,本宫眼睛没瞎,看的到。”顿一顿,她道:“小和子,你立刻去将六阿哥找来,差不多该是时候再见面了,就说……本宫想要亲自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在小和子答应的时候,弘瞻正待在咸福宫中,一口一口地喂着瓜尔佳氏吃饭,随后又将她脸上的饭粒仔细拭去,随后他道:“姨娘,前几日我看到结网那边梅花开了,我扶您去那边走走好不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瓜尔佳氏的称呼又变成了姨娘,而且比以前叫的更加自然亲切。 “梅花……”瓜尔佳氏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忽地拍手道:“好啊,我喜欢梅花,我要看梅花,快带我去看。” 弘瞻连忙拉住要往外走的瓜尔佳氏,道:“姨娘别急,您看外面在下雪呢,等我把伞撑开。” 瓜尔佳氏哪里听得进这些,挣开弘瞻的手往外跑去,根本不在意纷纷扬扬从天际飘落的雪花,反而觉得很好玩,接了一些在手里后往脸上抹去,呵呵傻笑着。 弘瞻撑了伞奔到她身边,看到这一幕,连忙拉下她的手道:“姨娘,不能这样做,会着凉的。” 听着他这话,瓜尔佳氏倒是不接那些飘落的雪了,可是却蹲下身玩起了积在路边的雪,弘瞻拉不住她,便干脆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去看梅花了。”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赶紧起身,眼巴巴地道:“我要看梅花,我要去。” “那就不要再玩了。”见她有些不高兴,弘瞻想了一下道:“这样吧,到了结网林,我堆一个雪人给你玩好不好?” 瓜尔佳氏拍手笑道:“好啊,雪人,我要堆雪人。” “那我们赶紧走吧。”弘瞻一边说着,一边踮着脚努力将伞撑在瓜尔佳氏的头顶上,于漫漫风雪中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从祥与从意跟在后面,彼此心中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前是瓜尔佳氏无微不至地照顾六阿哥,如今却是反了过来,不到十岁的六阿哥每次过来都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着瓜尔佳氏。 虽然瓜尔佳氏会发疯,皆因他被人利用下药所致,但这些年来六阿哥的所作所为,令她们无法再心存怨恨。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主子能够快些好起来,不要一辈子都疯疯傻傻的。 弘瞻并不知道从祥她们的想法,一路替瓜尔佳氏撑着伞,不时与她说话,也不管她能否听得懂。 待得到了结网林后,弘瞻还没说话,瓜尔佳氏已经奔了进去,就像小孩子见了新鲜好玩的东西一样。 弘瞻好笑的摇头,然还没一会儿功夫,这笑容就立刻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急切的神色,奔到瓜尔佳氏身边用力抓住她的手道:“姨娘,你摘梅花做什么,快停下来,不要摘了。” 第两千一百九十四章 悔之莫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瓜尔佳氏不悦地推开他道:“走开,另挡着我摘梅花,我要摘很多很多的梅花,这样等到夏日时,就不怕没有的用了。”说着,她将抓在手里的梅花塞到怀里,然后喃喃道:“不够,不够,还要很多很多。” 弘瞻拉不住她,只得转头对站在后面的从祥二人道:“你们赶紧去将姨娘拉住,让她别摘了,再这样下去,整个结网林的梅花都要被她摘尽了。” 从祥眸中掠过一丝悲意,摇头道:“算了,六阿哥,由着主子去摘吧,只要主子高兴就好。”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这么个摘法啊,而且姨娘摘这么多梅花有什么用,又不能吃,还说要留到夏日再用,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从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六阿哥,您已经忘记以前的事了吗?” 弘瞻不解地道:“什么事情?” 从意叹了口气道:“也难怪你不记得,那个时候您只有两三岁。您刚来咸福宫的时候,胃口不好,又经常咳嗽,主子从太医那里打听了说腊梅花煎水,有清热解毒,开胃散郁的功效。主子便将御药房的腊梅花全部要了过来,天天煎水给您喝,眼见着您胃口一天天好起来,主子不知道多高兴,可惜御药房里腊梅花所存不多,没多久便用尽了,主子便让人去宫外采买,可惜将京城大大小小的药店转了个遍,也没买到多少。所以在那一年冬天,主子就让奴婢们在腊梅将谢之时,将宫里所有的腊梅花瓣全部都收集起来,风干之后收起来,留到夏日给六阿哥用,可是没过多久,主子就……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些腊梅花一直到现在都还收在宫里。”她抹着泪道:“主子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您三岁的时候,不知道您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根本就用不到这些。” 弘瞻怔怔地听着,他隐约记得以前在咸福宫时,所喝的水里经常都透着一股清香,但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竟隐藏了这样的事。 待得回过神来后,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一直在摘梅花的瓜尔佳氏身边,哽咽地道:“姨娘,您究竟还为我做了多少事?” 瓜尔佳氏没有理会弘瞻,一把一把地将梅花摘下来,然后藏到怀里,哪怕已经塞得鼓鼓的了也不肯停。 弘瞻用力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姨娘,不要再摘了,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么做。” 瓜尔佳氏打量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会为你做的,这些腊梅花都是要给弘瞻的,多摘一些,最好把这里的腊梅花全部都摘了,这样就够弘瞻喝一个夏天了,真好!”说到这里,她又痴痴的笑了起来,然这样的笑意,只是令弘瞻越发难过,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瓜尔佳氏歪头看看他,随即又看看握在手里的腊梅花,很不舍地伸出手来道:“你也想要吗?那我把这些给你吧,但只能是这些,剩下的我要留给弘瞻,这个孩子很可怜,刘氏虽生了他,却对他不好,一门心思想要利用他来爬到更高的位置,小小年纪就受了许多磨难。” 听着瓜尔佳氏絮絮的言语,弘瞻眼圈一红,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赶紧抹去后道:“不管他怎么可怜,都是他的事,您理会他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他又不肯叫你额娘,由着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刚刚还好端端的瓜尔佳氏听得这话,突然生起气来,“不许你这样说弘瞻,不管他叫不叫我额娘,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他好是应该的。”说罢,她将双手缩了回来,“你心思那么坏,我不把腊梅花送你了。” 瓜尔佳氏自顾自的离开去摘腊梅花,弘瞻却蹲下身大声哭泣了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哭得凶,悲凉悔恨的哭声回荡在这片梅林中。 这一次,他已是彻底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瓜尔佳氏疯了,而且是他亲手所害,莫说他只是毁了一只耳朵,就算是双耳尽毁,也抵不过犯下的罪孽。 因为他亲手将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变成了疯子,而在此之后,他还一直维护利用自己的人,错……真是大错特错,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光阴不可逆转,这份悔恨将伴随他一生一世。 在他的哭声中,本已经离开的瓜尔佳氏走回来,道:“你在哭什么?” 弘瞻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通红的双眼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心里难过。” 瓜尔佳氏蹲下身道:“你额娘也对你不好吗?” 弘瞻悲声道:“是,我额娘将我当成工具一般利用,从不在意我是否高兴是否难过,我两岁的时候,他就逼着我习字读书。” 瓜尔佳氏大为同情地道:“原来你也这么可怜,那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会像待弘瞻那样待你,你别难过了。” 她这一句话,令弘瞻差点又要哭起来,死死忍住后,点头道:“嗯,以后……以后我叫你额娘好不好?” 此言一出,从祥与从意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阿哥……六阿哥居然愿意改口唤主子做额娘,以前不论别人怎么说,哪怕是皇上开口,他都不肯唤一声额娘,如今竟然……实在是匪夷所思。 “额娘……”瓜尔佳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旋即露出高兴的笑容,拍手道:“好啊,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额娘……额娘真是好听,若是弘瞻也肯这样唤我就好了。” 听到这里,弘瞻哪里还忍得住,泣声道:“您仔细看看,儿臣就是弘瞻啊,儿臣唤您额娘了,您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 瓜尔佳氏摇头道:“弘瞻哪里有你这么大,你骗人,再说……他怎么可能会唤我额娘,他心里只有刘氏一个额娘,这个孩子,真是孝顺得很,可惜……他选错了额娘。” 第两千一百九十五章 恶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瓜尔佳氏现在说话行事看起来很正常,但弘瞻知道,她根本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也不让任何人进去,除非她的疯病好了,否则这一辈子都不会认得自己,只记得那个伤透了她心的弘瞻。 看着自己种下的恶果,弘瞻忍着心中的难过,道:“额娘,以前的事情,儿臣无法改变,但以后,儿臣会一直孝顺您,希望老天爷能够开眼,让您的病早点好起来。” 见瓜尔佳氏不说话,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额娘,儿臣帮您一起摘这腊梅花好不好?” 瓜尔佳氏用力点头,开心地道:“多摘一些,这样弘瞻才够用,他比你小,你是哥哥,你要多照顾他一些。还有啊,他性子比较倔,有时候就算错了,你也不要与他争执,知道吗?” 面对她煞有其事的叮嘱,弘瞻咽下嘴里的苦涩,道:“是,儿臣知道,儿臣会照顾他的,您别担心。” 这一日,他们摘了许多腊梅花,从祥与从意两人兜着衣裳才拿回去的,而在咸福宫,弘瞻也看到了收藏五年之久的腊梅干花,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但仍是珍而重之的收起来,至于新摘来的那些,则让从祥他们制成干花,然后好好收着。 从咸福宫出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冬日的余晖洒落在身上,有那么一丝暖意,但并不足以驱散寒冷。 走到一半,斜刺里走出一个人来,挡在弘瞻身前,打千儿道:“奴才给六阿哥请安,六阿哥吉祥。” 冬日的夜黑的特别快,太阳刚落下一会儿,便黑的难以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弘瞻盯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来者正是奉了那拉氏之命的小和子,“主子想见六阿哥,还请六阿哥过去一趟。” 此时此刻,弘瞻已经看透了那拉氏与刘氏对自己的利用,哪里还会过去,当下道:“我不会过去的,让你主子以后都不要过来找我。”说罢,弘瞻越过小和子离去。 小和子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道:“六阿哥,主子真的很想见您,还说想要谢谢您,您……您就过去一趟吧,不然主子会难过的。” 弘瞻脚步一顿,冷声道:“我叫你回去,没听到吗?”莫看弘瞻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旦他拉下脸,颇有些吓人。 小和子苦着脸道:“可是主子有命,若是不将六阿哥请回去,奴才没法交差啊。” 弘瞻没有说话,倒是他后面一个宫人警惕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要请六阿哥去何处?”戴佳氏之前叮嘱过他们,要仔细盯着任何一个与弘瞻接触的人,眼前这个小太监,言语不详,明显有问题。 小和子没有理会他,只是瞅着弘瞻,见他一直不说话,又道:“六阿哥,奴才求您了,您就再去见一见主子吧,别为难奴才了。” 宫人又问了一遍,见小和子始终不回答自己,心中来气,与另一个宫人道:“将他抓起来带回景仁宫,看他在主子面前可还敢这样嘴硬。” 一听这话,小和子赶紧哀求道:“六阿哥救救奴才,奴才可没做什么坏事啊。” 弘瞻看着已经走到小和子面前的两个宫人道:“好了,都给我退下。”见宫人不听话,他加重了语气道:“怎么了,我差不动你们了吗?” 宫人到底不敢过于驳他的话,低头道:“六阿哥,主子交待过,您……” 弘瞻目光一闪,打断他的话道:“这件事,我会亲自与成妃娘娘说,你们且先回去。” 宫人面面相觑,犹豫着道:“六阿哥,这样子奴才没法向主子交待。” 弘瞻拉下脸道:“你们弄清楚,我是六阿哥,不是成妃娘娘的囚犯,去哪里,做什么,皆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应允,退下!” 在弘瞻的坚持下,两个宫人只得退下,小和子则是一脸惊喜地道:“六阿哥,您是不是愿意去见主子了?” 在弘瞻点头后,他赶紧在前面引路,但小和子并不知道,弘瞻之所以改变主子去见那拉氏,并非他想的那样,而是想要与那拉氏去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也不要再妄想利用自己。 与上次一样,在引开守门宫人后,弘瞻趁黑进入到冷宫中,夜色中的冷宫看起来越发破败,犹如一只已经腐朽的巨兽。 当弘瞻出现在那拉氏屋中时,后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哽咽着拉住弘瞻的手道:“弘瞻,这次皇额娘真的是要谢谢你,若非你,皇额娘已经不可能再站在这里,这份恩情,皇额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弘瞻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道:“皇额娘言重了。” 那拉氏目光一闪,抹着眼泪道:“本宫说的皆是实话,一点都不言重,如今本宫没有别的愿望,就盼着能够安安稳稳度此残生。”弘瞻刚要说话,那拉氏已是再次道:“对了,本宫听说你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可还好?有没有生病?” 弘瞻低头道:“没什么事,皇额娘放心就是了,以后……只要皇额娘好好待在冷宫中,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对您不利。小和子已经引起了成妃的怀疑,儿臣以后也不方便再来冷宫,还请皇额娘自己珍重。” 虽然他一直说的很客气,但言语间的生疏,那拉氏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并没有点破,而是道:“你说的没错,但今日既是来了,就多陪本宫一会儿,以后恐怕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弘瞻犹豫了一会儿,依言坐了下来,那拉氏打量了他一眼,关切地道:“弘瞻,从你刚才进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究竟出什么事了?” 弘瞻刚才一直想着是否要与那拉氏将话说明了,但他心里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那拉氏都只会用好听的话搪塞自己,根本不会说实话,上次就是那样子,遂随口道:“没什么,儿臣在想皇阿玛后日御驾亲征的事。” 第两千一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件事本宫也听说了,唉!”那拉氏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皇阿玛一生不弱于人,又怎么甘心让蕃邦异族在大清的国土上放肆,只可惜二十万兵力被引开,否则哪至于如此被动。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弘瞻心中一动,道:“儿臣听说,皇阿玛之所以会将二十万大军派去雅克萨,乃是因皇额娘误导之故,也正因这样,皇阿玛才要下旨赐死皇额娘,是这样吗?” 那拉氏料到弘瞻会这么问,沉眸喝道:“是何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本宫就算再恨钮祜禄氏,也不会拿整个大清来报复,若葬送了祖宗基业,本宫死后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弘瞻,你告诉本宫,究竟是何人所说?” 她深恶痛绝的样子,令弘瞻有些许动摇,然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如今的他已经真正学会了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不会再轻易受他人话语所影响。 想到此处,他有些厌烦地起身道:“皇额娘若没别的吩咐,儿臣告退了,以后……还请皇额娘好自为之。” 弘瞻的态度令那拉氏甚是意外,但她很快便定下神来,替弘瞻整一整衣衫道:“本宫这里,你来不来都无所谓,但辛者库那边,千万……千万不要忘记了,那是生你养你的额娘,若有机会,一定要尽早接她离开那里,让她能够过几天好日子。还有啊,你皇阿玛这次御驾亲征,结果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偏偏这个时候四阿哥不在,五阿哥昏迷不醒。换句话说,你就是大清唯一的皇子,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勇敢地担起应担的责任,知道吗?” 弘瞻目光微闪,道:“儿臣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那拉氏幽幽一叹道:“本宫虽然被禁在冷宫,却也知道大清兵力不足,偏偏皇上又要御驾亲征,其中的凶险,就算是你也应该明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都不敢保证能够活着回来。” 弘瞻被她说得心慌不已,赶紧道:“那……那儿臣劝皇阿玛去,让他不要御驾亲征。” 那拉氏摇头道:“没有用的,你皇阿玛的心意岂是别人能够左右的,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你皇阿玛平安归来。还有就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你不可以退缩,要勇敢地担起所有一切,让你皇阿玛以你为傲。” 弘瞻点点头,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那拉氏突然抱住他道:“别动,让皇额娘再抱抱你,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本宫……真的好舍不得你。” 弘瞻没说什么,直至她松开后方才道:“儿臣告退,皇额娘……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离开,而在其身影消失后,那拉氏卸下脸上慈祥与不舍,冷笑道:“竟然与本宫说好自为之,呵。” 小和子在将弘瞻送出冷宫后,道:“主子,奴才觉得今天六阿哥有些怪怪的,刚才奴才去请他的时候,他并不太愿意过来,还是奴才苦求许久才答应的。” 尚蓉轻声道:“会不会是成妃他们与六阿哥说了什么,令六阿哥与主子您起了隔阂?” 那拉氏微一点头道:“甚是可能,不过无所谓了,弘瞻耳根子软又重感情,这样的人,一点都不难控制。再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他愿不愿都必须这么做。” 小和子轻声道:“主子,其实奴才不太明白,对您来说,六阿哥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为何还要见他?”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道:“等时机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现在……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话中的冷意令小和子身子一颤,赶紧道:“是,奴才知错。” 且说弘瞻,在出了冷宫后没多久,竟意外看到了戴佳氏,待得走近后,戴佳氏冷声道:“本宫猜的没错,你果然来了这里。弘瞻,本宫是怎么与你说的,难道你都忘了吗?竟然还私自来冷宫见那拉氏,你……你真是气死本宫了!” “娘娘息怒,我……”弘瞻刚说了几个字,戴佳氏便打断道:“弘瞻,过了年,你就十岁了,不小了,为何还是分不清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万一这件事传到你皇阿玛耳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迎着她气恼的目光,弘瞻道:“娘娘,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冷宫,以后都不会来了,更不会再见那拉氏。” 戴佳氏原以为他会与自己争吵,哪知竟是这么一个回答,一时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方才道:“希望你能够记着自己的话,不要再有下一次。” 弘瞻答应一声,扶着戴佳氏往景仁宫走去,这一路,他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冷宫。他已经下定决心,与那里斩尽所有联系,以后那拉氏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 三日时间,转瞬即到,在兵部尚书的不懈努力下,调集了近十万人马,至于火器营的后备火枪手,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火枪的应用烂熟于心,但究竟有多少准头,就是未知之数了。 胤禛站在养心殿内,由四喜给他穿上多年未穿的戎装,就在小五将佩刀呈上的时候,他用力咳嗽了起来,帕子被染成了通红。 看到这一幕,四喜颤抖着跪下道:“皇上,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亲征,还是另指一位主将吧。皇上,奴才求您了。” 胤禛将帕子递给小五后,道:“朕撑得住,起来吧,再说不是还有太医随行吗?不会出事的。” 四喜垂泪道:“若太医真能够治得了皇上的病,奴才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皇上,您今日就算要杀了奴才,奴才也要劝您,圣体要紧啊!” 胤禛轻叹一声,亲自扶起他道:“你忠心于朕,朕又怎会杀你,起来吧。”说罢,他朝外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一心想见的那个人,失望地道:“看来这一次,她真是怨极了朕,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来见朕一面。” 四喜安慰道:“贵妃娘娘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今日是您出征之日,娘娘一定会来的。要不然,奴才去请娘娘过来?” 第两千一百九十七章 御驾亲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是要来,早就来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胤禛摇头苦笑道:“罢了,不必去请,若恨能让她好过一些,就让她恨吧。这件事,终归是朕对不起她。” 说完这句话,他深吸一口气,从小五手中接过佩刀,大步往外走去,在他跨出殿门的那一刻,所有站在外头的护卫,全部跪下,三呼万岁! 于这样的山呼海唤中,胤禛乘上候在那里的御马,乘骑出宫,护卫紧随在后。 按着祖制,皇帝亲征,除了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太岁之外,还要亲自祭祀堂子。那些不随征的王、贝勒、贝子、公候等,皆集于午门前,跪接圣驾出征。 从征的王、贝勒、贝子、公候等则集于外金水桥,待得胤禛身影出现时,尽皆跪下然后随往。同时,午门鸣钟鼓,至御河桥时鸣角吹螺,直至皇帝进入堂子街降骑方才止了角螺声。 随后进入中门,至圜殿就拜位,胤禛面向南立,率群臣行三跪九叩礼,礼毕,角螺齐鸣,再至内门外祭神,同样行三跪九叩大礼。 待得角螺声止时,胤禛正式起驾,乐队奏御乐,亲军高举大旗,在胤禛即将踏上征途时,允礼让人推着来到胤禛面前,轻声道:“皇上,真的一定要御驾亲征吗?” 胤禛轻咳一声道:“老十七,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都到了这一步,如何还有再更改的事。你不必担心朕,好好留在京城,替朕守着江山,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朕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允礼用力点头,哽咽道:“皇上放心,臣弟一定会守着京城,绝不让他落入任何居心不良的人手中。您一定要保重,另外……您想见的人一定会见到。” 胤禛一怔,旋即用力拍了拍允礼的肩膀,道:“行了,朕心里有数。” 做完这些,胤禛重新上马,带着随征将士浩浩荡荡踏上征途,途中,他不时回望越离越远的午门,希望在那雁翅楼上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一直到他离开京城,都没能看到想见的那个人。 若儿,朕知道你怨朕不带你一起出征,但这一去,或许你我就再不能见,你真的忍心不与朕见最后一面吗? 在出了城门后,索里策马上前,恭声道:“皇上,王爷吩咐了,您身子不好,不能长时间乘马,所以还请您移驾马车。” 这件事,早在出征之前,允礼就与他说过,他也同意了,以他如今身子的状况,真要是这样骑马赶到萨里克河边,只怕还没打仗就已经撑不住了,这样一来,大军就会因为无人指挥,而落得比当初李述泌那十万大军更惨的下场。所以,在交战之前,他一定要尽量保存实力。 胤禛抬手示意大军稍停,然后扶着索里的手下马来到马车前,不等索里动手,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掀开了帘子,也令胤禛看到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个护卫打扮的人。 因为护卫低着头,所以胤禛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这样已经足够令他惊讶的了,愕然道:“这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朕的马车里?” 索里低头不语,倒是那个护卫抬起头来,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个声音,胤禛终于看到了护卫的脸,那张脸……他一辈子都不会不记得,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宫里,在承乾宫里吗?为什么会在马车里? 见胤禛久久不语,凌若侧头微笑道:“臣妾这身装束可还好看?” 胤禛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恶狠狠地盯着索里,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早知道熹贵妃在这里?” 索里垂低了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依王爷的吩咐办事,余下的并不知道。” “允礼,他好大的胆子!”胤禛恨恨地斥了一句,随即对凌若喝道:“立刻给朕下来,回宫去!” 凌若神色坚定地道:“臣妾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臣妾说过要陪皇上御驾亲征,绝不食言!” “荒唐!”胤禛厉声喝斥道:“战场不是儿戏,在那里随时会没命,你一介女流之辈,去做什么,还是说你嫌朕肩上的胆子还不够重。还有允礼也是,竟然与你一起瞒着朕胡闹,待朕回去后,一定重责不怠。”见凌若不为所动,他加重了语气道:“立刻下车回去,朕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朕绝不饶你。” 迎着胤禛不喜的目光,凌若道:“除非皇上杀了臣妾,否则臣妾绝不下马车。” “你……咳,咳咳!”刚说了一个字,胤禛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索里在一旁道:“皇上,外面风大,您有什么话还是上车再说吧。” 胤禛也是站的有些累了,一边咳一边上了马车,凌若想要替他抚背,却被他一手挥开,直至咳嗽缓了下来后,方才冷声道:“贵妃,你真以为朕不会处置你吗?” 凌若知道,当胤禛在单独相处时,唤她为贵妃,就意味着动了真怒,但她眼中并没有退缩的意思,“臣妾依然是刚才那句话,除非杀了臣妾,将臣妾的尸体带回紫禁城去,否则臣妾绝不离开此处。今生,臣妾与皇上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必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番话,令胤禛甚是动容,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冷着脸道:“朕是去打仗不是去送死,你说这样的话,是存心触朕霉头吗?听朕的话,赶紧回去,朕向你保证,一定会得胜归来。若你再执意不听朕的话,朕就让护卫带你强行离开。” “是,皇上可以让护卫带臣妾离开,但皇上并不能阻止臣妾寻死,除非皇上存心想要将臣妾逼上绝路。” 望着她坚如磐石的神情,胤禛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他挫败地道:“你就一定要与朕做对吗?” 凌若摇头道:“臣妾不是想与皇上做对,臣妾只是怕此去一别,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所以,海角天涯,火海刀山,臣妾都要陪在您身边,也求您……给臣妾这个机会!”说罢,她在马车上跪下,任凭胤禛怎么说都不肯起身。 第两千一百九十八章 决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样僵持了许久后,胤禛揉着太阳穴道:“罢了罢了,朕说不过你,朕答应你就是了。+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听得这话句,凌若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怕胤禛不顾一切地将她送回紫禁城,“多谢皇上!” 胤禛在她身边坐下后,道:“朕之前离宫时,一直很想见你,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出现,朕以为怨极了朕,不愿再见朕,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在朕身边。允礼……是怎么将你带出宫的?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要知道以凌若的身份,非皇命是万万不能出宫的,除非她伪装成宫女太监,且又没被侍卫发现身份。 “皇上误会了,十七爷虽然是亲王,却也没有将臣妾带出宫的权利。皇上当时拒绝了臣妾的请求后,臣妾便让人去找十七爷,问他要了这身衣裳。”凌若指一指身上的护卫服饰后,续道:“十七爷觉得奇怪,便亲自入宫见了臣妾,在得悉臣妾想要扮成护卫随皇上一同出征后,他觉得太过冒险,劝了许久,见实在劝不住臣妾,才答应帮忙,您不要怪他。” “你啊!”胤禛摇头道:“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做到,明知会有危险也必定会去做,朕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如今你不在,嘉柔怎么办?” “今儿个一早,臣妾便将嘉柔送到成妃宫中,托她照顾一阵子,另外宫里头的事,也让她多看着些。” 胤禛点点头,忽地道:“若儿,害怕吗?” 凌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柔声道:“只要有皇上在,不论去哪里,臣妾都不会害怕。” “好。”胤禛握紧她的手,凝声道:“陪朕一起去打这场仗,扫灭准葛尔,消灭朕亲手犯下的错误,让一切回到原点,也让朕……留一个太平盛世给咱们的儿子!” “嗯。”这一个字,包含了她对胤禛所有的信任与依恋,生也好,死也罢,只要彼此相守,便没有任何遗憾。 就在胤禛大军离开京城的第二天,消息传到萨里克河,葛尔丹一拍桌子道:“好,胤禛果然御驾亲征,弘时,你对你这位皇阿玛猜的还真准。” 弘时微微一笑道:“我说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不过既然胤禛来了,咱们也得好生部署一番,他虽然年老体衰了,头脑却还在,且擅长行兵布阵,调兵遣将,远非李述泌之流可以相提并论。” 葛尔丹颔首未语,坐在他下首的一名将军却是道:“前锋此言,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清帝整日坐在皇城里,何时打过仗,整日里无非就是贪奢享乐罢了,他会懂得行军布阵,简直就是可笑。” 弘时并未因他的言语生气,反而笑道:“若将军这么想,那么这场仗不必再打了,因为必定会一败涂地。” 那名将军当即站起身,喝斥道:“你说什么?我会打不过那个病恹恹的皇帝与那东拼西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弘时随之起身,一脸正色地道:“我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若是轻视,此战必败无疑。当年康熙爷同样是整日坐在皇城中,但他不是同样平定三蕃,抵御沙俄进攻吗?难道说这些战绩都是假的?” “这……”将军一时被他问得难以回答,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康熙是康熙,雍正是雍正,岂可一概而语。” 弘时再次笑道:“将军说的没错,这是两个人,不可同日而语,但我可以告诉将军一句话,雍正……远比康熙还要可怕,因为康熙从不曾弑子,这个人却可以狠到连自己儿子都能杀。而偏偏这样一个还有着极高的用兵天赋,至少与你们遇到过的果亲王不相伯仲,这一点,我可以用性命向你做保。如何,听完这些,你还觉得他很好对付吗?” 将军面色微微发白,嘴硬地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此时,葛尔丹终于站出来道:“好了,不管胤禛用兵才能如何,准备充足一些总是没错的,阿里默,还有你们几个且先都出去。” 在诸人离去后,葛尔丹对弘时道:“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雍正,所以这次的布阵与指挥,本王仍然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汗王放心,我一定会替您擒下雍正,只是阿里默将军的态度您也看到了,其余几位虽没说话,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怕我的话,他们未必肯听。” “这个本王会与他们说,你只管做你份内之事,总之这次一定要赢的像上次一样漂亮,可千万别到时候心慈手软,明白吗?” 弘时低头道:“汗王多虑了,我等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又岂会妇人之仁,再说雍正可从不曾对我心慈手软。” 葛尔丹颔首道:“本王也是提醒你一下,毕竟这场大战关系着今后的国运,本王不希望有一点闪失。” 弘时应声道:“我明白,汗王尽管放心,若汗王没有别的吩咐,我下去做事了。” 葛尔丹点点头,在弘时离去后,他命人将阿里默唤进来,道:“清军昨日出发,算起来明日就该到了,咱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准备,本王已经将指挥一事皆交给了弘时,你别到时候故意与他做对。” 阿里默急声道:“汗王,您真相信那小子吗?这四年来他虽还算老实,但终究是大清人,信不得。” 葛尔丹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道:“本王知道,所以你既要听他的话,也要好好监视着他,一旦有任何不轨的举动,立刻将他诛杀。” 阿里默一怔,没想到葛尔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随即带着一丝欣喜道:“原来汗王您并没有相信这小子。” 葛尔丹冷笑道:“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去相信一个异族人?本王在大清的时候,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只是本王手里的一枚棋子,一把对付大清的利刃。等到他没有用处,或者反过来危害本王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的将他去除。” 放下心来的阿里默拱手道:“汗王放心,属下一定盯牢他。” 第两千一百九十九章 誓死效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阿里默离开营帐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远远注意着自己,而此人随即进了另一间营帐中,拱手道:“启禀二阿哥,您离开后,汗王果然召了阿里默进帐。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弘时正在里面下棋,听得这话,随手将棋子一扔道:“这只狐狸还真是狡猾,猎人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设陷阱都没能让它相信,阿里默……想必是让这个家伙盯着本王的一举一动。” 暗鹰思索片刻,道:“那这样一来,岂非对咱们的计划不利?二阿哥,可要更改计划?” 弘时微微一笑道:“狐狸虽狡猾,但终归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尽管按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本王不止要杀了胤禛,还要毁了葛尔丹那十几万大军,让他有去无回。想要攻占大清成为中原之主,哼,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不论是葛尔丹还是弘时,都各怀鬼胎,在暗地里进行着各自的计划,但不同的是,弘时看穿了葛尔丹的算计,葛尔丹则没有。 就在他们连夜筹备训练之时,胤禛却没有让大军连夜赶路,吩咐他们停下来休息扎营,等天亮后再赶路。 对于他的命令,包括索里在内的诸将颇为不解,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抓紧赶到萨里克河与准葛尔一战吗?怎的胤禛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当凌若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胤禛拨弄着火堆道:“连夜赶路虽然可以加快行军,却会增加将士们的疲惫;论人数与战力,咱们本就不如准葛尔,若再以疲惫之躯迎战,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了。李述泌……就是犯了这个错误,才让对方轻易取胜。同样的错误,犯一次是偶然,犯两次就是愚蠢了。” 凌若点头道:“那皇上可有了对付准葛尔与弘时的完整计划?” 胤禛叹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有,弘时当二十几年的皇阿玛,对咱们一惯的行兵布兵很熟悉,看李述泌那一战就知道了,可若要重新再想新的阵形,时间上又来不及,且重新操练也需要一段时间,而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话间,夜空中飘落一片片细小的雪花,还没靠近燃烧的火堆便消失无踪,凌若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道:“刚晴了两天便又下雪,这次不知道又要下几天,幸好出征之前,皇上让将士们带足了棉衣,否则光是这场雪,就要冻死好多人。”顿一顿,她道:“皇上,外面凉,臣妾扶您去营帐里歇息吧。” 胤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接着不断飘落随后化去的雪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若知道胤禛是在想事,没有打扰,静静陪在一边,如此静静思索了半个时辰,胤禛终于有了动作,攥紧冰凉的手唤过站在不远处的索里,吩咐道:“若明日雪下大的话,就让全军再休整一日。” 索里愣了一会儿道:“皇上,下雪并不会耽误行军,更不需要休整。” 胤禛没有与他多解释什么,径直道:“朕自有打算,你依朕的话下去传令就是了,另外,你将所有善于冰嬉的将士挑出来。” 索里不明白胤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敢多问,只能依言下去传令,很快,几百名擅长冰嬉的士兵便被带到了胤禛面前。 在渐渐下大的夜雪中,胤禛站在这数百名士兵面前沉声道:“你们皆是我大清的士兵,朕不要求你们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因为你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知觉,没有人愿意就这么死去,化为一具或者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尸体。朕只要求你们,守住身后的土地,不要让番邦异族再踏过一步。因为身后是你们的亲人是你们的家园,一旦退缩了,一切都将化为飞灰,不要可笑的以为这一切不会波及你们的家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一切是你们想到看到的吗?” “不愿!”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紧接着数百人齐齐呐喊,其实从出征开始,他们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悲观,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并非精锐战师,说难听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只是短短几天的磨合,这样的军队想要打败一路高歌猛进的准葛尔大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不要说人数还远少于对方,哪怕胤禛御驾亲征,也不能带给他们多少信心。甚至有些人已经想着,仗一打起来,就趁机逃走,逃得远远的,等一切都结束了,再回到家乡。但是在这一刻,蛰伏在他们心底的士气皆被激励了出来,他们皆有父母亲人,皆有心底牵挂的人。他们或许不愿为了虚无的忠君爱国付出性命,却都愿意为至亲之人舍去这一身皮囊,拼尽最后一口气。 随着这一声声“不愿”,胤禛看到站在自己的这些士兵目光有了变化,不再如刚才那样死气沉沉,这正是他要看到的。 胤禛压下喉咙中的痒意,大声道:“朕不会与你们说,一定会打赢这场仗,但朕会与你们站在一起。胜,朕与你们一起班师回朝;败,朕陪你们一起马革裹尸还。所以请你们助朕一起打赢这场仗,一起活着回去!” 这番话,令士兵一阵沉默,随即齐齐跪了下去,激昂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属下等愿誓死效忠皇上,听候皇上差遣!” 虽然胤禛是在对这数百名士兵说,但其他将士也听到了这些话,哪怕站远一些,未曾听到的人,也通过别人的转述,知道了胤禛所说的话,令他们的心情皆起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而此刻,在这数百名士兵话音落下后,一股更庞大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属下等愿誓死效忠皇上,听候皇上差遣!” 一时间,军营之中,除了胤禛与凌若之外,再无一个站着的人,每一个皆跪在地上,心悦诚服地向胤禛跪拜,不因为他皇帝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凌若眸光含泪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胤禛是最适合领兵的人,所以不论成妃她们怎么说,都不曾劝阻一句。御驾亲征……或者真的可以打赢这场仗,但,胤禛的身体也会彻底垮掉。 第两千两百章 兵行险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但只要……她能陪在胤禛身边,陪着他同生共死就足够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胤禛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竟会引来这样的轰动,重重点头道:“好!不论胜负,你们皆是我大清的骄傲!”说罢,他对跪在地上的数百人道:“朕要你们将性命交付于朕,你们可愿意?” 众人没有一刻犹豫,皆齐声道:“属下愿意!” 有了这句话,胤禛终于可以没有顾虑的去布署看起来危险重重,随时都会没命的计划。若是在此之前,只怕他前脚刚布署下去,后脚就有人当逃兵,想要靠这样的士兵打赢准葛尔,无疑是笑话。 如今,或者差距还在,但至于不会一触即败,有了真正的对战之力。 第二日一早醒来,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一寸有余的雪,且还在不停地下着,索里站在一旁道:“皇上,看样子,这雪至少还得下上好一阵子,或许今天都不会停了。皇上,一旦雪积厚了,大军行进就会变得极为不易,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披着玄狐披风的胤禛看着不断从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道:“不急,等这场雪停了再说。” 索里一脸担忧地道:“可是属下担心准葛尔那边会趁着这场雪派人来偷袭,就像他们当初对李述泌那样。” 胤禛摇头道:“不会的,这场雪造成的困扰不止是咱们,他们同样如此,依葛尔丹小心谨慎的性子,是不会冒然派兵来偷袭的。而且朕的计划,也要等雪停积冰后才能进行。对了,他们都出发了吗?” 索里知道他是在问昨夜召集的那几百个人,赶紧道:“皇上放心,天不亮就已经动身了,他们皆是轻车简行,应该天黑时分就能赶到准葛尔的驻地。”说罢,他有些犹豫地道:“皇上真觉得他们可以办到那件事吗?” 胤禛恻目一笑道:“才跟了朕几天,就开始质疑朕的决定了吗?” 索里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皇上的法子有些冒险,准葛尔一定会派人严加看守,凭他们几百人,只怕难以完成皇上交待的事。” 对于胤禛布署的计划,索里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胤禛的目的,就是要毁了准葛尔的粮草,使得他们由主动变成被动。 但像后方粮草重地,葛尔丹一定会派重兵把守,只凭区区几百人,怎么可能烧了那些粮草。 胤禛看了他一眼道:“朕明白你在担心些什么,此计太过冒险,而且就算成了,那几百人也很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索里沉默了一会儿道:“属下曾随王爷上过战场,知道战场的可怕与恐怖,往往一场大战下来,死的就是成千上万人,与之相比,区区几百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属下担心……他们会白白牺牲。” 胤禛踩着积雪缓步走着,“朕知道此计很是冒险,但索里啊,你应该明白,不论朕怎么激励我们的士兵,咱们都弱于准葛尔,想要赢,就一定要兵行险招。若这一次成功,就可以令整个准葛尔陷入没有粮草的恐慌,也可以乱了他们的分寸,这样,咱们才有机会。至于去的那些人,朕都让人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与户址,只要大清可以延续下去,他们的家人就会得到丰厚的抚恤,衣食无忧。” 索里无言地点头,随后道:“属下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过属下担心咱们这样拖延不动,准葛尔那边很可能忍不住行军,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无法顺利实施。” 胤禛肯定地道:“不会的,葛尔丹之所以等在萨里克河边,没有直接发兵攻至京城,就是想要在多年前他战败的地方打赢朕,摧毁咱们的战意。只要不是拖的太久,朕相信他会等下去。” 这一次胤禛却是猜错了,令葛尔丹大军等在萨里克河边的,并不是葛尔丹,而是弘时。 虽然弘时想办法说服葛尔丹让大军留守原地,但葛尔丹的耐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消耗。 “汗王,从京城到此处,不过两日路程,雍正起程已经超过三天,却还没有到,之前有探子回报,说他驻营之后一直没有行军的打算,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想要等二十万大军回援,若是真让他拖到那个时候,战局对咱们很不利,得速战速决才是。”阿里默的话得到了其余几位的认同,其中一人更道:“汗王,阿里默大人说的对,咱们应该趁着如今积雪未深,赶紧出兵,否则再想行军就难了。”营帐中,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热闹,唯有弘时拢着双手坐在一旁不说话。 阿里默将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道:“弘时,是你之前劝说汗王不要即刻攻入京城,而是驻营在此,如今怎么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他这一说,其余几位将军也用一种敌意的目光盯着弘时,对于这个大清人,他们可从来没什么好印象。 弘时微微一笑道:“将军这么说,就是怀疑我与大清勾结了?但将军别忘了,之前李述泌来此,是谁覆灭了他的十万大军。” 阿里默神色不自地道:“既是这样,为什么你现在要劝汗王留在此处,迟迟不动兵,你这个样子,要本将军如何不怀疑?” 弘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葛尔丹,“汗王也是这么想的吗?” 葛尔丹微眯了眼眸道:“本王自然相信你,但雍正这样拖延,对咱们来说确实很不利,不过……看你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若是这样就不要藏着掖着,赶紧说出来吧。” “是。”弘时答应一声后,对阿里默道:“你说探子回禀说雍正驻营之后就一直没有行军或是什么动作是吗?” “不错。”阿里默话音刚落,弘时便冷下脸道:“那么将军可以将这个探子给杀了,因为他刺探不仔细,漏过了重要的军情,想要害汗王损兵折将吗?” 第两千两百零一章 第一次交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话落在阿里默耳中,说不出的刺耳,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弘时朝葛尔丹低一低头道:“启禀汗王,我也派人去刺探了雍正率领的军队,发现他们派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朝咱们这里行来,应该天黑就能到。雍正或许还没有赶到此处,但他与咱们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竟有这样的事?”葛尔丹神色惊异地盯着阿里默道:“你是怎么派的探子,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军情?” 阿里默怨恨地盯了一眼弘时,起身道:“属下知罪,但只是一只几百人的队伍罢了,根本不可能令咱们损兵折将,要不就是有人夸大其词。” 弘时冷笑道:“看来将军真的不清楚雍正,此人心思狡诈,若是还没开战就轻视了他,那么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仗也不用打了。” “岂有此理!”阿里默气的浑身发颤,朝葛尔丹拱手道:“汗王,请您允许属下带兵前去清军所驻之地,属下一定在一日之内,扫灭他们所有人。” 葛尔丹还没说话,弘时已经闲闲道:“只怕到时候被扫灭的那个人是将军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雍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被擒事小,坏了汗王一统中原的计划事大。” “放肆!”阿里默这辈子还没受过那么大的侮辱,气的他握住刀柄就要将刀抽出来,葛尔丹目光一闪,按住他的手道:“好了,仗还没打,自己倒是先起了内讧,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松手。” 阿里默不敢违葛尔丹的话,慢慢松开了刀柄,但眼眸仍死死盯着弘时,若目光能够杀人的话,弘时此刻已经不知死多少回了。 重新落座后,葛尔丹道:“论对雍正的了解,自然非你莫属,那你倒是说说,雍正派这几百人来做什么,雍正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凭这几百人根本对付不了本王的军队。” “雍正自然不是傻子,相反,他还非常狡猾。”弘时抬眼道:“几百人在战场上自然是不起眼的存在,但未必就没有用处,譬如……烧毁粮草,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化被动为主动,占据先机。” 葛尔丹眉头一皱,道:“你是说他派这些人来,是想要毁了粮草?” 阿里默在一旁冷笑道:“这不可能,粮草有重兵把守,日夜轮换,凭这几百人就想烧了粮草,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究竟是真是假,我也说不准,但我清楚一点,雍正做任何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千万不要轻视,否则必是一场灾难。”虽然众将对于弘时的话不以为然,但葛尔丹还是将这件事交给弘时处置,由他在驻地布防。 夜色,永远是最好的伪装,然这一夜却异常安静,一夜未睡的弘时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偷袭,胤禛所派的几百人也没有出现。在天光亮起时,下了一天两夜的雪也终于止住了,留下足足三寸厚的雪。 奇怪,为什么那几百人没有出现,难不成是他料错了?不可能,若是刺探军情不需要几百人那么多,打仗更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偷袭烧毁粮草。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直与弘时做对的阿里默带人走过来,不怀好意地道:“如何,昨夜可有人来偷袭烧毁咱们的粮草?” 弘时不理会他,想要离开,然阿里默的人却不怀好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弘时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阿里默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怎么样,你昨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雍正会派人偷袭粮草吗,本将军就是想问问结果如何?” 弘时冷声道:“才一夜而已,说结果还太早了些。” “那依你的意思是要等上五夜还是十夜?到时候大清派驻在沙俄的二十万大军就该赶到了。说你居心不良,真是一点都没错,我警告你,你若敢对汗王有一丝不利的举动,我必拧下你的头!” 听得这话,弘时竟是笑了起来,道:“恐怕将军没这个机会了。另外,你若觉得我居心不良,大可以去跟汗王说,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呢。” “走着瞧。”扔下这句话,阿里默大步离开,而弘时绕着临时搭建起来,囤积着粮草的仓库缓步走着,思索胤禛究竟让那几百人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很快,天色再次黑了下来,而葛尔丹也将弘时唤到营帐中,告诉他,他只会在这里再等一夜,若是一夜后还没有任何消息,他会离开萨里克河,全速行军,一定要赶在二十万大军回援之前,灭除胤禛所率的十万大军,然后入主京城。 弘时没有劝,因为他清楚葛尔丹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再多劝,只会令葛尔丹怀疑自己,反而不利。 虽然昨夜一切太平,但弘时仍是让负责守卫粮仓的士兵防加戒备,以防有人偷袭。 也就在这个时候,数百条人影在这样的苍茫的夜色中出现在结冰的萨里克河上。这些人动作犹如鬼魅一般,快而无声,若有人凑近了瞧,就会发现在他们脚下皆绑着用木板还有刀片制成的走冰鞋。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靠近了准葛尔驻军的地方,在相互打了几个手势后,其中十几人继续往前滑,剩下的则停留在原地。 在那十几人滑的不见踪迹后,剩下数百人举起了各自的武器对准了岸上的准葛尔士兵,他们所用的,并不是什么刀或箭,而是威力巨大的火枪。 “放!”随着头领说出这个字,巨大的火枪声在萨里克河上空回荡,震慑着每一个听到的人。 “来了!”弘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往外冲去,刚走了几步,便看到倒了一地的尸体还有惊慌失措的士兵,他赶紧抓住一个道:“敌人在哪里?” 士兵勉强定一定神,指着黑漆漆的萨里克河道:“那里,火枪是从那里射过来的。可那不是河吗?那里怎么会有人,难不成是从对岸射过来的?” 第两千两百零二章 无一生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双眸微眯,冷声道:“不是对岸,这几天下雪,令萨里克河结冰,在上面行走根本不是问题。难怪昨夜没有偷袭,原来是等着这个。”说完这句,他扬声道:“立刻将火把扔到河边,然后趴下,然后去将神枪营调集过来。” 自从四年前那场大战后,葛尔丹意识到火枪的威胁,一直有在向沙俄购进火枪,弘时来到准葛尔后,对于葛尔丹这个做法甚是认同,一直在训练这只火枪队伍,并将他们命名为神枪营,除此之外,还有五门火炮。 很快有人将弘时的话传了开去,火把一枝接一枝地扔到河边,令他们在黑暗中看清萨里克河上的情况,就如弘时说的那样,河面上站了不少人,而且这些人行动极快,再加上火把不能完全照亮河面,使得这些人时隐时现。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火枪?”此时阿里默也拿着盾牌奔了过来,半蹲在一块巨石后面的弘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一直等着雍正派来的人吗,喏,全在那里?” 阿里默冷哼一声,道:“既然这些人出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除掉他们。” “他们有火枪在,现在出去就是送死,要是将军不怕死的冤枉,大可以出去。我已经命人将神枪营调来,他们跑不了。” 阿里默虽然恨极了弘时,但面对时不时响起的火枪时,到底不敢出去,不多时,神枪营的人到了,为怕被清宫的火枪所伤,一个个都半蹲着身子,并且在前面竖了一个半人高的盾牌。 弘时命令一下,火枪声密集响起,声音比刚才更加响亮,在数轮射击过后,效果却无法令弘时满意,因为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再加上光线问题,令火枪无法准备击中,这么多枪仅仅杀死了几个人,实在不能令人满意,更不要说他们自己这边也死了好几人。 神枪营头领借着新一轮的射击掩护来到弘时身边,道:“大人,这些人移动这般迅速,应该是穿了走冰鞋一类的东西,属下等人根本没法准确射击。而且这样射击,弹药消耗太快,若长时间这样,恐怕会对我们后面的作战不利。” 阿里默在一旁道:“既然火枪没用,就冲上去,他们火枪不能连续射击,而且一旦被近身,火枪就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 对此,弘时报以冷笑,“将军别忘了,那里是结冰的河面,不说咱们没有走兵鞋,就算有,又有多少人会嬉冰?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冲上去,还没等靠近,自己就已经摔得爬不起来了。” 阿里默确实没想到这一点,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汗王可是交待给你了,你若不能杀了这些人,汗王可不会放过你。” 弘时想了一下,对神枪营头领道:“从现在开始,不必非要射中什么人,只要将他们围堵在一个范围内就可以了,另外,立刻去调集两门火炮过来。” 在得了弘时的话后,火枪手的射击有了一定的规律,很快便将两百余人围堵在方圆十丈范围内,一旦有人想要离开这个办法,就会遭遇猛烈的火枪攻击。他们与没有被围堵的人,几次联手想要轰出缺口,都被逼了回来,因为他们带来的弹药并不多,不敢用的太过利害,只能尽力闪射从岸上射来的子弹,然后寻机会反击。 在这样僵持了一阵后,两门火炮被推了过来,弘时当即命人填炮,然后瞄准那些被围堵在冰面上的人。 阿里默拧一拧眉道:“十丈范围,两门火炮的破坏范围恐怕还是不够吧?” 在这样纷乱的战局,弘时竟然笑了起来,笑过后,森然道:“将军尽管看着就是了。这些人既然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 在阿里默不解的目光中,两门火炮瞄准被围堵的那些人射去,下一刻,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爆炸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几乎要将人震昏过去。 在看到火炮的那一刻,清兵就意识到了危机,疯狂地想要往外冲,但人一旦乱了,就会变得脆弱,不止没有冲出去,反而死伤了不少人,而在火炮落下后,冰面被击穿,两百余人,非死即伤,但这还没有结束,火炮的威力在击穿冰面后,令冰面起了连锁反应,一块接一块的冰碎裂,令原本没有被围堵住的人因来不及逃走,从而落入河中,这样的天气,坠河必然是死。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冰面上已经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阿里默终于明白弘时为何说两门火炮就够了,因为他早就计算好了冰面会因此碎裂,令那些清军无一生还。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阿里默对弘时起了前所未有的忌惮,这个人……真的很可怕,攻占京城后,一定要让汗王杀了他,此人留不得。 想要在冰面上行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鞋底绑稻草,可惜这种时节这种地方,根本寻不到,所以弘时让士兵绑上布条,然后慢慢执着火把走到河上,搜寻各处是否还有生还者,但凡未死的,皆立刻杀了,不许留一个人。 在搜查了一圈后,神枪营头领走到弘时身前,拱手道:“大人,附近都已经检查过了,也全部都杀了,没有生还者。” 弘时还未没说话,身后便传来拍手声道:“好,做的很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听到这个声音,弘时赶紧回身行礼,“让汗王受惊了,请汗王降罪。” 葛尔丹哈哈一笑,拍着弘时的肩膀道:“你用最小的代价剿灭了这群偷袭者,何罪之有。雍正果然狡猾,利用萨里克河结冰,派出这些人用火枪偷袭本王军营,若非你早有准备,又想到用火枪围堵,火炮轰击,只怕事情还没这么快解决。所以你不止无罪,本王还要嘉奖你才是。”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份,当不起汗王这般赞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弘时一直皱着眉头。今夜这些清兵确实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说到底也只是死伤了极为有限的一些人罢了,不说伤筋动骨,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倒是他们自己,数百人无一生还,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 第两千两百零三章 声东击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点道理雍正可能想不到,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实在不合情理,难道事情并非他所见的那么简单? 葛尔丹见弘时沉思不语,遂问道:“在想什么?” 弘时回过神来,道:“回汗王的话,我在想,雍正究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凭这几百人就能伤了咱们的根本,还是有什么事情,咱们不曾想到?” 葛尔丹思索半晌,道:“你是说,雍正的计划不止咱们看到的这些?” 弘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夜空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样的亮光并不是闪电划破夜空,而是不远处窜起一道巨大的火光。+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看到了,火光映照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因为那里是…… 阿里默颤声道:“那里……那里不是粮仓吗?” 他话未说完,葛尔丹与弘时已经疾步往着火的地方奔去,那边已经乱成一团,士兵们正在想法子扑火,附近找不到水,幸好积雪很多,干脆铲雪灭火,无奈火势太大,刚灭了一点,别处又燃了起来,根本来不及。 葛尔丹看得脸都青了,厉声道:“把所有人都叫来灭火,快,动作都快些!”他没办法不急,这可是粮草啊,一旦粮食烧尽了,他这十几万大军就会陷入困境。 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被扑灭,而在此附近的积雪也全部被用尽了,到最后甚至到刚刚被击穿了冰面的萨里克河中去舀水灭火。 在经过一番清点后,除了仓库之外,营帐也被烧灭了许多,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但粮草几乎被焚烧怠尽,只剩下一小部分,或许在寻常人家看来有许多,但对于十几万大军而言,只是几天用粮罢了。 葛尔丹寒着脸道:“为什么会粮仓突然着火?” 原本看守粮仓的士兵战战兢兢地上前道:“启禀汗王,刚才有人突然朝粮仓扔东西,黑乎乎的,属下看不清是什么,就没仔细找。不过属下有追出去,但没发现人。再后来,有几枝火箭射了进来,落在粮仓就开始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蔓延太快,属下根本来不及扑救。” “饭桶!统统是一群饭桶!”葛尔丹气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厉声道:“不就是几枝火箭吗,能有多大的火势,更不要说最近刚刚下过雪,潮湿得很,想要扑灭火容易得紧,定是你们这群饭桶偷懒,所以才烧得这么利害,这件事,本王绝不轻饶。” 所有看守粮仓的士兵都跪了下来,其中一个道:“汗王恕罪,属下等人一看到火箭就立刻去灭火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火箭一落在粮仓上,火就大的吓人,根本无法靠近。”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葛尔丹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没了粮食,他就没有了底气,若不能在粮食见底之前夺到足够的粮食,或是攻进京城,不用打仗,大军直接就瓦解了。 葛尔丹气急败坏地道:“来人!将这群毁了粮草的混帐东西全部拖下去鞭笞至死!” 不等士兵哀求,一直在察看被烧毁的粮仓的弘时道:“汗王,他们没有说谎,火势确实是在一瞬间大起来的。” 葛尔丹冷眼看着他道:“本王还没有与你算帐,这件事本王交给你处理,你说你一定可以守住粮仓,结果呢?你自己看吧!” 弘时深吸一口气道:“请汗王恕罪,这件事,确实是我想的不够仔细,我没想到雍正不止偷袭,还声东击西,故意用那几百人做饵,引我们上钩,好让剩下的人在粮仓放火。” 阿里默在一旁讥声道:“你之前不是说的很有自信吗,如今又说想的不够仔细,弘时,你话倒是转得挺快的。” 对他的话,弘时没有加以理会,沉声道:“汗王,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您要责要罚,我皆无任何怨言!” 戾气在葛尔丹眸中闪过,冷声道:“此事过会儿再说,你刚才说他们没有说谎,你怎么知道,刚起火那阵子,你可不在这里?” 弘时从地上捡起一根烧得焦黑的木棍,道:“因为我在这里闻到了白磷的气味,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最开始扔进粮仓里的东西,应该是白磷。这东西最助火势,一旦被引燃,就会疯狂地燃烧一切可以焚烧的东西,根本来不及灭火。” “白磷!”葛尔丹恨恨地念出这两个字,这种东西在准葛尔很少见,所以不论是他还是士兵都没有想到清兵扔进粮仓的会是这东西。 阿里默恨恨道:“你们大清人,真是狡猾可恶透顶,居然使这么卑鄙的手段。” “我早就说过,我不再是大清人,还请将军不要将我与他们混为一谈。”弘时辩解了一句后,道:“胤禛之所以派那几百个人在冰面上与我们缠斗,不止是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还是要混淆我的判断,让我以为自己判断错误。” 葛尔丹冷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粮草被烧毁大半,剩下的,只够几日之用。弘时,是你向本王进言留在这里,也是你劝本王不要冒然进攻,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你倒是告诉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继续留在这里,然后活生生饿死吗?一直以来本王都很信任你,让你训练士兵,委你为前锋,听取你的谋略,可现在本王实在很怀疑,究竟是不是信错了你?” 明明不曾真正相信过,只是存着利用之意,从葛尔丹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全然的信任无疑。 弘时听出他话中的杀意,赶紧跪下道:“自然不是,雍正这一招,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那么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请汗王再相信我这一次。我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没有不忠汗王之心。” 彼此之间,皆没有一句实话,利用与利益充斥在彼此之间。 葛尔丹虽恨不得杀了弘时,但他明白此刻杀戮并不能解决事情,甚至会令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好,本王就再给你一个机会,随本王进营帐,阿里默,你们几个也进来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第两千两百零四章 差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粮草被烧毁一事,令所有人都心事重重,进了营帐后谁都没有说话,还是葛尔丹盯着弘时道:“如何,想到办法了吗?” 这么一会儿功夫,弘时哪里能想得到具体办法,不过大体方向倒是有了,他沉吟道:“汗王,依我对雍正的了解,这次烧毁了咱们的粮草,他也就占据了主动,一定不会再行军来此,只会等着咱们过去,因为他知道失去粮草的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一位将军冷喝道:“我们之所以落得如此被动,还不是拜你所赐,弘时,若我是你,早就以死谢罪了。” 弘时低头道:“我知道这次是我犯了大错,但我暂时还不能死,因为我还要向雍正复仇,在他死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打算为这件事负责了?”面对这样的冷言,弘时朝葛尔丹跪下道:“汗王,请您允许我戴罪立功,我向您保证,一定灭了雍正的十万大军,并将他生擒。” 葛尔丹斜睨了他一眼道:“难为你有这个信心,不过本王亲眼看到了你们的第一次交锋……你输了。” 弘时脸色微白,旋即道:“是,我是输了,可是我相信,若这次没有我的话,大军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阿里默虽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却也无法反驳,之前面对那些穿了走冰鞋,速度极快,又手执火枪的清兵,他一筹莫展,是弘时想出来的办法,将他们全部剿灭,那种雷厉风行的手段,连他也不得不心服。 葛尔丹冷笑一声道:“也就是说,这大军离不开你是吗?又或者说连本王都不如你?” 弘时低头道:“弘时不敢,不过……在对雍正的了解上,汗王确实不如我。” “大言不惭!”话虽如此,葛尔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怒容,思索片刻道:“好,本王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今夜休整,明日天一亮,就立刻动身。”在弘时准备起身之时,他又道:“若是再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中清楚。” “汗王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输给雍正,因为……输一次就已经够了。”这句话弘时说得咬牙切齿,可见他心中有多恨。 在同一片夜空下,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奔着,他们将身上所有会加重负担的东西都扔了,只为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一夜时间急奔三十余里,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他们做到了,在天色微明之时,见到了胤禛,而此刻,他们的双腿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皇上,属下遵照您的吩咐,烧了准葛尔的粮仓。”当这句话从他们口中吐出的时候,除了胤禛之外,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凭着这区区数百人,居然真的烧了准葛尔的粮仓。 唯一能够淡然处之的,也就胤禛了,问道:“粮草全部都烧尽了吗?” “属下不敢确定,因为当时怕被准葛尔士兵追上,所以一看到起火,属下就立刻逃离赶回来了。不过据属下猜测,就算没有全部烧光,也不会剩下太多。”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瞅了胤禛一眼,道:“皇上,除了属下几人,可还有人赶回来?” 胤禛知道他是在问派去吸引准葛尔士兵的那些人,摇头道:“他们没有回来,不过你们放心,得胜还朝后,朕会在城中立一块功德碑,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会刻在功德碑上,他们的家人也将因他们而衣食无忧。” “皇上恩德,属下等人代他们谢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早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真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还是觉得很难过,毕竟在昨夜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彼此之间还说过话。但没有一个人责怪胤禛的,早在出发之前,他就说过,这是一个必死之局,能活着回来的人,百不足一;若是不愿,他不会勉强,他们所有人,皆是自愿去。并非不怕死,只是明白,自己……无路可退! “好了,你们赶了一夜的路,都下去歇着吧,今日……”胤禛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在天黑之前,应该都是安全的。” 在士兵扶着他们下去后,索里道:“皇上,既然已经成功烧了准葛尔一方的粮草,咱们应该趁胜追击,趁他们军心未稳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胤禛淡淡一笑道:“葛尔丹,弘时,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一夜功夫,想必军心已经稳住了,根本不会有你说的那个机会。” 索里想想也是,改而道:“皇上之前说今夜之前都是安全的,难道说葛尔丹大军会离开萨里克河朝咱们这里来?” “粮仓起火,粮草就算还有剩也不会多少,这样的他们已经没资格等下去了,他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赢得这场仗,然后抢夺我们的粮食,唯有这样,才能不挨饿,也才能真正的稳定军心。而我们……只需要以逸待劳即可。” 索里神色一肃,道:“那属下这就去吩咐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并让探子时刻注意前方的动静。” “去吧。”在说完这句话后,胤禛也转身进了营帐,凌若正在替他整理着桌案上的东西。她已经恢复了女装,只是将士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索里吩咐他们称其一声夫人。 看到胤禛进来,凌若连忙问其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待得知一切如其所料的那般后,轻吁了一口气,“虽说死了那么多人,颇为可惜,但不管怎么样,皇上已经赢了第一仗,待得消息传开后,一定可以更加激励将士们的士气。” 对此,胤禛却是苦笑道:“就算士气再高昂,也不可能抹去两者之间的差距。若儿,说真的,对于这场仗,其实朕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信心,也正是因为这样,朕当时才坚决不让你跟来。”这些话,他也就只能与凌若说说了。 第两千两百零五章 输不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微微一笑道:“可是臣妾对皇上很有信心,皇上是真命天子,上天庇佑,一定可以赢这场仗。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胤禛被她说的笑了起来,轻刮着凌若笔挺的鼻梁道:“照这么说,朕要是输了,岂非大大辜负了你的信任?” “辜不辜负,臣妾都会陪在你身边。”他们说话的时候,凌若听到营帐外传来骏马的嘶鸣声,带着一丝向往道:“臣妾还记得皇上第一次带臣妾去圆明园的时候,就是骑着马去的,奔得飞快,就像风驰电掣一样。” “朕也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在别院。”说到这里,他忽地道:“趁着如今没什么事,朕与你一起去骑马好不好?” 凌若虽然很想回味一下当时的感觉,却毫不犹豫地拒绝,“皇上身子不好,如何能够骑马,再说夜间准葛尔大军就要到了,皇上更应该养精蓄锐才是。” “一昧窝在营帐中,不见得就一定好了,朕现在真的很有兴趣,若儿,陪朕一起好不好,而且……过了今日,怕是再也寻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皇上的身子……”凌若话未说完,胤禛已是道:“朕没事,你别总是这样担心,最多骑慢一些就是了。” 见胤禛这么坚持,凌若只得答应,与胤禛共骑一乘,踏着满地的积雪在平地上慢慢奔着,索里带着一众护卫远远跟在后面。 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呵气成霜,然胤禛却显得很兴奋,在奔跑逐渐慢下来后,他哑声道:“这种感觉真令朕怀念,若儿,朕与你第一次相见是在康熙四十三年是不是?” 凌若将头发抿在耳后,轻声道:“是,当时也是这样下着雪,皇上与大阿哥一起骑马在京城的街上疾奔,臣妾避让不及,险些伤在大阿哥马蹄下,是皇上救了臣妾,当时您还与臣妾说了一句话。” “命是你的,要与不要你自己看着办。”胤禛复述着当时的话,一字不差。 凌若迎风笑道:“是啊,就是这句话,臣妾当时还想着,这人枉生了一副好皮相,说话却这么刻薄无礼;直至许久之后,臣妾才知道,皇上那话其实是为了臣妾好。” “刻薄无礼……”胤禛笑一笑道:“无所谓了,这样的话朕不知道听过多少遍,早就习惯了。” “回想起来,臣妾真应该谢谢石秋瓷,若不是她,臣妾就不会指给皇上,也不会有这样精彩绝伦的人生。” “精彩绝伦吗?”胤禛拥紧了凌若道:“朕却觉得那些都是苦难,回想起来,你能够与朕一起平静相伴的日子,实在少得很。若儿,如果时光可以逆流,朕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凌若倚在他胸口,轻声道:“皇上待臣妾已经很好了,臣妾很知足。一世不疑,历朝历代,能有哪个君王能够对妃嫔许下这样的诺言,又有哪一个可以真正做到。所以,不需时光倒流,只需珍惜当下。” 在沉默许久后,胤禛道:“若儿,害怕吗?或许今夜咱们就要真正与准葛尔开战了。到时候必将硝烟四起,血流成河。” “怕。”凌若的回答令胤禛极为意外,原以为到了这一步,凌若定会说不怕,岂知……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必担心凌若会在这场战乱中受伤,“等会儿朕就让索里送你回京,你能陪朕到这一步,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凌若回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皇上能否先听臣妾把话说完。”待得胤禛点头后,她道:“臣妾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见过几十万人厮杀的场面,更不要说成片成片的尸体。若说不怕,那就是欺君之罪。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再怕,臣妾也会陪在皇上身边,因为臣妾说过,此生要与皇上同生共死。”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扣在凌若的肩上,许久方才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凌若柔柔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与他一起共赏这片辽阔的天地,一起共赏夕阳西下,而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宁静。 当胤禛与凌若一起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有数批探子回来过了,最后一批回报时,准葛尔大军离他们已经不足十里。 整座军营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等待着随时会到来的战争,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夜里睡觉,全部瞪大眼睛盯着远方的黑暗,唯恐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一只巨兽从那里跳出来。 十里……五里……三里……越来越近,军营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索里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粘腻的令人难受,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疾奔而来,跪在胤禛面前,大声道:“启禀皇上,敌军离我军只剩下不足两里,但敌军并未再行军,而是在原地驻营安扎。” 不足两里,也就是说,若现在天色大亮,极目望去,已经能够隐约望见敌军的身影,全力奔过去,甚至不用一盏茶的时间。 “皇上,准葛尔在搞什么鬼?”说话的是允祁,这次大战,他是随驾征战的王公之一。 胤禛望着因夜色遮掩而不可见的远处,凉凉道:“不是搞鬼,而是他们不愿冒然以疲惫之躯进攻而已。” 允祁是第一次随军征战,没有什么经验,不过脑子却转得极快,道:“皇上是说他们扎营……是为了休息?” “不错,赶了一整天的路,再精锐的将士也会感到疲惫,而我们却都养足了精神,这样的对战,他们可占不到什么便宜,葛尔丹也不是这样鲁莽的人,而且……如今被烧毁了粮草的他与咱们一样,输不起。不过这样的谨慎对我们来说却有些可惜了。”胤禛搓着因为等了大半夜而有些冻僵的手道:“除了巡逻的将士之外,余下的都回营吧,天亮之前,应该不会有变故了。” 允祁等人恭身答应,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将巡逻的人增多一倍,范围也扩大了些许,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察觉。 第两千两百零六章 远远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在离他们不到两里的地方,准葛尔士兵在用最快的速度安营扎帐,对此阿里默颇有些意见,向葛尔丹进言道:“汗王,咱们已经到了这里,为何不直接攻清军一个措手不及。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将军以为雍正对此一无所觉吗?”说话的是正好走过来的弘时,“若我们现在进攻,才是真正中了他的圈套。” 阿里默厌恶地道:“说的头头是道,那你怎么还让雍正烧了我们的粮仓?” 弘时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葛尔丹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阿里默你也不必时时挂在嘴上。此时进攻,确实极不明智,将士们在雪地里行了一天的军,又累又饿,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能有几分胜算,你自己去想想。” 阿里默不服气地道:“汗王,就算是这样,凭他们那些个乌合之众也不可能打赢我们。” “这些人确实是乌合之众,但将军别忘了他们的统帅是谁。”弘时话音刚落,阿里默便针锋相对地道:“敢情你怕雍正怕到这个地步,既然这样,你就应该乖乖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以免真打起来的时候,害怕到尿裤子。” 对于阿里默粗鄙的话语,弘时没有生气,神色淡然地道:“既然将军认为雍正不过如此,怎么就由着雍正烧了咱们的烧仓,难不成将军是故意的?” “你!”阿里默被他气的够呛,正要指责几句,葛尔丹已是道:“雍正可以让那几百名士兵明知是送死,还义无反顾,已经足见他的本事。另外,烧毁粮仓的人未能抓到,应该已经先我们一步送信回去,这个时候进攻,实在不明智。一切等天亮后再说吧。” 葛尔丹发了话,阿里默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而且他心里很清楚,不管葛尔丹面上怎么帮着弘时说话,他心里都是不相信弘时的,一旦弘时有丝毫反意或是没有了利用价值,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弘时。 弘时在回到营帐中后,看到暗鹰已经等在那里,道:“有什么事?” 暗鹰低声道:“二阿哥,京城的情况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两次集结大军,皇上都没有动丰台大营,而且将他交给了果亲王,就在日前,果亲王凭借皇上手谕将丰台大营调集入京。应该是打算万一御驾亲征失败的话,果亲王可以借此暂时守住城池。” 弘时微一点头,道:“也就是说,如今允礼手中有六七万人马是吗?” 暗鹰答道:“加上步兵衙门,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说罢,他忧声道:“二阿哥,咱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要如何对付那么多人。而且……兵部尚书还在四处调兵,时间越久,他能调集到的兵力就越多,对咱们也越不利。” 弘时冷笑一声道:“本王自有办法,你继续让人盯着京城那边的情况,尤其注意京城附近的兵力布署。” 待暗鹰下去后,弘时取过搁在架子上的面具,喃喃道:“皇阿玛,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儿臣对您可是万分思念啊!” 当蒙蒙夜色随着朝阳的升起而被驱散时,清军也终于看到了驻扎在不远处的准葛尔军队。每一个清军皆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眸中闪动着愤恨的光芒。若不是这些人想要侵略他们身后的土地,他们的同胞不会战死,他们不会离别家人来到这里。为了亲人,为了身后的家园,他们必将战至最后一口气,绝不让这些人踏进一步。 这一夜,胤禛没有怎么睡,凌若在服侍他更衣后,与他一起来到营帐外,远远望着那隐约可见的人影。 允祁走过来道:“皇上,臣弟已经点齐了所有人马,随时都可攻过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胤禛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你急着打仗吗?” 允祁一怔,随即道:“两军既然相遇,早晚会有一仗,既是这样,还不如早些开打。” 胤禛言道:“允祁,打仗最忌心浮气燥,凡事皆要冷静,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输是必然的事。可是你要明白,一旦输了,死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还有身后的老弱妇孺。再者,等不及的是他们,咱们尽管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而且朕已经给他们备下了一份大礼。” 被他这么一说,允祁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心浮起燥了,当下虚心地道:“臣弟莽撞了,还请皇上恕罪。”从小到大,他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四哥,冷面之下,是对江山社稷绝对的勤勉。 在胤禛颔首后,他又道:“皇上,您说给他们备了一份大礼,是什么?” 胤禛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让士兵打起精神来,准备随时迎战。”说罢,他转身意欲回营,却在那一刻,远远看到了一张犹如恶鬼的脸,仔细看了之后,方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的脸,而是一张面具。 那个人负手站在准葛尔的营前,缓步朝他们走来,不过只是走了一段路便停下了,与胤禛遥遥相望。 胤禛慢慢攥紧了双手,弘时……这个面具人一定是弘时,他之前与葛尔丹勾结不够,如今还直接投靠葛尔丹,要毁灭大清。 凌若也看到了那个面具人,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道:“皇上,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吧。” 胤禛回身进了营帐,一直到身后的帘子放下,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若儿,你看到他了吗?” 凌若点头道:“臣妾看到了,那种怨恨的目光,就算隔得再远,臣妾也能感觉到。” 胤禛恨声道:“这一次,朕绝对不会放过他,绝不会!” 他统制下的大清这五年来,之所以会接连遭遇危机,皆因弘时之故,所有的骨肉亲情,父子情意,都被弘时给彻底磨灭了,他再也寻不出一丝放过弘时的理由。这一次两军交战,他与弘时,只有一人能够活着回去。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第两千两百零七章 地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此同时,准葛尔那边已经整肃了军队,整整十万人马整装待发,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戴着面具的弘时。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经过一夜的休整,士兵已经不复之前的疲态。 葛尔丹对其道:“前锋,本王将这十万人马交给你,希望你可以再给本王一个惊喜。” “汗王放心,我一定会击败雍正,为您打下一个偌大的江山。”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葛尔丹听,倒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弘时翻身上马,抽出马刀,大声道:“众将士,随我一起冲上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将他们的粮草全部夺来。” 前夜被烧毁了粮草,使得他们这几天只能领到有限的粮食,仅够吃个七分饱,早就已经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一听得这话,立刻齐声呐喊,“冲啊!” 他们这边刚一动,允祁那边就有所察觉了,一边命人去将胤禛请出来,一边与众将军一起,翻身上马,大声道:“众将士,随我一起迎战。” 他话音刚落,索里便道:“镇国公请慢,皇上之前吩咐过属下,不许咱们出营迎战,只需守住营即可。” “胡说!”允祁喝斥道:“这样岂非由着那些蕃邦攻进来营地来,索里,大敌当前,可不容你玩笑。” 索里急切地道:“属下没有玩笑,确是皇上吩咐下来的。” 允祁正要说话,胤禛的声音已在其耳边响起,“不错,是朕所言,允祁,所有人都留在原地,一个都不许出战。” “可是……”眼见面具人带着准葛尔大军,离他们越来越近,允祁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可偏偏胤禛就是不许他带人迎战。 大敌当前,胤禛竟是笑了起来,道:“允祁,相信朕吗?” 允祁愕然片刻,道:“臣弟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可是……可是……”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相信朕就看下去吧,朕说的大礼马上就要出现了。” 若非胤禛是他一直敬仰的四哥与皇帝,他一定会说其疯了,但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不过手却一直不曾松开刀柄,另一只手亦紧紧抓着疆绳,其他将士也皆是这副随时准备迎战的模样。 弘时的双眼透过面具紧紧盯着清军,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清军却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迎战的举动,实在不合情理。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弘时越想越不对劲,正要命大军停下,无意中看到前面的泥土有翻新的迹象,并且在上面多了许多略显突兀的碎石。 这一幕,令弘时心中升起一丝危机,不假思索地勒住缰绳,强迫正在疾奔的战马停了下来。正是这个动作令他躲过了一场杀局,但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停下来后,原本跟在后面的那些将士纷纷越过他往前奔去,当奔得最快的马蹄踩在那堆碎石上时,情况一下子变得不可控制。 “轰!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四处飞溅的碎石与铁片,使得准葛尔士兵遭遇了这一路以来,最可怕的惨败。 “地雷!这是地雷!”弘时终于认出了埋在地下的东西,厉声道:“退!快退后!” 他的声音被掩没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被盘香引爆的地雷犹如黑白无常手中的铁链,锁去一个又一个性命,跟在后面没有受伤的将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破了胆,纷纷往回逃。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胤禛,侧头对同样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允祁道:“是时候了,迎战!” 允祁回过神来,连忙道:“是,臣弟遵旨!”他终于明白了胤禛口中的大礼,但震憾却是有增无减,他曾听说过,大清立国之初,攻打前朝时,曾因为那埋在地下的地雷而遭遇惨败,但因为此物制作运输不易,所以火器营中并没有多少地雷,万万没想到,胤禛竟然将它们带到了这里,并用此打了准葛尔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怎么样,这对于他们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地雷爆炸停止后,允祁等人带着早就已经点齐的五万人马冲了出去,杀向那些惊魂未定的准葛尔士兵。 弘时盯着远处的胤禛,恼恨不己,他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中了胤禛的计,实在是可恶。 不过眼下,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一边与清军将领厮杀,一边收整军队,让他们按着原先的计划专攻清军薄弱之处,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收整后,准葛尔军队的攻击渐渐有了章法,不再像之前那样胡乱砍杀。而且之前那场爆炸虽然看着吓人,但真正死伤人数并不多,大多数是被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吓破了胆,才会那样慌乱不堪。 在这种情况下,允祁压力渐增,无法再像开始时那样轻松,毕竟准葛尔士兵可是足足比他们多了一倍,还有那个诡异莫测的面具人。 面具人对他们的作战阵法很熟悉,往往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将攻击放大到最大,令他们疲于应战。 这个面具人,究竟是何来历?在允祁猜测其身份的时候,索里却是憋了一股子狠劲,朝着面具人的方向拼命杀去,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面具人是弘时的人,他更知道自家王爷之所以会瘸了双腿,皆是拜其所赐,他一定要杀了这个背弃大清的人为王爷报仇。 然,不管索里怎么努力杀敌,都无法靠近被围在中央的弘时,反而令自己陷入苦战之中。 一直跟在胤禛身后的一名将领急切地道:“皇上,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派兵前去支援。” 默然看着这一切的胤禛瞥了他一眼道:“咱们一旦派兵,准葛尔亦会有所动作,你觉得一旦准葛尔将全部兵力投入,咱们还有多少胜算。” 将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道:“可是皇上,镇国公应付的越来越吃力了,这样下去,一个不好,那五万人马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微不可闻的叹息从胤禛唇间逸出,果然还是不行,哪怕这五万人是精选出来的也没用,人数与战力的差距,始终无法补平,他侧头道:“准备火枪!” 第两千两百零八章 以己伤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胤禛这句话,军中数千名火枪手,以最快的速度半蹲在地上,举起的火枪全部瞄准了交战中的士兵。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胤禛没有看他们,只是喃喃道:“生,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朕答应你们,所有逝者的名字皆会出现在功德碑之上,大清永远铭记你们的功德与恩情。” 说完这句话,他以一种异常冷酷的声音,道:“瞄准敌军,给朕狠狠地打!” 对于他这句话,火枪手却全部犹豫了起来,因为在那战场上也有他们的同伴,说是瞄准敌军,可除非枪法如神,否则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必定会伤到自己人。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如果此刻不能逼退准葛尔,如今在战场上的将士们都会死,而我们也一样会死,身后的土地会燃起战火,无一处可以幸免,该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火枪声接连响起,一发发弹药射向交战中的士兵,有准葛尔的,也有误射向大清士兵的。 火枪手一边扣动扳机,一边流泪,但他们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唯一能做的,就是擦干泪水,尽量瞄准准葛尔士兵。 因为这些火枪手的射击,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对大清有利,一来是因为这场射击本就是冲着准葛尔士兵来的,误打到大清士兵的,毕竟是少数;二来,准葛尔士兵人数整整多了一倍,中弹的机率无疑更高。 接下来,更是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些大清士兵在发现同伴正用火枪射击时,不顾一切牢牢抓住身边的准葛尔士兵,将他们的身体对准火枪,哪怕自己被砍得体无完肤也不肯松手。这个死了就再抓另一个,直至自己倒在地上,无力爬起为止。 凌若一直陪在胤禛身边,她能感觉到胤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战场的残酷还有这些士兵誓死保卫家园的执着信念。 早在火枪刚刚射击的时候,弘时就立刻从马背上下来,以免被击中,他没想到胤禛会冒着误伤自己人的危险,让火枪手射击;更没有想到那些士兵竟然如此疯狂,会以命相搏。杀敌一千,自损三百,这样害人害己的招数,真亏胤禛敢想敢做。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破坏了他刚刚占据的上风,他虽然也有火枪手,但他不敢做出与胤禛一样的疯狂举动,若真这样做了,只怕葛尔丹第一个不放过他。 在狠命一咬牙后,他对同样下马躲避火枪的将领道:“撤,立刻撤回去!” 这次,就算是一向与他做对的阿里默也没有半句废话,立刻带人回撤,在这个过程中,准葛尔又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总算是撤出了战场。 胤禛命火枪手放下发烫的枪管,让允祁带人回来,这一仗,大清折损了将近两万的人士兵,但准葛尔比他们更惨,死三万有余,伤一万余人。 这个数字,令葛尔丹脸色发黑,死死盯着弘时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大胜,这就是你所谓的戴罪立功?死了三万多人,本王的士兵一下子被你折损了三万多人,弘时,你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你吗?” 这一仗,他们败了,而且是惨败,整整十万人,不止对付不了对方五万人,还死伤那么多。 一直到现在,弘时脑子都很乱,不过葛尔丹话中的杀意,他仍然听了出来,连忙道:“汗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实在是雍正太过奸诈,先是用地雷,之后又用火枪敌我不分的射击,要不然,我们早就灭了那五万人。” 葛尔丹用力挥手道:“本王不要听这些,本王只问你,现在要怎么办?还有,你不是说最了解雍正吗?为何没想到他会用地雷,为何没想到用火枪,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与前夜那场大火一样?” 弘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汗王,我只能用常理去推断胤禛,可如今这个打法,他根本就是在伤人伤己。”说罢,他跪下道:“汗王,您再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我会帮您打赢这场仗,一定会!” 葛尔丹恨恨一脚踹在他身边,厉声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却是死了这么多人,如今还要本王相信你,不可能!” 弘时咬着牙,重新跪下道:“我知道,这次是我思虑不仔细,坏了汗王的大事,但若今日换了是汗王您,您能够事先想到这些吗?再说,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若不能打赢雍正,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葛尔丹神色阴晴不定,雍正的难缠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十万人马,居然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与损失,此人比曾经交过手的允礼更加可怕更加不择手段。至少当初允礼,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伤人伤己的招数。 阿里默在一旁道:“汗王,您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依属下看,他根本就是与雍正勾结,想要害汗王。” “汗王,这四年来,我是怎么做的,您都看在眼里,我若与雍正勾结,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做这么多。您觉得全歼了李述泌十万人马的我,在大清还有容身之处吗?” 葛尔丹抬手阻止想要说话的阿里默,对弘时道:“就算你没有勾结雍正,可对于本王来说,一败再败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弘时明白,若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葛尔丹一定会杀了他,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看到赢的希望,绝对不可以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他狠下心道:“请汗王给我五千人马,我会用这五千人马,打一场胜仗给汗王看。” 阿里默冷笑道:“汗王给了你十万人马,你都输了,如今五千人马就想赢,敢情这输赢都在你一张嘴里。” 弘时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葛尔丹道:“若这次再败,不用汗王动手,我必自刎于汗王面前。” 第两千两百零九章 关乎性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冷静下来后,葛尔丹并不想现在杀了弘时,这次战败,并非完全是弘时的错,换了任何一个人领兵都会败,连他也不例外。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所以,在弘时说完这句话后,他冷声道:“五千人马,你准备偷袭清军营地?但雍正不是李述泌,你的偷袭,不可能再像上次那么大获全胜。” 弘时咬牙道:“我知道,但我一定会赢,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必须要赢。汗王,求您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这次,不成功就成仁!” “汗王,您别信他,他说这么多,分明就是为了保命,说不定他得了汗王给的五千人马后,会就此逃走。”阿里默话音刚落,弘时便道:“这五千士兵都是你们准葛尔的人,将军觉得他们会听我的话保我离开吗?” 阿里默回过神来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不能收回,只能硬声道:“你这般诡计多端,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汗王……”弘时还待要说,葛尔丹已经道:“好,本王就给你五千人马,若是再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必取你狗命。” “多谢汗王!多谢汗王!”弘时赶紧磕头谢恩。这一刻,就算葛尔丹要弘时像条狗一样跪着舔他的靴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因为他想要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然后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隐忍四年,就是为了这一刻,怎么可以输,怎么可以输! 在弘时出去后,阿里默道:“汗王,你真的认为弘时能够凭这五千人取得胜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您为什么要答应他。” 葛尔丹抚着额头,长吁一口气道:“阿里默,胤禛以一群乌合之众将我们逼到这个地步,你觉得你或是本王一定可以打赢他吗?” 阿里默愣了一下,随即道:“咱们人比他多,实力也比他强,若非要拼死一博,一定可以赢的。”话虽如此,他却有些底气不足。 “或许吧,但赢了之后呢,咱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能够攻克京城吗,本王已经打听过了,允礼留在京城,而里面还有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足足六七万人马,而且这些人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皆是精兵强将。若是人数少于十万,想要攻克京城,简单就是痴人做梦,更不要说后面还有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阿里默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恨恨地道:“依属下说,这一切都是弘时的错,若不是他一直怂恿汗王留守在萨里克河,说不定咱们已经攻克京城了,这人实在该死。”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该死,但不是现在,这次胜败关乎他自己的性命,本王相信不管他最终是为了什么,这一次,一定会全力以赴。再说,就算是败了,咱们也只是损失五千人马,算不上伤筋动骨。”有一点,葛尔丹没有说,他之所以不敢现在就杀了弘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对雍正的忌惮,这个人用兵极其老练,而且不按常理为之,他虽打了一辈子的仗,但真要对上雍正,胜算……连五成都没有,所以他只能将赌注压在弘时身上。 弘时并没有听到这些话,就算是听到,也没时间细想,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夜间的偷袭上,一定要攻克倍数于自己的敌人那才算赢,可是以胤禛的性子,他一定会有所防备。想要赢,真的很难,但再难也要赢。 与此同时,清军那边虽然消灭了几乎倍数于自己的敌人,可以说赢得很漂亮。却没有什么欣喜,为了这场仗,他们死了将近两万的人,其中有不少是在火枪射击的时候误伤或是抱着敌人一起死的。 在掩埋的时候,凌若看到堆在一旁的准葛尔士兵尸体,轻声道:“皇上,不如将他们也给一并掩埋了吧。” 允祁正好经过,听得这话气呼呼地道:“夫人,这些人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就由着他们曝尸野外,同情他们这些恶人做什么。再说要掩埋也应该是准葛尔那边的事,与咱们何干?”允祁见过凌若,也是知道凌若身份的,不过他并不晓得自己死去的额娘与凌若之间的恩怨。 “他们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人,之所以生死相见,只是因为彼此所立的立场不同,现在人都死了,再说生前的恩怨又有什么意义。”见允祁一脸不服气,她不再坚持下去,毕竟她的身份,说这些也不合适。 胤禛想了一下道:“允祁,依贵妃的话,将那些人一并掩盖了吧,也算是积些阴德。而且……”后面的话,胤禛没说下去,至于允祁,虽说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但胤禛的话,他不敢反驳,拱手道:“臣弟领旨。” 待得将所有人都掩埋好之后,已经是日落西山,这一大片地方,看起来,就与之前所见的一样,没有多少变化,顶多只是有些地面被鲜血染红了一些而已,但他们心中明白,不一样了,因为地底下埋了几万人。 在夜幕落下时,胤禛叮嘱允祁、索里他们让人仔细巡逻,以防准葛尔派人偷袭,当初李述泌之所以溃败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疏忽了这一点。 而事情也也确实如胤禛所料的那样,弘时带着五千士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逼近清兵营地,但在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停住了,不是他们不想靠得更近一些,而是在这个范围内便四处有人巡逻,一旦靠近,很容易被发现。而且这个范围也是火炮射程之外,确保不会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有火炮轰向营地。 不过,这对于弘时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日间他苦思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了该如何偷袭。雍正,你喜欢用伤人伤己的法子是吗?好,我也用给你看看。 弘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朝身后的士兵使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刻依着之前定好的计划四散而去。如此一埋伏就是大半夜,直至夜深人静时,方才开始行动。 第两千两百一十章 打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一刻,火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刚刚睡下的允祁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跳了下来,身上穿着未曾脱卸的铠甲直接奔了出去,与此同时,代表敌袭的号角响起。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刚奔出营帐,一枝利箭就擦着允祁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敢情除了火枪之外,弓箭也有,令人防不胜防。 士兵在火枪声响起的第一刻,就全部半趴在地,这是躲避子弹与利箭的最好办法,允祁在一个士兵身边蹲下道:“可有认清射来的方向?” “回镇国公的话,在西南方向!”士兵话音刚落,允祁便咬牙道:“立刻去召集人,随我过去杀了那些人。” 虽然士兵躲避及时,但这样突如其来的袭杀,还是死伤了好些个,刚刚允祁自己都险些中箭,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的火。 很快便召集了两千余人,允祁倒也不鲁莽,带人半蹲着身子潜伏过去,没走出多远,便看到晃动的人影,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没发现自己等人。允祁心中暗喜,越发小心谨慎,一直到近到只有几十步距离的时候,方才冲杀过去,与那些人交战。 原本射向营地的火枪与弓箭为之一顿,然营地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枪声响起,这次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一波停下后又是一波,最后竟足足有五拨。 胤禛早在枪响的那一刻就醒了,待得连着出现四拨同样的事情后,他直觉这件事不太对劲,所以,后来索里向他请缨过去的时候,没有同意,任由那一处枪响箭射,只命士兵趴在地上,只要没有明确的敌军出现,就不许动。 索里不明白胤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但他不敢多问,只能依从他的话半趴在地上,不时能感觉到子弹与箭羽在自己头顶飞过,耳边则听着各处传来的厮杀声,战况颇为激烈。 然,这一切都因为某个声音而终结,在接连数声犹如闷雷一样的声音过后,四束巨大的火光升腾而起,照亮这片漆黑的夜空,令人无法直视。 在这片火光之后,所有厮杀的声音都停止,因为火光升起的地方,正是允祁等人所去的方向。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是几声巨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看着不断升起的火光,胤禛缓缓站起了身子,根本没有听到索里焦急的声音,也没有理会一直在拉他的凌若,只是死死盯着那几个方向,浑身冰凉到血管里的血都好像结冰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胤禛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但他看不到是谁,只是一种感觉,黑暗中,有人在盯着自己,就像一只饿狼盯着食物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有火炮的?”索里没有注意到这些,一边与士兵一起围着胤禛,一边喃喃说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中计了!”胤禛缓缓说出这三个字,脸色阴沉的可怕,“准葛尔故意用火枪与弓箭射击,分成五拨,吸引我们派兵出去,等到一切计成的时候,就用火炮攻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属于我们戒备之处,自然也就没人发现火炮了。” 听得这话,索里也是浑身冰凉,颤声道:“可是这样用火炮攻击,他们自己的人不是也死了吗?” 胤禛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冷声道:“他这是要向朕证明,朕可以做到的事,他同样能够做到!” “他……”索里神色一震,道:“皇上是说弘……弘时?”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不错,朕用伤人伤己的办法对付他,他就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朕,真是青出于蓝。”他已经可以肯定,隐藏在暗处的那双眼睛就是弘时,看来日前那场仗真是将弘时逼极了,居然用出这种法子。 索里愣愣地站着,突然一个激灵道:“糟了,镇国公他们都在,他们会不会也……”后面那个死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胤禛脸色一白,弯腰用力咳嗽了几下,有些气喘地道:“立刻让人去搜寻,看有没有生还者。”索里正要答应,他忽地又道:“慢着,还是再等等,以免弘时还有阴谋。” 索里赶紧答应,不敢妄动,事实上,刚才若非胤禛觉得不对劲,他如今也会在那冲天的火光中。 远处,弘时再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清军去那四个地方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凌若握着胤禛僵硬的手臂,轻声道:“皇上别太担心了,或者允祁他们……没有事也说不定。”胤禛什么也没说,而这句话究竟有多无力,凌若自己也明白。 在这样的等待中,有数百人跌跌撞撞地往军营走来,待得走近后,发现正是允祁与数百士兵,他们看着颇为狼狈,不过幸好没什么大碍,有些人背上还背着负伤的士兵。 听得允祁生还的消息后,胤禛大喜过望,连忙赶过来,打量了颇为狼狈允祁好一会儿后,方才迭声道:“好,想不到你们几个竟然从那绝境中逃了出来。” 仔细询问后,方知允祁是第一个赶过去与敌军交战的,在交手后发现敌军只有几百人,他觉得有些不对,再加上另处也出现同样的情况,便让士兵速战速决,等到火炮射来的时候,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了,但还是有许多人被卷入,丢掉了性命。 随后,其他几个方向,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但他们没有允祁那么幸运,有那么多人生还,只有几十个人,而带领他们过去的三位副将,只有一人生还,余下的,皆死在火炮之下。四队人马,共计八千余人,但回来的,不到一千人,死伤七千有余,这对于士兵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令他们的人数,一下子锐减到七万人。 这样的情况,无疑是很危险的,若不能及时剔除这些负面情绪,一旦再次开战,未打就已经先输了。 第两千两百一十一章 身体不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连夜让人将所有士兵召集在一起,忍着胸口的闷意,大声道:“朕知道你们心中很难过,更知道你们很沮丧,你们觉得好不容易用伤人伤己的办法赢了两仗,如今又一下子打回原形。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同时也在猜想,是否我们已经输了,或者说是输定了!” “朕还是最开始那句话,朕不会与你们说那些虚无的话,战争一定是有输有赢,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赢的人是谁。你们只看到我们死去的人,可曾想到过,为什么明明占据伤势的准葛尔要用与我们之前一样伤人伤己的办法来设伏轰杀?”这句话果然引起了无数士兵的好奇,一个个皆看着胤禛,等待他回答。 胤禛感觉到胸口越来越难受,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但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坚持下去,把话说完,在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后,胤禛道:“因为他们慌了,在粮草被烧,数万士兵战死后,他们惊慌害怕,怕会输了这一仗,更加畏惧我们,所以用上这样的非常手段。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赢了,但他们没有想过,为了这所谓的赢,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 “朕可以肯定,他们没有告诉过那些人,这一次偷袭,会被自己人杀死,但我们有生还者,他们同样有,还有那些点燃火炮的人,他们会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自己的枪炮下,整个准葛尔军队都会知道,他们会产生愤怒还有恐惧。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像我们这样,抱着不畏死的决心迎战。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为赢,会轻易攻入京城,从未想过,要用这样以己伤人的办法去克敌制胜。所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必亡的胜利,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胤禛结束了他的话语,或许,这次激励的效果没有之前那样好,但无疑安抚了许多人的心,令他们能够克服恐惧,用最好的姿态去迎敌。 而在说完这一切后,胤禛对一直陪在身边的凌若轻声道:“若儿,扶朕回营。” 凌若颇有些意外,因为胤禛除了病重的走不动路之外,从不会说这样的话。然,就在她扶着胤禛进入营帐中后,胤禛立刻跌坐在地,神情痛苦不堪,额头上满是冷汗。 “皇上!皇上!”凌若唤了几声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奔出营帐让索里赶紧去请随军的太医过来,然后回到帐中艰难地将胤禛扶到床上,紧张地道:“皇上您忍着一些,太医马上就来了。” 胤禛胸口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头,表示他听到了凌若的话。 不多时,索里带着太医急急奔进来,在替胤禛诊治后,施了针也开了药,令胤禛胸口发闷的情况缓解了一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趁着胤禛睡着的功夫,凌若道:“太医,为什么皇上会突然这个样子?” 太医叹了口气道:“皇上身子一直不好,这次会突然这样,想必是最近太劳累之故,微臣的药与银针,只能缓解皇上身子的疲劳,但终归只是治标,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才是,否则这样的情况随时会再发生。” 凌若点头道:“本宫知道了,辛苦太医了,另外……这件事还请太医暂时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在送太医离去后,凌若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胤禛。还记得,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睇视熟睡的胤禛是在康熙四十三年,那时胤禛因为纳兰湄儿嫁给阿其那的事伤心难过,喝醉了酒。 手指缓缓抚过胤禛的面容,一晃眼,三十一年过去了,胤禛已经老了,而她也不再年轻,彼此之间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不记得有多少次,她这样守在胤禛身边,等着他醒来,可是在等待的同时,她也害怕,害怕胤禛不会再醒来,害怕他会突然之间离自己而去。 “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胤禛醒了过来,正看着她。 凌若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没什么,臣妾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胤禛吃力地拉住她道:“瞧瞧你,眼泪都出来了,还说没事,究竟怎么了?” 凌若一摸脸颊,果然发现有湿湿的痕迹,在将之抹去后道:“皇上刚才明明就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早些说?” “刚才话说到一半,若是突然停下,或是让士兵知道朕身子出了问题,那之前说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不等凌若说话,他已是握了凌若的双手道:“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说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是若儿,朕输不起,真正输不起的人,从来都是朕。” 凌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将煎好的药给拿了进来,待得服侍胤禛喝下后道:“这件事臣妾已经让太医不要说出去,至于索里,他一向嘴紧,就算臣妾不说,他也不会与人去说,皇上尽管放心就是了。不过皇上得尽快好起来才是,否则将士们不见皇上身影,总是会起疑心的。” “朕知道。”顿一顿,他忽地道:“再过一阵子又该过年了,不过看这样子,朕与你未必能赶得及回宫中过年,可有觉得遗憾?” 凌若尽量让自己看着轻松一些,笑道:“其实在外头过年也没什么不好,还让臣妾省了操持除夕家宴的功夫。说起来,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军营中过年,倒是觉得新鲜得紧。” 胤禛笑笑道:“朕以前跟着皇阿玛出征的时候,倒是有过一次,军营里头什么都简单,尤其是在打仗的时候,一碗饺子就算是年夜饭了,要是运气好,还能喝上口酒。”说到此处,神色微黯,喃喃道:“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少人能吃上这碗饺子。就这么一天功夫,咱们已经损失近三万了。” 凌若宽慰道:“已经发生的事,皇上再想也没用,倒不如想想怎么在以后的交战中避免损失。” 胤禛点点头,不再就这个过于沉重的话题说下去。 第两千两百一十二章 以小博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时已经带着剩下的两千余人回到了准葛尔的营地。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这一夜,葛尔丹都没有合眼,在那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他就从营帐中冲了出来,亲眼看到了那四束巨大的火光,他知道弘时除了带去五千人马之外,还有五门火炮,这些火光应该与他有关,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并不清楚。 弘时来到葛尔丹面前,跪下道:“参见汗王,幸不辱命。刚才一役,虽未能彻底击败清军,但至少令清军损失六七千人,而我们自己的损失不足三千。” 他的话令葛尔丹极为惊讶,原想着这次偷袭能够杀掉一两千敌人便不错了,没想到弘时一张口就是六七千,要知道他带去的,可仅仅只有五千人。 跟在葛尔丹身后的一位将军闻言冷笑道:“前锋,汗王面前可容不得你信口雌黄,六七千……哼,你怎么不说六七万。” 弘时抬头,面无表情地道:“将军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将军毫不客气地道:“日间你被雍正打得那么惨,如今一转眼又将敌营说的任你来去一般,你要汗王与本将军如何相信?还是说清军愚蠢的任你轰火炮?” 见弘时看向自己,葛尔丹道:“你就将刚才的事仔细说说,本王也很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以不到一半的代价,杀了清军那么多人。” “是。”虽然葛尔丹说得很好听,但弘时又岂会听不出他的话中的怀疑,不过他也不打算隐瞒,当下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当听得他利用自己的士兵做饵,将清兵引出营地,然后用火炮无差别攻击时,葛尔丹当即变了颜色,那几千士兵,与其说是被清军杀死的,倒不如说是被弘时的火炮杀死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阿里默听到此处,哪里还忍得住,厉声道:“弘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残害自己的士兵。” “将军,我不是大胆,而是做了应做之事,我们虽然死了两三千人,但清军的损失远比我们大得多,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你不必再多加狡辩。”说罢,阿里默朝葛尔丹拱手道:“汗王,弘时故意杀死我们的士兵,罪不可恕,属下恳请汗王将他五马分尸,以慰众将士在天之灵!” 弘时连忙道:“汗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与准葛尔,并无私心,更无恶意,若汗王因此而要杀我,我不服。” 葛尔丹微眯了双眼有,冷声道:“但你杀了那么多自己人是事实,本王的士兵从来都是与敌人激战而死,从未有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过,除非……你不是自己人。” 弘时迎着他不善的目光道:“敢问汗王一句,雍正之前派人偷袭,还有日前的交战,为何可以赢?” 葛尔丹被他问的一怔,旋即想了起来,胤禛之所以两次得胜,皆是用了自己的士兵做饵,以小博大,与弘时这次做的一模一样。 虽然葛尔丹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弘时答案,“汗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打败胤禛,夺得他的粮食,否则输得就是咱们。在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汗王连这点心肠都狠不下的话,那这场仗……不打也罢,因为就算打了,您也一定会输给雍正。” 阿里默听得他这么说,当即喝斥道:“大胆,你竟敢对汗王不敬!” 葛尔丹抬手道:“行了,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场仗,本王输不得。既然上了战场,就是已经有了丢掉性命的觉悟。”他抬手阻止想要说话的阿里默,随即对弘时道:“不过,你确实是够不择手段的。” “不管我做什么,都是想帮汗王赢得这场仗,如此狠毒的手段,我也不想做,一切都是雍正逼得,除非汗王愿意输给胤禛。” 这句话令葛尔丹脸皮一阵抽搐,随即道:“还剩下两天的时间,下一战,一定要赢,而且是大胜,你可以做到吗?” “汗王有命,弘时必定会为您做到!”弘时明白,葛尔丹这是默认了他的做法,准备再给他领兵上战场的机会。 “好,还有两天的时间,希望你不要再让本王失望。”说完这句话,葛尔丹转身入营。被切断了后路的葛尔丹对胜利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又或者他自觉可以控制住一切,所以忽略了一些致命的东西。 默默站在四周的准葛尔将士眼中充斥着恐惧与慌张,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多次跟随葛尔丹东征西战的人,知道在战场上随时会死亡的道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甘心被人当成诱饵,然后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人杀死。 若葛尔丹当场处死弘时还好,可是葛尔丹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让弘时再次领兵,这无疑加大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也从此埋下了军心不稳的隐患。 说到底,他们来此处是来掠夺的,并不是来送死的,没有像清兵那样誓死的决心。单从这一点来说,葛尔丹无疑是输了。 翌日,弘时并没有开战,而此时粮食已经只够再支撑一天了,士兵们开始出现不安的情绪,一旦粮食断绝,他们可就要挨饿了,这个样子还要如何打仗。如此一直到第二天,弘时将全军十几万人召集在一起,大声道:“今日,是咱们唯一还能吃饱肚子的一天,过了今日,将不会再有一颗粮食可食,如果你们不想被活活饿死,就将清兵的粮食去给抢过来,然后攻入京城,去夺得属于我们的胜利!” 士兵们虽然对弘时之前的做法颇为不满,但事关自己生死,没有一个人愿意失败,所以不管怎样,这一战他们都会拼尽全力,不为准葛尔,不为他们的汗王,只为自己。 在弘时列阵的时候,大清这边也将所有能用的兵力全部召集起来,严阵以待。这两日胤禛虽然卧病在床,但仍是苦思着行军布阵之法,因为弘时的存在,原本惯用的那些阵法都不能用了,只能另想奇计。 第两千两百一十三章 败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且他想到,距离烧毁粮仓已经过了这么久,只怕准葛尔的粮食已经见底了,这一次,将会是他们进攻最猛烈最疯狂的一次,若是不能挡住,后果可想而知。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这一点,他提醒过允祁与索里,但当二人真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时,仍然吃惊不小,这样的阵仗,只怕是全军出动了,不像之前那样,总留有几分余地,此次是真正的决一死战了。 面对倍数于自己的敌人,允祁二人真的没有什么信心,但他们皆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怯意,否则士气会越发低落。 在大地因为对方疾奔而来的马蹄而颤动时,允祁扬起手中的钢刀,率先冲了出去,众多将士紧随其后。 胤禛虽然因为身体不支的缘故,无法出战,却坚持让凌若搀扶着站在帐外,看两军交战的情况。 这一仗,惨烈无比,鲜血四溅,尸横遍野,虽然清军人数少于准葛尔军队,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一旦他们退缩了,身后的家园与亲人就会毁于一旦。 战!战!战! 天地间,除了这个字之外,再无其他,从清晨到黄昏,天空犹如被血染红了一般,浓重的血腥之气充斥在鼻尖,挥之不去。 大战整整持续了一天,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又会前赴后继地冲上去,直至再次倒下。 虽然准葛尔人数占优,但胤禛所设的计策,亦令他们折损了不少人手,再加上大清士兵疯狂的进攻,竟然令他们心生怯意。 允祁与弘时战在一起,两人的钢刀皆已被砍出许多缺口来,但他们还在继续,非得要彼此一方倒下不可。 从上午到黄昏,胤禛一直笔直地站着,连午膳也没用,待看到自己一方的士兵开始出现败退的情况后,他暗自握紧了双手,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仅有的数千名将士道:“准备火枪,射击!” 就像前日那样,火枪声响彻在混战中响起,用一种惨烈的方式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性命,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但这一次,弘时有了准备,许多手持盾牌的重步兵挡在前面,阻止着火枪肆虐,虽然不时被清兵破坏,但整体而言,令火枪的效果下降了许多。 胤禛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数轮射击后就命火枪手停了下来,然他的眉头却比刚才皱得更加紧,尤其是在看到允祁手臂被划了一刀后。 凌若虽然不懂什么战术,但也知道的情况对他们这边很不利,不自觉地攥紧了胤禛的手臂。 地上的尸体堆了厚厚一层,有些士兵甚至是站在尸体上打,清兵越来越吃力,人数少的劣势在这一刻完全体现了出来,若……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们……输定了。 允祁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手臂在流血,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若非要说还有一线生机的话,那么生机就在面具人的身上,若是能杀了这个既是前锋又是统帅的面具人,准葛尔士兵就会慌乱,无法再有效的进攻。 可是,这个面具人真的很难缠,激斗这么久,居然都没露出破绽,反而他不小心挨了一刀。此人究竟是何来头,为何在看到那双眼睛时,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允祁借着两人交错而过的机会,回手一刀,原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砍中了,不止在弘时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还令他翻落下马,无法再战。 面对这个情况,准葛尔果然慌乱了,不管他们如何占据优势,一旦主将受伤落马,依然会令他们感觉到恐慌害怕,他们迅速将弘时围了起来。 没有弘时的指挥,准葛尔的阵形顿时出现了混乱,一时间伤亡大增,弘时见势不对,当即传令下去,即刻撤退。 在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时,两军分别从战场上撤离,冷风吹过一地冰冷的尸体。 当清点了人数后,胤禛心头沉重地犹如压了块大石一样,出战时是七万士兵,如今却只剩下四万不到,整整死了三万多人。若非允祁在最后伤了面具人,令他们撤兵的话,情况只会更惨烈,甚至有可能所有人都战死沙场,无一生还,而他们也将彻彻底底的输掉这场战。 允祁跪在胤禛面前,泣声道:“皇上,臣弟有负皇上所托,不止未能赢,反而死了那么多人,请皇上降罪。” 胤禛弯身扶起允祁,沉声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朕又怎会怪你,赶紧去找太医包扎伤口,这场仗,还没有结束。” 在允祁依言退下后,胤禛缓步在军营里走着,到处都是躺在担架上哀嚎不止的士兵,他们虽然没有死,却是受了严重的伤,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上战场。至于没受伤的,也都呆呆坐在地上,仿佛还没有从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清醒过来。 “真正能够再打仗的怕是只有三万人。”这是胤禛在在走遍整座军营后所说的话,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悲伤,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他回帐。 就在刚刚踏进营帐后,胤禛喉咙一甜,一口腥红的血喷了出来,凌若被他吓坏了,赶紧就要去请太医,却被胤禛死死拉住,“朕没事。” 凌若急切地道:“您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 “朕只是胸口闷得难受,如今吐出来倒是舒服一些了,抚朕去椅中坐一会儿。”面对胤禛的坚持,凌若只好妥协,扶他去椅中坐下,随后又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待其脸色好些了后,方才道:“皇上别太担心,仗还没打完,胜负未定,说不定……” 胤禛摆手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朕,朕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朕做的再多,始终也不能抹平两军之间的差距。我们剩下三万可用之兵,他们至少还保存了近十万的兵力,仍然是我们的一倍,若儿……朕现在真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凌若有些慌乱的握紧他的手,大声道:“不会的,臣妾对皇上有信心,会赢的,一定会赢。” 第两千两百一十四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抽出手,抚过她有着淡淡鱼尾纹的眼角,“若真有信心,你的眼神就不会那么慌乱。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若儿,朕拼尽一切,想要保护大清,可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杀一些,让允礼他们可以守住京城,等着佛标回援。”说到这里,他涩涩一笑道:“皇阿玛御驾亲征平定三藩,朕却将要败在这里,真是丢皇阿玛的脸。” 凌若连忙摇头道:“没有!在臣妾心里,皇上是最英勇的,最出色的,先帝必会因皇上而骄傲。” “骄傲……若是丢了江山,朕连去见皇阿玛的脸都没有,还说什么骄傲。”望着胤禛紧皱的眉头与唇角的鲜血,凌若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只能道:“不管是多么困苦或艰难的未来,臣妾都会与皇上一起去面对。” “朕知道。”胤禛闭一闭目,沉声道:“不到最后一刻,朕绝不会放弃,而且,今日准葛尔士兵勇猛的有些怪异,朕怀疑,他们的粮草已经用尽了。弘时昨日之所以不进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凌若思索着他的话,徐徐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皇上,可是这个道理?” “不过,只有在截断退路之后,人的潜能才会被最大限度的压榨出来,咱们的士兵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他们接下来就会陷入无粮可用的困境之中?”待胤禛点头后,凌若神色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张,“那他们在收整军队后,一定会再次进攻,而且比之前更加凶猛。” 胤禛沉声道:“不错,所以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得加紧时间部署下去,还有,那几门火炮……该是时候用了。” 胤禛也带了数门火炮来,但一直不曾用过,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他已经寻到了最适合发挥这几门火炮威力的时间与地方。 此时,准葛尔军营的气氛也是异常凝重,大夫在替弘时看过伤后,发现伤口虽然长,但并不深,流血也不多,多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弘时并没有晕过去,在上完药后,他自责地对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的葛尔丹道:“汗王,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若是我没摔下马来,我们现在已经大获全胜。都怪我,我当时要是撑住就好了。” 葛尔丹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怪不得你,谁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弘时半撑起身子,忍痛道:“汗王放心,等伤势好一些了,我立刻再次带兵,全歼清军。我估算过,经过日间的那场大战,清兵最多还剩下三四万,根本不会是我们的敌手。” “此事晚些再说。”葛尔丹话音刚落,阿里默挑帘进来,在其身边道:“汗王,将士们经过一日激战,都饿得饥肠辘辘,可是我们如今连一颗粮食都没有,将士们都起了怨言,这可如何是好?” 葛尔丹紧紧皱着眉头,清军营中倒是有粮食,可是想要夺过来,就要再次打仗。将士们都已经疲累不堪了,再打,或许能胜,但损失会非常大,对他接下来的攻城战,极为不利。 正自为难时,弘时忽地道:“汗王,我倒有一个想法。” “是什么?”在葛尔丹这句话过后,弘时道:“军营中有许多战马,若是将这些战马杀了,应该够将士们吃一顿饱的。” “不行!”阿里默第一个反对,“吃了这些马,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你别忘了,军中可有一大部分是骑兵,难不成你想将他们当成步兵来使?” 弘时道:“只要我们赢了这场仗,清国的马还有粮草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将军还怕没有马匹可用吗?如今最要紧的是度过这次的难关,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阿里默还待要说,葛尔丹已经点头道:“不错,这一关才是最要紧的,余下的可以慢慢再想办法。阿里默,传本王的命令,除了必要的一小部分之外,余下的全部都杀了烤肉,让将士们吃顿饱的,然后再好好睡一觉,这样明天才有精神出战。” 阿里默答应一声,拱手道:“汗王,既然前锋有伤在身,明日之战,不如由属下领兵?” 葛尔丹正要点头,弘时道:“汗王,阿里默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与雍正相比,还远有不及;而且今日之战,对军心多少有些影响,依我所见,若汗王想要一战到底,彻底赢了清军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还是得由您亲自领军才行。” “本王?”葛尔丹颇有些意外地指着自己,随即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本王还以为你会觉得自己才是唯一那个可以打败清军之人。” 弘时连忙道:“我或许可以打败清军,但我并不能收整军心,阿里默将军同样不能,能够令所有准葛尔士兵信服且愿意为之献出性命的,唯汗王一人。而且说句实话,在运筹帷幄,领兵征战这一方面,包括我在内,都远不如汗王,所以汗王若想赢,而且是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只有您亲自领兵。” 葛尔丹思索片刻道:“此事容本王再想想。” 弘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而是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汗王,如今清军明显处于劣势,根本没有什么赢的希望,所以汗王要小心胤禛趁机离开。” “本王会派人布防。”葛尔丹应了一句后道:“行了,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好好养伤吧。”说完这句话,他与阿里默等人离开。 如此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呼啸的寒风吹起了没有固定的帘子,待得帘子重新垂落时,营帐内多了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 在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原本在床上睡着的弘时猛然睁开双眼来,凉声道:“如何,葛尔丹决定明日出战的人选了吗?” 黑衣人正是暗鹰,恭身道:“是,葛尔丹听从了二阿哥所给的意见,决定明日亲自领兵。” 夜色中,弘时眸底掠过一抹喜色,“好,不枉本王故意挨了这一刀,他终于上钩了。” 第两千两百一十五章 决一死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的,中刀受伤,皆是弘时刻意安排的,否则允祁根本伤不了他,而清军也会在今日彻底溃败。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但他做这一切,并非良心发现,想要给胤禛与大清留一条生路,而是为了他后面的计划。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弘时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二阿哥放心,奴才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全部都安排好了,只等两军交战即可。”在说完这些后,暗鹰小声道:“恕奴才多嘴,一旦明日计划成功,准葛尔与大清军队都会同时败亡,这样岂非变相帮了大清?咱们又要如何攻入京城?” “帮他们?”弘时冷笑一声道:“或许吧,毕竟那可是本王的东西,怎么着也不能毁在别人的手里。”说罢,他看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暗鹰一点道:“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打算,你只需按本王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暗鹰答应一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帐,在他离开后,弘时并未就此睡去,一直睁眼盯着帐顶,许久,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 四年了,整整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大清江山,很快就将落入他的手中,皇额娘,您的苦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这一夜,胤禛与凌若一起站在营帐外,看着头顶的星空,不论人世间如何沧海桑田,这个世界都照常日升日落,星空晚霞,不会有丝毫变化。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紧握双手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朝阳升起后,所有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们或许有机会一起回京,但更大的可能是与这些将士一起,战死沙场。不过,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当朝阳升起时,所有准葛尔士兵皆整装待发,不过这一次,他们身后的马少了许多,只剩下百余匹,许多骑士皆沦为步兵。 葛尔丹骑在马背上,面向黑压压的大军,大声道:“本王带着你们刚离开准葛尔时,有整整十七万的将士,如今却只剩下十万左右,也就是说为了此次的征战,已经有七万将士战死,死在雍正的阴谋诡计下,更可恶的是,他烧毁了我们的粮草,令我们只能以马肉裹腹。走到这一步,我们一定要赢,歼灭清军,攻入京城,完成本王与你们多年来的愿望!” “攻入京城!攻入京城!”不管弘时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劝葛尔丹亲自领军,有一点他说的很对,能够让葛尔丹士兵信服并且为之献出生命的,唯有葛尔丹一人,哪怕之前因为送士兵去做诱饵的事情,令他们对葛尔丹起了些许意见,但终归是他们的汗王。 “好!本王在此许诺,一定带你们攻入京城,中原大地,将为我们所有!”说完这句话,葛尔丹抽出腰间的刀,就在他准备下令出兵的时候,一个身影走到他的马前,道:“汗王,我要与您一起出征!” 当看清说话的人时,葛尔丹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弘时,“你昨日才受了伤,虽然大夫说伤势不重,但终归是要休息一阵子,怎可以一起出征。” “汗王放心,我已经用纱布将伤口紧紧裹了起来,不会有事的。”不等葛尔丹摇头,他又道:“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了雍正,还请汗王给我这个机会,否则我必遗憾终身。”说到后面,他竟是跪下来,“汗王,求您了。” 葛尔丹没想到弘时对雍正的恨意如此之重,哪怕受了伤也要这么做,想了一会儿道:“好吧,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多谢汗王。”弘时连忙谢恩,因为他有伤在身,葛尔丹让一名参将将马让给他,待其上马后,葛尔丹抽出握了许久的弯刀,大声道:“众将士,随本王一道出征,扫灭敌军,攻入京城!” 在葛尔丹与士兵说话的时候,胤禛亦站在仅剩的士兵面前,许多士兵身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他们本应该留下来养伤的,但一个个都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们明白,一旦战败,所有人都要死,根本没有时间与机会给他们养伤,既是这样,倒不如拖着这伤躯,再去厮杀,能杀一个是一个。 胤禛神色凝重地扫过每一个将士,“朕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绝望,认为在接下来的交战中,我们一定会死。这些天,朕想尽了所有办法,甚至用你们的性命做诱饵,去杀死那些准葛尔士兵,但终归还是未能将彼此之间的差距抹平,或许……这一战,我们真的会输会死,但就算如此,我们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他想杀我们可以,但必须要付出两倍乃是三倍的代价,绝不让他们轻易踏上我们身后的土地。” “只要今日,我们尽量的多杀一些敌军,那么京城保住的希望就会多一分。所以,朕在这里恳求你们,尽最大的能力,多杀再多杀一些,为我们的亲人挣得活下去的希望!” 士兵没有说话,但不少人均暗自攥紧了双拳,这个时候,索里在胤禛耳边道:“皇上,属下让人护送你与贵妃娘娘先行离开。” 胤禛没有看他,只是大声道:“朕不会走,朕会站在这里,与你们一同赢一同败,兑现朕曾经说过的话!” 一听这话,索里顿时急了,“皇上,您要以大局为重,若是您真的战死在这里,大清可就要乱了。” 胤禛摇头道:“不会的,朕在离京之前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大清不会有事的。” 见胤禛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索里急的声音都变了,“临行前,王爷一再吩咐属下,一定要在事情变得不能控制之前,护卫皇上与贵妃娘娘离开,皇上您……” 胤禛打断他的话道:“君无戏言,朕又岂可出尔反尔。” 索里见劝不动胤禛,便对凌若道:“娘娘,您帮属下劝劝皇上,就算皇上留在这里,也无法影响战局。” 对此,凌若只是淡淡一笑,道:“索里,本宫知道你是为了皇上好,但皇上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了,本宫也一样。而且本宫也愿意陪皇上在这里与所有将士同生共死。” 第两千两百一十六章 惨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凌若说完这句话后,胤禛对手上缠着纱布的允祁道:“待会儿若有机会,你就赶紧离开,去给老十七报信。” 允祁双目通红地道:“臣弟会派人回去给十七哥报信,但臣弟绝不会走,若是就这么走了,臣弟就算活着,也再无面目见人。”他咬一咬牙道:“臣弟要留在这里与皇上还有所有将士共同进退。” 胤禛轻叹一声道:“这又是何必呢,许下承诺的是朕而非你。” 允祁单膝跪地,哽咽地道:“皇上不止是臣弟的君王,更是臣弟的兄长,哪有做弟弟的抛下兄长独自逃命的道理,所以这样的话,还请皇上万万不要再说。” 胤禛深吸一口气,忍着鼻尖的酸意,道:“想不到除了老十三与老十七之外,还有肯陪朕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好,起来吧!” 允祁刚刚起身,那些士兵便一个接一个单膝下跪,一个清晰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皇上,您还是快走吧,小人们此生能随皇上御驾亲征,又蒙皇上愿意与小人们同生共死,已是荣幸之至。您放心,小人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那些狗贼,不让他们有机会踏入京城。”在这句话后,士兵渐渐汇合成一股同样的声音,“请皇上先行离开!” 他们这样简单而真诚的举动令胤禛感动不已,索里亦趁机劝言,然胤禛仍是摇头道:“其实朕走不走都是一样的,有人不会让朕活着离开此处。” 凌若知道,他是在说弘时,弘时利用四年的时间,帮助准葛尔,为的就是向他报复,如今成功在望,又怎么会允许胤禛离开。 在命士兵起身后,胤禛道:“我们只剩下三四万人,而对方还有将近十万的人,若是正正规规的打法,根本杀不了他们多少人,所以朕需要你们当中的一部份人再做诱饵,就像以前一样,你们可愿意。” 他话音刚落,那些受了伤的士兵当中便有人道:“皇上,就让小人们去吧,小人们皆是受了伤的,杀不了他们多少人,但当诱饵绝不会有问题。” 胤禛原先设想的也是这些人,虽然有些残忍,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要最大限制的分配能用之人,将每一分力都最大化,如今才能重伤准葛尔。 当葛尔丹带着近十万人马疾冲而来,要将清军化为灰烬的时候,惊奇的发现,朝自己冲来的竟然只有几千人,而且一个个瞧着都有伤,其中有人衣服鼓鼓囊囊的,犹如孕妇一般,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那几千人以二十人为一拨冲进准葛尔的军队中后,很快被便准葛尔士兵围住砍杀。然仅仅过了一会儿,他们冲进去的地方就响起了爆炸声,初时尚只有几声,到后面竟是连成一片,无数火光在士兵中升起,将葛尔丹等人身下的马惊得人立而起,好几个人因为没反应过来而被甩下了马背。 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准葛尔士兵在爆炸与火光中死去,余下的,皆四散奔逃,一时间混乱无比。也有一队清兵朝葛尔丹奔来,幸得阿里默等几位将军拼死相救,葛尔丹才避过危险,但其中一位将军却是死在爆炸之中。在这样的慌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弘时眸中掠过一丝隐晦的失望。 不远处,胤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幕惨剧,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将火炮所用的弹药全部取出来,让那些不堪一战的伤员带着冲入准葛尔军中,用以命换命的方法,对他们造成大面积的伤害。 他并不愿用这种惨烈到极处的法子,却不得不用,因为他与这些将士都有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渐渐平静下来,然葛尔丹却是气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刚才那场爆炸令他的士兵足足少了五分之一,那可是整整两万人,而对方仅仅只是付出了几千人的代价。 “雍正,今日本王不杀你誓不为人!”葛尔丹在怒吼出这句话后,扬起马刀,大声道:“所有人皆随本王杀过去,全歼清军,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说罢,他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弘时紧随在其身边,在他们身后是无数愤怒的将士,每一个人皆在怒吼呐喊。 彼此,允祁亦扬起刀,大声道:“若今日一定要死,就让我们战至最后一口气,冲啊!” 三万对战八万,谁任都知道必输无疑,但没有一个人退缩,只是抽出刀,向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冲去,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的坚持与守护,战至最后一口气,绝不后退! 战争――除非亲眼所见,否则绝对难以想象它的残酷,刚刚还与你并肩做战的战友,下一刻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你自己也随时会死去,你的尸体甚至不能回到家乡,只能被掩埋在这荒野之外。 葛尔丹手起刀落,杀了一个又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清兵,目光死死盯着胤禛,几次交战,令他对这个计谋百出的清帝感到恐惧而又痛恨,这次决战,他绝不会再让雍正活着,非死不可。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弘时的声音突然在其耳边响起,“汗王小心!” 紧接着“铛”的一声,允祁砍向葛尔丹后背的刀被弘时所挡住,令好不容易寻到这个偷袭机会的允祁无功而返,不过允祁并没有什么时间恼恨,因为一击未中之后,他自己被准葛尔士兵团团包围,险象环生。 葛尔丹没想到弘时竟会救自己,倒是对他生出几分感激来,还不及说什么,弘时突然用比刚才更加惊慌的声音道:“小心!”一边说着一边横身过来,挡在葛尔丹身前。 葛尔丹匆忙之间,看到有人站在远处朝他举起手,数道乌光从其袖中射出,是袖里箭。 不过葛尔丹并没有太过担心,他清楚袖箭的距离,隔得这样远,根本没有准头可言,就算勉强射中了,也已经力尽了。 第两千两百一十七章 一代枭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葛尔丹正要让弘时让开,突然感觉胸口一凉,紧接着是腹部,令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紧紧挡在自己身前的弘时,他分明从弘时眸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下一刻,他已是从马上跌了下来,与之一道跌落的还有弘时。 “汗王!”阿里默等人看到葛尔丹摔落在地,连忙策马奔过来,在逼退了清军后,下马奔到胸口与小腹分别插着两只短箭的葛尔丹身边,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汗王怎么会中箭的?” 弘时一脸悔恨地道:“刚才有人想要从背后偷袭汗王,被我挡住了之后,没想到他们又那么卑鄙地放暗箭偷袭,我已经尽快挡在汗王身前了,没想到汗王还是中了两箭,我……我要是再快一些就好了!” 阿里默没有理会他,紧张地盯着葛尔丹,“汗王,您怎么了?还能不能说话?” 葛尔丹记得很清楚,在弘时挡在自己身前时,他还好好的,也就是说,这两只袖箭根本就是从弘时袖中射出的,是弘时要杀自己,是他! 葛尔丹张嘴,努力要将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弘时存心要杀他,又怎会给他将自己说出来的机会,射入胸口的那一枝袖箭避开胸骨,直接穿透心脏,小腹那枝则是刺破了他体内的大血管,血像泉涌一样从腹部喷出来,令他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弘时。而且那些血皆是黑的,可想而知,箭上必有剧毒。 弘时知道他在想什么,眸中掠过一丝冷笑,面上则痛声道:“我知道汗王您想说什么,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报仇,一定会杀了雍正这个卑鄙小人!” “你……”葛尔丹用尽全身的力量,勉强吐出这个字,下一刻,他就彻底没有了知觉,鼻翼间细若游丝的气息也在这一刻彻底崩断,无法指出弘时才是杀他之人! 阿里默看到葛尔丹突然手脚僵直,目光涣散,赶紧大声唤道:“汗王?汗王?” 任凭他怎么呼唤,葛尔丹都不可能回应他了,一代枭雄,数次征战大清,想要统一中原,然可笑的是,就在快要达成这一步的时候,他却死了。 阿里默无法接受葛尔丹死去的事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汗王怎么会死,不会的,汗王,汗王,您快醒一醒。”他用力抓着葛尔丹的双肩,对着葛尔丹没有闭拢的双眼,大声道:“您说过要带着属下们踏平大清,统一中原的,您怎么可以食言,汗王!” 说话间,眼泪已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其他将士也是一脸悲戚,葛尔丹突然死去,令他们好似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葛尔丹坠马的时候,清军那边也发生了一件事,数名身着清军服饰的士兵脱离战场往营地奔去,看样子,似乎是害怕了战场的残酷,想要做逃兵。 然一直跟在胤禛身边索里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这几个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慌乱或者害怕之色,反而看起来似乎……一直都盯着胤禛,而且,他们奔逃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 正在这个时候,那几人举起了手,令索里可以清晰看到他们绑在手腕上的袖箭,索里脸色一白,赶紧从旁边一名士兵手中夺过盾牌,连人带盾牌一并挡在胤禛面前,厉声道:“皇上小心!娘娘快躲到后面。” 然在他这一切还没做完的时候,短箭就已经像暴雨一样飞射而来,这几个人双手皆绑了袖箭,而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里面的箭全射了出来,声势极为吓人。若非索里及时将盾牌拿过来挡在身前,必然会被射成刺猬,但即便是这样,他手上与脚上也各中了一枝,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反而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但这更令他紧张,有这种感觉,往往是箭上涂了毒。 负责保护胤禛安危的士兵,在那几个人袖箭射尽后,冲出去与他们纠缠在一起,直至这个时候,索里才松开盾牌,跪跌在地上,幸好及时护住皇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胤禛便神色痛苦地捂着腹部,将索里还有凌若都给吓了一跳,凌若慌声道:“皇上,您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 “朕好像……中箭了!”话音刚落,胤禛便向后摔去,凌若想要扶住他,却因担不起那个份量,而一起摔倒在地,她大声道:“太医!太医!快救皇上,快救皇上!” 袖箭,是从索里挡着的空隙中射进来的,射的并不深,但箭上所涂的毒却极是要命,索里此刻已经开始眼前发糊,说不出话来。 太医匆匆赶来,在听说中毒后,顾不得诊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取出两颗药丸分别喂胤禛与索里服下。这药丸是用多种有解毒功效的草药练制而成,对抑制毒性有一定的作用。 胤禛就着凌若的手勉强坐起后,盯着战场上的情况,此时,战局已经一边倒了,剩下的清兵还在苦苦支撑,但也被杀只是早晚的事。至于袭击胤禛的人,已经摆脱那些士兵离开,不知去了那里,为防他们再次刺杀,士兵将胤禛团团围住。 胤禛遥遥盯着重新骑上马背四处残杀清军的面具人,他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最痛恨的人。 弘时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望了过来,随即从旁边的人手上取过一把弓箭,取了两枝箭搭在弓上,然后将之拉满,而箭所对的方向,正是胤禛。 “他……他要杀皇上!他真该死!”吃了药之后,索里清醒了一些,挣扎着起身挡在胤禛身前,然胤禛却是扶着凌若的手站了起来,厉声道:“拿弓箭来!” 后面的士兵闻言赶紧将弓箭递给他,他也如弘时一样开弓搭箭,同样是两枝箭,不过胤禛身虚体弱,再加上刚刚中箭,哪怕伤势不深,也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更不要说箭上还有毒。 第两千两百一十八章 撤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有人让开!”这句话令凌若惊慌不已,赶紧道:“皇上……”话还没出口,胤禛已是道:“放心,朕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若儿,相信朕可好?” 迎着胤禛认真至极的目光,凌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命士兵尽皆退开,连索里也被她唤到了旁边,剩下胤禛与骑在马背上的弘时针锋相对。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弓弦几乎在同一时刻放开,四枝利箭飞速射出,在空中相遇,“叮叮”两声后,胤禛的两枝箭被击落在地,而弘时的箭只被击落了一枝,另一枝快如闪电地向胤禛的胸口射去。 此时,想再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凌若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子挡在胤禛身前,然下一刻,她便被胤禛用力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枝箭射向胤禛的胸口。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天旋地转,她知道,胤禛早晚会走,就算没有这场仗,他也撑不了多少,可是当这一切真实来临时,她仍然感觉无法接受。 马背上,看到这一幕的弘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轻声道:“皇阿玛,您老了,老到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安心的去死吧,大清江山,我会替你掌管。” “皇上!皇上!”索里反应过来急急扶住捂着胸口的胤禛,慌声道:“太医!太医!” 胤禛神色痛苦地摇头,轻声道:“传朕命令下去,撤离这里,立刻撤离!撤离时让他们想办法掩护一些人去粮仓取粮。” 索里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但还是以最短的时间内将胤禛的命令传了下来,让所有士兵撤离逃走,至于胤禛也早被士兵抬了撤离。 原本三四万的士兵,在撤离时,仅仅剩下一万余人,还有不少在准葛尔追来时杀死。在这段时间,凌若都如行尸走肉,让她奔就奔,让她走就走,不哭也不闹,哪怕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也只是爬起来继续奔,连声痛也不喊。这一路上,她都紧紧抓着胤禛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准葛尔士兵在追了一日一夜后,终归还是失去了清军的踪迹,对此,弘时并没有太紧张,那一万残兵败将,根本闹不出什么花样来,至于胤禛,先是被毒箭所伤,之后又被他射中了胸口,必死无疑,说不定在他们奔逃的途中就已经死了。 “将军,属下将方圆十里都搜遍了,没找到清军的踪迹。”士兵话音刚落,阿里默便厉声道:“方圆十里没有,就搜五十里,一百里,一定要将他们给本将军找出来,本将军要将雍正碎尸万段,以报汗王之仇!” 暗卫袭击雍正的时候,正是葛尔丹中箭的时候,阿里默等人全副心思皆在葛尔丹身上,根本没留意到胤禛这边,皆认定是胤禛使诡计刺杀了葛尔丹。 “将军稍安勿燥。”弘时话刚出口,阿里默便回过头来,恨声道:“汗王被雍正那个卑鄙小人杀死,你还要本将军稍安勿燥,弘时,你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如今汗王不在,可没人保得了你。” 弘时摘下面具道:“将军以为雍正中了一箭还能活着吗?” 阿里默抿一抿唇,冷声道:“就算是这样,也必须活见人,死见尸。” “将军,我知道汗王的死令您还有诸位将士都很难过,但将军以为我就不难过吗?虽然我不是准葛尔人,跟随汗王也才不到五年,但汗王对我的信任还有知遇之恩,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而我也一直心怀感恩,若非如此,我刚才不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汗王身前。” 听到这里,阿里默冰冷的脸色缓和了稍许,随即道:“既是这样,你更应该杀了雍正与所有的清军,为汗王报仇雪恨!” 弘时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但他们如今已经跑远了,真要按将军说的,搜遍方圆五十里,一百里,得用多少时间,更不要说如今天色已经黑了。而且……将军不要忘了,我们的将士激战一天,如今都已经饿了,难道您要他们饿着肚子搜索清军吗?”见阿里默等人不说话,他又道:“所以我们如今首先要做的,是将清军的粮食去给夺来,然后攻入京城,完成汗王的遗愿,相信这也是汗王最希望我们做的!” 阿里默没有说话,许久,一位副将咬牙切齿地道:“他说的没错,雍正乃是一个病秧子,如今又中了箭根本活不长,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搜寻,还不如取了粮草与战马后,即刻攻入京城。” 在他之后,其余几位将军也纷纷同意这个说法,只剩下阿里默一直没开口,一时间目光皆集中在他身上,等着他发话。 阿里默在挣扎半晌后,终于咬牙道:“好,回去,休整一夜后,立刻攻入京城,本将军要让大清那些贱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赶到清军营后,此处已经空无一人,弘时领人直奔位于后方的粮仓,发现此处粮食有被取用过的痕迹,剩下的并不多,约摸够他们剩下的士兵吃个四五天。 对此,弘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将粮食搬回去,大家一起吃顿饱的,然后明日全速行军,攻入京城。 阿里默等人将葛尔丹的尸体放在他原先所住的营帐中,说要等攻陷京城后,一并带入京城,让葛尔丹在天之灵看到中原归准葛尔所有的那一刻。因为不论是谁,都无法阖上葛尔丹的双眼,他们皆以为是葛尔丹遗愿未了之故,也亏得如今天气寒冷,放个几天并不会有事。 夜深之时,弘时独自来到葛尔丹尸体所在的营中,因为里面点了蜡烛之故,并不暗,令弘时可以清晰看到葛尔丹大睁的双目还有扭曲狰狞的表情。 这一切,莫说是在深夜里,就算是白天看到也会觉得阴森恐怖,然弘时却没有丝毫害怕之意,反而俯身在那尸体的耳边轻声道:“汗王,你一直费尽心机的防备我,可最终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不过你可别怪我,大清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天下,就算我再怎么混帐,也不可能为了报仇,而将它交给你。说穿了,你只是我用来复仇与夺取天下的棋子,可笑你不仅不自知,还一直想要杀我。”说到这里,他轻抚着缠在手上的纱布,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我是故意受伤的,否则凭那允祁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只是我若不受伤,就无法哄你上战场,然后设局杀你。从始至终,我要杀的就不仅仅是雍正,还有你,因为唯有你死了,你的那些将士才会完全受我控制,我让他们往东就往东,我让他们往西就往西。不要怪我,要怪,你怪你自己太蠢,被我当了棋子还不自知。等到明日天一亮,你的那些士兵就会进攻京城,但是他们注定没机会踏入京城一步,所有人,都会被消灭在城外。葛尔丹,你若是不信就看着吧,很快……他们就会来陪你了!” 第两千两百一十九章 京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完这一切,弘时起身准备离开,正好夜风将帘子吹起稍许,正是这稍许的距离,让弘时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时微微一惊,旋即已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看来还是有人对他不放心,所以一直在暗中跟踪,幸好他刚才说话声音极轻,否则不止筹谋许久的事情要功亏一溃,就连性命也会有危险。 弘时勾一勾唇角,以一种哽咽的声音道:“汗王,您的知遇之恩,弘时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助阿里默将军他们打下大清江山,完成您的心愿,你尽管安心的去吧。说起来,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当时动作再快一些,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实在是可恶透顶!” 站在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里默,虽然日间的事没什么可疑,但他对弘时仍有所戒备,刚才看到他往这里来,便跟了过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一时间颇有些感触,他一直以为弘时此人不可信,想不到他对汗王竟然真怀有感激之情。 正自感触之时,营帐内再次传来弘时的声音,与刚才差不多的话,在听得他准备离开时,阿里默赶紧藏了起来,浑然不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这一次,同样在算计与被算计之中度过,不过天亮后,阿里默待弘时态度明显好些了,什么事情皆与他一道商量着办。 在用过早饭后,弘时看了一眼天色道:“将军,时辰不早,咱们该出发了,若是赶快一些,天黑之前,应该能到京城。” 阿里默点头道:“好,那就让他们赶紧出发吧,越早攻入京城越好,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弘时知道他是在说佛标那二十万大军,若不能在此之前攻占京城,不用别人打,他们自己就会因为无粮可吃而灭亡。 “将军不必担心,咱们还有许多火炮,清军那边也收缴了不少,这些东西用来攻城可是最好不过的。” “话是这么说,但从清军收缴来的火炮都是空架子,一点弹药也没有。”一说到这个,阿里默就恨得牙痒痒,就是这些弹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给他们造成了两万余人的伤亡。 “但用来摆摆样子也不错。”这般说着,弘时一脸认真地道:“您放心,这个京城,我一定为汗王也为准葛尔打下,若有食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阿里默拍一拍弘时的肩膀,和颜道:“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赶紧走吧。” 弘时看了一眼他拍过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只是与其他几位将领一起往京城赶去。 从准葛尔出征大清以来,各种各样的消息就一直有传入京城,原本这些消息都是直接呈到胤禛面前的,自从胤禛出征后,就改呈至允礼处,从那以后,允礼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埋守于对城中士兵的训练以及每过两个时辰就会送到的急报中,连偶尔歇息也是在书房里。 最初那一阵子倒是尚好,胤禛连出奇计,折了准葛尔不少兵,但随着战局的深入,奇计也好阴谋也罢,都已经不能弥补彼此之间的差距了,己方军队连连受挫,情况越来越危急,可允礼除了着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每一天都是折磨,他恨不能上战场的那个人是自己,那样就不必空坐在这里。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已经可以彼此合作,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而允礼也对这六七万人马进行了最精确的布署,确保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能力,虽说想要攻下一座城池,必须得有比守城军多上数倍的军力方可,但随着火枪与火炮的普及,这些东西已经变得不再确切,只要你有足够强的火力,哪怕是人数不足于守城军,一样可以攻克城池,所以哪怕允礼事后知道准葛尔的兵力已经不足十万,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允礼正在看公文,他的护卫阿衡疾步而入,将手中书信递给允礼,“王爷,前方急报。” 允礼赶紧命他拿过来,刚看了几个字,手便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不停,勉强看完全部书信后,他怔怔地坐在椅中,许久,一滴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滴在信纸上,令墨色缓缓化开。 阿衡跟随允礼多年,从未见过他落泪,直觉事情不对,赶紧问道:“王爷,可是皇上出事了?” 允礼深吸一口气,折起手中的纸,颤声道:“皇上败了!” 早在胤禛出征之前,他就清楚,这样的兵力与准葛尔十几万大军去打,必败无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要替胤禛出征了。然,他心里总存了一丝侥幸,希望有奇迹发生,希望上天助胤禛打赢这场仗。 可终归还是没有任何奇迹,胤禛败了,在各种办法除去了准葛尔将近十万的军队后,到底还是输了…… “皇上败了……”阿衡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下一刻,他骇然道:“那皇上岂非……驾崩?” 允礼摇头道:“急报上没有说,只说皇上中箭,然后带着不到一万的人逃走,下落不明,另外,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也在交战时死了。” 阿衡闻言心下一喜,连忙道:“王爷,那准葛尔是不是退兵了?” 允礼苦笑道:“他们付出将近十万条性命还有葛尔丹的性命,打到这一步,岂会如此轻易退兵,他们已经朝京城来了,预计天黑之前就会到。”顿一顿,他道:“阿衡,传本王命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城头日夜巡视,一旦发现敌情,立刻来报。另外,将所有副将以上的武官全部给本王传来,要快!” 阿衡答应一声,急急去办,而在他走后,允礼再一次看向手中的急报,可是不论他怎么看,急报上面的内容都不会有丝毫变化。胤禛中箭,下落不明…… 皇上,您放心,就算拼却臣弟的性命不要,也一定替您守住京城,但是……臣弟还是希望您与娘娘能够平安归来。 尽管心中悲痛难耐,允礼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处理守城一事。 第两千两百二十章 为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少年了,京城的气氛都没像今日这样的凝重过,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看不到一丝笑容,酒馆茶楼早早就歇生意,所有人都待在家中,祈祷着准葛尔千万不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入夜时分,果然有士兵来报,说在德胜门外,发现敌军踪迹,允礼当即来到德胜门,在被抬上城楼后,果然远远看到晃动的人影,当中有不少火把在晃动。 允礼问着他派来守德胜门的武将道:“如何,能弄清楚敌军的情况吗?” 守将拱手道:“回王爷的话,隔得太远,连他们的人数都看不清,更不要说其他情况了。不过其他城门没有传来消息,应该全部都在这里了。” 允礼点头道:“好,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应该不会现在就进攻,但你还是要盯紧一些。” 待得守城答应后,允礼推动椅轮来到城头最边缘的地方,他知道,在这支准葛尔大军中,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据探子送来的急报,就是这个面具人将胤禛射伤,而他……很清楚这个面具人的身份。 卖国弑父,这样的人,他实在寻不出任何饶恕的理由,弘时,等着,我必代皇上杀了你! 远处,准葛尔军中正在进行一场激烈地争吵,一位将军对坐在一旁的弘时质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应该立即攻城,你为何要阻止我们?” 弘时皱眉道:“士兵们经过一天的行军,已经很累了,如今攻城,只会增加我们自己的伤亡。” “只是行军一日罢了,还不至于让士兵疲累到无法攻城,再者,我们有那么多火炮在,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个时候进攻,黑夜又正可以掩护我们的行动,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要我们等到明日。还是说你……根本就有其他心思。” 弘时挑眉道:“将军这话未免有些可笑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有什么心思。” 将军冷哼一声,对阿里默道:“如今汗王不在,大将军您拿个主意吧。” 阿里默微一点头,对弘时道:“前锋,若仅仅只是考虑到士兵的疲劳,本将军以为不必等明日。” 弘时神色谦虚地道:“将军说的是,那么……如果我有更好的攻城之法,可以让我们用最小的代价轰开这座城池呢?” 阿里默精神一振,连忙道:“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弘时也不卖关子,当下道:“诸位将军想想,我们如今已经在京城外了,这里是大清的国土,同样的,也住了许多大清人,甚至以前有官员也住在这里,若是我们将那些人抓来,将他们带到城门前,逼迫里面的人开城门,他们是开好,还是不好开?” 阿里默最先反应过来,肃然道:“你是说用大清的百姓去威胁里面的守军?” “不错,这样一来,就算不能令他们开城门,也足以使他们束手缚脚;换句话说,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城,他们却不能放开手脚反击,因为一旦反击,最先死的会是他们的人。”弘时顿一顿道:“其实这个法子颇有些卑鄙,但兵不厌诈,在生死相见的战场上,只有输赢,没有卑鄙!” 这下子,所有将军都不说话了,细细想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他们对大清的百姓可没什么同情与怜悯,相反,因为大军先前巨大的损耗还有葛尔丹的死,令他们对大清痛恨至极。 最终,阿里默下了决定,“好,就依你的话去做,趁这夜时间,多抓一些人来,本将军倒是要看看,那些个守军要怎么办,另外,将他们的粮食也全部抢来。” 这一夜,对于居住在城外的人来说,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噩梦,那么异族士兵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一进来就不问缘由将他们给抓了,若有反抗,扬刀就砍,随后还将他们储存的粮食都给抢了去。 在性命威胁下,他们不敢再反抗,惶恐地被这些士兵带了回来,待得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时,已经抓了五六千人。 弘时听完士兵的回报后,点头道:“很好,有这些人,足够让清军顾忌的了,待得天亮一些后,就赶着他们去德胜门、朝阳门等几个城门,让守城开门,若是无法令他们开门后,再行炮轰,把从清军那边缴来的火炮也全部给架上,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弹药,火炮越多,给他们的威慑感也就越强。” 待得士兵下去后,弘时对坐在一旁的阿里默道:“大将军以为我这番布置可还过得去?” “你一向足智多谋,心又细,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本将军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攻入京城,为汗王与死去的将士报仇!” 弘时微微一笑道:“大将军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再说……这也是我答应过汗王王的,必定为他做到。” 阿里默点点头,正待离去,忽地想起一事来,道:“探子刚刚来报回,二十万清军,再过十天就会抵达京城,所以必须在五天之内攻入京城,然后以京城为据点抵御他们的进攻,另外,我已经派人送信回准葛尔,让格林大人,想办法再派几万人马过来,这样一来,我们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弘时信心十足地道:“五天时间,绰绰有余。” 在他们说完后,天色也亮了,士兵将那五六千大清百姓赶到城门前,逼迫守军开门,守军看到这个情况,赶紧报给允礼,允礼只道他们会用火炮轰城,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况。 待他赶到城头上后,守将急步过来道:“王爷,这可怎么办,那些人都是咱们大清的子民,末将不知道该不该放他们进来。” “不能放!”这三个字,允礼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准葛尔抓着这么多人来,又逼着他们来敲城门,就是想要逼咱们开门,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座就长驱直入,攻入城门,到时候,造成的破坏与损失会更大。” “这一点末将也明白,可是他们到底是大清的子民,若是不放,只怕很难交待。”守将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第两千两百二十一章 明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面色阴沉地道:“任何事情都有本王担着,你只管照本王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另外传其他八门守将,都给本王将城门关严了,哪个胆敢私开,立刻军法处置。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是。”守将急急下去传令,允礼则待在城头上,与远处的准葛尔大军遥遥相望,也就是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直在众人口中流传的面具人。 弘时感觉到允礼的目光,面具下,嘴角微微往上翘,在等了一阵子,始终不见城门开启后,他对旁边的阿里默说了几句,后者微一点头,策马上前,扬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若是再不开城门,本将军便杀了这些人,让你们看着自己的同胞子民在你们面前活生生死去。” 听到这句话,城头上的每一个人都握紧了双手,阿里默并没有与他们开玩笑,仅仅过了一会儿后,他便下令士兵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一时间,耳边尽是临死前的哀嚎之声,飞溅出来的鲜血不止染红了屠刀,也染红了这片土地。 眼见自己的同胞一个接一个死去,有士兵受不住,或是看到里面有自己认识的朋友甚至是亲人,想要去开门,都被允礼的厉喝所制止,“哪个敢不听本王的命令,私开城门,一律杀无赦!” 其实允礼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难受,可是他不能因小失大,他答应过胤禛,要保住京城的,怎么可能食言。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惨叫之声终于停止,因为五六千人,已经全部被杀了,就好像猫狗一样,化为尸体,堆在城门外。 阿里默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头上的允礼,寒声道:“果亲王,你这心肠可是够硬的,整整五六千名百姓你就这样看着他们从人变成尸体,实在令本将军佩服。” “你不必对本王用激将法,你若有本事,尽管攻城,不过你若只会使这些卑鄙的手段,那本王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攻开城门。” “是吗?”阿里默阴阴一笑道:“果亲王该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吧,这里是大清,想要你们的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明日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再带来来此。果亲王,你就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因你而死去吧!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不知他们会怎么看你这位王爷。” “卑鄙!”允礼恨恨地挤出这两个字,随后命人取来弓箭,看到他在城楼上搭箭拉弓时,阿里默一惊,正要闪避,那枝箭已经朝他飞射而来,看起来随意的一箭,准头却是丝毫不差,冲着阿里默的眉心而来。不过阿里默终归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虽惊慌却没有失了分寸,用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刀,然后迅速一斩,将那只箭斩成两截,不过饶是如此,箭头也在阿里默眉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里默恼羞成怒地道:“允礼,我必要你后悔刚才的举动。” 弘时策马上前道:“将军,莫要与他说了,我已经命人在驾火炮了。” 阿里默冷声道:“好!给我狠狠轰城墙,我就不信轰不开!” 随着他们的话,火炮一座接一座的架好,整整架了十二座,城墙上允礼看到这一幕,他没想到准葛尔居然带了这么多火炮,若是弹药充足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生生轰开城墙。他神色凝重地道:“传本王的命令,弓箭手全体准备,不许他们将火炮推进射程之内!” 随着允礼这句话,城头上一阵忙碌,很快弓箭手便全部就位,只等允礼一声令下。而看到这一幕的弘时,并没有什么慌意,他让人将盾牌挡在身前,然后借此掩护,将火炮缓缓往前推。 虽然他们的双脚皆露在盾牌外,但想要精准射到这么小的范围,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人射中了他们双脚,允礼神色一冷,再次抽箭搭在弓上,下一刻,那枝箭已是射在其中一名准葛尔士兵的脚上,令他跌倒在地。 允礼的箭术精准无比,箭箭皆中,但就算这样,也只是阻止了四座火炮,余下的皆推到了弘时事先吩咐的位置,然后开始填装弹药。 德胜门的墙城虽然很厚,但也经不起这么多座火炮在近距离轰击,若是来上四五轮,只怕……想到这里,允礼眸中掠过一丝狠意,道:“准备火枪,给本王朝着火炮口射击!” 他是想要在火炮射出之前引爆里面的弹药,这个法子未必有用,但总好过被动挨打,哪怕是引爆一门火炮也好。 城墙上刚出现火枪,弘时便知道允礼要做什么,不过他可不觉得允礼这个法子能奏效,不过是徒劳的反抗罢了。 但是,事实证明,允礼所做的一切,并非徒劳,在连番射击后,虽然有八座火炮的弹药落在城墙上,轰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大坑来,但另外两门火炮却在发射之前被引爆,将附近的准葛尔士兵皆给炸死了。 弘时虽然脸色铁青却没有命人将火炮撤回来,只是命火枪手朝城头射击,令他们无法再对付火炮。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而在这一段时间里火炮又发了几次,整座城墙都在颤抖,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的心都被紧紧揪了起来,唯恐城墙在这样的射击下会被轰穿,那些准葛尔士兵会冲进来屠杀着每一个人。 不过幸好,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在轰了几轮后,弘时火炮撤了下去,在他旁边的一个将军见此情形,诧异地道:“为什么不轰了?再多轰几下,说不定城墙就轰穿了?” 弘时凉声道:“将军希望今日就将咱们所有的弹药全部用光吗?若不是的话,就只能暂时停止火炮攻击。” 该名将军想想也是,遂道:“既是这样,那我这就让士兵去架云梯攻城。” “不必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一切等明日再说。”见弘时一再拒绝,将军不悦地道:“今日才这么一会儿你就说等明日,究竟是何意思?” 第两千两百二十二章 铁血手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面具的遮掩,旁人看不到弘时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道:“若将军希望咱们的士兵死的快一些多一些,那么您就尽管去攻城吧,我绝不多说一个字。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你说什么?”将军正要发怒,阿里默抬手制止,随即对弘时道:“你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弘时低一低头,道:“是,今日只是给他们一个警示,真正的攻城之战,明日才开始。” 阿里默颔首道:“好,那就先收兵,等明日再说!” 之前那名将军闻言,不服气地道:“大将军,您难道真相信他说的话?” 阿里默瞥了他一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说这些,若他明日未能做到刚才所说的话,再谈不迟。”说罢,他率先调转马头回了营地,余下众人只得跟随。 在看到他们退下后,城头上的守军皆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脑子里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繃的弦。 唯独允礼还是与刚才一样,眉头皱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守将在一旁道:“王爷,您是不是在担心他们还会进攻?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看,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攻不进来。” 允礼缓缓摇头道:“本王觉得,刚才的攻城战,他们根本没有尽全力,更多的是一种试探之意。” “试探?”守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恕末将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他们刚才仅仅是用火炮射了几轮,士兵根本连云梯都没有架过,你认为他们尽全力了?” 被他这么一说,守将也觉得很有问题,疑惑地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今日一鼓作气将京城攻下来不是更好吗?” 允礼拧眉道:“本王也不清楚,总之最近每一道城门都要紧盯,千万不要疏忽了。” 允礼猜测的没错,第二日,天刚亮时,准葛尔士兵便赶着从京城附近抓来的百姓来到城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逼迫他们去敲城门,而是让他们就这样站着,另外一些准葛尔士兵则开始架设云梯,想要爬上城头。 对此,守城的将士早有准备,很快便有大石滚下,甚至是热油浇下,摔死砸死了不少准葛尔士兵,但死伤更多的是站在城下的那些平民百姓,血肉模糊,哀嚎之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有些百姓,甚至跪下来求城上的士兵不要再浇油或是砸石了。 士兵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各自的手都在颤抖,明明热油就在手边,却怎么都浇不下去,因为与昨日眼睁睁看着准葛尔士兵杀害大清百姓相比,今日这样的自相残杀更加恐怖。 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些个准葛尔士兵趁机爬上了城头,虽然那些人很快被击杀,但更多的人爬了上来,令德胜门城头上一片混乱,不断有士兵死去,既有准葛尔的,也有大清的,若是继续下去,很可能德胜门会被第一个攻克。 远处,阿里默扯出一丝笑意,对身边的弘时道:“想不到你竟会想出这么一招,如今看来,效果很是不错。” 弘时微一低头道:“那些士兵终归是凡人,心肠也不是铁打的,之前他们在军令之下,可以无视那些百姓被杀,但如今要他们亲手杀害又是另外一回事。德胜门如此,相信其他几个门也差不多。” 阿里默颔首道:“若你的计策真能助我们攻入京城,本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对于他的话,弘时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无比恭敬地道:“多谢大将军,我一定不会让大将军失望的。” 这一招,确实可以令大清士兵束手束脚,不敢肆意妄为,但弘时从没有想过凭这一招就攻克京城,毕竟守城的人可是允礼,以他的性子是不会任由事情恶化下去的,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否则胤禛也不会放心的让他守城。 不过这一切,他可没打算提醒阿里默,他要的是两军之间的一种胶着,一种僵持拉据,这样才可以让他进行后面的计划。 果然,允礼在登上城头,看到这副情景后,立刻命人取来弓箭,极力射杀着那些准葛尔士兵,但他刚杀一个,就立刻有两个爬上城门,而且那些准葛尔士兵很狡猾,就算是他的箭术,也很难一击即中,所以情况依然在不断恶化当中。 允礼在射箭的空隙中,厉声质问着来到他旁边的守将,“为什么不将准备好的热油泼下去?” 守将一脸无奈地道:“王爷,他们将咱们大清的子民抓来做肉盾,属下们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在吩咐阿衡推到来到城头边缘,看到底下的情形后,允礼脸色一片铁青,但下一刻,他便喝斥道:“立刻把热油泼下去,不能让他们这样爬上来了,快!” 将士听到了他的命令,却迟迟不敢泼下去,看到这一幕,允礼立刻道:“阿衡,你去!” 阿衡脸上同样闪过一丝不忍与痛苦,但他比那些士兵更听从允礼的话,夺过士兵手中的热油,闭目浇了下去。下一刻,刚刚歇下去一些的哀嚎声再次响起,且比之前更加尖锐,刺的人耳膜生疼。 守将忍不住道:“王爷,这样做,他们会死的。” 允礼眸光冰冷地道:“若不这样做,死的人只会更多,本王说过,所有事都由本王担着,你们要做的,只是守好城池,不许任何一个准葛尔士兵攻进来。” 守将低着头没有说话,允礼再次道:“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若你们真觉得不忍心的话,就尽量瞄准一些!”说罢,他又对身后的阿衡阿成道:“这件事不会只是德胜门一处,其他几门应该也有,你们立刻过去,告诉他们,一定要守住城门,不可心慈手软,以免因小失大。” 在允礼的铁血手段下,德胜门的情况渐渐得到了控制,但将士心中没有任何欢喜之色,有的只是沉重,因为他们杀的不仅仅是准葛尔士兵,也有大清的子民。城下的哀嚎声已经渐渐变得轻了起来,因为只剩下少数一些还活着,他们除了哀嚎之外,就是绝望的咒骂,咒骂城上的守军不顾他们死活,咒骂他们冷血无情。 第两千两百二十三章 提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哪怕是要变成千古罪人,他也一定要守住京城! 不过,除了允礼亲自督促的德胜门之外,余下八个门的情况却并不好,哪怕有了阿衡他们带来的话,一些守将与士兵也依然难以彻底狠下心,而他们的犹豫就会变成准葛尔的机会。+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报!”一个准葛尔士兵疾奔而来,跪在弘时等人马前,大声道:“启禀大将军,朝阳门被攻破!” 原本因为德胜门情况不佳而面色阴沉的阿里默听得这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连忙道:“传本将军命令,收整兵力,全力攻打朝阳门,另外咱们也都过去。” 弘时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却不曾说什么,一挟马腹,跟随阿里默等人前往朝阳门。 城头上的允礼看到这一幕,心中升起一股比之前还要强烈的不安,立刻道:“快去其他几门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匆匆奔上来,神色惶恐地道:“王爷,大事不好,朝阳门被攻破!” 此言一出,对于允礼等人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万万想不到居然真的有城门被攻破了。允礼最先回过神来,紧紧捏着扶手道:“速速将城中士兵调去朝阳门,一定要击退准葛尔士兵,不能让他们的大军攻入城中。” 不论是准葛尔还是大清,所有士兵都动了起来,全部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而他们的目标皆是朝阳门。 朝阳门城头上的守军被疯涌而上的准葛尔士兵杀的四散奔逃,甚至连城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等在外面的准葛尔士兵杀声震天的冲了进来,这么大的声响连躲在屋中不敢出来的百姓也听到了,一个个缩紧了身子不敢出声。 不过冲进来的准葛尔士兵并没有能攻入多远,很快便被各门调集过来的将士拦住,刀剑相向,进行着无情的厮杀,虽然最后艰难地打退了准葛尔士兵,但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守军死了整整三分之一。 听着各人的奏报,允礼面色阴沉地像要滴下水来一般,原本依靠这些人守城,已经是捉襟见肘,再损失三分之一,令他们的守城之战,更加艰难,还有八天,谁也不知道能否撑到八天后。 城门外,阿里默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刚才那一战,他们同样死了四五千人,之所以死这么少,还是因为弘时让他们在进攻时,拿那些抓来而没死的大清百姓的做肉盾,再加上火炮辅战。 可即便是这样,阿里默还是心疼不已,他们现在真的是死不起人,每死一个,战力就少一分,若是拼尽了所有,还没有攻入京城,那可真是一败涂地了,而且他们也无法向死去的葛尔丹交待。 在收整了军队后,阿里默望着已经重新关起城门的朝阳门,久久不愿退去,弘时驱马上前,在其身边道:“大将军在想什么?” 阿里默瞥了他一眼道:“清军的狡诈顽固实在出乎本将军意料之外,弘时,你一向计谋百出,究竟有没有法子,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入京城?” 弘时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这一次大清损失的比我们更惨烈,只要给我们时间,一定可以再次彻底夺取京城。” 阿里默叹了口气道:“可偏偏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难道……真的是天不助我准葛尔?” “大将军怎么说这样的话,其实真正该担心的是果亲王,城门已经被攻破过一次,不论是士兵还是城中百姓,都惴惴不安,再加上,他又下令杀了那么多大清的子民,就算这次让他保下京城,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阿里默挥一挥手,不耐烦地道:“他有没有好下场,本将军一点兴趣都没有,本将军只想尽快夺取京城。” 弘时眸光微动,道:“大将军,这对于咱们来说,或许是一个契机。” “此话何意?”面对阿里默的询问,弘时道:“您想想,允礼拼死守着京城,却没有一个好结果,他真会没有一丝介怀吗?不会,而这就是咱们的契机。” 阿里默越听越是糊涂,当下道:“你把话说清楚?”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将允礼拉过来。”此言一出,阿里默便如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紧接着一阵摇头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们与允礼是敌人,而且他又是雍正的兄弟,怎么可能投靠我们。” 弘时嗤笑道:“我还是雍正的儿子,不一样投靠了你们吗?大将军,在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是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契机已经在了,只需要我们开出足够令允礼动心的条件。” “这个……”阿里默思索片刻,道:“你这些话,听着倒像是一回事,但本将军总觉得想要允礼倒戈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不太可能,并不表示一定没这个可能。”说到此处,弘时拱手道:“大将军,为了我准葛尔一统中原的大业,我愿入城与允礼谈判。” “你?”阿里默极是诧异,在犹豫一会儿后道:“你就不怕谈判失败,允礼会杀了你吗?” “自然是怕,不过有大将军带兵困守城池,谅他轻易不敢杀我。而且……我有信心可以说动允礼,还请大将军应允。”见阿里默还在犹豫,弘时再次道:“大将军,就如您之前所说的,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万不能放弃啊。再者,就算谈判真的失败,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他这番话终于令阿里默下定了决心,攥紧缰绳道:“好,你就尽管去试一试,他若敢杀你,就算拼着损兵折将,本将军也一定硬攻入城。” 弘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见的笑容,拱手道:“大将军放心,您担心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事情商定后,阿里默命人在城下喊话,让允礼上城头一见,得知这个消息,允礼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准葛尔的人见他做什么。 第两千两百二十四章 入城谈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来到城头后,他对底下的阿里默道:“你们见本王有什么事?” 阿里默没有说话,站在他旁边的弘时开口道:“果亲王,我们想与你进行一场谈判,你可敢应?”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个面具。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谈判?”允礼冷笑道:“本王想象不出你与本王之间有什么好谈判的。”别人不知道这个面具人是谁,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他对弘时的恨意,甚至远远超过阿里默等人。 弘时根本不在意他话中的冷意,“果亲王这么说,也就是不敢应了?” 允礼冷笑道:“不是不敢应,只是觉得没这必要,而且本王又怎知,你们不是借着谈判开城门的机会,攻入城中。” “这一点果亲王大可放心,入城谈判的,只有我一人,另外,你要是担心的话,开城门之时,军队可以全部后撤一里,确保他们不会趁机攻入城中。至于有没有必要,等谈判过后,果亲王就知道了,相信果亲王一定感兴趣。”这一点他之前就想到了,也与阿里默提过,阿里默同意后撤一里。 虽然弘时摆出一副很有诚意的样子,允礼出于谨慎起见,仍然道:“本王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了。” 弘时在面具下微微一笑,说出一句令允礼难以抗拒的话语来,“果亲王就不想知道雍正的下落吗?” 允礼骇然失色地道:“你说什么?你知道皇上的下落?” 弘时并不知道雍正的下落,但此时,只有这个方法才可以让允礼见他,当下道:“不错,我知道雍正带着残兵败将去了哪里,更知道他是死是活,你若想知道的话,就开城门让我进去。” 允礼咬一咬牙道:“好,立刻让他们后撤。” “你自己小心。”说完这句话,阿里默带人后撤一里,与此同时,朝阳门的城门亦再次开启,弘时当即策马入内,任由城门在其后面关闭。 城门刚一关闭,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立刻拦住了弘时的去路,命他立即下马,在弘时依言照办后,允礼也从城头上下来了,紧盯着他道:“说,皇上在哪里?” 弘时盯着他道:“许久不见,果亲王连坐也不招呼我坐一下吗?” 允礼刚才是紧张雍正的情况,回过神来后,也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此事并不合适,当下冷声道:“去王府。” 一路无言,在进到果亲王府后,允礼冷声道:“此地没什么外人,可以把你脸上的面具给摘了,弘时!” “果然是瞒不过不十七叔。”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摘下面具,轻笑道:“数年不见,十七叔可还好?” “本王可担不起你这声十七叔,”允礼冷哼一声,急切地道:“废话少说,皇上究竟在哪里?” 弘时摊手道:“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雍正去了哪里,不过多半是已经死了。” 听得这话,允礼哪还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冷声道:“你居然骗本王?” “这也不对怪我,若不这么说,我如何能见到十七叔呢。”弘时话音刚落,阿衡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允礼的声音亦再次传来,“你这么做,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还是说,你仗着外面有准葛尔大军在,本王不敢杀你?” 弘时仿佛没看到脖间所架的刀,轻笑道:“十七叔连大清的子民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允礼眸光微眯,冷声道:“说吧,你费这么大劲来见本王,究竟是为何事,若是劝本王投降的话,你还是省几分力气,而且佛标的二十万大军数日之后就会到,输得必然是你们。” “我与十七叔关系虽不亲,却也知道十七叔的为人,十七叔一生忠君爱国,又怎么会投降呢。”若这番话让阿里默听到,必然会责问弘时的话为何与之前所说的截然相反。 允礼不解地道:“你既知道,还来见本王,弘时,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也应该明白,你见到本王之后,不会有任何活路。” 弘时叹了口气道:“十七叔只看到我与准葛尔大军在一起,殊不知,这一切并非出于自愿。” “并非自愿?”允礼冷然一笑道:“你这谎言可是不怎么高明,且不说你几次帮着准葛尔害我大清军队,令大军损失惨重。只说你在攻城战中,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便罪不可恕。弘时,皇上从不曾对不起你过,你却一错再错,到现在竟然丧心病狂地帮着准葛尔来攻打大清,残害百姓,别忘了,你也是大清人!” 弘时脸颊一搐,旋即苦笑道:“十七叔真以为准葛尔的事情是我能说了算的吗?我当日走投无路,只能去准葛尔谋求活路,结果那个葛尔丹就让我助他们攻打大清,若不能攻下大清,便要我的性命,我不想死,所以,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对于他的话,允礼根本不相信,“你说你是受葛尔丹所迫,本王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弘时,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花言巧语,今日,你既是来了,就休想活着回去。” 弘时再次叹气道:“看来不论我说什么,十七叔都是不会相信了,不过有一件事,应该可以证明我的清白,那就是葛尔丹的死。” 允礼本不打算再理会弘时的话,但听得此言,还是忍不住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之前在萨里克河那边,我本有机会彻底赢了皇阿玛,但最后我却故意中刀败下阵来,引葛尔丹亲自领兵,然后在对阵之时,趁他不备,杀了他。我原以为这样一来,准葛尔就会退兵,没想到阿里默他们竟然如此疯狂,都这个样子了,还要进攻京城。至于那些大清的人,都是他逼我去抓来的,我……唉,其实我才是最不好受的那一个。” “你说葛尔丹是你杀的?”见弘时点头后,他冷笑道:“或许这件事是真的,但同样的,你射箭杀害皇上一事,也是千真万确的,一个连自己皇阿玛都能杀的人,根本就是畜生不如!” 第两千两百二十五章 退兵之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弘时竟然流下泪来,紧紧攥着双手道:“不错,我确实是畜生不如,当我看到皇阿玛时,我想到的是皇阿玛下旨赐死我的情景,我被恨意蒙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允礼冷笑道:“说的可真是好听,可惜,本王一点都不相信。” 弘时神色痛苦地道:“十七叔,若我真想大清灭亡,我根本不会冒着杀身之祸来见你。我想救大清,真的想救大清,求十七叔您给我这个机会。” 允礼讽刺地道:“一切祸事皆是你引来的,如今你与本王说想救大清,真亏你说得出口。” “十七叔若是不信的话,尽管杀了我,但在佛标回来之前,他们一定会攻破城池,如今城中守军死伤惨重,究竟有几分把握守住城池,想必十七叔您心里也清楚。” 允礼沉默许久后,示意阿衡拿开一直架在弘时脖子上的刀,然后道:“你有几分把握能救大清?” 弘时微微一笑,他知道,允礼已经上勾了,开口道:“十分!” “十分?”允礼怀疑地道:“那可是数万大军,你说你有十分把握,实在令本王怀疑。” “我说的皆是实话,十七叔若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但若是输了京城,输了大清,十七叔可别怪我。” 允礼心中进行着剧烈的挣扎,良久,他盯着弘时,缓缓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十七叔。”弘时苦笑一声道:“我自幼丧母,是皇额娘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虽非生母,却胜似生母,这些年来,我流落在外,而她则在冷宫中受尽苦楚,实在痛心,想请十七叔,安排我入宫与皇额娘见上一面,另外……若是赢了这场仗,希望十七叔能允许我将皇额娘接出宫去,安安稳稳的过后半辈子。这件事对十七叔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还请十七叔成全我这片孝心。” 允礼思索片刻,点头道:“若你能让准葛尔退兵,本王自然会考虑。” 弘时拱手道:“那就请十七叔先安排我入宫见皇额娘一面吧。” 允礼点点头,命人带他入宫,胤禛离京之前,将京中之事全权托付于他,带一个人入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十七叔,我先告退了。”在弘时走的不见踪影后,允礼招手唤过阿成,在其耳畔轻语几句,后者点一点头后迅速退下。 且说弘时那边,在踏进紫禁城的时候,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回来了,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回到这里了,而这一次,他已经扫除了所有障碍,必将成为紫禁城之主,绝对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功败垂成。 在不知不觉中,弘时来到冷宫,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他望着荒凉破败的宫殿,暗自攥紧了双手,皇额娘,儿臣来接您了,您很快……很快就可以脱离这样的苦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越过一路引着自己的侍卫,大步入内,负责看守冷宫的小太监想要阻止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却被弘时一把推倒在地。然一刻,弘时便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冷声道:“皇后娘娘住在哪里,立刻带我去。” 他不认得弘时,慌声道:“你……你想做什么,冷宫可不是由得你出入的地方,赶紧出去。” 随后赶上来的侍卫将允礼的令牌拿在手里道:“我等奉果亲王之命,来见那拉氏,你赶紧带我们过去。” 小太监虽然身在冷宫,但多少知道一些宫里宫外的事,知道胤禛御驾亲征,并且将京中大小事务皆交给了果亲王,当下不敢怠慢,赶紧引着他们去见了那拉氏。 当弘时出现在那拉氏面前时,那拉氏全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许久方才回过一丝神来,扶着“嘎吱”作响的椅子站起来,一步接一步走到热泪盈眶的弘时面前,缓缓抬起手,直至抚上弘时的脸,她方才含泪颤声道:“本宫……本宫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来了,弘时,你真的来了。” 弘时同样声音颤抖,点头道:“是,儿臣来了,来看您了,皇额娘,您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必定是吃了许多苦。不过您放心,这一切都结束了,儿臣不会再让您受一点苦。” “本宫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一定会来救本宫。”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那拉氏已是泪流满面,这四年来,除了最近完全戒除静心香的日子之外,余下的皆是生不如死,若非她过人的意志,根本熬不到现在。 弘时有许多话要与那拉氏说,回头对跟在后面的侍卫与小太监道:“你们都下去,我们母子重逢,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 见侍卫不为所动,弘时拉下脸道:“怎么了,不行吗,我可不记得十七叔说过不许我们母子单独相处?” 侍卫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退了下去,在将殿门关起后,那拉氏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来这里,应该是已经赢了,为何还要受制于允礼?”虽然让小和子与尚蓉极力打听消息,但到底还是知道的不清楚,尤其是关于战局方面的。 弘时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随后道:“事情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儿臣来见皇额娘,也是为了这个。” 那拉氏思索道:“利用准葛尔将大清逼到这个地步,又冒险入城,真是难为你了,不过……弘时,你真有办法除去准葛尔大军吗,别到时候真被他们攻入城中,那可就麻烦了。” “皇额娘放心,儿臣已经让暗鸠取了毒药等在外面,只要儿臣一给出信号,他们就会将毒药投放入准葛尔军队的水中,如此一来,莫说是几万大军,就是几十万大军,也必死无疑。” “那就好。”那拉氏轻舒一口气道:“那允礼呢,可有办法除去?” “允礼此人谨慎小心,儿臣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不过他的死活应该不会妨碍我们的计划,毕竟皇额娘说过,要被拥立为帝的人并不是儿臣。”说到这里,他又急急道:“对了,暗鸠说您在宫中一直受钮祜禄氏的静心香折磨,如今怎么样了?” 第两千两百二十六章 回坤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拍着他的手道:“不必担心,本宫已经没事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进行咱们后面的计划。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不能有一点失误。” 弘时点头道:“那儿臣先扶您离开这里。” “允礼会让本宫离开吗?”面对那拉氏的询问,弘时笑笑道:“他如今需要儿臣替他解决京城的危机,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事情,他都会答应的。” 在那拉氏的点头后,弘时正要离开,原本站在一旁的两个宫人小声道:“主子,奴才们……” 说话的正是小和子,那拉氏瞥了他与尚蓉一眼,道:“他们两个还算听本宫的话,就将他们给带着吧。” 弘时点点,推开门走了出去,侍卫一直不曾说话,直至他们想要离开冷宫的时候,方才出手拦住,“王爷并未交待过,你可以与那拉氏离开。” 弘时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带皇额娘回她该回的地方罢了,赶紧让开。” 侍卫没有说话,但看他的意思,并无让开的意思,弘时喝斥道:“没长耳朵吗,还是说你听不懂人话?滚开!” “王爷有命……”侍卫话还没说完,弘时便打断他的话道:“回去之后,我自会与十七叔说,怪不到你头上来,现在立刻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我就算杀了你,十七叔也不会说什么。” 僵持许久,侍卫终于让开了身子,弘时扶着那拉氏一路回到坤宁宫,自从那拉氏被打入冷宫之后,此处就被封了起来,只剩下少数几个宫人负责打扫此处,如今看到那拉氏与弘时进来,皆是吓了一大跳,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弘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将那拉氏扶入正殿,因为有人打扫之故,倒是还干净,没什么灰尘。 那拉氏打量着四周,感慨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本宫还能回到这里。” 弘时扶着她坐下道:“皇额娘是属于这里的,之前只是暂时离开罢了。” 那拉氏笑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本宫很想念弘瞻,能否让他来此处见一见本宫?” “皇额娘想见,自然可以。”说完这句话,弘时对静默不语的侍卫道:“你去请六阿哥过来,只要六阿哥来了,我就立刻随你离开。” 侍卫稍一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派人去戴佳氏那里将弘瞻请来,宫人过去的时候,戴佳氏也在,奇怪坤宁宫早就已经无人居住了,为何会有人突然来请弘瞻过去,当下跟着一道过来,哪知竟然看到那拉氏与弘时,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弘瞻也是这个样子,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时朝弘瞻友善的笑一笑,随即对那拉氏道:“好了,六弟来了,儿臣告退。” “你去忙你的吧。”在弘时离去后,戴佳氏方才回过神来,指着那拉氏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弘时,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拉氏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本宫有事与六阿哥说,还请成妃暂时退下。” 戴佳氏一怔,旋即冷笑道:“那拉氏,就算你从冷宫出来了,你也不是皇后,没资格命令本宫,更没资格见弘瞻,咱们走。”说着,她拉了弘瞻就要离开,刚走了几步,那拉氏便道:“本宫只是与六阿哥说几句话罢了,成妃用得着这么激动吗?”见戴佳氏仍要离开,她对一旁的小和子道:“去,将二阿哥请回来,就说有人不让本宫与六阿哥说话。” 听得这话,戴佳氏心中有些打鼓,她不明白本该远远躲开紫禁城的弘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将那拉氏从冷宫里接了出来。而且能够在宫中自由出入,应该是得了什么人的允许,如今皇上不在,能够做主出入禁宫的,也只有果亲王了,可果亲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令她不解。 正当小和子准备跨出大殿的时候,弘瞻拉住戴佳氏的手道:“姨娘,就让我与她说几句话吧,您放心,不会有事的。”自从弘瞻认清楚谁是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后,便改口唤戴佳氏为姨娘。 戴佳氏犹豫片刻,松口道:“那好吧,本宫在外头等你,说完了便出来。” 待得戴佳氏出去后,那拉氏和颜道:“弘瞻,过来,到本宫面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弘瞻站在原地不动,神色冷淡地道:“娘娘有什么话就说吧,弘瞻听着。” 那拉氏惊讶地道:“弘瞻,你这是怎么了,叫本宫……娘娘,你不是一直叫本宫皇额娘的吗?” 弘瞻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道:“从您被皇阿玛废除后位后,就已经不再是弘瞻的皇额娘,还请娘娘恕罪。” 这样的客气而疏离,那拉氏又怎会听不出来,其实上次见弘瞻的时候,她就有感觉了,但没想到居然疏离到了这个地步。她起身走到弘瞻面前,神色凝重道:“弘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要这样与皇额娘说话,是不是成妃与你说了什么?” “与成妃娘娘无关,是我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弘瞻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不管怎样,娘娘能从冷宫出来都是一件好事,弘瞻在此恭喜娘娘,只是弘瞻与娘娘实在无话可说,先行告退!” 不等他转身,那拉氏已是厉声道:“站住!” 在弘瞻停下脚步后,她沉着脸道:“与本宫说实话,是不是成妃在你面前挑拨离间,说本宫的不是?”见弘瞻不说话,她只当其默认了,痛声道:“本宫与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尽听信别人的挑拨之言,成妃与钮祜禄氏根本就是一伙的,都想要害本宫,待得过了年,你就十岁了,怎么就是分不清是非好坏,你……你是想气死本……” 弘瞻打断她的话,痛苦地道:“够了,娘娘,你能不能不要欺骗我了,你也知道我快十岁了,当明白我有自己的思想,会自己辩别好坏,以前我无知,被你利用和欺骗,但现在不会了。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一个字。” 第两千两百二十七章 不愿与之为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那拉氏万万没想到弘瞻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说说,本宫骗了你什么?” “由始至终,你都不是真心疼爱我,一直以来,你对我皆是心存利用,利用我下药使谨妃娘娘发疯,利用我让皇阿玛不杀你,利用我做着一件又一件的事,可笑我还一直帮着你说话,真是愚不可及。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不是这样的,弘瞻,你听本宫说……”那拉氏刚说到一半,弘瞻便道:“够了,真的够了,我说过不会相信,哪怕你说干了口舌也没用。” 那拉氏心思急转,道:“以前的事,本宫或许真的错了,但本宫也是迫不得已,你看看本宫现在这满头的白发,看看本宫苍老的容颜,你要本宫如何不恨钮祜禄氏他们。”见弘瞻要说话,她连忙又道:“行了,这件事不说也罢,本宫如今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本宫已经找到救你额娘的办法了,只要你依着本宫的话去做,你额娘定可以从辛者库出来。” 弘瞻红着双眼,“不必了,额娘与你一样,对我都是存着利用之心,甚至利用的比你更狠,根本不曾念着我是她的儿子,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个真正待我好的额娘。” 那拉氏陡然一惊,待得知是瓜尔佳氏后,她难以置信地道:“谨妃早就已经疯了,你认她做额娘,你是不是也疯了?” 弘瞻哽咽道:“就算谨妃娘娘疯了,她心里也依然记着我,想着要如何待我好,不像你们,除了利用之外,就再也想不到其他。” 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那拉氏的意料之外,蹙眉道:“你这样说本宫,本宫虽难受却也不能说什么,但刘氏是你亲额娘,你居然放任她在辛者库受苦,你如何配为人子?” “这件事,弘瞻自有打算,不劳娘娘费心了,弘瞻告退。”在弘瞻快要离开大殿的时候,那拉氏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本宫说的方法是什么吗?” “我不想再像一个傻子一样被利用去伤害真正疼爱我的人。”在扔下这句话后,弘瞻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到他出来,戴佳氏连忙迎上去道:“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哭过了?那拉氏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是想说,不过我没给她机会。”弘瞻用力揉着自己的脸颊,挤出一丝笑容道:“姨娘放心,没事的,我长大了,不会再被别人利用,咱们回去吧,对了,姨娘,我想去咸福宫看看额娘。” 听得他这么说,戴佳氏放下心来,颔首道:“好,本宫与你一道过去。” 在看到他们离去后,那拉氏一掌恨恨地拍在桌上,厉声道:“混帐,也不知道被人灌了什么迷汤,居然不听本宫的话。” 小和子见状赶紧在一旁劝道:“主子别生气,六阿哥那么久没见您,难免生疏,过一阵子就好了。” 那拉氏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他,她此刻更多的不是生气,而是担忧,她与弘时筹划了这么久,一切都是建立在弘瞻愿意的基础上,若是弘瞻不愿,事情便麻烦了,这个弘瞻,真是要将她气死。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想了许久,她带着尚蓉来到辛者库,面对宋嬷嬷的阻拦,她示意尚蓉将一锭金子塞到其手中,“嬷嬷,本宫只是想见刘氏一面,并不会将她带出去或怎么样,还请行个方便。” 宋嬷嬷好奇那拉氏怎么会从冷宫出来,不过她晓得有些事不是自己能问的,掂量着手里的金子颇为犹豫,那拉氏见状,直接取了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意味深长地道:“嬷嬷,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您说是不是?” 宋嬷嬷在看到银票上的数字后,立刻换了一张笑脸道:“是是是,您说的是,那您就请进吧。” 当刘氏看到那拉氏时,惊喜地道:“娘娘,您从冷宫出来了,是不是弘瞻,弘瞻救您出来是不是?那我也可以出去了,终于可以出去了!”说到后面,她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听得可以出去,旁边的海棠也急忙站了起来,急切地道:“主子,您记得把奴婢带出去,奴婢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拉氏瞥了她们一眼道:“带本宫去你们的房间。” 刘氏心下奇怪,不过还是带着那拉氏去了她住的地方,一关门便忍不住再次道:“娘娘,不是都可以离开了吗,还有什么事?” “离开?”那拉氏冷笑道:“本宫刚刚见过你的宝贝儿子,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由着你在辛者库里,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因为他已经另外有了额娘!” 此话落在刘氏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后退数步方才站稳,随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弘瞻不可能认其他人为额娘,更不可能不管我,你骗我,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 “本宫骗你有什么好处?”那拉氏一句话将刘氏问倒,随后更道:“本宫刚刚见他,说有办法救你离开辛者库,只要他按着本宫说的话去做,可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刘润玉,你这个儿子可是够狠心的。” “不会的,弘瞻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我要见弘瞻,我要亲自跟他问个明白。”说罢,她便要开门出去,便手刚碰到门闩,便听得那拉氏道:“你现在能出得了这个辛者库吗?若是出不去又如何找弘瞻问个明白?” 刘氏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恢复了一些理智,跪下扯着那拉氏的衣角道:“娘娘,您要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老死在这辛者库里,奴婢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去,可是……可是……” 那拉氏扶起她道:“唉,你别看本宫如今出了冷宫,其实仍然自身难保,真正能够救我们二人的是弘瞻,只可惜这孩子……本宫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第两千两百二十八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氏慌乱地转着眼珠子,手足无措地道:“那……那究竟要怎么办?娘娘,您一定有办法的,不然您也不会专程来见奴婢了,求娘娘指点迷津。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你可知如今后宫与前朝的局势?”那拉氏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令后者一阵愕然,摇头道:“奴婢整日关在辛者库里,只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具体的并不知晓。” “此事说来话长。”那拉氏当即将如今的形势大概讲了一遍,临了道:“弘时虽然被迫帮着准葛尔来对付大清,但他的心思一直在大清这边,先是暗中刺杀汗王葛尔丹,随后又冒险入城与果亲王见面,便是要帮着咱们对付围着九门的准葛尔大军。” “可……可这与弘瞻又有何关系?”面对刘氏的询问,那拉氏勾一勾唇道:“皇上御驾亲征,却受伤败退,至今没有消息,说句不好听的,很可能已经驾崩了,除却弘时之外,皇上尚有三子,四阿哥下落不明,五阿哥至今昏迷,只剩下六阿哥一人,他无疑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若他登基,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身为太后,又怎么会待在这卑贱的辛者库里呢!” 此言一出,刘氏大为心动,从选秀那一刻起,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太后之位,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可是…… “娘娘,您刚才说过,皇上离京之前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果亲王,他……他会答应让弘瞻继位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除非他自己图谋皇位,否则就不敢反对。”说到这里,那拉氏长长一叹道:“可惜啊,现在弘瞻这个样子,怕是本宫说干了唇舌他也听不进去。你啊,真是白白辛苦一场,也白生了这个儿子。” 刘氏赶紧拉住那拉氏的裙摆道:“不会的,弘瞻一定会听我说的,娘娘,您让奴婢见他一面,奴婢一定有办法说服他。”机会就在面前,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绝对不让它从指缝中溜走。 那拉氏再次叹了口气道:“唉,见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样子,弘瞻啊,现在认瓜尔佳氏为额娘,心里根本就不记得你。” 刘氏一怔,脱口道:“瓜尔佳氏,她……她不是疯了吗?难不成又好了?” 那拉氏抚着袖间的抽丝,凉凉道:“疯病哪里有那么容易治好的,还是与以前一样疯疯癫癫,可弘瞻偏偏就认一个疯子做了额娘,真是让人不能理解。” 这个回答令刘氏一阵抓狂,恨声道:“这个孩子不知被人灌了什么迷汤,变成这个样子,他难道忘了是谁将他生出来吗?”顿一顿,她再次道:“娘娘,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可以说服弘瞻,求您安排奴婢与他见一面。” 那拉氏摇摇头道:“唉,本宫何尝不想,可是如今这宫里头的事也不是本宫说了算啊。”见刘氏要说,她道:“罢了,先让本宫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出去。”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在刘氏的叩谢声中,那拉氏离开了辛者库,刚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侧目道:“小和子,出宫去一趟果亲王府,告诉二阿哥这里的情况,让他再入宫一趟。” 小和子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时已经回到了果亲王府,看到他进来,允礼冷冷道:“本王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是时候让准葛尔退兵了。” “十七叔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不过此刻尚不是时候。”他话音刚落,允礼便神色不善地道:“你想要反悔?” “怎么会呢。”这般说着,弘时自顾自在椅中坐下,凉声道:“只是还有一些事要与十七叔说。” 彼此,允礼已经从侍卫口中得知弘时将那拉氏接回坤宁宫的事,凉声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本王复那拉氏皇后之位吧,本王可没这资格。” 弘时笑着欠一欠身道:“十七叔误会了,弘时怎会提出这样的非份要求来为难您。弘时要说的,是关乎大清未来的事情。” 允礼冷哼一声,不假辞色地道:“只要你不兴风作浪,大清的未来就安安稳稳。” “看来十七叔对我误解很深,也难怪,我确实是在葛尔丹的胁迫下做了许多危害大清的事,如今思来,实在后悔莫及。唉,若我当时遵从皇阿玛的旨意,自尽于宗人府中,便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 允礼摆手道:“行了,本王不想听你说这些,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 弘时重重叹了口气道:“十七叔身为王爷,应该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皇阿玛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想来已是凶多吉少。想要真正稳定大清,必须得另立新主方可。” 允礼冷笑道:“本王道是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弘时,你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不论你说的多好听,你都是大清的罪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大清的皇帝,本王就算拼着与外面的准葛尔大军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如愿。” “十七叔不必如此激动,我只说大清要另立新主,但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觊觎大清的皇位。”见允礼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他抬手道:“若十七叔不信的,我可以立下重誓,绝无此心,否则不得好死!” 允礼嗤笑道:“誓言这种东西若有用的话,你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杀弟弑父,谋朝纂位,勾结敌国,皆是你犯下的罪行。” 弘时默默地听着,待得他说完后方才道:“以前的事,我不想解释什么,不管十七叔信不信,我刚才所立的誓言都是真的,我此生绝不会觊觎养心殿的那个位置。”见允礼不说话,他又正色道:“不过立新君一事,十七叔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除非……”弘时诡异地笑道:“十七叔自己想趁机做这个皇帝!” 允礼脸色一变,怒声道:“你胡说什么,本王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第两千两百二十九章 议立新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将他的怒意看在眼里,不在意的笑道:“既然没有,十七叔更该拥立新君,稳定将士与百姓之心。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虽然我也与十七叔一样,希望皇阿玛能够活着回来,但……唉,大错已铸成,再想也改变不了事实。” 允礼用力吸气,待得心情平复一些后方才道:“如今四阿哥下落不明,就算要立新君,也得等找到四阿哥之外后再说。” 弘时轻皱眉头道:“为何一定要四弟,五弟六弟不一样是皇阿玛的儿子吗?” “五阿哥昏迷未醒,至于六阿哥,年幼尚幼,不足以担起社稷重任。而且皇上御驾亲征前不止一次与本王说过属意四阿哥继承大宝。” 弘时垂目道:“可是据我所知,四弟已经失踪很久了,或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会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传来。六弟虽然年幼,但聪敏过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六阿哥?”允礼盯着弘时一会儿,缓缓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册立新君一事,并不急在一时,还是等准葛尔退兵之后再说,毕竟围困城外的准葛尔大军才是当务之急。” 弘时赦然一笑道:“准葛尔那边,我至少可以安抚他们一两日,所以十七叔完全不必担心,还是好好想想册立登基一事吧。” 允礼面罩寒霜,冷声道:“你这是在逼迫本王?” 弘时欠一欠身道:“十七叔误会了,我绝无此意,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好,希望大清可以尽快重新步入正轨。” “可是本王一点都看不出来。”允礼看向弘时的眸中充满了厌恶,却不得不继续忍耐。 弘时想了一下道:“既是这样,十七叔不如召集百官,由百官一起决定是否推立新帝一事。” 允礼正要说话,阿衡快步进来,拱手道:“王爷,府外来了一个宫人,说有要紧事见准葛尔来使。” “见我?”弘时先是一惊,随即便猜到了几分,起身道:“王爷,请容我先出去看看。” 待得允礼点头后,他大步离去,在其走远后,一直站在允礼身后的阿成道:“王爷,弘时这样逼着举荐六阿哥为新帝,只怕他另有图谋,您一定要小心。” “本王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准葛尔大军围城,本王也是颇多顾忌。”说罢,他又道:“对了,本王之前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阿成连忙道:“王爷放心,一切顺利。” 听得这话,允礼神色微定,道:“顺利就好,这样就算事情真的起了什么变化,本王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且说弘时那边,出了王府后,果然看到那拉氏身边的小和子在外头等着自己,待得拉了他走到一边后,轻声道:“可是皇额娘命你出宫的?” “回二阿哥的话,正是。”说罢,小和子将关于弘瞻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临了苦着脸道:“主子说了,得想法子让刘氏与六阿哥见上一面才行,否则六阿哥只怕不会听咱们的话,万一坏事,那可就不好了。” 弘时思索片刻,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得重新回到正厅,允礼凉声道:“宫中来人,想必是那拉氏身边的人吧。” 弘时笑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十七叔,不错,皇额娘说好不容易见到我,想让我多抽些空入宫陪陪。”说罢,他接过之前的话题道:“推立新帝的事,十七叔考虑的怎么样了?” 允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弘时,你究竟想做什么?” 弘时轻笑道:“十七叔真是健忘,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做这些皆是为了大清好,希望大清可以快些从这场战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允礼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好,本王就传召百官去养心殿,共议新君一事,在此期间,本王希望不会有任何战事。” 弘时连忙道:“十七叔放心,两日之内,我一定可以安抚住准葛尔。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十七叔。” “还有什么事?”面对弘时层出不穷的要求,允礼甚是不耐烦,若非想着城外的大军,他哪会与弘时说这么许多。 “十七叔无需动气,只是一桩小事罢了,请十七叔允许我在这两日内,自由出入紫禁城,好常伴在皇额娘身边。另外我很久没见弘瞻,也想与他说几句话,所以……”他神色一冷道:“还请十七叔不要像看犯人一样,派人时刻跟着我。” 见是这么一个要求,允礼稍一犹豫便答应下来,随即命人去通知百官,于明日寅时于养心殿朝议。 至于弘时,先去城头告诉等在下面的阿里默等人,事情尚在商议中,还需一两日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暂时不要攻城。 谈判一事,本就不是即刻能成的,有些谈判甚至会拖上数月之久,如今弘时只要求一两日,尚在阿里默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是以同意了弘时的话。 安抚了准葛尔之后,弘时立刻入宫见了那拉氏,在一阵商议后,决定带弘瞻去辛者库见刘氏,好在明日朝议之前,将弘瞻再次牢牢掌控在手中。 当弘时出现在景仁宫时,戴佳氏警惕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弘瞻不是已经去过坤宁宫了吗?” “见过成妃娘娘。”弘时揖手一礼,随即轻笑道:“刚才来去匆忙,未能与六弟说几句话,其实这些年我在外头,甚是想念这个幼弟,所以特来看望。” “不劳你挂念,弘瞻一切皆好,且他与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说罢,戴佳氏便对婉霞道:“送客。” 弘时犹如未听到她的话一般,笑意不减地道:“娘娘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不成是怕我会对六弟不利?” 戴佳氏冷笑一声道:“若本宫说是又如何,弘时,你做过什么心里有数,景仁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立刻给本宫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本宫……” 弘时打断她的话道:“成妃娘娘好大的威风,不过我来此,十七叔是知道的,娘娘这样阻挠,是何意思?” 第两千两百三十章 反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戴佳氏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弘瞻的声音,“姨娘,出什么事了?” 见弘瞻出来,戴佳氏连忙说道:“没什么事,你赶紧进去。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弘时哪里会许弘瞻就这么离开,当下道:“六弟,你我兄弟数年未见,记得二哥刚离开时,你还很小,想不到如今都长这么高了。二阿哥有些话想要与你说,随二哥去外头走一会儿可好?” 戴佳氏连忙道:“弘瞻,不要去!” 弘瞻盯了弘时一会儿,对戴佳氏道:“姨娘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见他这么说,戴佳氏也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与弘时一道离开了景仁宫,在走出一段路后,弘瞻道:“我与那拉氏已经将话说清楚了,不论你再与我说什么,也不会有所改变,还不如省省这个力气。” 弘时并未动气,淡然道:“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变了许多,以前你最是尊敬皇额娘,如今却一口一个那拉氏,真不知道成妃是如何教你的,连一丝规矩都没有。” “那拉氏已经不是皇后,我若再称她为皇额娘,才是真正的于理不合。”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道:“若你只是想要说这些的话,那我已经听完了。” 弘时拉住想要离开的弘瞻道:“这么着急做什么,难得你我兄弟见面,正该多说说话才是,皇阿玛以前经常说我们几个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互扶互助。” 弘瞻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将皇阿玛的话听进去过。” “看来你对二哥很有意见,罢了,先不说这些,陪二哥好好走走吧,数年没回来,真是想念得紧。”如此无声的走着,待得快要走到辛者库的时候,弘瞻戛然止步,神色怪异地道:“我不过去了。” 弘时心知肚明地问道:“为什么?” 弘瞻别过脸道:“没有为什么,总之就是不想去,你若再没什么想说的话,我走了,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景仁宫,我与姨娘皆不想看到你。” 弘时戳穿了他的心思道:“你不肯过去,是因为前面就是辛者库,而你的额娘就被关在里面是不是?” “我的事,与你无关。”他想要离开,却被弘时紧紧拉住,然后强行拖着往前走,弘时力气极大,任弘瞻怎么都挣扎不开,待得他们来到辛者库门口,等在那里的尚蓉快步走上来打了个千儿道:“二阿哥,奴婢已经买通了宋嬷嬷,您与六阿哥赶紧进去吧。” 正所谓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眼见银钱来得这么容易,宋嬷嬷又怎么肯放弃递到手边的银子呢,再说只是见一面罢了,出不了什么事。 “你放开我,我不进去啊!”弘瞻大力挣扎着,甚至一口咬在弘时手腕时,然弘时对这一切始终无动于衷,仿佛被咬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强拉着弘瞻进到辛者库,然后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刘氏屋中。 “弘瞻!”当这个声音传到耳中时,弘瞻终于放弃了挣扎,松开已经咬出鲜血的牙齿,默然站在屋中。 走到已经长大的儿子面前,刘氏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肯来见额娘?你不是说要救额娘离开这里的吗,为何到了现在,连见也不肯见?” 弘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脚尖。他这个样子令刘氏焦燥不安,扶着他的肩膀道:“弘瞻,你告诉额娘,到底是为什么?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没有我这个额娘了?” “儿臣没有。”弘瞻终于说出了看到刘氏后的第一句话,不过头仍然垂得低低,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肯来见额娘,你知不知道额娘在这里过得多少苦,而你却连看一眼都吝啬。”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啜泣不止,哽咽道:“额娘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你就是这样回报额娘的吗?” 弘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道:“儿臣没有忘记额娘,之所以不愿来,是因为儿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只懂得利用儿臣的额娘。” 刘氏闻言一惊,道:“你……你这是什么话,额娘利用你什么?” 弘瞻凄然一笑道:“额娘究竟利用了儿臣什么,您心里明白,以前我年幼无知,由着额娘愚弄,可现在我长大了,会自己辩别是非对错,也知道谁才是真正待我好的人。” 刘氏抹去脸上的泪水道:“不错,额娘以前确实做过一些糊涂事,但额娘已经后悔了,再说额娘那样做也是被人逼的,否则额娘哪里会舍得做一丁点伤害你的事情。弘瞻,你不是已经原谅额娘了吗,为何现在又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额娘听了会有多伤心。” 弘瞻一脸讽刺地道:“不,额娘根本没有后悔,要不然的话,您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见儿臣,你见儿臣不是因为您真的思念儿臣,而是因为您想利用儿臣离开这里,离开辛者库,说到底,还是利用。身为额娘,不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儿女吗?为什么儿臣在额娘身上,看到的除了利用还是利用,为什么?”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禁高了起来,犹如尖锥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刺着刘氏的耳朵,令她浑身发颤,在弘瞻声音落下后许久,方才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额娘?” “难道不是吗?一直以来,额娘的心里都是自己,故意令儿臣摔倒嫁祸他人,不到两岁就让儿臣读书习字,还……还在谨妃娘娘茶中下疯药。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儿臣……只是你的工具。儿臣不肯来这里,不是不想带您离开这里,而是儿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存心不良的额娘!” “你……你放肆!”刘氏恼羞成怒,狠狠一掌掴在弘瞻脸上,将他打的一个踉跄,口中厉声道:“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这样与额娘说话,早知道这样,我……我……当时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第两千两百三十一章 胁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冷笑道:“不将儿臣生下来?额娘舍得吗?没有儿臣,额娘如何从一介贵人变成一宫之主的谦嫔?” “你!”刘氏气得再次扬起手,然这次没等她挥下,弘瞻便道:“额娘已经毁了儿臣一个耳朵,如今干脆连另一个耳朵也毁了得了,这样儿臣就不再欠额娘什么。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 刘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她恨恨放下手,冷声道:“毁了你耳朵的人是谨妃,可偏偏你要认贼做母,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听这话,弘瞻压在心里的火全部涌了上来,大声道:“谨妃娘娘为什么会掌掴儿臣,额娘心里最清楚不过。” 刘氏压抑着心中的怒意,道:“这么说来,额娘是生是死你都不会再过问了是吗?” 弘瞻沉默许久,突然笑道:“儿臣在想,若有人告诉额娘,可以救你离开辛者库,但唯一的条件是要杀了儿臣。儿臣想……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你胡说什么,额娘怎么会……”刘氏话未说完,弘瞻便道:“我没有胡说,您一定会这样做,因为您根本没有真正爱过儿臣。” 在刘氏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转过身道:“不管怎样,儿臣还是要谢谢额娘给了儿臣生命,可以让儿臣遇到真正疼爱儿臣的人。若有机会,儿臣会替额娘求情,但……仅止于此。” 在弘瞻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刘氏忽地道:“在你心里,是不是疯疯癫癫的谨妃比我这个生母还要重要?” 弘瞻停下脚步,却是没有说话,直至刘氏张嘴欲再问的时候,方才吐出一个字来,“是。” 待其走远后,弘时皱眉道:“想不到连你也劝服不了弘瞻,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麻烦了。” 面对他的话,刘氏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我确实是劝服不了弘瞻,但我已经想到了让弘瞻乖乖就范的法子。” 弘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迎着他的目光,刘氏缓缓吐出四个她此刻最痛恨的字来,“瓜尔佳氏!” 弘时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刘氏的意思,赶紧拱手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去办。”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刘氏冷笑道:“弘瞻,你对额娘无情,就别怪额娘对你无义了,这个机会,额娘说什么也要抓住,谁都不能阻止,包括你!” 离开辛者库后,弘瞻头也不回的回了景仁宫,而弘时并没有在出现过,就在弘瞻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从祥突然快步来到景仁宫求见弘瞻,神色慌张地道:“六阿哥,主子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也不晓得生了什么病,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快些过去看看吧。” 一听得瓜尔佳氏有事,弘瞻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跟着从祥去了咸福宫,然当他急急奔入寝宫时,却发现瓜尔佳氏正坐在椅中玩着一只布偶,瞧着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正要问从祥是怎么一回事,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待得回头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时,弘瞻神色一冷,道:“是你?” “不错。”弘时负手笑道:“一日之内,我们兄弟就见了三次,还真是有缘。” 弘瞻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额娘没有生病,是你故意让从祥这么说,好骗我过来是吗?” 从祥在一旁颤声道:“六阿哥,奴婢也不想这么做,但他说若不照吩咐去做,他就会杀了主子,奴婢……奴婢不敢不从。” 一听这话,弘瞻慌张奔到茫然不知的瓜尔佳氏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道:“你想做什么,弘时,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额娘不利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弘时好笑地道:“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怎么不放过我,论武功,你可打不过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十七叔,但谨妃依然会死,顶多只是拉我给她陪葬罢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弘时,但弘瞻仍是护着瓜尔佳氏不肯让开。 弘时示意从祥他们出去,然后在椅中坐下道:“别那么紧张,只要你好生听我的话,我保证谨妃不会受一点伤害。换句话说,谨妃的生死不是掌握在我手中,而是……你!” 弘瞻缓缓收起双手,盯着看似温和无害的弘时,道:“你要我做什么?” 弘时掸一掸身上的墨绿长袍,道:“皇阿玛御驾亲征,败兵之余更受了重伤,怕是早就已经龙归大海;四弟生死不明,五弟昏迷不醒,能够担起大清这个重任的,也就只有六弟了。明日一早,十七叔便会召集文武百官在养心殿商议推立新君一事。我与皇额娘都会推立你为新君,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好好成为大清的新君。” “我?”弘瞻怎么也没想到弘时所谓的事,竟然会是这么一件事,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皇帝,就算皇阿玛真不在了,这个位置也应该是四哥或是五哥的。” 面对他的拒绝,弘时也不动气,轻笑道:“六弟似乎误会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该怎么做,若是不然,你这位额娘……可就要没命了。” 一听这话,弘瞻头皮一阵发紧,厉声道:“不许你动额娘一根头发,否则……否则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好过。” “那你就乖乖听话。”说到此处,弘时又道:“再说,那可皇位,有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却始终求而不得,如今落到你头上,你该高兴才是,一旦登基,你便可以君临天下,无人敢再对你说一个不字。” 弘瞻冷哼道:“既然这么好,你自己去做就是了,何必要来找我,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做吗?” 弘时笑着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不止是以前想做,现在也想,可惜啊,我没这个资格,所以就便宜了你,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你可是够不错的了。如何,想好了吗?” 第两千两百三十二章 朝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弘瞻根本不相信弘时会对自己好,有心拒绝,但想着身后的瓜尔佳氏,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六弟,谨妃为你可是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疯子,如今还要因你而丢了性命,实在是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欠你的。”这般说着,弘时起身往弘瞻与瓜尔佳氏走来,他每走一步,弘瞻的心都会跟着颤一下,将瓜尔佳氏护得更紧,紧张地道:“你若是杀了额娘,十七叔不会放过你的。” 弘时脚步不停地道:“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一无所有,他放不放过我又有什么关系。” 弘瞻紧张地思索着法子,可最终却悲哀的发现,除了答应弘时的条件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保住瓜尔佳氏性命的法子。 在弘时取出藏在怀里的匕首时,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来,“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你这样逼我登基为帝,究竟是为了什么,别与我说什么大清安危,社稷稳定,我虽不如你年长,却也不相信这些。” 弘时拔出匕首,在弘瞻脸上比划了几下,道:“看来……我是非说不可了。” 弘瞻感觉着脸上的冰冷,咬牙道:“除非你想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不会的,你舍不得瓜尔佳氏死,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弘时笑着收起匕首,“你尚且年幼,不能处理朝政,所以你登基之后,需封我为摄政王,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弘瞻恍然大悟,指着他道:“我明白了,你想要我做你手上的傀儡。” 弘时面不改色地道:“哎,什么傀儡那么难听,这叫咱们兄弟一起齐心协力治理皇阿玛留下的江山,好让大清在咱们手里更加强盛。” 弘瞻不想让弘时这个小人得偿所愿,又怕他伤害瓜尔佳氏,一时间之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犹豫,弘时再次拔出匕首道:“为兄听说,疯子是不怕疼的,今天就来试试这句话是真是假。” “不要!”一听这话,弘瞻整张脸都白了,连忙再次护住什么都不知道的瓜尔佳氏,紧紧攥着双手道:“我……我答应你,但你一定不可以伤害额娘。” 弘时满意地道:“她是未来皇帝的额娘,我又怎么敢伤害呢,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天亮后,皇额娘会带你去养心殿,我警告你,可千万别耍什么花样。” “我答应的话一定会做到。”弘瞻如是说着,但他心里根本就不打算当弘时与那拉氏手中的傀儡,只想先稳住他,然后悄悄送信给允礼,告诉他弘时的恶行,让他赶紧将弘时抓起来。 可是,弘时比他想的更深远,在得到弘瞻的答应后,便唤进两个随他同来的宫人,道:“带谨妃娘娘去坤宁宫。” 弘瞻一惊,连忙道:“额娘在此处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坤宁宫。” 弘时皮笑肉不笑地道:“谨妃娘娘一人在这里,虽然有宫人照料,但难免会有寂寞,正好与皇额娘做伴,而且人多一些,也能将谨妃娘娘照料得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不是,你分明是不怀好意!”弘瞻一边说一边摇头道:“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弘时弯腰凑到弘瞻耳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总之谨妃我一定要带走,你若非要拦着,休怪我不客气。你长到现在应该听说不少事了,当知道要控制一个人有许多办法,譬如说下药。” “你……你好卑鄙!”弘瞻恨不能生咬下弘时的肉,却不得不妥协,他怕弘时真的会给瓜尔佳氏下药,逐道:“我随时都要看到额娘。” “瓜尔佳氏就在坤宁宫,你随时可以去看她。”说完这句话,他示意宫人将瓜尔佳氏带走,从祥与从意见状,连忙道:“主子的衣食起居一直都是由奴婢们在侍候,还请允许奴婢们跟随同去。” 弘时刚要拒绝,弘瞻已是道:“二哥不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答应吧,若是这样,我很怀疑二哥究竟有几分诚意。” 弘时瞥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用激将法,很是不错,罢了,就让他们一并跟去坤宁宫吧。不过明日早朝时,六弟最好管牢自己的嘴巴,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否则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这个做二哥的可不敢保证。” 说罢,他带着瓜尔佳氏等人扬长而去,在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听得身后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他笑一笑,脚步未有丝毫停顿。 翌日清晨,百官齐集于养心殿,在得知允礼召他们来此是为了推立新君一事后,不少人认为胤禛生死还没有一个定论,不该这么早就议立新君,而且胤禛御驾新征前,一直属意弘历继承皇位,在雍正十二年时,更让他代为监国。 允礼仔细听完诸位大臣的意见后,点头道:“四阿哥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无奈他现在下落不明,五阿哥又是那个样子,看来看去,唯有六阿哥适合继承皇位。” 张廷玉站出来道:“恕下官不明白,王爷为何会突然传召下官等人商议推立新君一事,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应该守住城池,等佛标二十万大军回援吗?” 允礼默然不语,另一个声音却是在众人耳边清晰响起,“此事是我向果亲王建议的。” 当文武百官看清说话之人时,脸色皆为之一变,不为其他,只因为他脸上那张面具,他们就算不曾亲眼见过也都听过了,准葛尔军中有一人诡计百出,曾于萨里克河边大破李述泌所率十万大军,之后胤禛御驾亲征,也是败在此人之手,但他一直戴着面具,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容。就在昨日里,他代表准葛尔入城与允礼谈判,但百官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宫里,且还说推立新君一事是他建议,他一介藩邦异族,如何有这个资格。 第两千两百三十三章 传位诏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克敦第一个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何会在此处?” “阿克敦大人的问题,还是我亲自来回答吧。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看书网你就知道了。”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弘时揭开了脸上的面具,一时间养心殿内到处都是吸气之声,可见百官惊异到何种程度。 张廷玉最先回过神来,指着他厉声道:“弘时,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大清的子民,居然勾结准葛尔攻打我大清,残害大清子民,你还是不是人?” 对于他的话,弘时不仅没有丝毫反驳,反而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痛声道:“张相说的没错,我实在是畜生不如,但我也是受人胁迫,迫不得已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段时间我日夜都受着良心的谴责,一直想做些事情来补偿之前被迫犯下的罪孽。”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张廷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 “若我真的对大清存心不良,今日就不会跪在诸位大人面前,更加不会冒险暗杀葛尔丹。”此言一出,诸位大人的反应就与刚刚听说此事时的允礼一样,充满了怀疑与震惊。 张廷玉迟疑地道:“你说葛尔丹是你杀的?” 弘时当即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随后懊恼地道:“我原想着,杀了葛尔丹就可以令他们军心大乱,退回准葛尔,哪知葛尔丹死后,那些人更加发了疯,不论我怎么劝阻,都非要攻到京城来,还逼着我抓了那么多男女老幼来助他们攻城。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幸好,我已经有了令他们退兵的法子,若是一切顺利,围城之困,应该很快就能解了。” 此言一出,百官皆是一怔,旋即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想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法子。 弘时道:“其实要他们退兵并不难,他们如今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攻城,无非是看我们大清无君,民心不稳,若是我大清可以推立新君,就可以稳定人心,如此一来,我也有更大的把握令他们退兵。” 听得这话,百官皆是沉默了下来,许久,阿克敦方才道:“皇上生死未明,冒然立新君,并不妥当。弘时,你若真心有赎罪,就应先想法子退了城外的敌军才是。” “我说过,我这么建议皆是为了大清好,若是军心不稳,就算如今围城的人退了,也很快会有其他人进犯我大清,沙俄虽说如今没有动静,但据我所知,他们可一直没彻底死过心。若我大清一直这个样子,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发兵做乱。抵御一个准葛尔已经如此辛苦,阿克敦大人觉得大清还有能力再抵制沙俄的进攻吗?”顿一顿,他又道:“另外……我知道皇阿玛龙体一直不好,此次御驾亲征,根本就是勉力为之,就算皇阿玛归来,想必也没有精力再处置朝事。所以,立新君,乃是在所难免的事。” 允礼在一旁听了许久,缓缓开口道:“皇上御驾亲征前,曾经写下传位诏书置于正大光明匾后面,如今……或许是该取出诏书的时候了。” “王爷,您真要推立新君?”张廷玉如此说了一句后,又看了弘时一眼,忧声道:“下官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虽然张廷玉说得很隐蔽,但以允礼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分明是怀疑弘时心怀不轨,当下道:“本王心里有数,张相不必太过担心。”说罢,他扬声道:“诸位大人,你们可同意取下传位诏书?” 在场文武官员对于允礼皆颇为信服,在商议过后,道:“既然王爷觉得有必要推立新君,那就取下诏书,看皇上究竟属意哪位阿哥继承皇位。”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胤禛属意的只可能是弘历,只可惜弘历下落不明,唉。 在百官一齐点头后,允礼命人取来梯子,从正大光明匾后取下诏书,在百官神情肃穆的行礼后,允礼展开诏书,逐字逐句念着上面的字。果如百官所想,胤禛在诏书中,以满汉两种字数,写下传位于弘历的字样。 待得允礼将诏书念完后,弘时痛声道:“四弟自幼聪敏早慧,确实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可惜四弟下落不明,更不知道是生是死,而咱们又不能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说罢,他朝允礼道:“十七叔,依我之见,让六弟继位,是最好的办法,您觉得呢?” 张廷玉率先反对道:“不行,皇上的传位诏书清楚摆在这里,除非确定四阿哥不在人世,否则绝不可立六阿哥为帝。而且六阿哥不足十岁,根本不能处理朝事政务。” “那若是三年五载都找不到四弟,大清是不是就一直都不用立新君了?至于朝政一事,不是有十七叔还有张相这么多位大人在吗,相信一定可以很好的辅助新君。”弘时这一番话令张廷玉哑口无言,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觉得不宜立弘瞻为新君,至于原因,诏书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这一切皆是出自弘时的提议,令他觉得当中必有问题。 正自僵持不下时,殿外再次传来声音,“诸位大人,能否容本宫说几句话?” 出现在殿外的正是那拉氏,在她身边还跟着弘瞻,不过看弘瞻的样子,显然不是自愿来此。 弘时连忙起身上前扶住那拉氏,“皇额娘,您身子不好,怎么过来了?” “本宫听说了推议新君一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刚才在殿外也听了许久,大致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有几句话,本宫实在不吐不快,所以冒然进来,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殿中诸位官员皆知那拉氏早就被废了位份打入冷宫,可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还一口一个本宫,实在是令人感觉怪异,唯有早就知道此事的允礼神色平静,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拉氏点一点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皇上在诏书中写明就四阿哥继位,但四阿哥如今下落不明,如何能够继位。而且,本宫觉得四阿哥虽说聪敏,但在德行方面,却不够成为大清的君王。” 第两千两百三十四章 抵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阿哥品性纯良,才德兼备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写下诏书由四阿哥继位了。特么对于+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这是一位支持弘历的官员所言。 那拉氏摇头道:“你们看见的,只是四阿哥给你们看的一面罢了,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你们根本不清楚。” 允礼凉声道:“我们不清楚,你便清楚了吗?” 那拉氏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自己道:“诸位大人,请你们仔细看看本宫,本宫如今说自己七十岁,怕是也有人会信。冷宫四年,虽然苦了一些,但还不足以使本宫老成这个样子,之所以如此,皆是拜弘历母子所赐。你们可知,他们对本宫用了什么样的刑罚。静心香,他们强迫本宫闻静心香啊!” 那拉氏抚着自己脸上的皱眉,凉声道:“诸位大人如果不知道静心香是何物,那么总该知道大烟膏吧,静心香就是与大烟膏一样的东西。四年来,本宫一直被他们母子控制着成瘾、戒除,然后再成瘾,再戒除,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本宫数次想要寻死,他们却09派宫人日夜盯着本宫,不让本宫寻死,非要本宫生受这样的痛楚。你们倒是说说,这样的德行,这样残忍的行径,如今配为天下之主,如何配!”那拉氏回想起曾经的苦难,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像要将人耳生生撕裂一般。 在其话音落下后,底下一片哗然,这件事曾经在京城广为流传,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但随后胤禛说是他下令对那拉氏施以此刑,虽然百官觉得有些过了,但也不便多说什么。然现在那拉氏却告诉他们,说是熹贵妃与四阿哥所为,实在令他们惊异万分。 在这片嘈杂之中,张廷玉轻咳一声道:“这一切皆是你的片面之词,皇上之前说过,静心香一事,乃是他下的令,与他人无关。” 那拉氏闻言冷笑道:“皇上维护钮祜禄氏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难道张相不知道吗?” 这般尖锐的言词令张廷玉一时难以回答,那拉氏随后又痛声道:“钮祜禄氏母子正是仗着皇上这份宠信与信任,在后宫乃至前朝为非作歹,只手遮天,诸位大人切莫要再受他们蒙蔽。” 在一阵沉默后,刚才说过话的那位官员又道:“你与熹贵妃矛盾甚深,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恕我等无法相信你的空口之言。” “空口之言?”那拉氏冷笑一声道:“难不成本宫这些白发与皱纹都是假装的吗?另外……你们说静心香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可知静心香是何人所制?”见众人不说话,她再度道:“不知道是吗,本宫告诉你们。钮祜禄氏身边曾有一个叫水月的宫女,擅于制香,当年钮祜禄氏在宫外开设六合斋便是为了她,静心香也是出自她之手。此人如今就在宝亲王府,诸位大人大可以将她抓来严刑拷问,另外仔细搜查宝亲王府,相信一定会有发现。” 诸位大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信那拉氏的话,不过听起来,似乎真有几分道理,难不成……静心香真是出自熹贵妃之手? 在他们暗自思索之时,那拉氏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这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本宫不应再次提及,但本宫实在不忍见诸位大人被钮祜禄氏母子蒙骗,所以才将一切说了出来。”顿一顿,她续道:“弘历虽非继位的上佳人选,但好在皇上还有两位阿哥留下,原本五阿哥是最适合的人选,无奈他至今仍昏迷未醒,剩下的……便只有六阿哥了。” 百官当中,有一些人是一惯支持那拉氏的,当初胤禛废其后位打入冷宫时,不少人帮着求过情,无奈胤禛圣意坚决,他们皆是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听得那拉氏这番话,那些人皆是深以为然,纷纷出言支持,一时间养心殿上分成两个声音,争论不休。 那拉氏将笑意仔细掩藏起来后,低头道:“弘瞻,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与诸位大人说吗,尽管说出来就是。” 弘瞻低着头不说话,弘时见状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温言道:“六弟别紧张,有什么话,旦说无妨,就算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弘瞻感觉到搭在自己手慢慢收紧,他明白弘时这是在警告自己,若不照他们的吩咐去做,谨妃就会有危险。 无奈之下,弘瞻只得道:“诸位大人,弘瞻自知年幼学浅,不论哪一方面皆比不得两位哥哥,但弘瞻同样是大清的阿哥,如今大清有难,弘瞻愿意一力担起,绝不有负皇阿玛的期望。将来……若是四哥归来或是五哥醒来,弘瞻愿意立即让出皇位。” 张廷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这么说来,六阿哥是有心想要继承皇位了?” 弘时摇头道:“张相此言差矣,六弟不是想要继承皇位,而是不忍大清继续这样,所以愿意一力担起重任,这份勇气实在难能可贵。” 张廷玉没有理会他,转而对允礼道:“王爷,您意下如何?”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刚刚还有些喧哗的养心殿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允礼,胤禛御驾亲征前将大清交托给他,也就是说,允礼才是真正有资格议立新帝的那个人。 允礼沉声道:“皇上所留诏书,清清楚楚写明了立四阿哥为新君,只可惜四阿哥如今下落不明,而五阿哥又是这个样子,仔细想来,唯有六阿哥合适。” 张廷玉闻言连忙道:“王爷,其实议立新君不必急在一时,再等一阵子也无妨,说不定到时候四阿哥就回来了。” 弘时凉声道:“若四弟真的安好,大清有难,早就该回来了,岂会等到现在,而且新君一日不立,大清就一日无主,难道一定要等到大清四分五裂之时,才来后悔吗?”不等张廷玉说话,他又道:“可别说什么出了什么事由张相你一人担着的话,大清江山之重,只怕不是张相所能承担的。” 第两千两百三十五章 同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廷玉朝允礼揖手道:“不管怎样,下官都不同意在此时立六阿哥为新君,还请王爷仔细斟酌。+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允礼思索片刻,“本王知道张相是忠心于皇上,不愿违背了皇上的旨意,但是世事无常,就如弘时所说,如果四阿哥安然于人世,如今京城大难,早就已经回来了,想必……是已经遭了不测。” 张廷玉没想到允礼竟然会听信弘时的话,急切地道:“就算是这样,也该由五阿哥继位,六阿哥实在是太过年幼,根本处理不了朝政。” 那拉氏朝弘瞻悄悄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道:“我明白张相的担心,就如我刚才所言,只要四哥归来或是五哥醒来,我立刻将帝位相让,如今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 允礼颔首道:“难得六阿哥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懂得为民着想,实为我大清之福,本王决定,议立六阿哥为帝,不知诸位大人是何意见。” 胤禛四子,弘时早就被革了黄带子,不再为皇室子弟,弘历与弘昼一失踪一重病,只剩下弘瞻一人,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来,他都是最恰当的人选。可是张廷玉与几位重臣心里,总觉得这件事颇为古怪,不肯轻易松口。 但也只是他们几人罢了,余下的在仔细思虑后,皆是同意了允礼的说法,拥立弘瞻为新帝。 眼见大势已成,张廷玉与几位大人相互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等同意就是了,不过也请六阿哥记着刚才的话,莫要让它成为一句空谈。” 弘瞻长施一礼道:“张相放心,弘瞻绝不敢忘。” 在散朝之时,张廷玉经过允礼身边,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道:“希望王爷将来不要后悔。” 允礼没有说话,只是目送他离开,待得养心殿内只剩下他与弘时两人时,方才道:“议立新君一事已定,你也该兑现之前所言了。” 弘时微笑道:“不急,待到十七叔将新君一事公诸于天下,我自然会令准葛尔退兵,而且可以为大清永远消除这个祸患。” 允礼没有说话,只是命人推自己离开,不过他最终还是照着弘时的话去做了,将百官共同议立弘瞻为新君的事情,公诸于天下,并命礼部择选大吉之日,进行登基大典。 也就在这一日,身为新君生母的刘氏从辛者库放了出来,在踏出辛者库的那一刻,刘氏啜泣不己,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了。 随她一道出来的海棠也是激动不己,熬了那么多年,她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辛者库里,没想到竟然真的出来了。 刚走了几步,便看到那拉氏站在前面,刘氏连忙快步上前,感激涕零地跪下道:“奴婢谢娘娘搭救之恩,娘娘大恩大德,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 那拉氏客气地扶起她道:“言重了,你是六阿哥的生母,也是未来的皇太后,本宫如何能眼见你在辛者库受苦。再者,若非你想出法子来,本宫与弘时的计划也不能顺利进行。” “这么说来……弘瞻的事情已经定了?”刘氏激动地浑身发抖。 “是,果亲王已经将此事公诸于天下,礼部那边也在挑选吉日了,待得准葛尔退兵之后,便会行登基大典。” “好!真是好!”刘氏连连点头,眉宇之间尽是欢喜之色,皇太后……她盼了那么多年,终于是要盼到了。 “本宫已经让人将永寿宫重新收拾了一番,你就暂且在那里委屈几天,等弘瞻登基之后,再与本宫一道搬进慈宁宫。” 在听得那拉氏说要一起搬进慈宁宫时,刘氏的脸色变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谦卑地道:“奴婢身份卑微,如何敢搬入慈宁宫,理该去寿康宫才是。” 她刚才只顾着高兴,忘记了一旦弘瞻登基,那拉氏这位曾经的皇额娘,也会与自己一样,成为大清的太后。她根本不愿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但这话她可不敢当着那拉氏面说出口,那拉氏母子既然能将弘瞻推上皇位,自然也可以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她可不敢失去这个成为太后的机会。再者,只要弘瞻坐稳了皇位,她有的是机会除去那拉氏母子。 那拉氏似乎并未察觉刘氏的心思,温和地道:“这是什么话,寿康宫乃是太妃所居之外,你可是新君的生母,自然该居慈宁宫,除非……你不愿与本宫一道搬进去。” 刘氏连忙欠身道:“奴婢万万不敢有此念,娘娘乃是弘瞻的皇额娘,他登基之后,自然该尊封娘娘为皇太后。” 那拉氏轻拍着她红肿溃烂的双手道:“既是这样,那就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安安心心的等着做皇太后。” 刘氏一脸感激地道:“蒙娘娘抬举,奴婢实在受宠若惊。” 那拉氏笑一笑道:“不说这些了,走吧,本宫陪你一起回永寿宫。” 刘氏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脸色微沉地道:“奴婢斗胆,敢问娘娘,瓜尔佳氏如今身在何处?” 那拉氏笑一笑道:“弘时已经将她带到了坤宁宫,由本宫亲自看管,你大可以放心。” 刘氏咬一咬牙道:“奴婢想要去见见她,还请娘娘应允。” “好。”那拉氏当即答应,带着刘氏来到坤宁宫,却不料他们到的时候,弘瞻也在,正坐在椅中喂瓜尔佳氏吃东西,看到刘氏他们进来,并未有任何动作。 刘氏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道:“弘瞻,你就是这样对待额娘的吗?”不等弘瞻说话,她又冷笑道:“本宫险些忘了,你已经认了别人做额娘,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生母。” 弘瞻搁下碗起身道:“弘瞻见过娘娘,见过额娘。” “额娘,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额娘吗?依我看来,你根本就不愿我离开辛者库!”刘氏越说越是气愤,指着沉默不语的弘瞻道:“你不说话,也就是承认了?你……你给我跪下!” 第两千两百三十六章 诱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跪下,原本在玩着自己头发的瓜尔佳氏看到这个样子,连忙冲到弘瞻面前,一脸戒备地道:“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你的孩子?”刘氏气急反笑,一把抓住瓜尔佳氏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疯婆娘给我弄清楚,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你才要弄清楚呢,他就是我的孩子,你别想抢走他,更不许伤害他!”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一口唾沫啐在刘氏脸上。 “你……你竟敢以唾面羞辱我!”刘氏突遭此辱,气得几乎发狂,松手狠狠一掌掴在瓜尔佳氏脸上,如此犹不解恨,还要再打,却被人在半空中拉住了手,除了弘瞻还有谁,“谨妃已经被你害得疯了,你为什么还要欺负她?!” “我欺负她?你眼睛瞎了是不是?刚才是谁唾面羞辱我的?”刘氏话音刚落,弘瞻便道:“她神智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刚才……她也是怕你伤害我才会那么做的。” 刘氏恨恨地甩开手,冷声道:“你倒是护得牢,但是弘瞻,你最好弄弄清楚,谁才是你的额娘。” 弘瞻神色痛苦地道:“我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去做了,你们还想要怎么办?” 刘氏待要再说,那拉氏已是走过来道:“好了好了,母子之间这样争吵像什么样子,都别说了。”说罢,她对弘瞻道:“你已经看过谨妃了,回去吧。” 弘瞻忧心忡忡的看着瓜尔佳氏,显然是不放心她,那拉氏瞧出他的心思,道:“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保证谨妃安然无恙。” “是。”弘瞻攥紧双手,憋屈的退出了坤宁宫,那拉氏也拉着刘氏出了瓜尔佳氏的屋子。 见刘氏一直面含怒意,那拉氏劝道:“好了,弘瞻还小,你与他生什么气?” “娘娘,弘瞻是奴婢十月怀胎所生,奴婢为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可临到头来,他回报给奴婢的是什么,他叫一个疯子额娘,还帮着那个疯子欺辱奴婢,您要奴婢怎么能够不生气。” 那拉氏点头道:“本宫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这样生气,只能令你与弘瞻的关系越来越僵,难道你希望这样吗?” 刘氏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可是奴婢只要一想到刚才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瓜尔佳氏。” “稍安勿燥,瓜尔佳氏如今是我们重要的人质,可不容有失,除非你想要放弃已经到手的太后之位。”说到后面,那拉氏的话语中已是带了一丝警告之意。 刘氏讪讪一笑道:“奴婢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奴婢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绝不会误了大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弘瞻对你虽有些误会,但到底母子连心,将来慢慢哄劝,一定能令他回心转意。” “奴婢明白,但是看弘瞻今日对瓜尔佳氏这个样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回心转意的,除非瓜尔佳氏死。”最后一句话,刘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自从看到弘瞻待瓜尔佳氏的态度后,她胸口就一直有一把火在烧。 那拉氏笑容诡异地道:“本宫何时说过要让瓜尔佳氏一直活下去了?” 刘氏一怔,随即露出一抹喜色,“娘娘您是说……会杀了瓜尔佳氏?” “她曾经背叛本宫,这些年来更是与熹贵妃相互勾结,联手对本宫不利,本宫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让她这么活下去。不过,杀她一事必须要等弘瞻正式登基之后,到时候,本宫可以将她交给你处置,以泄你心头之恨。” 刘氏大喜过望,连忙跪下道:“多谢娘娘大恩,奴婢下一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德。” 那拉氏扶起她温言道:“说这些话做什么,快快起来,你今日刚从辛者库出来,赶紧回宫去沐浴更衣,洗去这些年来的晦气。另外,你这双手,可是得找太医好好看看,实在可怜。” 刘氏也想赶紧换下这身粗布麻衣,当即告退离去,在其走远后,那拉氏冷笑道:“凭这副样子也想做太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尚蓉在一旁听到她的话,小声道:“主子,您想让六阿哥登基之后,不尊刘氏为太后?”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是六阿哥的生母,不管以前犯过什么样的错,都必须尊为太后,若是不尊她,本宫就更没有理由被尊为太后了。” 尚蓉听得一头雾水,“可主子刚才不是说她想做太后,是痴心妄想吗?” 那拉氏折了一根枯枝在手,凉声道:“太后自然要尊,但能做几天的太后,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虽然那拉氏氏嘴里不说,但她又岂会看不穿刘氏那点心思,刘氏不愿与自己并列为太后,她又何尝愿意。 刘氏此人野心极大,手段心思更是不差,一旦她站稳脚根,必会对付自己,留这样一人在身边,实在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所以,一定要在刘氏动手之前,将之除去。 瓜尔佳氏,便是她给刘氏所下的诱饵,只要刘氏杀了瓜尔佳氏,那么她与弘瞻就彻底翻脸了,依弘瞻如今待瓜尔佳氏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到时候她再在一旁推波助澜,刘氏必废无疑。 且说宫外,在允礼将议立新君一事公诸于天下的夜里,弘时取出随身携带的烟花筒,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痕迹。待得烟花升空后,弘时笑着回到屋中,丝毫不担心明日之事。 翌日一早,允礼将弘时召到书房,沉声道:“昨日就是最后一天了,今日准葛尔一定会再次攻城,你说有办法让他们退兵,办法在何处?” 弘时轻笑道:“我答应十七叔的,一定会做到,还请十七叔与我一起前往德胜门,看我如何令准葛尔退兵。” 第两千两百三十七章 毒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希望你真可以做到。”允礼冷冷回了一句后,与弘时一起来到德胜门城头,放眼望去,只见阿里默等人已经齐集于德胜门外,同在底下的还有被强抓来的大清百姓。 看到弘时出现在城头,阿里默扬声道:“弘时,可是已经谈妥了?” 弘时冷声道:“阿里默,你与葛尔丹逼我助你们攻打大清,令我做下无数不愿之事,成为大清的罪人。如今,这一切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阿里默被他说的一阵发愣,皱眉道:“你在说什么,我与汗王何时逼过你,不是你自己要向雍正复仇,毁掉大清吗?”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早就已经后悔了,不管皇阿玛怎么对我,我都是他的儿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再说,我生于大清长于大清,又怎么会助你们这些蕃邦异族毁我大清江山社稷,一切皆是被你们逼迫。” 听到这里,阿里默哪里还会不明白,厉声道:“你想要背叛我们?” 弘时冷声道:“你错了,我从未忠于过你们,又何来背叛二字,另外,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杀葛尔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阿里默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席话,脸颊抽搐不止,咬牙道:“是你杀了汗王?” “不错,若不杀了葛尔丹,如何乱你们军心,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疯狂,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来此攻城,不过如今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会用你们的性命替死去的那些无辜百姓报仇!”弘时的声音很大,足以令城头上的每一个军士都清楚听清他的话。 阿里默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齿,一字一句道:“弘时,你是本将军见过最无耻之人,本将军今日一定要杀了你替汗王报仇!”弘时不止杀了葛尔丹,还将他耍得团团转,他怎能不恨。 弘时面无表情地摇头道:“很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阿里默神色阴寒地道:“别以为区区一道城门就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今日,本将军一定会攻破城门,取你狗命,以慰汗王在天之灵。” 随着这句话,他抽出腰间弯刀,厉声道:“所有准葛尔的将士都随本将军冲上去,攻破城门,杀了弘时这个狗贼!” 在他身后,响起震天的呐喊声,随即犹如驱赶牲口一样驱赶着大清百姓站在城墙下,成为他们攻城的肉盾。 看到这一幕,城头上的将士立刻全副戒备,弓弩火枪全部都以最快的速度架好,以免他们像上次那样登上城门,万一这次再让他们攻入城中,以如今的兵力,未必可以逼退。 允礼脸色难看地道:“弘时,这就是你与本王说的办法吗?” 弘时看了一眼天色,笑言道:“十七叔不必担心,好戏,很快就开始了。” 允礼盯着他,凉声道:“本王实在不明白你的好戏是什么。” 弘时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城头的情况,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许多准葛尔士兵顺着城墙爬了上来,虽然火枪与弓弩可以对他们造成一定伤害,但始终不及热油与石头来的效果好,守将正要命人去准备,弘时拉住他道:“不必麻烦,很快就会没事的。” 守将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只能看向允礼,请他拿主意,允礼冷冷盯着弘时,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经爬到城头的一个准葛尔士兵突然脸色发黑,浑身发颤,紧接着从城头摔了下去,这样高的距离,摔下去十死无生。 若说这个只是意外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绝对不是意外两字所能解释的了,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在那个士兵之后,那些准葛尔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摔下城墙,犹如破布娃娃一样。 阿里默大惊失色,慌声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然事情还远未结束,在那些爬城墙的士兵摔下来后,他身后也接连传来倒地的声音,待他回过头去时,原本笔直站在身后的士兵已经倒了一半,全部都是脸色发黑,口吐白沫。 “怎么会这样,究竟……究竟发生什么事?”阿里默从未像现在这样慌张过,甚至连葛尔丹死时,也不曾有过。 彼此,弘时的声音从城头上传来,“阿里默,你还不明白吗,你引以为仗的军队,早在昨夜就已经消失了,如今你们只是一群已死或者将死之人罢了。” “昨夜里……”阿里默赶紧回想着昨夜的一切,但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这个时候,他自己也开始不对了,咬牙死死忍住,道:“快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弘时扶着城墙一字一句道:“昨夜我让人在你们喝的水里面下了毒,如今正是毒发之时,够清楚明白了吗?” 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原本的数万大军几乎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只剩下阿里默等人还在苦苦支撑。 阿里默艰难地道:“卑鄙小人,本将军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弘时似笑非笑地道:“将军已经自身难保,我实在想不出将军还要怎么杀我。” “杀!”阿里默嘶喊着这个字,驱马往城门奔来,然刚奔出几步,他便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毒性,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与其他士兵一样脸色发黑,口吐白沫。 在阿里默之后,仅余那几个人也分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挣扎了一会儿后会气绝身亡。从第一个士兵毒发从城墙上摔下去,一直到现在,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城外却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准葛尔士兵,唯有……一地尸体! 弘时朝脸色极其凝重的允礼道:“十七叔看到了,所有准葛尔士兵皆已经毒发身亡,您可以放心地命人开城门了。” “全部都死了?”允礼的声音有些飘渺。 “自然是死了,若十七叔信不过我,是我在使诡计的话,大可以派人沿着城头爬下去,辩认一下躺在那里的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 第两千两百三十八章 大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了,本王并非不相信你,而是觉得如此残杀数万将士,有些过于残忍了。” 两军交战,虽然死伤在所难免,但一般都会避免杀俘,因为他们既已经投降了你,再杀,便是滥杀无辜,有损阴德。 准葛尔那几万大军虽然不是俘虏,但弘时既可以下毒,自然也可以改下其他药,也就是说,本可以留下他们的性命,将他们做为战俘抓起来,只要佛标二十万大军回来,阿里默等人就算再凶悍也必会退去。数万人,说杀就杀了,弘时之心,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狠。 那厢,弘时不以为然地道:“十七叔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这些人对我大清居心不良,丢了性命也是应该的。若今日被他们攻入城中,他们可不会对咱们心存仁慈。” “本王并非心慈手软,只是杀人太多,会有干天和。”允礼话音一顿,随后道:“话说回来,你在水中下毒,就不怕误伤了被他们抓来的无辜百姓吗?” 弘时轻笑道:“这一点,王爷大可以放心,不论是用水还是食物,他们都极为紧张,自己用都不够,又怎会给他们眼中的贱民用呢。” “这一切皆是你的推测,换句话说,你并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说完这句话,允礼不再多言,命人开城门,检查那些人是否都死了,若是的话,就将他们就地掩埋了,另外被抓来的百姓全部送回去,好生安抚,但凡因此次大战而死了家人的,全部赠银百两,聊表安慰。 当日,礼部呈来折子,定下了登基大典的日子,来年的正月十六乃是大吉之日,最适合行登基册立一事。允礼仔细看过后,同意将登基之日定在正月十六,着礼部准备登基之仪。 也就在这一日,张廷玉连夜来见了允礼,为的自然就是册立新君一事,那日朝议之后,他虽勉强同意,但回去后始终觉得事情颇为蹊跷,再加上听闻弘时以下毒之法,残杀准葛尔数万将士后,更觉坐不住,想要请允礼设法推迟登基大典。无奈,允礼一直说自己心里有数,坚决不肯推迟登基大典的日子。 张廷玉急起来,忍不住道:“王爷,虽然弘时看似为大清立下大功,但依下官看来,他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六阿哥年纪幼小,登基之后,根本不能独自处理朝事,说句不中听的,很可能……很可能会被人把持,令大权旁落。还有那拉氏与刘氏,依眼下这个形势,六阿哥登基之后,必会封她们为皇太后。她们当初被皇上贬斥,皆是因为身犯大罪,这样的人怎可为太后,又怎可入住慈宁宫。王爷,您可一定得想想办法啊!” 听着张廷玉这一番话语,允礼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本王也没有什么法子再拖延此事。” 张廷玉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许多,得到的还是这样一句话,一口气接不上来,咳嗽数声之后,方才清一清嗓子,拱手道:“若是六阿哥登基已是必然之事,那么下官有一事相求。” 允礼抬手道:“张相有话尽管说就是,无需如此行礼。” 张廷玉面色一冷,道:“请王爷下令击杀弘时,以免他做出危及我大清的事情来。” 允礼讶异的看了张廷玉一眼,道:“张相一向与人为善,想不到今日会说出‘击杀’二字来,实在令本王意外。” “与人为善,也得看是何人,只看弘时对付准葛尔士兵的手段,下官就不相信他痛改前非,所以此人万万留不得,更不要说议立六阿哥为帝一事,还是他提的建议。” 允礼颔首道:“张相所言甚是,不过正如本王之前所说,此事本王心里有数,张相不必担心,本王向你保证,任何人都不能对我大清不利!” 张廷玉只道允礼答应了自己的话,连忙催促道:“那就请王爷即刻下令除去弘时,以免将来酿成大祸。” 允礼斟酌道:“不管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毕竟才刚刚为我大清立下大功,就这么杀了,怕是有所不妥,而且也很难向百官交待。” 张廷玉道:“可是若由此下去,一旦六阿哥登基,王爷您就不再是大清的监国,到时候只怕难以再动弘时。” 相较于张廷玉的焦急,允礼显得平静许多,“这个本王自有打算,张相放心就是。” “可是……”张廷玉还待要说,允礼已经道:“好了,本王有些乏了,张相还是先行回去吧。” 见允礼这么说,张廷玉只得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时不住摇头,显然是忧心大清今后的命运。 数日后,佛标二十万大军回京,在得悉京城危机已解时,大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不明白,一向最支持弘历的允礼为何要同意立弘瞻为帝,更与张廷玉一样,觉得此事不妥。数番追问之下,允礼都说这是对大清最好的决择,旁的就什么都不愿再说。 佛标不明白允礼为何在这件事上变得如此固执,听不进劝,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依允礼之命,在城外驻营,待得边关彻底平定后,再将这二十万大军遣还各处。 其实准葛尔此次全军覆没,连汗王都死了,根本没有能力再对大清起兵,沙俄那边也一直平安无事,佛标实在不明白允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十万大军驻守城外一事,很快为弘时所知,他思索片刻后,决意入宫与那拉氏商议此事。 彼此,天色晴好,虽是腊月里,却没有多少寒意,弘时抚着那拉氏来到御花园中漫步,在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后,道:“皇额娘,儿臣觉得允礼这个做法,似乎是在提防着儿臣。” “议立新君,几乎可以说是你胁迫着他做的,虽然事后他也认可了弘瞻继位之事,但对你必然有所提防,这也是人之常情。” 弘时忧声道:“可这样一来,儿臣就会很被动,万一到时候他兴兵做乱,要杀儿臣,可如何是好?” 第两千两百三十九章 探望弘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却不像他那么担心,摇头道:“不会的,果亲王对你我固然没什么情义,对皇上却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乱臣贼子。再者,他若真有心做乱,早就起兵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所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弘时点头之余又道:“可他若是不同意弘瞻封儿臣为摄政王,这又该怎么办?” 那拉氏冷笑道:“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弘瞻是皇帝,一言九鼎,何人敢不遵,除非他起兵谋反,否则就一定得听。可是就算要谋反,也得手下有兵才是,你觉得佛标会跟着他一起当这个乱臣贼子。” 弘时面露喜色,迭声道:“皇额娘所言甚是,倒是儿臣想多了,不知是否因为登基大典渐近之故,儿臣总有些不安。” 那拉氏点一点头道:“莫要想太多,不过有些事情,该防的还是防一些,暗鹰都已经入城了,你让他们多盯着果亲王府。总之,只要熬到弘瞻登基,就一切成定局,不会有事了。” “儿臣知道,儿臣会让人仔细盯着。”弘时答应一句后,道:“对了,弘瞻可还听话?” 那拉氏冷笑道:“除非他想要瓜尔佳氏死,否则只能乖乖听本宫的话。” 弘时扶着那拉氏在浮碧亭中坐下,温言道:“儿臣让太医给皇额娘开了一些美容养颜的药丸,皇额娘可有在按时服用?” “你一片孝心,本宫又怎么会不服用呢,只是本宫容颜已是苍老成这般模样,只怕服用再多养颜的药丸也无济于事。”那拉氏轻抚着脸上的皱纹,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本宫此生唯一的憾事,就是未曾抓到钮祜禄氏,不能亲手将她加诸在本宫身上的痛苦,一一报回来!” “可惜她当初随雍正御驾亲征,否则今日皇额娘就能够报仇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弘时从不称一句皇阿玛。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看来这个遗憾注定要跟随本宫一辈子了。” 弘时安慰道:“不管怎样,皇额娘最终还是赢了与钮祜禄氏的战争,钮祜禄氏若知道皇额娘住进慈宁宫,必会气得吐血。另外,待朝局稳定之后,儿臣会派人去搜查他们逃离的地方,或许能够找到钮祜禄氏也说不定,这样皇额娘就不必再遗憾什么了。” 那拉氏点点头,拉过弘时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温言道:“你啊,真是没让皇额娘失望,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借用准葛尔之力走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说实话,本宫这辈子,没受过老天什么眷顾,唯有你是例外,不过这一点,已经足够本宫一世感激了。” “皇额娘别说这样的话,要说感激,也该是儿臣感激才是,若非皇额娘悉心教导,儿臣如何会有今日。而且此次,多亏得皇额娘让儿臣举荐弘瞻为帝,否则事情怎会如此顺利。” “皇帝之名,虽然好听,但之所以令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甚至甘愿为此连性命也不要,他们在意的并不是‘皇帝’二字,而是被皇帝掌握在手中的权力,这才是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东西。所以,只要拥有了这份权力,就算没有皇帝的虚名也不要紧。” 弘时恭敬地道:“儿臣明白,儿臣不会纠结于虚名。” 那拉氏点头道:“对了,说起来,你入京这么久,可有去五贝勒府看过弘昼?” 弘时摇头道:“未曾去过,皇额娘怎么想起他来?” 那拉氏徐徐道:“弘昼与弘历交情素好,当初英格以瑕月做饵,也未能令他们兄弟反目。万一他在登基大典之前醒来,必会搅乱朝纲,令弘瞻不能如期登基。另外,弘瞻之前也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一旦弘昼醒来,他就会退位让贤,所以,一定要当心此人,最好……让他一辈子都这样昏迷下去。” 弘时眸光一转,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儿臣待会儿就去五贝勒府,儿臣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此次的登基大典。” “还有一件事,本宫要提醒你,弘历虽然摔下万丈悬崖,但尸体毕竟没找到,不见得就一定死了,所以在这件事上,你也要防着些,一旦京城里出现可疑之人,就立刻控制起来,尤其是在登基大典之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弘时起身道:“儿臣会仔细的,若没什么事,儿臣这就出宫,待得去过五贝勒府后,再进宫随皇额娘用晚膳。” “不必急着入宫,明儿个与本宫说也是一样的。”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便笑道:“皇额娘忘了,今儿个是除夕,这顿晚膳儿臣怎么着也要陪皇额娘一道用。” 那拉氏一怔,旋即笑道:“你不说本宫都快忘了,行了,那你快去快回吧。” 在从坤宁宫中取了一根长针带在身上后,弘时辞别那拉氏一路来到五贝勒府,他的出现令府中众人甚是意外,吴库扎氏在得了下人的通报后,连忙来到前厅,因为不知道如何称呼,只能点头示意,弘时也不在意,笑言道:“我只闻五弟自从被人偷袭受伤后,一直昏迷未醒,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吴库扎氏有些不自在地笑道:“有心了,妾身在这里代贝勒爷谢过。” “嫡福晋不必客气,对了,能否请嫡福晋领我去看看五弟。”面对弘时此话,吴库扎氏眼底出现一抹慌意,绞着手指道:“这个……贝勒爷一直昏迷未醒,您就算去了,贝勒爷也不知道。” “不管五弟知不知道,我这个做兄长的都得去看看。”弘时盯着吴库扎氏紧绞的手指,眸中出现一丝疑色,吴库扎氏……似乎不愿他见到弘昼,这是为何,难道弘昼已经醒了? “可是……”吴库扎氏还在想着如何推脱弘时的要求时,后者已经道:“难不成有什么不便或是说不能让我见到?” 吴库扎氏连忙道:“怎么会呢,只是贝勒爷昏迷许多,身形削瘦可怖,怕吓会到了您。” 第两千两百四十一章 摄政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弘时在离开贝勒府后,去了一间位于京郊的寺院,之前他带人四处抓俘虏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这间寺院,不是因为他不想冒犯所谓的佛祖,而是此处寄存着费扬古的骨灰,当日他出事被打入宗人府后,定亲王府被抄,本就已经中风多时,犹如风中残烛的费扬古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暗卫带走他的尸体,将之火化后,寄存在这间寺院中。 站在费扬古的牌位前,弘时轻声道:“外祖父,您且再委屈几日,待我被封为摄政王掌握朝中大权后,一定将您接入太庙,受皇家百世香火供奉。”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弘时派人在京城九门巡视,皆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不过佛标的二十万大军也一直驻守在城外,不曾离去。 日复一日的过去,终于到了正月十六这个大吉之日,这段时间,礼部每一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总算将登基大典所用仪仗全部准备全毕,没有任何遗漏。 弘曕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先到保和殿降舆,然后到太和殿即皇帝位,由中和韶乐队奏乐,并且午门鸣钟鼓。即位后,阶下鸣鞭三下,群臣依命行三跪九叩大礼,以示认可其皇帝之位,并自此忠心于新帝。 弘时虽无一官半职,却也在百官之中,待得冗长繁琐的仪式过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弘曕来到养心殿,再次受群三跪九叩,不过在养心殿上,多了两张椅子,分别坐着一身朝服的那拉氏与刘氏。 讽刺的是,这两人一为废后,一为废妃,如今却分别穿着皇后与妃子的朝服。虽有不少官员看不过眼,但彼此心知肚明,六阿哥登基之后,一定会尊封这两人为太后,所以又哪里敢有什么话语。 果然,待得百官礼毕后,神情麻木的四喜捧出两封圣旨,乃是尊封那拉氏与刘氏为太后的旨意,那拉氏尊为圣母皇太后;刘氏则被尊为谦懿皇太后,共居慈宁宫。 那拉氏与刘氏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自然是满心欢喜,起身自四喜手中接过圣旨,随后百官行大礼参拜两位太后。张廷玉等一些忠心于雍正的大臣,暗自摇头叹气,对未来的大清忧心忡忡。 待得此事过后,四喜再次取出一封圣旨,徐徐展开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弘时于此次大战中冒死刺杀准葛尔汗王,又以奇计大败准葛尔数万大军,解大清于危难中。护国有功,今复弘时定亲王之位,并封其为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钦此!” 与之前那两道尊封太后的旨意不同,此旨一出,百官一阵哗然,张廷玉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弘时虽曾刺杀葛尔丹,也曾解了京城之围,但准葛尔十几万大军正是他所引来的,他乃是大清的罪人,饶其不死,已是皇上开恩,如何还能封其为摄政王,请皇上即刻收回成命!”在他之后,与他存了同样心思的几位大臣亦纷纷站出来请弘曕收回成命。 这个时候,弘时突然跪下道:“张大人所言虽然不实,但罪臣确实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摄政王一位,罪臣万万不敢领受!” 弘曕厌恶地看着弘时,嘴里却不得不依照那拉氏早先的吩咐道:“此言差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或许曾经犯错,但刺杀准葛尔汗王与逼退准葛尔大军这两件事,已经足以弥补任何过错。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请不要再推辞,助朕一起打理好大清江山,不负皇阿玛所望。” 弘时故做为难地道:“皇上如今信任罪臣,实在令罪臣感激不尽,但罪臣始终有愧于心,且张相等几位大人,也对皇上册封罪臣为摄政王一事,颇有微词,罪臣……罪臣……” 弘曕背诵着令他深恶痛绝的话,“朕乃是一国之君,朕既然已经下旨册封你为摄政王,又岂有收回之理。朕意已决,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跪在地上的一位大臣痛声道:“皇上,弘时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对我大清居心不良,之前还曾意图逼宫篡位,这样的人怎值得皇上将江山相托,还请皇上三思再三思。” 弘曕故作生气地道:“定亲王救我大清于水火之中,你说定亲王狼子野心,是何居心?” “皇上,弘时坑杀李述泌十万大军,并且令太上皇生死未卜,这一桩桩一件件,皆可证明他对我大清居心不良,万万不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在弘曕登基之前,因为胤禛未知生死之故,所以已经将其尊为太上皇。 “张大人,我说过,之前那些事并非我本意,而是被葛尔丹挟持,无奈为之。一直以来,我忠心的只有大清,否则我根本不必做那么多。” 张廷玉冷哼一声,道:“说的倒是好听,究竟是挟持还是本意,你心中最清楚。总之以你的心性,绝对不配为大清的摄政王!” 摄政王,虽然仍然是王爷,却手握天下大权,乃是有实无名的皇帝。他已经决定,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死谏到底,绝不让大清江山落入弘时之手。 弘时闻言道:“既然张相对我如此有意见,那么……”他朝弘曕跪下道:“就请皇上收回成命,罪臣当不起皇上的厚望。” 这一切,自然是在做戏,早在今日之前,他与那拉氏早就料到朝上必有人对弘时被封为摄政王一事有诸多意见,为证明他并无心恋栈权位,所以在朝上演这么一出戏,不过不管他怎么推辞,弘曕都不会同意,并且会百般挽留,最后弘时则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任这个摄政王。 在其话音落下后,张廷玉厉声道:“你自然当不起,所谓的奇计逼退准葛尔大军,根本就是在他们的食物饮水里下毒,一日之间,杀了数万人,这样狠毒的用心,本官说出来都觉得羞耻。” 弘时沉下脸道:“张相,我知道您对我有意见,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清江山,若不下毒,他们就会攻城,一旦攻入城中,您可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他们杀死,数万人?说不定会是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人,这是张相希望看到的吗?” 第两千两百四十二章 张廷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不必将自己说的如此高尚,你既能下毒,自然也能下其他不至于要人性命的药,可是你却选择了将他们全部杀死,足以证明你心肠歹毒,虐杀成性!” 张廷玉锋利尖锐的言词,既便弘时早有心理准备,也依旧被他刺激的青筋爆跳,在强压下怒意后,他道:“皇上,张相如此误会罪臣,就算罪臣勉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还请皇上准许罪臣离去!” 弘曕根本不想留弘时,却不得不留,否则瓜尔佳氏便有性命之危,他有些烦燥地道:“张廷玉,究竟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张廷玉见其动怒,连忙跪下道:“臣知罪,但臣所言一切,皆是为了大清好,皇上年幼,难免**人蒙骗,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这么说来,你就是欺朕年幼了?”弘曕冷笑一声道:“都说仆大欺主,真是一点都没错,朕刚登基,你就欺到朕头上来了,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张廷玉心中万分委屈,却不得不低头道:“臣言辞过激,是朕该死,但朕对皇上赤胆忠心,绝无不敬皇上之理!” 那拉氏出言道:“张大人,据哀家所知,此次大战,弘时确实立下了不世之功,封他为摄政王并不为过。倒是你,到如今也算是三朝元老了,为何竟然如此固执;还是说,你之所以这么反对皇上封弘时为摄政王,是因为你一直亲近四阿哥,而弘时与四阿哥以前有又有些矛盾之故?” “太后何出此言,臣……”张廷玉刚说了几个字,那拉氏便打断他的话道:“之前议立皇上为帝,张大人也是颇多意见,或许在张大人心里,四阿哥才配坐在养心殿上,但四阿哥出使沙俄之后,就一直生死未卜,且哀家说过,以他的德行,根本不配为帝。” 面对她的话,张廷玉丝毫不让地道:“一切都是太后片面之词,根本无人知晓是真是假。” 那拉氏眼眸微眯,凉声道:“你想说哀家冤枉弘历?” “臣不敢。”张廷玉话音刚落,那拉氏便冷哼道:“口说不敢,心里却根本就是这般想的,张廷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廷玉不再理会她,用力磕头,痛声道:“皇上,臣所说这一切,皆是为了大清江山着想,请皇上明鉴!” “够了,朕不想再听,朕有双眼,自己会看,不需要张廷玉你替朕看,总之这件事就么定了,弘时为摄政王,在朕亲政之前,代朕执掌朝中大小事务。” 在他的疾言厉色下,之前那几位官员皆不敢再多言,唯有张廷玉依然跪在地上,迭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那拉氏拉下脸道:“张廷玉,哀家敬你是三朝元老,不与你计较,但若继续这样胡搅下去,皇上与哀家皆不轻饶于你!” 弘曕亦道:“张廷玉,你速速退下!”他也想让张廷玉赶紧退下去,但并不是如那拉氏他们一般,不愿再听张廷玉的言语,而是怕他继续下去,会招来杀身之祸。他虽年幼,却也曾听胤禛说过,张廷玉乃是一个忠臣能吏,不愿他受到伤害。 “臣今日就算是死在这养心殿上,也要阻止皇上犯下弥天大错!”张廷玉铁了心不让弘时做上摄政王的位置,哪怕赔上性命也再所不惜。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允礼还默不作声,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弘时这个乱臣贼子执掌朝政吗? “张廷玉,你这是在威胁皇上吗?”刘氏亦在一旁出声,“你可知这是死罪,不止你,连你的家人也会被你牵连。”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视死如归的张廷玉不禁露出犹豫之色,若只是他自己一人,根本无可畏惧,但他还有家人,若连累他们无辜枉死,他……就罪大莫及了。 可若他就此退下,弘时就会夺去大清江山,他……他该怎么办才好? 弘曕趁机道:“张廷玉,今日是朕登基之日,朕不愿多造杀孽,你就此退下,朕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廷玉跪伏在地上,不住叹气,许久,他取下头上顶戴道:“臣年纪渐大,平常看公文已是十分吃力,还请皇上允许臣致仕还乡!” “你这是……”弘曕正要挽留,看到那拉氏使来的眼色,无奈改口道:“既然你这么说,朕自无不允之理,从明日起,你就不用上朝了,退下吧!” “多谢皇上。”张廷玉满心凄凉的应着,想他一生忠君爱国,最后却是这个样子,他致仕不要紧,只可惜这大好河山落入奸人之手,实在可恨又无奈。 就在张廷玉准备退下的时候,养心殿突然响起拍手之声,循声望去,竟是一直没说过话的允礼,弘曕不解地道:“果亲王,你这是何意?” 允礼微一低头道:“皇上,摄政王如此忠君爱国,臣拍掌称赞想来没什么不对。”虽然他这个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众人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允礼继续道:“皇上,臣能否与摄政王说几句话?” 待得弘曕点头后,他转眸道:“摄政王说从不曾恋栈权位,可从你逃离宗人府开始到现在,你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为的不就是今日吗?从一个在大清寻不到容身之地的罪人变成当朝摄政王,实在令我佩服。” 弘时心中一跳,道:“十七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若十七叔觉得我不配为摄政王,尽管说就是,我自会离去。” 允礼轻笑着摇头道:“没用的,想必不管我怎么说,皇上都不会同意,会千方百计的挽留你。但这并不是因为皇上真的相信你,而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我曾问过宫中内侍,他们告诉本王,谨妃娘娘早在年前就被接到了坤宁宫,宫人很久没看到过她。” 听到此处,弘时已是脸色大变,不明白允礼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那拉氏在一旁道:“哀家在冷宫待了四年,尝尽孤独寂寞之苦,既是从冷宫出来的,自然希望能够热闹一些。而且谨妃这些年一直疯疯癫癫,与本宫住在一起,也好多几个人照顾她,本宫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值得果亲王在皇上登基在典上特意说出来。” 第两千两百四十三章 突然发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怕太后照顾谨妃是假,借谨妃来控制皇上才是真的。”允礼此言一出,百官惊异万分,就是张廷玉也满脸愕然。 “荒谬!”那拉氏厉声喝道:“果亲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哀家的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皇上登基,乃是果亲王与百官共议的结果,哀家控制他做什么,再说谨妃与哀家从潜邸到后宫,哀家怎么会对她不利,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究竟是真是假,太后心里明白,若不能控制皇上,您如何做太后,弘时又如何做摄政王。或许您更希望弘时登基为帝,但你同样清楚,以弘时之前所犯的罪,是绝对不可能登基为帝的,更不要说他连黄带子也被革了,不能再称之为皇家人。” “果亲王,你这样污蔑哀家,实在是好大的胆子,如今皇上就在这里,你大可以亲口问皇上,哀家究竟有没有控制他做什么事。” “没有用的,谨妃娘娘在太后手里,不论臣问皇上什么,皇上都不会承认的。不过太后若以为这样就赢了,那么只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说罢,他朝弘曕拱手道:“皇上可还记得之前推议新君之时,皇上曾经应允过的一句话。” 弘曕刚要开口,那拉氏已是先声道:“当日皇上说过不少话,不知果亲王说的是哪一句。”她已经猜到了允礼所谓的话是什么,所以当机立断截过弘曕的话,她可不会由着弘曕傻乎乎的自己把话说出来。 允礼也不与她绕圈子,径直道:“皇上说过,若四阿哥归来或是五阿哥醒来,就将帝位拱手相让,是也不是?” “不错,皇上当日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哀家同样说过,四阿哥德行有亏,根本不能为帝,至于五阿哥,至今昏迷不醒,哀家实在不明白果亲王说这些是何意思。” 允礼侃侃道:“四阿哥德行有亏,只是太后一面之词,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不过皇上金口玉言,断无不认之理。”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弘曕身上,后者点点头道:“朕说过话自然会认,只是就如皇额娘所说,二位兄长一人失踪一人昏迷,朕就是想让也无从让起。” 弘曕根本不愿当这个皇帝,今日之所以坐在这里,皆是被逼的,他恨不得立刻将皇位让出去,可现在他就算想让也无从让起。 “皇上承认就好!”允礼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全副武装的将士出现在众人眼中,下一刻,他们将养心殿重重包围,手中皆持有刀剑,只是这样看着,便倒令人感觉到一阵阵森寒。 弘时脸色剧变,盯着大殿之中,唯一一个神色平静没有变化的人,厉声道:“果亲王,你是想起兵做乱吗?皇上已经登基,你这样就是谋朝篡位。” 他话音刚落,允礼便以比他更冷厉的声音道:“我爱新觉罗?允礼,一生忠于大清,忠于君王,岂会与你一样谋朝篡位。” 刘氏上前道:“果亲王,亏得你还意思说这个忠字,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造反是什么,太上皇若知果亲王如此,必会痛心疾首。” “真正令太上皇痛心疾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三人,你们三个为了权位,为了地位,利用谨妃娘娘胁迫皇上登基之后封你们两人为太后,封弘时为摄政王,想要借此把持朝政。”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允礼冷眼盯着面色铁青的弘时道:“你真以为凭着你使的那些手段,就真的可以令本王受你控制吧。本王不得不承认,弘时,你确实很出色,也很有能力,若你的能力能够用在正途上,本王相信,一定可以辅助皇上,令大清更加繁荣昌盛,可惜你心术不正,太上皇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你仍是一次又一次的走歪,从来都只想夺得大权,为此不惜设计杀害数以十万计的将士,你所犯下的罪,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弘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才压下心中的恼怒,一脸无辜地道:“十七叔,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之前的事我是被迫为之,而且我也杀了葛尔丹,败退准葛尔做出补偿了,为何十七叔始终要揪着不放。如果是觉得我下毒杀了那几万将士,太过残忍,您大可直说,这一点确实是我当时疏忽,事后也觉得有些后悔,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无用。至于恋栈权位一说,更是子虚乌有之事,十七叔,您别听他人胡言乱语。” “既然你说不曾恋栈权位,好!”说完这个字,允礼转动轮椅来到站在殿门处的一个士兵身前,接过他手中的刀,扔到弘时面前,凉声道:“本王给你证明的机会,只要你肯在此自尽,本王就相信你的话。” 弘时脸颊一阵抽搐,神色不善地道:“十七叔,你这分明就是存心为难我。” 允礼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既然不敢,就将你刚才那些虚伪的话给本王原封不动地吞回去,本王听在耳中,只觉得恶心!” “果亲王,看样子,你今日是故意针对哀家与皇上了,哀家知道,你手上握着二十万大军,但你这样做,就真的不怕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吗?再说,今日就算让你得逞,这么多位大人,也绝不会认你这个贼子为帝!”那拉氏确实是没想到,允礼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以她对允礼的了解,是绝对不应该做出带兵入宫之事,实在奇怪得紧,她仿佛算漏了一点,但具体算漏了哪一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太后言重了,本王从未想过称帝,此生此世也绝不会坐上养心殿的位置。”允礼话音刚落,刘氏便冷笑道:“王爷刚才不是说摄政王空口无凭吗,你又何尝不是,刀就在这里,借用你刚才的话,可敢在此自尽,以尽清白!” 第两千两百四十四章 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你这个废妃,尚无资格要本王自尽!”此言一出,刘氏一张脸变得难看无比,尖声道:“哀家乃是皇上的生母,皇上也已经封哀家为谦懿皇太后,你居然敢称哀家为废妃,简直就是狂妄至极!你可知只凭这一句话,哀家就已经可以治你的罪。” 允礼轻蔑一笑,犹如在看一场猴戏,他这个样子令刘氏怒不可遏,正要发难,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那拉氏扯住她道:“这件事有古怪,且先看下去再说。” 见那拉氏这么说了,刘氏只得勉强按下心头之怒。与此同时,那拉氏朝弘曕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尽量做出严肃之色,道:“十七叔,你若无心谋反,就请立刻带人退下去,否则朕就只能按律处置了。” “皇上恕罪,臣想先请您见两个人。”说完这句话后,允礼抬高声音道:“有请宝亲王与五贝勒上殿!” 随着他这句话,围在外面的士兵自动让开一条路,而在这条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人影,虽然因为背光再加上距离之故,一时看不清模样,但允礼的话,无疑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弘历?弘昼?那拉氏脑袋嗡嗡做响,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事情,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两人身影于冬日朝阳下,越走越近。 这他们二人出现,震得头脑发晕的,不止是那拉氏,还有刘氏与弘时,一个个皆如见鬼一样盯着已经渐渐可以看清模样的两人。 至于弘曕已是从龙椅中站了起来,与百官一样,用极为震惊诧异的目光看着那两个身影,四哥……五哥……真的是他们吗?他们没事,还好好的活着?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两道身影停在了养心殿外,这个时候,已经足以令所有人看清他们的模样,正是一身戎装的弘历与弘昼。 张廷玉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来到弘历两人面前,颤声道:“四阿哥,您……您真的还活着?” 弘历亲手扶起他,温言道:“是,本王还活着,让张相担心,是本王的不是,还请张相恕罪。”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张廷玉老泪纵横,他虽然一直不愿相信弘历死了,但万万没想到弘历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如今看起来,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 弘昼在一旁道:“老大人,我与四哥在外面听到您的话了,您放心,今日奸人之计,绝对不会得逞。”说罢,他抽出腰间钢刀,指着脸色难看的弘时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弘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跳下悬崖的弘历为何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他努力定了定神,大笑道:“我是乱臣贼子?若不是我,京城如今已经沦为准葛尔的地方,百姓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如今居然还好意思说我是乱臣贼子,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说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盯在弘曕身上, 那拉氏也回过神来,道:“不错,既然二位阿哥根本就没事,当初大清有难,就该帮着一起固守京城,可是没有,你们两个根本不见人影,至于原因,不用本宫说诸位大人也明白,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不敢露面。如今眼见京城相安无事,又有大军镇守,便与果亲王合谋造反,实在是可恨!” 她这话很是刁钻,准葛尔攻城乃是年前的事,如今已是正月十六,至少过了二十天,这段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或许在二十天前,弘历这在生死边缘挣扎,弘昼也还昏迷不醒。但那拉氏却一句话将这些可能抹煞,并将他们摆在不忠不义不孝的位置上。 弘昼冷笑道:“才一见面,皇额娘就给我们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真是客气得很,就像二哥一样,也是一见面就往我身上扎了两针,还好我早有准备,未有露出破绽,否则今日怕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弘时回想起当日之事,恍然道:“你根本早就已经醒了,却故意装做昏迷不醒,就如皇额娘所说,你们贪生怕死,根本不顾大清安危。” “若他们不顾大清安危,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本王不妨告诉你,其实早在皇上御驾亲征之前,五阿哥就已经醒了,四阿哥也返回京城,但太上皇一早就察觉到你与那拉氏之间的阴谋,所以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朝中文武百官,唯有本王一人知晓。就在太上皇御驾亲征后,本王就让四阿哥与五阿哥出京去四处调兵,以防准葛尔攻入京城,否则你以为为何太上皇亲征多日,京城还只有这么点兵力。其实当日你入京之时,四阿哥他们就已经调集了兵力,在离城二十里处等候,并用飞鸽传书通知了本王。只要本王一身令下,里外夹击,准葛尔那数万大军,必败无疑!” 在弘时难看的脸色中,他续道:“只是你既然主动来找本王,本王自然想看看你耍什么花样,尤其是在你杀了葛尔丹之后。若你仅仅是利用准葛尔来对付大清,根本不需要冒险杀葛尔丹,这么做,必然另有原因。果然,你先是要本王让你入宫见那拉氏,随后又将那拉氏从冷宫接了出来,待到后面,更与本王说议立新君一事。你那些话虽然说得好听,开口闭口就是为了大清好,为了稳定大清;但你若真是为了大清好,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所以本王就将计就计,顺着你的法子议立新君,也同意立六阿哥为皇上。今日六阿哥登基,你的狐狸尾巴就完全露了出来,你对大清根本不死心。这五年来,你做这么多,不仅仅是想报复皇上,还是想要夺取大清天下;但你清楚自己的劣行,你若登基,百官与本王这个监国必然反对,所以你就事先派人刺杀四阿哥与五阿哥,令太上皇膝下只剩下六阿哥一位阿哥。而偏偏六阿哥又才只有十岁,不能亲政,你就能够总揽朝政,成为摄政王。弘时啊弘时,你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好,只可惜最终等待你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输!” 第两千两百四十五章 争夺皇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切皆是弘时不知道的,原来……允礼早就有了对付准葛尔大军的办法,只是故意不说,令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窜上跳下。而他就等到自己以为大势已成的时候,将弘历与弘昼推出来,将已经握在自己手里的一切再硬生生夺回去! 不!他不会输的,他已经输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怎么可以再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在弘时紧张而慌乱的思索时,那拉氏冷声道:“果亲王,想不到你用心如此歹毒,实在枉待了太上皇对你的信任与托付。” 允礼打量着她道:“恕本王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准葛尔大军残忍嗜杀,既然援军即刻可以到来,王爷当时就应该率兵杀出城去,不让他们有机会三番四次的抓那些老幼妇孺。可王爷做了什么?他们在城门前哀求,想要进去活命的时候,王爷命人死死关着城门,不许任何人开启,令他们被准葛尔大军杀害;当他们被迫当准葛尔士兵的肉盾时,王爷又在做什么,这件事,怕是诸位大人还不清楚,他命那些不忍心伤害同胞的士兵将热油与大石泼下去,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无辜惨死。”那拉氏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这一次,她抓住允礼在守城战中的事,加以颠倒,一时之间,允礼竟是说不出话来,虽然如今战事已毕,国库也拨出相应的银两补偿那些家人,但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哪里是银两能够补偿的。允礼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事情重演一遍,他还是会那么做,可心中一直对那些无辜枉死之人,存有内疚,引以为憾。 弘历在一旁道:“说来容易,当日朝阳门就是因为不敢这么做,以至于被准葛尔攻破城门,死伤众多士兵才将他们赶了出去,若其余八门也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我说了。再者,我与弘昼虽然用最快的时间去调兵,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根本不知道,十七叔手中只有六七万的士兵,若是冒然出城迎战,等不及我等赶回来便被准葛尔歼灭,哪里还有今日的太平日子,就算佛标将军率军将他们赶走,夺回京城,此处也已经面目全非,死伤无数。” 那拉氏冷哼一声道:“好一张利嘴,但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能抹杀允礼残害百姓之事。” 弘昼忍不住道:“要说嘴利,哪个人能及得过你,明明一切皆是你儿子引起,却污蔑到十七叔身上来,真是亏得你好意思。” 那拉氏冷声道:“五阿哥,裕嫔平常就是这么教你与哀家说话的吗?本宫说的皆是实话,若有一句不实之处,果亲王大可以反驳,但他没有,是因为他无话可说。” 弘昼待要再说,允礼已是攥着扶手道:“不错,这一切确实是本王下的令,但本王这么做皆是为了保住京城,本王并没有做错。待得此间事了之后,本王自会请罪,无需你多费心。” “这么说来,果亲王也就是承认了。”说罢,那拉氏将目光转向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都听到了,说起来,果亲王才是那个刽子手,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弘时。” 在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弘历站出来道:“那拉氏,你如此能言善辩,倒是说说,我与五弟遇袭那件事,难不成,那些个刺客是我与五弟自己编造出来的?嫁祸给弘时的?你可知我当日被逼到悬崖,几乎已经没有了生路,幸好我发现悬崖边壁,有一处往里凹的地方,所以我故意装做被逼的跳崖,抓着一块随时会松动的岩石贴在边壁上,瞒过你们派去的刺客后,才艰难地爬了上来。” “刺客自然不会是假的,但刺客是何人所派,就是未知之数,除非四阿哥能拿出证据来。” 弘昼冷声道:“弘时拿针刺我,试探我是否有醒来,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那就让诸位大人看看你身上的伤,那两个针眼在何处?” “你……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论口舌之争,弘昼哪里说的过她,而且针眼如此细小,根本就难以辩清,更不要说经过这么多天,早就已经愈合了。再者,就算针眼真的还在,她必定也会说出许多推脱的话来,这个老妖妇实在是可恨得紧! 弘历并没有像弘昼那般生气,凉声道:“本王听十七叔说过,皇阿玛御驾亲征前,写过一份诏书置于正大光明匾后面,诏书上写明了传位给何人,不知这份诏书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那拉氏的神色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别的事情她都可以颠倒驳反,唯独白纸黑字的东西,无从辩解,而接下来,弘历必定会盯着诏书不放,直至夺回皇位为止。 “诏书在此。”说话的正是允礼,他从袖中取出诏上的内容,前一次推立新君的时候,诸位大人就听到过了,太上皇传位于四阿哥,只是当时四阿哥下落不明,所以只能由六阿哥登基,暂执大宝,如今四阿哥既然回来了,理应遵照太上皇之命,由四阿哥继承皇位。”他身为监国,诏书念过之后,就由他收了起来。 百官议论纷纷,不时有言语飘进那拉氏等人的耳中,皆是差不多的言语,就是同意允礼所说的,由四阿哥继承皇位。 刘氏紧张地拉着那拉氏的袖子,低声道:“姐姐,这可怎么办啊,若是弘曕被赶下皇位,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看四阿哥那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您赶紧想想办法啊。”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你那么慌张做什么。”那拉氏一边答着她的话,一边将允礼刚才的话仔仔细细思索了一遍,道:“若是在登基大典之前,四阿哥出现,哀家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如今登基大典已毕,皇上也正式继承帝位,若再让给四阿哥,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再者,太上皇之前之所以指定四阿哥继承皇位,是以为他品性纯善,德才兼备;但哀家之前说过,他与钮祜禄氏母子联手对哀家施以静心香,就凭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他根本没资格成为大清之主。” 第两千两百四十六章 午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氏,你对本王百般诬蔑,无非就是不想本王继承皇位,但是静心香一事,本王毫不知情。” 那拉氏冷笑道:“你自然不会承认,但哀家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千真万确,断无一丝虚假。” 允礼在一旁道:“无谓纠结于此事真假,皇上诏书在此,皇位理当由四阿哥继承。” “哀家不同意!”刘氏尖声叫嚷道:“四阿哥与弘曕一样都是皇上的子嗣,既然四阿哥德行有亏,弘曕继位是理所当然之事,且已经行过登基大典,岂容你说改就改。果亲王,皇上之前让你代为监国,但你始终只是一个王爷,废立皇帝一事,由不得你说了算。至于诏书……哼,谁知道是真是假,天底下善于临摹之人多了去了,或许根本就是你伪造了皇上的笔迹,然后来了一个偷梁换柱!” “荒谬!”允礼冷下脸道:“传位诏书一直放在正大光明匾后面,根本没人动过,本王如何偷梁换柱?” 刘氏尖刻地道:“你是监国,这宫庭内苑由得你出入,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了的。果亲王,真是一手遮天,好大的威风!” 弘历冷脸道:“大胆,十七叔为大清鞠躬尽瘁,岂容你这样污蔑!” 刘氏往前一步,厉声道:“你才大胆,哀家是太后也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样与哀家说话,眼中可还有尊卑上下之分。” 那拉氏亦在一旁道:“果亲王为大清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也间接杀了无数大清子民,这笔帐又怎么算?” 与此同时,弘时趁机对围在养心殿外的将士道:“诸位,果亲王与四阿哥等人意欲逼宫夺位,这乃是诛连九族之罪,你们切不可助纣为虐,如今收手退去,一切还来得及,皇上与本王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否则不止害了自己的性命,更会害了至亲之人。” 允礼双手举起传位诏书,冷声道:“诏书在此,我等乃是勤王护驾,真正逼宫夺位的人是你!” 弘时冷哼一声,转头对一直呆坐在龙椅中不曾说话的弘曕道:“皇上,请您即刻下令命他们退下!” “我……”弘曕心里根本不愿争这什么皇帝之位,可是瓜尔佳氏还在那拉氏等人手中,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那拉氏看出弘曕心中的犹豫,朝刘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走到弘曕身边轻声道:“皇帝,快快命这些乱臣贼子退去!” 弘曕迎着她的目光,鼓起勇气轻声道:“额娘,儿臣曾经确实说过,若是四哥五哥回来,就将皇位让给他们,且这句话文武百官都听见了,儿臣怎可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若是这样,就算儿臣继续做皇帝,也难以服众!” 刘氏没料到弘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气得脸色发白,凑到他耳边道:“你若想谨妃死的话,就尽管说,哀家绝不拦你!” 弘曕用力咬一咬唇,愤怒地道:“额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哀家不管怎样,总之你按照哀家的话去做,你不稀罕做这皇帝,哀家却一定要做太后,若是阻了哀家的路,哀家必要你后悔一辈子!”此时此刻,在刘氏心里,根本没有什么母子亲情,只有权位。 弘曕痛苦地闭着双眼,连心里最后一丝期望也没了,这个女人……将自己生下来,只是为了她自己。 弘曕站起身,迎着底下成百上千道目光,僵硬地道:“朕以皇帝之喻,命你们速速退下,否则皆以逼宫谋反而论!” 那些将士虽然是奉允礼与弘历之命来此,但在面对身穿龙袍,高高站于台阶之上的弘曕时,依然会有一种畏惧,毕竟那可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一时间脚步有些退缩,不过倒是没有真的就此退去。 允礼微微皱眉,将同样站在殿外的阿成唤了进来,低声道:“本王不是命人去坤宁宫将谨妃娘娘带来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属下这就去看看!”在阿成离去后,本该守在宫外的阿衡急匆匆奔了进来,脸上带着浓重的惊喜之色,当他在允礼耳边一阵轻语后,后者浑身一震,紧紧攥住他的双手,颤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待得阿衡在其耳边重述了一遍后,允礼呆滞许久,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悦。 那拉氏与弘时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暗自猜测阿衡究竟与允礼说了什么,令他笑成这个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允礼一敛笑声,对弘历二人道:“四阿哥,五阿哥,你们立刻随本王去午门。” 弘历与弘昼互望了一眼,不解地道:“十七叔,去午门做什么?” “不要多问,尽管随本王出去就是了。”听得允礼这么说,弘昼为难地道:“可十七叔,这里的事还没解决,如何能离开。” “放心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快走。”从刚才起,允礼就一直显得很兴奋。 见他这么坚持,弘历两人只得依从,在交待了将士看紧养心殿,不许弘时等人离开后,便随他一起去了午门。 刘氏来到那拉氏身边,轻声道:“姐姐,您说果亲王这个时候离开是什么意思?” 那拉氏没好气的道:“哀家要是知道,就不用在这里费心思量了。”说罢,她揉着额头对沉默不语的弘时道:“你可有想到什么?” 弘时摇头道:“儿臣也没有头绪,不过皇额娘放心,只要不是胤禛回来,今日这一切就还是咱们的。那些将士之前已经被咱们说动了心思,未必敢真动手。” 且说允礼那边,一路上不停地催促阿衡推快一些,事实上,阿衡推车的速度已经令弘历他们需要小步奔跑才可以追得上了。 弘昼忍不住道:“十七叔,您到底要去午门做什么,且还赶得这样急。” “别问了,总之到午门就知道了。”允礼没有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第两千两百四十七章 团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一路疾赶,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便到了午门,在走下外金水桥时,已经远远可以看到一群人正朝他们走来,只是因为隔得太远,所以看不清模样。 弘昼随口道:“哟,哪里来这么多人啊,难不成是十七叔您从别处又调来的兵,其实咱们如今有二十几万兵力在手,根本不需要……”不需要什么,弘昼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可以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模样。 弘昼张大嘴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竟然……竟然是…… 站在他旁边的弘历比他还要激动,在怔忡片刻后,扔下手中的刀快步奔了过去,在奔到那群人面前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声道:“儿臣……叩见皇阿玛,叩见额娘!”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多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胤禛,以及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凌若。 从御驾亲征到现在,不过两月的时间,胤禛原本花白的头发,却是完全白了,再也寻不到一丝黑色,气色也很是不好。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位雍正皇帝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在弘历之后,弘昼也奔了过来,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唤着“皇阿玛”,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下,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思念。 胤禛的激动不比他们少,哽咽道:“朕终于又看到你们了,起来,都起来,让朕好好看看你们。” 弘昼用力抹去眼泪,哑声道:“儿臣一直都相信皇阿玛还活着,一直都相信,如今终于又看到皇阿玛了。” “朕知道。”胤禛双目通红地道:“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起来,没听到朕的话吗,全部都起来!” 弘历神色悲戚地摇头道:“儿臣不孝,儿臣明明就在京城,却不曾代皇阿玛出征,令皇阿玛与额娘陷入危难之境,九死一生,儿臣……儿臣实在罪该万死,请皇阿玛治儿臣的罪。”说到后面,他已是痛哭出声,自从胤禛兵败,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后,他每一日都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若当初他坚持出征,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胤禛温言安慰道:“说什么傻话,是朕命你留在京城,助你十七叔守卫京城,何来之罪,快起来!” “儿臣知道,皇阿玛是怕儿臣会有危险,所以才命儿臣留在京城;可是儿臣明知道皇阿玛身子虚弱,还眼睁睁看您御驾亲征,未曾为皇阿玛分忧,实在是不孝至极。”事实上,他当初在得知胤禛这个决定后,哀求了很久,想要代胤禛领兵出征,但胤禛始终不允许,这才无奈留在京城。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朕如今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不说这些了,听皇阿玛的话,起来!” 这个时候,凌若也走过来道:“是啊,你们两个赶紧起来吧,难不成要一直跪在这午门外吗?再说,如今在养心殿,可还有一桩麻烦事要解决。” 在她的劝说下,弘历二人终于站起身来,胤禛来到双目湿润的允礼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十七,这次京城能够得守,真是多亏了你!” 允礼哽咽道:“皇上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臣弟应该做的,臣弟答应过您,就算拼着一死,也必定要守住京城,幸不辱命!只是臣弟不明白,皇上既然尚在人间,为何一直不回京城,是否受了很重的伤?” “确实受了些伤,不过不算严重,朕原本是打算回来的,不过后来听说了一些事,所以暂时未曾入京。”不等允礼询问,他已是道:“这些事情,晚些再说,且先进去吧,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他们了;另外,朕着这会儿功夫,你也将事情仔细与朕说说。” 允礼自然知道,胤禛口中的那些人是谁,当下点头道:“臣弟遵命,想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在今日归来。” 当胤禛出现在养心殿时,除却不认识他的那些人之外,余下的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下一刻,文武百官尽皆跪下,三呼万岁,那些忠于胤禛的臣子,甚至激动地留下泪来。若说之前,他们还担心大清江山会落在弘时他们手中的话,那么现在,已是再无一丝担心,胤禛的出现,注定这场对弈只会有一个结果。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该的,他不该活着的……”弘时喃喃说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禛,始终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些天来,他之所以没有再去搜查胤禛那些个残兵败将,是因为他确信胤禛已经死了,胤禛先是受了一记毒箭,之后又被自己一箭射中胸口,就算是身体强健之人,也不可能还活着,更不要说他本就是个病秧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时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弘曕已是从台阶上奔下来,扑到胤禛身前,大泣不止,双手紧紧拉着胤禛身上的袍子,似乎怕自己一松手,胤禛就会再次不见了。 胤禛刚才已经从允礼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知道弘曕并不曾与那拉氏一伙狼狈为奸,是以他轻拍着弘曕的背,让他莫要再哭。 弘曕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害怕地道:“皇阿玛,您是真的回来了吗?儿臣……儿臣不是在做梦吧?” 在胤禛点头后,他忽地想起一事来,紧张地道:“皇阿玛,您救救谨妃娘娘,他们抓了谨妃娘娘威胁儿臣。” 允礼在一旁道:“六阿哥放心,臣已经派人去坤宁宫找谨妃娘娘,她会没事的,您很快就能看到她了。”如今胤禛回来,证明雍正皇帝尚在人间,弘曕自然不可再被称之为皇帝。 弘曕本就不在意这些,自然不会有意见,甚至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之间的区别,因为他此刻最关心的只有瓜尔佳氏。 在安抚过弘曕后,胤禛将目光望向弘时,带着极为讽刺的笑容徐徐道:“弘时,你可真是本事,连朕也没想到,你投靠准葛尔,帮着他们侵犯大清,居然是为了这个,准葛尔十几万精军包括他们的汗王,都成为你的垫脚石,如此精巧狠毒的算计,连朕也不得不说个服字!” 第两千两百四十八章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时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一边紧张地思索着法子,一边道:“皇阿玛,儿臣……” 不等他说下去,胤禛就直接抬手道:“免了,朕当不起这你这声‘皇阿玛’,弘时,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必在朕面前演戏,朕不会相信一个字。”顿一顿,他道:“朕想,你现在最奇怪的,应该是朕明明被你一箭穿心,为何还可以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吗?” 弘时虽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但他是绝对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自己有心杀胤禛,当下道:“皇阿玛,儿臣当时会那样,是因为想起之前皇阿玛下旨赐死儿臣的事,一时气愤交加,才会那样做的,待得冷静下来后,儿臣就一直生活在后悔与内疚里。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儿臣也没办法,儿臣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您杀了葛尔丹,让他们群龙无首,之后儿臣更毒杀了那些蕃邦异族,也算是为皇阿玛与死去的将士报仇。” “这么说来,朕倒是还要谢谢你?”话音一顿,胤禛疾言厉色地道:“就像你们今日利用谨妃胁持弘曕受你们摆布,朕也要谢谢你?” “皇阿玛,事情不是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您生死未卜,四弟不在,五弟又那样,儿臣想要稳定民心,所以才议立六弟为皇帝。儿臣这么做,可没有丝毫私心,您一定要相信儿臣。” “相信?”胤禛笑着摇头道:“这真是朕听过最好笑的话,想不到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扯谎,实在是本事。”说到此处,他神色黯然下来,“这些年,你能耐见长,连朕也差点败在你的手里,若是你能将这份能耐用在正途上,何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说到底,皆是贪心惹出来的祸,非要去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见弘时要说话,胤禛抬手道:“你先听朕把话说完。”在叹了口气后,他续道:“当日,朕下旨将你赐死,你得暗卫相救,逃出宗人府之后,就去了准葛尔,这些年来,一直在帮着准葛尔练兵,使得他们对大清的行军布阵之法了如指掌。之后,你就遣暗卫净身入宫,与身在冷宫的那拉氏互通消息,被朕发现之后,那拉氏便谎称你去投靠了沙俄,混淆朕的视听,令朕将二十万大军派去了雅克萨,而你就可以从容带领准葛尔大军攻破守城,一路往京城而来,李述泌是个不错的将领,但论使阴谋诡计的手段,他远非你对手,再加上行军布阵之法处处受你克制,十万大军在一天之内全军覆没。可令朕奇怪的是,准葛尔大军并没有立刻进攻京城,而是选择留在萨里河边,仿佛他们……并不愿攻入京城。可是朕清楚葛尔丹为人,野心魄力,样样都不缺,实在不应该就这么等在那里,再加上弘历与弘昼的事,朕猜测这一切,应该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虽然弘历早就已经回来,朕却让他躲避起来,不要露面,除了宫中几人之外,就只有允礼知道弘历平安归来之事,而弘昼也在朕离京之前醒来。” “战场上,朕与你几番交锋,虽然用了许多计策,但最终还是没能扭转败局。那一日,朕以为必败无疑,可你却被允祁所伤,并且命本可以取胜的准葛尔大军撤退。你以为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但朕看了你二十几年,又怎会看不出你根本就是故意挨那一刀。朕当时很奇怪,你为什么放弃到手的胜利,直至第二天,朕看到葛尔丹领兵上阵,看到有人分别向葛尔丹与朕射出有毒的袖箭,朕终于明白了。你根本不想让准葛尔赢,你费了四年功夫,布那么大一个局,是要大清与准葛尔两败俱伤,好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他指着弘时道:“而这个目的,就是大清天下,就是可以掌握至高权利的摄政王。杀朕、杀弘历、杀弘昼,所有这一切皆是为了你能当上这个摄政王。可惜啊,你百密一疏,没有发现,当日在战场上,你那枝箭,根本没有真正射中朕,那一切,都是朕演给你看的戏。” 弘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颤声道:“你说什么,你没有中箭?可我明明看到那枝箭射中了你!” “确切的说,是朕假装做出中箭的模样,就在箭刚刚射破朕皮肤的时候,朕就借着捂胸口的动作,悄悄用手指钳住了那枝箭,虽不能完全卸尽力道,但也差不多了。” 弘时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形,胤禛捂住胸口的动作确实快了一些,不过当时谁都不会注意这个细节,直至胤禛今日说起,他才恍然大悟,暗自咬牙,面上却道:“皇阿玛能够安然无事,儿臣不知道多高兴,儿臣说了,当时是一时气愤才会那么做,冷静下来后,便后悔了。” 胤禛冷声道:“够了,朕没兴趣与你继续说这些虚伪到极点的话,朕很清楚你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你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今日,该是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皇上,弘时真是一心为大清,绝对没有做过您说的那些事,您……”那拉氏话未说完,胤禛便厉声道:“你闭嘴,弘时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样,皆是受你挑拨怂恿,你罪大恶极!” 凌若见他抚着胸口不住喘气,连忙道:“皇上,徐太医说了,您不可太过激动,您消消气。” 胤禛深吸一口气,道:“扶朕过去!” 凌若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当即扶着他走过那拉氏等人身边,一步步迈上台阶,最终坐在那个独一无二的宝座上。 就在胤禛坐下的那一刻,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将领士兵,尽皆跪伏于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也好,弘曕也好,都不及胤禛那般让天下信服,他从登基到现在,做了十三年的皇帝,这十三年来,他几乎将命卖给了大清,批阅的奏折摞起来,怕是能够绕着京城一圈,还令自己重病缠身。可就是这样,在准葛尔大军犯境,无人领兵的情况下,他拖着病重的身子,御驾亲征,试问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能做到胤禛这样?! 第两千两百四十九章 必死无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盯着站在那里未跪的那拉氏、刘氏还有弘时,冷声道:“圣母皇太后、谦懿皇太后,摄政王……朕现在是不是也要这样称呼你们?” “臣妾不敢!”那拉氏见机极快,赶紧跪下道:“皇上既然回来了,臣妾等人又岂敢再如此自居,臣妾可以发誓,绝无加害皇上,加害大清之心。” 刘氏也急忙跪下道:“皇上,臣妾得知您下落不明后,日夜在佛前祈愿,盼您可以平安归来,如今皇上回来,臣妾不知道多高兴。”她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根本没有的泪水。 “朕回来了,你就不再是皇太后,当真高兴吗?若朕是你,一定会盼着朕死!”胤禛虽然语气轻缓,落在刘氏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慌忙道:“臣妾绝无此意,只要皇上平安,莫说不再是太后,就算要臣妾的性命也无妨。” 胤禛眸光一动,似笑非笑地道:“真的无妨吗?” 刘氏心知不好,但话已经出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如何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的。” “好,此处有刀,你就用此自尽吧。”胤禛此言一出,刘氏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臣妾做错了什么,皇上要让臣妾自尽?”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你与那拉氏合谋,逼迫弘曕立你们为太后,只凭这一点,就足够定你们的罪了。” 刘氏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与臣妾无关,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一切都是那拉氏与弘时所为。”眼见性命倏关,她毫不犹豫地将那拉氏与弘时推了出去,令两人又气又恨,恨不得杀了刘氏。 胤禛是故意的,他见那拉氏与弘时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松口,便将目光放到了刘氏身上,不同于那拉氏与弘时是母子关系,心思一致;刘氏与他们只是同盟,若是危及到了自己的性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别人推出来,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见胤禛不说话,她只道胤禛是不相信自己,赶紧道:“是真的,臣妾……臣妾当时在辛者库里,如何能参与他们的事。前段时间,他们才来找臣妾,想要臣妾劝弘曕听他们的话,可是弘曕始终不愿,他们就将谨妃带到了坤宁宫,借此逼迫弘曕。其实臣妾也劝过他们不要这么做,但他们听不进去,臣妾也没有办法。” 那拉氏拉长了脸,厉声道:“刘氏,你休要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利用谨妃逼迫六阿哥的点子,明明就是你想出来的,如今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 弘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只知那拉氏抓了瓜尔佳氏逼迫自己听话,却不知道原来这个点子是刘氏所出。 刘氏急切地道:“皇上,您别听她胡说,她根本就是为了自己脱罪,臣妾是弘曕的生母,哪里会这么对待弘曕。弘曕,你快帮额娘说说。” 弘曕别过头,根本不愿看她,但到底也没说她的坏话,刘氏见状趁机道:“皇上您看,弘曕也承认了,这一切当真与臣妾无关,全部都是他们为了谋夺大清江山想出来的歪点子!” 胤禛没有理会她,盯着那拉氏二人道:“如今连刘氏也将你们供出来了,朕倒想听听,你们还怎么替自己辩解?” 那拉氏恨恨地盯着刘氏,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以为将我们推出去,你就会安然无事了吗?我告诉你,胤禛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全身而退!” 刘氏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惊慌地退开数步,仿佛很害怕那拉氏,但后者分明在她眼底看到一丝得意。 刘氏是有底气的,毕竟她还有个胤禛疼爱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她撇清了关系,自然可以留得一条性命,顶多就是再被关到辛者库里,好死不如赖活着。 胤禛咳嗽数声,讽刺地道:“终于可以不再做戏,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皇阿玛。”不等胤禛开口,弘时已是道:“别以为我与你做戏,我这是想代十年前的自己问您一句话。皇阿玛,你刚才说我没有将能力用在正途上,那您呢,您给过我像弘历一样的机会吗?你有将我与弘历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吗?没有,从来没有,在你眼中,只有弘历,只有这个女人的儿子。这样对我公平吗?” 胤禛盯着他发红的双眼,缓声道:“这世间,从来没有公平二字,先帝二十几个皇子,最终登上皇位的只有朕一人。你认为,其他皇子会觉得公平吗?朕看重弘历,是因为他确实比你适合。若今日,站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是弘历,他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大清的事,更不会用几十万人的鲜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弘时哪里听的进这些,厉声道:“借口,这一切都是借口!我会走到这一步,全部都是被你们逼的。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与皇额娘活的有多痛苦多艰难?”他激动地说着,之后更道:“胤禛,这个太后与摄政王是你欠我们母子的,我只不过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你真是无药可救!”胤禛冷声说着,随即道:“不过无所谓了,一切的一切,都会在今日结束,你们母子,以后都不会活的这么痛苦了。” “你要杀我们?”下一刻,那拉氏立刻挡在弘时面前,道:“你要杀,杀我一人便是,弘时是你的骨肉,不管是打入天牢也好,关入宗人府也好,都请你念在父子亲情份上,饶弘时一条性命!” 胤禛并没有为她的护子之情感动,而是以一种冷酷到没有温度的声音道:“那拉氏莲意,同样的错误,朕不会犯第二次。今日不论是你还是弘时,朕都不会放过。”当初,他就是一念之仁,不愿杀弘时,结果惹出这么多事来,还连累数十万人惨死,若今日他还狠不下这个心,那就真成了一个优柔寡断之人。 那拉氏没想到胤禛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换句话说,此事,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与弘时……必死无疑。 第两千两百五十章 挟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她不要死,她与弘时都得活着,活着颠覆落在弘历手中的江山,绝对不让他们母子好过! 可如今最要紧的是,能够让她与弘时死里逃生的生路在哪里? 在那拉氏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活命的时候,胤禛已经下令道:“废后那拉氏,废阿哥弘时,勾结外敌,图谋造反,害人无数,罪无可恕,着即――赐死!” “赐死!赐死!”这两个字在那拉氏耳边不断回响,脚下一软,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死亡的阴影牢牢包围,她想尽办法也无处可逃。 “真的要死了吗?”她喃喃说着这句话,下一刻,她朝胤禛尖声道:“不,我不要死!我是你的嫡妻,你的结发妻子,你不能杀我!自大清开国以来,就没有皇帝下旨赐死嫡妻的事。胤禛,你是想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吗?” 见胤禛不说话,她又对默不作声的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你们都是大清的臣子,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犯下此等弥天大错吗?不说如今传出去,世人会怎么议论皇上,就算是后世史书上,皇上也必会为此留下污名。”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偏向他们的几位大臣,倒是真想借此求情,然还没等他们开口,胤禛便先声道:“谁敢求情,以同罪论处!” 通敌叛国,诛连九族;此等大罪,谁人敢担,那几位大臣赶紧熄了求情之心,低头不语。 那拉氏正自绝望之时,有侍卫上前欲将他们带下去,那拉氏拼命挣扎,口中不断说着污言秽语,更将凌若对她用静心香的事翻了出来,但不论她怎么说,胤禛都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滚开!”弘时用力推开侍卫,摇摇晃晃地道:“朕乃是当今皇上,哪个敢对朕不敬,全部都给朕滚开!” 弘时突如其来的话语,令众人面面相觑,不解他怎么说出这种胡话来,而弘时接下来的言语与行径,更加疯狂,他竟然是走上台阶,指着胤禛道:“你为什么要抢朕的椅子,这是朕的,这里的一切是朕的,你赶紧给朕走开,否则朕一定不饶你。” “这……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他话音未落,弘时突然一把掐住胤禛的脖子,速度之快,就算是站在胤禛身边的凌若也来不及阻止。 此时,弘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疯意,取代而之是无尽的森冷,“胤禛,你不是要杀我吗?杀啊,今日,我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拉你这个皇帝做垫背,也算是够本了。” “大胆!”允礼用力一拍扶手,厉声道:“弘时,你赶紧放开皇上,否则……” “否则如何?杀我吗?”弘时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若放了胤禛,才真正会死。” “弘时,那可是皇阿玛,你不要乱来!”弘历紧张的话语,换来的却是弘时的嗤笑,“那是你的皇阿玛,可不是我的,否则他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性命。” 眼见胤禛被他掐得涨红了脸,弘历急切地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凌若此刻已经定下了神,冷冷盯着弘时道:“你挟持皇上,无非是想要离开这里,好,本宫在这里应允,只要你不伤害皇上,本宫就许你安然离开紫禁城。” “贵妃可真是打的好主意,离开紫禁城?然后一出宫门就立刻派人追捕我是吗?我可没那么傻,立刻让人准备银子与马车,让我离开,等到我安全之后,自然会放了胤禛。” 见弘时不上当,凌若沉声道:“这里这么多将士,城外更有二十万驻军,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安然离开吗?” 弘时看着被自己制住的胤禛,轻笑道:“只要皇上在我手中,安然离开又有什么难的。” 他知道胤禛是铁了心要杀他们母子,所以故意装做发疯的样子,借机靠近胤禛,将他制住,借此来谋得生路。 弘时目光一转,对凌若道:“贵妃娘娘,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胤禛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随着弘时这句话,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凌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在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正对着弘时。 见弘时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凌若很干脆的扔了匕首,对四喜吩咐道:“立刻准备马车与一千两金子。” 事关胤禛性命,四喜不敢怠慢,答应一声赶紧下去,凌若道:“弘时,你只想活命罢了,千万不要伤害皇上。” “只要你们别捣鬼,他自然不会有事。”说完这句话,弘时不再多言,允礼等人虽然焦急不安,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挟持胤禛。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四喜匆匆奔进来道:“娘娘,您吩咐的东西,奴才已经全部安排妥了,如今正在午门外候着。” “好!”弘时说了一个字后,逼迫胤禛往外走,那拉氏也一并往外走,刘氏有心想要跟上去,虽说依靠着弘曕,留在宫里她也能活命,却得日日做苦役,倒不如出宫来得自在。然,她刚挪了一步,就被那拉氏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来,只好停在原地。 凌若等人紧紧跟在后面,一路到了午门,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外头,除了赶车人之外,里面还有一个箱子,打开来皆是黄澄澄的金子。 凌若在后面道:“弘时,你要的东西,本宫都给你准备妥了,你现在可以放开皇上了。” 弘时凉笑道:“现在就放开了这张护身符,我可没这么笨,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我安排好了之后,自然会放他回来。” 凌若目光微转,冷声道:“本宫不相信,要不你现在放了皇上,要不本宫现在就命人杀了你,看你选哪一条。” 那拉氏冷笑道:“熹贵妃,你不必在这里唬人,事关皇上性命,你真敢动手吗?还是说其实你心里也盼着皇上死?” 第两千两百五十一章 我恨当你的儿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双手,那拉氏说的没错,她刚才那么说,只是虚张声势,她根本不敢动手!” 弘历咬牙道:“弘时,你逃得了一日,逃不了一世,我发誓,不管你躲在哪里,我都会将你找出来!” “我等着你!”弘时朝其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他发誓,除非自己死,否则绝不会放过弘历,有朝一日,必取弘历性命! 那拉氏在准备上马车之前,忽地想起一事来,回过头朝一并跟过来的弘曕道:“六阿哥,你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些天你待谨妃的好,本宫也都一一看在眼中。说实话,本宫虽然接受刘氏的提议,将谨妃软禁在坤宁宫,逼迫你依着本宫的意思去做,但本宫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谨妃,甚至还打算在登基之后,让谨妃去寿康宫安度余生。可惜啊,有人容不下谨妃,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一听这话,弘曕顿时急了起来,“你……你说什么,谁要额娘的性命,是谁?快说!” 见弘曕上钩,那拉氏微微一笑道:“除了刘氏还会有谁,她看到你对谨妃关怀备至,孝顺有加,早就已经怀恨在心,只是碍于事情未成,所以才不得不留着谨妃。今日,是你登基之日,你觉得刘氏会怎么做?” “她……她要杀额娘?”问这句话的时候,弘曕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拉氏点头道:“不错,刘氏是不会允许谨妃活着与她抢你的。” “额娘……额娘不能有事!”弘曕语无伦次的说着,转头就要往坤宁宫奔去,在经过允礼身边时,被后者紧紧拉住,弘曕急切地道:“十七叔,你放开我,我要去救额娘!” “六阿哥,你冷静一些,先听我把话说完。”在说完这句话后,允礼盯着那拉氏道:“本王之前派人去过坤宁宫,他们在那里并没有找到谨妃娘娘的踪迹,她究竟在何处?” 早在之前,阿成就已经回来了,告诉他找遍了坤宁宫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瓜尔佳氏的踪影,连她那两个贴身宫女也不在。 那拉氏也不隐瞒,道:“今儿个一早,刘氏就命海棠带着几个人将瓜尔佳氏带走了,具体带去哪里,本宫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在这宫里,好好找找吧,说不定还能救瓜尔佳氏的性命。” 这步棋是她用来挑拨刘氏与弘曕反目的,虽说如今已经当不成太后了,但这步棋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了,她可没忘了刘氏刚才那副嘴脸。 一听这话,弘曕哪里还待得住,甩开允礼的手急急往宫苑奔去,凌若同样心急如焚,可如今胤禛被人挟持着,她哪里走得开,只能让四喜与小五赶紧跟上去,帮着弘曕一起找,一定要尽快找到瓜尔佳氏。 那拉氏遥遥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狞笑道:“刘氏,你就等死吧,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你!” “皇额娘,咱们走……啊!”弘时话说到一半,突然变成惊叫声,抓着胤禛的手为之一松,胤禛趁这个机会,迅速脱离了弘时的控制,弘历与弘昼兄弟立刻奔到胤禛身前,将他紧紧护在身后,以免弘时再施诡计。 不过弘时如今显然没这个心思,他正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在那上面,赫然插着一枝短箭,血正涓涓的流出来,但令人惊异的是,从伤口流出的血并非平常所见的红色,而是黑色。 被弘时挟持了这么久,胤禛许久方才缓过来,看到弘时紧张的样子,他一边咳嗽一边道:“是不是感觉伤口除了最开始有些痛之外,就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 弘时眸光冰冷的犹如要杀人一般,“你……你在箭上淬了毒?” “朕还不屑用下毒这种下三流的手段,箭上的毒是出自你的手笔。”胤禛声音一冷,道:“当日,在战场上,你命人乔装成大清士兵偷袭朕,幸好有索里等人护着朕,朕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中毒不深,否则朕还真要死在你手里。但索里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死了,中毒而死!从那以后,朕就一直将这枝短箭带在身上,借此提醒自己,一定要将你诛杀,绝对不可再留情!” 其实在弘时刚挟持他的时候,他就有机会偷袭弘时,但怕被弘时发现,所以一直隐忍着,直至等到弘时以为可以离开此处,心神最松懈的时候,才出手。 那拉氏慌忙扶着弘时,迭声道:“解药呢,有没有解药?” 弘时摇头,目光一直落在胤禛身上,在逐渐扩散开来的麻木中,逐字逐句地道:“想不到……最终,我还是败在你的手里!” 虽然胤禛早已决定不认弘时这个儿子,但看到他即将死去,心还是隐隐抽痛,沉声道:“你不是败在朕的手里,而是败在你自己手里,若当初你做事能够留下一线,今日……” “今日你就会放过我吗?”弘时大声打断胤禛的话,旋即用力摇头道:“不会!你不会放过我,你要为弘历铺平登基之路,怎么会允许我活在世上!胤禛,你是天底下最慈爱的阿玛,也是天底下最残忍的阿玛。”说到此处,他用最大声的声音道:“胤禛,我恨你,我恨当你的儿子,我恨有你这个皇阿玛,若不是你,我此生不会是这样,不会!”说到最后,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眉宇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胤禛默默看着他,许久之后,带着些许哽咽道:“既然如此,那么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当朕的儿子,你投胎去一户好人家!” “下一辈子,我自然不会是你的儿子,但这一辈子,我也不想再做!”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布满戾气,本已经半僵的身子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劈手从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手中夺过钢刀。 众人为之大惊,正要护驾,弘时却没有朝胤禛冲来,而是挥手砍断了从小蓄到大的辫子,用力扔在地上,怆然道:“当日,你革我黄带子,逐我出皇家;今日,我割发还你,从今与你再无干系。回想起这些年,除了皇额娘之外,就只有八叔待我好,虽然他对我存有利用之心,但终归曾让我感觉到温暖;若当初,我投胎在八叔府中,就不会有往后那么多痛苦,也不需要处处看别人脸色。” 第两千两百五十二章 赐给阿其那为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胤禛咬牙吐出这个字,尖刻地道:“朕记得,你曾答应过阿其那,若有朝一日登上帝位,就奉其为皇父。今日,朕就将你赐给阿其那为子,遂了你的心愿可好?” 迎着胤禛讽刺的目光,弘时弯一弯唇,艰难地跪下道:“多谢皇上恩典!” 本该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却变得比仇人还要不堪,实在是令人唏嘘。天家悲哀,莫过于此…… 在说完那句话后,一直被弘时强行克制的毒气,终于蔓延至全身,眼前一黑,往前栽去,任凭那拉氏怎么呼唤都不曾醒来,因为在他鼻翼间,已经再没有了气息的存在。 死了……真的死了……那拉氏怔怔看着躺在地上的弘时,虽然她对弘时一直心存利用,从未有过半点真心,但当弘时死时,她心中依然涌起一阵悲意,兔死狐悲吗?或许吧。 但有一件事很清楚,今日死的不会只有弘时一个,她也会死在这里,所有生路都已经被胤禛生生斩断了,她……无路可逃了! 那拉氏捡起弘时身边的钢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目狰狞地盯着胤禛,厉声道:“胤禛,今日你逼死我们母子,我死后,必当化为厉鬼,来找你索命,更要毁你大清百年基业!” 说完这句话,她调转刀柄,猛力刺在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流出,顺着衣裳不断滴落在地,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一直到此,那拉氏都没有闭上双眼。 胤禛走到死不瞑目的那拉氏身边,摇头道:“看来你至死都没有一丝悔意!”那拉氏,逼你走上死路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自己。今日,你就算真的化为厉鬼又如何,朕的性命你索不起,大清百年基业,更非你能动!” 结束了,所有一切都随着弘时与那拉氏的死结束了……不,还有一件事没有结束。 自从得知刘氏带走瓜尔佳氏,欲对她不利后,弘曕就奔回宫苑,搜遍永寿宫每一间宫宛,都没有找到瓜尔佳氏。 “在哪里,她将额娘带到哪里去了?”弘曕一边找一边喃喃的说着,脸上充满了惶恐与害怕,他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一停下来,那种害怕就会令他窒息。 小五跟着弘曕到处寻找,累得气喘吁吁,在后面道:“师傅,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后宫那么大,等找到的时候,或许谨妃娘娘已经……” 四喜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许胡说。”顿一顿,他道:“不过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拖得越久,谨妃娘娘就越危险。可是这坤宁宫、永寿宫都找过了,刘氏究竟会将谨妃娘娘带去哪里呢?” 小五仔细想了一会儿道:“虽说六阿哥登基后,刘氏就是太后了,但谨妃娘娘也会成为太妃,若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她可轻易杀不得谨妃娘娘,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杀,而且传扬出去,六阿哥也不会放过她。” “依你这话,就是偷偷摸摸的杀?”四喜摇头道:“不管怎么个偷偷摸摸,人死了都是一件大事,到最后肯定会被查出来的。” “那若是伪装成自尽呢?”小五话音刚落,头上便被四喜敲了一下,他委屈地道:“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谨妃娘娘都已经疯了,哪里还会自尽,真是越说越没谱。”话音刚落,四喜却是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咱家想起来了,刘氏之所以会被打入辛者库,是因为她派人推当时已经发疯的谨妃入水被揭了出来,你说她会不会故伎重施,派人将谨妃推入水中,然后装成她失足落水的样子?” 小五一听之下,觉得颇为可能,赶紧道:“那咱们赶紧和六阿哥说去临渊池看看。” 待听完他与四喜的话后,弘曕立刻加快脚步,如一阵疾风一样往临渊池边奔去,唯恐去的慢了,他就再也看不到瓜尔佳氏对他笑了,再也感觉不到瓜尔佳氏身上那种温暖的气息! 佛祖,菩萨,观音,若你们能听到我的祈求,就请你们千万……千万不要让额娘死,她是好人,是世间最好的人,她不应该死! 当弘曕气喘吁吁地奔到临渊池时,此处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什么人,池水里也没有浮发或是什么。 弘曕又气又急地道:“不在这里,她究竟将额娘带到哪里去了?!” “六阿哥冷静一些,咱们再四处找找,总归是在这宫里的。”四喜安慰了他一句后,又对小五道:“你赶紧去多找一些人来帮着一起找。” 在小五走了之后,四喜陪着弘曕犹如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如此一路找到御花园,因为冬天寒冷之故,御花园里少有人迹,假山上还有一丝积雪未曾化去。 弘曕四下看了一眼,正要离开,脚下忽地踩到一样东西,却是一枝簪子,弘曕在捡起这枝簪子细看后,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迭声道:“这是额娘的簪子,我认得,额娘来过这里,她来过!” 四喜闻言一喜,道:“说不定谨妃娘娘就在御花园里,咱们赶紧分头找找。” 弘曕点点头,赶紧四下寻找了起来,可始终没见到瓜尔佳氏人影,正自烦燥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四喜的声音,“六阿哥,奴才找到谨妃娘娘了,您快过来。” 弘曕闻言赶紧奔了过去,四喜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假山后面,刚奔到那里,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瓜尔佳氏,在其额头上,有一个豁大的伤口,正不停地往外流着鲜血。 “额娘!额娘!”弘曕大声唤着瓜尔佳氏,然后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令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四喜还算冷静,道:“六阿哥您别急,奴才试过,娘娘还有气息,您在这里守着,奴才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弘曕慌乱地点着头,“你快去快回,额娘血流的这么多,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弘曕的话提醒了四喜,他用力从衣上撕下一大块布来,揉成一团后让弘曕用力压住瓜尔佳氏的伤口,减少血的流出。 第两千两百五十三章 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四喜离去后,弘曕一边捂着瓜尔佳氏的伤口一边哽咽道:“额娘,您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有事啊,要不然……儿臣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儿臣还有许多话要与您说呢,您要是就这么丢下儿臣,儿臣……儿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您,您听到了没有?” 他也不管瓜尔佳氏能不能听到,就这么絮絮的说着,一直等到四喜领着太医来。这个时候,他手上的布早已被血浸透,连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弘曕却是根本不在意,只是紧紧拉着太医的手道:“救额娘,你一定要救额娘,听到了吗?” “六阿哥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太医匆匆答了一句后,便开始察看瓜尔佳氏的伤口,这一看之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随即又分别翻看了瓜尔佳氏的眼皮,瞳孔呈现扩散之势。 太医神色凝重地从随身药箱中取出止血生肌的药洒在伤口上,然后命随行的宫人直接将瓜尔佳氏抬到太医院去。原本不该如此,但瓜尔佳氏情况很不好,他要尽快请其他几位太医一并诊治,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一来一去,真的要断尽生机了。 四喜留意到这个细节,在去太医院路上,悄悄拉住太医道:“太医,谨妃娘娘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太医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这已经足够四喜明白当中意思了,心情顿时为之一沉。 待到了太医院后,一众太医皆被唤了过来,在为其诊过脉后,每一位太医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有几位甚至直接摇起头来。 弘曕盯着他们紧张地道:“你们摇头做什么,额娘只是……只是一个小伤口罢了,你们可是天底下医术最精湛的人,不至于连这也医不好吧。还有,为什么敷了药,额娘的伤口还在流血,你们这些太医到底在做什么?” 周明华是最后一个为瓜尔佳氏诊脉的人,诊过脉后,他取出银针扎在瓜尔佳氏头部的穴道中,借此尽量封住伤口的鲜血,然银针刚扎到一半,瓜尔佳氏口鼻突然冒出鲜血来,令周明华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弘曕被吓了一大跳,死死盯着周明华,厉声道:“你对额娘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流血?” 周明华叹了口气道:“六阿哥,微臣本想先用银针封住流血,然后行施救,可是谨妃娘娘的情况,比微臣想的还要严重,血已经充斥在娘娘的七窍之内,稍一受刺激,就会流出来,所以……” “所以什么?”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弘曕整个人都在发抖,唯恐听到自己最不愿听的那句话。 “所以……”周明华咬一咬牙,沉声道:“所以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娘娘的性命!” 弘曕怔怔地站在那里,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泪水像决堤的河流一般,汹涌地从眼眶中涌出,濡湿了整张脸。 不知过了多久,弘曕终于寻回了声音,喃喃道:“不会的,额娘不会丢下我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救额娘!”说到这里,他冲到周明华面前,用力攥着他的衣裳,泣声道:“周太医,你救救额娘,求求她,额娘只是摔伤而已,怎么可能致命呢,是不是没诊仔细,你……你再诊一次。周太医,我求您,您再诊诊,一定会有办法的。” 面对情绪激动的弘曕,周明华叹了口气道:“六阿哥,谨妃娘娘的前颅骨都碎了,而且伤口有明显的重叠迹像,不像是摔伤,倒像是被人拿东西砸出来的。” 余下几位太医纷纷点头,皆是认同周明华的话,之前被四喜拉着去御花园的太医更是道:“六阿哥,周太医说的没错,这件事微臣刚才就发现,但微臣怕错看了,所以不敢轻易说出口。” 弘曕用力捂住耳朵,尖叫道:“不会的,额娘不会死的,是你们这些庸医医术浅薄,救不了人,都给我滚!滚出去!” 见弘曕情绪如此激动,一众太医只得退到外面,唯有一个四喜留在屋中陪着。弘曕在将他们赶出去后,眼泪却是落得比刚才更凶,他怆然回到床榻前,呆呆地看着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瓜尔佳氏。明明是那样苍白,从口鼻间淌出的血却殷红如宝石,真是很可笑。 弘曕小心翼翼地抚去瓜尔佳氏口鼻间的血迹,喃喃道:“额娘,您不是说要看着我长大成人,要教会我什么是善恶对错吗?为什么您现在不守诺言,为什么您要骗我,为什么啊?”说到后面,他伏在瓜尔佳氏身上痛哭不已,一边哭一边道:“额娘,您醒一醒好不好,儿臣答应您,儿臣以后都会听您的话,绝不惹您生气,求您不要离开儿臣,就算您一辈子都疯疯癫癫的也不要紧。” “弘曕……”细若游丝的声音钻入弘曕耳中,令他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只见瓜尔佳氏睁眼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 弘曕一喜,赶紧抹着眼泪道:“额娘,您醒了,您没事了是不是?儿臣这就去叫太医进来。” 瓜尔佳氏拉住他的袖子,吃力地道:“不要走,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弘曕连忙安慰道:“儿臣不会走,儿臣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但是您既然醒了,就该让太医看看,他们之前说额娘您……”说到一半,他改口道:“说额娘您伤的严重,一时半会儿难以醒来呢!”说罢,他吩咐四喜道:“赶紧去将众位太医请来,就说额娘醒了,且气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四喜答应一声,赶紧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太医全部都走了进来,初时有几分兴奋与惊异,但在切过瓜尔佳氏的脉象后,神色均是黯然了下来。 弘曕看他们站着不动,不悦地道:“既然额娘醒了,你们还不去开方子为额娘调养身体,难道这些事情还要我教你们吗?” 第两千两百五十四章 这一刻的清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最后周明华走上来,拱手道:“六阿哥,谨妃娘娘脉像无力,若有似无,她会醒来,并非因为伤势好转,而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弘曕猜到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仍然坚持问道:“而是什么,说!” “而是……回光返照,事实上,娘娘已经时辰无多了!”周明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弘曕尖声道:“不会的,额娘明明已经醒来了,怎么会时辰无多,你们这群庸医!庸医!我命令你们一定要将额娘治好,否则我禀告皇阿玛将你们统统治罪!” 太医们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跪了下去,弘曕神色癫狂地道:“我不要你们跪,我要你们救额娘,你们有没有耳朵?起来吧,起来给我把额娘治好,听到没有!” 不论他怎么骂,太医们都默默地跪着,没有一个人起来,瓜尔佳氏额骨已碎,伤到了头骨里面的东西,别说是他们,就算徐容远来了,也只能是这个结果。 弘曕叫的声音都哑了,可仍然没有太医肯为瓜尔佳氏开方,刚刚才止住的泪,再一次落下,与之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他的双膝,他朝那些太医跪下道:“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救救额娘,只要能救额娘,就算要将我的性命拿去也没关系,左右,那都是我欠额娘的。” 他这个样子,令太医们甚是难过,周明华忍着鼻尖的酸涩,轻声道:“六阿哥节哀!” “我不要节哀,我要额娘活着。”弘曕紧紧握着双拳,任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要那么残忍,为什么一定要带走额娘?”说到后面,他已是泣不成声。 “弘曕……弘曕……”瓜尔佳氏有力无力的声音钻入弘曕的耳中,他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然后爬到瓜尔佳氏身边,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额娘,儿臣与太医们开玩笑呢,他们有法子医您的,您别担心!” 瓜尔佳氏轻抚着弘曕的脸庞道:“额娘心里明白,额娘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除非……除非神仙下凡。” “儿臣一定会为您求到神仙下凡,让他们救额娘您。”弘曕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只能不断地抹去再抹去。 “真是个傻孩子。”瓜尔佳氏看着弘曕的目光极是温柔,“能够听到你这声额娘,额娘就算是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不会的,额娘一定会长命百岁,儿臣死了额娘都还活着。”说到这里,弘曕突然发现一件事,惊疑地看着说话变得异常有条理的瓜尔佳氏,小心翼翼地问道:“额娘,您认得儿臣了?您的疯病好了吗?” 瓜尔佳氏点头道:“是,刚才醒来的时候,头脑变得很清楚,不像之前那样糊糊涂涂的,回想起这几年的事情,就好象在做梦一样。不过本宫倒是宁愿长在梦中,至少这样可以长伴你身边。” 弘曕用力咬着唇,但呜咽声还是从唇齿间渗了出来,“额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听信那拉氏与刘氏的话,拿她们给的茶叶泡茶给额娘喝,额娘就不会得疯病,呜……” 瓜尔佳氏轻拍着他的背,道:“莫哭了,额娘从来没有怪过你,刘氏……毕竟是你的额娘,你相信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弘曕紧紧抱着瓜尔佳氏,泣不成声地道:“额娘,您不要走好不好,再陪儿臣几年,儿臣舍不得您。” “额娘也舍不得你,额娘多希望可以看你长大成人,看你娶妻生子,可惜额娘没那个福份。”瓜尔佳氏喘了口气道:“不过你记得,不论额娘去了哪里,都会祝福你,若有下辈子,让本宫做你真正的额娘可好?” 弘曕用力摇头道:“不用下辈子,这辈子您就是弘曕的额娘,最好最好的额娘,唯一的额娘。” 瓜尔佳氏含泪点头道:“好,好!额娘这一世因为有你而变得完整,弘曕,谢谢你!” “是儿臣要谢谢额娘才是,刘氏虽生了儿臣,却从来没有真心疼爱过儿臣,儿臣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往上爬的工具,但额娘不一样,额娘是打从心底里疼爱儿臣,哪怕是得了疯病也依然记挂着儿臣。” “不哭了。”瓜尔佳氏费力地抹去弘曕脸上的泪,“既然是额娘,自然该疼爱你,以后额娘不在了,你就不需要再受那拉氏与刘氏的控制。其实如今皇上下落不明,四阿哥与五阿哥又这个样子,你来继任皇上确实是无可厚非的,但你记着,万万不可以助纣为虐,要替你皇阿玛好好守着大清江山。”说到这里,她喃喃道:“本宫……本宫很想再见若儿一面,可惜,她不在京城,或者她与皇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弘曕急急道:“不是啊,额娘,皇阿玛与贵妃娘娘都已经平安归来了,他们没事,就在午门那里,儿臣这就让四喜去请他们过来,您撑着一些。” 不等他吩咐,四喜已是急急奔了出去,与此同时,瓜尔佳氏鼻间再次流出鲜血来,弘曕赶紧替她拭去,然后拉着瓜尔佳氏冰凉的手道:“额娘,您撑住,您一定要撑到皇阿玛与熹贵妃过来。” “额娘知道,额娘一定会撑下去。”这样说着,瓜尔佳氏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弱,目光也越发涣散。 四喜出了太医院后,一刻不停地往午门奔去,在赶到养心殿附近的时候,看到凌若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赶紧迎上去打了个千儿,喘着气道:“奴才……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凌若紧张地道:“找到谨妃了吗?她怎么样了?”那拉氏与弘时的事一了结,她就因为担心瓜尔佳氏的安危,独自一人先行赶了过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四喜。 “启禀娘娘,六阿哥已经找到谨妃娘娘了,但是……”四喜尽量委婉地道:“谨妃娘娘的情况很不好,太医说……可能不行了,您赶紧去见一见吧!” 第两千两百五十五章 生老病死的最后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要往地上倒去,四喜赶紧上前扶住,“娘娘,您……您小心些。” “本宫……本宫没事!”凌若用力一咬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道:“谨妃如今在何处?” “在太医院里,奴才这就扶您过去。”四喜话音刚落,便见凌若摇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可以过去,你赶紧去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他们,皇上如今就在养心殿,快去!” 四喜连忙答应一块,快步奔往养心殿,凌若自己则急急往太医院奔去,一路上因为过于着急,摔了好几跤,她连看都没看,爬起来便再奔,唯恐慢了一步便会见不到瓜尔佳氏最后一面。 姐姐,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凌若跌跌撞撞来到太医院门口,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弘曕的声音,弘曕在哭,难道……难道姐姐……不,不会的,姐姐不会就这么走的,一定不会! 这般想着,她拖着犹如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迈过门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离得越近,她的心就越慌,就像当初温如言离去时那样,慌得她恨不得转身逃走,永远不接近这个地方。 凌若死死咬牙忍住这个冲动,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在终于走近那个地方时,她看到瓜尔佳氏闭目躺在床上……看到弘曕伏在她身上哭……看到太医跪了一地…… “姐姐……”凌若喃喃地唤着,走到床榻前,轻声道:“姐姐,我来了,可为什么你睡着了?”这样说着,眼泪却是瞬间流了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一地。 听到凌若的声音,弘曕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泣声道:“娘娘,我已经很努力让额娘不要睡了,可是额娘说她很累,很想睡觉,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再睁眼。” 凌若蹲下身,轻抚着瓜尔佳氏冰凉苍白的脸颊,泪落不断,“姐姐,我已经尽快了,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你要让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姐姐,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与皇上都活着回来了,你睁开眼看一看啊!” 一声声的悲泣,犹如杜鹃啼血,令人伤心落泪,可是不论怎么呼唤,怎么伤心难过,瓜尔佳氏都不会睁眼。 她睡了,走到了生老病死的最后一步,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间,从此再不会忧伤,再不会难过…… 胤禛与弘历等人也到了,站在门口暗自垂泪,心中皆是无尽的悲伤,不论是弘曕,还是他们,终归都是晚了一步。 这样站了许久,胤禛冷声道:“四喜,立刻去养心殿将刘氏带来!” 四喜知道他这是要处置刘氏,答应一声,赶紧去将刘氏带来。刘氏不明白为何要来太医院,不过在看到躺在床上的瓜尔佳氏后,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本还算镇定的她一下子慌了手脚,还没等人问话就已经腿软的跪了下来。 胤禛走到她面前,一掌掴在她脸上,恨声道:“刘润玉,你好狠的心,谨妃已经疯了,你居然连她也不肯放过,非要她死才高兴!” 刘氏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看起来无辜而茫然,“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胤禛厌恶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朕面前满口谎言,那拉氏已经什么都说了,你一早命人从坤宁宫带走谨妃,就是为了要杀她,因为弘曕登基之后,谨妃对于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又怎么会允许她继续活在世上,继续被弘曕称之为额娘!” “臣妾没有,臣妾绝对没有加害谨妃之心,一切都是那拉氏胡说的,她想要拉臣妾一起死。您相信臣妾,臣妾是无辜的。” “无辜?”胤禛讽刺地道:“听你说这个字,朕真的是好可笑,无辜,刘润玉,你若无辜,关押在天牢里的犯人就全部都是无辜的了!这一次,朕绝对不会饶你!” 胤禛毫不掩饰的杀意令刘氏颤抖不止,死死拉着胤禛的袍角道:“臣妾真的是无辜,多一个人疼爱弘曕,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心存恶意呢,您……” “不,你恨额娘,你觉得是她夺走了你的儿子,从你踏出辛者库的那一日起,就恨不得杀了额娘。”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弘曕,他此刻正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刘氏。那一刻,刘氏竟然不敢直视。 弘曕止不住心中的悲愤,冲到刘氏面前,歇斯底里地吼道:“刘润玉,你视我为工具便罢了,为什么还要不允许别人对我好?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有你这样的额娘,为什么?” 见弘曕这样与自己说话,还对自己连名带姓的叫,刘氏恨不得一掌掴过去,但当着胤禛的面,她说什么也不敢放肆,含泪道:“弘曕,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你额娘啊,额娘自问从不曾对不起你过,你怎么可能这样与额娘说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子,额娘有多难过。这一切事都是那拉氏挑拨怂恿,额娘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弘曕用力一挥手,激动地大吼道:“你不必再在我面前演戏,我十岁了,不再是无知小儿,你做的事我很清楚,我不会原谅你,刘润玉,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着,他捂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道:“我与七弟一起出生,为什么不让我与七弟一起死去,为什么要让我活着,活着受这样的罪!” 弘历心有不忍,走过去道:“六弟,你不要这样了,不管刘氏做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莫要难过了。” 弘曕没有说话,只是扑在弘历怀中大声的哭泣着,声音早已哭哑了,可唯有这样,才能渲泻他心中的痛苦,让他不至于被生生逼疯。 刘氏垂泪道:“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弘曕,你实在太令额娘伤心了,难不成在你心里,谨妃比我这个生母更重要吗?” 第两千两百五十六章 过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曕从弘历怀起头来,一边哭一边大声道:“是!谨妃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她愿意倾尽所有来爱护我,来疼惜我;哪怕她疯了,心里也依然记挂着我,记挂着弘曕。【阅读但你呢?你记挂的,从来只有权势地位,你为了太后之位,可以与那拉氏一起合谋控制谨妃来胁迫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之后又派人杀害谨妃,我没有你这么狠毒的额娘,没有!” 刘氏捂着胸口,悲声道:“万万想不到,额娘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你是不是要逼死额娘才高兴?” 弘曕别过头去没有理会她,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怕是他这一辈子所流的眼泪都不及这一日来得多。 胤禛漠然盯着刘氏,冷声道:“那拉氏与弘时已经伏诛,该轮到你了!” 刘氏慌乱地摇头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您为什么就不相信臣妾?” 见胤禛无动于衷,她又爬到弘曕身前,泣声道:“弘曕,我是你的额娘啊,你真的要额娘死吗?额娘生下你又养大你,你就是这样回报额娘的吗?” 不论刘氏怎么哀求,弘瞻都没有说话,他用力咬着唇,用力到咬出血印来。 胤禛眸光冰冷地道:“将刘氏拖下去,念在她是六阿哥的生母,许她自尽。” “不要!臣妾不要死!”刘氏死死抱着弘曕不肯松手,四喜等人怕伤着弘曕不敢过于用力,一时僵持难决。 “弘曕,就算额娘真的有错,终归是生你养你的人,你真的一点亲情都不念吗?额娘以前对你严苛,那也是为了你好,额娘对你的爱意,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额娘呢?” 弘曕张嘴,一字一句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相信。” “就当……就当是额娘求你,你帮额娘跟你皇阿玛求情,饶过额娘一命好不好,额娘愿意一辈子都待在辛者库做苦役,你再帮额娘最后一次!” “额娘……”弘瞻讽刺地笑道:“你将我当成工具来利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我的额娘,是本该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没有,你想到的永远只有自己。额娘……呵呵,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额娘!” 刘氏不死心地道:“弘瞻,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额娘,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额娘发誓,这一次,一定洗心革面,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还有,谨妃的事……” “够了!”弘瞻抱着头痛苦地大叫道:“我不想再听你满口谎言,你与我心里都明白,额娘就是你害的!”顿一顿,他放下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道:“你刚才说,我是你儿子的事,永远不能改变是吗?” 刘氏拼命点头,道:“是,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对额娘见死不救。” 弘瞻走到胤禛面前,直直跪了下去,未等他开口,胤禛已是皱眉道:“弘瞻,你真要为刘氏求情?” 弘瞻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道:“十七叔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为恐十七叔断了香火,儿臣恳请皇阿玛将儿臣过继给十七叔为子!” 此言一出,刘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不敢相信弘瞻竟然好好的皇子不当,主动要求过继给允礼为子,他……他疯了吗? 胤禛亦是惊异不已,他原以为弘瞻是经受不住刘氏的哀求,所以想要为其求情,岂料竟是这样一番话,不过弘瞻过继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允礼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此生都不能再生育,虽有一女,却无法承继他的香火与王位,在御驾亲征前,他便曾想过,在宗室中寻一个适合的幼子,过继到允礼膝下。 胤禛认真地道:“弘瞻,此事玩笑不得,你真想要过继到果亲王膝下吗?” 弘瞻面无表情地道:“是,儿臣想的很清楚,请皇阿玛应允。” 不等胤禛开口,刘氏已是尖声道:“不行,我不同意!我说什么也不同意。”说着,她爬到弘瞻面前,死死抓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你只能是我跟皇上的孩子,岂能过继到别人膝下,绝对不行!再说,再说你过继了,额娘怎么办?你非要将额娘推上死路才高兴吗?” 弘瞻漠然看着她,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说母子之缘斩不断,此刻,我就亲手斩断给你看。”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刘氏尖叫不止,神色扭曲地道:“我不许你这么做,不许啊,你听到没有!” 弘瞻不再理会她,只是对胤禛道:“皇阿玛,请您应允!” 胤禛缓缓点头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朕就成全你,朕会下旨将你过继给老十七为子,承继他的一切,往后,他与果亲王福晋,就是你的阿玛与额娘,你定要好好孝敬他们,知道吗?” “儿臣知道。”弘瞻话音未落,刘氏已经厉声道:“不行,我不答应,弘瞻,你为什么一定要对额娘这么残忍,为什么?” “这句话你应该问自己,为何要做出一件又一件残忍的事情来,生生磨灭了我对你的感情。若你没有害额娘,我或许还会为你求情,可现在……不会了!” 刘氏听出弘瞻话中的决绝,愤怒地道:“额娘额娘,你叫的还真是顺口,她有什么资格被你这么叫,别忘了,当初是她与钮祜禄氏联手从我身边将你抢走,她才是害我们母子的人,你却为了这么一个人,与我这个额娘决裂,断绝母子情份,你对得起我吗?” 迎着她的目光,弘瞻一字一句地道:“对得起!” “逆子!”刘氏积蓄已久的一掌狠狠掴在弘瞻脸上,厉声道:“你这样对我,一定会遭报应的,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弘瞻抚着脸颊缓缓站起身来,他已经对刘氏死心了,所以刘氏这一掌除了痛之外,再无法激起他的任何感觉,就连些许心痛也没有,“或许我真的会有报应,但你……注定看不到那一日了!” 第两千两百五十七章 八月十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瞻!你……你够狠!”到了这一步,刘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不论什么样的话,都不可能再令弘瞻回心转意了,他铁了心要自己死,为此不惜放弃皇子的身份。 “不及你之万一!”说完这句话,他背过身不再理会刘氏,一切恩怨,尽皆结束,今日之后,他不再是六阿哥弘瞻,亦与刘氏再无关系。 刘氏被四喜与宫人强行拖下去,在将要拖出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尖声冷笑,“弘瞻,害死瓜尔佳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若不是你非要认她做额娘,她根本不会死。是你,是你逼着我杀她的!” 弘瞻倏然转过身来,冲到刘氏面前,恨恨地盯着她道:“你终于承认了吗?” 刘氏盯着他的双眼,凉声笑道:“是,既然注定要死,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让海棠带她去御花园,也是我骗她爬上假山,然后故意推她下来,失足而死!” 弘瞻攥着双手,冷声道:“但太医说了,额娘头上的伤口,有叠加的痕迹,而颅骨破裂,不仅仅只是摔下来这么简单。” “对,因为我吩咐了海棠,若她摔下来没死,就用石头用力敲击她的伤口,一定要让她死。”刘氏伸长了脖子,凑到弘瞻耳边,轻声道:“你知道我让海棠用什么借口将她骗上假山吗,我告诉她,只要爬上假山,就可以看到你了,这个疯子果然信以为真,哈哈哈!” 弘瞻死死忍着眼中的泪水,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刘氏神色癫狂地道:“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很庆幸,我杀了她,因为这样,那个疯子就没机会再听到你唤她额娘,也没机会再与我抢儿子!弘瞻,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儿子,没有人能把你抢走,没有人!” 一直到她被拖下去,弘瞻都没有再说什么,直至四喜回来覆命,说刘氏已经伏诛,弘瞻含在眼中的泪水方才缓缓滴落,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额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但他不后悔,这一切都是刘氏应得的。 胤禛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一直跪在床榻前默默流泪的凌若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别太伤心了,而且刘氏已经伏诛了,谨妃在天之灵,亦可以安息了。” 凌若泣声道:“就算刘氏伏诛又如何,都换不回姐姐的性命了,臣妾自入潜邸以来,就多亏得温姐姐与云姐姐帮着臣妾,可现在她们一个个都走了,而臣妾甚至连云姐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臣妾……臣妾心里真的好难过。为什么臣妾在意的人都要离臣妾而去,留下臣妾一人孤零零在世?” 胤禛心疼地拥住她道:“没有,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朕,还有弘历与嘉柔,哪里会孤零零。而且朕相信谨妃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凌若没有说话,只是伏在胤禛怀中啜泣不已。 不管怎样,在经过这件事后,大清的内忧外患彻底解决了,剩下的只需要恢复元气,休养生息即可。 瓜尔佳氏被追封为谨宜贵妃,而弘瞻也在瓜尔佳氏入葬之后,正式过继允礼,成为允礼的子嗣。 不过允礼却在上朝时,向胤禛请辞。当日,他为守住城京,无视城外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虽然从大局上看,他没有做错,若是因为不忍而开城门,死的人只会更多,京城也会被毁于一旦。但允礼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中那一关,而且他自己也说过,会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所以不论胤禛如何挽留,都坚决请辞,做一个闲散王爷。 胤禛拗不过他,再加上大清已经平定下来,至少十年内不会有干戈,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到了雍正十三年八月,在这半年间,容远每日皆入宫为胤禛诊脉,但凡世间能够寻到的灵药偏方也如流水一般送入宫中,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胤禛身子的衰败与腐朽,咳血更是成了经常的事。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原本凌若担心胤禛身子,不欲再行家宴,但胤禛想着去年除夕时,因为弘时勾结敌国,御驾亲征之事,未能聚在一起,有心想在这一次补偿回来,便坚持让凌若操办家宴。 这本事一桩好事,岂料家宴进行到一半时,胤禛的情况突然恶化,吐血昏迷,吓坏了所有人,赶紧将他送回养心殿,同时将容远还有一众太医,全部都给传了过来。 待容远诊过脉后,弘瞻急切地问道:“徐太医,皇……皇上情况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虽然弘瞻已经过继了,但他对胤禛这个皇阿玛仍是十分关心,刚才他嫌四喜动作慢,自己奔到太医院将太医给请了过来。 容远欠一欠身,犹豫着道:“回世子的话,皇上的情况……不是很好。” 弘昼听着这不清不楚的话,忍不住道:“那……那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徐太医,您倒是说清楚一些。” 容远担心地看了凌若一眼,没有说话,凌若从他那一眼中,看到了重重担忧,拭去脸上的泪,道:“有什么话,咱们去外殿说吧,别扰了皇上休息。” 对此,众人自不会有意见,待得来到外殿后,凌若深吸一口气,道:“徐太医,皇上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你就如实说吧,本宫受得住。” 容远重重叹了口气,道:“皇上……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其实不止是草民,诸位太医应该也都看出来了。” 随着他的话,一众太医均是神色苦涩地点头,其实刚才他们就看出来了,但没一个人敢开口,毕竟……这可是天子的命啊。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凌若依然一阵晕眩,扶着水秀的手勉强站稳后,道:“徐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若有办法的话,草民绝对不会说那句话,人事……实在已经尽到了头,天命不可改,请娘娘……”容远咬一咬牙道:“节哀!” 第两千两百五十八章 大限将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抽干了一般,冷得她不断发抖,喃喃道:“到头了吗?真的到头了吗?” 弘历忍着心中的痛楚,摇头道:“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我……我现在就去张贴皇榜,一定有办法能救皇阿玛!”早在半年前,胤禛就命弘历为监国,处理朝中大小事务。 “我跟四哥一起去。”弘昼跟着弘历急急奔出了养心殿,那样子,更像是在逃…… 待得来到南书房后,弘历命小郑子立刻找到纸笔,亲自书写皇榜,然刚写了几个字,泪水就濡湿了纸,换了无数张依然如此。 小郑子看这样子不对,小声道:“主子,您要不先歇会儿?” “皇阿玛这个样子,本王哪里有时间歇!”弘历喝斥着小郑子,眼泪却是越落越多,待到后面,已是连笔都握不住,笔尖落在沾水的纸上,墨色在纸上慢慢化开,毁了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 弘历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只是用力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渗出,而弘昼比他好不了多少,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后,哽咽道:“四哥,你别这样,徐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未必就是咱们大清最利害的大夫,等皇榜张贴出去后,说不定会找到更好的大夫,到时候皇阿玛就有救了。不到最后一刻,咱们绝对不要放弃希望。” 弘昼的话令弘历平静了些许,用力抹了把脸,睁着通红的双眼道:“对,你说的没错,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可以放弃。皇阿玛为大清做了那么多事,不相信老天爷会那么残忍,早早夺走他的性命!小郑子,重新铺纸!” “嗻!”小郑子忍着心中的难过,重新铺好了纸,并且将重新沾了墨的笔递给弘历,这一次,弘历忍住了眼中的酸涩,写好了皇榜之后,拿到养心殿盖章,然后命小郑子送去礼部,公告天下。 而在他们走后,太医也退出了养心殿,容远虽然开了方子,但他也与凌若说了,这上面的药最多只能帮胤禛多拖延几日,而且越用到后面,效果越小,哪怕是加大份量,也没有用。 凌若将煎好的药搁在放有热水的盅里,并且让宫人时刻注意水温,若是凉了,就立刻换新的,而她自己,就一直守在胤禛床榻边,这一守就是一夜,任凭水秀与杨海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如此,一直等到第二日,方见胤禛睁开了双眼,凌若赶紧命人将药拿来,亲自喂着胤禛喝下,随后道:“皇上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这胸口闷得紧,咳咳!”说到后面,胤禛忽地咳嗽起来,咳到后面,喉咙一痒,刚刚喝下去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暗褐色的药汁里还挟杂着一丝猩红。 凌若眼圈微红,命宫人立刻再去煎一碗药来,随后故作轻松地道:“这次皇上可得好好把药喝了,不许再咳出来。”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道:“若儿,就算朕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凌若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水,道:“皇上怎么突然说这么晦气的话,徐太医说过,您只是一时犯病,歇几天就好了。” “你不要再骗朕了,朕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变成什么样子了,若儿,大清已经不需要朕担心了,这半多年来,弘历也做的很好,朕相信他会是一位很好的君主;朕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凌若沉默半晌,含泪轻笑道:“皇上不需要担心臣妾,因为臣妾会兑现自己说过的话,皇上去到哪里,臣妾就去到哪里,永远牵着皇上的手。” “但这不是朕要的,朕想要你好好活着,而且你若走了,弘历与嘉柔怎么办,你忍心抛下他们吗?” 凌若哽咽道:“那皇上呢,皇上又忍心抛下臣妾母子吗?云姐姐去世的时候,您说过,您会陪在臣妾身边,不会让臣妾孤零零一人,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吗?” 胤禛抬手抚去凌若脸上不经意滚落的泪水,痛声道:“朕没有忘,只是上天不肯再留时间给朕,对不起,若儿,原谅朕。” 凌若拼命摇头,压抑许久的哽咽,在这一刻悉数逃了出来,“臣妾不原谅,臣妾这辈子都不原谅,所以不论皇上去哪里,臣妾都会紧紧跟随,不让您有机会抛下臣妾。” “若儿,你不要这样,朕也舍不得你,其实能与你做这三十二年的夫妻,朕已经很满足了,朕现在只怨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信任你,给了你许多痛楚。”胤禛喘了口气,道:“朕虽然生在天家,却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从小,朕就与生母分离,孝懿仁皇后离去后,朕虽然回到皇额娘生身,皇额娘却因为忙于照顾十四弟之故,对朕少有关注。长大后,不时要面临兄弟的算计,哪怕后来做上了皇帝,依然没有太平,老八、弘时,一个个都盯着皇位,费尽心机要将朕赶下去,咳……咳咳……” 凌若见他又咳嗽了,赶紧道:“皇上刚醒来,应该多养养神,不要再说这些了,以后等您好了,臣妾天天听您说。” “朕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说,只是说几句话罢了,没什么大碍。”在安抚了凌若后,胤禛道:“世人总说天家好,殊不知天家是世间争斗最残酷的地方,为了权力,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若可以由着自己选择,朕绝对不会选择生在天家。不过,这一世例外。” “为什么?”凌若一直都是知道的,胤禛虽然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但他心里并不是真的就眷恋帝位,这十三年来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对康熙爷的承诺,因为这是爱新觉罗氏先祖打下的江山,不容有失。 “因为朕若非托生在皇家,就不能遇到你,不能与你相伴到老,那必将会成为朕一生最大的遗憾。” 凌若微微一笑道:“若皇上没遇到过臣妾,连臣妾是何许人都不知道,又哪里会有什么遗憾可言。” 第两千两百五十九章 圣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胤禛握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就算朕不曾与你遇到,冥冥中,朕也会觉得遗憾。【阅读停顿片刻,他道:“若儿,朕这一世,从不曾求人,此次,就当是朕求你,好好活下去。” “臣妾不要,没有了皇上,臣妾的生命就不再完整,这样的生命,就算勉强延续下去,也只是在受苦。您说您爱重臣妾,那么您就忍心留臣妾一人在世上受那样的苦?” 胤禛有些吃力地道:“就当朕自私一次,若儿,朕相信时间可以冲淡所有悲伤,而且朕相信,弘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朕不想,到死都牵挂着你的安危,好不好?” 迎着他的双眸,凌若缓缓点头,“好,臣妾答应您,臣妾好好活着,代替您看着这壮美河山。” “好!好!”她的话令胤禛很高兴,松开舒展的眉头,不住点头。 说话间,四喜端了药进来,为怕胤禛喝完后再吐出来,这一次凌若喂得很慢,一碗药足足喂了一柱香的时间。 四喜在将药碗拿下去后,道:“娘娘,您守了一夜了,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奴才守着就行了。” 凌若摇头道:“本宫不累,本宫想多陪皇上一会儿。” 四喜见说不动她,只得作罢,胤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声道:“一夜……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八月十六了。” 在凌若点头后,他有些内疚地道:“朕让你操办家宴,本是想让宫里热闹热闹,同时弥补一下除夕的遗憾,没想到因为朕自己身子不支而弄成这个样子。连月饼都没机会陪你们吃。” 听着胤禛从话语中流露出来的遗憾,凌若微微一笑道:“臣妾听闻有些地方过中秋,乃是过十六而非十五,所以说起来,这中秋还没过呢,晚上臣妾将昨儿个夜宴的人都请来,咱们一起吃月饼,这样就可以团团圆圆了,臣妾知道,这也是皇上最大的心愿。” “好!”胤禛欣然点头,“真是知朕者莫如若儿你也。” 凌若替胤禛掖好了锦被,温言道:“如今离晚上还有好些时辰,皇上您先歇一会儿,臣妾出去准备一下。” “去吧。”在目视凌若离去后,胤禛沉沉叹了口气,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去拿笔墨纸砚来,还有御玺,也一并拿来。” 四喜一怔,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您要下旨吗?” “不要多问,依朕的话去拿就是了。”面对胤禛这句话,四喜不敢再多问,赶紧去将东西取来,随后又依命扶着胤禛坐在床头。 胤禛看了一眼站在两边的宫人,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待宫人离开后,他命四喜磨墨铺纸。 因为胤禛身子虚弱不能下床之故,四喜寻来专门放在床榻上的紫檀小杌子,以使胤禛可以书写。 胤禛费力地执笔,在纸上缓缓写着,因为病体虚弱之故,中间不得不停下来歇了好几次,待得勉强写完最后一个字,胤禛已经握不住笔,由着那枝笔落在地上,艰难地道:“四喜,替朕盖印。” 四喜怔怔盯着那道圣旨,没听到胤禛的话,直至胤禛说了第二遍,方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御玺,在圣旨左下角盖上了“雍正御鉴之宝”。 胤禛微一点头道:“四喜,自从李德全离开后,你就一直跟在朕身边,至今已有十多年,苏培盛原是与你一起的,可惜他被自己贪心所害,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四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苏培盛,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朕知道,所以……”胤禛盯着小杌子上已经干了墨迹的圣旨道:“裱封起来,然后好生收着,一旦朕归天,你就将这道圣旨取出来。” “奴才遵旨!”四喜打了个千后,忍不住道:“皇上,贵妃娘娘不是已经答应您不会寻短见吗?为何还要下这样一道圣旨?” 胤禛眸中掠过深切的悲伤,“她确实是说了,可是朕不相信,朕的直觉告诉朕,那些话……她只是在敷衍朕,一旦到了那一刻,她必会随朕而去,这是朕万万不愿见到的。” 四喜抹了抹泪,道:“皇上对贵妃娘娘真是情深意重。” “好了,朕还没死呢,流什么马尿,赶紧办好了,记着,什么事都能误,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能有误,记牢了吗?” 四喜赶紧拍袖跪下,道:“奴才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名什么,也绝对不会忘了皇上的吩咐。” “记着就好,拿下去吧。”在胤禛的吩咐下,四喜赶紧将他写好的圣旨收起来,然后将东西拿下去收好。 在四喜离去后,胤禛一人盯着帐顶垂落的镂空银球,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夜幕降临后,凌若再次走进养心殿,却是空着双手,胤禛已经一觉醒来,有些讶异地道:“若儿,你不是说要今儿个晚上一起吃月饼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而且月饼呢?” 凌若抿唇一笑道:“臣妾可没忘记这事,不过臣妾之前回去后与成妃、弘历他们一说,他们便言称要自己亲手给皇上做月饼,这个臣妾可拦不住,只能由着他们去。” 胤禛一怔,示意四喜扶赶快坐起来,道:“成妃与裕嫔手艺不错,做个月饼倒是难不住她们,但弘历与弘昼他们,会做这个吗?” “这个臣妾可不知道,不过他们一个个都说要亲手做,不要别人帮忙,希望待会儿拿出来的月饼不会让皇上觉得难以下咽。” 胤禛笑着摇摇头,转而道:“那你的呢?莫不是别人做了,你便准备躺懒吧?” 听着胤禛打趣的话,凌若笑道:“臣妾可不敢省这个功夫,已经做好了,不过恕臣妾卖个关子,晚些再告诉皇上。”说着,她仔细打量了胤禛一眼道:“歇了一天,皇上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还有弘历已经命人张贴皇榜,为皇上延请天下名医与灵药,说不定皇上的病真能好呢!” 胤禛笑笑,没有说什么泄气的话,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又何必总是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令自己与身边的人不开心呢! 第两千两百六十章 团圆不分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陪着胤禛说了几句话后,外头传来脚步声,最先进来的是成妃,紧接着裕嫔、佟佳氏、弘历、弘昼等人先后到来,连弘曕也来了,每个人手上皆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 待得请过安后,戴佳氏先上前,揭开食盒取出一个透明犹如水晶的月饼来,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馅,“臣妾知道皇上病着,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这个月饼是臣妾以前跟着一个陕西来的嬷嬷做的,皮酥馅甘,甜而不腻,皇上您尝尝看。” “好。”胤禛点点头,示意四喜切下一块来品尝,其实他嘴里根本淡的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但仍是赞道:“很好吃,比御膳房的手艺好多了。” 戴佳氏笑着退到一边,裕嫔、佟佳氏几个先后呈上自己做的月饼,皆是既好看又好吃,胤禛无一例外的都尝了一口。 之后则是轮到弘历,他做的是广式的月饼,颜色看着有点发焦,他不好意思地道:“儿臣还是第一次做什么,虽然有厨娘教着,但还是做的不好,但用来做月饼的模子,是儿臣亲自刻出来的,这四个字也代表着儿臣最大的心愿。” 胤禛饶有兴趣地道:“哦,都刻了什么字,拿过来给朕看看。” 弘历赶紧呈到他面前,胤禛看到月饼上面刻着四个字,分别是:福、寿、安、康;他明白,弘历这是希望自己的病能够好起来,胤禛点点头道:“好,你的心意朕明白了。” 弘昼做的是一个苏式月饼,与弘历一样,卖相瞧着不怎么好,不过听得胤禛赞其好吃,甚是开心。最后一个是弘曕,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食盒中的月饼捧到胤禛面前,跪下道:“皇上,弘曕祝您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弘曕做的同样是广式月饼,不过颜色看着比弘历的还要不对,都发黑了,有几个还裂了口子,使得还没吃就已经看到里面的馅了。 胤禛尝了一口,点头赞道:“好吃,弘曕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吃。” “真的吗?”弘曕开心的问着,胤禛笑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自己尝尝看。” 弘曕当真咬了一口,不过在咬了一口后,神色就有些不对了,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努力咽下口中的月饼道:“真的很好吃,等明年中秋佳节,弘曕再做给皇上吃。”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退了下来,拿着月饼站在弘历身后,弘昼无意中看到他使劲攥着手里的月饼,轻声道:“你再这样攥着,可就不能吃了。” 弘曕往胤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正在与凌若说话,眼圈微红地道:“五哥,我把盐当成了糖,这个月饼是咸的,而且很咸,可是皇上却说好吃。皇上……皇上他根本尝不出味道来,之前说好吃,都是在骗我们的。” 听到他这番话,弘昼没有任何吃惊之色,往他身边走近一步,道:“其实……我与你四哥都知道,咱们的月饼哪里能做的好吃,只是……既然皇阿玛希望咱们都高高兴兴的,又何必去扫他的兴。” 弘曕一惊,讶然道:“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弘历微微侧过头,低声道:“刚才皇阿玛说好吃时,我也偷偷尝了一口,应该说很难吃才对,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见弘曕肩头微微抽搐,再次道:“在离开这间养心殿前,不许哭,不许落泪,记住了吗?” 弘曕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用力点头道:“恩,我记住了。” 胤禛没有留意到他们那边的情况,只是看着凌若笑言道:“他们的月饼朕已经全部都尝过了,只缺你一人,此刻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凌若将候在殿外的安儿唤了进来,从其手中的食盒,取出一个碟子,上面摆着一个已经切好的月饼,“臣妾这个月饼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臣妾事先按着今天的人数切好了,一人一块,如这天上月亮一般,晴好无缺,团团圆圆,想必这也是所有人最大的心愿。” “你说的不错,人月两团圆!”胤禛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放到嘴里,随后各自取了一块吃下,想必……每一个人在吃的时候,都在心中默念着团圆不分离吧。可惜,该来的东西,始终会来,谁都无法逃避。 自从雍正十三年的八月十六后,每日都会有所谓的名医入宫来为胤禛诊治,但不是面如土色,一言不发地离去,便是开出所谓的方子,容远看过后,言道这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温补方子,起不得什么作用,若是用的不好,反而会有害。 待到后面,胤禛干脆命弘历撤下皇榜,省得每日不得清静;这几天,他的精神看起来一直很好,可是容远每次诊过脉后,脸色都比前一日更加凝重,凌若没有多问什么,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若是问了,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八月二十三日,凌若伴着胤禛走上雁翅楼,其实胤禛身子弱的不能下地,根本就无法行走,但他坚持要来此,凌若只得让人半抬半扶的登上城楼。 “皇上为什么要来这里?”面对凌若的询问,胤禛迎着缓缓落下的夕阳道:“若儿,你不觉得这里的夕阳特别美吗?” 凌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回到胤禛身上,“是很美,但皇上可以等身子好了之后再来。” 胤禛叹然道:“朕怕再不看就没机会了。若儿,朕记得,朕以为你死了,让人抬着你的梓棺离开时,朕就站在这里,当时朕的心就好像被剜掉了一块一样,痛不欲生,可是朕依然要活着,因为朕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未做。后来,朕御驾亲征,想着你会在这里送朕离去,出城路上,不住回头,可一直未曾看到你。结果,你却在朕的马车上。” 凌若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道:“臣妾怎么舍得皇上一人御驾亲征,又怎么舍得皇上孤身犯险。生死与共,这是臣妾许给皇上的承诺,永生永世不变。” “朕知道,但你也应该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若儿,你答应过朕的。” 凌若微微一笑道:“臣妾记得,如今就让臣妾陪着皇上好好欣赏这落日美景吧,不过臣妾相信,这绝不是最后一次,若是皇上喜欢,以后臣妾每日让人抬着皇上来这里,好不好?” “好。”胤禛点头,两人并肩站在雁翅楼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直至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在飞起的惊鸟羽翅中。 凌若转头正要与胤禛说话,却看到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凌若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连忙跪下不断唤着胤禛,可不论她怎么唤,胤禛都闭着双目没有反应。 在急着失去分寸之前,凌若吩咐道:“四喜,快将皇上背下去,小五你立刻去请徐太医到养心殿,快!” 第两千两百六十一章 临终托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养心殿,而四喜也刚刚将胤禛背到了寝殿,凌若紧张地盯着正在诊脉的容远,后者刚一收手,她便立刻问道:“皇上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他……他精神不是一直很好吗?今日还与本宫一起去雁翅楼看落日了,为什么突然就晕了,徐太医,皇上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凌若语无伦次的问着,在等了一会儿后,始终不见容远回答,焦急地道:“徐太医,本宫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容远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娘娘应该明白,皇上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凌若很清楚这一日的意思,就如容远说的,她早就料到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真到这一刻,她还是很害怕,很慌张,慌张到恨不得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噩耗。 凌若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水秀帮着问道,“徐太医,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容远无奈地道:“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水秀待要再说,凌若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颤声道:“不用再为难徐太医了,本宫明白!” 水秀担心地看着唇色发白的凌若,“主子,您不要这个样子,要不然奴婢再去请其他太医来看看,或许……或许……”或许什么,水秀自己也说不出来。 凌若摇头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单独陪皇上待会儿。” 水秀哪里放心的下,道:“主子,奴婢留……”她话未说完,凌若便厉声道:“本宫让你们出去,全部都出去,听到没有!” 那一刻,她的脸都是狰狞的。水秀从未见凌若这个样子过,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容远将她拉了出去,余下宫人也各自退下。 待得将所有人赶出去后,凌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胤禛,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胤禛脸上,一滴接一滴,很快便濡湿了他的脸。凌若轻抚去胤禛脸上的湿润,轻笑道:“这养心殿可是该修了,居然漏雨,让人知道了,非得被笑话不可,得赶紧让人修修才行。” 胤禛仿佛听到她的话,竟是缓缓睁开眼来,吃力地道:“不是养心殿漏雨,而是你哭了,若儿……” “臣妾没有。”见他醒来,凌若手忙脚乱地抚去脸上的泪水,“皇上醒了就好了,没事了,臣妾……臣妾去请徐太医进来,您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若儿。”胤禛唤住她,喘了口气,道:“让四喜传朕口喻,着弘历、弘昼、弘曕、允礼、允祁、张廷玉、阿克敦、佛标入宫,朕有话要与他们说。” 凌若明白,胤禛这是要交待遗言了,她涩声道:“臣妾这就让四喜去传召。” 很快,允礼等人便到了,看着病榻上,脸色发青的胤禛,所有人心中都很沉重,年纪最幼的弘曕,虽然极力忍耐,还是忍不住啜泣出声。 胤禛目光一一扫过诸人,吃力地道:“不必悲伤,但凡是人皆有老有死的这一天,朕活到这把年纪,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弘历……” 弘历闻言连忙跪下,膝行到胤禛榻前,哽咽道:“皇阿玛,儿臣在这里。” 胤禛将手放在弘历的头上,轻轻地抚着,带着一丝怀念道:“朕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的样子,一转眼,已是长这么大了,你长大了,朕也老了。” 弘历急急摇头道:“没有,皇阿玛没有老,皇阿玛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您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不必与你额娘一样安慰朕,朕心里很清楚,不过朕很放心,因为朕走了之后中,你会代朕扛起大清江山,不让它有任何危险。” 弘历落泪道:“儿臣还有许多事情不会,皇阿玛您再多教教儿臣好不好?” 胤禛扯一扯嘴角,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需要朕再教什么。”说罢,他抬头看着张廷玉等人道:“朕龙归大海之后,由四阿哥弘历即皇帝位,张廷玉,你替朕拟诏书。” “臣遵旨!”在张廷玉起身后,四喜立刻备了笔墨纸砚,供他所用,张廷玉本就是学富五车的才子,起草一份诏书,对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很快便拟好了,胤禛看过没有任何任何问题后,取来御玺盖上,随后道:“允礼,你们皆是此事的见证者,将来定要好好辅佐弘历,让他成为一代英主。” “臣必当尽心竭力,辅佐四阿哥。”在允礼话音落下后,胤禛道:“老十七,朕知道因为守城一事,你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有些事情要放的终归要放下,你不能一辈子都背着个包袱做人是不是?答应朕,好好辅佐弘历,重新回朝任差。” “臣弟……臣弟……”允礼心中的包袱一直都未曾放下,可是面对胤禛临死前的相求,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万般无奈之下,终还是点下了头,“臣弟答应您就是,只要臣弟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辅佐四阿哥治理天下。” “那就好!”胤禛放下一桩心事,大大松了口气,在缓了一口气后,他招手将弘昼与弘曕一起唤到跟前,“你们两个是弘历的兄弟,也是他最亲的人,兄弟之间,一定要同心守望,万不可存有异心,弘时就是最好的例子,万万不可重犯。” 第两千两百六十二章 不得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好好辅助四哥,不论将来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儿臣都会……陪着四哥一起度过。”弘昼哽咽了好几次才将这句话说完,至于弘曕,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拉着胤禛的手臂哀求道:“弘曕……弘曕也与五哥一样,皇阿……皇上,您不要走好不好,弘曕舍不得您。” 听着弘曕的话,胤禛轻笑道:“傻孩子,走不走,哪里是由得朕说了算了,朕……想再听你叫一声皇阿玛,愿意叫朕吗?” “皇阿玛!皇阿玛!”弘曕不停地叫着,像是要将这辈子该叫的都叫完一般,泣声道:“您不要走,不要离开弘曕,弘曕真的舍不得皇阿玛。” 允礼努力忍着鼻尖的酸涩,过去将弘曕拉起来道:“不要这样,不要让皇上……不安心。” 弘曕扑在他怀里痛哭不止,令养心殿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压抑,胤禛再次扫过诸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凌若身上,朝其伸手道:“贵妃,让朕再好好看看你,朕……真想……这样看你一辈子。” 胤禛说话已是越来越吃力,目光也渐渐出现泱散之意,凌若努力逼回眼眶中的泪水,温言道:“臣妾在,臣妾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皇上永远都可以看到臣妾。” “你答应过朕的,不可以……”胤禛努力说出这几个字,凌若点头道:“臣妾记得,臣妾没有忘,不可以反悔对不对?臣妾不会,您放心吧,不会的。” 胤禛已经无力点头了,但他仍强撑着道:“等到你年岁终时,朕一定带着彼岸花来接你。那一次,我们跨过彼岸花,重新开始;来生,也要如此,朕要与你做生生世世的夫妻,不过朕答应你,下一世,必不生在皇家,亦不再有三妻四妾,朕……只要你一人。” “臣妾知道。”凌若不住点头,含泪道:“生生世世,臣妾只许皇上一人。” 胤禛吃力地睁着眼,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却迟迟不肯熄灭,他……他真的很想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女子,那个让他一世不疑,倾心相爱的女子! 凌若用力握紧他的手道:“皇上若是累了,就闭上眼歇息一会儿吧,臣妾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不离不弃。” 胤禛真的很累了,在凌若的话语下,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当眼皮阖起的那一刻,细若游丝的呼吸亦戛然中止。 一代帝王,在这一天,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 四十五岁登基时,正逢吏治败坏,国库空虚,外强环伺,在看似强盛的外表下,是重重的内忧外患。他赔上自己的性命,在短短十三年里,竭精殚虑,以铁血手段,将大清从衰败的边缘拉了回来,消内忧,灭外患;使得已经立国百年的大清,重新焕发蓬勃生机。 这一辈子,为了对得起大清,为了对得起康熙的托付,他真的活的很累,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国事繁重时,甚至才两个时辰,若非如此,就算出了舒穆禄氏那件事,他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快垮掉,如今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皇上!”“皇阿玛!”这一刻,养心殿一片悲泣之声,不论是弘历兄弟还是张廷玉等人,皆是垂泪痛哭。 唯有凌若异常的平静,一滴泪也没有落,只是一遍一遍地抚着胤禛的脸庞,仿佛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等到天亮时分,就会再次睁开眼。 凌若喃喃道:“皇上,对不起,臣妾欺骗了您,臣妾实在没有勇气孤独的走下去,更加不放心您一人离去。生不能同时,只愿,死能同穴。” 说完这句话,她从袖中取出这些天来,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匕首,那还是在兵败逃亡时,胤禛给她防身用的。 四喜眼尖地看到凌若抽出匕首,慌忙扑过去,顾不得冒犯,死死按住凌若的手,“娘娘,您可不能做傻事啊,您答应过皇上,会好好活着,您怎么可以食言。” 听得四喜这话,弘历大惊,连忙走到凌若身边,一把夺过匕首,远远扔到一边,颤声道:“额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您不是答应过皇阿玛会好好活下去的吗?皇阿玛刚走,您就要食言吗?” 凌若目光空洞地道:“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要抛下皇上一人独活,之前,只是为了让皇上安心,才会那样说,本宫是一定要陪着皇上的。” 弘历整个人都在发抖,哽咽道:“那儿臣与嘉柔呢,您都要这样抛下吗?” “你已经不需要本宫担心了,至于嘉柔,有你这个哥哥照顾她,本宫也很放心,没有什么再牵挂的了。” 弘历泣声道:“不,儿臣不答应,儿臣不会答应额娘您做傻事,若是皇阿玛活着,也绝对不会允许。” 凌若摇头道:“可惜你皇阿玛已经不在了,至于你,可以阻止本宫一次两次,却不可能阻止本宫一辈子。” “儿臣已经没有了皇阿玛,不想再没有了额娘,额娘,儿臣求您,您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弘历紧紧拉着凌若的手不肯放开,唯恐一旦放了,她就会再次寻短见。 凌若没有说话,但弘历知道,她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她还是想要随皇阿玛一道去。 生死与共,这是额娘许给皇阿玛的诺言,没有人可以令她放弃,这……这可怎么办? “看来还真让皇上给猜中了。”这般说着,四喜起身离开了养心殿,重新回来时,他手上捧着一卷谁都不知道的圣旨,肃然道:“皇上有旨,请熹贵妃接旨!” 凌若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圣旨,许久方才道:“皇上有旨意给本宫?为何在你手里?” 四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道:“请熹贵妃接旨!” 在凌若依言跪下后,四喜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钮祜禄氏,多年来,温慈端庄,实为天下之母仪,四阿哥弘历即皇帝位后,当尊其为太后。但若钮祜禄氏擅自自尽,则当废其位份,玉牒除名,史书除名,永不得葬入皇陵。钦此!”四喜合起圣旨,递给怔怔跪在地上的凌若。 凌若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头看向四喜,“怎么会有这道圣旨,皇上何时写的?” 四喜叹了口气道:“就在八月十六那日,娘娘当时虽然答应了皇上,不会自寻短见,但皇上看出娘娘口不对心,所以在娘娘离去后,就命奴才取来纸笔,写下这道圣旨,希望娘娘可以多加珍重,不做傻事。” 弘历趁机道:“额娘,皇阿玛的旨意您都听到了,您若是再自尽的话,不仅不能与皇阿玛同葬皇陵,更不能在玉牒、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人会知道您,更不知道皇阿玛还有您这位贵妃。”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膝行到胤禛榻前,一直隐忍未落的泪水,在这一刻汹涌而下,犹如要将这一世的泪水都流尽一般。 许久,泪水终于渐渐止住,她哽咽道:“既然皇上非要臣妾活下去,那臣妾应允就是,但是您记得,待臣妾寿终之时,您一定要带着彼岸花来接臣妾,不许忘记,绝对……绝对不许忘记!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皇帝驾崩于养心殿,时年五十三岁。帝留下遗诏,由第四子宝亲王弘历继承皇帝位。改年号乾隆,以明年为乾隆元年! 【作者题外话】:胤禛的人生结束了,但凌若的人生还在继续。太后,乾隆皇帝,还有如今的瑕月未来的继后,最终会如何,请亲们陪着凌若一起走下去。 第一章 乾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八月二十四日,张廷玉取出胤禛遗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随后文武百官参拜新君,至于登基大典,要等得弘历持服十日后,方才会举行,即是九月初三。 弘历即位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宝亲王府,一众福晋格格,听得弘历即位的消息,皆是惊喜交加,因为弘历为帝,她们便是后妃嫔妃,与现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与之相比,胤禛的死就有些无关紧要了,甚至有几个暗自窃喜,毕竟胤禛不死,弘历就不可能登上皇帝位。 瑕月在听得阿罗打听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笑容,反而忧心忡忡地看着外头阴暗的天色,阿罗凑过来道:“主子,您怎么看起来,好象不太高兴,难道您不想王爷登基吗?” 瑕月摇头道:“我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在担心王爷,他是一个至孝之人,皇上离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可惜我们现在不能入宫,不知道王爷的情况。” “其实皇上病了那么久,王爷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就算真有什么难过的,奴婢相信王爷也能熬过去。” 瑕月点点头,道:“对了,你赶紧派人去置办孝服来,给每一个人都送去。” 阿罗刚要答应,外头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姐姐不必麻烦了,孝服我已经备好了,只剩下姐姐这里还没有。” 来者是一个容色上佳的女子,微微上扬的眼角,令她看起来妩媚婉转,此人正是府中另一位侧福晋高氏,高氏乃是八旗汉军包衣,身份卑微,就算是入选了,也只能做一个承值侍应之人,即侍女。 这样的女子,又无一子半女,本该无缘于侧福晋之位,但弘历对其颇为宠爱,于雍正十二年三月,超拔为侧福晋,与瑕月、富察氏平起平坐。 瑕月看着她身后侍女所捧的那一叠孝服,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化为一缕冷笑,“妹妹好快的手脚,先帝离世至今不过半天功夫,便已经做好了孝衣,实在令人惊叹。” 高氏微微一笑道:“妹妹不若姐姐那么能干,就只能做些细枝末节的事。”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先帝驾崩,皇上在宫里肯定是难受得紧,咱们不能入宫,就只能尽量将府中的事情安排妥当,偏偏嫡福晋身子又不大好,咱们只能多做一些,姐姐你说是不是?”待瑕月点头后,她又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陪姐姐在这里闲聊了,这些孝服给姐姐留下了,姐姐赶紧换上,还有……”她指一指瑕月发间未及换下的珠花道:“这个也请姐姐莫要忘了。” “多谢妹妹提醒。”在得了瑕月这句话后,高氏屈一屈膝转身离开,在走在院子时,隐约能听到她在吩咐身边的侍女,将府中的灯笼全部都换成白灯笼。 在其走远后,阿罗道:“依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想要抢功,好在王爷面前邀功。” “王爷……”瑕月凉笑道:“你没听到高氏刚才唤王爷什么吗?皇上,她比咱们可都要改口的快。” 阿罗冷哼道:“依奴婢看,她应该是早就备好了孝衣,就等着先帝驾崩这一刻拿出来,要不然哪里会这么快。说不定她心里根本就是在盼着先帝早些死,好让皇上登基,自己则可以入主后宫。” 瑕月命人将孝衣拿下去分给院子里的下人穿,自己则带着阿罗进到里屋,让她替自己更衣,“皇上登基,嫡福晋必然为后,而咱们几个福侧晋会被封为什么样的位份却是未知之数,越是能讨得好,这个位份就越高,贵妃,皇贵妃,皆是有可能的。” 阿罗有些不屑地道:“凭她一个汉军包衣出身,能坐到侧福晋之位,已经是王……皇上格外恩宠了,还想做贵妃、皇贵妃,真是异想天开。” 瑕月一边取下发间的珠钗一边道:“这未必就是异想天开,皇上待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且手段不弱于任何人,若非我与皇上算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怕是早被她踩在脚底下了。” “主子也说是若非了,奴婢相信,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越过主子去,最多也就是平起平坐。当年皇上去找主子的时候,可是说过,除了嫡福晋,再没有人能越过您,他若为帝,您便是贵妃,所以您大可放心。” 瑕月将一枝乌银扁钗插在乌云一般的发间,轻叹道:“话虽如此,但我这心里总归有些不安,之前姑姑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别人都有家族可靠,我不止没的依靠,反而还要被拖累,听说,朝中有几位大臣曾上奏折要皇上惩治我这个余孽,幸好皇上以我与他们早已脱离关系为由挡了回去,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还有钮祜禄氏……她可是一直不喜欢我。” 阿罗沉默一会儿道:“主子别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换过孝服后,奴婢陪您在府中瞧瞧,看还有什么未尽的事,可不能让高福晋一人领了功劳。” 瑕月点点头,然在府中走了一圈后,发现高氏将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了,根本由不得别人插手。 阿罗气的咬牙道:“她果然是蓄谋已久,不然哪会这么周全。” 瑕月眸光微凉地道:“罢了,陪我去嫡福晋那里走走吧,我想到一些话与嫡福晋说。” 阿罗知道在表面上,自家主子与嫡福晋一直维持着较好的关系,嫡福晋对主子也颇为信任,府中的事大部分都交给她在打理。 到那边的时候,明玉正斜倚在榻上,不时轻咳一下,衣裳已经换过了,至于首饰,她素来不爱珠翠,多用银饰,换与不换都是一样的。 瑕月关切地道:“前日来看嫡福晋的时候,还只是有些发热,怎么如今都咳嗽起来了?” “没什么事,就是这天时冷时热的,所以嗓子有些发痒,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药也开了。”明玉召手将瑕月唤到近前,轻声道:“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与以前一样叫我姐姐,不然总是听着嫡福晋三字,都觉得生疏了。” 第二章 孝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妾身也想,只是礼不可废,再说,妾身相信只要情意在,什么称呼都不会生疏。”瑕月在椅中坐下后道:“不知宫里头可有消息传来?” 一听这个,明玉叹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有,皇上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实在是担心得紧,还有额娘,唉。” 瑕月知道她所说的额娘是钮祜禄氏,当下道:“嫡福晋放心,皇上经历那么多事,早就已经磨练了一颗坚强的心,不会有事的,至于额娘。”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水月道:“她是一位奇女子,也是妾此生最佩服的人,妾身相信她可以熬过这一关。” “但愿吧。”话虽如此,但明玉眉眼中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忧心。 瑕月眸光一转,道:“高福晋刚才送了一些孝衣去妾身那里,不知是否她算错了人数,还缺了几件,不知道嫡福晋这里可有多余的孝衣?” “这个……”明玉不清楚这个事,水月见状欠一欠道:“请娴福晋见谅,奴婢们这里并无多余的孝衣,娴福晋不若去问问高福晋,她那里应该有。” “我也想过,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高福晋,想是又忙去了。”瑕月顿一顿,道:“说来也奇怪,我在府中问了不少下人,都说没做过孝衣,真不知道高福晋是怎么在半天之内,做完这么多孝衣的。” 水月沉吟片刻,道:“说不定高福晋是去外头做白丧事的店铺里定来的。”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若是这样,更不可能在半日之内做完,这一来一回得费多少时间啊,而且店铺里哪会有那么多的孝衣备着,若是现做,至少也得一天,哪里有那么快的事。”说到此处,她悄悄朝阿罗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道:“奴婢之前就说过了,高福晋一定是早早备好了孝衣,就等着这一天呢!” 阿罗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冷眼喝道:“大胆奴才,谁许你多嘴的,再说高福晋是什么人,是你这个小小奴婢能议论的吗?” 阿罗故作害怕地道:“奴婢该死!” 瑕月余怒未消地道:“念在你跟了我多年,我一直待你宽容,却不想你越来越放肆,这次非得好好罚你不可,给我跪下。” “主子恕罪。”阿罗一边跪下一边哀求着,“奴婢下次不敢多嘴了。” 明玉在一旁劝道:“好了,妹妹,与阿罗生什么气,赶紧让她起来吧,再说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无功也有劳了,用的着为这种事罚她吗?” 瑕月摇头道:“嫡福晋,这个丫头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话都敢说,您别劝了,这次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明玉拉着她的手道:“好了,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嫡福晋的话都不听了?” 瑕月赶紧道:“妾身不敢。” “既是不敢,就让阿罗起来,这件事,就此揭过,哪个都不要再提了,至于你缺的那几件孝衣,我这就让人去府外订,一做好就立刻给你拿来。” “妾身遵命。”在瑕月说完这句话后,阿罗赶紧磕头谢恩,“多谢嫡福晋!多谢嫡福晋!” 又坐了一会儿后,瑕月起身道:“若嫡福晋没什么吩咐的话,妾身就先行退下了,明儿个再来给您请安。” 在明玉点头后,水月主动道:“娴福晋,奴婢送您出去。” 瑕月眸光一闪,却不曾说什么,朝明玉行了一礼后随水月出了屋子,在送到院门口的时候,水月扬一扬眉道:“侧福晋应该知道,贵妃娘娘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还有……敢于利用嫡福晋的人。” 她看人看事皆比明玉要透彻许多,阿罗刚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必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么一个信息透露给明玉知道。 瑕月笑一笑道:“姑姑想多了,嫡福晋身份尊贵,又得额娘与皇上的喜欢,哪个敢对利用嫡福晋。都怪阿罗,嘴贫多话,实在是该打,姑姑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好好责罚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多嘴。” 见瑕月一直装糊涂,水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虚虚一笑道:“那就请侧福晋好好管教身边的人,莫要再有下一次,否则只怕贵妃娘娘会不高兴。” 瑕月谦虚地道:“多谢姑姑提醒,我一定谨记在心。” 在走出院子后,阿罗有些生气地道:“每次看到这个水月都一肚子气,仗着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就经常指手画脚的,对主子更是想说就说,想训就训,半点尊敬也没有。” 瑕月拢一拢被秋风吹起的袖子道:“她是熹贵妃身边的人,对我怎么又会有尊敬呢,而且再过几日,熹贵妃就是当今太后娘娘了,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罢了,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要说就由着她去说,权当耳边风,咱们也不会少一块肉。” “奴婢就怕她在贵妃娘娘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贵妃娘娘对主子的意见就更大了。”阿罗不无担心的说着,之前那拉氏那桩事,她可没少打听,晓得那乱子究竟到大了何等程度。 瑕月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她何时对我意见不大过,从我一进这宝亲王府的门,便逼着我一定要叫富察明玉为嫡福晋,连声姐姐也不允许叫,她这是要我认清嫡庶之别,切莫心有觊觎之心。” “要奴婢说,贵妃娘娘真是不公平至及,嫡福晋有什么好,性子不强,耳根子更是软,与主子相比,相差不知几万里,偏生贵妃娘娘与皇上,都最看中她,奴婢怎么想都觉得不服气。” “行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所谓的公平,皆得靠自己去争取。”见阿罗神色黯然,她道:“不必替我感到委屈,谁让我没有她那样的身世,命该如此。不过……我相信,最终我会比她走得更远更好。” 阿罗用力点头道:“嗯,奴婢相信主子可以。” 且说水月回到屋里后,只见明玉倚在榻上,脸色微沉,看到她进来,凉声道:“立刻去请高福晋过来,我有话与她说。” 水月犹豫一下道:“主子可是想问高福晋孝衣那桩事?” 第三章 高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之前瑕月不提,我也没往心里去,如今仔细想起来,确实奇怪得紧,除非高氏会变戏法,否则绝对不可能在半日间弄出这么多孝衣来,只可能是事先备下的,但备这种东西,我真想不出她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居心。” “主子,娴福晋就是想让您说这些,才在您面前演这么一出戏,阿罗跟在她身边多年,若是一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早就被娴福晋打发出府去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您可莫要中了她的计。” “就算真是这样,瑕月也没提醒错,高氏这个行径,我必要问个清楚才行,先帝尚在,她就忙着备孝衣,这种事怎么着也不应该。”不等水月再说话,她已是催促道:“赶紧去吧。” 水月见劝不动,只得依言出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高氏随水月来到明玉屋中。与之前,面对瑕月时的恭敬之中带着一丝挑衅不同,在面对明玉时,她极其谦恭,至少表面如此。 她屈膝行礼道:“妾身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待得明玉示意她起身后,恭声道:“不知嫡福晋传唤妾身来此有何事吩咐?” 明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些日子,我身子不济,府中的事辛苦你了。” 高氏一时摸不准明玉话中的意思,赔笑道:“嫡福晋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妾身该做的,而且……”她眸光一转,道:“娴福晋也做了许多事,并非妾身一人之功。” 明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有你们两个帮着我,我也放心许多。不过这次最辛苦的还是妹妹你,先帝驾崩不过半天,孝衣、灯笼、灵幡就全都备齐了,实在难得。” 高氏一脸受宠若惊地道:“嫡福晋这么说,真让妾身受之有愧,就如妾身刚才所说,一切都是应该的。” 明玉抚一抚脸,就着侍女的手坐直了身子道:“不过我很好奇,半日功夫,这么多孝衣,妹妹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高氏眼珠子转了数圈,轻声道:“妾身一得到消息,就命人立刻去准备了,然后从外头做丧事的店里也买了一些来,这才勉强够。” 明玉盯着她道:“妹妹想的可真周到,不过这府里少说也几百号人,半天时间,真备得及吗?还是说妹妹你一早就已经备好了,所以才能这样从容不迫。” 高氏神色有些不自在,道:“妾身怎么会这么做,嫡福晋实在是误会了。” “我也希望只是一场误会,但看来,似乎有些不太像,高福晋,先帝不止是皇上的皇阿玛,也是咱们的皇阿玛,先帝还没驾崩,你就已经备了孝衣,这究竟算个什么意思,若是传出去,非得让人笑话不可,难不成这是你想见的吗?” 高氏见她改称呼,神色慌张地道:“嫡福晋息怒,妾身……妾身也是听人说,先帝重病不治,驾崩只是早晚的事,妾身想着万一真要是驾崩了,备起孝衣来手忙脚乱的,倒不如早些准备好,省的到时候一团乱。”等了一会儿不见明玉说话,她又道:“妾身真的没有别的心思,请嫡福晋一定要相信妾身。” 明玉有心再训她几句,但看到她那个样子,又心有不忍,遂道:“罢了,这次我就不多说什么,希望高福晋往后做事之前,多想一想。” 高氏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道:“是,妾身一定谨记嫡福晋教诲,绝不敢忘。” “下去吧。”说这么久的话,明玉亦有些头疼,无力再多说什么。 而高氏在出了院子后,原本谦虚恭敬的神色立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走了几步后,对跟在后面的小厮道:“去打听打听,刚才谁去过嫡福晋那里了。” 她相信富察明玉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一定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至于她自己发现……呵,不是她瞧不起这位嫡福晋,实在是凭她的心思,根本不会想的那么仔细。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禀道:“启禀主子,奴才打听到,在您过来之前,娴福晋曾来过。” 高氏微眯了双眼,冷冷吐出四个字,“果然是她!” 她的贴身侍女文竹道:“这个娴福晋真是阴险,明里暗里与主子做对不说,如今还捅到嫡福晋那里去了,实在可恨。不过嫡福晋也真是奇怪,明明主子对她那么恭敬,她却还是更信娴福晋。” 小厮在一旁道:“嫡福晋与那拉氏乃是同一届的秀女,听闻在钟粹宫时两人就十分要好,之后又一并嫁来宝亲王府,连大婚也是一起的。” 文竹眼睛一亮,道:“说到这个,奴婢也想起来了,听闻在琏哥儿之前,嫡福晋还曾怀过一个孩子,不过被娴福晋给伤到,从而小产,按理来说,她应该很恨娴福晋才是,真是让人想不通。” 高氏瞟了他们二人一眼,凉声道:“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嫡福晋一向耳根子软,又重情义,只要那拉氏在她面前说的好听或是可怜一些,自然就原谅她了。” “可不是还有皇上吗,皇上一向英明,断然不是几句好话便能哄骗过去的。而且这次,出了废后那桩事后,奴婢听说朝中好些个大臣都上奏要请皇上处置嫡福晋呢,可皇上都给压了下来。” 对于文竹这番话,高氏也回答不出来,摆手道:“这些事先不去说它,如今最要紧的是府内的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文竹立即道:“主子放心,全部都安排妥当了,没有一处遗漏,等皇上回到潜邸的时候,一定满意主子的细心。” “那就好。”高氏扯出一抹微凉的笑意。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真正要抓紧的人是谁,明玉只是一个没什么头脑,不知世间险恶的嫡福晋,若不是有人护着,哪里还能坐稳嫡福晋之位。 刚入府的时候,她曾想过取明玉而代之,但在看到弘历待明玉的态度后,她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很聪明的收起那些心思,转而用最恭敬的态度对待这位嫡福晋,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但所有恭敬只是表面的,说穿了,就是当一个泥菩萨一样供在那里。但弘历那边,还是用尽一切法子去抓牢,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除了美貌之外,她对明玉的态度亦令弘历很是满意,入府没多久,便超拔为侧福晋,与瑕月还有生了长子的富察氏平起平坐,不知羡煞多少人。 第五章 离开潜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八月二十八这日一早,阿罗便让人将箱子台上候在府外的马车,府中其他人亦是如此,多则三四箱,少则一两箱。 明玉扶着水月的手来到院中,不时回头,瑕月见状道:“嫡福晋可是舍不得这里?” 明玉叹了口气道:“是啊,都住了八年了,哪里是说舍就能舍得的,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什么都想带,可仔细想想,宫里哪会缺了东西。” 听得她这话,永琏挣开嬷嬷的手,来到明玉面前,脆声道:“额娘,您别难过,儿子以后经常陪您回来。” 高氏微微一笑道:“嫡福晋您瞧,琏阿哥才五岁就那么懂事,那么有孝心了。” 明玉虽知自己入宫之后就很难再出来,但听得永琏这份话,还是很感动,抚着永琏的额头道:“好,额娘不难过。” 在她说话的时候,富察氏有些不愉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儿子永璜,永璜比永琏还要大两岁,却显得木讷,远不及永琏那么乖巧,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及永琏那么得弘历的喜欢,这件事一直令富察氏颇为不快。 她生下这个孩子并不容易,虽然因此晋为侧福晋,但论资历,瑕月在其之上,论恩宠,高氏胜她许多,三位侧福晋中,她无疑是赔末座的。想要越过站在她前面这两人,唯一的法子就是靠永璜,可惜才过了两年,嫡福晋便生下一子,且自幼聪敏,一下子将弘历的目光夺了过去,永璜这个长子,反而变得不受宠,成为她心中一件痛事。 虽然明玉很不舍,但入宫是必然之事,所以她在最后一次回头后,拉着永琏一起登上了马车,往紫禁城驶去。 小五奉弘历之命候在神武门外,看到十余辆马车前后驶来,便知必是明玉等人,待得马车停稳后,他立刻上去打千儿道:“奴才给嫡福晋请安,给诸位福晋主子请安!” 一日未正式册封,明玉就一日不是皇后,瑕月等人也一日不是娘娘,小五虽然有心讨好,却不敢在这件事上犯忌,紧守着该有的称呼。 待得明玉等人下了马车后,小五恭敬地道:“诸位福晋居住的宫殿奴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奴才这就带您几位过去。” 当下,众人随小五入内,除了嫡福晋之外,另有侧福晋三人,以上四人皆一人独居一宫,至于庶福晋与一些格格,则两人共居一宫,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瑕月所住的是以前刘氏所住过的永寿宫,待得安排的宫人离去后,阿罗打量了四下一眼,有些不悦地道:“这个小五也真是的,居然给主子安排一个死人住过的宫殿,可是不吉利的紧,若不是主子刚才拦着,奴婢非与他说不可。” 瑕月淡淡一笑道:“东西十二宫,哪一宫没人死过,有好些个还是死在自己的宫殿里,这有什么好说的。” 阿罗抚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道:“可刘氏不一样,她那些事,主子又不是没听过。而且听说她临死前好一阵诅咒,奴婢待在这里,总觉得阴冷得紧。” “行了,别疑神疑鬼了,再说如今只是暂住,待得正式册封后,未必还会在这里,赶紧去将东西收拾出来吧。” 听得她这么说,阿罗只得答应,命宫人将抬进来的两箱子东西,一一收拾出来,待得全部都收拾停当后,阿罗沏了一盏热茶递到站在院子里出神的瑕月手中,“主子在想什么?” 瑕月回过神来,叹然道:“刚才看到永琏他们几人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些年,皇上也不是没在我屋中留宿,为何肚子始终没有动静,瞧瞧那个苏氏,不过是偶尔得到皇上垂幸一次罢了,便一举得男,生下永璋。难不成……真是我当初做的事,伤了阴德吗?” 阿罗知道,这件事一直是瑕月心中的痛,安慰道:“过去的事主子莫要多想了,再者,嫡福晋虽失了一个孩子,可如今不是同样生下琏阿哥了吗?主子哪里有伤阴德,而且奴婢知道,自那次之后,主子双手就再不曾染过血腥,如若不然,嫡福晋、富察福晋还有苏格格她们,哪里有这么安稳。” 瑕月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沾,而是我不敢沾,王爷待我态度固然与以往不同,可这些年,我一人孤立于潜邸中,只要被人稍稍抓到一点错处,就会前功尽弃。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孩子,唯有这样,我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 阿罗道:“主子福泽深厚,奴婢相信很快就会达成所愿。” 瑕月看了一眼天色,道:“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天色又还早,你陪我去一趟承乾宫看看熹贵妃。” 阿罗犹豫着道:“熹贵妃一向不怠见主子,您去了,怕是没什么好言语。” “她怠不怠见我是一回事,我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如今宫人还称一声熹贵妃,但谁都晓得,再过几日就要改口称太后了,哪个又敢怠慢了,只怕高氏等人,此刻也在赶去承乾宫的路上呢。” 瑕月还真是没猜错,刚到承乾宫,便遇到了高氏,后者一怔,旋即笑道:“姐姐来看望额娘吗?可真是有心。” 瑕月眸光一闪,温言道:“既然入了宫,自然要来看望一下额娘,妹妹不也如此吗?” 高氏笑笑没有说话,在命宫人通报后,一道进了承乾宫,在见到凌若时,两人皆是吃惊不小。 记忆中,这位贵妃娘娘虽然年过四旬,但一向保养得宜,望之犹如三十许人,乌发如云,看不到一丝白霜。可仅仅过了几日,头发便已花白了一大半,原本浅浅的皱纹,此刻也如刀刻一般,深的令人难以忽视。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面对他们的请安,一身素白缟衣的凌若抬一抬手道:“起来吧,你们今日才刚入宫,怎么就过来了?” 高氏抢先道:“儿臣担心额娘,所以特意过来看看,逝者已矣,额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相信皇阿玛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额娘这样子。还有皇上,几日前皇上回潜邸的时候,儿臣看得出皇上很担心额娘。” 凌若声音沙哑地道:“本宫没什么事,你们不必担心。” 第六章 难以两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被高氏截了原本要说的话,暗自恼恨,思索片刻,她道:“儿臣知道额娘与皇阿玛情义深厚,但正是因为皇阿玛不在了,额娘才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在凌若无声的询问中,她道:“儿臣相信,皇阿玛离开时,必然带了许多遗憾,譬如未能看到璜阿哥、琏阿哥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这一切,都需要额娘替皇阿玛看着,您说是不是?”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高氏可不是一个甘于被别人抢去风头的人,开口道:“额娘,儿臣听说您在皇阿玛灵前守了三日,什么东西都没吃,儿臣让人去煮些粥来,您吃一些好不好?不然要饿伤身子了。” 凌若摆手道:“本宫没胃口。” 水秀在一旁劝道:“主子,高福晋说的在理,您就算再没胃口也勉强吃一些,不然真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在她们连番劝说下,凌若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随后打起一些精神,问道:“你们如今都住在哪个宫中?” 高氏道:“回额娘的话,儿臣住在延禧宫。” 延禧宫三字令凌若有些出神,那是以前温如言所住的宫殿,紫禁依旧,人面却是全非,一切再回不到从前…… 随后瑕月也说了暂居于永寿宫,凌若点点头道:“若是侍候的宫人不够或是缺了什么东西,尽管去找钱莫多,让他给你们安排。” 瑕月欠一欠身道:“额娘不必担心儿臣们,如今最重要的是您安好。这是皇上与儿臣们最大的心愿。” 凌若叹了口气,遥遥望着天边的浮云,带着无尽幽思道:“本宫一定会安好,因为这是先帝对本宫唯一的要求。” “额娘能这样想就好了。”如此说了几句话后,宫人端了煮好的粥过来,瑕月正要伸手去接,却被高氏伸手抢过,后者舀了一勺,轻吹几下后递到凌若唇边,“额娘,儿臣喂您吃几口。” 凌若瞥了一眼道:“本宫不喜欢吃太烫的东西,还是先凉着吧,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瑕月没有说什么,倒是高氏道:“额娘,儿臣回去也没什么事,还是留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吧,以免您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凌若瞥了她一眼,眸光微冷地道:“本宫让你先行回去,没听到吗?” 虽然语气听着还是颇为温和,但她的眸光却令高氏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言,与瑕月一道行礼后,退出了承乾宫。 等她们走远后,水秀道:“既然高福晋有心留下,主子您又何必赶她走呢。” 凌若端起搁在小几上的粥,浅尝了一口道:“本宫如今没精力应付她们,再说,你当她们是真心关心本宫吗?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讨好本宫,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罢了。” 杨海在一旁听了,思索片刻,轻声道:“主子您是说位份?” 凌若抚一抚苍白的脸道:“当年先帝登基时,本宫与年氏都是侧福晋,可年氏被封为正二品贵妃,本宫只是正三品熹妃,当中区别可想而知。不过先帝那么做,并非因为看重年氏,而是因为顾忌年氏一族的势力。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即便同是侧福晋,所封的位份也不尽相同。” 杨海皱眉道:“恕奴才直言,高福晋出身卑微,能被封为侧福晋已经是皇上格外垂怜恩宠之故,她怎敢还有贵妃之念。” 凌若勉强吃了几口粥后,摇头道:“贪念是没有尽头的,好比当初的佟佳梨落,为了稳固地位,甚至连借种生子的把戏都想出来了,舒穆禄氏亦是如此。再者……本宫也不想多见那拉瑕月。” 虽然那拉瑕月早就与那拉一族脱离了关系,但每每想起那拉氏的所作所为,她就难掩厌恶之意。若非那拉氏与弘时丧心病狂,为了帝位什么都敢做,胤禛何至于拖着病重之躯上战场,若没有这些,胤禛或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日子缓缓过去,很快便到了九月初二,这夜,弘历来到承乾宫,陪凌若一道用晚膳,其间一直欲言又止。 一直等到晚膳撤下去后,凌若方才道:“可是有话与额娘说?” 弘历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是,明日儿臣就要登基了,到时候儿臣会封明玉为后,余下诸人为妃。” 凌若点头道:“是该如此,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即可,无需过问本宫。” 弘历迟疑片刻道:“儿臣……儿臣想封瑕月为贵妃。” 凌若一怔,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难不成……你对瑕月动了真情?” “自然不是。”在急忙否认的时候,弘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当日瑕月舍身救自己的情形,令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许停滞。 凌若皱眉道:“既然不是,你怎么会独独想要封瑕月为贵妃,她的出身,你应该很清楚,也该明白朝中官员对她的态度,冒然封贵妃,本宫担心百官会有意见。” “儿臣知道,但儿臣当初说服瑕月帮儿臣的时候,曾经许下过承诺,若儿臣登基为帝,便封她为贵妃,儿臣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言而无信。” 凌若点点头,道:“你怕本宫不乐意,所以先来告诉本宫一声?” “儿臣知道那拉氏一族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大错,但瑕月早就脱离了他们,她不止帮儿臣扳倒了英格,更曾救过儿臣一命,这些年在潜邸也不曾犯什么错,所以儿臣觉得,给她一个贵妃未尝不可,不知额娘意下如何?”虽然这件事,弘历自己就可以决定,但他生性至孝,想要先征询一下凌若的意见。 凌若思索片刻,道:“本宫虽然不喜欢瑕月,但既然是你说出口的承诺,理该遵守,只是……皇帝,万一群臣问起,你该如何回答,原本依着他们的意思,瑕月身为那拉氏一族之人,是该被处斩的。” 弘历一脸为难地道:“儿臣知道,所以儿臣觉得很是棘手,不知该如何两全。” 第七章 娴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摇头道:“世间何来那么多两全之法,若是封了瑕月为贵妃,就必然要受群臣置问。你若是问本宫之意,本宫倒是建议你先不封这个贵妃,待得事情缓和一些再说。如此一来,于你于瑕月都有好处。” 见弘历不说话,她道:“本宫知道你不愿做一个失信之人,但如今确实不是时候。不过,你若执意要封,本宫也不会阻止。” 弘历低声道:“额娘说的在理,儿臣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瑕月,毕竟……” 不等弘历说下去,凌若便抬手道:“额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若你真觉得对不起瑕月,尽管封就是了,本宫绝不会多说一句,只是百官那边,就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儿臣明白。”弘历答应一声,起身道:“儿臣不打扰额娘休息了,儿臣先行告退。另外,慈宁宫那边,儿臣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了,只待明日额娘正式受封后,便可以搬进去。”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在弘历离去后,水秀小声道:“主子,您真要由着皇上封娴福晋为贵妃吗?她毕竟是那拉氏的侄女,如何能为贵妃,而且娴福晋一直心计深重,虽说这些年没什么动静,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奴婢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会变的像嫡福晋那样善良。” 凌若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明白,但你忘了当初那件事了吗,瑕月救过皇帝的性命,可皇帝却那样做,心里岂能不愧疚,若是他觉得封了贵妃心里能好过一些,也由着他去。就算百官真有什么意见,有果亲王与张大人坐镇,也不可能真出什么乱子。” 水秀想起凌若所提的那件事,腹中的话语皆化为一声叹息,这对与错,还真是说不清。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弘历已是来到了永寿宫外,踌足许久,方才走了进去,守在院中的宫人看到弘历进来,连忙跪下行礼,这番动静惊动了殿中的瑕月,扶着阿罗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带着一丝惊喜,屈膝道:“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在得了弘历的话起身后,她道:“皇上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可有用过膳?”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朕在额娘那里用过了,想到一些事情要与你说。” 见弘历神色凝重,瑕月知趣的没有多问,将弘历迎进殿中坐下后,又让宫人奉了茶后,方才道:“不知皇上要与妾身说什么事?” 弘历一边抿着茶一边思索着将要说出口的话,瑕月一向擅于观色,试探道:“皇上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 弘历狠一狠心道:“瑕月,朕若不封你为贵妃,你可会怨朕?” 瑕月没想到会听得这么一句话,待得回过神来后,低头道:“封不封妾身为贵妃是皇上的权利,妾身如何会怨。” 弘历盯着烛光下,美艳无瑕的瑕月道:“但是朕曾经答应过你的,这样一来,朕便是食言了,你当真毫无怨言吗?” 瑕月微微一笑,道:“妾身知道,皇上绝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皇上这样说,必然是遇到了难处,若是连这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妾身如何对得起皇上这些年来的恩宠厚待。”顿一顿,她道:“其实就算皇上不说,妾身也能猜到令皇上无奈食言的难处是什么,是因为妾身的出身是不是?” “不错,那拉氏与弘时所犯之事,影响甚大,你虽一早与他们脱离了关系,但终归是姓那拉氏的,一旦旨意下了,百官必会有许多意见。所以朕想着,将你与如鈺、挽秀一并封为正三品妃,你意下如何?”有些事情,弘历是一辈子不会告诉瑕月的,做为交换,他给予瑕月的是更多的尊重。 瑕月欠身,感激地道:“妾身出身不堪,家人累累犯错,蒙皇上不弃,封为正三品后妃,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她的话令弘历神色一松,颔首道:“既是这样,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朕就会下旨册封。至于贵妃……”他握一握瑕月的手道:“你放心,等时机成熟之时,朕必会册封你为贵妃。” “多谢皇上。”瑕月连忙谢恩,这个时候,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她道:“皇上明日要行登基大典,早些回养心殿歇着吧。” 弘历点点头,起身离去,而在他走出永寿宫后,瑕月缓缓在椅中坐下,脸色阴沉吓人。 阿罗将殿门关起后,急切地道:“主子,您刚才为什么要答应皇上,皇上明明就许下过承诺,岂可出尔反尔。再说,您帮了皇上那么多,贵妃之位是您应得的,岂能因为百官些许言语,就不封了。再者,高福晋与富察福晋哪里有资格与您平起平坐?” 瑕月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道:“说够了吗?你以为我刚才说一句反对的话,皇上就会改变心意了吗?” 阿罗被她盯的身子有些发凉,怯怯地道:“难道不会吗?” “真是天真。”瑕月端过弘历刚刚喝过的茶抿了一口,眸光阴冷地道:“不管皇上嘴里说的怎么客气好听,他来此都是知会我一声,告诉我这么一桩事,并非商量。退一步说,就算我死乞白赖的争来了贵妃的名份,皇上心中必会不满,到时候,我失去的更多。还不如现在这样,让皇上觉得亏欠了我,给以后留下了更多的回旋余地。” 阿罗轻声道:“奴婢明白了,但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值。” 瑕月睇视着盏中已经平静下来的茶汤,“就如我之前所说,世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所有公平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如今觉得不值,以后加倍要回来就是了。” 翌日,弘历行登基之礼,因为尚在丧中之故,一切从简,弘历正式登基之后,当即下旨尊封凌若为圣母皇太后,移居慈宁宫。 册封嫡福晋富察明玉为皇后,移居坤宁宫; 册封侧福晋那拉瑕月为娴妃,居延禧宫; 册封侧福晋高氏为慧妃,居景仁宫; 册封皇长子生母富察氏为哲妃,居长春gong; 余下庶福晋、格格,或封为嫔,或封为贵人、常在,各安一处。 在圣旨传到后宫后,一众嫔妃分别叩谢隆恩,并且接过自己的金册或是金印,从此她们便是皇帝的女人,紫禁城将是她们永恒的归宿。 第八章 互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阿罗对于瑕月仅被封为娴妃一事,颇有微词,但对赐居延禧宫却是极为满意,虽然瑕月说东西十二宫没有一处宫殿是真正干净的,但仍是觉得延禧宫比此处好多了,立刻让人将东西收拾好,搬去延禧宫。 在他们来到延禧宫的时候,高氏也正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搬往景仁宫,看到瑕月过来,她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想不到这处会成为姐姐的住处,早知如此,当初直接让姐姐住过来就是了,也省得这么麻烦。不过妹妹原以为皇上会封姐姐为贵妃,没想到也只是三品,实在有些可惜,怎么说,姐姐也是雍正五年就入府了,足足侍候了皇上八年,八年最美好的光阴,只是换来一个正三品之位,未免有些廉价。” 高氏这番话令瑕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在她以为瑕月会发怒的时候,后者却突然笑了起来,嫣然如盛开的玫瑰,让人移不开目光。 高氏却是笑容一敛,凉声道:“你笑什么?”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咱们都是侧福晋,皇上若是厚此薄彼,只怕妹妹会有怨言,不过……本宫从来没有想过皇上会封妹妹为贵妃,毕竟妹妹阿玛可是汉军旗的包衣,一个正三品后妃,妹妹就已经很勉强了。” “你!”高氏本是想奚落瑕月,没想到反被奚落,气得脸色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瑕月犹如没看到一般,笑言道:“好了,不与妹妹多说了,本宫还得进去收拾呢,妹妹自便吧。” 看着瑕月离去的身影,高氏暗自攥紧了双手,低声道:“不过是一个欺君叛国的家族之后,有何好得意的。那拉瑕月,你等着,有朝一日,本宫必踩在你头上,让你对本宫屈膝!” 这一切,瑕月自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她与高氏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自高氏入府之后,彼此之间就一直明争暗斗,只是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 阿罗领着几个宫人将东西一一从箱子中取出来摆放,随后共计十二名宫人向瑕月行礼,与之前在永寿宫时不同,这十二名宫人是内务府正式拨来侍候瑕月的,换句话说,他们的生死荣辱,皆在瑕月一念之间。 延禧宫掌事姑姑是一名年约二旬的女子,名叫知春,脸型削瘦,瞧着颇为精干,首领太监叫齐宽,也是相仿的年纪,矮矮胖胖,一眼看过去颇为憨厚老实。 各自报了姓名后,齐齐跪下道:“奴才们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起来吧。”待得他们起身后,瑕月朝阿罗睨了一眼,后者取出一盘银锭子,个头不大,不过银色极好,皆是足银,每锭约摸五两左右。 十个宫人一人一锭,知春与齐宽则是一人两锭,待得他们谢恩后,瑕月抚着涂有粉红丹蔻的指甲道:“本宫入宫至今也没几天,而你们在宫中少则一年多则数年,对宫里的规矩比本宫清楚,所以本宫也不多说,只有两个字,你们仔仔细细给本宫记牢了――忠心!只要足够忠心,就算犯了什么大事,本宫也会极力护你们周全;反之,若是朝秦暮楚,三心两意,就算是一点小事,本宫也绝不轻饶,听见了吗?” 宫人赶紧答应,随即除了知春与齐宽二人外,余下的全部都退了下去,知春与瑕月说着这延禧宫的布局,齐宽则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在一通细说后,知春恭敬地道:“主子,延禧宫大概就是这样了,除了奴婢这些人外,您若是觉得不够,奴婢可以去与钱总管说,让他再派几个人过来。” “不必了,本宫不喜欢嘈杂,有你们侍候足够了。”说罢,她道:“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如今九月金秋,正是桂花飘香之时,本宫前年来的时候,看到御花园里有几株少见的丹桂,可惜当时未曾开花,如今正好一观。” 知春答应一声后,道:“主子,这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会下雨,请容奴婢去拿把油纸伞来。” 对于知春的细心,瑕月自不会拒绝,待她取了油纸伞后方才扶着阿罗的手出宫往御花园走去,知春与齐宽紧随其后。 刚一踏入御花园,便闻到一股桂花香气,在走近栽种桂花树的地方后,香气越发浓郁。那几株丹桂皆已开出橘红色的花朵,与普通桂花相比,这几株香气越发浓郁,令人闻之欲醉。 阿罗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惊奇地道:“咦,奴婢怎么闻着这个香味,与主子平常用的胭脂有些相似。” 被她这么一提,瑕月也发现了,点头道:“还真有些像,你这鼻子倒是不赖。” 阿罗轻笑道:“这桂树如此好闻,潜邸怎么没见种上几株,可比那些到处可见的金桂银桂好闻多了,而且颜色也好看。” 瑕月很是喜欢这几株丹桂树,抚着树干道:“皇上一向不喜欢香气太浓郁的东西,府中又哪里会种这个,所以以前花匠来问本宫院中要移植什么树时,本宫未曾要丹桂。”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皇上虽然不喜欢香气浓郁的东西,但却很喜欢主子所用的那款燕双飞的胭脂,经常说好闻得紧呢,也不知潜邸里的诸位福晋怎么就知道这件事了,个个都说要这款胭脂,尤其是那位慧妃,奴婢听说她那次可是将所有燕双飞的胭脂都给取走了,一直用到现在还有呢。”阿罗笑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可是也没见皇上因为这个胭脂就更宠爱她一些,也没听皇上夸过主子之外的人一句,可见都是徒劳无功。” 瑕月笑笑没有说话,走过转弯之处,无意中看到永璜在前面玩耍,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正要走过去,远远听得呼唤永璜的声音,不一会儿功夫,便看到富察氏带着几个宫人匆匆来到玩的满身是泥的永璜身边,在一顿斥责后命宫人将永璜带回去。 第九章 哲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富察氏在意欲离开时,看到站在树下的瑕月,脚步一转,往瑕月走来,待得到了近前后,温言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妹妹。” 瑕月笑笑道:“是啊,本宫刚才看到大阿哥一个人蹲在那里,身边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正要过去看看,可巧哲妃你就来了。”与富察氏亲切犹如要好姐妹的态度不同,瑕月对她颇为疏离。 富察氏五官虽挑不出什么错来,但也没有出色之处,既不及瑕月貌美也不及高氏妩媚,她当初之所以能够坐上侧福晋之位,皆因为诞下永璜这位大阿哥之故,否则如今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嫔位。 一说到永璜,富察氏便唉声叹气,“唉,永璜这个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才一会儿没看着,就扔下功课跑到这里来玩耍了,真是气煞本宫了。” “大阿哥今年才七岁,还是个小孩子,哲妃与一个孩子生什么气。”瑕月话音刚落,富察氏便道:“话虽如此,但你看看二阿哥,比永璜还小两岁,可已经读通好几篇文章了,再看看永璜,唉,真是差了许多。看皇上对二阿哥的宠爱,说不定会立其为储君。” 瑕月安慰道:“如今都还是小孩子,能瞧出什么来,至少得再过个六七年,再说储君一事,关系大清根本,几位阿哥还都这么小,皇上哪会这么早做决定。” 富察氏摇头道:“都说三岁看到老,本宫实在是没什么信心。”说到这里,她打量了瑕月一眼,道:“可惜妹妹没有子嗣,否则以妹妹的聪慧,所生的孩子必定不会逊于二阿哥。” 瑕月脸色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本宫没有哲妃这么好的福份,可以有大阿哥承欢膝下。”说话间,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未等她说话,知春已经打开伞撑在她的头顶,“主子,下雨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瑕月也正好不愿与富察氏再多言下去,朝其点一点头后转身离去,在走到一半时,雨便渐渐大了起来,待回到延禧宫,除了瑕月撑了伞之外,余下的人全部都淋了个透心凉。 待得换了干净的衣裳回到殿中后,阿罗看到瑕月正望着秋雨出神,轻声道:“主子是不是在想哲妃刚才的话,其实子嗣一事,奴婢相信主子一定会有,只是早晚的事罢了,您不必往心里去。” “本宫确实在想哲妃的话,却不是因为这个。”说罢,她恻目看了一眼阿罗后道:“你真以为哲妃是在为本宫可惜吗?” “这个……”阿罗潜意识觉得富察氏不会那么好心,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瑕月将手伸到雨中,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水接在手中冰冰凉的,瞬间将掌心的温度吞噬怠尽,“皇后生二阿哥并非一帆风顺,当中经历了不少事情,不过二阿哥命大,方才能够安然生下。那个时候本宫没有动手,高氏还未入潜邸,你说谁最有可疑?” 阿罗陡然一惊,骇然道:“难不成……是哲妃所为?” “哲妃绝非一个清心寡欲之人,而这样的人,必然对世子乃至太子之位有所觊觎,而皇后的孩子就是她最大的阻碍,若说她什么手脚都没动,真是连鬼都不信。身在这皇家,任何一个有子嗣的人都不会希望别人再诞下子嗣,换了是本宫……同样会有这个想法。” “那刚才她与您说这些,就是存心挑拨您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了?”听着阿罗惊骇的话语,瑕月缓缓攥紧双手,“岂止如此,她是想要本宫对付二阿哥,真是不错,如意算盘都打到本宫头上来了,不过也要问问本宫同不同意。” 阿罗气道:“这个哲妃,真是可恶,平白无故就这样来算计主子。” “宫中人心险恶,哲妃娘娘有这样的心思不足为其,只要主子心思清明,莫要中了她的奸计即可。”说话的不是阿罗,而是没说过几句话的齐宽。 瑕月回过头,饶有兴趣地道:“听你这话,应该是有不少经历。” 齐宽垂首道:“奴才打小入宫,在宫中将近十年,多少知道一些人情冷暖。” 瑕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道:“本宫这里缺了几盒胭脂,你去内务府找钱莫多拿几盒来,顺便与钱莫多说几句话,什么话,该怎么说,你自己斟酌去。”从刚才那几句话中,瑕月已经看出齐宽虽看似宽厚,实际心思甚细,虽才到自己身边,却已经开始揣测自己的心思了,正因为如此,她所以才会抛出这么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来。 “奴才知道。”齐宽没有多问什么,答应一声便取伞离去,阿罗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方才道:“主子,他真明白您的意思了吗?”阿罗跟了瑕月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瑕月要齐宽说的话是什么,但齐宽是否真的明白,可就不敢说了。 “是不是真的明白,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吗?”说完这句,瑕月转身进殿,等了一会儿没见齐宽回来,倒是小五奉胤禛之命,送来赏赐,皆是一些名贵的珠钗首饰,还有一些上等的料子,令瑕月意外的是,所有送来的料子,皆是她喜欢的颜色,无一例外。 瑕月轻抚着这些或薄如蝉翼,或顺滑无瑕的料子道:“这些颜色是何人选的?” 小五满面笑容地打了个千儿道:“回娴妃娘娘的话,这些料子皆是皇上亲自挑选的,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皇上就选了娘娘您一人的料子,就连这些首饰,也是皇上看过了才送来的。” 瑕月嘴角微扬,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道:“行了,本宫知道了,明儿个,本宫亲自去向皇上谢恩。” “嗻,奴才告退!”待得小五离去后,阿罗抿唇笑道:“虽然皇上没有守诺言封主子为贵妃,但这件事总算还有心。”说罢,她打趣地道:“看主子笑眯眯的样子,想必很是受用。” 第十章 燕双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个奴婢,哪里来这么多话。”虽是斥责的话,瑕月唇角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笑容。她对弘历,一开始是算计、欺骗、陷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切都慢慢变了,尤其是在那一次对话后,她真正开始将弘历当成自己的夫君,心亦在日久天长中,渐渐沦陷,到如今,已是无可自拔,否则当初她也不会舍命救弘历。 情之一字,最是奇妙无比,若是回到八年前,她绝对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弘历,可如今,爱了就是爱了,她并不后悔。 其实,她很羡慕胤禛与凌若,能够相伴三十一载,而且在历经无数风雨后,死生相守,不离不弃。 真希望,她与弘历也能如此,可惜……弘历想要死生相守,不离不弃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明玉。 富察明玉……她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子,在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地点遇到了最好的人,可以一生一世都被人呵护在掌心,不舍得让她掉一滴泪。所以,就算她没什么心计,不懂得运筹帷幄,依然可以稳坐嫡福晋之位,无人可以动摇。 而她,只能永远站在她后面,等着弘历想起她时,回眸相看。曾想过,除去富察明玉与她的孩子,可是她不敢,万一被弘历发现,她将再无容身之地。而且……就像弘历舍不得富察明玉难过一样,她舍不得弘历伤心。 所以……就算再嫉妒,这些年,她也没有去动过富察明玉。 阿罗见瑕月渐渐敛了笑容,露出一丝伤怀之色,不禁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瑕月回过神来,随口道:“没什么,本宫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往事,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看看,可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奴婢这就去。”阿罗答应一声又道:“这次去正好可以让御膳房送一些东西到小厨房来,这样以后主子想吃什么东西,咱们自己宫里便能做。” 瑕月笑笑,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阿罗端了一盏红枣银耳羹过来,瑕月刚吃了几口,齐宽便进来了,在打了个千儿后,呈上一个锦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胭脂,甚至连香粉也有。 瑕月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盯着刚刚站起来的齐宽道:“该说的话都说了吗?”待得齐宽点头后,她道:“是怎么说了,且叙一遍给本宫听听。” “奴才在与钱总管说了主子缺胭脂的事后,就装做无意说起在御花园里碰到大阿哥与哲妃那回子事。” 瑕月柳眉微蹙,道:“你将哲妃与本宫说的话全部都告诉钱莫多了?” 齐宽连忙道:“奴才岂敢,奴才只说哲妃将大阿哥管得很紧,终日让他读书识文,不许玩耍,最后说了一句,哲妃瞧着似要让大阿哥与二阿哥比苗头一般。不过这句话,奴才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钱总管虽然说了奴才一句,但奴才看得出他并没有生气或是怀疑什么。” 瑕月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嘴皮子还算会说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往后好好做事,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经过这一回,她已经试出来了,齐宽心思细腻之余,又懂得把握分寸,甚是不错,不过忠心与否,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看出来的,还得慢慢观察,在此之前,她能信任的,依然只有阿罗一人。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奴婢有一事不明白,为何要与钱总管说这些,说到底,他只是内务府的一个总管罢了。” 瑕月笑而不语,齐宽则在一旁道:“阿罗姑娘有所不知,钱总管虽只是内务府总管,但他对太后一向尊敬,经常去给太后请安,说不定在不经意间,会提起这件事。先帝在世时,皇子之间,纷争的利害,相信太后最不愿见的,就是旧事重演。”说罢,他转向瑕月,讨好地道:“主子您说是不是?” 瑕月笑而未语,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在打发齐宽下去后,瑕月方才道:“钱莫多不止是对钮祜禄氏尊敬,他根本就是钮祜禄氏布在这宫里的眼线,你说他听到这些,会不与钮祜禄氏去说吗?” “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想借太后之手,敲打哲妃一番,让她不敢再存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在宫里头安份守己一些。” 瑕月仔细抚平衣间的褶子,道:“不错,本宫可不是她富察挽秀能利用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太后再怎么敲打,也只能令她安分守己一时,那份争储之心,她是不会就此熄灭的。” 阿罗担心地道:“那可怎么办?” 瑕月吃的红枣银耳羹,漫然道:“有什么好怎么办的,她愿意争就去争呗,只要不惹到本宫,本宫乐得坐山观虎斗。” 阿罗吃吃一笑道:“万一哲妃真伤了二阿哥或是皇后,主子就不怕皇上难过?” “你这丫头,又来多嘴了。”斥了一句后,瑕月正色道:“皇后与二阿哥不是那么容易动的,否则就不会在潜邸多年,都一直平安无事。更不要说如今还多了一位太后在边上盯着,更加不敢。” “这样说来也是,只是奴婢真想不明白,皇后什么也没做,凭甚就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与太后的青睐,而主子就……”阿罗觉得很是不服气,但又怕后面的话伤了瑕月,犹豫着不敢说出口。 瑕月慢慢吃着红枣,明明甜的令人发腻,她吃起来却是有些苦,在吐出两头尖尖的核后,凉声道:“这就是命,羡慕不得。”顿一顿,她将碗递给阿罗道:“本宫饱了,拿下去吧。” 在将碗拿下去后,阿罗回来,看到盛放着胭脂的锦盒还在,遂道:“主子,奴婢把这些胭脂、香粉都给您放到妆台上去。” “不必了,这些东西本宫都不爱用,你拿去吧,记得给知春她们一些。对了,本宫记得燕双飞的胭脂不多了,过几日,你去内务府问问,看有没有这个胭脂,若是没有就让他们赶紧去置办。” “奴婢知道了。”阿罗岂会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自从皇上赞燕双飞的胭脂好闻后,主子就再不用其他香味的胭脂或是香粉,独一而终。 第十一章 赏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钱莫多是否如瑕月所料的,将齐宽的话传到凌若耳中,瑕月无从知晓,不过九月十九这日,凌若召众女一道前于御花园中赏菊,虽说这会儿是秋季,但宫中花匠培育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菊花,瞧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一圈看下来后,众人来到亭中坐下,高氏殷勤地剥了一个金橘递到凌若手道:“皇额娘,您尝尝这一批上贡的金橘,甘甜多汁,比前几批的都要好吃。” 凌若接过尝了一瓣,颔首道:“确实不错,不像哀家前次吃的那一个,酸得直让人皱眉。”说罢,又道:“你们也都尝尝,别看着哀家一人吃。水秀,二阿哥喜欢吃橘子,你多拿几个给他吃。” 诸女屈膝谢恩,各自拿了一个在手中,慢慢地剥着,永琏从水秀手里接过一个金橘便不再取,摇头道:“皇祖母,孙儿吃一个便够了,不够再问皇祖母要。” “好,由你。”永琏的乖巧令凌若很是喜欢,尤其他在剥开后,将一个橘子掰成四份,除了递给凌若与明玉之后,还递了一份给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水月,弯着眉眼道:“姑姑,您也尝尝,皇祖母说好吃的一定好吃。” 水月连连摇头道:“二阿哥客气了,您自己吃就是了。” 不论水月怎么说,永琏就是不肯收回手,令水月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凌若说了一句,“水月,既然二阿哥有心,你接过就是了。” 听得凌若这话,水月方才谢恩接过,待她说好吃后,永琏方才自己吃了起来,虽然只剩下一小半,但他却吃的很开心。 富察氏在一旁撇了撇嘴,满心不屑。这个时候,原本遮住了天空的云层散了开来,令秋阳重新洒落,驱散原本的阴暗。 富察氏趁机讨好地:“之前儿臣还担心这天阴沉沉的会下雨,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云散天开,看来连上天也不愿打扰皇额娘赏菊的兴致。”说罢,她推了推身边的永璜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到一首咏菊的诗吗?赶紧说给皇祖母听听。” 永璜怔了一会儿方才点头,走到凌若面前,有些紧张地吟道:“兰既春敷,菊又秋荣。芳熏百草,色艳群英。孰是芳质,在幽愈馨。” 整首诗背下来,倒是没什么错,只是因为过于紧张,所以显得有些干巴,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 “哀家记得这首诗,是晋时诗人王淑之的,永璜,这首诗是南书房的师傅教你的吗?” “回皇祖母的话,是孙儿自己在书中看到的。”永璜规规矩矩的回答着,在其话音落下后,富察氏补充道:“皇额娘有所不知,永璜这孩子很是用功,每日下了课,便自己在习文,经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有时候儿臣唤过用膳,都充耳不闻,非得将他手里的书拿走不可。有时候儿臣甚至觉得,他对着书比对着儿臣还要亲。”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哀家有问你话吗?” 富察氏一愣,她原是想趁机为永璜在凌若同前捕得几分好大感,没想到招来这么一句话,讪讪地道:“是儿臣多嘴了,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招手将永璜唤到身前,拉过他的手,轻摸着其指上因为长时间执笔而磨出来的的薄茧,凉声道:“若真喜欢识文读书,那自然是好的,就怕是有人逼着他去读一些他不愿读不愿背的书。说到底,永璜只有七岁,还是个孩子,莫要将他逼得太紧。哲妃你说是不是?” 富察氏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赔笑道:“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也尝劝他别整日待在屋中,得空四处走走。” “这样最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命中注定之事,强求也无用,识清楚本份是最要紧的。”在说完这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后,凌若低头道:“永璜,你喜欢吃橘子吗?” 永璜看了一眼碟中还剩了几个的金橘,点点头,凌若见状,取了一个亲自剥好后递给永璜,拿着,慢慢吃。” “谢皇祖母。”永璜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方才接过她手中的橘子,然后退到富察氏身边,一瓣一瓣的吃着。直至一个橘子吃完,永璜都没有想起要分给别人,凌若将这一切暗自收入眼底,却不曾说什么,至于富察氏还在想着凌若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坐了一会儿后,凌若抚着额头道:“这年纪大了就是不行,才坐了这么会儿功夫,便觉得乏了。罢了,哀家先回宫了,你们再多坐一会儿。” 高氏闻言,连忙道:“皇额娘,不如让儿臣陪您回宫吧?” 凌若目光在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寡言的瑕月身上扫过,“不必了,让娴妃陪哀家回去就好。你们几个要是喜欢这园子里哪几盆菊花,就让宫人端去你们宫里,这花啊,得有人赏,才会开得好。” 高氏瞥了扶着凌若的瑕月一眼,忍着心中的不悦,与诸女一道恭送已经起身了的凌若。 且不提高氏等人是何等心思,凌若在离开御花园后,对旁边的瑕月道:“哲妃的事,是你让人告诉钱莫多的?” 瑕月心中一紧,故作茫然道:“儿臣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哲妃怎么了,与钱总管又有何关系?” 凌若微微一笑道:“瑕月,你是一个聪明女子,也多少知道一些本宫与你那位姑姑之间的争斗,本宫与她整整斗了三十年,你以为本宫会看不出你那些花招吗?” 瑕月双手微微一颤,虽然很快便恢复如常,但凌若还是有所感知,脚步一转,走到一株开得正好的茶花前,在俯身深深嗅了一口后,凌若摘下一朵深粉色的茶花别在瑕月鬓边,打量着道:“茶花虽美,却不及娴妃姿容之万一。” 瑕月忍着心中的惧意,低头道:“皇额娘如此廖赞,儿臣实在担不起。” “哀家说的是实话。”在重新抬步后,凌若缓缓道:“既然你知道哲妃有这个心思,大概直接来告诉哀家,何必要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 瑕月低头道:“儿臣知错,儿臣……也是怕皇额娘误会,所以才……” 第十二章 更适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哀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辩不清谁是谁非,哲妃是大阿哥生母,会有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可惜,她不懂得量力而行这四个字。” 瑕月飞快地看了凌若一眼,道:“刚才在亭中,儿臣看得出,二阿哥虽然年纪小,却远较大阿哥聪慧懂礼,好比分橘子时,虽然水月是下人,但因为水月与他之间的情谊,他仍是会分给水月。儿臣相信,假以时日,二阿哥一定能承继皇上的大业,成为大清又一名英主。” “永琏才只有五岁,此事言之过早,或许会有比他更出色的皇子也说不定,咱们大清,一向都是立贤不立长。而且……这话若是传出去,这宫里头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瑕月闻言连忙道:“皇额娘说的是,是儿臣失言了。” “哀家这次借着赏菊,暗自敲打了哲妃一番,但她是否能听得进去,就非哀家所能控制的了。往后,你多注意着她一些,或真做了什么过去的份,及时来告诉哀家,但不要再借别人的口传到哀家耳中,知道吗?” “儿臣知道。”瑕月赶紧答应,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额发处有一层薄薄的冷汗。若说之前瑕月对凌若只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恐惧了。 这个钮祜禄氏,在与姑姑三十年的争斗中,已是磨练出超卓的头脑与洞悉力,看穿任何一个在她面前耍花样的人。 走了一阵子,已是到了慈宁宫,凌若没有去到正殿,而是来到佛堂,瑕月刚一踏进,便能闻到阵阵檀香,三福正往香炉中添着檀香,看到凌若进来,连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 一尊白玉观音立在供桌上,袅袅轻烟升起,在模糊观音容颜的同时,也令人越发感觉到观音的慈悲,有那么一瞬间,瑕月几乎看痴了。 回过神来后,她细细看了一眼,道:“皇额娘这尊玉观音雕工极其细腻,将观音的悲天悯人通过刻刀完整呈现了出来?” “哀家也不知道,观音是皇上送来的。”凌若睇视着轻烟后面的观音像,喃喃道:“自从先皇去后,哀家只有看着这尊观音像,心情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瑕月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道:“皇额娘若是不嫌弃,儿臣以后常来此处陪您礼佛眷抄佛经可好?” 凌若颇为意外地道:“你有这个心思自然是好的,只是你还年轻,怕是静不下心来,你也不必为了附和哀家而勉强自己。” 瑕月连忙道:“皇额娘误会了,儿臣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经常心浮气燥,静不下心来,所以才会有此一说,请皇额娘明鉴。” 凌若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明日你就来此陪本宫礼佛吧。” 瑕月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皇额娘!”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在瑕月行礼退下后,凌若无端叹了一口气,水秀小声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凌若望着掩起的宫门,神色复杂地道:“如果娴妃……不姓那拉氏,一切或许会好很多。” “太后是担心,她因为废后一事,对您与皇上心存怨意甚至……是加害之心?”面对水秀的话语,凌若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只是她若不是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她的处境会好许多。水秀,说来连哀家自己也觉得难以相信,哀家刚才竟然觉得……她比明玉更适合当这个皇后。” 水秀极其意外,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话,倒是三福道:“娴妃的心机与能耐,说她适合当皇后,并不为过。” 凌若颔首道:“明玉……固然是一位纯善贤惠的皇后,但她耳根子软,对人没有过多的防心与手段,在这后宫中很容易吃亏。” 三福宽慰道:“有太后与皇上护着,想必这后宫中没人敢对皇后怎样。” “宫中之祸,最可怕之处,在于防不胜防,哀家可没你这么大的信心。”说到这里,凌若再次叹道:“每每想起,哀家都很担心她与永琏。若换了是那拉瑕月,哀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水秀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太后,其实娴妃这些年来在潜邸中还算安份,您何不将她拉过来,让她好好助皇后娘娘治理后宫?” 凌若嗤笑道:“你觉得她会肯屈居人下?” “恕奴才直言,这已经不是她肯不肯的事情,而是必须如此,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奴婢看得出,慧妃与哲妃,均不甘于眼下的位份,娴妃没有家族可依,又不能说十分得皇上宠爱,若是拒绝,早晚有一天,会被她们二人踩在头上。太后说过,娴妃是个聪明人,奴婢相信她会好好权衡利弊。”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且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说完这句话,凌若合掌跪于观音像前,于无处不在的檀香中,为胤禛积福求德,盼他来生可以无病无灾,投胎好人家,不必再像今生那么累,自胤禛驾崩之后,她就每日如此,从不间断。 且说高氏回到景仁宫后,恨恨地将手中的绢子往桌上一扔,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令宫人不敢靠近,唯恐惹她不喜。 文竹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盏,递到高氏手边,轻声道:“主子请用茶。” 高氏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道:“本宫如今哪里有心情饮茶,这个太后,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又不是不知道那拉瑕月与废后是什么关系,还对她那么看重,反倒是本宫,处处讨好,却处处落了个不好,想想真是可气。” “主子这样生气,伤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又何必呢!”文竹将茶盏搁到一边,道:“再说,奴婢也不觉得太后是真看重娴妃。” 高氏一怔,脱口道:“何出此言?” “奴婢刚才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很清楚的记得,太后并未曾理会过娴妃,可离去的时候,却将娴妃叫去,奴婢猜测太后应该是有话要与她说。再说,主子您好好想想,废后与太后斗了一辈子,还曾几次害过皇上,太后又怎么会看重娴妃呢!不管娴妃怎么撇净与那拉氏一族的关系,都改变不了她的姓氏与体内所流的血。说好听一些,她是宫里的娴妃娘娘,说难听一些,就是罪人之后,有什么资格得到太后的抬举。” 第十三章 胭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一分析,高氏深以为然,颔首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本宫一时着相,倒不及你看得清楚。不过如今与她平起平坐,实在令本宫觉得憋屈。” 文竹抿嘴笑道:“要奴婢说,憋屈的那个人是娴妃才对,主子您侍候皇上才不过两年时间,却已经与她平起平坐了呢。” 高氏不无得意地道:“话虽如此,不过本宫要的是压过她,而非平起平坐。”说罢,她有些厌烦地摘下发间的银簪,道:“这种东西,还得戴多久,真是多看一日都觉得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奴婢扶您去内殿梳洗打扮?只是这样一来,主子您就不能出去了。” 高氏想想道:“罢了,再烦也就这么一段日子,还是别犯这个险了,否则万一走漏了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本宫就麻烦了。”在文竹点头后,她勉强将银簪重新插回发间后,道:“之前让你去打听的事,都打听出来了吗?” 文竹连忙点头道:“是,奴婢已经打听到了,徐太医如今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经常赠医施药。” 高氏精神一振,道:“开了医馆,那倒是更方便了,明日就去他那家医馆,问他要一副有助于受孕的药。” “奴婢省得。”文竹答应之余,又有些不解地道:“其实宫中就几位太医是千金圣手,主子何必舍近求远呢。” 高氏凉笑道:“宫中之人,多有利害关系,谁知道他们到时给本宫开的是良药还是毒药,而且徐太医之名,本宫可是如雷贯耳,定比你说的千金圣手更加高明。” 文竹想想也是,当即道:“那奴婢明日就去敬事房领腰牌出宫。” “嗯,你待会儿出去打听一下,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自从册封之后,皇上不是歇在养心殿,就是去了坤宁宫,本宫都好了几日未见皇上影子了。” 文竹目光一闪,笑道:“想必是皇上刚登基,有许多国事要忙,所以才会冷落了主子,说不定……皇上今儿个就翻主子的牌子了。” 在退出正殿后,文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眸中浮起未从表露在高氏面前的不甘,方才往外走去。 另一边,阿罗从内务府取来好几盒燕双飞的胭脂,然瑕月仅仅闻了一下后便摇头道:“不对,这香味不对,不是本宫惯用的那种。” 阿罗摇头道:“不可能啊,奴婢明明与钱总管说的很清楚,而且您看这盒子,与您以前用的一模一样。” 瑕月坚定地道:“盒子是一样,但香味却不尽相同,不相信你自己闻闻,若是还闻不出,就将本宫未用完的胭脂去拿来,对比一下便知道了。” 阿罗在将两盒胭脂放在一起比较后,终于闻出了细微的差别,虽然都很香,但新拿来的这几盒,香气显得略有些平淡,不像之前那盒一样,香气悠长,令人闻之心醉,但若非放在一起,并且存心细闻,是辩不出什么区别的。 “主子真是利害,连这么细小的差别都让您闻出来了。”面对阿罗的话语,瑕月道:“你立刻再去一趟内务府,问问钱莫多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样的胭脂,为何香气不同。” 阿罗答应一声,立即前往内务府,将瑕月的疑问与钱莫多一说,后者奇怪地道:“明明就是一样的胭脂,怎么会有区别呢?” “奴婢与主子都闻过,确实有些区别,若是钱总管不知道的话,不妨问问蝶燕轩,奴婢记得燕双飞这个胭脂,一直都是他们负责进贡的,是不是他们改了配方或是怎么了。” 钱莫多点头道:“好,咱家知道了,一定尽快给娴妃娘娘一个答覆。”就在阿罗离去后没多久,四喜来到内务府,传钱莫多去养心殿见驾。 自入秋之色,夜色就降临的越来越早,往往还没用晚膳,天就已经黑了,知春正领着几个宫女在掌灯,看到钱莫多进来,连忙上去道:“钱总管,您怎么过来了?” 钱莫多笑一笑道:“咱家来求见娴妃娘娘,不知娘娘可见里头?” 知春客气地道:“娘娘正在偏殿用膳,奴婢领您过去。” 得知钱莫多过来,瑕月倒是没什么意外,待其行过礼后,道:“钱总管此来,是不是为了胭脂的事?” 钱莫多恭身道:“娘娘英明,奴才正是为此而来。” 瑕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钱莫多的神色在灯下瞧着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道:“查出是什么原因来了吗?” “启禀娘娘,已经查出来,阿罗姑娘一走,奴才让人出宫去问蝶燕轩的老板,他承认有几盒胭脂,在做的时候,少放了一味香料,因为这燕双飞用料考究,极为贵重,他不舍得扔了,所以便混在了此次进贡的胭脂当中,因为这香味区别不大,所以奴才一时未曾发现,幸好娘娘查出来了,否则还真让他给蒙混过关了。” 瑕月搁下刚拿起的银筷,蹙眉道:“竟有这样的事?” 钱莫多一脸气愤地道:“是,奴才也想不到他居然敢如此大胆,在贡品中做手脚,此事奴才已经奏禀皇后娘娘,只等皇后娘娘发落。”说罢,他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红漆托盘,上面摆着几盒与之前阿罗取来的一样胭脂,“娘娘,奴才检查过,这几盒胭脂没有问题。” 瑕月从中取过一盒,打开后,果然发现与她之前所用的一样,香气幽长,当下道:“行了,把这几盒胭脂留下吧。钱总管,往后做事可得多长个心眼,否则再出现这样以次充好的事情,你也麻烦。” 钱莫多连连点头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奴才以后一定仔细办差,绝不敢疏忽大意。”说罢,他小心地道:“娘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瑕月微一点头道:“知春,送钱总管出去。” 知春答应一声,请钱莫多离去,不知是因为光线不明的缘故还是怎么了,钱莫多在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前冲了几步,所幸没摔倒。 第十四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奇怪,这钱总管怎么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阿罗无意间所说一句话,却令瑕月心生警惕,钱莫多乃是宫里的老人,又得钮祜禄氏信任,一直执掌内务府之事,怎么今日瞧着做事如此不稳当,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还有,钱莫多初初进来时,神色明显有些不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另外,以次充好,乃是贡品中最要不得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了,轻则取消进贡的资格,重则抄家。蝶燕轩老板仅仅因为舍不得几盒胭脂,就犯这样的错,未免有些奇怪。 阿罗见她一直坐在椅中不出声也不动筷,道:“主子,赶紧用膳吧,否则这菜都要凉了。” 瑕月拿起银筷,却不挟菜,只是拿在手中把玩,许久,她转头对齐宽道:“若换了是你,你可会为省些银子,就冒着被取消进贡的资格甚至是抄家的危险,以次充好?” “不会。”齐宽极为肯定地道:“不止是奴才,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虽然奴才对宫外的事知之不清,但也清楚,任何一家店铺商家,只要得到了进贡的资格,就立刻身价百倍,银子只会越来越多。”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所以钱莫多这个说法,看似合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说到这里,瑕月越发觉得事情有可疑,道:“你立刻去内务府附近打听一下,看在阿罗去了之后,钱莫多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齐宽赶紧打了个千儿离去,阿罗轻声道:“主子,您究竟在怀疑什么?” 瑕月神色凝重地摇头道:“本宫也说不好,一切等齐宽回来后再说。”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几盒胭脂上。 燕双飞……希望只是自己多疑了,否则用了这么些年,只怕已是深受其害。 齐宽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进来的时候,外头刚刚敲过二更,晚膳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在这一个时辰里,瑕月连一筷都没动过。 齐宽神色怪异地道:“启禀主子,奴才打听到了,就在阿罗姑娘见过钱莫多后不久,喜公公便去了内务府,说是奉皇上之命,传其去养心殿。除了皇上之外,钱莫多在来见主子之见,再没见过哪位主子。” 瑕月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訝异地道:“皇上?他见钱莫多做什么?” “这个奴才就打听不出来了,而且奴才怕惹人怀疑,也不敢问得过于仔细,还请主子见谅。” “你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瑕月理一理纷烦地思绪道:“行了,你们几个一晚上都没吃过什么,将这些晚膳撤下去吃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一夜,瑕月整宿都没闭眼,一直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以及她开始用这燕双飞胭脂后的点点滴滴,越到后面,胸口就越发闷,连喘口气都觉得艰难。 阿罗端水进来的时候,看到瑕月眼圈发黑的样子,忧声道:“主子,您可是一夜未睡?要不然奴婢先退下去,您再睡会儿?” “不用了,本宫睡不着。”瑕月趿鞋走到铜镜前,一边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一边道:“待会儿你出宫一趟。” 阿罗不解地道:“出宫?主子要奴婢去做什么?” “去蝶燕轩买几盒燕双飞的胭脂,本宫有用。”一直到阿罗离去,瑕月也没说她要这几盒胭脂什么用。 在阿罗离去后,瑕月记着昨日的话,命知春扶着自己去慈宁宫,陪凌若礼佛。待得回来后,浑身皆是说不出的疲惫,闭目靠在椅中,因为一夜未睡,头脑有些发沉,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直至脚步声离她很近了,方才听见,不过并未睁眼,仍然闭着双眸道:“去沏一盏冻顶乌龙来。” 没有人答应,不过茶到是很快沏来了,瑕月随手接过,低头揭开茶盏正要喝,突然在微微荡漾的茶汤中,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愕然抬起头,果见弘历站在一旁,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瑕月赶紧放下茶起身行礼,“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唤臣妾一声,倒是让臣妾好生失礼。” “无妨,朕今日有空,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来,便看你闭目坐在椅中,还让朕给你倒茶。”说到这里,弘历笑道:“除了皇额娘之外,敢让朕倒茶的,也就你一人了。” 瑕月被他说得其是惶恐,“臣妾实在不知是皇上,否则万万不敢如此无礼,还请皇上恕罪。”说罢便要跪下,弘历拉住她道:“只是玩笑话罢了,不必当真,再说这茶也不是朕沏的。如何,延禧宫住的可还习惯?” 瑕月温言道:“皇上亲自为臣妾指的地方,自然习惯,说起来,臣妾还没有谢皇上赏赐之恩呢。原是想着去养心殿的,可又想着皇上初初登基,必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臣妾思来想去,还是不去打扰了,还望皇上莫怪。” “你是为朕着想,朕怎么会怪你呢。”说到这里,弘历叹了口气道:“这些天,朕真是忙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到今日,才算将积压起来的奏折看完,可以歇歇了。” 瑕月拉着弘历坐下,替其揉着太阳穴道:“皇上若是不急着走,就在臣妾这里用午膳吧,臣妾让人备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 弘历想了一会儿,答应了她的话,待得午膳端上来后,弘历看着一桌子的菜笑道:“你这哪是备几个朕看吃的菜,一桌子皆是了,你自己吃什么?” 瑕月亲自盛了碗汤放到弘历面前,轻笑道:“臣妾随意吃些就是了,再说这些菜里面有不少是臣妾爱吃的。” 弘历笑着摇摇头,挟了一个茄鲞放到瑕月碗中,道:“你啊,从朕认识你到现在,身上就没长过肉,可得多吃一些。” 瑕月看了一眼碗中的茄鲞没说什么,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过她的口实在太小了,直至一碗米饭下腹,这茄鲞还剩下一半。 瑕月并不喜欢吃茄鲞,正确来说,她讨厌吃任何用茄子所出来的菜,可惜弘历并不知道。 第十五章 一切皆是徒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并没有留意到瑕月的异常,在用过午膳后,道:“怎么朕来了这么久,也没见阿罗,她去哪里了?” 瑕月起身端了漱口的茉莉花茶递给弘历道:“她说想家人了,臣妾就让她出宫去瞧瞧。有时候,臣妾可真羡慕她,有家人可以看望,不像臣妾……连一个亲人也没有。” 见她神色哀泣,弘历拉过她在身旁的椅中坐下,“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再说,谁说你一个亲人都没有,朕不是你的亲人吗?以后或许还有咱们的孩子呢。” 听得孩子二字,瑕月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轻声道:“臣妾也希望可以如皇后娘娘与哲妃一样为皇上诞下子嗣,承继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动静,臣妾担心……自己没有那个福气,毕竟臣妾以前做过许多不该的事,虽然皇上原谅了臣妾,但上天怕是未必肯原谅。” 弘历眸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之色,下一刻,他便握紧了瑕月的手道:“都已经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在想这些,没事了,朕相信早晚会有那一天,到时候生一个与永琏一样聪敏的阿哥。” 瑕月点头,但是她不明白,为何弘历的手指比她还要凉还要冰…… 阿罗一直等到午时过后方才回来,一见到瑕月便从袖中取出足足八盒胭脂,瑕月迫不及待地取过仔细闻着,随后又将瑕月两次拿来的胭脂都分别闻了,神色缓缓沉了下来。 阿罗留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小声道:“主子,怎么了?” 瑕月什么也没说,只将那些胭脂扔给阿罗,让她自己闻去,阿罗对气味的分辨不似瑕月那么敏感,闻了许久方才不确定地道:“主子,奴婢买来这几盒,仿佛与第一次拿来的香味一样,难不成,这些也是次货?” 瑕月冷笑道:“钱莫多不是说,那几盒次货已经充入贡品中了吗,怎么又会多出来这么许多,还摆在店铺里卖,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不对劲,但奴婢又说不出来是哪有问题。”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钱莫多说过,这些所谓次品的胭脂,是因为少放了一味香料,使得两者之间的香气产生了细微的区别。但依本宫看来,应该是本宫所用的胭脂,比寻常的多放了一味香料才是。” 阿罗悚然一惊,道:“主子,您……您是说,您用的胭脂里被掺了东西?” “本宫不知道。”瑕月有些烦燥着说着,在殿中来回走了几步后,她冷声道:“明日你带着本宫惯常用的胭脂出宫一趟,找大夫也好,制香师也罢,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弄清楚这胭脂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奴婢今日才刚刚出过宫,明日再出去,怕是会令人疑心,不如过两日再……” 阿罗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激动的声音打断,“本宫让你去就去,本宫……本宫等不了,本宫要立刻知道这胭脂里究竟被掺了什么东西!” 瑕月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她不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万一……万一这是真的,那么她这些年来,就像一只愚蠢的猴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而耍她的那个人,还是……还是……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急燥后,对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阿罗道:“总之你依本宫的话去做,明日……明日本宫要知道这胭脂里面都有什么。” 虽然瑕月没有细说,但阿罗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心知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当阿罗翌日出宫寻了数名制香师,最终问出燕双飞这个胭脂的成份后,终于明白瑕月为何会这么激动,换了是她,只怕会更加激动,因为其中有一味香料竟然是……竟然是…… “麝香!”瑕月冷冷吐出阿罗一直在嘴边却迟迟未能说出口的话。 “是,就是麝香,可是……可是当初明明问过,确定没有麝香的成份,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都说麝香易使人不孕,可纯嫔她们也在用,不一样生下三阿哥了吗?麝香,为什么有麝香?” 在阿罗语无伦次的时候,瑕月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下来,用冰冷的让人打颤的声音道:“她们当然可以,因为她们所用的胭脂里,根本没有麝香成份。只有本宫……只有本宫所用的胭脂里有,本宫多年未有子嗣,甚至连身孕也不曾有,就是拜此所赐。” 阿罗茫然抬起头,旋即又化为愤恨之色,“为什么会这样,是谁……是谁要害主子?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一定要请皇上将其重重治罪!” “重重治罪……”瑕月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口中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看到瑕月这个样子,阿罗只当她是痛恨过度所致,一直等到瑕月停住笑声后,方道:“主子,您是不是想到是谁害你了,您告诉奴婢,究竟是谁如此卑鄙阴险?” 瑕月缓缓抚去笑出来的泪水,可这边刚抚去,就有更多的泪水掉下来,最终湿了双手也湿了双颊。 阿罗被她这个反应吓得不轻,慌声道:“主子,您……您倒是说话啊,别吓奴婢。” 她不说还好,越说瑕月泪落得越凶,哽咽道:“阿罗,你知道吗?没有变,一切都没变,我还是原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变过。燕双飞……根本不是蝶燕双飞的美好喻意,而是劳燕纷飞之意!一切皆是徒劳……” 阿罗被她说的莫名其妙,紧紧拉了瑕月冰凉湿润的双手道:“主子,您……有什么事就告诉奴婢,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什么没有变,您的话奴婢怎么听不懂。您是不是担心麝香用久了会怀不上孩子?不会的,宫里那么多太医,您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瑕月痛苦地摇头道:“不是孩子,而是……弘历!” 阿罗吓得顾不得尊卑之分,赶紧上去捂了瑕月的嘴,颤声道:“主子,您怎么可以直呼皇上名讳,万一让人听去了,告到皇上与太后面前,可不得了!”幸好这门窗都关着,否则她真要担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了,毕竟与这宫里的人接触才那么些天,根本谈不上知根知底,更不要说忠心二字了。 第十六章 长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瑕月不说话,她又劝道:“主子,麝香没那么可怕,明儿个奴婢就去将太医请来,为您好好调理身子,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便好了,至于害您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瑕月骤然打断她的话,神色狰狞地道:“这一切都是弘历的计策,害本宫的人就是弘历,懂了没有?!” 阿罗愣愣地站在那里,直至瑕月将一个花瓶重重摔在地上,方才回过神来,而守在外头的齐宽也听到动静,连忙推门入内,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瑕月喝斥了出去。 “主子,您说胭脂里的麝香是皇上让人放的?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阿罗不住摇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瑕月的话。 瑕月满脸泪痕的笑道:“有什么不可能,弘历……弘历根本就没有真正将我当成他的女人,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没有!” “可是皇上不是答应过主子,会好好待您,除了皇后,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您吗?” “那都是用来哄骗本宫的谎言,若非如此,本宫当初怎会助他对付阿玛。可笑,本宫竟然对此深信不疑,真是可笑!”说到此处,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讽刺地道:“阿玛地下有知,一定很高兴,本宫出卖他换来了今日的一切,可结果却是一场空,这八年光阴,换来的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听到这里,阿罗已经明白了些许,忧声道:“主子,其实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仅凭胭脂里的麝香,还有皇上传召过钱莫多的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或许……或许这件事根本与皇上无关。” “无关?”瑕月忍着再次盈满眼眶的泪水道:“燕双飞这个胭脂,是他派人送来的,也是他亲口说本宫用着很适合很好闻,若非如此,本宫岂会一用就是那么多年,岂会一直到现在都没孩子!”说到恨处,她将长窗边插着新折下的丹桂的花瓶再次狠狠砸在地上,“这一切都是拜弘历所赐,本宫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性命去救他,换来的是什么,是长达数年的欺骗。若不是这一次他疏漏,没有提前交待钱莫多这件事,本宫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或许就这么被蒙骗一辈子,一辈子没有子嗣!阿罗,你能明白本宫如今的感觉吗?本宫……本宫……”瑕月望着满地的碎片,轻声道:“本宫恨不得死了才好,如此就这不必承认被心中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阿罗,你知道吗,昨日他说是本宫的亲人时,本宫真的很感动,可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好讽刺。他当时一定在心里笑本宫又傻又笨,由着他欺骗耍弄!”说话间,她竟然蹲下身,神使鬼差地将一片碎瓷片捡在手里。 阿罗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从她手中夺过,“主子,您千万不要做傻事,皇上不值得您为他这么做。既然……既然皇上不在乎您,那您更要自己在乎自己。不管怎么样,您还有奴婢,奴婢这一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 阿罗的话,将瑕月强压下来的痛都给勾了起来,伏在阿罗肩上痛哭不己。她从未哭得像现在那么凄凉过,哪怕当初被废侧福晋之位,幽禁起来的时候也没有。 她利用过弘历,也害过弘历,当初之所以背叛英格,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可从真正成为弘历女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弘历放进了心里,一心一意想要做好自己,让他更多的关注自己,想弘历所想,忧弘历所忧,悦弘历所悦,处处皆为他考虑,甚至那一次,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可她换来的是什么,一个虚情假意的夫君,一盒掺了麝香的胭脂,这让她情何以堪! 阿罗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陪着瑕月一道哭,她自小陪在瑕月身边,知道瑕月其实活的并不容易,自小被英格训练成那个样子,后来又被当成废棋一样舍弃,好不容易摆脱了困境,百般克制自己,结果换来的是这个样子,唉。 直至瑕月哭累了,阿罗方才扶着她起身到一旁的椅中坐下,“主子,往后……咱们该怎么办?” “本宫……”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本宫的心很乱。” 阿罗连忙顺着她的话道:“那要不您先睡一会儿,一切等睡醒了再说,至于那几盒胭脂,奴婢这就拿下去扔了,省得在这里惹主子心烦。” 瑕月唤住她道:“你这样拿下去扔了,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本宫已经发现了胭脂里的问题吗?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绝对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皇上。毕竟若是知道了,就意味着本宫与他彻底撕破了脸,而本宫,还没这个资格。”一提到弘历,胸口再次传来阵阵抽痛。 阿罗为难地道:“那这些胭脂该怎么办?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了胭脂里面含着麝香,那是万万不能再用了,可若是不用,皇上一定会起疑心的。” 瑕月抚着额头,疲惫地道:“所以本宫才要你留着,胭脂继续用,但用的是没有掺杂麝香的那款,这点差别,皇上应该闻不出来。” 阿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许久道:“那主子您呢,您可以在皇上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吗?” 瑕月凄然一笑道:“本宫能说不可以吗?就如刚才所言,本宫没这个资格。”虽然她恨极了弘历这样欺骗自己,却无法彻底扼灭对弘历的爱意。她很傻,傻到明知陷进去的是一个泥坑,还不愿意拔出来。 阿罗重重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奴婢只是觉得实在太委屈主子了。” 瑕月忍着心口的闷意道:“委屈二字,等本宫有资格的时候再说吧。” 阿罗点头之余,又有些恼恨地道:“实在想不到皇上会做这样的事,将咱们瞒得好苦,而且奴婢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本宫是那拉氏一族的人,因为本宫这个姓氏,不管他嘴里说的多好听,始终对本宫存有戒心,不希望出现他不能控制的局面。” 第十七章 只为自己而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什么不能控制的,不就是一个阿哥吗?”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一个阿哥就足够吗?若本宫终身无子,不论是娴妃还是娴贵妃,一切都在皇上掌控之中,他要本宫生就生,他要本宫死就死。可若是有了阿哥,也就意味着本宫有了争夺帝位的资格,不再是他所能完全掌控的了。” 阿罗不服气地道:“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说不定主子生出来的,就是最适合继承帝位的明君。” 瑕月苦笑道:“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爱新觉罗的江山,怎么会传给身上流有那拉氏一族血脉的人。皇上不会允许,太后也不会允许。哪怕真是明君,他们也会一手扼杀,只为不再出现那拉氏之祸!” “可主子不是那拉氏莲意,您与她根本就是两个人,若您真像她那样不择手段的话,皇后与二阿哥如何能够一直安好,哲妃与纯嫔她们又如何能够生下阿哥与格格。” “但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瑕月无奈地道:“早在本宫刚出现的时候,就将本宫划入那拉莲意一个范围中,不管本宫怎么做,做了多少,都不容许本宫从中跳脱出来。” “这世道真是不公平,皇后什么都没有做,却坐拥一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说,膝下还有二阿哥承欢。而……”犹豫了一下,阿罗终是没有将后面那句话说出来,怕会令瑕月更加伤心。 然瑕月却替她把话说了出来,“而本宫做了那么多,却只是一场空对吗?” 阿罗沉默良久,道:“主子,奴婢相信,终有一日,您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也会明白,您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瑕月摇头道:“等不到的,这样等下去,本宫耗尽一生也等不到。皇上只会看到富察明玉,看到这个愚蠢但却幸福的女人。不过……无所谓了,从这一刻起,本宫不会再退让,他欠本宫的,本宫会一样一样亲手夺回来。本宫……本宫要像以前一样,只为自己而活!” 这一句话,瑕月说的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用极大的力气去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为弘历,委曲求全,克制自己的嫉妒,换来今日这个痛彻心扉的结果,真的是心寒意冷。 阿罗用力点头,“不管主子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您,您放心。” 在命人将一地狼籍收拾下去后,瑕月对知春道:“本宫近日偶有头痛,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你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 “是。”知春虽然很好奇瑕月为何要摔花瓶,却知趣地没有多问,齐宽同样如此,他们深知这几日的表现,还不足够让瑕月相信他们,否则之前就不会将他们遣出去了。 太医很快便到了,是一位姓宋的年轻太医,在替瑕月把过脉后,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待得收回手后,道:“娘娘身子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待微臣开几副药给您,您按时服用,应该会有所改善。” 瑕月放下袖子后道:“那就有劳宋太医了,另外,本宫也想问问宋太医,本宫伴驾已有多年,为何至今仍无子嗣,是否……本宫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宋太医目光一转,低头道:“从脉象上看,除了虚弱之外,并没有旁的事,只要好好调理,应该不难怀上子嗣。” 瑕月朝阿罗瞥了一眼,后者立刻将一个小金元宝塞在宋太医手中,“宋太医,那我家主子的身子就拜托您了,若是真能成事,延禧宫,绝不会亏待了你。” “娘娘实在太客气了,这一切都是微臣的本份,如何敢收娘娘的礼。”说着便要将金子递还回去,瑕月道:“本宫既然给你了,你就尽管收下,本宫别无所求,只要你尽力即可,若是本宫真没这个福份,本宫也不会怪你的。” 宋太医闻言只得道:“那微臣就愧领了,微臣先下去开方了,待这些药服完后,微臣会再来给您诊脉。” “好。”在目送其离开后,瑕月唤过知春与齐宽道:“你们两个在宫里的日子,皆比本宫久,可知这个宋太医医术如何?” 齐宽想了一下道:“宋太医入太医院时间不长,奴才们对他知之不多,不过他为人还算和善,奴才认识的一个小太监因为久泄不止,试着去找过他,倒是帮着开了几服药,吃了两天后便好了,也没提要什么银子。” 在宫中,太监宫女这一类,是没有资格看太医的,生了病只能自己扛着,万一扛不过去,丢了性命,就算运气不好。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在他们二人出去后,瑕月对阿罗道:“待会儿宋太医的方子拿来后,你照着抄一份,得空去宫外时,寻大夫问问,看这方子对于受麝香所侵的身体,有没有帮助,若是没有的话,就寻一位京中的名医,让他开药替本宫调理。” 阿罗一怔道:“主子,您既然要调理身子,为何不干脆直接与宋太医说了,这样他也好对症下药。” 瑕月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忘了本宫刚才与你说过的话,这件事除了你与本宫之外,再不能落入第三人之耳,至少现在是这样。否则传到皇上耳中,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还有,就算是在宫外行事,也得小心谨慎,别被人发现什么。” “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小心的,不过此事还真得缓几天,这两日奴婢经常出宫,敬事房那边已经起疑心了。” 瑕月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这件事你记着就好,不必急在一时。” 当夜,弘历翻了瑕月的牌子,命她去养心殿侍寝,直至传旨的太监离去许久,瑕月都没有动一下,就这样站在夜风中,犹如一尊唯美的雕像。 阿罗是唯一清楚所有事情的人,走到她身边,忧声道:“主子,您若是不愿去的话,奴婢这就去养心殿说一声,左右您今日才唤过太医,皇上不会起疑心的。” 第十八章 月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月亮,声音比漫卷在四周的夜风还要凉,“不必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该来的总是要来。去备水,本宫要沐浴更衣。” 阿罗虽担心,却也没办法,就像瑕月说的,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而且,在这宫中,对于没有子嗣的妃子来说,皇帝的宠爱就是一切,若是真拖着一辈子不侍寝,只会失去宠爱,孤老于后宫之中。 瑕月到养心殿的时候,弘历还在批阅奏折,因为胤禛的言传身教,他登基后一直颇为勤政,不敢有所怠慢。 在看到弘历的那一眼,瑕月悲从中来,几乎要落下泪来,勉强忍住,一直等到将泪逼回眼底后,方才屈膝行礼。 弘历抬起头来,笑道:“还缺了几份折子没批,你等朕一会儿。” “国事要紧,莫说一会儿,就算是几个时辰,臣妾也应该等。”瑕月温柔的说着,就像她以前面对弘历时那样。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心在流血,她想冲上去质问弘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但不可以,她没资格这样质问一国之君,她只能忍耐再忍耐,于忍耐中,慢慢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娴妃……呵,这只是一个起点,她以后会得到更多更多的东西,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之位,都是她要的,唯有这样,才能弥补弘历带给她的伤害。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依然这么痛,好象有一块地方被人挖掉了,空荡荡的,永远无法填满,而且血一直在流个不停。 或许……就算她有朝一日真坐上皇后之位,还是会真实感觉到心痛的滋味。 弘历,为何要在我爱上你之后,如此对我,除了我的姓氏,除了开始的相遇,我还做错了什么,使得你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 或许,一辈子懵懂无知才是最好的,这样我还会活在我的虚幻世界里,可惜,终归只是或许,一旦知道了真相,就永远无法再将之抹去。 “瑕月?瑕月?”弘历的呼声将瑕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啊”了一声道:“皇上您在叫臣妾?” 弘历搁下笔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连朕让你坐下也没听到。” 瑕月连忙道:“没什么,臣妾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记得还在潜邸的时候,臣妾也经常这样陪着皇上在书房里看各地送上来的公文,不过看到如今这么晚,却很少见。” 弘历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往后怕是经常要到这么晚了,虽说已经没有再积压了,但呈上来的春折还是很多。” 瑕月嫣然一笑道:“别人总说做皇帝如何如何好,坐享天下,锦衣玉食,在臣妾看来,却是辛苦得紧。” 弘历笑笑道:“皇阿玛将江山交给了朕,就算是再辛苦也得守着。” “皇上赶紧看折子吧,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今夜月色极好,想出去看一会儿,不知可否。” 在得了弘历的许可后,瑕月走出养心殿,几乎就在刚走出去的时候,她就紧紧揪住了衣裳,脸色白的吓人。 守在外面的小五正好看到这一幕,走上去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罗在一旁道:“五公公不必担心,主子偶尔会心悸,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说着,她将瑕月扶到旁边,轻声道:“主子,您还好吗,不要太勉强了。” “本宫没事。”瑕月倔强地说着,然阿罗明明看到她眼角有泪落下,心疼地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等过几日,主子心情好些了再说。” “本宫的心情永远不会好。”说完这一句,瑕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好陪本宫赏月吧,至少在这个时候,站在本宫身边的,是一个可信之人。” 当弘历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瑕月仰头看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绝美的侧脸,在灯月交辉下,犹如工笔刻画而成,完美无瑕,事实上,他并没有见过比瑕月更美之人,哪怕是高氏,也只是与她平分秋色罢了。 风吹拂起她的衣裳,令她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甚至弘历有一种错觉,瑕月会就这么乘风离去,永不相见。 下一刻,他走过去握住瑕月垂在身侧的手,也打破了这份静谧,将瑕月惊醒过来,露出一丝无瑕的笑容,“皇上怎么出来了?” “你说月色极好,朕也想出来看看,说起来,今日仿佛是十五了。” 瑕月笑一笑,抬起被弘历握住的手道:“皇上这样握着臣妾的手,难不成,怕臣妾离开吗?” 弘历被她说的一笑,似真似假地道:“是啊,朕真怕你像月中嫦娥一样,乘风而去,从此居于广寒宫。” 瑕月心中一颤,半开玩笑地道:“臣妾走了,不是正和皇上心意吗,左右皇上也不愿意看到臣妾。” 弘历失笑道:“朕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你这帽子可是扣得朕好生冤枉。” 瑕月故作无意地道:“皇上当年可是被迫纳臣妾为侧福晋的,又哪里会愿意看到臣妾。” “你也说了当年,朕如今可没半点嫌弃之意;相反,能够有你陪在朕身边,与朕白头偕老,朕很高兴。”这一刻,弘历的心情很复杂,他原本只是想随口说几句话安慰瑕月,没想到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来,甚至连脑子也没有过一下。 “真的吗?臣妾还以为皇上心里没有臣妾呢。”瑕月笑语嫣然,心却在流泪,这种强颜欢笑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可是她只能这样做。 弘历笑笑,揽着她的肩膀道:“你啊,真是想到哪里去了。你对朕的救命之恩,朕一直牢记在心里。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道:“朕听说你今日请太医去了延禧宫,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偶尔会有些头疼,太医说身子有些虚,给臣妾开了几服药。”瑕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不过想想也是,弘历既对自己用了麝香,那么一定会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以免自己发现麝香的秘密,或许……他已经见过宋太医了,今日翻自己的牌子,更多的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第十九章 共赏明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弘历可以一边与自己柔情密语,一边剥夺自己做额娘的权利,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可惜,这些话,她注定不能问出口,只能强作欢笑。 弘历认真地道:“没事就好,真要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来告诉朕,知道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紧一紧双手道:“外面风大,随朕进去吧。” 瑕月温驯地点点头,在宫人关殿门的时候,她有些感慨地道:“若是天天能赏到这么美的月色就好了,还有这满天繁星,简单就如世间最珍贵的宝石一样。” 弘历打趣道:“你啊,一直都喜欢明月,朕看你啊,是真想做嫦娥了。” 瑕月回身笑道:“哪有这回事,只是看到明月当空,心下欢喜,所以想要多看一会儿罢了。” 弘历想了一会儿,搬过两把椅子来到长窗前,在打开窗子后拉着瑕月的手一起坐下,“既是这么喜欢,朕就陪你多看一会儿,左右如今也还不晚。” 瑕月惊喜地道:“皇上这样迁就臣妾,臣妾实在受宠若惊。” 弘历朗声笑道:“你是朕的娴妃,朕偶尔迁就你有何不对,被你这么一说,仿佛是在指责朕平日里对你很不好似的。” 瑕月急急道:“哪有,皇上一直待臣妾很好。”事实上,这些年弘历待她确实不错,该有的恩宠一样不少,一如他曾经的承诺,除却明玉,无人再凌驾她之上,连高氏也不曾,好比这次,同是正三品妃位,她却排在高氏与富察氏之前。 “既然是这样,那就行了,朕记得小的时候,皇额娘给朕讲过嫦娥与后羿的故事,你可要听?” 瑕月轻笑道:“有机会听皇上讲故事,哪有不要听的理,皇上赶紧讲吧。” “你倒是心急。”弘历清一清嗓子,缓缓讲述着他曾经听过的故事。 故事就如瑕月知道的那样,嫦娥为了成仙,偷取了本属于后羿的仙丹,飞升成仙,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因为广寒宫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广阔而寒凉,没有一丝暖意,陪伴她的,只有一只玉兔。在日复一日的孤寂无趣中,她开始思念后羿,可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她再也回不到凡间,只能在广寒宫中长生不老,承受着同样的寂寞。 在弘历故事说完后,靠着他肩膀的瑕月,甚是感慨地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弘历摇头道:“其实后羿的仙丹有两颗,一颗本就是留给她的,可惜她太心急了,将两颗一起服下,否则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听得此话,瑕月突然抿嘴笑道:“若是皇上有两颗仙丹,臣妾相信,其中一颗,必是留给皇后的。” 弘历看了她一眼,讶然道:“怎么突然把话扯到朕身上来了?” “臣妾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任何人都比不上,这份感情,臣妾可是一直羡慕得紧呢。” 弘历淡淡地道:“与其羡慕别人,倒不如做好自己,何况,朕与你说过,不要去与明玉……” 不等他说下去,瑕月便道:“臣妾知道,不要去与皇后娘娘比较,臣妾刚才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偏偏皇上还当真了,您看臣妾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您要是真不爱听,臣妾以后不说就是了。臣妾很明白,不论臣妾怎么做,都不及皇后娘娘之万一,皇上不必一次次提醒臣妾。” 见她说的这么委屈,弘历心中一软,道:“朕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啊,可真是想多了,朕说过,除去明玉,无人可以越过你。” 瑕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感动地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算立刻死去,也再无遗憾。” “好好的,说什么死字,也不怕不吉利。”他顿一顿道:“累了吗?若是累了的话,就去歇着。” 瑕月轻咬着下唇道:“臣妾能否再看一会儿?” 弘历轻抚着瑕月的侧脸道:“自然可以,你想看多久都行,朕陪着你。” 就这样,两人静静地看着,直至明月爬上最高处,外头响起三更的声音,弘历打了个哈欠道:“瑕月,去睡了可好?”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瑕月的回应,侧目看去,只见她靠着自己肩膀睡得正香,弘历笑着摇头道:“你倒是好,就这么睡着了,也不管朕肩膀酸不酸。” 四喜走上前,恭声道:“皇上,要不然奴才扶娴妃娘娘去榻上?” “不必了,你出去吧。”在打发四喜下去后,弘历无端叹了口气,抬手,一遍又一遍抚着瑕月在月光下清透如玉的脸颊,眸中充满了内疚。 当年,他为了扳倒英格,去与瑕月谈判,终令她戈相向,助自己除掉了英格,但面对这个连自己阿玛也可以出卖的女子,他不得不防。所以,虽然与瑕月同房,却暗中命水月调配了一款带有麝香的胭脂,也就是燕双飞。 在瑕月第一次用这个胭脂的时候,他就大赞胭脂香气好闻,擦过之后,肤色均匀细腻,令瑕月大为欢喜,在此后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一直用着这个胭脂。殊不知,正是这个胭脂,令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怀过孩子。 这件事,除了他与水月之外,就只有凌若知道,至于钱莫多,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知晓具体的事情。 其实,这些年来,瑕月的变化他不是没看到,尤其是在瑕月舍命相救后,更是大为触动。可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她是那拉氏一族的事实。 而且,他很清楚,瑕月是一个非常有手段与能力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他的侧福晋,虽然这些年来,她很安份,但那是因为她没有孩子,一旦有了孩子,她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譬如世子之位,又譬如如今的储君之位。 但,大清江山,是绝对不能交给一个带有那拉氏血脉的皇子继承,哪怕这个皇子再优秀也无用。 第二十章 不要怪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实话,他怕,额娘与那拉氏斗了三十年,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那拉氏害死,才最终取得了胜利。这样的后宫之祸,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一次。 所以,那拉瑕月,绝对不能有孩子,虽然这样做,对她很不公平,但他会尽力去弥补,贵妃之位,在将来有合适的机会时,他必会给她。只有孩子,是绝对不可以的。 望着沉沉睡去的瑕月,弘历喃喃道:“若你……不是生在那拉氏一族,该有多好,说不定,朕真的会喜欢上你。瑕月,不要怪朕,朕也不想,要怪只能怪,上一辈的恩怨太深,连朕也没有办法打不开。” 这一夜,弘历没有叫醒瑕月,就这么由她枕着自己的肩膀睡去,但他,并不知道,在他睡着后,瑕月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弘历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上…… 是缘,是孽,或许要等到彼此走到最后一刻时,才能清楚知晓。 翌日,瑕月从养心殿回来,稍加洗漱后便去了慈宁宫,自从应了凌若后,她每日清晨都会过来,眷抄佛经。 在从佛堂中出来后,安儿走过来行了个礼道:“太后,慧妃娘娘与纯嫔娘娘来了,正在殿中等候。” 凌若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即带着瑕月来到正殿,待得落坐行礼后,安儿沏了茶上来,瑕月亲自接过奉与凌若,“皇额娘,这茶还烫,放一会儿再喝吧。” 高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抿唇笑道:“娴妃姐姐可真是辛苦,昨夜刚在养心殿侍寝,今儿个一大早又来此陪皇额娘礼佛,怪不得皇额娘会这么喜欢姐姐。” 瑕月微微一笑道:“慧妃这话就不对了,皇额娘对咱们皆是一样的好,何曾分过彼此。” 高氏笑一笑,转而道:“皇额娘,儿臣知道您这几日胃口不好,所以与纯嫔一起做了些红枣糕给您送来,儿臣知道您在礼佛前是不吃东西的,所以应该还没有用早膳,能否请皇额娘赏脸尝一口?” “你们二人这么有心,哀家怎么能不赏脸?正好哀家也有些饿了,快拿出来吧。”听得凌若这话,纯嫔苏氏赶紧从宫人所提的食盒中取出如红玉般暄软诱人的红枣糕,恭敬地递到凌若面前,小碟子旁边已经备了银叉。 凌若叉了一小块放到口中,细细品尝过后,颔首道:“入口即化,绵密香甜,最要紧的是,哀家连一点枣皮渣子都没有吃到,端是不错。” 苏氏连忙道:“臣妾与慧妃娘娘在做这红枣糕之前,先将枣皮全部剥尽了,一点都没有留下,然后才去核,浸入新鲜nai子中。” “原来如此,倒是比御膳房做的更加用心,甚是不错。”凌若又吃了几口后,道:“娴妃,你一早陪哀家礼佛,也没吃什么东西,且吃一块垫垫肚子。” 瑕月也不客气,取过一块,慢慢吃着,吃到一半时,眉头轻轻一蹙,道:“慧妃与纯嫔在做这红枣糕时,应该是没放盐。” 苏氏奇怪地道:“这红枣糕乃是甜的,放盐做什么?这样一来吃起来岂不是又咸又甜?哪里还能入口。” “纯嫔有所不知,在做点心时,放入少量的盐,不仅不会影响口味,还能将食物本身的甜味勾出来,味道更加鲜甜。” 苏氏正要开口,高氏按一按她的手,扬眉道:“娴妃姐姐既然懂得这么多,怎么不见做一些给太后尝尝?” 瑕月垂眸一笑道:“本宫倒是想做,就怕皇额娘瞧不上眼,本宫可是听皇上说过,皇额娘亲手做出来的糕点那才叫人间美味呢,本宫实在不敢班门弄斧。”说罢,她转向凌若道:“不过若是皇额娘不嫌弃的话,儿臣愿意献丑一试。” “好吃与否只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心意。”说罢,她看了高氏与苏氏一眼道:“你们一个个皆很有心,哀家很是喜欢,不过哀家最喜欢的,还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相处融洽,明白吗?” 三人连忙各自答应,在出了慈宁宫后,高氏一改之前的谦逊笑意,凉声道:“姐姐还真是两头讨好,哪边都不拉下。” 瑕月低头一笑道:“慧妃不也如此吗,否则何至于一大早的就做什么红枣糕,这红枣糕看着简单,做起来可是费功夫得紧,你与纯嫔……怕是天刚亮就开始做了吧?当然……也有可能,这糕点根本不是你们两人亲手所做。” 高氏目光一冷,道:“姐姐可别随意往本宫与纯嫔身上泼污水。” “那就当本宫说错了,慧妃莫要放在心上。”说罢,她越过高氏离去,高氏虽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苏氏在回到自己宫中不久,便有宫人来报,说延禧宫的知春在外求见,苏氏闻言极是意外,訝然道:“她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能够回答得了,苏氏想一想道:“让她进来。” 宫人退下去不久,知春便出来在苏氏视线中,手中还捧着几匹上等的云锦料子,进殿之后,她屈膝行礼道:“奴婢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苏氏摆手道:“起来吧,你家主子遣你来此,所为何事?” 知春恭敬地道:“皇上赏了主子几匹料子,主子说娘娘您肤色白,这几个颜色您穿着最是好看,所以特意让奴婢拿来给您做几件冬衣。” 苏氏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连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赶紧给拿回去,再说本宫这里也有不少料子,用来做冬衣绰绰有余。” 知春一脸为难地道:“主子交待了,若是娘娘不肯收的话,奴婢也不用回去了,娘娘,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收下这些料子吧。” “无功不受禄,本宫平白无故的哪里好意思收娘娘的东西。”僵持了一会儿,见知春始终不肯拿回去,苏氏道:“这样罢,本宫与你一起去延禧宫,当面向娴妃娘娘说清楚,这样她就不会怪你了。” 第二十一章 纯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欣喜地道:“娘娘您人真好,只是要您这样陪奴婢过去,奴婢实在过意不去。” 苏氏笑笑道:“入宫之后,本宫也没去给娴妃请过安,这次就一并去了。” 知春哪里会说半个不字,赶紧随她一起来到延禧宫,看到她原封不动的拿着东西回来,瑕月沉下脸道:“本宫之前是怎么与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知春连忙跪下道:“奴婢没有,只是……”她瞅着一旁的苏氏,希望她替自己说几句话,苏氏自然不会不明白,欠一欠身道:“娘娘,此事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非要她拿回来,您莫要责怪知春了。” “你个丫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瑕月斥了知春一句后,对苏氏道:“为何要拿回来,难不成这几个颜色你都不喜欢?本宫瞧着可都是不错,尤其是这块樱桃红挑金织花的料子,比在你身上,真真是好看。” 面对瑕月的言语,苏氏垂目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臣妾的料子够多了,哪里还能再腆着脸要娘娘的东西,还是娘娘自己留着吧。” “只是几匹料子罢了,需要与本宫这样客气吗?虽然本宫与你说不上多少亲近,但本宫心里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你若是再这样的推辞,本宫可真要不高兴了。” 苏氏坚持道:“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实在是担不起娘娘的好意。” “你啊,真是好固执的性子。”这般说了一句,瑕月道:“罢了,把这几匹料子拿到库房去吧,另外,把所有素锦都取出来送到纯嫔宫中去。” “娘娘您……”苏氏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瑕月打断道:“这素锦是本宫送给三阿哥的,本宫怎么说也是三阿哥的姨母,难不成对他好一点也不成吗?” 见瑕月这么说,苏氏不好再拒绝,只得道:“那臣妾代永璋谢过娴妃娘娘了。” 待知春下去后,瑕月轻笑道:“说实话,今儿个在慈宁宫里看到你与慧妃一起来给太后请安,还做了红枣糕,真是有些意外,你与慧妃何时如此要好了?本宫记得在府里时,你与慧妃可还争执过几句。” 苏氏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臣妾自己也不清楚。” “呃?”瑕月一怔,旋即道:“纯嫔若是不愿说的话便算了,本宫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不是,不是。”苏氏连忙否认,急切地道:“臣妾是真的不清楚,进宫之后,臣妾与慧妃娘娘并没有什么接触,今儿个一大清早的,慧妃突然来臣妾宫中,说要做红枣糕给太后,臣妾想着这是好事,便答应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要说平日里,慧妃对臣妾也没什么好脸色,不知为何,这次突然如此和颜悦色,不瞒娘娘说,臣妾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实在令人费解。” 瑕月眸光微动,点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奇怪的,按理来说,你与她争执过,她应该对你不满才是。” “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有可能,是慧妃想通了,所以决定放下以前的成见,说到底,臣妾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节。”话虽如此,苏氏脸上却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秀眉也微微皱着。 瑕月摇摇头道:“若真是这样,你就不会皱着眉头了,你比慧妃早入潜邸,该清楚她的心性,高傲不服输,又岂会主动示好于你。本宫记得当初你与她争执,仅仅只是为了太后赏下来的一块料子,原本该是给你的,但她喜欢,生生抢了过去,你理论一句,反被她一顿喝斥。” 苏氏被她说的没了主意,紧张地道:“那……那依娘娘之见,慧妃今日这番行径,究竟是何意思?” “本宫一时也说不准,不过慧妃此人,你还是不要与她太过亲近为好。莫要忘了,你可是三阿哥的额娘,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处处小心,万不可疏忽了。” 面对瑕月的循循劝言,苏氏感激地道:“娘娘金玉良言,臣妾必当谨记在心。” 瑕月点一点头道:“本宫上次见三阿哥的时候,他才刚刚会翻身,如今可会坐了?” “还不会呢,嬷嬷说,要等半岁以后才会坐,不过臣妾瞧着,这小胳膊小腿的,倒是有劲了许多,有时候臣妾被他踢到,还会觉得疼呢!”说到永璋,苏氏眼中尽是慈爱之色。 瑕月心中一搐,面上却是笑道:“男孩儿有劲些好,说起来,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与哲妃之外,就属纯嫔你最有福气了,真是令本宫羡慕;本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一子半女承欢膝下。” 苏氏闻言,连忙安慰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只是一时运气罢了,真要说福气,臣妾如何能及得上娘娘您,至于孩子,臣妾相信您很快便会有的,无需心急。” “本宫都等了这么些年了,还有什么好心急的,一切顺其自然吧,不过本宫倒真是想念三阿哥那胖嘟嘟的模样。” 在其话音落下后,苏氏便道:“娘娘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去臣妾宫中坐坐?” 面对她的邀请,瑕月欣然答应,苏氏如今住在翊坤宫中,虽然走过去有些远,不过如今秋高气爽,闲暇走走倒也不觉得辛苦。 待到了翊坤宫后,苏氏命人将永璋抱来,看着那个在嬷嬷怀里动来动去的小小身子,瑕月目光时而温柔时而悲伤。许久,她道:“能让本宫抱抱吗?” 苏氏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很快便笑容满面地道:“娘娘肯抱永璋,那是永璋的福气。” 在她的示意下,嬷嬷将永璋交给瑕月怀中,瑕月还从没有亲手抱过孩子,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待得嬷嬷教会怎么抱后,方才好一些了,而这个时候,瑕月已是抱得出了一头的汗,轻笑道:“几个月的孩子,可真是软,简直就像抱着一堆肉一样。” 第二十二章 巧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将永璋歪了的小帽子带正,笑言道:“如今还好一些,刚生出来的时候,那才真叫软,头颈都竖不起来呢。幸好是有嬷嬷带着,否则只有臣妾一人,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瑕月正要说话,怀里的永璋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胖乎乎小手还在瑕月脸上不停地抓着,最后更是抓住了瑕月的耳坠,用力往下扯着。 苏氏见状,连忙道:“永璋,赶紧放手。” 才只有四个月大的小儿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反而抓得越紧,令瑕月痛呼不止,阿罗正要将耳坠从永璋手里拉出来,瑕月阻止道:“这金宝琵琶耳坠有不少尖锐的地方,你这样扯,非得要把三阿哥的手给扯伤了不可,还是将耳坠摘下来吧。” 阿罗依言照办,摘下来的耳坠就任由永璋拿在手里把玩,苏氏屈膝道:“永璋无知,弄疼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一边逗弄着怀里的永璋,一边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三阿哥幼小不懂事,本宫怎么会怪他呢。若是本宫有一个这么可爱的阿哥,就算天天给他扯耳坠子本宫也乐意。” 直至手抱得有些发酸后,瑕月才将永璋交还给嬷嬷,笑言道:“才这么点大,就已经如此机灵可爱,长大后,必然不输二阿哥。” “娘娘谬赞了,永璋以后能有二阿哥一半的聪慧,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般说着,她目光一闪,迟疑着道:“臣妾听到一个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瑕月露出好奇之色,“哦?是什么,且说来听听。” “臣妾听说,百官有意请皇上早立太子,若此言属实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身为嫡长子的二阿哥,大阿哥虽然年长一些,却不及二阿哥聪敏早慧,且又是庶子,嫡庶有别。” 这件事,瑕月也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弘历还没有决定,所以她也从不多嘴,没想到今日苏氏会与自己说起,笑一笑道:“这件事,可不是咱们能揣测言谈的,咱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事,纯嫔你说是不是?” 苏氏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番话,愣了一会儿方才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多言了。” “本宫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与三阿哥,另外本宫那边还有一块上好的白玉,待得本宫让人雕琢成玉佩后,再送来给三阿哥。” “娘娘如此厚爱,臣妾……”不等苏氏说完,瑕月便打断道:“本宫与三阿哥很投缘,你不许再与本宫客气。” 苏氏知趣地道:“是,臣妾送娘娘您出去。” 苏氏一路将瑕月送到翊坤宫门口,方才停下脚步,待其走远后,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点一点头,悄悄跟了上去。 瑕月在经过长康右门时,听得一声猫叫,转头看去,意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在其面前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猫,只比常人拳头稍大一些,此时正舔着小碟子里的羊奶。 “慢点喝,别呛着。”听这声音,仿佛是永琏,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瑕月想明白,耳边传来一声惊呼,赶紧走了过去,待看清面貌后,发现果然是永琏,此刻他正神色痛苦地捂着手指,至于小黑猫,已是不知去了何处。 瑕月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蹲下身关切地道:“二阿哥,怎么了?” 永琏在认出瑕月后,忍痛道:“我刚才想摸摸它,结果它给了我一爪子,好痛。” “来,快坐下,让本宫看看。”在瑕月说话的时候,齐宽已经跪趴在地上,当成人凳,好让永琏坐下。 永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落坐,而是道:“娘娘,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亭子,咱们还是去那里吧。” 瑕月点点头,让齐宽抱起永琏往前行去,虽然永琏说不远,但还是走了好一段路方才到千秋亭。 待得永琏坐下后,瑕月道:“赶紧让本宫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永琏乖巧的点头,放开一直捂着的手,露出两个颇深的爪印,以及不断渗出的鲜血,瑕月让齐宽速速去打水来,洗净手上的血迹后,方才用帕子将伤口仔细裹好,“在伤口愈合之前,小心莫要沾水,知道吗?” 永琏乖巧地点头道:“永琏知道,多谢娘娘。” “对了,本宫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睡着吗?”见永琏目光躲避,她明白了什么,道:“老实与本宫说,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永琏点一点头,又急急道:“娘娘,您不要与皇额娘说好不好?” 瑕月盯着他道:“为什么?是怕受皇后娘娘责罚吗?” 永琏摇头道:“不是,我是怕皇额娘知道后,我就没法子再出来给猫儿喂东西吃了。” “刚才那只猫,是哪宫的?”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琏摇头道:“我不知道,上次陪皇额娘经过此处时,看到猫儿缩在墙边,很瘦很小,我便经常趁着皇额娘不注意,拿了些糕点与羊奶来喂猫儿,可是它不吃糕点,最多就喝一些羊奶。” 阿罗在一旁笑道:“二阿哥,哪里有猫会喜欢吃糕点的,你喂它吃鱼还差不多。” “为什么啊?”永琏毕竟还小,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瑕月解释道:“不为什么,只是猫的食性使然,它喜欢吃鱼,对于鱼以外的东西,都不太喜欢,你总不能勉强它吃不爱吃的东西吧。” 永琏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给它带鱼来。”说罢,又有些泄气地道:“不知道它明天还会不会在那里,早知道会吓到它,我就不碰了。” 瑕月安慰道:“没事的,它明天没东西吃,自然会等着你来喂它。不过,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皇后娘娘解释你手上的伤,她可是一定会发现的。” “这个……”永琏眼巴巴地看着瑕月道:“娘娘,您能帮我想个办法吗?” “其实只是一只猫罢了,不能来喂也就算了,何必非要瞒着皇后娘娘呢。” 第二十三章 举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话音未落,永琏便一个劲地摇头,“它很可怜,若是我不来喂,说不定就饿死了。” 阿罗嘴快地道:“既是这样,干脆让人抓了这只猫,带去坤宁宫养着不就行了,这样二阿哥你也不用天天偷跑出来了。” “皇阿玛说了,皇额娘不能接触有毛的东西,要不然会难受的,所以宫中是万万不能养猫狗这一类的东西。就算是来此处喂食,回去后,也必清洗双臂,掸尽衣裳,方才敢见皇额娘。” 阿罗有些惊异地道:“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对毛发过敏,但不知道竟然如此严重。” 永琏仔细想了想道:“我听水月姑姑说,皇额娘以前没那么严重,是这两年才利害起来的。” 永琏的话,令瑕月心中浮起一丝异样,低头见永琏正盯着自己,笑抚着他的脸道:“行了,本宫知道了,本宫陪你一起回去,到时候就说你是不小心摔的,想必皇后娘娘不会要你解开来看。不过你得答应本宫,往后不许再去碰那只猫,有些猫狗身上带着病,被抓了或是咬了之后可是麻烦得紧。” 在永琏答应后,瑕月让齐宽立刻去一趟太医院,请宋太医到坤宁宫外,她与永琏会等在那里。 永琏不解地道:“娘娘,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请太医?” “凡事还是仔细一些好。”这般说着,她牵着永琏缓步往坤宁宫走去,在离着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直至宋太医到来。宋太医看过后,说是暂时没什么事,不过定要仔细,万一伤口出现什么变化,立刻就要请太医,在离去前,他给永琏留下一瓶外敷的药散,一日两次,有助伤口愈合,免受感染。 待得永琏将药收好后,方才走了进去,守门的宫人是知道永琏出去的,所以看到他,并没有什么惊异之色,在行了个礼后,道:“娴妃娘娘,皇后娘娘午睡未起,还请您在偏殿等候一会儿。” 瑕月点点头,与永琏一起去了偏殿,永琏净手掸衣后,怕瑕月枯坐寂寞,便背了几首新学的宋词,年纪虽小,但语调抑扬顿挫,倒是有模有样的。 不一会儿,宫人来请他们去正殿,当明玉看到他们二人一起进来时,訝然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瑕月笑道:“刚才来的时候,娘娘还在午歇,臣妾便去看了二阿哥,与他说了会儿话。” 明玉点点头,目光扫过永琏时,注意他手上所包的绢帕,紧张将永琏唤到身边,执起他的手道:“怎么了,为何包着帕子,可是哪里弄伤了,快让皇额娘看看。” 永琏哪里敢让她看到抓痕,连忙道:“皇额娘,娴妃娘娘已经替儿臣包扎好了,不碍事的。” 瑕月适时欠身道:“皇后娘娘尽可宽心,二阿哥是不小心摔地上时被石子划破了一点皮,臣妾已经替他清洗包扎,只要别沾水就不会有大碍。也怪臣妾,没有看好二阿哥,让他受了些小伤,还请娘娘责罚。” 经她这番言语,明玉方才放下心来,道:“是永琏自己调皮,哪里能怪妹妹。”说罢,她对永琏道:“往后可别小心些,别再经常摔了碰了,知道吗?” 永琏感激地朝瑕月看了一眼,随即答应道:“儿臣会当心的。” 待得永琏下去后,明玉示意瑕月坐下道:“本宫听说你如今每日都去慈宁宫陪太后礼佛,眷抄佛经,这份心意着实难得。” 瑕月微笑道:“臣妾只是做自己该做的罢了,哪里有什么难得的,而且这几日眷抄佛经,臣妾觉得受益匪浅,领悟了许多。” “本宫也想去,无奈本宫身子不济,上次那点小病,缠绵到现在还没有好尽。再加上如今在这宫中,事情比潜邸时不知多了多少,本宫实在觉得累,也没个能帮的人。”说到此处,她眸光一亮,道:“对了,以往在府里时,就是妹妹帮着本宫打理大小事情,如今不如也请妹妹帮衬本宫一二,让本宫可以喘口气。” 瑕月并不意外明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她早就猜到明玉会说,以往在潜邸时,明玉便因身子不好或是要照顾永琏之故,疏于打理府中之事,大多都是她在帮着处理,后来又有了高氏,除了一些大事之外,明玉根本无需过问。如今突然让她一人担负宫中之事,难免力有不逮。 瑕月自然是想牢牢握着这宫中大权,但嘴上却道:“臣妾只是正三品后妃,如何有资格助娘娘打理后宫之事,娘娘此言,实在是折杀臣妾了。” 明玉不以为然地道:“妃位者,协理六宫,在本朝并不稀奇,也有许多先例,何来折杀二字。” 瑕月正要开口,水月道:“主子,娴妃娘娘如今每日都要去陪太后礼佛,再让她助您协理六宫,会否太辛苦娴妃娘娘了?” “这个……”明玉一时有些犹豫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办时,瑕月道:“娘娘,臣妾倒有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不知娘娘可愿一听。” “妹妹尽管说就是。”在听得明玉的话后,瑕月瞥了一眼水月,凉声道:“慧妃妹妹冰雪聪明,做事也极有分寸,正可助娘娘一臂之力。” “慧妃?”明玉重复了一遍后,摇头道:“慧妃资历尚且,如何可为此事,不妥。” 瑕月劝道:“慧妃虽然年轻,但能力还是有的,娘娘不如给她一个机会,而且这样一来,娘娘您也可轻松一些。” 明玉蹙眉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愿帮本宫不说,还一个劲的替慧妃说好话,你何时变得与慧妃这般要好了?还是说你忘了她所做的荒唐事?” 瑕月知道她是指高氏提前置备孝衣的事,虽然明玉心存宽仁,没有在弘历面前说什么,但心里无疑是有一个疙瘩在。 “臣妾没忘,臣妾只是觉得慧妃当时只是求成心切,并不能说她就做错了,还请……娘娘给慧妃一个机会,也算是让她将功赎罪了。” 明玉想了一会儿叹然道:“你的话到也不为错,只是本宫更加属意你。瑕月,协理六宫,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你真要让给慧妃吗?” 第二十四章 怀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但就如水月所言,臣妾又要陪太后礼佛,又要协理六宫,实在顾不过来,所以只能辜负娘娘的美意了,还请娘娘见谅。”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玉也不便再勉强,点头道:“本宫明白了,至于慧妃一事,且让本宫仔细想过后再说。”说罢,她起身道:“你既过来了,就多陪本宫一会儿,干脆在这里用了晚膳再走。” 瑕月笑道:“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遵。” 明玉与之一笑,命宫人去让小厨房多备几个菜,在宫人准备离去时,她又补充道:“晚膳不要备茄子,娴妃不喜欢。” 这句话,突然令瑕月想起之前弘历来延禧宫,在用膳时,弘历挟了一个她最不喜欢吃的茄鲞给她,她又不好说什么,那一顿,几乎是扒着白饭吃完。 明玉说了几句后,一直没见瑕月答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言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瑕月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没想到娘娘对臣妾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 明玉没有多想,笑言道:“你说过好几次,只要有心,自然就会记得。” 明玉随口一句话,却令瑕月满嘴苦涩,弘历不记得,可想而知,弘历对自己根本无心。 在回去的路上,阿罗几番犹豫,终忍不住问道:“娘娘,您刚才为何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抬举慧妃,甚至可说是一直在帮慧妃说好话。您明知道她心怀不轨,对您更是没有好意,若真让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只怕会对您不利。” 瑕月淡然一笑道:“那依你之见,怎么做才是对本宫有利的?” “自然……”阿罗想说,自然是顺明玉的话,得到协理六宫的大权,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起来,这样做真的好吗?弘历、钮祜禄氏都盯着主子,主子得到的越多,他们就盯得越紧,到时候做起事来,就真是束手束脚了。 见阿罗不说话,瑕月睨了她一眼道:“想明白了吗?” “有些想明白了。”阿罗顿一顿,道:“主子是想暂避锋芒?” 瑕月停下脚步,折下一截树枝在手中,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树枝已经干枯的没有什么韧性了,“本宫如今就像这树枝,表面看着极好,但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被掰断。所以,本宫如今要的不是一争长短,而是韬光养晦。” “可就算是这样,主子也不该抬举慧妃,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高氏自入了府就处处与瑕月争,使得阿罗只要一想起高氏那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齐宽插嘴道:“奴才倒觉得,主子这步棋下得极好。” 瑕月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地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应该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眸光往身后一扫,道:“回宫再说。” 齐宽点点头,随瑕月一路回到延禧宫,待得进到正殿后,方才对齐宽道:“此处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主子既然要韬光养晦,就要想办法转移别人的注意力,除却陪太后礼佛,眷抄佛经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别人推到自己面前,而这宫里头,最适合的人选,自然就是慧妃。” 齐宽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瑕月颔首赞道:“你这奴才,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细,本宫的想法居然被你揣测了七七八八。那你再猜猜,刚才在路上,本宫为什么不让你说?” 齐宽想了半天,摇头道:“这个……奴才还真猜不出,请娘娘明示。” 瑕月揭开茶盏,轻轻拨弄着茶汤上的浮沫,漫然道:“本宫刚才听到树枝被踩断声音,而你我几人,当时都停下脚步,你说说,会是谁呢?” 知春想一想道:“会否是中途经过的宫人?” 瑕月摇头道:“可是本宫没看到人影,而且若真是别人经过,怎么会只听到一下响动呢?” 阿罗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主子,是不是有人跟踪咱们?” 瑕月抿了口茶,眸光森然道:“不确定,不过除此之外,本宫再想不到第二个可能。瞧瞧,进宫才这几天功夫,就已经开始有人跟踪了,再下去,怕是连这延禧宫都不要安全了。” 齐宽与知春听得这话,双双跪下,齐声道:“奴才绝对不敢对主子有任何不忠之心,请主子明鉴。” 瑕月搁下手里的茶盏,起身道:“本宫没说你们二人,只是这延禧宫人多嘴杂,有些事,就算是在咱们自己宫里头,也不能乱说,知道吗?” 待得二人答应后,阿罗道:“主子,您可知道是谁派人跟着咱们?” 瑕月轻笑道:“真当本宫是神仙不成,掐指一算,就知前因后果?哪有这么容易,刚才那人凑巧踩断了枯枝,只怕本宫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知春在一旁道:“主子,既然是从坤宁宫中出来后,就被人跟踪,会不会根本就是皇后娘娘的人?” 瑕月轻瞥了她一眼,道:“你会这么说,只能说你还不了解皇后,本宫与她相识八年,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心思。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本宫就白长了这双眼。” 富察明玉若有那样的心思,当年就不会被她耍的团团转,更不会被她害了孩子还觉得是意外。这个蠢女人,若不是有弘历与钮祜禄氏护着,早就已经被赶下嫡后之位。 “那奴婢就真想不出来了。”知春话音刚落,齐宽便道:“主子,您之前去过翊坤宫,会不会是纯嫔娘娘?” “她?”瑕月颇为意外,但在仔细想了一会儿后,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说起来,纯嫔对本宫的态度,仿佛变得快了些。原先还一副生疏拘觐的样子,连本宫赏的料子都不肯收,一转眼,却与本宫说立太子的事,仔细想来,实在有些可疑。” 齐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做那样的猜测,但苏氏为何要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阿罗想了一下会儿,道:“主子,奴婢记得纯嫔在潜邸时,与嘉嫔、愉贵人交好,要不然奴婢想法子去打听一下?” 第二十五章 劝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真是纯嫔,那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瑕月慢慢敛起脸上的阴沉,平静地道:“既然蛇暂时不准备从草中出来,那就由着它,本宫倒想看看,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但是纯嫔那边,还是要盯着,齐宽,这件事就由着你去办。”说罢,她又叮嘱道:“记着,今日之事,止于你们几个,不得再往外传。” 待三人各自应声后,瑕月命齐宽与知春退下,阿罗则留下替她卸装更衣。 望着铜镜中,貌美如花的自己,瑕月凉声道:“阿罗,你知道本宫今日看到二阿哥时,是何心情吗?” 阿罗缓缓吐出三个词来,“生气,厌恶,痛恨!” “不错,二阿哥确实很乖巧懂事,可本宫看着他,却只觉得恨,凭什么他与他的额娘,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虽然在翊坤宫时,本宫没有回答纯嫔的话,但本宫心里明白,依着皇上对二阿哥的宠爱,皇位必定是传给他的,没有任何意外,当永琏登基之后,今日的皇后就会变成太后。富察明玉什么都不必付出,这一辈子就可以活得很安好很幸福,成就万千之尊。可本宫呢,本宫竭尽所有,出卖家人,甚至处处委曲求全,换来的,却只是一个娴妃的虚名。本宫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瑕月紧紧攥着握在手中的象牙梳,铜镜中的面容,狰狞如夜叉! 阿罗心疼地道:“主子,来日方长,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的。”这样的话,她昨日就说过,这一次重提,却是越发的没了底气。 瑕月“啪”的一声将象牙梳放在妆台上,一字一句道:“若这是命,本宫一定要逆天改命!而永琏……就是本宫的第一步。” 阿罗一惊,连忙道:“二阿哥?主子,您要做什么?” 瑕月对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倾绝众生的微笑,然声音却冰凉的让人发颤,“二阿哥不是喜欢喂猫吗?本宫以后就天天陪他去喂。你寻机会出宫之后,除了本宫之前交待的事之外,再去买一些蒙汗药以及……能够见血夺命的药来。” 阿罗大惊失色,连手中的檀木梳掉了都不去捡,颤声道:“主子,您……您想做什么啊?药……药……您想要二阿哥的命吗?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做,二阿哥,不行。”说到后面,阿罗已是语无伦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瑕月看着镜中惊慌失措的阿罗道:“为什么不可以,本宫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本宫说过,要将弘历欠本宫的东西,一样样夺回来,永琏就是第一样。” “可是……万一这件事被皇上所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您的,主子,您不是才说要韬光养晦吗,怎么一转眼就要行这么危险的事。”说到这里,阿罗跪下道:“主子,您三思啊。” 瑕月缓缓手上的饰物,道:“本宫只说让你去买来,何曾说过现在就要动手。放心,本宫还不想死,一定会等寻到最合适的机会后,再动手。”见阿罗还要说话,冷声道:“怎么了,你心疼永琏了吗?” 阿罗连忙摇头道:“二阿哥是皇后的孩子,奴婢心疼她做什么,奴婢只是担心主子,皇上与太后一直对您心存戒备,只要宫中稍有风吹草动,怀疑的人只怕就是您。奴婢怕主子被恨意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宫中的形势。” 瑕月道:“本宫心里有数,你只管照着本宫的话去做就是了,不要多嘴。” 阿罗咬一咬牙,跪下道:“就算主子要责罚奴婢,奴婢也要说,不管您心中多么难受,都请忍耐,万不要为图一时痛快,而害了自己。” 瑕月有些不耐地道:“本宫不是说了吗,在有确切把握之前,本宫是不会动手的。” “若真是这样,大可以等机会到来之后,您再让奴婢去买毒药,说到底,您根本就是忍不住,您恨皇后,恨二阿哥,恨得甚至一刻都等不下去,奴婢可曾说错?”阿罗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完,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寝殿陷入长久的静寂之中,只有偶尔窗外风过之声。 在一声沉沉叹息中,瑕月道:“你说的没错,本宫确实恨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若此刻有毒药在手,本宫真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去杀了永琏。一时痛快,却毁了本宫自己,幸好有你冒死劝谏,方才让本宫恢复清明。” 阿罗松了一口气道:“主子明白就好,只要您耐心一些,奴婢相信,一定会有机会。再说,如今立太子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盯着二阿哥的,又岂止主子一人,说不定,有人会先动手。另外,主子可知慧妃娘娘一直在寻求子之方的事?” 瑕月目光一转,道:“以前在潜邸时,本宫听过一些,不过一直都不见慧妃怀上龙种,怎么了,她还不死心吗?” “奴婢是去辛者库取衣裳的时候,无意中听说的,说是慧妃让人去御药房取了许多药,皆是补身调气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求子。” 瑕月冷然一笑道:“她那么有心,就由着她去求吧,若真可以怀上龙胎,说不定皇上会封她为贵妃,到时候,可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 阿罗只道瑕月在说反话,道:“凭她那样,哪里有这等福气,不过是白费机心罢了。” 瑕月却是摇头道:“不,她正值最好的年华且圣眷隆重,就算不用药,早晚也可以怀得龙胎。若生下一位公主便罢,若生下一位阿哥,区区贵妃之位,如何能够满足得了她。” 阿罗试探地道:“您是说,慧妃觊觎后位甚至是……帝位?” 瑕月轻抚着脸颊笑道:“待到那时,永琏就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哪怕她事实上没有这般觉得,别人也会有此念头。若到时候,永琏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最受怀疑的人是谁?” 这次阿罗反应极快,迅速道:“是慧妃,其次是哲妃。” 第二十六章 暗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正是慧妃、哲妃二人,而本宫,就会因为与二阿哥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而置身事外,哪怕……”在微弯的唇角中,缓缓吐出九个字来,“根本就是本宫动的手。” 听到这里,阿罗知道主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再无担心,垂目道:“主子英明。” 翌日,瑕月在与昨日差不多的时辰,出现在长康右门,将带来的小鱼,放到地上,角落里,昨日见过的那只小黑猫躲躲闪闪,不敢靠近,对瑕月有着很深的戒心。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声音将黑猫吓了一大跳,“喵呜”的一声,逃得飞快,直至它自己觉得安全了,方才停下来张望,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鱼,显然它很想吃,但又怕有危险。 瑕月回身望向拿着一个油纸包,匆匆向她跑来的永琏,温言道:“跑慢些,小心摔了,到时候,皇后娘娘又该问了。” 被她这么一说,永琏还真放慢了脚步,近前后,他看到地上的猫,欣喜地道:“娘娘,您也来喂猫吗?” 瑕月宠溺地笑道:“是啊,本宫怕你被皇后娘娘管着不许出来,那这只猫岂非要饿肚子了?所以带了一些鱼过来,没想到还真让你出来了。” 永琏笑过后,看着自己手中的油纸包,为难地道:“那我岂不是带多了?” 瑕月言道:“也没什么好多的,留着给它晚上吃,不是也一样吗?” 永琏一听点头道:“娘娘说的正是。”说着,他将油纸包打开后放在地上,呼唤那只猫来吃,可任凭他怎么唤,猫都躲在远处不肯近前。 瑕月见状,道:“想是见我们人多,所以怕了,这样罢,咱们走远一些看着。” 永琏点头,与瑕月一起退到不易被看到的地方,这样一来,那只黑猫,果然就过来了,吃了许多后,又将最大的那条叼跑了,看得永琏笑眯了眼。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永琏道:“娘娘,您明日还来吗?” 瑕月蹲下身,替永琏理着衣裳道:“你希望本宫来还是不来?” 永琏想也不想道:“来,这样猫儿就可以吃双份的东西了,而且有娘娘陪我一起喂,特别开心。” “真是个傻孩子。”瑕月捏了捏永琏的鼻子,道:“好吧,那以后只要有时间,本宫就来此陪你喂猫,不过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永琏用力点头道:“嗯,娘娘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连皇额娘也不说。” 瑕月笑道:“好了,快回去吧,记得,一定要净手掸衣,知道吗?” “嗯,永琏告退。”在永琏走后,瑕月往身后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凉淡的笑容。 从深秋到初冬,一切都平静无波,若说,唯一激起了什么涟漪,就是明玉向弘历相求,许高氏协理六宫之权,助其同理宫中诸事。 弘历虽觉不太妥当,但他也知明玉身子素来孱弱,且在潜邸时就不怎么理事,骤然面对宫中那么多事,难免心有余而力不逐,所以在一番思量后,同意了明玉所求,赐高氏协理六宫之权。 一时之间,景仁宫门庭若市,纷纷来贺高氏得此大权,其中不乏巴结交好之意,就连哲妃也亲自来了。 高氏虽然骨子里透着高傲,却不是没脑子之人,对于任何一个来此处的人,都客气相迎,绝不怠慢。 好不容易将来者一一送走后,高氏取过圣旨,仔仔细细地看着,神色间有着说不出的欢喜,真想不到,她一直盼着的东西竟然会从天而降,就这么落在她手中,初闻圣旨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在一遍又一遍看过圣旨,确认协理六宫之权在握后,高氏道:“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宫中所有人都来了吗?” 文竹低头道:“回主子的话,还有娴妃娘娘与纯嫔娘娘未来。”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进来道:“启禀主子,纯嫔娘娘在外求见。” 高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又很快压了下来,清一清嗓子道:“请纯嫔进来。” “嗻!”宫人下去后不久,苏氏的身影便出现在高氏眼中,前者进来后,神色恭敬地欠身行礼,随后道:“臣妾特来恭贺慧妃娘娘大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氏示意道:“纯嫔有心了,坐吧。” “多谢娘娘。”在落坐后,苏氏命宫人将自己带来的贺礼放到桌上,高氏扫了一眼道:“纯嫔真是太客气了,倒是让本宫不好意思。” 苏氏谦声道:“娘娘大喜,臣妾若是不来,才真是说不过去。” 待得宫人奉茶上来后,高氏瞥了站在殿中的宫人道:“这里有文竹侍候着就行了,你们下去吧。” 待得宫人退出大殿,远远站在冬阳下后,高氏方才轻声道:“姐姐你让人送贺礼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呢,万一让人起疑就麻烦了。在旁人看来,本宫与姐姐可是一向不睦的。” 苏氏轻笑道:“妹妹今日大喜,姐姐要是不过来,才真叫人起疑呢。” 没有人知道,她与高氏早在幼时就相识,后来虽然因为高氏之父高斌调任别处而分开,但彼此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感情也极好,苏氏稍长几岁。 谁都没有想到,两人不仅在分别多年后重遇,还皆成了弘历的女人,不过苏氏并没有高氏那么好的福气,且母家地位,较之更低下,虽然生下一子,却还只是个格格,而今也不过封了个嫔位。 两人重逢,自然很是高兴,但在一番商议后,两人决定,彼此之间装作不认识一般,甚至还故意在别人面前起争执,让人觉得她们不合。 这样一来,行事就会方便许多,万一有朝一日,其中一人出了事,另一人也可以站出来为其做证,且因为对立之故,证言会更加可靠。 高氏笑道:“不管怎样,姐姐今日能来,本宫真是很高兴。对了,姐姐,娴妃那边怎么样了?听说那天过后,她就派人送了东西去你那里。” 第二十七章 可信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闻言轻笑,道:“不错,就像你我商议的那样,她果然对你我一起做红枣糕一事起了好奇之心,派知春送东西来过来,我假意推辞,与知春一起去了延禧宫,见了之后,她一个劲地劝我小心,不要与你亲近,总之就是怎么离间怎么劝。” 高氏冷哼一声,道:“她要是知道本宫与姐姐真正的关系,还不得气死。” “那不是正好吗?反正你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般说着,苏氏又道:“后来她说起永璋,我就提议她去我那里坐一会儿,顺势说起如今在朝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高氏神色一紧,知道她说的是册立太子一事,当下道:“那她是怎么说的?” 苏氏摇头道:“她没有说,反而训了我一句,令我摸不准她的心思,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 “若是简单,本宫与姐姐哪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劲。”高氏话锋一转道:“本宫听说,她以前刚入潜邸的时候,皇上对她很是冷淡,甚至连洞房也没有入,姐姐,真是这样吗?” “不是没入洞房,是连碰都没碰一下,要知道她可不是侍女格格,而是堂堂的侧福晋,成亲许久,却还是完璧之身,潜邸里头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笑她,后来她还害的皇后小产,被皇上一怒之下废了侧福晋之位。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皇上又说查明之后,得悉与她无关,复了侧福晋之位,再后来,就恩宠有加了,一直到现在。” “真是奇怪,依本宫说,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对皇后那可是宠到骨子里,小产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如此轻易算了。” 苏氏捧着微烫的茶盏道:“嘉嫔和愉贵人都揣测过原因,但没一个能肯定的,只有皇上与娴妃心里才清楚,咱们说的,都只是猜测罢了,当不得真,而且如今再猜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高氏想想也是,转而道:“姐姐,本宫听说娴妃又送过几次东西去你那里,她是不是已经相信你了?” “相信二字,尚且言之过早,不过她想要拉拢我倒是真的,不急,咱们慢来,省得步伐迈得太快,惹人疑心。”说罢,她话锋一转,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 高氏一下被勾起了兴趣,催促着苏氏快说,苏氏笑道:“那日娴妃离去后,我派人暗暗跟着,结果竟然看到她与二阿哥在长康右门处碰到。” “二阿哥,他在那里做什么?”面对高氏的疑惑,苏氏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我连着让人跟了娴妃好几天,她每日都会与二阿哥一起在那附近喂猫。” 这番话虽然解开了高氏的疑惑,但新的疑惑又随之而生,“奇怪,她何时与二阿哥这般要好了?” 苏氏似笑非笑地道:“这个我可回答不了你,不过妹妹,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高氏盯着那双描绘精致的眉眼,渐渐明白了苏氏的意思,带着一丝骇意道:“姐姐,你是说……” 不等高氏说下去,苏氏便道:“你我二人心里明白就好,无需说出口。” 高氏点点头,将嘴里的话咽入腹中,成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过一会儿,苏氏道:“我记得,伯父如今已经是江南河道总督了是吗?” 苏氏话题转换的太快,高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就是今年刚刚上任的,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今咱们身在宫中,所受限制远比在潜邸时多,虽然太医院里太医众多,但要说信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我想着,若是伯父方便,能不能安排一个可信的大夫,举荐入太医院,这样一来,你我行事也可放心一些,尤其是你,你一直想要怀上龙种,可一旦怀上龙种,就被会宫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危机四伏,尤其是娴妃。当年,她姑母身为皇后可是没少害皇嗣,娴妃与她同出一门,那些阴险的手段就算没有全学会,也至少学了个七七八八。” 高氏一拍扶手,厉声道:“她若敢对本宫动手,本宫必要将她扒皮敲骨,不得好死!” “那一刻,就算真让你将她扒皮敲骨也没有用了,孩子不会再回来,所以,想要平安,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太医是其中一环,娴妃又是另一环,缺一不可。” 高氏想了一会儿,重重点头道:“本宫明白姐姐的意思,本宫会与阿玛说这事,正好阿玛与太医院的副院正有些交情,应该不会太难。至于其他事,就等此事成了之后再说。” 苏氏颔首道:“抓紧一些,不要拖太久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去宫外寻有助于受孕的法子吗,可有找到?” “文竹替本宫从徐太医开的医馆那里,求了一个方子来,这段时间,本宫一直在服用,但还没有什么消息。”说到此处,高氏叹了口气道:“唉,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氏安慰道:“你啊,就跟我当初一样,总往不好的地方想,觉得自己没什么指望,可我后来不是一样生了永璋吗?别太担心了啊。” 高氏点点头,这个时候,宫人远远站在殿外,道:“启禀主子,延禧宫娴妃娘娘派人送来贺礼。” 高氏凉凉一笑道:“她果然是没来,真想看看她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 苏氏含笑道:“妹妹,沉住气。搏弈已经开始,你还怕没有机会看到吗?” 这日之后,高氏正式助明玉协理六宫,虽然高氏为人说不上谦和,但她能力确实极强,原本令明玉极为头疼的后宫诸事,在她手中变得井井有条,明玉只需要过目一下便可,另外就是定夺一些重要的事情,着实轻松许多。再加上高氏在明玉面前,态度一向谦逊,使得明玉对她越发倚重,待到后面,一些小事已是不再过目,由着高氏去办。 这一切,都令高氏隐隐有皇后之下第一人的架式,景仁宫亦成为东西十二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至于瑕月,已经没有初封时那般耀眼,甚至有些宫嫔觉得,无子无权的她,根本没资格位居四妃。 第二十八章 前车之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管外头如何议论纷纷,瑕月都充耳不闻,只做着自己该做之事,仿佛外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一日,她陪凌若礼完佛,正要退下,凌若唤住她道:“哀家听皇后说,她原本属意你助她协理六宫,结果你不止推辞,还举荐了高氏,是这样吗?” 瑕月低头细声道:“回皇额娘的话,确有此事。” 凌若走出佛堂,看着从天边纷纷扬扬落下的白雪,道:“为什么?协理六宫之权,多少人求而不得,为何不要?而且哀家记得,你与高氏说不上多和睦,又为何要举荐她?” “协理六宫之权虽好,但儿臣有自知之明,儿臣没资格也没能力执掌此权。” 凌若恻目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四妃之一,也是排在慧、哲二妃之前的人,若是你没资格,那慧妃更没资格。” 瑕月咬一咬唇道:“皇额娘,儿臣能说实话吗?” 凌若淡然道:“在哀家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顾忌。” 瑕月点一点头,轻声道:“儿臣是什么出身,儿臣自己心里很清楚,皇额娘与皇上给予儿臣的已经很多了,儿臣不敢再有妄想。” 凌若和颜悦色地道:“上一代归上一代,与你无干,而且你帮过皇上许多,协理六宫乃是你应得的,如何能说是妄想,娴妃这样说,实在是太谦虚了。” 瑕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地道:“儿臣不是谦虚,而是肺腑之言。儿臣不想要什么权,不想要什么势,儿臣只想陪在皇额娘与皇上身边,平安终老,这也是儿臣唯一的心愿。至于慧妃……儿臣与慧妃确实有些许不和,但慧妃能力还是有的,她一定可以为皇后分忧解劳,如今看来,儿臣似乎并没有举荐错。” 凌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想不到你竟会有这番心思与容人之量,着实难得。只是娴妃,你就真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哀家知道,论能力,你是绝对不会输给慧妃的。” 瑕月低头一笑道:“儿臣不敢对皇额娘撒谎,要说一些可惜也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既然做出了选择,儿臣就不会后悔,而且……这段日子陪皇额娘礼佛,儿臣觉得自己的心境开阔了许多,同时也领悟了一句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凌若喃喃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地道:“你要真能领悟这句话才好,不过哀家看你最近抄写的佛经,字迹沉稳了许多,不像以前写的那样,总透着一种浮燥之气。” 待得瑕月离去后,水秀轻声道:“太后,您真相信娴妃娘娘说的话?” 凌若叹了口气,回身道:“她那些话,说的完美无瑕,令人一丝错都挑不出来,可偏偏就是这样,才让哀家无法相信她。不过有一点,哀家看出来了,她正在极力避免那拉氏的前车之鉴。” “那……那……”水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凌若看出她的心思,道:“不急,先看下去吧。” 且说瑕月离开慈宁宫后,一路未言,待得踏进延禧宫后,阿罗一边替瑕月解下披风一边小声道:“主子,太后刚才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奴婢觉得,太后仿佛是在试探您?” 瑕月凉声笑道:“原本就是试探,本宫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她对本宫还是不放心得紧。也难怪,谁让本宫那位好姑姑,几次险些要了她与皇上的性命。” 阿罗轻叹了口气,道:“太后这样处处疑心主子,往后的路,奴婢想着就觉得艰难。” 瑕月接过齐宽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气,淡淡道:“再艰难也得走下去,因为本宫身后已经没有路了,而是万丈悬崖。” “若是没有当初那些事该有多好。”阿罗低低喃语了一句,旋即道:“主子,您今日还去长康右门吗?今日下雪,二阿哥怕是不会去喂猫了。” 瑕月想想也是,点一点头,转而对一直候在旁边的齐宽道:“纯嫔那里怎么样了,可有动静?” “回主子的话,纯嫔一直深居简出,奴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若非要说什么可疑的,就是慧妃被许以协理六宫之权时,纯嫔曾亲去道贺。” 知春在一旁道:“奴婢记得,那一日除了主子之外,其他人都去了,纯嫔过去道贺,单从情理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对。” “也就是说,没什么可疑的了。”瑕月蹙眉道:“若当初跟踪本宫的人,真是纯嫔所派,那她的狐狸尾巴,藏得可真够深的,潜邸数年,本宫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齐宽恭身道:“主子放心,奴才会继续盯着翊坤宫。” 瑕月想一想道:“还是算了,你毕竟是本宫的人,经常在翊坤宫外徘徊,容易惹人疑心,往后再寻机会吧。” 齐宽连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并不是自己盯着。” 瑕月神色当即一冷,盯着齐宽寒声道:“你将事情交给别人去办?忘了当初本宫是怎么叮嘱你们几个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将本宫的话当成耳边风。” 齐宽连忙跪下道:“主子息怒,主子交待的事奴才万万不敢忘。” 瑕月冷哼一声道:“既没有忘,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去做,万一泄露出去,齐宽,你担当得起吗?” 齐宽连连摇头道:“奴才绝对没有泄露一个字,奴才是用其他说法,哄别人帮奴才盯着翊坤宫。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奴才偷懒,而是像主子刚才说的,奴才毕竟是延禧宫的人,经常在翊坤宫外逗留,就算奴才藏的再小心,也总是会被人发现的。但,若是一个原本就负责洒扫翊坤宫附近宫道的人,那就不会遭任何人疑心了。” 瑕月面色稍霁,“你都是怎么与那宫人说的?” 听得这话,齐宽竟是脸颊一红,嗫嗫地道:“奴才与他说……说……奴才喜欢莺儿,若是……莺儿出了翊坤宫,就让他悄悄跟着,看会去哪里,然后再来告诉奴才。奴才想莺儿是纯嫔从潜邸带进来的丫头,最是贴心,若是出去,肯定会带着她,若有什么事,也必会先交待莺儿去办,所以……”他话还没说完,阿罗与知春已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令齐宽越发涨红了脸,急急说完后面的话,“所以奴才就使了这么一个办法,未曾事先向主子禀明,还请主子恕罪。” 第二十九章 往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忍着笑意道:“你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实在难得,刚才倒是本宫错怪你了,起来吧。” “多谢主子。”齐宽起来后,发现知春和阿罗还在笑,低声道:“有什么好笑的?都别笑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笑的更厉害,令齐宽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阿罗才止了笑声道:“我实在是没想到,齐公公你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也真亏得那个宫人会相信你,难道他不知道你是太监,不能够成亲吗?” 这话,阿罗是随口说出,并未存什么它意,却是戳到了齐宽的痛处,令他脸色一白,不再言语。 瑕月留意到齐宽的异样,轻喝道:“阿罗,不许放肆!” 被她这么一喝,阿罗方才注意到自己话中的问题,连忙对齐宽道:“齐公公恕罪,我不是有心的,只是顺口而言罢了,还请您莫要见怪。” 齐宽勉强一笑道:“阿罗姑娘说的都是实话,我哪里会见怪,没事的,没事的。”话虽如此,神色依然阴郁。 瑕月将此看在眼里,道:“其实在宫里头,经常有太监与宫女私下对食,求个照应,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当年,先帝还曾亲自下旨赏过一对宫人对食,所以齐宽与宫人那么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阿罗屈膝道:“是奴婢一时失言,奴婢知罪。”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翊坤宫那边,齐宽你继续让人盯着,但一定要小心,别人让人发现你的本意。” 齐宽连忙答应,“奴才知道,主子尽管放心。” 瑕月点点头,待得用过午膳后,她让人取来几卷书,借此打发时间,外头的雪,在时间的推移中,已从零星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着红墙碧瓦的紫禁城。 瑕月看的眼睛有些发酸,遂搁下书道:“阿罗,陪本宫去外面走走。” 阿罗犹豫道:“可是外头正在下大雪呢,您现在出去,万一受冻了可怎么办?”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哪有这么虚弱,行了,快去拿伞来。” 见瑕月如此坚持,阿罗只得答应,在替瑕月覆上披风,又捧了暖手炉给她后,方才扶着她出去。 雪,下得极大,白茫茫一片,一路上不断有宫人将地上的积雪扫去,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积上一层,周而复始。 瑕月有些感慨地道:“都说瑞雪兆丰年,看今日这场雪,明年应该会是一个好年头,不会有什么天灾。” 阿罗撑着伞道:“其实要奴婢说啊,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瑕月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道:“何出此言?” 阿罗露出一丝痛苦,轻声道:“主子可还记得,奴婢是几岁被卖到府中的?” 瑕月思索片刻道:“你与本宫同岁,本宫当时六岁,你自然也是,说起来,你陪在本宫身边已经有十六载,真是快。” 阿罗点点头道:“当年,奴婢家乡受了旱灾,与父母一并逃了出来,后来父亲中途病死,剩下奴婢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原以为逃到京城就有好日子过了,母亲磨得一手好豆花,凭着这个吃一口饱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谁知道刚到京城,就遭人骗了,母亲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卖到了妓院,奴婢则被卖到了主子府中,这一晃眼,就是十六年了。” 瑕月还是第一次听阿罗说起她入府之前的事,以前她也曾问过,但阿罗从不提及,她道:“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了?” 阿罗抹去不小心渗出眼角的泪水,哑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 瑕月抚着她的肩膀道:“别难过了,对了,你后来可有曾去找过你母亲?” 阿罗点点头道:“去找过,可是一直没找到,奴婢甚至不知道,母亲……她是否还活着。”说到后面,她忍不住啜泣起来,瑕月取过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别哭了,本宫相信你母亲一定还活着,因为她还等着与你相聚呢。” “嗯,奴婢不哭。”阿罗用力点头,随后道:“其实奴婢已经算幸运了,这十六年一直陪在主子身边,没受过什么苦,比奴婢苦的人还有许多。” 瑕月敲了她额头一下,轻笑道:“幸运什么,你当初不是差点陪本宫在潜邸里孤独终老吗?” 阿罗吐了吐舌头道:“主子也说差点了,如今不是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吗?” “雨过天晴……”瑕月笑容微微一敛,凉声道:“如今说这些,还太早了一些。” 阿罗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奴婢相信这一日不会太远,奴婢不是说宋太医开的那张方子对受麝香所害的身子也有效吗?您只要按时服用,说不定很快就能怀上龙胎了。” “本宫已经闻了七年了,哪里是几贴药就能治好的,或许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而且,退一步说,就算真怀上,皇上与太后会坐视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阿罗心中一颤,道:“可是都已经在腹中了,难不成皇上与太后,还能……还能……”说到这里,她一个劲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他们的子嗣,虎毒尚且不食子,哪里有人会害自己孩子的。” 瑕月眸光微眯,寒声道:“人一旦毒起来,可比猛毒可怕多了,先帝废妃刘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奴婢还是不相信太后与皇上会这样做。”见瑕月不说话,阿罗又道:“主子,不说这些了,咱们要不回去吧,出来这么久,想必您也累了。” 瑕月正要点头,忽地发现如今她们所站的地方竟然是在长康右门附近, 想不到自己随意走走,竟是走到这里来了。 今日下这么大的雪,不知那只猫有没有被冻死,若是冻死了倒也好,省的她日日来此做戏。每次见到永琏,对她都是一种折磨,明明恨到极处,却不能表露出来,甚至还要假意与之亲近,实在恶心得紧。 第三十章 永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也发现她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了,道:“主子,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那只猫还在不在?” 瑕月想想道:“也好,就去看看。” 待得来到长康右门后,阿罗看到地上扔着一件上好的紫貂披风,正奇怪是谁把披风扔在这里,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娘……娘娘……” 这个声音,瑕月也听到了,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环抱着双手,缩在角落里,发上衣上全是雪,瞧起来白白一片,连眉毛也是如此,看着实在有些滑稽。虽然那张小脸冻得发青,但瑕月仍是一眼认出是永琏,连忙从阿罗手中取过伞,走到他身边,一边替他拍去身上的雪,一边道:“二阿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咯咯……我来……这里喂猫,还有……等娘娘……”永琏冻得全身发抖,上下牙不断打颤。 “这么大的雪还出来做什么,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那些宫人也真是的,这种天气也敢让你一个人出门,实在是过份。”这般说了一通后,她又道:“还有你,出来也不知道带顶伞,再过两个月就该六岁了,难道连这点事情也不懂吗?” 永琏仰头看着瑕月,颤声道:“永琏……知错了,娘娘您别生气。” 瑕月没好气地道:“你啊,本宫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喏,把这暖手炉拿着暖暖身子,别等会儿真的病了。” 永琏也是真冷得慌,接过暖手炉紧紧抱在怀里,缓着有些冻僵的身子,阿罗打量着地上的紫貂披风道:“六阿哥,这个披风是您的吧,怎么扔在地上?” 阿罗刚要去捡,永琏急急道:“住……住手!不要去拿!” 阿罗被他吓得赶紧收回快要碰到披风的手,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什么说错了。 瑕月见状,道:“二阿哥,为什么不让阿罗帮你捡起披风?就算是你不喜欢,披在身上也可以御御寒啊,你说是不是?” 烘了这么一会儿,永琏已经感觉好些了,道:“这是给那只猫儿的,它……它冻得一直在发抖,连路也不会走,所以……所以我就将披风解下来给它的,阿罗一拿,就会把它吓跑到,到时候没有东西御寒它一定会冻死的。” 听着他这番话,瑕月摇头道:“可是你把披风给了它,自己就会受寒,只是一只猫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听这话,永琏激动地道:“不要,它不能死,我与娘娘喂了它这么久,它应该要活着的,不可以死!” “好了好了,本宫也是随意说说。”瑕月安抚了一句后,解下身上的披风覆在他身上。 永琏环视着身上过大的披风,愕然道:“娘娘?” 瑕月将带子系好,道:“既然你不肯将披风拿回来,那本宫就只有将自己的披风给你。可不许拒绝,除非你想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偷偷溜出来喂猫。”待得永琏点头后,她接过已经暖和的小手道:“走吧,咱们去千秋亭坐一会儿。” 永琏乖巧地跟着她来到亭中,随即将暖手炉还给瑕月,“娘娘,我已经暖和了,这个您拿着。” 瑕月没有拒绝,声音微厉地道:“你既然已经喂完了猫,也将披风给它了,为什么还不回去,难道真要冻病了才高兴吗?” “没有。”永琏连忙摇头,随即道:“永琏只是怕若是就这么走了,娘娘过来看不到永琏,会以为永琏今日没来,失信于娘娘。” 瑕月没想到他之所以甘愿站在大雪之中,受冰寒之苦,乃是因为自己,一时之间,心中呈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一会儿方道:“这样大的雪,就算真不来,也没什么。” “不,董先生说过:人当言而有信,不可失信于人,否则无颜立足世间。虽然最后一句,永琏不是很懂,但说出便要做到的道理,永琏还是知道的。”董先生是教永琏几位阿哥学问的大学士。 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所说所言的话,竟然令瑕月无言以对,尤其是思及自己之前根本没打算过来,更加感觉惭愧,“那若是本宫一直没来,你就准备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不会!”永琏想也不想便答道:“因为我相信娘娘一定会来。” 瑕月轻笑着摇头,抚着永琏粉嫩的脸颊道:“真是个傻孩子。不过就算你回去了,本宫也知道你之前来过。” “为什么?”永琏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瑕月,后者笑道:“你不是将披风扔在地上给猫儿取暖吗,那本宫只要看到披风就知道了。” 永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抠着脸颊,不好意思地笑道:“娘娘说的是,我没想到。” 看着他可爱又无辜的样子,瑕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本宫也不说你了,赶紧回去吧,这披风长,你小心着些,别踩到了脚。你那个披风,等雪停了之后,本宫让人去取回来给你送去。若是之前被皇后娘娘发现了,你就说来本宫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拉下了。” “嗯,永琏知道,多谢娘娘,永琏告退。”在弯腰行了一礼后,永琏才转身离去,在他要出亭子的时候,瑕月唤住他,道:“将伞拿着。” 不等阿罗将伞递过去,永琏便摇头道:“娘娘已经将披风给了永琏,若是再将伞也给了,娘娘该如何回去?” “本宫自有办法,你尽管拿着就是了,若是不答应的话,本宫往后就不陪你来这里喂食了。” 见她这么说,永琏只得依言接过伞,一脸感激地道:“娘娘待永琏真好。” “回去吧,这几日雪大,你就不要过来了,猫儿这里,本宫会派人来喂食,你不必担心,待到天好之后再来。” “嗯,永琏知道了。”永琏再次施了一礼后,撑着伞离开了亭子。 待得他走远之后,阿罗方才道:“二阿哥年纪虽小,却是异常懂事,实在是难得,有时候听着他说话,奴婢会错以为二阿哥已经有七八岁了。” 第三十一章 生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是很聪明。”随着这五个字,瑕月脸上的温情渐渐褪去,化为冰雪之色,“可惜,他错投了胎。” 阿罗犹豫许久,道:“主子,其实……细想起来,二阿哥是无辜的,他并不曾害过您,不如,您……您……” 瑕月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想让本宫放过他?阿罗,本宫怎么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成了坤宁宫的人?” 阿罗听出她话中的冷意,连忙跪下道:“奴婢没有!奴婢可是有些可怜二阿哥,而且奴婢看得出,其实主子也很喜欢二阿哥,要不然您也不会宁可自己受寒,将披风解下来给……” “住嘴!”瑕月厉声打断阿罗的话,胸口微微起伏,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本宫做这些,只是为了令他对本宫失去防备之心罢了,偏偏你在这里自作聪明,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许再说,否则休怪本宫不念主仆之情!听清楚了吗?”瑕月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听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 阿罗不敢多言,嗫嗫地道:“奴婢听清楚了。” 瑕月冷哼一声,也不叫起,径直拂袖起身,阿罗急急跟了上去,眼见大雪纷飞,不断飞落在瑕月单薄的身子上,她赶紧将手撑在瑕月头上,替她挡去些许风雪。 虽然是这样,瑕月还是在第二日发起了烧,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着,有时会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可都迷迷糊糊的,听不真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还有就是嘴里经常被灌进一些苦涩的东西,应该是药吧。 不知躺了多久,脑袋终于没那么昏沉难受了,她努力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还没等她说话,耳边已是传来惊喜的声音,“主子,您醒了?好些了吗?饿不饿?” 瑕月在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哑声道:“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本宫哪里回答的过来。” 阿罗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想起一事来,连忙从小几上端过青花缠枝瓷碗道:“对了,主子,您先把药喝了,宋太医说这药一定要按时吃,否则退下的烧很容易反弹。” 瑕月点点头,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将药给喝了,一如之前昏沉时灌进嘴里的味道,又苦又涩。 待得喝过药后,瑕月的精神好了一些,让阿罗扶她在床头半坐着,“本宫昏迷了几天?” 阿罗正吩咐宫人下去煮粥,听得此言,道:“主子您整整昏迷了两天,皇上与皇后娘娘都来看过您,还有慈宁宫那边也派了人过来问您的情况,无奈您当时一直昏迷着。” 瑕月想起当时耳边的声音,点头道:“想不到本宫身子这么弱,不过是一点点凉而已,就病成这样。” “哪里是一点凉,那么大的雪,您将披风与伞都给了二阿哥,不病才怪,往后可万万不能这样了,您不知道这两天奴婢有多担心,幸好您现在醒了。”阿罗一边取来弹花软垫垫在瑕月身边,一边絮絮的说着。 瑕月见她眼下发黑,知她必是守了自己两天,有些无力地笑道:“你啊,真是越来越哆嗦了,行了,本宫既然醒了,就是没事了。对了,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 阿罗摇头道:“奴婢没听说什么,想必是无事,另外二阿哥的披风奴婢已经取回来了,那只猫,也有每天送东西过去喂。” 瑕月微一点头,又问了几句宫中的情况,阿罗皆一一回答了,随后道:“主子,您刚醒来,身子尚虚,别多说话了,歇一会儿吧,等粥好了,奴婢再来唤您。” “好。”瑕月应了一声后,闭目倚在床上养神,迷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唤皇上,赶紧睁开眼,果然看到弘历站在自己面前,慌忙就要下地,弘历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你刚醒,好生躺着就是了,不必行礼。朕下了朝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已经醒了。”说罢,他摸一摸瑕月额头道:“嗯,果然没有再烧了,只要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瑕月垂目道:“皇上国事繁忙,还来看臣妾,臣妾如何担当得起。” “你是朕的妃子,你病了,朕却不过来看,那朕岂不是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再说过来看看也碍不了多少事。” 小郑子在一旁道:“娘娘病了之后,皇上一直很挂念,还特意传宋太医问了病情。” 瑕月感激地道:“只是区区小事罢了,让皇上如此挂念心中,臣妾实在过意不去。” 弘历在床榻坐下,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来做什么,最要紧的是你没事,只是那日明明外头下着大雪,你怎么连伞也不带,就这么跑去外面,若非如此,何不至于受凉发烧。还有阿罗也是,既是你贴身侍婢,就该将你照顾周全才是,岂能如此不上心。” 阿罗跪下道:“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照顾好主子,请皇上恕罪。” 瑕月知道阿罗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当下道:“臣妾还是头一次在紫禁城看到雪景,觉得极美,所以便让阿罗陪臣妾出去走着,若是撑着伞,岂非难以看全美景。而且一开始雪不大,臣妾以为没什么大碍,谁知道后面竟然下得这般大。”说罢,她又道:“令皇上担心,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弘历故作生气地道:“你还想有下一次?” 瑕月一怔,旋即低声笑道:“臣妾说错了,应该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才是。” 说话间,知春端了粥上来,弘历顺手接过道:“朕喂你吃吧。” 瑕月连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皇上还是让阿罗他们喂吧。” “无妨。”说罢,弘历舀起一勺鱼片粥吹凉之后递到瑕月唇边,“快吃吧,多吃一些,身子才会好得快。” 瑕月怔怔看着他俊朗儒雅的面容,忽地一滴泪落下,滴入鱼片粥中,令弘历好生奇怪,搁下手里的汤勺,抹去其眼角的湿润,关切地道:“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是有何事难过吗?” 第三十二章 虚情假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没有,臣妾只是感动于皇上为臣妾所做的一切,想皇上乃是万乘之尊,却愿如此待臣妾,臣妾终此一生也难以报答!”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弘历哂然笑道:“只是喂碗粥罢了,有这么严重吗?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吃吧。” 瑕月点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着根本尝不出味道的粥。 弘历,若这一切,皆是出自你的真心,该有多好?可惜不是,不论你为我做什么,都是在演戏罢了…… 真想……真想亲口问问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仅仅就因为我姓那拉吗? 这一碗粥,瑕月几乎可以说是混着眼泪吞落腹中的,待得弘历离去后,她缓缓吐出憋了许多的浊气,疲惫地道:“你们几个退下吧,本宫累了。” 齐宽几个正要答应,宫人进来禀报道:“启禀主子,慧妃娘娘前来探望。” 瑕月闭着双目道:“本宫累了,请慧妃改日再来吧。” 回话的并不是宫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妩媚之音,“姐姐不愿见本宫,可是在生气本宫这么晚才来看姐姐。” 看到来人,阿罗等人连忙行礼,“奴婢给慧妃娘娘请安,慧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高氏越过他们来到榻边,对已经睁开双眼的瑕月道:“姐姐,您这样看着本宫,难不成是在怪本宫没有得你应允,便擅自进来吗?本宫也不想,只是本宫实在担心姐姐,之前因为俗事缠身,才没能及时过来看望,还望姐姐莫怪。” 瑕月盯着她满是笑意的双眼,道:“慧妃如此有心,本宫怎么会怪你呢,来人,给慧妃看座。” “多谢姐姐。”高氏坐下后,一脸关切地道:“姐姐看起来精神尚可,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瑕月微微一笑道:“有劳慧妃挂念,本宫很好,想必再歇一两日就能下地了。话说回来,慧妃这段时间帮着皇后打理后宫,想必十分辛苦。” 高氏叹了口气道:“是有些辛苦,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宫哪有姐姐那么好命,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宫人侍候就好。病了累了,还有许多人来看望,连皇上都来了两趟了,本宫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在外面碰到皇上了呢。若是以后本宫病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能得皇上亲自来探望。” 虽然高氏极力掩饰,瑕月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得意与嫉妒,“慧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哪会有不去看望的理,除非在你心中,皇上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高氏脸颊一搐,不自在地笑道:“姐姐说笑了,谁不知道皇上最是重情重义,本宫刚才只是随口一语罢了。” “慧妃在本宫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宫当成玩笑话听过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再去别处说了,否则出了什么事,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高氏脸色越发不好看,绞着帕子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姐姐提醒,对了,本宫看过内务府的帐册,知道姐姐这里银炭不多了,所以特意带了一些过来,应该足够姐姐用过这个冬天。” 瑕月微一点头道:“慧妃有心了。” 高氏道:“姐姐说了这么久的话,想来也累了,本宫就不多加打扰了,待得改日姐姐病体痊愈后,再来看望。” 待得高氏离去后,阿罗小声道:“若是可以,奴婢真希望一辈子不要看到慧妃那张虚情假意的脸。不就是协理六宫吗,有何好得意的,说到底,还不是主子施舍给她的。” “阿罗!”瑕月冷冷睨了阿罗一眼,后者低头道:“奴婢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奴婢实在是气不过她刚进来时得意洋洋的样子。” 瑕月没有过多斥责,只是说了一句,“气不过也得忍,不为其他,只因为她是慧妃。” 齐宽目光一闪,上前道:“主子,说到慧妃,奴才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在得到瑕月的示意后,他道:“奴才让人盯着莺儿,就在昨日里,莺儿去了一趟景仁宫,当时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应该是送东西过去的。不过以纯嫔与慧妃的关系,奴才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送的,除非……” 瑕月瞥了他一眼,凉声道:“除非她们的关系,非旁人所见那般是吗?” 齐宽拱手道:“奴才只是猜测而已,做不得准,不过奴才相信,只要继续盯下去,早晚能够查出真相来。” 瑕月颔首道:“只要你觉得不会惹人疑心,就继续盯下去,本宫需要知道更多。”说罢,她道:“阿罗,去将宋太医请来,本宫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阿罗答应一声,当即去将宋太医请来,随后瑕月将齐宽与知春二人支开,只留下阿罗在殿内侍候。 瑕月望着斜签了身子坐在凳中的宋太医,和颜道:“本宫入宫不过两月余,却已经两次麻烦宋太医,实在过意不去,本宫一直想亲自向宋太医说一声谢谢。” 宋太医连忙道:“娘娘客气了,此乃微臣份内之意,何敢言麻烦二字。” 瑕月笑一笑道:“治病自是份内事,但本宫之所以道谢,是因为宋太医肯用心为本宫治病,这份仁心,本宫当铭记在心。” 宋太医惊诧地看着瑕月,许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目道:“微臣只是尽一个身为医者的本份,娘娘无需道谢。” “身在宫中,还能知道谨记医者的本份,实在难得。有些太医为了前程名利,金银财物,甚至昧着良心,做一些利用医术害人的勾当。” “别人如何,微臣不想过问,微臣只做自己应做之事,不昧本心,不失医德,这是微臣世代相传的祖训,微臣从不敢忘!” “实在是难得。”瑕月赞了一句后,道:“本宫听宫人说起过宋太医为一名小太监治病的事,而且分文不取。”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想不到娘娘会知晓。”宋太医话音刚落,瑕月道:“可有许多人,宁可看着性命逝去,也不肯施这个举手之劳。宋太医,本宫能否请求你一件事。” 宋太医拱手道:“娘娘尽管吩咐。” 第三十三章 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紧紧盯着他,逐字逐句道:“尽你之能,替本宫调理好身子,让本宫可以一偿多年的心愿,可否?” 宋太医看了瑕月一眼,道:“微臣必当竭尽生平所学。”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瑕月微微有些激动地道:“那就多谢了,不知这样调理,需要多久?” “这个微臣不敢断言,但娘娘体虚非一两日之事,所以调理起来,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瑕月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待得将宋太医送走后,阿罗道:“主子,您将话挑到这个地步,就不怕宋太医发现您已经得悉麝香之秘,从而告诉皇上吗?” 瑕月微微一笑道:“皇上或许会问他,但他必不会说,你相信吗?” 阿罗奇怪地道:“主子与他接触不多,更谈不上深交,如何能够这般肯定?” “旁的事情本宫不敢说,但看人尚且有几分准确,宋子华是一个真正有医者仁心的人,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多嘴!” 阿罗绞着手指担忧地道:“可是万一皇上问起呢?奴婢总觉得不太放心,这可是宫里头人,谁知道他究竟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本宫刚才说了什么吗?有提到麝香二字吗?” 阿罗一怔,仔细回想起来,自家主子倒还真是没有提到半个与之相关的字,虽然她听着明白,但确实没有提及。 见她不说话,瑕月再次道:“你担心的事情,本宫怎么会没想到,就算本宫真看错了人,他将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顶多就是以为本宫费尽心思想要个孩子罢了。” 阿罗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屈一屈膝道:“主子恕罪,是奴婢太紧张了。” “往后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凡事皆要沉住气,这一点齐宽做的比你好,若他与知春真对本宫忠心,往后行事,倒是会方便许多,你替本宫多注意他们一些。” “奴婢知道了。”在阿罗答应后,她挥挥手,示意阿罗退下,在傍晚时分,明玉带着永琏来到延禧宫,永琏一进来便奔到瑕月床边,紧张地道:“娘娘,您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瑕月温言道:“本宫没事了,倒是二阿哥你怎么与皇后娘娘一起过来了?” 明玉扶着水月的手,笑道:“他啊,一听说你病了,比本宫还要紧张,嚷嚷着非要说来看你,本宫拦不住,只得与他一起过来。之前过来的时候,妹妹还昏睡着,如今看到你醒来,本宫总算是放心了。” 永琏垂着头,低低道:“娘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水月耳尖地听到他这句话,敏锐地察觉到当中有所不对,道:“二阿哥,您这么说,难不成娴妃娘娘生病,与您有关?” 永琏绞着小手,不知该不该将前几日的事说出来,而此时,瑕月淡淡一笑道:“二阿哥终日待在坤宁宫中,本宫的病怎么会与二阿哥扯上关系。” 水月既是起了疑,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丝毫不让地道:“既是无关,为何二阿哥要与娴妃娘娘说对不起?实在是令奴婢奇怪得紧。” 瑕月微微一笑道:“姑姑听错了,二阿哥是说让本宫快些好起来呢,二阿哥,是不是这样?” 永琏赶紧点头,“对,我刚才是说让娘娘的病快些好起来。” “不是,奴婢……”水月话刚说到一半,明玉便道:“本宫刚才也没听到这样的话,想必是姑姑听错了。” 水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明玉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屈一屈膝,站在椅后。 明玉和颜悦色地道:“妹妹,感觉如何,还好吗?” 瑕月笑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切皆好,就是手脚有些无力,再歇几日想必就没事了。”说到此处,她抚一抚永琏紧张的小脸,道:“你也别担心了,本宫没事,今日既是来了,正好,本宫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说罢,她转头道:“阿罗,去将内务府前几日送来的玉佩取来。” 阿罗点一点头,不一会儿取来一块羊脂白玉五蝠玉佩,触手温润,犹如涂了一层油脂在上面一般,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玉料,在玉佩底下结了穗子。 瑕月取过后,亲自系在永琏腰间,道:“好好佩着,可莫要丢了。” 永琏回头看着明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后者道:“这般贵重的玉佩,妹妹自己留着就是了,给永琏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一块普通玉佩罢了,哪里称得上贵重,都说玉能保平安,给孩子佩戴最合适不过了。”见明玉还待要说,她又道:“这玉佩总共雕了三枚,大阿哥与三阿哥都有,且都已经收下了,若是娘娘不收,就是看不起臣妾送的东西。” “你这张嘴,真是谁都说不过你。”说罢,她对永琏道:“还不快谢谢娴妃娘娘。” 永琏知道她这是同意自己收下玉佩,连忙朝瑕月施礼道:“永琏谢过娘娘。” 瑕月点一点头道:“本宫病还没有好,你站远一些,否则染了病,可就麻烦了,你皇额娘那么疼你,到时候,非得找本宫拼命不可。” 明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本宫是那样的人吗?瞧你现在开玩笑的样子,应该是真没什么大碍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永琏招手唤到身边,永琏很喜欢瑕月所送的玉佩,时不时垂头看一眼。 明玉怕瑕月过于劳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在回到坤宁宫后,水月借着将永琏送回到他自己屋子的机会,道:“二阿哥,奴婢确实有听到您与娴妃娘娘说对不起,并非听错,您老实与奴婢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没有。”永琏神色慌张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与水月对视。 这个样子,无疑令水月更加肯定,眸光微沉,道:“二阿哥,您是不是偷偷出宫去见过娴妃娘娘了?” 第三十四章 知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急急摇头道:“我都说了没有,是姑姑您听错了。” 水月蓄了一丝冷笑道:“奴婢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耳背,奴婢听得清清楚楚,断然没有错。” “我真的没有,姑姑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在永琏说话的时候,水月看到挂在架子上的一角衣物,瞧着不像永琏所用的东西,走过去将之拿起后,发现是一件大人才会用到的披风,当下道:“二阿哥,这件披风您是从何而来?” 永琏越发慌张,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皇额娘的。” 水月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当即道:“是吗?那奴婢这就是去问皇后娘娘。” “不要!”永琏知道一问就会穿帮,连忙拉住她道:“姑姑,您不要去,披风……披……不是皇额娘的。” 水月盯着他的双眼,道:“是娴妃的是不是?” 永琏见瞒不过,只得点头承认,并且在水月的追问下将那天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若不是为了我,娴妃娘娘也不会生病。” 水月紧紧皱着眉头道:“这段时间,您经常出去吗?” “我……”永琏紧张地绞着衣角,嗫嗫道:“我……我看那只猫儿可怜,所以拿些东西去喂它,有一次遇到娴妃娘娘,后来她就每日陪我去长康右门那里喂猫。” 水月追问了几句后,脸色已是十分难看,眸光扫过屋中的宫人,冷声道:“二阿哥偷溜出坤宁宫的事,你们都是知道的是不是?为何不说?” 面对水月的质问,那些宫人连忙跪了下去,永琏见状连忙道:“姑姑,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许他们说的。” 水月没有理会他,而是对跪了一地的宫人道:“二阿哥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但你们应该心里清楚,却还放任二阿哥一人出去,万一二阿哥有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还是说你们一个个都不想要脑袋了是吗?” 在宫人磕头求饶的时候,永琏使劲拉着水月的手道:“姑姑,真的不关他们的事,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罚他们。” 水月蹲下身道:“二阿哥,罚不罚他们,不是奴婢说了算,这件事,得请皇后娘娘定夺。” 永琏小脸一紧,道:“姑姑要告诉皇额娘?能不能不说,我求你了,姑姑,不要说好不好?” 水月摇头,在永琏失望的目光中道:“这么大的事,奴婢不能不说。” 当明玉得悉此事时,大为震惊,盯着低头站在那里道:“永琏,娴妃得病一事,果然与你有关?你还经常出去喂猫?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与本宫说?” 永琏急急道:“皇额娘,您别生气,儿臣不是故意瞒您,只是怕您知道了之后,不让儿臣再去。” 水月在一旁道:“二阿哥,不管怎样,您都不应该这样偷溜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得了。” “就在宫里,哪里会有事,姑姑你多虑了。”面对永琏的言语,水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永琏毕竟年纪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更不知道自己在宫中究竟有多危险,只能转而道:“二阿哥,您明知道皇后娘娘不能接触任何猫狗的毛发,否则就会过敏,您这样,岂不是将皇后娘娘置于危险中吗?” “不会的,我每次回来,都会净手掸衣,确保身上没有一根毛发才敢来见皇额娘,而且我也没怎么碰过那只猫。”永琏有些委屈的说着。 明玉招手将永琏唤到近前,温言道:“永琏,皇额娘不是怪你,也不是说一定就不让你碰那些猫狗,但你出宫之前,是不是该与皇额娘说一声,带个宫人一起去?好比前几日,若不是娴妃也去了,还将披风给你,这次生病的人就该是你。” “儿臣知错了。”永琏应了一句,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道:“皇额娘,那儿臣还能去喂猫吗?” 明玉看着他道:“若是本宫不让你去,你会怎样?” 永琏小嘴一撇,一副想哭的样子,但还是忍着哭意,低声道:“儿臣自该听皇额娘的话。” “你啊!”明玉到底心疼永琏,看到他这个样子,摇头道:“行了,本宫又没说真的不让你去。” 听得这话,永琏眼睛一亮,急忙道:“皇额娘,那您是允许儿臣继续去喂了?” 明玉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猫狗,每次在路上遇见了,都得瞧上许久才肯走,你想去就去吧,只是不许再这样偷偷摸摸的,而且身边一定要带着宫人,知道吗?” “儿臣知道!”永琏欣然答应,拉着明玉的手臂撒娇道:“皇额娘,您真好。” 明玉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言道:“下次见了娴妃,记得好好跟她道谢。还有,以后不许再给娴妃惹麻烦,否则就不许你再出去了。” 永琏哪会不答应,迭声道:“儿臣一定听皇额娘的话。”回头见宫人还跪着,遂道:“皇额娘,是儿臣不许他们将事情说出去,您别责怪他们了好不好?” 明玉眉头微微一皱道:“他们不分事情轻重,帮着你一道隐瞒本宫,本该重罚,念在是初犯,又有你替他们求情的份上,就罚他们三个月的薪俸。若再有下一次,本宫必不轻饶。” 一直忐忑不安的宫人听得这话,连忙磕头谢恩,“多谢主子,多谢二阿哥。” 水月在一旁却是皱起了眉头,道:“主子,您对毛发过敏,万一二阿哥未掸尽衣棠,带了一两根进来,这可如何是好。” 明玉微微一笑道:“永琏已经瞒着本宫去了很久,本宫不是一直没事吗?别担心了,无妨的。再说真要是沾染了,本宫也就是难受几日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最要紧的是永琏开心。” 水月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暗自心急,待得永琏离去后,她将话挑明了些许,道:“主子,在潜邸时,奴婢从没听说过娴妃娘娘喜欢猫狗,怎么就突然天天陪着二阿哥去喂猫了,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 明玉眉尖一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三十五章 夜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根本就是娴妃故意为之,想要趁机接近二阿哥。娴妃心机深沉,说不定是想对二阿哥不利,您……” “够了!”明玉打断她的话,不悦地道:“本宫已经说过,本宫不想再听到任何抵毁娴妃的话,为何你就是不听?还有,她若真要对永琏不利,由着永琏挨冻就是了,为何要将披风与伞都给了永琏,从而害得自己生病?” 水月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不知道,但奴婢清楚,她绝对不是真心待二阿哥好,主子莫要受她的骗。” “真的够了,水月,依本宫看,你根本就是一开始就对娴妃有偏见,所以不论娴妃做什么,你都觉得别有目的,都觉得用意不善。” “不是奴婢有偏见,而是主子您被她蒙骗了,她……”水月刚说到一半,明玉便重重一拍桌几,厉声道:“究竟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水月低头跪下,垂声道:“主子恕罪,奴婢并无心冒犯,只是想提醒主子,莫要轻信他人。” “本宫与娴妃相识多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提醒本宫。水月,你是皇额娘指给本宫的,这些年来,你帮了本宫许多,本宫也一直以礼相待,但有些事情,本宫希望你适可而止,明白吗?” 水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明玉都是不会相信的,只得道:“是,奴婢明白了,请主子恕罪。” 明玉瞥了她一眼,道:“明白就好,退下吧。” “是。”在起身退出正殿后,水月始终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坤宁宫,一路往慈宁宫行去。既然明玉听不进去,那她就只能将这件事告诉凌若,由她去处理了。 凌若在听完她的话后,叹然道:“皇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太过容易相信他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娴妃吃得死死的。” “太后,奴婢本不想扰您清静,但……”不等水月说完,凌若便道:“哀家明白,这些年让你跟在皇后身边,怕是也没少受委屈。” 水月低头道:“奴婢受些委屈不要紧,奴婢只是觉得对不起太后。太后将奴婢派去侍候皇后娘娘,是希望奴婢能够助皇后娘娘认清娴妃的真面目,对她有所提防,可八年过去了,皇后娘娘对娴妃还是深信不疑。” “这事怪不得你,要怪就怪那拉瑕月太会演戏,蒙骗了皇后整整八年。”说到此处,凌若的眉眼已是冷了下来。 “如今后宫之中,皆在盛传皇上会立二阿哥为太子的消息,奴婢担心娴妃会对二阿哥不利。” 凌若冷哼一声道:“永琏是哀家的嫡长孙,哀家看谁敢动他!”停顿片刻,她道:“你回去吧,这件事,哀家自会处理。” “是,奴婢告退。”在这句话后,水月退出大殿,门开的那一刻,有冷风吹进来,令烛影一阵晃动。 “太后……”水秀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到凌若道:“传娴妃来此见哀家。” 水秀一怔,小声道:“太后,娴妃娘娘那边还病着,怕是不能下地走路,而且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明日再传吧。” 凌若不容置疑地道:“不是有肩舆吗?何需她自己下地,立刻去传!” 杨海听出凌若心意已定,朝水秀使了个眼色,随即打千道:“奴才遵旨。” 在杨海离去后,慈宁宫再次陷入深深的静寂与压抑之中,令宫人感觉身上像压了块大石一样,连喘气也觉得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杨海推门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意,跪下道:“启禀太后,娴妃娘娘来了。”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让她进来。” 随着凌若这句话,瑕月扶着阿罗与知春的手出现在视线中,她的脚步虚浮无力,与其说是在走,倒不如说是在拖,勉强跨过门槛,咳嗽着跪下去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免礼,给娴妃看座。”待得瑕月忐忑不安地坐下后,凌若再次道:“如何,病可好了?” 瑕月连忙道:“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一时之间,手脚还无力得紧。” 凌若点头道:“听你说话的语气,确实是中气不足,病好之后,让太医给你好好调理,莫要落下病根。” “是。”瑕月答应的同时,悄悄抬起地打量了凌若一眼,后者明知道她卧病在床,且天色已黑,还传她来此,绝对不会仅仅是为了询问病情,但除此之外,她又实在想不出其它什么事来。 瑕月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后者已经道:“是不是在想哀家这么晚传你过来所为何事?” 瑕月有些尴尬地道:“儿臣这点心思,还真是瞒不过皇额娘,是,儿臣确实是有此疑问。” 凌若看着宫人将一品nai子放在瑕月面前,淡淡地道:“娴妃,皇帝诸多妃子之中,唯有你令哀家另眼相看,你可知是何原因?” 瑕月神色黯然地道:“儿臣知道,是因为儿臣以前的所作所为。” 凌若摇头道:“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太聪明,聪明的连哀家有时候都自叹不如。” 瑕月一惊,连忙倚着椅子跪下道:“皇额娘,儿臣是否做错了什么,若有的话,请额娘明示。” 凌若微微沉下脸道:“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哀家来告诉你吗?” “儿臣虽然以前做过许多错事,但这些年来,儿臣一直引以为戒,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儿臣实在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凌若冷然一笑,起身道:“自从入宫以后,你日日来陪哀家礼佛,又推了皇后许予你的协理六宫之权,顾全大局。哀家以为,你是真的引以为戒了,也现在看来,却是错了,你一直倚仗着自己的聪明在宫中肆意妄为。只是……娴妃,岂不闻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 第三十六章 警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额上已是冒出密密的冷汗,颤声道:“儿臣实在不知皇额娘在说什么,儿臣……” 凌若倏然打断她的话道:“那哀家问你,你究竟是如何感染的风寒?!”不等瑕月说话,她又道:“别拿一些个虚话来哄骗哀家,哀家不是可以由着你耍弄的人。” 听到此处,瑕月已是明白凌若连夜将她唤过来的原因,心下恼恨不己,面上却是无奈地道:“儿臣不敢隐瞒皇额娘,儿臣之所以受寒,是因为前几日儿臣无意中遇到二阿哥,见他孤身一人冻得发抖,便将伞与披风皆给了二阿哥。” 凌若冷笑一声道:“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你心里明白,哀家心里也一清二楚。还日日陪永琏去喂猫,哀家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有善心?” 瑕月急急道:“皇额娘明鉴,儿臣与二阿哥确实是无意中遇到的,儿臣怕二阿哥一个人独自出来喂猫,会有危险,这才决定陪着他一起喂。”顿一顿,她又无比委屈地道:“儿臣乃是一番好意,实在不知皇额娘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凌若眸光微眯,冷声道:“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 瑕月低声说着,“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有些不明白。” “你若真关心永琏,大可以将这件告诉皇后,可是你没有这么做,理由是什么?” “二阿哥告诉儿臣,皇后娘娘对猫狗毛发过敏严重,若是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多半不会让他再出来喂食,所以百般哀求儿臣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儿臣不忍他失望,这才答应下来。若早知道会令皇额娘误会,儿臣绝对不会答应替二阿哥守着这个秘密。” 在瑕月说话的时候,凌若一直盯着她的双眸,许久,缓缓点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唯有你心中最清楚,哀家不与你争论这些,哀家只要你记住一句话。” 瑕月连忙恭敬地道:“皇额娘请讲。” 凌若缓缓道:“只要你安安份份做你的娴妃,皇帝与哀家皆不会亏待了你,许你予贵妃,只是早晚的事;但你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皇帝或许会念你们多年的情意,但哀家绝不会与你客气,明白吗?!” 瑕月不敢抬头,低声道:“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 “好。”凌若微一点头道:“往后,不要再私见二阿哥,省得哀家再误会你。” 瑕月咬一咬牙,答应道:“是,儿臣一定牢记皇额娘所说的每一个字,万不敢忘。” “牢记就好,退下吧。”在凌若的言语下,瑕月扶着阿罗与知春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轻声道:“儿臣告退。” 当坐上肩舆时,瑕月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以至于她回到延禧宫后,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任由齐宽与几个宫人将她从肩舆上抬了下来。 在退到一边后,齐宽小声问着站在旁边的知春,“太后传主子去慈宁宫所为何事?为何主子脸色变得这么差?” 知春还未开口,瑕月已是道:“太后传召本宫,是为了警告本宫以后不要再私见二阿哥,清楚了吗?” 齐宽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瑕月听到,一时间吓得白了脸,赶紧跪下道:“主子恕罪,奴才并不是……”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够了!都给本宫出去!” 齐宽与知春对望了一眼,低低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唯有阿罗还留在殿中,瑕月瞥了她一眼,道:“你也下去吧,本宫这里不用侍候了,早些去耳房歇着吧。” 阿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憋了半天的话说出来,“主子,太后对您一向有成见,不必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见瑕月不说话,她又道:“您饿不饿,要不然奴婢让人去炖一盏燕窝来。” 瑕月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必了,下去吧,不要再让本宫说第三遍。” 见瑕月连自己也不愿说,阿罗只得退了下去,几乎就在殿门关上的时候,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过脸颊。 虽然她叫钮祜禄氏一声皇额娘,但事实上,钮祜禄氏并不是她的生母,就如阿罗所说,根本不需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可她依旧觉得很难过,最可笑,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难过。是因为钮祜禄氏对自己的怀疑吗?不,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究竟是什么…… 瑕月想了许久许久,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方才想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而哭。是因为……她受了委屈,遭了难过,除了阿罗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苦,她就像一个孤魂野鬼,就算是突然有一天消失于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根本没人会在意,真是……可悲又可笑! 从这一日之后,瑕月再没有去过长康右门,就算后来身子好些了,让宫人扶了她出去,也必定避开那里。 她不愿听从钮祜禄氏的话,却不得不听从,真是悲哀的人生,不过,她发过誓,绝对不会让自己一直这么悲哀下去。终有一日,她会掌控自己的命运,摆脱仰人鼻息的日子。 这一日,冬阳正好,阿罗与她说起御花园中腊梅盛放之景,来了几分兴趣,便让阿罗扶她去那边走走。 宋太医虽年岁与她差不多,医术却着实不错,调养数日,除了嘴里还有些无味之外,已经没有大碍了。 在经过堆秀山时,听得前面浮碧亭中有人说话,抬目望去,却见高氏与几位贵人,正坐在亭中说笑 瑕月不愿与她接触,移开目光道:“本宫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阿罗还没来得及答应,亭中几人已是看到了她们,其中一位贵人道:“咦,那不是娴妃娘娘吗?” 高氏循目望去,果见是瑕月,扶着文竹的手起身道:“姐姐既然来了,怎么不入亭一叙,反而急着走?难道姐姐不愿看到本宫?” 见她看到了自己,瑕月也不好就这么走了,走过去道:“慧妃怎么会这么想,本宫只是不愿扰了你们说话的兴趣罢了。”在瑕月入亭后,那几位贵人纷纷屈膝行礼。 第三十七章 喜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亲切地拉了瑕月手,道:“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其实本宫与几位妹妹也是随意闲谈罢了,而且……本宫也正有一个喜讯要亲口告诉姐姐。” 瑕月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随意道:“哦,不知是何喜事?” 高氏望着自己落空的双手,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脸上的笑容比之刚才更加明媚,“今儿个一早,太医替本宫诊过脉,说本宫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当这句话落入耳中时,瑕月整个人都怔住了,孩子……高氏有孩子了? 一时间,瑕月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苦辣涩什么都有,唯独少了一味甜,她一直祈盼的孩子,如今真的出现了,却是在高氏腹中。 见瑕月不说话,高氏眸中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是一副不解之意,“姐姐怎么不说话,难道姐姐不为本宫高兴吗?” 瑕月回过神来,敛起心中诸般心思,主动拉过高氏的手笑道:“怎么会呢,只是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本宫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恭喜慧妃了。来,赶紧过来坐下,这件事皇上知道了吗?” 高氏神色微异,道:“本宫已经去养心殿见过皇上了,也将这个喜讯告之皇上了。” “那就好,你啊,往后**个月,可得好好养身子,像今日这样冷的天,就不要出来了,好生待在殿中,这怀了孕,什么事情都得注意,尤其是入口的东西,性寒的东西千万不要吃,性热的也尽量少吃,知道吗?” 陆贵人在一旁听得瑕月的话,轻笑道:“娴妃娘娘知道的可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生过孩子呢!” 瑕月笑笑道:“本宫虽然没生过,却见过不少,所以知道一些。”说罢,她转头道:“慧妃真是好福气,伴驾不过几年,便已经怀上了龙种。你啊,一定要好好养身子,到时候为皇上生一位白白胖胖的阿哥。”瑕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氏的神色,温言道:“本宫相信,待到那时,皇上一定会再晋你的位份,如此一来,你就是咱们这些人当中,头一份的尊荣,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替你高兴。” 这一点,高氏自然想过,对贵妃之位更是志在必得,不过她没想到瑕月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抽回手道:“想不到姐姐如此大方,本宫原本还怕姐姐会不高兴呢,毕竟……姐姐一直都未能怀上龙胎。” 瑕月忍着心中的痛意,笑容不减地道:“本宫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可真是想多了,好了,快回去吧,本宫也得回去服药了。” 高氏故作关切地道:“姐姐的病还没好吗?” “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要服药调理一下身子,以免落下病根。”面对瑕月的言语,高氏笑一笑道:“如此就好,对了,本宫还要去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顺便将这个喜讯告诉她老人家,就不陪姐姐多说了,不过姐姐得空的时候,可要多来景仁宫。” “放心,本宫一定会来。”说罢,她道:“本宫扶你起来,慢一些啊,别太快了。” “多谢姐姐。”高氏抽回手,扶着文竹的手离去,陆贵人等人也相继离去,很快浮碧亭中只剩下瑕月与阿罗二人。 阿罗不想瑕月一个人胡思乱想,逐道:“主子,咱们也回去吧。” 瑕月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望着高氏离去的方向,许久,她幽幽地道:“想不到慧妃这么快就如愿以偿了,真是令人羡慕。” 阿罗最怕她想起这个,赶紧道:“主子,没有什好羡慕的,有宋太医在,奴婢相信您很快也能怀上龙种。再说慧妃不过是怀上龙种,能否平安生下还是未知之数,退一步说就算生了,也很可能是位格格。” 瑕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阿罗扶她离去,这一路,气氛比之刚才沉闷了许多,谁都没有说话。 待得回到延禧宫后,齐宽上前打了个千儿,随即道:“主子,二阿哥来了。” 瑕月一怔,旋即点点头,往正殿走去,一踏进殿内,果然看到永琏小小的身子坐在椅中,看到瑕月进来,连忙跳下椅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瑕月在椅中坐下后道:“二阿哥怎么突然来本宫这里了,皇后娘娘知道吗?” “我与皇额娘说过了。”永琏答了一句道:“娘娘,这几天您一直都没去永康右门那边喂食猫儿,您的病还没好吗?” 瑕月冷冰冰地道:“本宫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本宫以后都不会再去,你也不要再来这里。” “为什么?”永琏不解地问着,他虽然还小,却也能感觉到瑕月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前不一样,而且自己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笑过一下。 瑕月压下心中的不悦,道:“二阿哥,你是不是将本宫与你一起喂食的事情,告诉了太后?” “皇祖母?”永琏摇头道:“我从来没有与皇祖母说过,只是之前我来看娘娘,被水月姑姑发现不对,之后,她又看到娘娘给我的那件披风,追问我是怎么来了,我……我瞒不过,只得照实说了。”说罢,他又急急道:“娘娘,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的。后来我与皇额娘说了,她答应我可以继续去喂猫,只要不去碰触,沾染到毛发即可。” 听到此处,瑕月已是明白,必是水月将这件事告诉了钮祜禄氏,这个女人,以前在府里时就处处与她做对,进了宫,越发变本加厉,实在是可恶。 见瑕月不出声,永琏以为是不相信他的话,上前拉住瑕月的袖子道:“娘娘,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与皇祖母说。” 瑕月点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二阿哥回去吧。” 永琏瞅着瑕月,一脸期望地道:“那娘娘您还会一起去喂猫儿的是不是?” 瑕月将自己的袖子从那双小手中的抽出来,不假辞色地道:“本宫不会去了。”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永琏已经很喜欢瑕月了,尤其是在她将披风与伞给自己的那件事后,更加依赖喜欢,不断问道:“为什么?是不是永琏做错了什么?娘娘,为什么您不会去了?” 瑕月别过头道:“阿罗,送二阿哥出去。” 第三十八章 斥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半拖半拉地将永琏带到殿外,此时,永琏小嘴已经委屈地撇了下来,阿罗看着不忍,蹲下身道:“二阿哥,别难过了,快回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永琏红着眼睛道:“阿罗,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娘娘不高兴的事,所以她不要理会我了?” “不是,是……”阿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您现在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等您大一些就会知道了,别不高兴了。” 在永琏无奈地随宫人离去后,阿罗暗暗摇头,有太后那句话在,主子在这段时间内是万万不敢再与二阿哥接触了。 永琏垂头丧气地回到坤宁宫,正好明玉站在檐下,看内务府新送来的几盆茶花与一品红,瞧见永琏过来,招手道:“永琏,过来瞧瞧,这些花好不好看?” 永琏哪里有心思瞧花,走过去,低低地唤了声,“皇额娘。” 明玉留意到永琏的异样,关切地道:“怎么了,你不是去见娴妃了吗,为何这个样子?” 永琏扑到明玉怀中,难过地道:“皇额娘,娴妃娘娘说再也不陪儿臣去喂猫儿了。” 明玉奇怪地道:“这是为何?” 永琏摇头道:“儿臣不知道,不过娴妃娘娘很奇怪地问儿臣,是不是将喂猫的事告诉了皇祖母,儿臣说没有,但娘娘好像还是很生气,一个劲地催促儿臣离开,还让儿臣以后都不要去延禧宫。皇额娘,儿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越说越伤心,小脸垮了下来,瞧着随时会落泪。 明玉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水月,随即安慰永琏道:“没有,你没有做错事,娴妃娘娘是与你开玩笑呢,没事的。你先回屋去,皇额娘待会儿过去陪你。” 待得永琏离开后,明玉转身冷声道:“水月,你进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水月已经猜到明玉要问什么,答应一声后,回身入内,刚一站定,耳中便传来明玉的声音,“是不是你将娴妃与永琏的事告诉太后的?” 水月知道瞒不过,干脆承认道:“是,奴婢与主子说过,娴妃是故意接近二阿哥,并非真心待二阿哥好,但是主子不相信,还允许二阿哥与之相处,奴婢怕二阿哥受到伤害,所以不得不将这件事禀告太后!” 明玉气极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不等水月开口,她再次道:“又或者,本宫该问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 水月见其动气,连忙道:“奴婢从不敢有不敬主子之心,奴婢这么做,皆是为了主子与二阿哥好。” 明玉冷声道:“够了,本宫不想再听这些,本宫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孰是孰非,无需次次都你由来替本宫拿主意,你只需要做你份内之事即可,这样的事,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明白了吗?” “主子,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奴婢这样做,但宫中之人皆带着面具做人,您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尤其是娴妃,此人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您不可不防!” 明玉原以为自己说了那一番话后,水月便会知趣答应,没想到她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气上加气,斥责道:“本宫与你说过多少次,娴妃对本宫与永琏没有任何恶意,否则她不会处处帮着永琏,为何你就是不相信。” 水月苦口婆心地道:“不是奴婢不相信,而是奴婢比您更清楚娴妃娘娘的为人,您别忘了,她是姓那拉氏的。” 她话音未落,明玉已是冷声道:“本宫知道了,说到底,你依旧是对娴妃存有偏见。本宫问你一句话,往后再出现这样的事,你是否还会多嘴?” 水月低头道:“奴婢奉太后之命,来侍候照顾主子,若是遇到对主子不利的事,奴婢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依然会多嘴?!” 水月轻叹一口气,道:“主子,奴婢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主子好,为何主子宁可相信娴妃,也不愿相信奴婢?” 明玉抬手,面无表情地道:“行了,本宫已经什么都清楚了,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 水月万万想不到明玉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愕然道:“主子,您要赶奴婢离开?” 明玉冷声道:“不错,本宫没必要将一个不忠于本宫的奴才留在身边。” “可奴婢是奉太后之命来侍候您的,您……”水月话未说完,明玉便道:“不必你时刻提醒本宫,这件事,本宫自然会亲自去与太后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水月无奈地道:“是,奴婢告退,往后奴婢不在娘娘身边,还请娘娘善自珍重。” 明玉没有理会她,待得水月离开坤宁宫后,她道:“扶本宫去延禧宫。” 宫人小声道:“主子,要不然还是先去慈宁宫吧,否则让水月抢了先,太后那边只怕很难解释。” 明玉余怒未消地道:“这次的事,是水月错在先,有什么难解释的,本宫就不相信,她还能够在太后面前颠倒黑白,指责本宫的不是。” 宫人不敢多言,不过在踏出宫门后,明玉最终还是先去了慈宁宫,到那边的时候,果见水月已经在了,眼睛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凌若则端坐在椅中,面色平静,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看不出心情如何。 明玉双手搭在腰间,屈膝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凌若点一点头,沉声道:“给皇后看座。” 凌若话音刚落,就有宫人端了绣墩进来,待得明玉坐下后,凌若再次道:“皇后此来,想必是为了水月的事,刚才水月已经大致与哀家说了,因为她与哀家说了娴妃私见二阿哥的事,你觉得她不忠于你,所以你就将她赶出了坤宁宫是吗?” 明玉低头道:“回皇额娘的话,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水月要向皇额娘禀告,亦无不可,但她是儿臣身边的人,做任何事都应该与儿臣说一声,可是她没有,足见她眼里根本没有儿臣这个主子。” 第三十九章 慈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抚着鬓边的纯银珠花,道:“若是水月事先与你说了,你会答应吗?”不等明玉开始,她便摇头道:“你不会,因为你相信娴妃,所以你一定会否决水月的话。” 明玉犹豫片刻,道:“儿臣不明白,为何皇额娘与水月都对娴妃存有偏见,觉得她不论做什么事,都想要害儿臣与永琏,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姓氏?” 凌若盯着她道:“难道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恕儿臣不能认同皇额娘的看法,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一个姓氏之下,不见得所有人都是坏的,皇额娘这样想,对于娴妃,实在太过不公平。” “不公平?”凌若笑着摇头道:“明玉,那你呢,你对娴妃知道多少,又了解多少,你怎知哀家就一定对她不公。” 明玉想也不想道:“儿臣与娴妃相识八年,儿臣自问对她颇为了解。” “八年,确实不短,但还不足以真正认清一个人,你听哀家的话,往后不要与她过多接触,以免她的祸心害了你与永琏。” 明玉道:“皇额娘,若娴妃真要害,当初就不会宁可自己生病,也将披风给予永琏了,儿臣相信,她是真心待永琏好,并没有什么祸心。” 凌若看着手中沉香木所制的佛珠,道:“看样子,哀家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 明玉起身道:“儿臣知道,皇额娘是为了儿臣与永琏好,但这件事,皇额娘真的是多虑了。” 凌若微一点头道:“罢了,既是这样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水月……哀家既然指给了你,便是你的宫人,还是让她跟着你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总是耿耿于怀,毕竟水月的本意是为你好。” 明玉对水月心生不喜,哪里还会再要,婉拒道:“皇额娘,儿臣宫中侍候的宫人不少,水月还是留在这里侍候您吧。” 凌若眉头一蹙,道:“哀家应该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皇后没听懂吗?” 明玉听出她话中的不悦,知道这件事容不得自己再拒绝,只得道:“是,儿臣听明白了。” “嗯,你先回去吧,哀家再嘱咐水月几句。”在明玉离去后,凌若望着默不作声的水月,重重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并不愿再回到皇后身边去,可哀家不能眼看着她受娴妃蒙骗而不管。水月,就当是为了哀家,你再委屈一阵子,可好?” 水月哽咽道:“有太后这句话,奴婢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 凌若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放心,终有一天,皇后会明白咱们今日的苦心。” “太后,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将娴妃以前所做的事说出来,这样皇后娘娘就会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水月的言语,凌若道:“没用的,八年时间,足够皇后对娴妃深信不疑了,就算哀家现在将实情说出来,她也会觉得哀家是在编谎言,根本不会相信。” 水秀在一旁道:“说来说去,都怪娴妃,要不是她,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依奴婢看,说不定这次,她是故意与二阿哥说那些话,好挑拨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关系。” 杨海接过话道:“太后,要不然奴才去传召娴妃来此?” “不必了,如今去传,只会令哀家与皇后的关系更加恶化,皇后……哀家有时候真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好。”凌若连连摇头,显然对明玉甚是失望。 水月想了想,终还是替明玉说话,“其实皇后本性善良,乃是受奸人利用,才会这样是非不分,太后莫要太过动气了。” “哀家明白。”凌若抚着微微作痛的太阳穴,道:“好了,你回去吧,自己多加小心。” 待得水月离去后,杨海再次道:“太后,您真的不再警告娴妃一番吗?奴才怕她会变本加厉。” 凌若冷声道:“暂时不必,哀家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明玉已是到了延禧宫,瑕月得知她过来,亲自相迎,待得各自落座后,方才道:“娘娘,您怎么突然过来了?若是有事吩咐的话,您让宫人通知一声,臣妾过去就是了。” 明玉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轻笑道:“怎么了,听你这话,仿佛是不欢迎本宫来此?” 瑕月笑一笑道:“哪有这样的话,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臣妾怕您过来受着凉,所以才会那样说,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本宫与你多年姐妹,又哪里会误会。”明玉顿一顿,道:“之前永琏回来,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本宫了,本宫问过水月,是她将事情告诉了皇额娘,本宫刚刚就是从慈宁宫回来。” 瑕月眸光一动,道:“娘娘您去见过太后了?” “不错。”明玉轻叹一口气,道:“本宫原本是想将水月赶出坤宁宫的,无奈皇额娘不允,只能暂且留她在身边。不过经此一事,本宫相信她不敢再多话了,你尽可放心。” 瑕月一脸感激地道:“既然皇额娘不喜欢臣妾与二阿哥在一起,听从吩咐就是了,娘娘又何必为了臣妾生那么大的气,甚至亲自去见皇额娘,万一惹怒了皇额娘,可如何是好。” 其实明玉这些话,早在瑕月预料之中,就如水秀在慈宁宫猜测的那样,瑕月是故意在永琏面前问那些话,目的就是要经他之口,传到明玉耳中,借此机会挑拨明玉与凌若之间的关系。她虽处在弱势,却不是只会挨打不懂得还手之人。 明玉哪里知道瑕月这些心思,径直道:“你是本宫的妹妹,你被人误会了,本宫自然要帮着你。” 瑕月笑着点头道:“那臣妾就多谢娘娘了。” “既然已经没事了,那你往后闲瑕就多陪永琏去喂喂猫,你不知道,刚才他回去的时候有多难过,说不定这个时候正躲在屋里偷偷哭呢。” 瑕月犹豫着道:“可是皇额娘那边……” 第四十章 银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既然永琏喜欢你,你就多陪陪她。”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宫也想陪他一起去喂猫,可惜本宫身子不争气,靠近不了那些猫狗。” 瑕月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既然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玉笑道:“永琏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随即又说了一阵子话后,明玉方才离去,阿罗看着她远去的背景,道:“看来一切都如主子预料的那样,只是奴婢很担心太后那边,她会不会按捺不住出手对付主子。” 瑕月抚衣起身,淡然道:“若是她连那么点耐心都没有的话,那就证明本宫太高估她了,这样的话,反而更好。” 阿罗点点头,见炭盆里的银炭不多了,便让人再去取一些来,岂知新取来的银炭放入铜盆中不久,便冒出许多烟雾来,一时间殿中烟气腾腾,令人咳嗽不止。 瑕月一边咳嗽,一边赶紧让人将炭盆搬下去,并且将窗子打开,待得烟气散尽后,方才道:“这些银炭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烟气?若非本宫亲眼看到,还以为你放的是黑炭。” “奴婢也不清楚,这是慧妃上次派人送来的那一些,今日才刚取出来用。”在他们说话时,齐宽走进来道:“主子,奴才仔细看过那些炭,若奴才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曾经浸过水,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烟气。” 阿罗奇怪地道:“奇怪,这银炭送来后,就一直放在屋中,怎么会浸过水呢。” “既然咱们这里没有问题,那应该是内务府那边出了岔子,只是钱总管做事一向小心,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齐宽话音刚落,瑕月便道:“应该与钱莫多无关,是有人动了手脚。”见齐宽等人面露不解,她凉声道:“你们忘了这银炭是谁送来的?” 知春最先反应过来,道:“奴婢知道了,是慧妃娘娘动了手脚。” “她好歹是四妃之一,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实在可恶。”阿罗说了一句后,道:“主子,您且先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内务府让他们送些干燥的银炭来。” “快去快回。”在得了瑕月的首肯后,阿罗带了两个人快步离去,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然回来的时候,三人手上皆是空无一物,未曾看到银炭。 阿罗行一行礼,闷声道:“主子,奴才去找了钱总管,但钱总管说内务府的银炭已经全部都分派完了,未有存余,得让通知宫外运进来,这一来一回,起码得要十余天。” 知春第一个道:“十余天?那这段时间主子岂非都没银炭用了?” 阿罗无奈地点点头,齐宽在一旁道:“不对啊,一般来说,内务府应该有存炭的,阿罗,你确定问清楚了吗?” “钱总管说原本应该是有的,但前几日,慧妃派分的时候,将存量也算在内,所以内务府如今连一块银炭都拿不出来。”说到此处,阿罗恨恨地道:“依奴婢看,这一切根本就是慧妃搞得鬼,存心想害主子没有银炭用,实在可恶得紧。” 齐宽皱眉道:“如今最要紧的是银炭,主子身子刚有所好转,是万万不能受冻的,得赶紧想想法子。” 阿罗没好气地道:“可内务府已经说了没有银炭,还有什么法子好想。” 知春试探道:“要不然,咱们将这件事禀告皇上,请皇上为主子做主?” 阿罗道:“没有用的,慧妃大可以推脱是内务府做事不小心,弄湿了这筐银炭,至于未留备炭更是小事一桩,总之与她完全没有一丝关系。再者,她如今身怀龙种,哪怕咱们能证明她暗中动手脚,皇上也不会苛责。” 知春有些不甘心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齐宽摊一摊手道:“只能算了,不过这些银炭并非完全不能用,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多晒晒,应该可以将里面的水份晒出来。” “希望吧。”阿罗无奈地答应一声,正要命人将银炭抬到外面去晒着,一直没有开口的瑕月道:“不必了,就拿到库房去收着吧。” 阿罗一怔,道:“那主子您取暖怎么办?” 瑕月不在意地道:“取暖而已,多穿一些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你们依本宫的话,将这些炭收起来就是了。” 见瑕月心意已定,阿罗他们只得答应,将银炭原封不动地收了起来。 随后几日,宫中皆在传高氏怀孕一事,协理六宫,身怀龙种,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将高氏推向荣耀的高峰,弘历与凌若更是先后赏下厚赐,让高氏安心养胎,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与门庭若市的景仁宫相比,延禧宫显得格外冷清,瑕月对此并不在意,除了看书解闷之外,就是去长康右门,陪永琏一起喂食那只黑猫。 这日,照例喂完之后,瑕月回到延禧宫,意外在宫门处看到苏氏,后者屈膝行了一礼后,微笑道:“臣妾问了宫人,说娘娘您出去了,正想着要不要等一会儿,没想到娘娘就回来了。” 瑕月亲切地拉了她的手道:“纯嫔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本宫?” 苏氏垂目一笑,温言道:“臣妾一直都有空,只是怕来得太多了,会惹娘娘厌烦。” “这是什么话,本宫也无趣得紧,巴不得你多来来。”说话间,已是进了殿,瑕月拉着她一道坐下后道:“永璋还好吗,最近天凉,可要给他多添件衣服,别给冻着了。” 苏氏感激地道:“臣妾知道,多谢娘娘关心,娘娘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您的病可是才好了没多久。” 瑕月点头道:“本宫省得,对了,本宫听说慧妃怀孕之后,害喜很是严重,你可曾去探望过?” 苏氏连连摇头道:“没有,自从上次娘娘与臣妾说了之后,臣妾一看到慧妃就觉得害怕,哪里又敢再去她那里。”她悄悄看了瑕月一眼,小声道:“其实娘娘这般心善,孩子该是娘娘的才是。” 第四十一章 绵里藏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本宫也想,可谁叫本宫没福气呢。不过是谁的都好,重要的是能为皇家延绵香火,纯嫔你说是不是?” 苏氏连忙道:“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只担心如此一来,慧妃会比现在更加嚣张跋扈,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就都难过了,说实话,臣妾真有有些害怕。” “宫里还有太后与皇后在,慧妃不敢太过放肆的,你不必忧心。记着,只做自己该做之事,其他事情,一概不要多管。”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一定牢记在心。”这般说了一句后,苏氏感慨地道:“若宫中之人,都像娘娘一般心善就好了,臣妾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的。” 瑕月笑笑没有说话,待得苏氏离去后,齐宽第一句话便是,“纯嫔娘娘在撒谎,据奴才所知,她的贴身宫人茑儿,在慧妃怀孕之后,曾经去过景仁宫,而且不止一次。” 阿罗有些后怕地道:“真想不到,纯嫔看着柔柔弱弱,从不与人争执,却是一个说谎不眨眼的人,若不是主子一直让齐宽盯着她,咱们所有人都被她骗过了。只是纯嫔与慧妃之间的关系,着实令人费解。还有,她刚才说那些话,仿佛是有意挑拨主子,想要主子因为嫉妒慧妃而动手。” “你们说的本宫都看出来了,与嚣张高傲的慧妃相比,绵里藏针的纯嫔才更可怕。以后,你们见了她,在说任何一句话之前都要想清楚,以免被她抓了把柄。” 阿罗等人正要答应,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什么把柄,谁被人抓了把柄?” 这个声音,瑕月再熟悉不过,连忙起身朝正走进来的明黄身影屈膝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弘历扶她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眼道:“今日看来,面色红润,精神也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瘦了些,得要好好补补。” “多谢皇上关心。”瑕月笑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朕见今儿个有空,又想起有阵子没见你,便过来看看,对了,你刚才在说什么把柄?难不成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瑕月神色一滞,旋即已是想好了说辞,笑言道:“哪里有什么事,臣妾是在告戒他们,行事说话,都要小心谨慎,别在外面肆意妄为,若是犯事被人抓了把柄,臣妾定然不会包庇。” 弘历点头道:“嗯,是这个道理,你们几个都要将娴妃的话听进去,知道吗?” 阿罗等人纷纷答应,而在此之后,瑕月笑道:“臣妾还未恭喜皇上即将再添子嗣。”说罢,她朝弘历端然施了一礼,满面笑容地道:“相信慧妃一定会再为皇上添一位聪明可爱的小阿哥。” “好!”说到这件事,弘历心情亦很好,颔首道:“这确实是一件喜事。” 瑕月揉搓着双手道:“那皇上准备怎么赏赐慧妃妹妹?”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朕已经赏了她许多,仅是安神定惊的玉如意便赏了六对,难道还不够吗?” 瑕月含笑道:“东西自然是够了,但心意仿佛还欠缺了一点。皇上您想想,慧妃妹妹身怀六甲,从现在开始到往后八个月皆会很辛苦,临盆之痛,就更加不用说了。” 弘历甚以为然地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心意这东西要如何让人知道,你可有什么点子?” “慧妃妹妹虽然伴驾不久,但她对皇上一向尽心尽力,这一切臣妾都看在眼里,让她与臣妾一同居于四妃之位,实在是委屈她了,既然如今有孕,皇上不如册封妹妹为贵妃,也好让她安心待产,以免胡思乱想。” “贵妃?”弘历委实没想到瑕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思索片刻道:“之前你已经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如鈺,如今又举荐她为贵妃,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皇上说错了,臣妾做这么多,不是为了慧妃,而是为了皇上,都说孕中之人,最为多思,臣妾不希望慧妃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小事,而影响了腹中的胎儿。再说,后宫安宁,皇上才有更多的精力处理国事。” 弘历轻抚着瑕月的脸道:“那你呢,你不觉得委屈吗?” 瑕月摇头道:“不委屈,臣妾能够伴在皇上身边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哪里有什么委屈可言。今日,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甚至常在、答应,臣妾也觉得很开心。”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动容,旋即道:“这件事且让朕想想。”说罢,他留意到瑕月一直在搓手,待得拉过后,发现瑕月手冷得像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关切地道:“怎么这么凉?手炉呢,还有炭盆,怎么一样都没有?” 瑕月笑笑道:“臣妾并不觉得冷,所以就没让他们备这些。” 弘历道:“手都冰成这样了,怎么会不觉得冷,阿罗,你快去将炭盆拿来。” 阿罗是清楚那些银炭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转头看着瑕月,后者朝她点头道:“既然皇上说要生炭盆,你赶紧去端来。” 见瑕月也这么说,阿罗只得下去取炭生火,然后将炭盆小心翼翼地搬到前殿,又将门窗都给关严了。弘历起先没觉得有什么,依旧与瑕月说着话,但到后面却感觉到不对起来,因殿中烟气大的有些不像话,按理来说,银炭取暖,只有很少的烟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瑕月轻咳几声道:“皇上,这烟好大,要不然还是让阿罗把窗子打开吧,臣妾觉得很难受。” “赶紧开窗。”随着弘历的话,阿罗等人迅速打开窗子,让冷风吹散弥漫在殿中的烟气。弘历走到还在燃烧地炭盆前,确认里面烧的是银炭后,不解地道:“这银炭是怎么一回事,怎有这么大的烟气?” 瑕月一脸茫然地道:“臣妾也不知道,这些银炭还是臣妾生病,慧妃来看臣妾时带来的,臣妾一直都没有用。” 第四十二章 可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时,阿罗已经明白了瑕月的用意,走上前来道:“主子,这些银炭是不是沾了水,奴婢知道潮湿的炭一旦生起火来,就会有很大的烟气。” 瑕月轻斥道:“胡说,最近又不曾下雨,哪里会沾水,再说内务府收藏银炭一向很小心,断不可能出问题。” “不管怎样,这些炭都不要再用了,朕让内务府立刻送新的过来。”弘历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喜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躬身离去,待得再次回来时,所带来的话,与之前阿罗所言相差仿佛,听得弘历一阵皱眉,“慧妃连备炭也全部分了?” 四喜答道:“是,钱总管已经派人去宫外运炭,但至少还要七八日才能到京。” 见弘历皱起了眉头,瑕月轻声道:“皇上,没事的,七八日很快就过去了,再说臣妾真的不觉得冷。” 弘历不容置疑地道:“不行,你身子刚好,不可受凉,这样,先将朕那边的银炭拨一半给你,若是不够,你再与朕说。” 瑕月连忙道:“这如何使得,万一皇上因为臣妾而受冻生病,臣妾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还请皇上……” 弘历握紧她的手道:“朕那里银炭有许多,撑个七八日根本不会有事,你尽管安心就是了,不许再拒绝,否则朕可要生气了。” 瑕月无奈地点点头道:“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 “朕先回去了,待会儿自有宫人送炭过来,照顾好自己,别让朕担心,知道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起身离开了延禧宫,本该回养心殿,却在走到一半时停下了脚步,凉声道:“去景仁宫。” 高氏听闻弘历过来,自然欣喜不已,抬手道:“文竹,扶本宫起来。” 未等文竹答应,弘历已经进来道:“不必了,就躺着吧。”待得坐下后,他又道:“如何,害喜好些了吗?” 高氏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回皇上的话,还是一样,吃不进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臣妾自己受些罪也就算了,只怕会伤了腹中胎儿。”这些日子她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整日躺在床上。 弘历点点头,道:“朕问过太医,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等过了三个月后就会好许多,你别太担心了。” 高氏点头之余又带着几分委屈道:“皇上,臣妾这几日不知怎么一回事,经常做恶梦,哪怕将皇上赏的玉如意放在枕边也无用。”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凉声道:“会不会是慧妃做了什么亏心之事,所以才日日做恶梦?” 高氏原是想博取弘历的怜惜,好借机提晋升位份一事,没想到竟惹来这么一句话,茫然道:“臣妾不明白皇上此言何意。” 弘历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道:“朕刚才去过娴妃宫中,你送去给她的银炭,一旦生起火来,就有许多烟气,根本无法使用,唯有沾了水的银炭才会如此,朕很想知道,为何会这样?” 高氏心中一颤,道:“这个臣妾如何晓得,或许是内务府保管不力,不小心让这些银炭沾了水。”见弘历不说话,她极力摆出一副无辜之色,道:“皇上该不会是怀疑臣妾吧?” 弘历冷声道:“内务府保管一向小心,岂会出这样的差错,而且若错真在内务府,应该送去各宫的银炭都有问题,可没有,只有延禧宫一处出了问题,偏偏这一处又是你亲自送去的,慧妃,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高氏赶紧道:“臣妾确实不知,否则臣妾说什么也不会将那些银炭送过去。偏偏之前臣妾为了让各宫多一些银炭,将内务府的备炭都给用了,娴妃姐姐那边……唉,都怪臣妾不好。这么冷的天,没有炭火可怎么熬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弘历的脸色,见他未有动容,狠一狠心道:“文竹,赶紧将本宫的银炭送去给娴妃姐姐。” 文竹一怔,道:“可这样一来,主子便无炭可用了,主子还怀着身孕呢!” 高氏冷声道:“本宫叫你送去就送去,哪里来这么多话。” 听到这里,弘历终于开口道:“不必了,朕会将养心殿的银炭拨一半给娴妃。” 高氏摇头道:“这件事是臣妾不小心,如何能要皇上为臣妾补救,还是将臣妾的拿给娴妃姐姐吧。” 弘历盯着她道:“朕来,不是要你拿银炭出来,只是告诉你,同样的事情,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朕都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明白吗?” 高氏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道:“臣妾知道,臣妾往后行事一定会仔细小心,绝不再出什么岔子,这次的错,还请皇上原谅。” 弘历点点头,随后道:“你若是觉得身子不支,宫中的事,可以先交给娴妃打理,以便安心养胎。” 高氏的心因为他这句话而漏跳了好几拍,勉强笑道:“臣妾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支撑得了,皇上不必太担心,再说娴妃姐姐身子也不是很好,之前又病了一场,还是别让她操劳了。” “只要你觉得能够应付就行,记着朕的话,好生安胎,不要去想不该你想的事情,知道吗?” 弘历这句话,令高氏感觉很不安,仿佛是在警告自己什么,但又说的不清不楚,她也不敢多问,只得依言答应。随后见弘历起身,连忙道:“皇上这么快就要走吗?” “朕还有事情,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这句话,弘历转身离去,未有停留。 待得弘历走远后,高氏重重一拍床榻,恨声道:“不知道那拉瑕月与皇上说了什么,竟令皇上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还专程来此质问本宫。” 文竹在一旁小声道:“奴才刚才有留意到,皇上从进来到出去,脸绷得紧紧的,一丝笑容也没有,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对主子这样。” 高氏又不甘地道:“本宫原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对本宫不敬,没想到反被她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实在可恨得紧!” “娴妃如此会使手段,主子您往后可得多加小心了。” 第四十三章 难以保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冷哼一声道:“且让她先得意一阵子,待得本宫生下龙子,必将踩在她头上。”话音刚落,她忽地感觉小腹一阵坠涨,紧接着便开始隐隐作痛,脸色当即一白,慌声道:“文竹,快替本宫传庄太医,快!” 文竹不敢多问,赶紧去往太医院,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中年太医进来,此人名叫庄正,乃是高氏之父高斌推荐入太医院的,深得高氏信任。 一看到庄正进来,高氏急忙道:“庄太医,快替本宫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本宫突然觉得小腹坠涨疼痛。” 庄正来不及答话,立刻取过丝帕覆在高氏腕上,然后替她仔细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庄正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令高氏极为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他收回手,立刻道:“庄太医,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庄正拱手,沉声道:“启禀慧妃娘娘,龙胎……并不是十分安好。” 高氏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四处求药,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还盼着靠这个孩子登上贵妃之位,庄正却告诉她,孩子不好,这让她如何接受。 “不会的,不会不好的,之前你不是一直与本宫说孩子很好,没有问题吗?而且本宫也有按你说的,一日两次服用安胎药,怎么会突然间就不好了,是不是你诊错了脉,你给本宫重新诊!重新诊啊!”说到后面,高氏情绪已是十分激动,不停地让庄正为她重新诊脉。 “娘娘,您冷静一些,微臣刚才已经诊得很清楚,确实……是不太好。”其实这话,庄正已是说的十分婉转,事实上,高氏的胎脉非常不好。 高氏哪里冷静的下来,神色狰狞地盯着他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说啊!” 庄正迟疑地道:“具体原因微臣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这个胎儿的情况本来就不好,之前因为过小,所以没能发现,现在随着胎儿的逐渐成长,问题开始渐渐显露出来,尤其是当娘娘激动或是生气的时候,情况就会越发明显。” 高氏想起刚才就是在自己生气的时候,出现腹痛的征兆,她赶紧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道:“是不是只要本宫保持心情平和,龙胎就不会有事?” 庄正犹豫一番,终还是决定将实话说出来,“娘娘,征兆已显,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直至……” 高氏倏然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你是太医,也是本宫阿玛举荐信任之人,你一定有办法保住本宫的孩子。庄太医,只要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庄正无奈地道:“请娘娘恕罪,这个孩子,以微臣的医术,实在无法保龙胎至足月,甚至……微臣担心,连一个月都保不过!” “胡说!本宫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高氏再无法克制自己的情况,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叫,但随之而来的,是小腹更加严重的坠涨。 高氏紧张地抚着小腹,随即用力抓住庄正的手臂颤声道:“庄太医,你帮帮本宫,本宫不能没有这个孩子的,不论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答应你!” 庄正叹然道:“娘娘,不是微臣不尽力,而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个孩子……与您无缘!” 高氏脸色苍白如纸,缓缓松开双手,绝望地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若娘娘现在怀孕五六个月,微臣可以用一些非常办法,为您拖延一两个月,这样虽然不足月,但至少有一半以上成活的希望;可是您现在只有两个月,再拖一个月或是两个月,结果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 “本宫明白了。”高氏此刻的心情,就像从云端摔下来一样,变得七零八落,许久,她勉强拼凑起一句言语道:“这件事,本宫暂时不想有人知道,你懂吗?” 庄正连忙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守口如瓶。” 高氏点点头,打发他下去,随后对文竹道:“立刻去请纯嫔过来,快去!” 文竹知道高氏是要与纯嫔商量这件事,不敢怠慢,急急去将苏氏请来,后者一进来便关切地握住高氏的手道:“妹妹,出什么事了?”苏氏知道,若非大事,高氏是绝对不会这样让文竹来请自己。 “姐姐,我……我……”高氏刚说了几个字,眼泪便不住掉下来,看得苏氏莫名其妙,安慰道:“先不要哭,赶紧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高氏抽泣道:“刚才……我觉得有些腹疼,便让庄太医来为我看看,结果,庄太医告诉我,孩子的情况很不好,他没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苏氏神色一变,紧张地道:“你说什么?这个孩子保不住?” 高氏用力咬着嘴唇点头道:“庄太医是这么说的,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我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孩子,我不想失去他。” 苏氏很快冷静下来,抚着高氏的背,安慰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算再难过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最主要的是,皇上与太后那边,要怎么去说?” 高氏用力攥着锦被,低低道:“我……我不想让皇上知道,我不想。” 苏氏叹了口气,道:“可是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皇上早晚会知道的。” 文竹在一旁道:“娘娘有所不知,刚才皇上过来,说了许多重话,若非这样,主子也不会突然腹痛。要是皇上现在知道主子孩子没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苏氏皱眉道:“自从你怀孕之事,皇上就一直很疼爱你,怎么会舍得说重话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文竹,你快些说。” 文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苏氏听完之后,冷哼道:“娴妃,又是她搞的鬼,还真是阴魂不散。” “姐姐,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事,我……我只想要保住我腹中的孩子,你帮我想想办法。” 第四十四章 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抹去她脸上的泪,无奈地道:“姐姐自然想帮你,可是姐姐又不懂医术,如何帮你。” “难道……我真的要失去这个孩子?”高氏失魂落魄的说着,下一刻,她已是哭得犹如梨花带雨,令人怜惜不止。 苏氏安慰道:“莫哭了,这个孩子与你无缘,强求不得。不过你还年轻,姐姐相信,你很快能够重新怀上龙胎。” 文竹在一旁道:“主子,纯嫔娘娘,徐太医医术高超,堪称妙手回春,不如请他来看看,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文竹这话无疑给了高氏一丝希望,连连点头道:“对,徐太医,本宫怎么将他给忘了,就是因为服用了他开的药,本宫才怀上这个孩子,只要他肯出手,一定可以保住孩子。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让皇上请徐太医入宫诊治。”说着,她便要下去,苏氏连忙拦住她道:“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能够下地,而且就算徐太医来了,只怕也保不住这个孩子。” 高氏哪里听得进这话,固执地道:“不会的,徐太医一定会有办法。” 苏氏握住她的双手,无奈地道:“妹妹,你冷静一些,徐太医是医术高超,但他不是神仙。庄太医连一个月都保不了,你觉得徐太医能保你五个月六个月吗?妹妹,你接受现实吧,这个孩子留不住了。” 高氏刚刚有些亮起的目光,因为她这句话而再次黯淡下来,泫然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苏氏揽着她的肩膀道:“想开一些,就如我刚才说的,你很快会有一个真正与你投缘,能够承欢膝下的孩子。”说到此处,她眸中掠过一丝冷光,“不过妹妹,虽然这个孩子与你无缘,却能够帮你除去你最讨厌的人。” 高氏一怔,连忙道:“姐姐此言何意?” 苏氏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先告诉姐姐,你最厌恶的人是谁?” 高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那拉瑕月,她一直与本宫做对。还有这一次,若不是她与皇上告状,本宫哪里会动气,孩子也不会有事,一切皆是她所害,本宫恨不得剪了她的舌头,看她还能不能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孩子先天不足,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诱因,至于银炭一事,更加是她有错在先,可如今,高氏却将所有事情都怪到瑕月头上,认为是她害了自己与孩子。 苏氏点头道:“如今有一个除去娴妃的机会,摆在妹妹面前,就看妹妹要不要去做了?” 高氏精神一振,连忙道:“姐姐,什么机会,你快说。” 苏氏指一指她的小腹,意味深长地道:“机会就在这里。” “这里?”高氏轻抚着仍然有些坠涨的小腹,不解地道:“姐姐能否将话说明一些。” “庄太医已经说了,孩子是万万保不住的,可这件事,除了庄太医,你我及文竹、莺儿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也就是说,在别人眼里,你的龙胎,安好无恙。”最后四个字,苏氏几乎是一字一顿。 高氏不是愚蠢之人,这般一提点,哪里还会不明白,骇声道:“姐姐要本宫利用这个孩子来害娴妃。” 苏氏缓缓点头道:“这是除去娴妃的最好办法与时机,若是错过了,只怕再没有机会对付她。” 高氏犹豫道:“可是,这毕竟是本宫的骨肉,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 “姐姐知道你心疼这个孩子,但再心疼也没用,他注定要离你而去,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在离去前,为你这个额娘做些事情。”顿一顿,苏氏续道:“还是说,你心慈手软,不欲对付娴妃?” 高氏立刻沉眸道:“本宫怎会对她心慈手软,姐姐这玩笑可是开得有些大了。” “既是没有,就听姐姐的话去做,娴妃心计最多,只要除去了她,你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没有人可以再越过你。” “姐姐别忘了,还有一个哲妃在呢。”高氏话音刚落,苏氏便笑道:“富察氏倒是位列四妃,但她没什么脑子,生的儿子又不争气,根本没有资格与你争。而且你想想,若是你被娴妃‘害’的没了孩子,皇上怜惜心疼之下,说不定会封你为贵妃。这样一来,你以后所生的孩子也能子凭母贵了。” “姐姐说的在理。”说完这句,高氏狠一狠心道:“左右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就依姐姐的话去做,她害的本宫保不住孩子,本宫绝不让她好过。”顿一顿,她又有些不甘地道:“可是就算真如姐姐说的,皇上封了本宫为贵妃,始终也是屈居在皇后之下,要看她脸色。” 苏氏眸光一动,轻声道:“你当她是个摆设就行了,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再说,姐姐相信妹妹乃是人中之凤,绝不会止于一个贵妃之位。”不等高氏开口,她又道:“放心,姐姐一定会全力帮你,记住四个字――来日方长。” 高氏感激地点头,在一阵仔细商议后,苏氏离开了景仁宫,随后高氏将庄正再次唤来,命他开药替自己暂时保住孩子,不要让人瞧出意外来,另外龙胎不稳的事,也不许跟任何人提及。 庄正自然答应,不过他也提醒高氏,所开的药最多只能保一个月,一个月后必然会小产,而且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有碰撞摔跤,否则再多的药也保不住。 随后几日,高氏虽然按时服药,但小腹时不时感觉坠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一般,令人心惊胆战。 在十月那场大雪过后,又下过几场雪,不过都是零星小雪,还未积起来就已经化了。 瑕月陪永琏喂完猫儿后,漫步在御花园中,齐宽将这段时间翊坤宫的事情,一一细叙,在听得苏氏曾去过景仁宫后,瑕月停下脚步道:“知道她去做什么吗?” 齐宽道:“奴才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景仁宫派人来请,因为奴才托付的那人,曾看到过文竹进出。” 第四十五章 变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思索道:“若她们真暗中有关联的话,应该会避免这种事才对,怎么会公然出入呢?难不成慧妃出了什么事?” 齐宽想了一下道:“说起来,那一天应该就是皇上来看主子的那天,会不会与银炭一事有关?” 瑕月摇头道:“那只是小事罢了,皇上顶多训斥慧妃几句便罢了,不会真的怪罪于她,毕竟她如今可还怀着龙种。” 齐宽道:“那奴才就想不出别的事了。” 瑕月点一点头,没有说什么,倒是阿罗轻声嘀咕道:“要奴婢说,最好是她腹中的龙种出事,到时候,看她还如何得意。” “阿罗!”瑕月横了她一眼,凉声道:“忘了本宫是怎么与你说的吗?” 阿罗低头道:“奴婢知罪,奴婢只是一时忍不住。” 瑕月折了一枝伸到面前的梅枝,别在阿罗襟上,睇视着雪白的梅花道:“忍不住也要忍,前面的路还有很长,无谓争一时之长短。” 阿罗刚要应声,无意瞥见瑕月身后缓步的人影,微微一惊,旋即道:“主子,慧妃来了。” “刚说到她,她就来了,还真是巧得紧。”这般说着,瑕月转过身,果见高氏扶着宫人的手缓缓走来,待得走近后,高氏先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姐姐,真是好巧。” 瑕月同样笑道:“是啊,不过这样的天,慧妃不是应该在宫中静养吗,怎么出来了?” “整日呆在宫中,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了,倒不如出来透透气。”说到此处,她目光一转,道:“既然碰到了姐姐,不如就一起走吧?” 瑕月并不愿与她多接近,当下道:“本宫还有些事,怕是不能陪慧妃了。” 高氏拉住意欲离开的瑕月,道:“你我姐妹难得遇到,姐姐这样借故离去是何意思?虽说咱们之间有些小误会,但说到底,都是一家人,难不成姐姐现在连看本宫一眼都觉得厌烦吗?” “自然不是。”瑕月话音未落,高氏已经再次挽住她的手道:“既然不是,那就请姐姐陪本宫四处走走吧,正好本宫有些事要与姐姐说。” 被她挽着不放手,瑕月无奈只得答应,与她一起走在御花园的六棱石子路上。 高氏看到阿罗别在襟前的梅花,道:“这宫里头,梅花开的最好之处,莫过于结网林,不如咱们去那里走走?” “好。”瑕月随口答应一声,在走了几步后,高氏忽地道:“前些日子,皇上来见过本宫,说是姐姐宫中的银炭不能用。此事确实是本宫疏忽,没有仔细检查,还请姐姐恕罪。” 瑕月虚虚一笑道:“慧妃刚才说过,咱们是一家人,既然如此,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那天也是事出意外,若是本宫早知道那些银炭有问题,是万万不会在皇上来时用的,说起来,应该是本宫与慧妃说声对不起,希望慧妃别以为本宫是存心的。” 高氏手微微一凉,旋即笑容满面地道:“本宫怎会这么想,原本就是本宫不对,哪里能怪到姐姐头上。” “那就好,对了,慧妃最近胃口可好一些了,本宫之前听说慧妃害喜严重,经常吃了东西便吐?” “多谢姐姐关心,已经好许多了,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要不然也没力气下地。”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结网林,放眼望去,皆是盛开的梅花,既有洁白如雪,也有艳红如脂,煞是好看。 瑕月深吸一口带着淡淡梅香的空气,赞道:“本宫虽不甚喜欢梅,却也不得不说,这里的梅景,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高氏看了四下一眼,发现此处果然人迹少见,除了他们几个之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当下道:“是啊,真是极美,只可惜,此处多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坏了此处的美景。” 瑕月面色一沉,冷声道:“慧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氏冷冷一笑道:“娴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以你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这里,就像你根本没资格住在延禧宫一样。” “本宫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面对瑕月这句话,高氏笑意越发寒冷,“若是本宫有资格,你早就在冷宫里了,真不知你对皇上使了什么手段,令皇上不仅没有因你姑姑的事处置你,还封你为妃。但是,那拉瑕月,结束了,过了今天,你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瑕月面色阴沉地盯着她道:“慧妃,你若是得了病,就赶紧去找太医看看,别在这里疯言疯语。刚才那些话,本宫就当没听过,但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宫必定告诉皇上!” 说罢,她拂袖离去,然刚走出一步,便被高氏拉住了手,难以迈步,瑕月恼怒地道:“高如鈺,你究竟想做什么?” 高氏丝毫没将她的怒意放在心中,笑言道:“自然是兑现本宫说过的话了,否则本宫岂非成了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你!”瑕月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因为高氏怀有身孕的关系,她不敢用力将手抽出来,只得道:“高如鈺,你放开本宫!” 高氏冷笑一声,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齐宽在一旁道:“慧妃娘娘,您与主子皆是宫中的主子,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弄得这样尴尬呢。” 高氏下巴一扬,道:“本宫与娴妃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多嘴,若是娴妃不懂得管教下人的话,本宫可以代劳。”说罢,她对文竹道:“去给本宫狠狠掌他的嘴!” “谁敢!”瑕月厉喝道:“高如鈺,你若敢动本宫的人,本宫必不与你罢休。” 高氏用力抓紧瑕月的手,凉笑道:“那就试试看。” 此时,文竹已经走到齐宽面前,后者想要躲避,却听得高氏道:“齐宽,你若敢躲避或是还手的话,就是对本宫不敬,别以为你主子保得了你,若是闹大了,甚至连你主子也脱不了干系!” 面对文竹扬起的手,齐宽最终还是没有躲闪,咬牙挨着落在脸上的掌掴,其实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来是高氏无理取闹,但瑕月被她拉着,根本无法阻止。 瑕月气急道:“高如鈺,你够了没有?” 第四十六章 龙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够,不要以为自己坐上妃位就了不得了,实话告诉你。”高氏凑到瑕月耳边,轻声道:“在本宫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瑕月一边挣脱她的手一边道:“够了,本宫不想听你的疯话,立刻放手!”虽然她恨怒难捺,但始终记着高氏腹中的龙胎,不曾太过用力。 高氏眸中掠过一丝厉色,抓着瑕月往旁边的梅树撞去,阿罗被这一幕看得傻了眼,回过神来后,连忙上前想要将高氏拉开,但高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怎么都拉不开。 瑕月后背受痛,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高氏,就在这个时候,高氏突然放开一直抓着的手,瑕月猝不及防,一把推在高氏身上,将她推倒在地。 文竹看到这一幕,连忙奔到痛呼呻吟的高氏身边,紧张地将她扶起,“主子,您怎么样了?摔疼了没有?” 高氏惨白着脸,痛声道:“肚子……好痛,文竹,快去请庄太医还有……告诉皇上,快,快些去,孩子不能有事。” “是,奴婢这就去。”文竹赶紧让后面跟着的宫人扶高氏回景仁宫,自己则去请庄正,在经过瑕月身边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娴妃娘娘,您好狠的心,明知道我家主子有孕,还这般推她,这件事奴婢一定会一五一十告诉皇上。” 瑕月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默然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罗急切地道:“怎么会这样,慧妃之前不是一直抓着主子的手吗,怎么突然就放开了,要不然主子也不会将她推倒在地,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齐宽抚着涨痛地脸颊,迟疑地道:“今日之事,好生奇怪,慧妃刚才对主子言行无礼,又因为一言不和让人掌奴才的嘴,之后更是将主子撞在梅树上,简直就跟发了疯一样。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慧妃腹中的龙胎,若是安然,那么就是一件小事,若是……若是出了意外,只怕……主子会很麻烦。” 瑕月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走吧,咱们去景仁宫看看。” 当他们到的时候,庄正已经到了,正在里面替高氏诊治,宫人不住地端水出入,往往端进去时是清水,端出来后,则成了血水,触目惊心。 阿罗紧张地绞着手指,道:“主子,事情仿佛不太好,这可怎么办是好?”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且先看下去再说。”顿一顿,她又道:“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在阿罗离去后不久,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弘历进来,脚步未停,便已经先问高氏情况,在得悉太医还未出来后,急切地对随他一起过来的文竹道:“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照顾慧妃的,居然让她摔倒。” 文竹闻言连忙跪下道:“皇上恕罪,不关奴婢的事,是娴妃娘娘推了主子,主子才会不慎摔倒的,奴婢根本来不及阻止。” 弘历此时也看到了瑕月,疑惑地问道:“娴妃?此事与她有何关系?” 文竹啜泣道:“回皇上的话,主子见今儿个天气晴好,便想出去透透气,结果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娴妃娘娘,便一起走,后来娴妃娘娘提议说去结网林赏梅,主子没多想便答应了。谁想到了那边,娴妃便对主子冷嘲热讽,说主子别以为怀了龙胎就可以母凭子贵,爬到她头上;还说主子出身卑贱,能被封为四妃已经是破格恩宠,根本就没资格为皇上诞下龙裔。还有一些话,难听得紧,奴婢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瑕月没想到文竹居然如此颠倒黑白,急忙道:“皇上,您莫听信这个奴才的话,事实不是这样的……” 弘历抬手道:“朕想先听文竹把话说完。”不等瑕月开口,他又道:“放心,朕不会先入为主。” 在得了弘历的允许后,文竹再次道:“随后就连娴妃的两个奴才也对主子出言不逊,主子实在气不过,便让奴婢对齐宽小惩大戒,没想到娴妃为此大发脾气,指着主子大骂不止,之后还将主子给推倒在地,便是因为这样,主子才会动了胎气。奴婢当时虽然来不及阻止,但奴婢看到娴妃娘娘的表情,整张脸都扭曲了,好可怕!” 阿罗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指了文竹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弘历没有理会阿罗,盯着瑕月道:“好了,你说吧。” 瑕月心情沉重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在说到高氏故意拉着她撞梅树,从而令她被迫推开高氏时,文竹激动地道:“娴妃娘娘,您虽然是主子,但也不能这样胡言乱语,主子明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这根本不合情理。” 瑕月跪下道:“臣妾也不知道慧妃为何会这样做,但臣妾可以起誓,绝对没有说过一句谎言,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文竹还待说话,弘历抬手道:“行了,朕都知道了,一切等太医出来后再说。” 文竹无奈地咽下嘴边的话,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明玉亦过来了,疾步入内后向弘历行了一礼,随后急切地道:“皇上,情况怎么样了,慧妃与孩子要可紧?” 弘历神色凝重地道:“太医还在里面,要等太医出来才知道,皇后怎么会过来?”在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从随明玉一道进来的阿罗身上扫过。 “臣妾听说慧妃出事了,就赶紧过来。”说到此处,她看到跪在地上的瑕月与文竹,道:“皇上,娴妃为何跪着,出什么事了?” 弘历不欲多说,对明玉道:“你自己问他们吧。” 明玉在命瑕月两人起身后,让她们将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了一遍,面对两者截然相反的说词,双眉紧锁,不知该相信何人的话才好。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瑕月话音刚落,文竹便道:“皇后娘娘,奴婢说的才是真的,娴妃根本就是在刻意推脱,您不要上她的当。” 这个时候,庄正走了出来,弘历连忙走过去道:“庄太医,慧妃与腹中孩子情况如何,可要紧?” 第四十七章 伤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重重叹了口气,拱手道:“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未能保住慧妃娘娘的孩子。另外……此次小产,伤了慧妃娘娘的身子,怕是……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若说小产还在预料之中,那么最后那句话,就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文竹愣了一会儿,急急冲到庄正面前,颤声道:“庄太医,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只小产吗,怎么会这样严重?” 庄正道:“慧妃娘娘是因为受到严重撞击才会小产,并且出了许多血,两者加在一起,伤了娘娘的身子,使得她不能再受孕。其实刚才很危急,若是不能止血的话,怕是连娘娘的性命都有危险。” “主子!”文竹轻呼一声,顾不得弘历在场,推开庄正急切地奔了进去。 弘历与明玉等人急急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只见文竹正伏在床榻边痛哭不止,至于高氏,还在昏迷之中。 弘历叹了口气,对明玉道:“皇后,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朕看着就行了。至于娴妃……”他看了瑕月一眼道:“也先行回去,有什么事情,朕会派人去传你。” 明玉点点头,与瑕月一起退出了景仁宫,在分别时,她拉住瑕月道:“妹妹,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与本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迎着明玉的目光道:“臣妾刚才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娘娘此刻这么问,可是不相信臣妾?” “本宫也很想相信你,可你说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像是慧妃故意让你推她似的,她这样做,只会对自己不利,试问有哪个人会害自己,你说是不是?”说罢,明玉又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一定会帮你,但首先本宫要清楚知道,事情的经过究竟是什么,明白吗?” 瑕月缓缓点头道:“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好意,不过还是不必劳烦皇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说罢,在明玉惊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未有一丝停留,待得回到延禧宫后,瑕月久久未语,脸色阴沉的可怕。 阿罗努力挤出一丝笑脸道:“主子别太担心了,奴婢们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您做证,您没会事的。” “你们是本宫的宫人,你们的话根本不足为本宫证明,至于慧妃的宫人,瑕月冷笑道:“看文竹的那些话,便知道定然是事先串通好了,又哪里会将实情说出来。” 瑕月突然冷笑道:“本宫还以为,皇后会相信本宫,站在本宫这一边,原来她也一样,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真遇上什么事,一样会疑心本宫。不过也是,本宫并不曾真心待她,她不相信本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阿罗道:“皇后娘娘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可疑罢了,并没有说就真的不相信主子,您别太往心里去。” “随她去吧。”说到此处,瑕月露出回忆之色,徐徐道:“细想起来,选秀那会儿,她之所以那么相信本宫的话,是因为本宫当时处于弱势,她觉得本宫没理由或者说是不可能撒谎;如今也是一样,不过她觉得不可能撒谎的人变成了高氏。‘识人不明’这四个字,送给她最是合适不过,且八年都无长进。”她嗤笑着摇头道:“皇后啊皇后,除了愚昧的善良之外,一无是处。” 阿罗知道瑕月是在说当年诬陷弘历非礼她的事,轻声道:“就算没有皇后相助,奴婢相信,主子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齐宽在一旁道:“要不然奴才去结网林那边打听一下,说不定会有在附近做事的宫人看到事情经过。” 瑕月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快去吧。” 其实这一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心里着实没底,还有弘历,虽说不会先入为主,但她分明在弘历眼中看到一丝怀疑。若明玉站在她这边还好一些,可惜没有,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度过此次的难关。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想,高氏为什么要做这些,不错,这样做确实可以令她被弘历怀疑,甚至是一怒之下打入冷宫,可高氏赔上的却是一个龙种以及终身不能生育,这根本就是一桩亏本买卖。高氏说不上有多聪明,但不至于连这笔帐是亏是赢都不会算,难怪明玉不信,此事若非她自己亲身经历,也不会相信。 阿罗见瑕月不说话,只当她还在担心高氏的事,再次宽慰道:“主子,您相信奴婢,您一定会没事的,如果皇上真的不相信主子,奴婢就与皇上说,是奴婢一时失手推了慧妃,您不会有事的。” 阿罗的话,令瑕月心中一暖,温言道:“本宫知道你忠心,但暂时还不需要这么做。你也说了,本宫会逢凶化吉的,不是吗?” 阿罗用力点头,大声道:“嗯,一定可以。” 齐宽去了许久方才回来,并未找到什么人,见瑕月甚是失望,他道:“主子您别担心,要不然奴才再去打听。” 瑕月摇头道:“不用了,结网林地处偏僻,平常就少有人经过,更不要说如今天寒地冻的,这条线,算是断了。” 知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疑声道:“主子,依奴婢看,慧妃很可能是故意叫主子去结网林,这样一来,就没人看到她究竟做了什么。” 瑕月思索着她的话道:“也就是说,有预谋了?” 知春点头道:“阿罗刚才说了,慧妃看到您后就非要与您一起散步,之后更提议去结网林,怎么想都觉得当中有古怪。平日里,慧妃见到您,不话中带刺就算客气了,哪里会这么热情,而且一进到结网林,她就变了脸色,十有**就是有预谋。” 齐宽闻言点头道:“不错,还有,刚才文竹在皇上面前所说的那番话太过利索,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想。会这样子,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说的是实情;二是她早就编好了这个谎言。” “你们说的,本宫不是没想过,但慧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对付本宫?那她损失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第四十八章 晴天霹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苦苦思索道:“若是照常理推测,确实是不合情理,但预谋是必然的,甚至奴才怀疑,主子与她遇到,也不是偶然。” 瑕月摆手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既然找不到能做证的人,那么咱们现在就只有等了。” 在瑕月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昏睡多时的高氏缓缓睁开眼来,看到倚坐在床边的弘历,虚弱地道:“皇上……” 弘历闻言,低头温言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高氏有些茫然地望着他,紧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慌地掀开锦被,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大声道:“孩子!臣妾的孩子,皇上,孩子有没有事,他有没有事?” 弘历心中一酸,替她盖好锦被道:“你这样子很容易着凉的,赶紧躺好。” 高氏紧紧拉着他的手,慌声道:“皇上,您告诉臣妾,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太医呢,太医在哪里?快传他们进来。” 原本站在一边的文竹听得高氏的话忍不住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跪下道:“主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早知道,奴婢说什么也不会让娴妃带您去结网林,奴婢对不起您。” 高氏怔怔地看着文竹,许久,她喃喃道:“皇上,您告诉臣妾,孩子还在臣妾腹中对不对,他没有事对不对?” “如鈺,不要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弘历的话令高氏倏然激动起来,用力摇头道:“不会的,孩子不会没有的,臣妾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不可以!” 弘历抱住激动不已的高氏,尽量放柔的声音安抚道:“如鈺,朕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但他已经走了,你就算再难过,他也不会再回来。” 弘历的话令高氏失声痛哭,泣声道:“臣妾只想为皇上延绵子嗣,为什么老天爷要对臣妾这么残忍。还有我们的孩子,他甚至连睁开眼看一眼他皇阿玛的机会都没有。皇上,臣妾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啊!” 弘历哑声道:“朕知道,朕都知道,别哭了啊。” 高氏渐渐止了哭声后,道:“皇上,您说臣妾将来还能有咱们的孩子吗?” 弘历很想说有,但这句话就像梗在喉中的鱼刺一样,怎么都吐不出来,而文竹则再次哭了起来。 这样的反常令高氏感觉到不对,连忙盯着文竹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本宫不知道,文竹,你快告诉本宫。” 文竹捂着嘴痛哭不止,弘历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有不忍,安抚道:“没有,太医说你休息一阵子就会没事了。” 高氏哪里会相信,急切地道:“不对,皇上,您一定有事瞒着臣妾,您快告诉臣妾,究竟怎么了?” 弘历无奈地道:“庄太医说,你这次小产伤了身子,很可能……很可能以后都无法生育了。” 这句话,对于高氏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怔在那里,嘴巴张了好几次,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弘历刚才的话――以后都无法生育……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只是利用一个根本就保不住的孩子来设计那拉瑕月,为什么到最后,她却失去了永久的生育能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许久,高氏哆嗦着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庄太医诊错了,皇上,您替臣妾再传庄太医,臣妾不可能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不可能的!” “如鈺,朕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接受。”弘历的话没能令高氏冷静下来,反而越发激动,不住摇头道:“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太医,快传太医!”见文竹等人跪在地上不动,高氏自己便要下来,弘历强行按住挣扎不休的高氏,沉声道:“如鈺,你刚刚小产又流了很多血,不可以下地的。” “那皇上替臣妾传太医,快传太医!”高氏神经质地道:“臣妾不可以这样的,臣妾一定要为皇上诞下龙子,一定要!” “不管能不能诞下龙子,朕都会疼你宠你,你不必担心。”见高氏还是非要传太医不可,弘历加重语气道:“如鈺,坚强一点好不好,现实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改变。” 高氏怔怔地看着弘历,渐渐平静下来,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不断落下,任由弘历怎么安慰都难以止歇,直至哭得没有力气后,她方才断断续续地道:“是娴妃,是……她推了……臣妾,是她将臣妾害成这个样子的,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臣妾的孩子不能白死!” 弘历眉头深锁,道:“如鈺,你确定是娴妃推的你吗?” “当时除了臣妾与文竹他们几人外,就只有娴妃与她的宫人,难道还会有错吗?皇上这么问,可是不相信臣妾的话?”高氏红着眼睛道:“如今臣妾被她弄成这样子,难道会是假的吗?还是说皇上根本不心疼臣妾与早夭的孩儿?” 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她是绝对不会放过那拉瑕月的,而且她改主意了,仅仅只是打入冷宫,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唯有死……才可以! “朕怎么会不心疼,只是娴妃……”弘历迟疑片刻道:“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高氏恨恨地道:“她一定是嫉妒臣妾能够怀上龙种,之前就一直对臣妾恶言相向,臣妾念着姐妹一场,不与她计较,结果却有了被她推倒在地的事,皇上,咱们的孩子不可以白死,您一定要严惩娴妃。” “朕知道了,若真是娴妃所为,朕必会还你与孩子一个公道。”弘历沉沉点头,对四喜道:“立刻去请娴妃过来,另外,将皇后也请来,共审此事。” 四喜知道事情严重,很快便请了瑕月与明玉来景仁宫,一见到带着阿罗进来的瑕月,高氏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指着瑕月厉声道:“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本宫与孩子,那是活生生的性命啊,你怎么狠得下心!” 第四十九章 作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她的指责,瑕月神色冷然地道:“慧妃,事实究竟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你这样利用你的孩子来害本宫,就不怕有朝一日,那孩子会来找你索命吗?” 这话正戳中高氏的痛处,令她心中一慌,赶紧借着更大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这样的话,真亏你能说得出口,孩子是本宫的命根子,本宫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利用他来害你。”说罢,她对弘历道:“皇上,您听到了,娴妃害了臣妾不说,还要这样污蔑臣妾,说是臣妾利用孩子害她,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弘历安抚了她一番后,起身走到瑕月身前,凝视片刻,道:“瑕月,与朕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气急之下,失手推了慧妃?” 瑕月迎着他怀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要说的,臣妾之前已经全说了,臣妾伴驾八年,难道皇上对臣妾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弘历深吸一口气,如实道:“你的话,无法令朕信服,除了你身边的宫人外,可还有其他人看到事情的经过?” 瑕月冷笑道:“慧妃之所以将臣妾引去结网林,就是因为那里没什么人迹,方便她行事,又怎么会有别人看到。”顿一顿,她再一次问道:“皇上,您是否真的不相信臣妾?”对于她而言,与被高氏冤枉比起来,她更在乎弘历的信任,真是可笑,弘历都已经对她用麝香了,她居然还如此在乎弘历,一直叫自己放下对弘历的感情,但事实上,她根本从未放下。 这样的情意,可以说是痴也可以说是……贱! 明玉在一旁道:“娴妃,你一直想让皇上相信你,可你得先将实情说出来,正如慧妃所言,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会拿孩子来害你。” 瑕月朝她屈一屈膝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知还能讲什么实情。” 不等明玉再开口,弘历已是道:“娴妃,你随朕出来。” 瑕月无声答应,待得来到偏殿,并将宫人都遣出去后,弘历道:“如今只有朕与你两人,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臣妾已经都说过了,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相信?”瑕月忍着心中的痛意,道:“皇上最是了解臣妾,应该知道,若臣妾真嫉妒慧妃腹中的孩子,会有许多办法对付她,根本不必自己动手。至于失控……皇上,臣妾是这样不冷静的人吗?” 弘历定定地看着她,寒声道:“也就是,你仍坚持一口咬定,是慧妃陷害你是吗?” “不是臣妾咬定,而是事实如此,若皇上非要不信,臣妾也无能为力。”这个局,高氏布得很精巧,令她根本寻不到脱身的机会。 弘历有些烦燥地来回走着,朝靴踩在金砖上的声音,不断在瑕月耳边响起,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声音骤然一停,紧接着瑕月的双肩被弘历紧紧捏住,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瑕月,若你真是一时冲动,推倒了慧妃,只要你承认,朕可以从轻发落!”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与让步了,毕竟死的那个可是他未出世的孩子,更不要说高氏为此搭上了做额娘的资格,若非他对瑕月心存愧疚,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迎着他的双眸,瑕月吃吃一笑,忍着眼中的泪水哽咽道:“说了半天,皇上还是不相信臣妾。罢了,臣妾无话可说,任由皇上发落就是。” 听得这话,弘历神情不悦地道:“朕都已经许你这样的话了,你还不肯说实话是吗?瑕月,若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休怪朕不客气!” 瑕月不敢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辛苦忍着的眼泪就会落下,她不想在弘历面前哭,至少现在不想! 见瑕月一直不说话,弘历只当她是故意在与自己做对,眸光一寒,松开双手说了两个字,“罢了!” 在弘历转身离开的时候,瑕月迅速抹去眼中的泪水,随弘历往内殿行去,她已经尽力了,可惜,无人相信她的话。 待得到了内殿后,弘历第一句话便是对明玉道:“皇后,谋害皇嗣,该如何处置?” 明玉起身低低道:“回皇上的话,按律该褥夺位份,废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弘历还没说话,高氏已是尖声道:“皇上,娴妃害死臣妾的孩子,又夺去臣妾一辈子做额娘的资格,若只是废入冷宫,臣妾以为,远远不能消除她所犯下的罪孽。”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依慧妃之见,该当如何?” 高氏恨恨地道:“她害死臣妾的孩子,只有以命相偿,方能消她之罪!” 明玉闻言,露出不忍之色,对弘历道:“皇上,娴妃虽然犯了错,但还请皇上念在娴妃伴驾多年,无功也有劳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不要伤及性命。” 弘历微一点头,复杂的目光落在默然站在殿中的瑕月身上,“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认罪?” 瑕月没有抬头,只是说着与之前一样的话,“臣妾无罪,为何要认!” 阿罗看到掠过弘历眼眸的怒意,咬一咬牙,正要站出来担下所有的事,忽地一个小小身影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拦之不及的宫人。 明玉看清来者,惊讶地道:“永琏,你怎么会在这里?” 永琏一边喘气一边向弘历与明玉行了一礼,随后道:“儿臣听说娴妃娘娘出事了,所以特意过来。” 明玉轻斥道:“胡闹,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去。” “不要!”永琏这般说了一句,跑到弘历身前急切地道:“皇阿玛,儿臣可以作证,娴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高氏,怔怔地盯着永琏,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自己与苏氏商议许久,才选定结网林那个地方,怎么会被永琏瞧见,他又怎么会在那里? 不等高氏多想,弘历已然回过神来,拉过永琏,神色凝重地道:“永琏,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永琏一字一句道:“儿臣可以证明,娴妃娘娘没有撒谎,因为儿臣当时就在结网林。” 弘历思索片刻,道:“你把事情仔细与皇阿玛说一遍。” 第五十一章 处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将脉案与药方搁在小几上,道:“朕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慧妃何以这么激动?” “臣妾激动?”高氏冷笑一声,气愤地抬高了声音道:“皇上都怀疑臣妾了,还反过来质问臣妾何以激动,皇上不觉得可笑吗?”顿一顿,她又道:“臣妾知道,皇上现在是怀疑臣妾,觉得臣妾所言非实,甚至怀疑臣妾的孩子不妥,故而嫁祸给娴妃。” 她凄然一笑,垂泪道:“既然皇上不相信臣妾,那么臣妾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去陪臣妾那苦命的孩儿,省得在这里惹皇上猜忌!”说罢,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朱红圆柱的方向奔去,弘历见状连忙拉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高氏泣声道:“皇上都觉得臣妾可以狠毒到利用孩子害人,臣妾活着做什么,您放开臣妾,让臣妾去死!” 弘历哪里肯放,道:“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冷静一些!” “虽然口中没说,但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臣妾本是卑微之身,蒙皇上不弃,册封臣妾为妃,臣妾一直心怀感激,原以为这次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子,延绵香火。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臣妾以后再做额娘的机会也没有了,还惹来皇上重重怀疑,这样的人生,对臣妾而言,就是一片灰暗,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 庄正知道,若是高氏事发,自己也休想全身而退,保住高氏也就等于保住他自己,所以在高氏说完后,他急急跪下道:“皇上,微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慧妃娘娘龙胎一直都是安稳无虞,那张药方,是微臣开给娘娘安心的,并无其他用意,而且这些药量,从医理上来说,并不为过,请皇上明鉴!” 弘历示意文竹将高氏扶回到床榻上后,再次看了一遍脉案后,斟酌许久后,终是有了决定,“娴妃与皇后一道入潜邸,伴驾多年,且对永琏他们极为疼爱,朕相信她不会存心加害龙胎,应该只是一时失手。”说罢,他对文竹道:“你当时真看到娴妃故意将慧妃推倒在地,并且露出那种异常的笑容吗?” 文竹偷偷看了高氏一眼,刚要说话,耳边突然喝起弘历的重喝,“想清楚了再回来,若有一句非你亲眼所见之话,朕绝不饶你!” 被他这么一喝,文竹吓得整个人都慌了,颤声道:“回皇上的话,其实当时情况很乱,奴婢看到主子倒地腹痛,整个人都慌了,并……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娴妃娘娘……应该是故意的。” “应该……”弘历冷声道:“这种事情,关乎性命,岂能由着你自己揣测,简直就是荒唐!” 文竹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是存心,奴婢只是慌了,奴婢……” “夠了!”弘历打断文竹语无伦次的话语,道:“就因为你这个奴才擅自揣测,未曾看清便胡言乱语,令朕险些冤枉了娴妃,着实可恶,拖出去重责五十!至于娴妃,虽是无意,但多少也有错,罚俸半年。” 高氏刚松了一口气,听得此言,脸颊不由得一搐,道:“皇上,明明是娴妃害了臣妾的孩子,您为何反而重罚文竹?” 弘历看了高氏许久,道:“慧妃,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不知为何,弘历这句话还有那个眼神,令高氏心中大骇,仿佛……仿佛弘历并不曾真正相信她。意识到这一点,哪怕仅只是一个猜测,也足以令高氏忌惮,不敢再言语。 见她没有再说什么,弘历走到瑕月面前,沉声道:“起来吧。” “多谢皇上为臣妾洗脱不白之冤。”如此磕头叩谢之后,瑕月方才在阿罗的搀扶下起身。 弘历微勾了唇角道:“你最该谢的人是永琏,若非他经过结网林看到事情的经过,也不能还你清白。”说罢,他道:“你与皇后都回去吧,慧妃刚醒,正需要休息。” “是,臣妾告退。”在明玉与瑕月相继离开景仁宫后,弘历看了高氏一眼后,道:“朕还有许多奏折未批,改日再来看你,你好生安养。” 在经过尚跪在地上的庄正时,弘历停下脚步,冷声道:“你进宫之前,原在何处行医?” 庄正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原先是在江宁行医。” “江宁。”弘历重复了一遍后,颔首道:“前几日,朕接到西北奏报,军中太医因为年纪老迈,告老还乡,就由你去接替他吧,明日就动身,朕会赏你双倍俸禄,以兹嘉奖!” 庄正万万想不到弘历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整个人都呆住了,弘历眸光一沉,凉声道:“你不谢恩,难道是想抗旨吗?” 庄正浑身一激灵,连忙磕头道:“微臣谢主隆恩!” 弘历盯着他的头顶,道:“记着,明日便动身,朕不想过了明日,还看到你在宫中。” 待得弘历走后,庄正犹如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双倍俸禄,看着仿佛是一件好事,但那可是西北苦寒之地,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仗来,哪里能与京城安逸的生活相比。这……这根本就是变相的充军发配。 回过神来后,庄正连滚带爬的来到榻边,慌声道:“娘娘,微臣不想去西北,求您替微臣向皇上求求情,派其他太医去。” 高氏此刻哪有心情理会,寒声道:“你先下去。” “娘娘……”庄正还想再求,高氏脸色难看地打断他,道:“本宫叫你下去没听到吗?滚啊!” 庄正无奈,只得退了下去,文竹在将其他宫人遣下去后,跪下道:“奴婢该死,但奴婢当时真的被皇上吓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而且奴婢觉得皇上对您始终存有疑心,庄太医的事,好像也是冲着主子您来的。” 高氏瞥了她一眼,神色凝重地道:“本宫也有这个感觉,所以本宫现在感觉心很乱,这步棋,走的一点都不好。文竹,你赶紧替本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文竹想了一会儿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主子您还是先养好身子。另外……奴婢去一趟翊坤宫,将这里的事告诉纯嫔娘娘,看她有没有办法。至于那五十杖……”她眼角抽搐地道:“等奴婢回来后再领吧。” (cqs!) 第五十二章 庄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连连点头,“好,纯嫔一向足智多谋,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你赶紧去,若是方便,就请姐姐来此一趟,本宫想亲口与她说。” 文竹替她掖好了被角,道:“奴婢知道了,您累了这么久,先睡一会儿吧。” 文竹顾不得会被人发现行踪,快步来到翊坤宫,却扑了个空,苏氏并不在里头,问其他宫人,只说是出去了,具体去了何处却不知晓,让文竹在宫中等候。 就在文竹焦急等待之时,苏氏却是出现一条前往太医院的必经之路上,很快,她便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庄正,将之唤住后道:“庄太医应该是从景仁宫而来,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庄正虽无心思说这些,但苏氏问起,只得了,苏氏起先还颇为平静,待听到后面柳眉紧皱,惊讶之色久久未散。 庄正有气无力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了,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去太医院准备一下,好明日去往西北。” 苏氏眸光轻转,心生一计,盯着庄正道:“庄太医想去西北吗?” 庄正苦笑道:“西北苦寒之地,哪个会愿意去,但是圣命如山,微臣不得不遵。” 苏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道:“如果本宫说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呢?” 庄正倏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苏氏,许久,他颤声道:“娘娘真的有办法让微臣留在京城吗?” “可以试一试,但本宫不保证能够成功。”苏氏话音未落,庄正已经迫不及待地跪下哀求道:“求娘娘慈悲,救救微臣,微臣实在不想前往西北。” 苏氏抬一抬手道:“起来吧,待得能够留下来后,你再跪本宫不迟。” 庄正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随后辞别苏氏,回了太医院。 莺儿扶着苏氏往回走,想起之前所听到的话,她轻声道:“主子,看来慧妃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止没害成娴妃,反而自己永远失去了当额娘的资格。怪不得刚才打听到娴妃安然回了延禧宫。” 苏氏柳眉深锁,道:“这次的事,还真是出乎本宫的预料之外,原以为赔上一个孩子,怎么着也能对付娴妃了,没想到横里杀出一个二阿哥来,令娴妃安然度过此劫。” “不早不晚,偏偏二阿哥那个时候出现在结网林,当真会有那么巧吗?”莺儿想了一下,小声道:“会不会是二阿哥在撒谎?”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二阿哥只是个孩子,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谎言,除非有人教他。”听得苏氏此言,莺儿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明玉,岂料苏氏当即摇头道:“以本宫对皇后的了解,她不会这么做,应该是另有其人。” 莺儿不解地道:“不是皇后,那会是谁?难不成是娴妃自己?” 苏氏瞥了她一眼,淡然道:“费心想这些做什么,二阿哥是否撒谎,只凭猜测可断定不了。不过本宫倒是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高如鈺已经被皇上所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皇上没有动她。” 莺儿陡然一惊,道:“您是说,皇上已经知道整件事是慧妃使的计,娴妃是被陷害的?” “若非如此,皇上怎会只罚娴妃六个月的俸禄便做罢。”苏氏顿一顿,续道:“本宫已经替慧妃想好了万全之计,可惜她自己时运不济,本宫也没办法。” 莺儿想了片刻,再次道:“既是这样,那主子为何要帮庄太医,他可是慧妃的人,您帮他,不怕皇上起疑吗?而且……咱们也没必要帮庄太医啊。” “在别人看来,本宫与慧妃一向不亲近,皇上又能疑本宫什么?至于本宫为什么帮庄正,有机会本宫再告诉你。”不等莺儿再开口,她道:“好了,赶紧回去吧,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文竹应该已经等在翊坤宫了。” 回到翊坤宫后,果见文竹等在那里,不等她开口,苏氏便道:“本宫刚才碰到庄太医,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你且先回去,本宫会寻机会去景仁宫。告诉慧妃娘娘,不要太担心,会没事的。” 待得文竹离开后,苏氏命莺儿去小厨房做一份花生糕,然后将之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吃完后没多久,苏氏身体就开始出现搔痒之症,脸上更是出现一颗颗的小红点,苏氏忍着身上的搔痒难受,对莺儿道:“可以去将庄太医请来了。” 在莺儿匆忙去请庄正的时候,明玉亦正在延禧宫中,与瑕月说着话,“幸好这次永琏看到妹妹被迫推开慧妃的情景,否则妹妹可真要受冤了。” 瑕月微微一笑道:“苍天有眼,臣妾相信老天爷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明玉点点头,随即迟疑地道:“妹妹,你有没有怪本宫?” 瑕月知道她在说什么,面上却是一派不解,“娘娘为何说这样的话?” 明玉有些内疚地道:“之前妹妹将实情相告,本宫却以为妹妹仍有隐瞒,未曾相信妹妹,回想起来,实在过意不去。” 瑕月轻笑道:“臣妾还以为娘娘在说什么,原来是指这个,当时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且情理皆站在慧妃一边,娘娘对臣妾有所怀疑是正常的,若换了臣妾站在娘娘的位置,怕是也会如此。” 明玉心中一喜,追问道:“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本宫?” 瑕月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臣妾怎么敢欺骗娘娘,自然是真的。” 明玉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本宫真怕你因为这件事而与本宫生疏了。” “不会的,娘娘待臣妾如何,臣妾心里皆有数,断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误会了娘娘。”顿一顿,她又道:“今日为了臣妾的事,娘娘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 “被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是有些疲倦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说罢,她对一直安静站在身边的永琏道:“随皇额娘回去吧。” 永琏眨了眨眼睛,道:“皇额娘,儿臣能不能晚一些回去,儿臣想在娴妃娘娘这里多待一会儿。” (cqs!) 第五十三章 这一世,本宫都会护着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温和地道:“随你吧,本宫留两个宫人在外头候着,记得早些回来,别太晚了,你还有功课没做完呢!” 永琏连忙道:“儿臣知道了,多谢皇额娘。” 待得明玉走后,瑕月招手将永琏唤到近前,抚着他的脸颊道:“二阿哥,你当时真的看到本宫与慧妃争执了吗?” 未等永琏说话,齐宽已是跪下道:“奴才有罪,请主子恕罪。” 瑕月讶然看着他道:“出什么事了?” 永琏轻声道:“娘娘,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喂完猫儿,我在御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根本没去过结网林。刚才那一切,都是谎言。” 虽然瑕月一直都觉得永琏出现的太过及时,有些不大对劲,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谎言。 齐宽跪言道:“主子被传去景仁宫后,奴才知道形势一定会对主子很不利,唯一能够帮主子扭转局势的,就是找到证人。可惜,当时的结网林,根本没有其他人经过。所以,摆在奴才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找人做伪证。可是时间紧迫,奴才根本没时间去收买宫人,而且宫人所说的话,未必能够令人信任。”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最终找了二阿哥?” 齐宽点头道:“是。二阿哥身份尊贵,而且年纪幼小,没有人觉得他会撒谎,有二阿哥出面,一定可以还主子一个清白。” 瑕月盯着他道:“齐宽,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冒险,幸好刚才无人问起有谁去过坤宁宫找二阿哥,若是问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不止是你,就连二阿哥也会受牵连!” 齐宽不敢抬头,低声道:“奴才知道这么做有危险,但若奴才不去做,主子就会蒙受不白之冤。” 永琏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宽,心有不忍地道:“娘娘,您别怪齐宽了,他是想帮娘娘,是一片好意!” 瑕月并没有真的怪齐宽,相反,她很感激齐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若不是齐宽急中生智,找到永琏这个“证人”,自己只怕已经被废入冷宫。 “看在二阿哥为你求情的份上,起来吧。”随着瑕月这话,齐宽谢恩起身,然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令他瞠目结舌,瑕月竟然站起来,朝他敛袖行礼。 齐宽赶紧闪到一边,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您……这是做什么,奴才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瑕月正色道:“本宫一向恩怨分明,之前斥责你,是因为你自作主张,去找二阿哥做假证,一旦事发,牵连甚大;如今朝你施礼,是谢你替本宫洗脱冤屈,让本宫得以安然无恙。” 齐宽连忙摆手道:“这一切都是奴才该做的,主子刚来这延禧宫时所说的忠心二字,奴才一直都谨记在心。” “好!”瑕月神色微微激动,入宫这几月,齐宽可谓是她最大的收获,往后除了阿罗之外,又多了一个可用之人。 在与齐宽说完话后,瑕月蹲下身,对永琏道:“为什么要听齐宽的话,帮本宫撒谎?就不怕一旦谎言被揭穿,你皇阿玛会怪责吗?” 永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怕,可是永琏更怕以后都看不到娘娘。” 瑕月一怔,旋即道:“那万一齐宽是骗你的呢,说不定本宫真的害了慧妃腹中的孩子。” 瑕月话音未落,永琏便用力摇头,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道:“不会,永琏相信娘娘是个好人,娘娘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瑕月盯着那双纯洁无暇的眼睛,在那里,她第一次读到了信任、依赖,下一刻,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永琏见瑕月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忍不住道:“娘娘,您怎么了?” 瑕月连忙摇头道:“没事,本宫没事。”这般说着,眼泪却是掉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永琏连忙伸出小手拭去瑕月的泪,“娘娘,不要哭,您哭了永琏也会难受,没事的,以后您再有什么事,永琏都会帮您,会保护您,您别哭了好不好?” “好,本宫不哭!本宫不哭!”瑕月一边说着一边抱住永琏,心情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复杂过。 上天真是不公平,将所有好的一切都给了富察明玉,母仪天下的身份,深爱她的男人以及……如此懂事聪慧的儿子。 她该恨怀里的这个孩子,若非他与他的皇额娘,自己或许不会被弘历暗下麝香,不会多年都没有子嗣。可是,她现在怎么都恨不起来,之前的决定与信念,正在逐渐崩溃瓦解…… 就这样抱了许久,瑕月终于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将影响她今后所走的路。 永琏,你救了本宫一命,做为回报,这一世,本宫都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在有了这个决定之后,瑕月竟是感觉难以言喻的轻松,她松开双手,温言道:“永琏,以后唤本宫一声姨娘可好?” 永琏想也不想便唤道:“姨娘!” “真乖!”瑕月温柔地抚着永琏的头,道:“姨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待得永琏点头后,她道:“本宫确实没有害过慧妃与她腹中的龙胎,这一次,你虽撒了谎,却没有撒错。但仅此一次,以后不要再这样轻易相信别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永琏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轻易相信人?”面对永琏的疑惑,瑕月笑笑道:“因为这宫里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好人,譬如慧妃,她陷害本宫,你觉得她是好人吗?” 提到高氏,永琏生气地道:“她害姨娘,她是坏人,永琏不喜欢她!” “那就是了,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万一你信了坏人,那岂非帮着一起做坏事?”听得瑕月这么说,永琏连忙点头,“我明白了,以后我只相信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姨娘三人。” “乖。”瑕月又叮嘱了永琏几句后,方才让宫人带他回坤宁宫,望着永琏小小的背影,阿罗轻声道:“主子,您对二阿哥……” (cqs!) 第五十四章 彼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知道她想说什么,道:“忘了本宫之前所说的话吧,本宫不想亲手摧毁他对本宫的信任与依赖;阿罗,会不会觉得本宫太过心软了?” “不会。”阿罗摇头道:“相反,若是主子经过此事,还一意孤行的话,奴婢会觉得您太过铁石心肠。” 瑕月笑而不语,她不确定自己这样决定是对是错,但既然做出了决定,哪怕事后证明是错的,她也不会后悔! 夜间,弘历出现在延禧宫,瑕月至院中相迎,弘历并未急着入内,而是望着悬挂着夜空中的月亮道:“你瞧,像不像是那夜你与朕在养心殿彻夜共赏的月亮?” 瑕月随意看了一眼,道:“本就是同一个月亮,自然是一样的。” 弘历扳过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在怪朕?” 瑕月屈一屈膝,低声道:“臣妾不过是一个小小妃子,如何敢怪皇上。” 弘历盯着她道:“你猜到了是不是?”见瑕月不说话,他叹了口气,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结网林的事,朕虽然不曾亲见,却已经心中有数了。” 瑕月凄然一笑道:“皇上心中有数,却依旧不曾责罚慧妃,看来皇上对慧妃真是百般包容,情深意重!” 弘历握住她冰冷的手道:“她到底没了孩子,且这一辈子都失去做额娘的资格,这个教训对她来说,已经很重了;另外,她的阿玛如今正任江南河道总督,朕与他谈过,他是一个难得的治水之才,朕需要他全力为朕治理河道,解决多年来河道淤塞决堤的麻烦。若是在这个时候处置了慧妃,怕是会影响高斌对河道的治理。瑕月,你要知道,每一次河堤溃决,都会有无数百姓遭难,轻则背井离乡,重则家破人亡,朕不想这样的悲剧年复一年上演,你明白吗?” 瑕月低头许久,轻声道:“臣妾明白,是臣妾误会了皇上。” 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朕是皇帝,朕不能只看片刻,一言一行皆得顾全大局,同样的,朕有时候也有许多无奈。不过朕答应你,朕对如鈺的容忍仅止这一次,若她下次再犯这种事,朕绝不饶她!”顿一顿,他又有些愧疚地道:“之前朕疑心于你,令你伤心,是朕的不是,朕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你救过朕的性命,朕一定会信你护你!”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瑕月终于抬起双眸与他四目相对,“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此生足矣!” 弘历将她揽在怀中,下巴轻蹭着她的脸颊道:“其实,就算最后没有永琏的证词,朕也不会杀你。” 瑕月从他怀中抬起头,故意叹了口气,道:“是啊,皇上不会杀臣妾,却会将臣妾废入冷宫,让臣妾在孤寂的冷宫中终老死生。” 弘历摇头轻笑道:“朕的娴妃狡慧如狐,能猜他人心思,可是这一次,却猜错了。” “猜错了?”瑕月奇怪地道:“不是赐死又不是废入冷宫,那会是什么?” 弘历没有回答,而是道:“若有一日,你犯了错,自然会知道答案是什么,不过朕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瑕月倚着他的胸膛,听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轻声道:“臣妾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弘历轻抚着瑕月的青丝,道:“好,这句话朕与你都记着,牢牢记着。” 漫漫长夜,在各不相同的心思中悄然而过…… 翌日早朝过后,弘历正在看奏折,有宫人来报,说是苏氏求见,在弘历印象中,苏氏一向温柔恬淡,虽然登基之后,他只封苏氏为六嫔之一,后者却很是知足,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正是因为她这个性子,虽然没有过人的美貌与显赫的家世,弘历却仍然对她宠爱有加。 在苏氏进来后,弘历看到她脸上蒙了一块薄纱,讶然道:“为何蒙着面?” 苏氏一惯的糯软声音从薄纱下传出,“回皇上的话,昨日宫人做了一块含有花生的糕点,臣妾不小心误食之后,身上就红肿发痒,脸上也是这个样子,臣妾怕惊了圣驾,所以如此打扮。” “朕记得你对花生过敏。”这般说着,弘历皱眉道:“这件事,你没有告之宫人吗?” “臣妾与他们说过,他们一时疏忽,给忘记了。”苏氏抬眼见弘历面有不悦,连忙道:“皇上放心,臣妾已经训斥过他们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弘历点点头道:“可有传太医看过?” 苏氏轻咬着红唇,道:“皇上,臣妾此来,就是为了太医的事,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嗯?太医怎么了?”面对弘历的询问,苏氏低头道:“臣妾昨日传召庄太医看病,庄太医为臣妾开了一个方子,很是有效,只服用了一贴,身上的肿痒便消下去了一些,不像以前非得要服个两三天的药,才有所缓解。臣妾今日想再传庄太医,却得知他已经不在太医院中,问了其他太医,说是庄太医奉皇上之命,去西北军营了。皇上,这件事是真的吗?” 弘历眸光微沉,随手翻开一本奏折道:“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氏有些紧张地道:“那臣妾……能否向皇上讨个恩典,请皇上允许庄太医留在京中。”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若是因为你身上的过敏,朕可以允许庄正晚几日再去军营。”说罢,他对候在一旁的小五道:“待会儿你去一趟庄正家中,传朕口喻,着他晚三日再去西北军营。” 苏氏没想到弘历态度这么坚决,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真的一定要让庄太医去西北吗?” 弘历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盯着苏氏道:“纯嫔,是不是有人找你来做说客?” 苏氏心中一紧,口中却是道:“说客?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慧妃可曾去找过你?” “慧妃?”苏氏一脸茫然地道:“皇上怎么突然提起慧妃娘娘,她的事臣妾都听说了,但臣妾还未来得及过去探望。”过了一会儿,不见弘历说话,她又道:“皇上,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cqs!) 第五十五章 母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扯一扯嘴角,道:“没什么,朕随口问问罢了。若是没有其它的事,你先回去吧,朕得空再去看你。” 望着苏氏不解的目光,弘历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了一些,苏氏与高氏并不要好,也没有什么过多交集,没理由会特意为了高氏来求自己。 苏氏几经犹豫,终是没有再开口,温顺地答应一声,退出了养心殿,待得经过一条小道时,早早等在那里的庄正连忙走出来道:“娘娘,怎么样了,皇上是不是同意微臣留在京中了?” 苏氏摇头道:“皇上态度很坚决,只肯让你多在京中多留三天。” 庄正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失神道:“三天……只有三天……” 苏氏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灰心,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想办法,本宫会竭尽全力帮你。”顿一顿,又道:“皇上很快会派小五去你家中传口喻,你赶紧回去吧,别等会儿小五到了,你却不是家中。” 庄正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微臣这就回去。”在转过身走了几步后,他忽地停下脚步,紧接着折身回到苏氏身前,跪下道:“只要娘娘能助微臣摆脱这个困境,留在太医院中,微臣此生此世,当为娘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苏氏亲自扶起他道:“正如本宫刚才所说,一定会尽力帮你,快回去吧。” 待得庄正走后,莺儿小声道:“主子,其实您没必要这么帮庄太医,说到底,他始终是慧妃娘娘的人,而且皇上圣意已定,您一再为他求情,只会徒增麻烦,万一皇上真的疑心主子,那可怎么办?” “放心,本宫心中一直把握着分寸,不会越过一丝。”苏氏抚过鬓边的玲珑翠珠花,凉声道:“至于本宫之所以帮庄正,恰恰就因为他是慧妃的人。” 莺儿不解地看着苏氏,后者笑一笑道:“莺儿,你觉得本宫的圣眷与地位,比起宫中几位娘娘如何?”不等莺儿开口,她已是补充道:“本宫要听实话,莫要拿虚言来敷衍。” 莺儿仔细斟酌了一番后,如实道:“论圣眷,无人可以与皇后相比;论地位,主子只是六嫔之一,不如慧、娴、哲三妃。”说罢,怕苏氏不悦,又急急补充道:“不过皇上对主子并非无情,而且主子膝下有三阿哥在,奴婢相信,早晚会登上四妃之位,就如慧妃那般。” “说来容易,但你莫要忘了,本宫是什么出身,慧妃虽说母家地位低微,但她父亲好歹是正二品的江南河道总督,深得皇上倚重。而本宫阿玛呢?”苏氏苦笑道:“是汉人不说,甚至没有一官半职。没有母家可依,本宫想要再进一步,谈何容易。”顿一顿,她道:“慧妃无子,却位居本宫之上,本宫明明比她年长,却每次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安,你以为本宫真的乐意吗?” 莺儿默然无语,耳边不断传来冰冰凉的声音,“本宫不乐意,但本宫却只能装做乐意,甚至还要处处讨好附合慧妃,因为她是本宫唯一可以利用的力量,本宫绝对不可以放弃。就像这一次,利用她的孩子来对付娴妃一样,这个计划本该万无一失,却因为二阿哥的出现而被娴妃逃过一劫,实在是始料未及。” 莺儿应了一声后,道:“可这与庄太医又有何关系?” “庄正是高氏的人不错,但你以为他对高氏有多少忠心,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但这次不同,本宫若能帮着他留在京中,那就是再造之恩,就如他刚才所说,当为本宫牛马!这颗棋子,本宫是一定要收在手里的。” 莺儿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只是皇上态度如此坚定,怕是此事不好办。” “还有三天来想办法,不急,你先陪本宫去一趟景仁宫,若是迟迟不去,慧妃该对本宫不满了。” 这般说着,苏氏扶了莺儿的手来到景仁宫,高氏正倚坐在床上发呆,看到苏氏进来,当即痛哭起来,苏氏连忙走到榻前,抚着她的背道:“莫哭了,姐姐都知道了。” 高氏泣声道:“姐姐,本宫好恨啊,本宫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做额娘的资格,可是那拉瑕月却依然好端端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姐姐明白你心中的苦,可事情都这样了,再难过也没用,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别总想着这些难过的事。” “本宫现在就算养好身子也没用了,本宫这辈子都不能再做额娘。”高氏越说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氏眸光一转,轻叹道:“唉,谁也想不出会突然冒出一个二阿哥来,看样子,娴妃气数未尽!你们也是,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楚结网林的情况呢。” 文竹在一旁道:“娘娘,奴婢当时看得很仔细,确实是没见有人,奴婢觉得,二阿哥十有**是在说谎,可惜没有证据。”她虽然挨了五十杖,但行刑的是景仁宫的人,手下留情,并不曾重打,是以还能勉强行走。 此事早在苏氏意料之中,却是故意露出惊容,道:“二阿哥才多大的人,哪里会懂得撒谎,文竹,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高氏抹了泪道:“姐姐,文竹不是胡说,本宫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二阿哥一定是帮着娴妃在撒谎,让她可以全身而退。” 苏氏轻叹一声道:“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办法,就像文竹说的,咱们没证据,说多了反而会让皇上疑心咱们。” 听得这话,高氏身子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姐姐,本宫觉得皇上已经开始在疑心了,否则他不会将庄太医发配去西北,这……这可怎么办?万一皇上揪着这件事不肯放,本宫会不会有危险?” “别那么紧张,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既然你现在没事,那么以后也不会有事。至于庄太医……我已经在想办法了,皇上答应让他多留三天,且看这三天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高氏慌乱地点点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留意到苏氏脸上覆着面纱,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氏将事情说了一遍后道:“若不是这样,我昨日就该过来了。” (cqs!) 第五十六章 相互利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既感动又内疚地道:“要姐姐为本宫的事,这样伤害自己,本宫真是过意不去。” 苏氏笑着摇头道:“姐妹之间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见外了,总之你我同甘共苦,守望相助。” 高氏感动地直落泪,握紧她的手,点头道:“嗯,守望相助,不离不弃。” 苏氏在替高氏拭去泪痕后,有些忧心地道:“经此一事,你与娴妃算是彻底撕破了你,往后想再对付她,怕是难了。 一提到瑕月,高氏恨得脸都扭曲了,“不管怎样,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定要她为本宫的孩儿陪葬。还有永琏,若不是他突然冒出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才是最可恨的那个人!” 苏氏微一思索,摇头劝道:“妹妹,若是依我说,二阿哥那边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又得皇上看重,若是动了他,这紫禁城,怕是整个都会翻过来,所以这个念头万万动不得!” 高氏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她劝,恨声道:“没有什么念头是动不得的,再说,姐姐难道就不为永璋考虑一下吗?” 苏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口中却道:“这话从何说起?” “姐姐还不明白吗?”殿内除了她们之外便只有文竹与莺儿,高氏并不需要避忌什么,凝声道:“永璋身为皇子,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但只要二阿哥活着一日,永璋就一日触碰不到这个资格。” 苏氏闻言,当即惶恐不安地道:“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出身微寒,如何敢有此念。” 高氏嗤声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说句不该的话,先帝与皇上的生母,出身皆不能说高,可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样成为皇太后,受万人跪拜。至于大阿哥,愚钝无知,根本不堪大任,皇上如此英明,怎么会选他为储君,姐姐真是多虑了。” 虽然高氏说了这么许多,苏氏还是满脸惶恐,摆手道:“不管怎样,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说了。” 高氏转着眼珠子道:“姐姐,你之前劝本宫时那么冷静,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看不清形势,你这样,当心误了永璋一辈子。” “这……唉。”苏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与永璋好,可一旦动起手来,实在干系太大啊,且容我再想想。” 高氏道:“姐姐,还有什么好想的,有二阿哥在,永璋就没有出头之日。再者,万一二阿哥登基之后,容不下他这个弟弟,那又该如何?” 苏氏似乎被她说动了心,迟疑道:“可是二阿哥整日待在坤宁宫中,咱们哪里有机会动手。” 高氏阴阴一笑道:“姐姐似乎忘了一件事,二阿哥每日都会与娴妃一起去长康右门那边喂猫,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只要想好办法,不止可以除去二阿哥,连那拉瑕月也可以一并除去,一举两得。” 苏氏盯着她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高氏摇头道:“还没有,姐姐一向主意多,帮本宫一道想想,这件事,不止是为了本宫,也是为了永璋,还请姐姐切莫要再推辞。再说,除了姐姐之外,本宫也想不到这宫里,还有什么人能够商量。” 苏氏神色凝重地道:“知道了,我先回去,待想到办法后再与你说。” 待得出了景仁宫后,苏氏吐出一口浊气,道:“慧妃……这是想利用本宫替她对付二阿哥,看来……她比本宫想的要稍有脑子一些。” 莺儿回头看了一眼景仁宫,轻声道:“主子既然知道她不怀好意,莫要理会她就是了。” 苏氏苦笑一声道:“可是她确实点中了本宫的软肋,只要二阿哥活着一日,永璋就永远没有入皇上眼的一日,一辈子只能当一个闲散阿哥。新君继位之后,若是有容人之量还好,没有的话,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莺儿为难地道:“那……那该怎么办?难不成主子真要受慧妃利用吗?” “被她利用?”苏氏嗤笑一声道:“她配吗?且先回去吧,待得本宫仔细想想这件事再说。” 之后两日,庄正按时来给苏氏诊脉,苏氏身上的过敏并不严重,在服了几贴药后,就好得差不多了,无需再用薄纱蒙面。 这日,诊完脉后,庄正忧声道:“娘娘,您可有想到办法了,明日就是三日之限了。” 苏氏抚过垂在颊边的珠络,轻声道:“庄正,你说你家中还有年过六旬的父母,且母亲还卧病在床是吗?” 庄正连忙点头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若是微臣去了西北,双亲便会无人照顾,又不能将他们带去西北苦寒之地,微臣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了。” 苏氏颔首道:“皇上最是注重孝道,或许,你可以在这方面想办法?” “娘娘是让微臣用这件事去哀求皇上?这……这行得通吗?”庄正有些没底气的问着。 “这样直接过去,当然不行,反而会让皇上以为你是借故推脱,不肯去西北。另外……本宫不妨再提醒你一句,皇上会这样做,多半是因为对你起了疑心,猜到你帮着慧妃一起害娴妃。” 庄正其实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但被苏氏这么点出来,还是心中一慌,急切地道:“那该怎么办,娘娘,您替微臣想想办法吧。” “本宫不是正在想吗?”待得庄正平静下来后,苏氏道:“你且附耳过来。” 庄正不敢怠慢,连忙过去听其吩咐,待得仔细听完后,有些迟疑地道:“娘娘,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苏氏并未因他的质疑而生气,只是眸光微冷地道:“你不相信本宫?若是这样的话,权当本宫没说,你走吧。” 庄正赶紧跪下道:“微臣怎敢质疑娘娘,微臣只是担心,万一皇上未如娘娘所料的那般,岂不是白忙一场?” “庄正,这是本宫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若是连这也不行,就是天注定你要去西北,谁都没办法。” (cqs!) 第五十七章 隆宗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咬一咬牙道:“微臣明白了,左右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此事不成,也不过就是去西北罢了,差不到哪里去。” 听得此话,苏氏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待得庄正离去后,苏氏对莺儿道:“从养心殿那边得来的消息确定没有错?” “主子放心,奴婢问了不止一个宫人,皆说皇上每次去给太后请过安后,都会经过隆宗门,只要庄正与咱们找的那个人等在那里,一定可以遇见皇上。” 苏氏颔首道:“好!本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庄正自己的造化了。” 翌日一早,就如苏氏所料的那般,弘历至慈宁宫请过安后,经过隆宗门,本欲直接回养心殿,却有声音传入耳中,且这个声音还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弘历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庄正,但他一个太医在这里做什么? 庄正背对着弘历,拉着一个侍卫道:“洪侍卫,这些银子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我将它给你,只求你在我走后,帮我照顾年迈的双亲,他们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成人,原以为能享几天好日子,没想到皇上突然命我去往西北军营从医。那里是苦寒之意,他们身子积弱,母亲更是卧病在床,不能长途跋涉,而我在京中没什么熟悉之人,只能腆着脸来请你代为照顾了,还请您答应!我庄正,下辈子,为你当牛做马,以报今日之恩!” 被他称为洪侍卫的人,一脸为难地道:“庄太医,您救过我父亲的性命,您有所托,我本不该拒绝,可我是侍卫,一当差就是一个月不能出去,这……这要怎么照顾啊?” 庄正一脸黯然地道:“我也知道为难了你,可……可除了洪侍卫你之外,我实在不知还能找谁。” 洪侍卫已经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弘历,只故作不见,道:“庄太医,您何不去求求皇上,请他换一个人去西北,这样您就能留在京城照顾父母了。” 庄正摇头道:“我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既然认为我应去西北,便该遵命前往,哪里能再去烦扰皇上。再说,去西北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放心不下父母。” “庄太医,我……唉,对不起,我真的是帮不了你。要不然,您雇个人帮着照顾您父母。” “这个我也曾想过,可我明日就要走了,哪里去找人,再说匆忙雇来的人也不知底细,万一趁着我不在,待我父母不好,这又该怎么办?” 洪侍卫摇头道:“这也是,唉,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庄正勉强一笑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再去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般说着,他一脸无奈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后,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弘历,面露惊意,旋即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之后,负责看守隆宗门的一众侍卫也纷纷跪下请安,在示意他们起身后,弘历走到惴惴不安的庄正面前,凉声道:“你家中还有父母双亲?” 庄正连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双亲均在,只是身子积弱,需要人照顾,尤其是母亲,从年初开始,就一直卧病在床。”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在京城没有相熟之人吗?” “回皇上的话,微臣才来京城不久,也就与洪侍卫相熟一二,余下的皆不熟悉。”说到此处,他哽咽地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西北了,实在找不到能够照顾双亲的人,这才没办法来求洪侍卫。” “这么说来,你不愿去西北军营了?”弘历的声音,令人听不出喜怒来。 庄正谨记着苏氏的吩咐,连忙道:“能为皇上所差,是微臣之幸,断无不愿之理,微臣只是放心不下双亲,百善孝为先,双亲辛苦将微臣拉扯长大,微臣却要远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见他们,微臣……实在很不孝!” 弘历沉吟不语,洪侍卫悄悄看了弘历一眼,再次跪下道:“皇上,奴才斗胆相求,能否不要让庄太医去西北。” 弘历浓眉微挑,道:“你与他是何关系?” “回皇上的话,奴才父亲月前得了急病,奴才寻了好几个大夫,因为病情过于凶险,他们都不敢医治,庄太医得悉此事后,亲自去为奴才父亲诊治,并开了药方,将奴才父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庄太医是奴才一家的恩人。” 弘历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庄正身上,“你随朕来。” 庄正连忙答应一声,随其一路来到养心殿,弘历在椅中坐下后,道:“庄正,朕问你,你是如何入宫为太医的?” 庄正心中一颤,不敢有所隐瞒,“回皇上的话,微臣原在江宁行医,与江南河道总督高大人相识多年。有一次,高大人将微臣唤去,问微臣想不想入宫为太医。微臣想着太医院中有许多同僚,还有许多珍贵的医术,便同意了,之后高大人便请太医院副院正引荐微臣入太医院。” 庄正的坦白令弘历脸色稍缓,再次道:“朕再问你,慧妃腹中胎儿,确实一直都安好,没有任何问题吗?” 庄正闻言,当即跪下,惶恐地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弘历凉笑一声道:“看来朕并没有冤枉你,庄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朕面前撒谎,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庄正越发惶恐,骇声道:“微臣该死,但微臣并非存心欺君,实在是迫不得已,求皇上恕罪。” 弘历冷哼一声,道:“给朕如实说来!” “嗻!”庄正咽了口唾沫后,颤声道:“其实在慧妃娘娘出事前几日,微臣就从其脉像中发现了问题,并且如实告诉慧妃娘娘,龙胎保不住,就算微臣拼尽全力,最多也只能再保一个月。”偷偷打量了弘历一眼后,续道:“慧妃娘娘听说后,不许微臣将这件事说出去,还让微臣加大安胎药的份量,让龙胎看起来安然无恙。微臣曾问过慧妃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娘娘让微臣不要问这么多,只需记住,不论何人何时何地问起,都必须一口咬定说龙胎一直安好,没有任何事情。高大人对微臣有知遇与举荐之恩,微臣只能答应,后面的事情,微臣事先真的毫不知情,否则微臣绝不会答应。”说罢,他用力磕头,垂泪道:“虽然是这样,但微臣仍然犯下大错,幸好娴妃娘娘有惊无险,否则微臣真是万死亦难赎罪孽。” (cqs!) 第五十八章 一箭双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早已猜到事情会是这样,但亲耳从庄正口中听到时,仍感觉胸口一阵翻涌,双手不住握紧松开,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意。 许久,他凉声道:“庄正,以你之罪,本该处死,如今罚你去西北军营从医,已是格外开恩。” 庄正嘴里发苦,看这样子,他还是要去西北,正要说话,弘历再次道:“不过念你家中尚有双亲要侍候,百善孝为先,朕也不希望朕的臣子,是一个不孝之人。所以,朕可以让别人代你去西北,甚至可以让你继续留在太医院中,但朕有一个要求。”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庄正愣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他连忙叩首,声音颤抖地道:“皇上旦有吩咐,纵是赴汤蹈火,微臣亦万死不辞。” 弘历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朕要你盯牢慧妃,她有任何异动,都立即来告之朕,不许有任何隐瞒,否则旧罪新罪,一并处治!” 庄正连连点头,迭声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为皇上盯牢慧妃娘娘。 弘历点头道:“明白就好。”正待要命其下去,忽地想起一件事,道:“纯嫔如何,都好了吗?” “回皇上的话,纯嫔娘娘身上的过敏已经差不多消下去了,待会儿微臣会再去为娘娘诊治,只要不曾反复,就没有大碍了。” 弘历挥手道:“既是这样,你立刻过去吧。” “是,微臣告退。”就在庄正离开后,弘历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吓得四喜等人脸色一白,纷纷低下头,不敢张望。 高如鈺,枉亏朕如此宠你,真是令朕失望。这一次,朕念在你父亲,且又失去孩子与做额娘资格的份上,朕饶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朕绝不轻饶! 庄正在出了养心殿后,快步来到翊坤宫,一见到苏氏,便端端正正地跪下去,以大礼参拜,“微臣多谢娘娘搭救之恩,微臣必将牢记之前说过的话,一世为娘娘当牛做马。” 苏氏支颐笑道:“看你这样,应该是已经说动皇上,允许你继续留在京城了。” 庄正激动地道:“回娘娘的话,不止如此,皇上还让微臣继续留在太医院。微臣能够化险为夷,全亏了娘娘,娘娘犹如微臣的再造父母,微臣……” 苏氏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心里记着本宫的恩情就行,不需要说这些,起来说话吧,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怎么一回事呢。” 待得庄正起来后,苏氏仔细问了他刚才的事,待说到弘历让他盯着高氏后,庄正忧声道:“娘娘,现在皇上让微臣盯着慧妃那边,会不会对您不利?”苏氏与高氏之间的关系,他略知一二,晓得彼此之间牵连颇深,故有此一问。 苏氏嫣然一笑,盯着他道:“庄太医,慧妃的事情……与本宫有何关系?” 庄正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连忙道:“娘娘说的是,是微臣想多了,慧妃娘娘的事,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记牢了,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苏氏起身走到他面前,温言道:“本宫能将你从悬崖边拉回来,自然也能将你推过去,不过本宫并不希望看到那一天,明白吗?” 这句话,从苏氏口中说出来,犹如在议论天气如何,没有一丝火气,庄正却是明白,她这是在警告自己,赶紧道:“娘娘放心,微臣绝不会让您失望。” “很好。”这般说着,苏氏又道:“本宫问你,有哪些东西,可以在见血后,要人性命?” 庄正一惊,正想问苏氏问这个做什么,又觉得不妥,赶紧咽下嘴边的话,转而道:“回娘娘的话,这样的药有不少,譬如鹤顶红、蕃木鳖、乌头等,或是五步蛇一类剧烈的蛇毒,这些药口服便可致命,若是见血,发作起来更加快。” “好,本宫知道了。”苏氏目光一转,道:“你先退下吧,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想必你也不曾好好睡过,如今事情已毕,正可好生睡上一觉。” 庄正知趣地没有多问,拱手道:“是,微臣告退。” 在庄正走后,苏氏取出袖中的银票交给莺儿,“替本宫交给那个姓洪的侍卫,另外,提醒他,若是想要小命的话,就把嘴闭紧一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莺儿接过银票后,小声道:“主子,您突然问那些剧毒之药做什么?” 苏氏抚颊轻笑道:“慧妃不是想要二阿哥与娴妃的性命吗,本宫已经替她想了一个极好的点子,她一定会喜欢。” 莺儿带着一丝骇意道:“用那些毒药?” 苏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走吧,扶本宫去景仁宫,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慧妃说了。” 到了那边,苏氏告诉高氏已经成功令庄正继续留在太医院中,高氏大为欣喜,连赞苏氏有本事,随后她转过话题道:“姐姐如此足智多谋,不知二阿哥那件事,姐姐可有想到办法?” 苏氏勾一勾唇角,压低了声音道:“我此来,就是为了与妹妹商议这件事。” 高氏精神一振,连忙道:“姐姐快说。” “妹妹之前不是提过,说二阿哥每日都会与娴妃一起去喂猫,我这几日苦思冥想,还真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见她停下了话语,高氏催促道:“姐姐就莫再吊胃口了,赶紧说下去。” 苏氏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其实关键很简单……就在那只猫身上。” 迎着高氏不解的目光,她再次道:“娘娘您莫要忘了,猫是有利爪的,一旦情绪激动,或是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会伸出利爪来保护自己。” 高氏皱眉道:“那又如何,本宫怎么越听越糊涂?” 苏氏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若是咱们在猫爪上涂以剧毒,一旦挠到了二阿哥,妹妹你说会怎么样?而且,陪二阿哥喂猫的人是娴妃,到时候,第一个被疑心的人就是她。” 高氏一怔,旋即眼中浮起重重喜色,抚掌道:“对啊,本宫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果然还是姐姐高明。” (cqs!) 第五十九章 将计就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道:“哪里是高明,就为了你之前的事,这三天我是吃不下睡不着,拼了命的帮你想,才算勉强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这话姐姐可不是错了呢,不是帮本宫想,而是帮我们想。”在纠正了苏氏的话后,高氏皱起了眉道:“只是这猫不是人,咱们要怎么控制它去抓二阿哥?” “我知道有一种叫猫草的东西,此物根叶具薄荷味,有驱鼠和甲虫的功效,其叶与开花枝端能治风寒、反胃等病,所以有些地方的人拿来沏茶,未入潜邸前,我曾喝过几次。但若是猫食了这猫草就会变得很兴奋,甚至是疯狂,若是猫草碾成碎末,洒在一种东西上,那么猫就会对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不停地抓咬。到时候,洒在二阿哥身上,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必我说,妹妹心里也清楚。” 高氏当即点头,随后极感兴趣地道:“如此神奇的东西,姐姐知道哪里有?” “我是在大同府听说的,那边肯定有,至于京城,就不得而知了。”苏氏话音刚落,高氏便道:“好,本宫立刻让人去打听,一定要找到这种猫草。至于涂于猫爪上的剧毒……” 苏氏眼波轻转,接过话道:“有庄太医在,妹妹还需要担心这个吗?” 高氏恍然道:“是了,本宫差点把这个给忘了,那这些事情,就拜托姐姐了。姐姐也知道本宫如今小产,得休养一个月后方能外出,否则得了病,可是一辈子都医不好的。” 苏氏早料到她会有此一说,面上却是一派讶色,旋即慌忙摇头,“我?这个……我如何能做得了,再说庄太医也不见得会听我的话啊。要不然……还是等一个月后再说。” “这一点姐姐尽可放心,本宫会嘱咐庄正,让他全部听从姐姐的吩咐。至于说一个月后,本宫担心夜长梦多,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说罢,她用力握住苏氏的手道:“虽然本宫不能一起帮着姐姐布署此事,但姐姐放心,本宫一定会全力襄助。这一次,我们姐妹同心,一定可以除去那些挡了我们路,甚至是危害我们的人。” 苏氏与她对望许久,终于松口道:“好吧,这件事,由我去做,妹妹在这里等着好消息吧。” 见苏氏上钩,高氏忍着心中的喜意,点头道:“恩,只要猫草一有消息,本宫就立刻让人去告诉姐姐。” “在事成之前,我暂时不宜再来景仁宫,若有什么事,我会让莺儿过来,另外,若有需要,可能会借文竹一用。你也知道,我身边可信之人不多,而这件事又关系重大,容不得一点失误。” 高氏自然不会拒绝,言道:“本宫明白,只要姐姐需要,尽可随时将文竹唤去帮助姐姐,不过姐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苏氏笑一笑,低头看到高氏还握着自己的手,目光一动,道:“咦,妹妹这指甲做的好生别致,别人也就是涂一些丹蔻,妹妹却是用晶石缀成梅花的样子。” 说到这里,高氏微有些得意地道:“每日总是涂那些不是粉色就是红色的丹蔻,腻都腻了,所以本宫便让宫人寻来这些细小的晶石,点缀在指甲上,想要做成什么花形都行,就连皇上也夸过好看。姐姐若是喜欢,本宫让文竹取一些来给姐姐。” 苏氏连忙道:“不必了,我要抱永璋,若是指甲上缀了晶石,很容易弄伤他。” “这倒也是,等永璋大一些后再说吧。”在高氏话音落下后,苏氏起身道:“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否则要让人疑心了。” “嗯,姐姐万事小心。”面对高氏的话,苏氏笑道:“知道了,这句话你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年纪比我小,却是这般婆婆妈妈,将来还怎么得了。” 高氏故作不悦地道:“本宫关心姐姐,姐姐却反过来说本宫婆妈,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就当我说错了好不好?你好好养身子。”说完这句话,苏氏带着莺儿离去,高氏在其后面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彼此之间,皆是心怀鬼胎,相互利用,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苏氏一回到翊坤宫便道:“莺儿,你明儿个出一趟宫,替本宫寻一些慧妃指甲上所用的晶石回来,本宫相信这种东西宫外一定有人用。” 莺儿皱眉道:“主子,您要用这种东西,直接与内务府说就是了,何必去宫外买这么麻烦。” 苏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轻啜一口道:“若是与内务府说了,不就是告诉所有人,本宫手上有这种晶石吗?” 莺儿茫然道:“这有什么不妥?” “若只是用来点缀指甲,自然没问题,可本宫现在另有用处。”顿一顿,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不奇怪,本宫刚才为何要答应慧妃,亲自动手除去二阿哥的事吗?” 说到这个,莺儿也想了起来,连忙道:“对对,奴婢刚才就觉得很奇怪,慧妃明显是想要利用主子替她除去二阿哥,但是主子之前所说,不会受慧妃利用,为何现在又这样?” 苏氏弹去浮在茶上的沫子,轻笑道:“有没有听过四个字,叫‘将计就计’。”她搁下茶盏漫然道:“高氏那么想要利用本宫,若是本宫不陪她玩玩,岂非太不给咱们这位慧妃娘娘面子?”停顿片刻,她再次道:“她要玩嘛,好,本宫陪她玩一把大的,只是不知,输了之后,她是否赔得起这一把。” 莺儿听着一头雾水,茫然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总之本宫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一点岔子都不要出,否则害了本宫也害了你自己,明白吗?” “奴婢明白。”莺儿连忙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宫人,小声道:“主子,那他们……” 苏氏淡然一笑,盯着低头站在一旁的几个宫人道:“从你们被派来侍候本宫的那一天起,你们的命运就与本宫牢牢联系在了一起,本宫荣你们荣,本宫辱你们辱,无分彼此。若是你们不想要这条命,那么,你们尽可以将刚才听到的话说出去,但本宫要提醒你们,一旦出了事,死的不仅仅是你们一条性命,还包括你们在宫外的家人甚至是族人。到时候抄家灭族,血流成河,别说本宫没事先知会。” 第六十一章 下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讶然道:“想不到当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那现在呢,纯嫔的家人可曾搬来京城。” “家人仍住于保定府,不过前几日臣妾写了封家书回去,让阿玛他们搬到京城来,京城衙门多差事多,弟弟可以想法谋一个。” “纯嫔还有弟弟吗?怎么本宫从未听你提及过?”听到瑕月的话,苏氏微微一笑道:“臣妾与娘娘也从未这样单独坐在一起用过膳啊。” 瑕月一怔,旋即轻笑出声,“说得也是,以前只有在家宴的时候,才会坐在一起,偏偏那个时候人多嘴杂,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说话。”顿一顿,她又问了几句苏氏弟弟的qing kuang,随后颔首道:“有你这位当娘娘的姐姐在,谋个差事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苏氏叹了口气道:“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臣妾虽然身在嫔位,勉强算是一个主子,也能在皇上跟前说上几句,但这种事情,臣妾终归是不太好开口,还是只能靠他zi,希望长进些,谋个好差事,将来也能有个前程。” 瑕月吐出一根鱼刺,道:“其实要本宫说,你弟弟既有几分学识,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何不让他走科举之路,不说为朝廷效力,至少有一个真正好的前程。” 苏氏无奈地道:“臣妾何尝不想,但乡试考了两次都未能考上,臣妾shi zai有点没信心,还不如老老实实谋个差事算了,省得蹉跎半生,还一事无成。” 瑕月想了片刻道:“其实……你何不求求皇上,请皇上赏你弟弟一个恩荫。”不等苏氏摇头,她又道:“你可知为何高氏与你皆是汉军旗出身,她却可以登上四妃之位?区别就在于母家,她阿玛固然是汉人,却是治水能吏,先帝还在时,便任他为正二品江南河道总督;然你家人,却没有一个在朝为官。虽然说起来,后宫与前朝互不相干,但实际上,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里能真的不相干。只要你弟弟还算争气,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想办法扶他一把,这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zi,明白吗?” 被她这么一说,苏氏还真动了心思,不过并未在瑕月面前表露出来,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多谢娘娘一番金玉良言,臣妾记下了,且先谋个差事,然后参加明年的乡试,至于其他的,等乡试结果出来了再做打算。” 瑕月微一点头,待得用过晚膳后,她拭一拭嘴角道:“纯嫔可有兴趣陪本宫对弈一局?” 苏氏起身道:“娘娘有兴趣,臣妾自当奉陪,只是臣妾棋艺不精,怕是会扫了娘娘的兴。” “下着解闷罢了,无妨。”这般说着,瑕月命人撤下膳食,取来棋盘与棋子,她执黑子,苏氏则执白子。 随着轻脆的落子声响起,原本空旷的棋盘上多了一枚又一枚的棋子,或黑或白,进行着一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银炭在铜炭中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剥”的轻响,瑕月在取走被她围住的白子后,道:“慧妃除了抱怨本宫之外,还曾说过什么?”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苏氏险些将棋子落在目光盯注的地方,定一定神后,手移开几分,一边落子一边道:“旁的倒也没什么,不过慧妃提过二阿哥……”她瞅了瑕月一眼,道:“似乎对二阿哥很不满,觉得二阿哥根本没看到当时的情景,是在撒谎,不过二阿哥身份尊贵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最好如此!”随着这四个字,一枚黑子再次落在棋盘上,将苏氏刚刚才救活的局面,再次逼入死地,之后的形势再无任何意外,白子被杀得七零八落,无力回天。 苏氏一边拭着手心的汗一边笑道:“娘娘棋艺精湛,shi zai令臣妾佩服,看来臣妾回去后,得好好钻研棋艺,否则往后可再不敢与娘娘对弈了。” 瑕月笑言道:“纯嫔过谦了,其实你的棋艺功底很扎实,只是缺少了变化,不过就算是这样,本宫刚才也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才赢了你,一点都不轻松。你往后若是有空,就常过来陪本宫下棋或是说说话,这样时间也过得快一些。” 苏氏连忙顺着她的话道:“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一定经常过来。” “你肯过来,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若是方便,就把永璋也带上,这孩子玉雪粉嫩,本宫很是喜欢。” 苏氏答应之后,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西洋钟,道:“天色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改日再带永璋来给娘娘请安。” 瑕月点头道:“阿罗,送纯嫔出去。” 阿罗答应一声,恭送纯嫔离去,在回到偏殿后,发现瑕月站在桌前,目光一直落在未曾收拾的棋盘上,赶紧道:“奴婢这就把棋盘收下去。” 在阿罗手指碰到棋盘之前,瑕月阻止道:“慢着。” 如此一看就看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令阿罗颇为费解,不知这棋盘有何好看的,她小声问过一直陪在瑕月身边的齐宽,但后者也是全然不知。 许久,瑕月终于收回了目光,道:“行了,把棋盘收拾了吧。” 在知春奉命将东西收拾下去的时候,阿罗小声道:“主子,您刚才在看什么?”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坐下后道:“看本宫与纯嫔所下的棋。” 阿罗皱眉道:“棋?不是早就下完了吗?而且您也赢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赢?”瑕月嗤笑道:“本宫一直说韬光养晦,但事实上,有一个人远比本宫更懂得韬光养晦之道。若非入宫之后,多有接触,本宫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您是说纯嫔娘娘?” 瑕月恻目道:“你可懂棋?”待得齐宽点头后,续问道:“那你觉得纯嫔这盘棋下的如何?” 齐宽低头道:“其实奴才懂得不多,只是粗通一点罢了,纯嫔娘娘的棋艺,正如娘娘所言,功底扎实,只是变化不多,所以落了下乘。” 第六十二章 高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乘?”瑕月神色复杂地摇头道:“你错了,她不仅不是下乘,甚至比本宫还要高明。” 齐宽与阿罗俱是一惊,道:“主子此话何解?” “你们可曾留意到,她每次落子之前,都会盯着棋盘看很久。”对于瑕月这句话,阿罗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纯嫔棋艺不精,自然要多想一会儿,看清棋盘的形势才好下子。” 瑕月唇角微弯,扬眸道:“可偏偏她盯的地方,大都是没有棋子的空白之处,你问问齐宽,若换了是他,会这样吗?” 不等阿罗询问,齐宽便道:“不会,这般说来,纯嫔娘娘确实有些怪异,可要说纯嫔棋艺上乘,奴才还是不太理解。” “很简单,她看的都是她所能走的棋路,还有本宫可能会下的棋路,而她从中选了一条刚好能够输给本宫,但又不会输得很惨的棋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现在再问你,她的棋艺好还是不好?” 齐宽额头见汗,垂目道:“若真是这样,纯嫔不止是棋艺好,心思更是一等一的好。” 阿罗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怀疑地道:“主子,纯嫔真有这样高明的棋艺与心思吗?这……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再说她既然棋艺好,赢也就赢了,何必一定要输给主子呢?” “本宫刚才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并且在脑海中将彼此下过的棋子全部重演了一遍,不会有错的。”说到此处,瑕月眸光微眯,寒声道:“本宫确实赢了,却是在她的控制下赢的,她将本宫也给当成了棋子!” 阿罗听得不寒而栗,颤声道:“她……她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与她在潜邸相处数年,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安于现状,不争不夺之人,如今看来,本宫真是错得离谱。”瑕月抚着领襟的绣花道:“不过,之前她与本宫所说的几句话,倒是让本宫猜出了她与慧妃的关系。” “是什么?”阿罗急切地问着,齐宽虽未说话,却也对此充满了好奇。 “本宫刚才套出她入潜邸之前的居处,本宫记得,高氏也是出生于太平府。换而言之,她们很可能在入潜邸之前就已经相识了,只是故做不识罢了。以便在潜邸乃至后宫之中,可以互相借力。” 知春收拾好东西后,带着几分疑惑道:“您之前说纯嫔会zi告诉咱们,她今夜的来意,可是纯嫔并没有说起。” “她已经说了。”说话的是齐宽,在得到瑕月的点后后,他续道:“纯嫔说慧妃对主子与二阿哥很是不满,就是隐晦的在告诉主子,慧妃很可能会因为不满,而再次动手,这便是她来此的目的。但是……”齐宽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慧妃真的会动手吗?” “这个本宫可回答不了你,不过以纯嫔的为人,应该不会做无用之事。只是若慧妃真的要害本宫与二阿哥,她为何要专程来此提醒。她若是站在慧妃那边,就应该盼着本宫有事才对,如今看来,却好像在帮本宫一般。”瑕月皱紧了眉头,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罗在一旁道:“会不会……连这也是纯嫔的阴谋?” 瑕月久思无果,摇头道:“本宫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本宫zi倒是不担心,就怕永琏那边会有麻烦,若高氏真动起手来,以皇后的手段,是万万挡不住的。” 齐宽想了一下道:“二阿哥是嫡长子,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与太后欢心,慧妃应该不敢如此放肆。” 瑕月轻叹一声道:“希望如此吧。” 齐宽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既然您知道纯嫔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要让纯嫔的弟弟继续去考乡试,万一真一举中第,岂非间接帮了纯嫔?她越得势,对主子您就越不利。韬光养晦只是一时之计,终有一日,她会露出獠牙。” 瑕月笑着摇头,红翡耳铛在颊边轻轻晃着,划出道道流光,“本宫不是帮她,而是让她掉进更深的欲望之中。若苏氏的图谋,只局限于后宫之中,那么她的心思与手段足够应付,但若是再多一个前朝,就该捉襟见肘了。” “奴才还是不明白。”不止是齐宽,阿罗与知春两人同样是听得一头雾水。 瑕月笑笑道:“本宫再说明白一些吧,当纯嫔的弟弟考中科举,入朝为官后,纯嫔就会希望弟弟的官越做越大,想尽yi qie 办法帮助她弟弟,包括向皇上进言,借此提升母家地位,摆脱一直以来母家卑微,无人为官的局面。殊不知,树大招风,一旦苏家真的崛起,必会引来无数关注,若是他们循规蹈矩,凡事小心谨慎还好一些,否则必将应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齐宽仔细听着她的话,随后道:“主子所言甚是,但……此事终归还是有些风险,奴才以为,局限在后宫之中,或者更好一些,毕竟……恕奴才说句实话,主子如今无母家可依。” “或许吧,不过母家强盛,有好有坏,前朝的敦肃皇贵妃如何,兄长立下赫赫战功,位极人臣,结果呢,还不是一朝灰飞烟灭。”说完这话,她吩咐道:“这段时间,给本宫盯紧景仁宫与翊坤宫,本宫要尽可能知道她们的举动。” “奴才知道。”齐宽等人退下去的时候,瑕月亦跨过门槛来到檐下,原本明亮皎洁的月亮,此刻已经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夜空中,只有些许星辰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ming yue 不显,是在预示着后宫之祸将近吗? 高如鈺,苏映雪……这两人,还真是不肯消停,不过无所谓了,任何敢于害她与永琏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翌日清晨,瑕月与平常一样,去慈宁宫请安,原以为又会吃一顿闭门羹,没想到竟是得以来到佛堂。 凌若正跪在薄团上,闭目轻颂,她不敢惊拢,静静等在一旁,待得凌若睁开眼后,方才屈膝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第六十三章 一清二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起来吧。”凌若抚着水秀的手起身淡然道:“之前哀家身子不适,未曾见你,你不会怪哀家吗?” 瑕月连忙道:“儿臣怎会怪皇额娘,儿臣来此请安礼佛,也是希望皇额娘身子康健,皇上诸事平安。”顿一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额娘哪里不适,可曾好了?” 凌若摆摆手道:“年纪大了,经常会不舒服,如今也说不上好,只是稍微舒服一些罢了。”说罢,她走到一侧的桌前,翻开尚未眷抄完的经书,道:“娴妃,可愿再为哀家眷抄佛经?” 瑕月哪有不应之理,赶紧道:“儿臣愿意。” 随着这句话,她走到长案前,恭敬地接过凌若递来的经书,就着早就已经磨好的墨仔细眷抄,不敢有一丝马虎。 凌若拨动着手中的沉香佛珠,看着在瑕月笔下一个个成形的字道:“慧妃的事,哀家都知道了,你险些受了无妄之灾,幸好有永琏为你做证,方才未曾蒙冤。” 瑕月恭谨地道:“是,儿臣这次真要多谢二阿哥,否则儿臣也没机会在这里眷抄佛经。” 凌若目光在瑕月脸上扫过,令后者感觉面颊微微刺痛,仿佛有钢针在扎一样,不敢抬手。凌若缓缓道:“自从你入宫之后,本宫从未与你谈论过你姑姑的事。” 瑕月浑身一颤,赶紧搁下笔,从椅中起身跪下道:“皇额娘,那拉氏虽是儿臣姑姑,但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离开那拉氏一族,与她再无关联,还请皇额娘明鉴。” 凌若未曾叫起,只是凉声道:“同宗同族,血脉相连,岂会没有关联。” 瑕月急得掌心冒汗,急切地想要解释,凌若抬手道:“你放心,哀家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与你算以前的旧帐,是因为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瑕月赶紧跪直了身子,道:“儿臣恭听皇额娘教诲!” “你虽是那拉氏的侄女,哀家却没有就此将你们混为一谈,否则你今日也不会跪在这里。”听着落入耳中的话,瑕月连忙道:“皇额娘慈悲,儿臣感激不尽。” “这条生路,不是哀家慈悲网开一面,而是你zi大义灭亲,还有救皇上性命所换来的。哀家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不要自绝生路。” “儿臣知道,儿臣这些年来,一直牢牢谨记,未曾再犯。”瑕月这番话,惹来凌若一阵冷笑道:“或许是还没有再犯,但心思已经蠢蠢欲动了,哀家说得可有错?” “儿臣没有!”面对瑕月的矢口否认,凌若声音一厉,道:“既然没有,你为何利用永琏来挑拨哀家与皇后的关系?哼,不要以为哀家整日待在慈宁宫中礼佛,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哀家告诉你,这宫里头的事,哀家一清二楚。” 见凌若将这件事挑了出来,瑕月心头剧跳,连忙垂低了头不敢言语,耳边的声音在片刻的停顿后,继续道:“娴妃,哀家警告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可眼下看来,你并未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中。” 瑕月慌声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其实儿臣并非存心,只是……只是儿臣觉得很委屈。” 凌若盯着她道:“何来委屈二字?” 瑕月哽咽道:“儿臣是真心喜欢二阿哥,也是真心待他好,可是皇额娘却不由分说,不许儿臣再见二阿哥,儿臣心中委屈,所以才会那么做。儿臣知错了,求皇额娘再原谅儿臣一回。” 凌若眸光一闪,凉声道:“娴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永琏是皇后的儿子,你觉得哀家会相信你是真心待永琏好吗?” “儿臣知道皇额娘对儿臣有所误解,儿臣不敢奢求皇额娘能立刻相信儿臣,只求皇额娘给儿臣机会,让儿臣可以证明给您看。”说到此处,她抬头迎上凌若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若是在慧妃一事之前,瑕月说这句话还会有些心虚,现在却是一丝也没有了,因为这根本就是她的真心话,毫无虚假。 凌若审视瑕月许久,缓缓点头道:“好,哀家记着你这句话,若是有朝一日让哀家发现你今日之言皆是谎言的话,哀家必不饶你。”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儿臣明白,但儿臣相信皇额娘不会看到这一日的。” 待得瑕月退下后,杨海道:“太后,您真相信娴妃的话吗?” “刚才哀家一直盯着她,并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痕迹,除非哀家眼力不济,否则她说的应该就是真话。”说到此处,凌若叹了口气道:“哀家shi zai没想到,永琏竟会如此维护她,甚至不惜为她撒谎做假证。” 从知道瑕月因为永琏的作证,摆脱谋害高氏龙胎的嫌疑后,她就知道永琏在撒谎,因为就在那一日,杨海亲眼看到齐宽出入坤宁宫,算算时间正好是在永琏为瑕月做证之前。齐宽在这个时候去坤宁宫,且当时皇后并不在,猜测之下,就只有一个可能。 水秀在一旁道:“既然太后知道二阿哥做的是假证,为何不告诉皇上?” 凌若睨了她一眼道:“告诉皇上做什么,让皇上惩治娴妃吗?哀家虽然不喜欢娴妃,却也没必要诬陷她。” 水秀一惊,脱口道:“诬陷?难道娴妃真是冤枉的?” 凌若摇头道:“若娴妃真用这种手段害得慧妃没了孩子,哀家也就不需要时时提防她了。”顿一顿,她续道:“而且娴妃被冤枉一事,是皇上亲口告诉哀家的,只是你们并不知晓罢了。” 水秀想起确有一次,弘历来给凌若请安的时候,命他们皆去外头候着,无传召不得入内。 凌若叹了口气道:“永琏如此喜欢娴妃,哀家若是再硬拦着不让他与娴妃相见,只怕永琏与皇后都会怪哀家。不管怎么说,永琏这次都算是救了娴妃一命,希望她还有些良心,会真心待永琏好。” 水秀犹豫着道:“可娴妃心思这般多,谁也不敢保证她就一定会真心待二阿哥好,万一与她姑姑一样,恩将仇报,岂非害了二阿哥?” 第六十四章 腊月二十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哀家知道,所以……”凌若目光一转,落在杨海身上,“从今日起,你就给哀家盯紧娴妃,尤其是她与永琏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有任何疏漏,否则哀家唯你是问。” “奴才明白。”杨海答应一声,当即下去安排。 而在这个时候,苏氏那边也正做着紧张的安排,两日后,莺儿顺利在宫外买到与高氏指甲上所用相同的晶石;五日后,高氏传人来告诉她,已经找到了猫草,年前应该就可以送进宫中,并且让文竹询问苏氏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苏氏道:“本宫这里已经安排的七七八八了,只等猫草送来便可,不知庄太医那边怎么样了,慧妃娘娘可有与庄太医说好?本宫没敢冒然相问。” 文竹屈一屈膝道:“回纯嫔娘娘的话,因为今日才得到猫草的确认消息,所以主子刚刚才吩咐下去,相信庄太医很快会来见娘娘。” “那就好,你叫慧妃娘娘放心,本宫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妥当,既除了该除之人,亦不会遭到任何怀疑。” 文竹低头道:“那yi qie 就劳烦纯嫔娘娘了,猫草一到,奴婢立刻就给您送来。” 苏氏点头道:“好,不过到时候本宫可能还需要你一起帮着做些事。” “奴婢知道,您之前就说过。”文竹停顿一下,道:“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回去覆命了。” 文竹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庄正进来,后者在与文竹打了个照面后,快步进来,带着一丝慌意道:“娘娘,刚才慧妃特意将微臣叫去,让微臣听您的吩咐做事,不知是何事?” “不急,坐下慢慢说。”在宫人端了茶上来后,苏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待得听完后,庄正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道:“娘娘……这……这如何使得?” 苏氏盯着他道:“你怕会与上次一样,查到你身上?” 庄正越想越害怕,道:“不仅仅是微臣,还有……娘娘您,所以……所以这事万万使不得。” “难为你能想到本宫,但这件事,本宫与你却是非做不可。”苏氏叹了口气道:“慧妃吩咐下来的事,你觉得能够拒绝吗?” 庄正咬一咬牙道:“慧妃zi想要二阿哥的性命,zi去做就是了,为何非要拉娘娘与微臣下水。之前微臣被她害的险些罚去西北军营,也不见她为微臣说句好话。” 苏氏摇摇头道:“罢了,过去的事不说也罢。你放心,这一次,本宫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庄正心下微安,旋即道:“那娘娘您要怎么办,万一出纰漏,查到您身上,您又该如何脱身?” 苏氏带着几丝无奈道:“唉,本宫也不知道,只希望老天不要绝本宫的路。” 庄正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或许有,但掌握这个办法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庄太医。”苏氏的话令庄正满脸愕然,“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慧妃将本宫与庄太医当成棋子,替她除去她厌恶的人,zi则坐享其成,这样的行径,恕本宫shi zai不敢苟同。但本宫一人力微,除了顺她之意外,别无他法,除非庄太医肯助本宫。” 庄正咬一咬牙道:“微臣说过,此生此世当为娘娘牛马,绝不反悔;而且,微臣也很不喜欢当别人的棋子。” “好!”就在苏氏这个字落下几日后,宫中突然多了许多虫蚁,扰得各宫不得安宁,连养心殿也有,甚至还有人见到过一条蛇,着实惊了不少人。 弘历命太医院立刻赶制做驱虫蚁的药,太医院奉命日夜赶制了数种药包,随后挑选一种效果最好的药送去各宫各院,景仁宫的药是庄正送去的,在将药包放在殿中各个角落后,果然很快不见了虫蚁,令高氏松了一口气,虽然气味重了一些,但总算安心休养,不必再担心会有虫蚁爬上床榻。 就在这件事过后没多久,高氏派去的人带了猫草回去,文竹立刻送去翊坤宫交给苏氏,而此时已是腊有二十六。 腊月二十九这日,一早便下起了雪,飘飘扬扬的雪花从阴沉的天空中落下,覆盖着每一处地方,不过并不大,下了半天也只是积起薄薄一层。 永琏与明玉说了一声后,便带着宫人出去了,在他手上捧着一个油纸包,正是带给猫儿的煎鱼,是他特意让小厨房的人做的。永琏跑得很快,打伞的宫人勉强跟上,但永琏仍是沾了许多雪在身上。 到了千秋亭,瑕月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永琏进了亭子,微笑着替他拍去沾在身上的雪花,道:“怎么跑得这么快?” “我想快一点看到姨娘。”说着,永琏拉了她的手道:“姨娘,咱们快去喂猫儿吧,它一定饿坏了。” 瑕月笑捏着永琏的脸颊道:“它哪里会饿,被你这么个喂法,本宫看它都胖了一大圈了,连毛都是油光发亮,倒是可怜了本宫,日日都陪你来这里喂它。” 永琏瞅着瑕月,不舍地道:“姨娘要是累了的话,那以后永琏zi来喂,喂完后,永琏再到延禧宫给姨娘请安。” 他这个样子看得瑕月好笑不己,刮着他的鼻子道:“姨娘与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说到此处,她鼻尖闻到一丝yi yang的气味,当即道:“永琏,你今日在身上涂了什么?” 永琏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涂。” 瑕月奇怪地道:“那你身上的味道是从何而来?阿罗,你也过来闻闻。” 阿罗依言凑过来闻了一下,点头道:“是有个奇怪的味道,有些像……”阿罗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是什么了,“对了,是薄荷。” 永琏用力在zi身上闻了几下,站在他身后的宫人道:“启禀娘娘,奴才今儿个去取二阿哥的衣裳时,发现里面有一包驱虫蚁的药,应该是沾了这个味。” 那些太医所制的驱虫药里确实放了一味薄荷,闻起来与这个味道差不多,瑕月有些奇怪地道:“驱虫蚁的药该是放在屋中角落里才是,怎么放到二阿哥的衣裳里去了?” 宫人垂头嗫嗫地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第六十五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摇着瑕月的手道:“娘娘,mei shi 的,只是一些气味罢了,我不觉得难闻,您别说他们了。” 见他这么说了,瑕月也不便苛责,叮咛他们往后做事小心些,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在拉着永琏出了亭子后,瑕月道:“喂完猫儿,姨娘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一听这个,永琏立即睁大眼睛问道:“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这么心急做什么,本宫说了,得等喂完了之后才能送你。”瑕月故意吊他胃口,道:“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永琏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随瑕月一起过去,只是今日很是奇怪,竟是没看到那只黑猫,这段时间,它已经被永琏喂惯了,知道永琏这个时辰会过来,早早就会等在角落里,可是今日等了许久也不见它chu xian。 永琏久等不至,忍不住道:“姨娘,是不是今儿个下雪,它被冻坏了,所以才不过来?还是说它被人抓了?” 瑕月an wei 他道:“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你这位二阿哥每日都会来此处喂猫,谁会抓它,至于挨冻更是不会,别那么担心了,说不定再等一会儿它就来了。” 永琏无奈地点点头,不住张望,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那只猫chu xian,永琏一直问个不停,齐宽在一旁道:“主子,您上次曾派奴才跟过那只猫,da gai知道它在哪里,不如咱们过去kan kan,否则二阿哥怕是不会安心。” “也好。”瑕月点头,正要离开,阿罗忽地指着前方道:“主子您快看,那只猫过来了。” 瑕月还没说话,永琏已经拍手叫道:“是啊,是小猫儿过来了,它mei shi ,姨娘,它mei shi 啊!” 瑕月笑着点头,那只猫走路的动作有点怪,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瑕月让永琏将油纸包打开放在地上。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黑猫已经不太抗拒他们,会走近来吃永琏带来的鱼。 永琏蹲下身子招手道:“小猫儿,快过来吃你最喜欢的鱼。” 黑猫东倒西歪地走来,平常最喜欢的鱼儿,这次仿佛没什么吸引力,连看也没怎么看。在走到离永琏还有十几步路的时候,它突然停下来,鼻子用力耸动了几下,两只竖瞳死死落在永琏身上,紧接着,它“喵呜”一声厉叫,一改之前慢腾腾的样子,犹如脱弦之箭一般,快速往永琏扑来。 黑猫刚chu xian的时候,瑕月就觉得不对了,一直都有盯着它,所以在变故chu xian之时,瑕月也是最快反应的一个,迅速抱起永琏闪到一边。黑猫扑了个空,那个猫脸却显得越发兴奋,四足一顿,露出尖利的爪子,欲要再次往永琏扑来,不过这次它双足刚离地,肚子上就重重挨了一下,被踢到一边,四肢都在抽搐,可就是这样,它竟然还要挣扎地爬起来,朝永琏走过去,那样子,简直就像附骨之蛆。 不过被齐宽踢了这么一脚,小猫受了重创,一边走一边从口鼻滴下血来,根本走不快。看到它这个样子,永琏心疼不己,全然忘了刚才的危险,挣扎道:“姨娘,您放我下来,我要去看它,你看它都在流血,一定是齐宽刚才那脚踢伤了它。” 瑕月闻言反而将永琏抱得更紧,凝声道:“不要过去!” “姨娘,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永琏话还未说完,瑕月已是道:“听不听姨娘的话?” 被她这么一问,永琏只得无奈地停下挣扎,不过眼睛一直盯着那只猫儿,一脸不忍。 在快要走到瑕月脚边的时候,黑猫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四脚在抽搐了一阵后,僵在那里不动。齐宽从一旁折了根树枝,戳了几下黑猫,始终不见反应。 “主子,应该是死了。”听到齐宽的话,永琏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但他仍然没有挣扎,任由瑕月抱着。 在确认黑猫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任何威胁后,瑕月将永琏放了下来,永琏脚刚一落地,便朝黑猫奔去,可是任他怎么叫,那只猫都没反应了,永琏伤心之余,不由得朝齐宽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踹得那么重,你把它踢死了,你赔我,你把小猫儿赔我!” 齐宽赶紧道:“奴才该死,但奴才刚才也是怕它会伤害二阿哥,请二阿哥恕罪。” “我天天来这里喂它,它怎么会伤害我,你……都是你不好!”永琏越说越伤心,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瑕月过去蹲下身道:“二阿哥,不要这样,刚才确实qing kuang危急,齐宽并没有做错,否则让它扑过来,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办?” “不会的,它不会伤害我的,它就是想要跟我玩,可是……可是现在它再也不会动了,呜,姨娘,我要小猫儿,你让齐宽把小猫儿赔我。”永琏喂了这只猫数月,对它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倏然看其死在zi面前,哪里接受得了。 瑕月轻着他的背an wei 道:“别难过了,等下次,姨娘问内务府要一只更好看的猫儿好不好?” 永琏一边哭一边道:“不要,我就要它!就要它!” 瑕月看了一眼小猫伸在肉垫外的利爪,轻劝道:“不闹了,乖,不闹了,你先回坤宁宫,姨娘把这里的事情弄完后再过去找你。你放心,姨娘一定会帮你把这只猫好好埋起来。” 在瑕月的哄劝以及宫人的半拖半拉之下,永琏总算是离开,然在齐宽准备将猫拿去埋掉的时候,瑕月却阻止道:“不急埋了,先把它带回去,小心着些,别被爪子抓到了。另外,知春,你去将宋太医请来。” 齐宽虽不知道一只死猫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听话的带回了延禧宫,一路上怕被人发现,拿两只手挡着,遮遮掩掩回到延禧宫。 在将猫尸放在地上后,齐宽道:“主子,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本宫不确定,yi qie 等宋太医来了,看过之后再说。” 等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知春带了宋子华进来,瑕月也不多说,只让他kan kan这具猫尸有没有古怪之处。 第六十六章 猫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子华虽有些奇怪,却是没有多问,仔细检查了之后,摇头道:“回娘娘的话,因为这只猫已经死了,所以微臣查不了太多,不过只从表面来看,并没有古怪,也不曾中毒,之所以会死,应该是受人重踢,内脏破裂所致。” “没有古怪?”瑕月意外地看着宋子华,道:“确定都检查仔细了吗?” 宋子华想了一下,从猫尸的毛发上,取下几粒小小的东西道:“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古怪?是沾在猫身上的。” 瑕月从他手中接过,仔细看了之后,很像是镶嵌在首饰上的晶石,但太小,小到就像沙子一样,根本不会有首饰镶嵌这样的晶石。 瑕月将帕子铺在桌上,将那些东西放在帕子上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再次从各处取下几粒晶石,皆是一样大小,随后将当时的qing kuang大致说了一遍,道:“宋太医,本宫陪着二阿哥喂了许久,从未见这只猫chu xian如此强烈的攻击性过,本宫怀疑当中有什么问题,所以才特意让知春请你过来一验。” 阿罗在一旁点头道:“是啊,宋太医,你没看到刚才的情形,若不是主子反应快,二阿哥已经被它抓伤了。您瞧,它的爪子一直到现在都还露在爪外呢,着实吓人得紧。” 宋子华仔细思索片刻,摇头道:“奇怪,猫除非感觉到危险,否则不该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而且娴妃娘娘说二阿哥一直在喂它,按理来说,该是亲近才对。”久思无果,他再一次验了猫尸,但结果与刚才相符,并未发现什么yi yang,正待说话,忽地瞥见露在爪外的猫爪,在照进大殿的天光下,隐约闪过一丝绿光,令宋子华心中生疑,为确认是否当真有所古怪,他捧起猫尸来到殿外,虽然此时没有阳光,但仍然再次看到一丝绿光。 宋子华心中一动,命人取来一碗水,然后将猫爪浸在其中片刻,然后再取银针相探,这一次,银针在刚入水时,便泛起了黑色。宋子华眼皮一跳,带着一丝紧张道:“娘娘,猫爪上有毒。” 瑕月也看到了银针的变化,追问道:“可知是何毒?” 宋子华摇头道:“除非有中毒者,否则微臣无法辩别,不过从银针的变化来看,应该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听得这此话,瑕月一阵后怕,如果她刚才没有及时抱着永琏避开,那么,此刻永琏很可能已经死于非命了。 阿罗颤声道:“可是宋太医你刚才不是还说这只猫没有中毒吗?怎么一转眼又……” 宋子华道:“猫确实无毒,死因也与毒无关,但有人在它爪子上涂了剧毒,一旦被它抓到,破皮见血,毒就会行遍全身,远比吞食入腹发作的更快,也更难救治。” 瑕月接过话道:“宋太医,换了是你,有没有办法命令一只野猫攻击你想要攻击的人?” “这个……”宋子华摇头道:“若是豢养多年的猫或许还有可能,但一只野猫……怕是不行,毕竟是只畜生,不可能说服或是收买它,它只会按照本能行事。”他顿一顿,道:“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微臣也不敢绝对肯定。”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在宋子华即将跨出大殿的时候,瑕月忽地道:“宋太医,在本宫查出事情真相之前,希望你能代为保守这个秘密,可否?” 宋子华回身,神色平静地朝瑕月揖手道:“娘娘放心,微臣并不是一个多嘴之人,微臣告退!” 瑕月微微点头,在目送宋子华离去后,她沉声道:“齐宽,你立刻去猫平常出入地的方,kan kan能发现什么,也可以问问附近的宫人,除了本宫与二阿哥之外,还看到过有什么人喂这只猫。” 待得齐宽离去后,瑕月捻起一颗帕子上的晶石细细打量着,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在猫身上? 阿罗眸中带着一丝浓重的骇意,道:“主子,是不是有人要害二阿哥?”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瑕月冷声道:“本宫知道永琏在宫中极为危险,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人动手,还真是迫不及待!” 知春忽地道:“若是二阿哥在与主子出去的时候,遇了意外,那主子岂非成了第一个被怀疑之人?” 阿罗一惊,连忙接过话道:“你是说,就像当初慧妃那样,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到主子身上?” 知春惶恐地点点头,“得想办法将那个人找出来才行,否则主子防得了第一次,却未必能防得了第二次乃至第三次。” 瑕月扬一扬手中的晶石道:“这个很可能是下毒者不小心留在猫身上的,你们过来kan kan,能否看出这是缀在什么上面的。” 阿罗与知春分别仔细看过,后者迟疑地道:“主子,这晶石太小,不像是缀在发簪珠花上的,而且若是缀在那些个地方,也不会沾在猫毛上,不过奴婢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一听这话,阿罗赶紧催促道:“快想想,你在哪里见过?” 知春闭目仔细回想着刚才掠过脑海的那一丝熟悉感,许久,她睁开眼,带着一丝兴奋地道:“奴婢想起来,以前五福晋进宫赴宴的时候,奴才曾在她旁边侍候,五福晋就用这些细小的晶石在指甲上拼凑成各式各样的花形,很是好看。” 阿罗一怔,道:“五福晋?她为什么要害主子,难不成是因为以前的事?” 瑕月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当即摇头道:“不可能是五福晋,且不说她知不知道以前的事,只说最近一两个月,她并不曾进过宫,如何能做这些事,应该是宫里的人。”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知春,你去内务府要一些这样的晶石来,顺便问问管事的人,宫里头有谁在用这种晶石。记着,不要太过刻意,以免遭人疑心。” 知春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在她走后,瑕月蹲在已经开始僵硬的猫尸前,打量着那四只利爪,喃喃道:“那么多人站在那里,为何这只猫只攻击永琏一人,究竟是用了法子?” 第六十七章 一路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咬一咬唇,轻声道:“主子,会不会这只猫根本就是有人豢养,是故意丢弃在长康右门处,引您与二阿哥上钩?” 瑕月沉吟道:“照你这么说,若这是一个局,那么已经整整布了两三个月?” 阿罗点头道:“是,只有长期豢养,才有可能控制它攻击指定的人,就像刚才宋太医说的那样。” 瑕月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这会儿,本宫也辩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且等齐宽与知春回来吧。不管怎样,本宫一定会揪出那个胆敢加害永琏之人。”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知春先一步回到延禧宫,将取来的晶石呈给瑕月,随后道:“主子,问出来了,宫中用这种晶石点缀指甲的总共有三人,分别是慧妃、嘉嫔以及陆贵人,接触过猫的,应该就是这三人之一。” 阿罗将这三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后,激动地道:“主子,是慧妃,一定是慧妃,之前她害您未成,如今又想出这个法子来,既可以除了二阿哥,又能嫁祸给主子您,一举两得!” 虽然瑕月也觉得高氏在三人中最为可疑,却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道:“等齐宽回来再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见齐宽回来,齐宽顾不得拍去身上的雪,快步上前道:“主子,奴才问了许多人,终于让奴才问到,在今晨,确实有一个宫人喂过猫。” 瑕月精神一振,连忙道:“可知道是谁?” “那个老太监说那个宫人很面生,认不出来,而且他当时正忙着洒扫,再加眼眼神不好,未曾过多留意,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齐宽盯着地上的猫尸皱着眉头,“他说猫在吃完那人喂的鱼后,竟然温驯地让他抱在怀里,没有任何挣扎,后面好像还抱走了。” 阿罗当即摇头道:“不可能,当初二阿哥想碰一碰它,都被抓伤了,怎么可能由着别人抱。” 知春接过话道:“除非像阿罗刚才说的,这只猫根本就是有人豢养,却故意扔在长康右门那里。” 瑕月眸光微闪,道:“齐宽,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豢养?”齐宽重复了一遍后,摇头道:“应该不可能,因为那个老太监与奴才说过,在主子您还没入宫之前,那只猫就在长康右门附近徘徊,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宫人瞧着可怜,有时会扔给东西给它。”顿一顿,他续道:“若是主子真想弄清它来历的话,不妨传内务府的管事来问,宫中一应猫狗鸟兽,皆需在内务府备案登记之后,方许带入宫内,且所有送入宫中的猫狗均事先做过手脚,以确保它们不会在宫中生下幼崽。” 对于齐宽的话,瑕月只说了四个字,“立刻去传。” 在内务府来人之前,瑕月让宫人先将猫尸拿下去,不一会儿,齐宽带了一个年纪老迈的太监来,后者一进到殿中,便立刻拍袖跪下,“奴才林长寿,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瑕月和颜悦色地说着,早在他进来的那一刻,瑕月便将脸上的阴沉与凝重全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温和之色。 “多谢娘娘。”林长寿依言起身后,恭敬地道:“不知娘娘传奴才来此,有何事吩咐?” 瑕月轻言道:“本宫听说宫里头一应猫狗鸟兽,皆由你掌管登记是吗?” “回娘娘的话,正是。”林长寿回答了一句后,讨好地道:“娘娘若是想养一只猫狗解闷的话,只管吩咐,奴才一定将最好的给您送来。” 瑕月笑笑道:“本宫最近长陪着二阿哥在长康右门那里喂一只全身黑色的猫儿,甚是可爱,有心养在宫中,不过本宫担心那只猫儿原本就有主人,所以先传你过来问问。” “全身黑色……”林长寿喃喃重复了一句后,恍然道:“奴才想起来了,先帝还在时,宫外曾送来一批宠物,其中就一只全身黑色的猫儿,因为宫人的疏忽,那只猫跑出了没有关严的笼子,之后就一直没找到,娘娘说的应该就是那一只。” 瑕月不动声色地道:“也就是说,这只猫并没有主人?” “娘娘尽管放心,并有主人。”林长寿回答之余,又道:“娘娘若是喜欢的话,奴才这就让人去长康右门附近寻找,抓住后送来娘娘这里。” “多谢林管事好意,这件事本宫zi会想办法,不劳费心了。”在命其退下后,瑕月道:“阿罗,看来你的推测并不成立,那就是一只逃窜出来的野猫。” 阿罗不解地道:“可若不是被人所养,它又怎么会让人抱在怀里?” 齐宽目光一转,迟疑着道:“若是那只猫昏了,莫说是被人抱在怀里,就算是杀了它,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瑕月最先明白他的意思,凝声道:“你是说,那个宫人在喂给它的食物里下了蒙汗药?” 齐宽摇头道:“奴才不敢肯定,但这是唯一的解释。” 瑕月思索片刻,道:“你的猜测应该没错,再者,若非事先迷晕了它,又如何能在它爪子上涂毒。” 阿罗恨声道:“这件事一定是慧妃所为,除了她,谁还能想出这么恶毒的点子来。主子,这次万万不能再放过她了,一定要请皇上严惩!” “就算你猜的没错,但除了这些晶石之外,咱们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告到皇上面前,不止定不了她的罪,甚至还可能被她倒打一耙。” 阿罗一怔,旋即不甘心地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瑕月冷冷一笑道:“她一再加害本宫,如今还想连永琏也害,本宫岂能放过她。不论她的计策多么精妙,一定会有破绽,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她的破绽一一挖出来,然后再将证据呈于皇上面前。” 齐宽犹豫道:“主子,若咱们真的找到证据,这一次,皇上会严惩慧妃吗?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明知慧妃犯错,仍然放过她。” 第六十八章 敲山震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冰冷的笑容在瑕月脸上的扩大,“若慧妃只针对本宫一人,皇上或许会这么做,但很可惜,慧妃动了二阿哥,那可是皇上与太后的命根子,就算高斌再会治水,再于大清有功,皇上也不会放过,至多留她一条性命。” 齐宽想想也是,当即道:“主子,那奴才现在就去御药房查查,看最近都有谁取用过蒙汗药与剧毒之药。” “不必去了,慧妃不会蠢得在宫中取药,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宫外买来的,本宫现在更在意一件事,究竟她是如何控制那只猫攻击二阿哥的。”一说到这个,瑕月黛眉紧皱,甚至其他人,也是一筹莫展。 这样的静寂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阿罗道:“主子,您还记不记得二阿哥刚进到千秋亭的时候,您曾说过,二阿哥身上有股味道。当时奴婢也闻了,像是薄荷的味道,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你是说,那只猫靠气味来辩认它要攻击的人?”面对瑕月的询问,阿罗道:“除此之外,奴婢shi zai想不出二阿哥与咱们有何区别。” “可带走猫的那个人,如何在短短时间内,训练它辩别气味来杀人?而且二阿哥的宫人说过,之所以会有薄荷味,是因为二阿哥的衣裳里被放了一包驱虫蚁的药,这个味道,宫中到处都有,并非只有二阿哥一人。” 面对齐宽的问题,阿罗摊一摊手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说出我所能够想到的疑点罢了。” 瑕月叩指轻敲着桌子,许久,道:“阿罗,你去一趟太医院,问问宋太医,猫是否对薄荷特别敏感,另外,你留意一下庄正,他是慧妃的人,在这件事里,必然脱不了干系。” 待阿罗走了后,她又唤过齐宽道:“宫中一应衣裳俱在辛者库中清洗,你且去问问,看这几日二阿哥的衣裳都是由谁洗了然后送去坤宁宫的,问仔细一些,最好将有关联的人都见一见。” 齐宽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这样做的话,很容易遭人疑心,而且传到慧妃耳中,岂非打草惊蛇。” 瑕月拨弄着耳下的翡翠坠子,凉声道:“你可以将它看成是打草惊蛇,也可以看成是敲山震虎,让慧妃心虚之下,露出更多的破绽来。”说罢,她朝知春伸手道:“扶本宫去景仁宫。” 齐宽一惊,连忙道:“主子,您现在过去……” 瑕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道:“本宫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是。”齐宽答应一声,不再犹豫,快步前往辛者库,而瑕月也扶着知春的手去了景仁宫。 高氏那边已经知道了发生在长康右门的事,也知道永琏毫发无损,正气得捶榻泄恨,宫人小心翼翼地进来道:“主子,娴妃娘娘来了。” 高氏一怔,脱口道:“她来做什么?” 文竹在其耳边道:“主子,会不会是娴妃发现了什么,奴婢听说,她将那只猫的尸体给取走了,之后更传了宋太医去延禧宫。” 高氏蹙眉道:“就算她真发现了什么,也与本宫无关,她怎么可能疑心到本宫身上来。” 这个问题,文竹自然给不了答案,高氏想了一会儿道:“去请娴妃进来。” “嗻!”宫人答应一声,退出了内殿,不一会儿瑕月走了进来,解下披风后,走到床榻前,打量了高氏一眼后道:“妹妹今日气色甚好,看来恢复的不错。” 高氏冷冷盯着她道:“娴妃此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瑕月在榻边坐下后,轻笑道:“怎么听妹妹的话,好像不欢迎本宫来一样?” 高氏嗤笑道:“本宫shi zai想不出,与娴妃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瑕月微微一笑道:“虽然当日你蓄意加害本宫,令本宫险些被皇上误会,但本宫不是记仇之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又何必总是记在心里,徒惹不快呢?” “是吗?”高氏根本不信她的话,冷声道:“可惜本宫没办法忘记当日的事,若不是你,本宫根本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慧妃是说不能生育的事吗?”在高氏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中,曼然道:“这件事可怪不得本宫,要怪只能怪慧妃你心太狠,结果……遭了报应!” “你!”高氏气得浑身颤抖,她最忌讳别人提起不能生育的事,偏偏瑕月故意提及,根本就是存心揭她的伤疤,她恨不得一掌掴去,打掉那碍眼的笑容,但是她不能将把柄送给瑕月,故此强行忍住g dong ,道:“娴妃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文竹,送娴妃出去。” 不等文竹答应,瑕月便道:“妹妹这样赶本宫,难不成是心虚?” 高氏心头剧颤,面上却道:“若要心虚,也该是娴妃心虚才对,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 瑕月抚着袖间用金银丝线绣出来的石榴花纹,凉声道:“今儿个本宫陪二阿哥去喂猫,没想到那只猫突然发疯,攻击二阿哥,幸好没有伤着二阿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慧妃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高氏暗自攥紧了锦被,果然……是为此而来,可是那拉瑕月怎么会疑心她,这根本不合情理。 瑕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果见其指甲上面用晶石缀成梅花之形,十个指甲就是十朵梅花,极为好看。 高氏勉强定了神后,道:“娴妃这话真是好笑,本宫整日待在景仁宫中,怎会知道外头的事。不过此事确实危险,娴妃该劝劝二阿哥,往后不要再靠近那些猫猫狗狗,毕竟是畜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起疯来。” “妹妹说的是,本宫会劝二阿哥的。”瑕月目光一转,看向放在角落里的药包,道:“话说回来,太医制作的这些药包真是奇效,放了这么几天,连一只蚂蚁都没看瞧见过。不过本宫那里的药包气味已经有些淡了,不似妹妹这里还如此浓郁,问了太医院,他们说还缺了几味药,要等几天才会有。不知妹妹能否先送本宫一包,以免那些虫蚁再来,一想起之前的情形,本宫就觉得害怕。” 第六十九章 气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永琏那件事上,对于她这个要求,随口道:“既是这样,你取一包去就是了。” “那就多谢妹妹了。”在文竹取来药包后,瑕月道:“本宫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改日再来看望。”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去,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忽地停下脚步,回头道:“劝妹妹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任何事之前最好都三思再三思,别以为这世间只有妹妹一个聪明人。” 在瑕月离去后,高氏随手拿过搁在床边小几上的茶盏,用力掷在门上,在茶盏落地的声音中,她神色扭曲地道:“这个贱人,居然敢jiao xun 本宫,她凭什么?凭什么!” “主子息怒,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娴妃为何会怀疑到主子您身上,明明yi qie 皆是纯嫔所为,咱们除了将猫草交给纯嫔,还有奴婢去了一趟辛者库之外,就再没有做过别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先疑心咱们。” 高氏zi也是一头雾水,没好气地道:“本宫如何会知道,你立刻去一趟翊坤宫,将刚才娴妃的话全部仔细说一遍,让她赶紧想办法。” “奴婢这就去。”文竹答应一声,匆匆离去,并未发现zi身后多了两条尾巴,直至文竹进到翊坤宫后,瑕月才扶着知春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轻声道:“本宫一走,慧妃就派文竹来了翊坤宫,看来这件事与纯嫔脱不了干系。” 知春瞥了左右一眼,见四处无人后,道:“主子,会不会是慧妃与纯嫔合谋?” “或许吧。”瑕月不确定地说了一句后,道:“走吧,咱们先回延禧宫,齐宽与阿罗也该回来了,看他们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嗯。”知春依言扶着瑕月回到延禧宫,阿罗果然已经在了,一见到瑕月便道:“主子,奴婢问过宋太医了,他说猫对薄荷应该没有特殊反应,至于什么东西会令猫失控,他说会仔细翻阅医书,一有消息就来告之主子。另外,奴婢听主子的话,仔细留意了庄太医,恕奴婢无能,看不出什么古怪来。” 瑕月刚要说话,看到齐宽快步进来,连忙道:“辛者库那边问到了什么?” “奴才依主子的话,问了洗衣、送衣、取衣之人,也分别见过她们,皆没有什么异常。若非要与慧妃扯上什么关系的话,就是那天文竹去辛者库取衣的时候,曾经翻看过二阿哥洗好叠在一旁的衣裳,她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动了手脚,但很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yi qie 只是猜测。” 瑕月点头道:“那可有能与纯嫔扯上关系的线索?” 齐宽不知她怎么将话题转到苏氏身上,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奴才这一天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没有一件是与纯嫔相关的。”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您怀疑纯嫔也参与其中?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瑕月将刚才跟踪所见说了一遍,随后道:“咱们现在必须得牢牢抓住每一条线索,或许证据就在其中。” 知春应了一声,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将药包从袖中取出来,道:“主子,您为何要问慧妃讨那个药包,太医院不是刚送来好几个吗?” 瑕月没有说话,只从她手中接过药包,然后又让齐宽取来一个太医院送来的,将两者分别放在鼻下细细闻着,这样闻一会儿歇一会儿,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将两者递给阿罗,道:“你们都闻闻,这两个药包有何不一样。” 阿罗与齐宽、知春三人,分别将药包放在鼻下,仔细闻过后,摇头道:“主子,都是一样的气味,并无不同。” “连浓淡也是一样的吗?”面对瑕月若有所指的询问,三人分别又闻了一遍,随后阿罗不甚确定地道:“应该是太医院送来的药味更浓一些。” 瑕月微一点头道:“确是如此,但其中的薄荷味却是慧妃宫中的更甚一筹,之前本宫进到慧妃内殿的时候,便发现薄荷味远比咱们宫中的更大,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借口问她要了一包来。” “或许是慧妃的药里太医多放了一些薄荷。”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莫要忘了,慧妃宫的药包已经放置一段时间,但药味仍与太医院刚送来的相差仿佛,多放的……又岂止一味薄荷。” 阿罗不解地道:“就算是这样,可是这与咱们现在追查的事有何关系?” “本宫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或许会有关联。知春,却取银剪还有两张干净的宣纸来。” 待得知春将东西取来后,瑕月将两个药包分别剪破,逐一对照里面的药材,最后竟让她发现高氏那只药包中多了几株她从未见过的草药,且有极重的薄荷味,闻起来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当这味草药被剃除后,余下那些药里的薄荷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下子,莫说是瑕月,就是阿罗也觉得事有蹊跷了,道:“主子,奴婢这就去将宋太医请来,他博览医书,必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瑕月示意她快去,zi则拿起那几株草药仔细地闻着,越闻越觉得像之前永琏身上那股味道。 她的嗅觉一直都比常人灵敏,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察觉zi所用的燕双飞胭脂与别人所用的不同,由此知道弘历在zi的胭脂中暗下麝香,使得zi多年来,一直不曾受孕。 阿罗很快将宋子华请了过来,瑕月将那味不知名的草药摆在他面前,让他辩别这是何种草药。 宋子华将草药拿在手里看着,露出惊异之色,瑕月见状连忙道:“如何,宋太医可是认出来了?” 宋子华神色凝重地点头道:“不错,微臣一时疏忽竟然将这个给忘了,之前娘娘问微臣,要如何控制一只野猫伤人,微臣之前觉得没什么可能,但现在细想起来,只要有这种草药在,那么娘娘说的事情,并非全无可能。” 瑕月神色一震,身子往前微倾,道:“宋太医快说。” 第七十章 疑心苏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物名为猫薄荷,又统称为猫草,可以刺激猫,令猫产生一些特殊的行为。此物一般长在篱边或中是苗圃之中,花开经夏,叶与花端有药用效果,微臣以前曾经见过,只是这种东西太过常见,所以微臣反而没有太深的印象。” 瑕月急切地道:“你说令猫产生特殊的行为,是指伤人吗?” 宋子华摇头道:“其实猫的本意不是伤人,而是喜欢到疯狂的举动,若是二阿哥身上被下了这种猫薄荷,那么yi qie 都可以解释了。” 瑕月缓缓出了一口气道:“本宫明白,多谢宋太医为本宫指点迷津。” 事到如此,已经很清楚了,放在永琏衣棠中的那个药包里,必然夹杂有猫薄荷,永琏正是沾了猫薄荷的味道,才会被猫攻击,猫爪事先涂了剧毒,一旦被抓到,必死无疑。 宋子华神色郑重地道:“不知娘娘从何处寻得这猫薄荷,此事关乎二阿哥安危,得赶紧禀告皇上才行。” 瑕月眸光微动,道:“这件事,本宫会处理,宋太医不必担心。另外,还请宋太医记着本宫刚才与你说的话,不要告之任何人。” 宋子华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放下手中的药草后拱手离去。 在将要踏出宫门的时候,宋子华停下脚步,对守门的宫人道:“娘娘似有些受寒,本官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娘娘刚才是否出去过?” 宫中人未曾多想,道:“回宋太医的话,娘娘确实曾出过一趟宫,刚才经过宫门的时候,奴才听娘娘身边的知春姑姑说起,好像是去景仁宫。” “景仁宫……”宋子华轻语了一句,颔首道:“行了,本官知道了。” 他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延禧宫,却不曾回太医院,而是去了另一个瑕月绝对料想不到的地方。 且说瑕月那边,若有所思地拿着一株猫薄荷,阿罗在一旁道:“主子,既然已经确定是慧妃所为,而且证据也有了,应该如宋太医所言的那般,立刻禀告皇上,为何奴婢觉着您还在犹豫?” 瑕月轻叩着鸡翅木制成的桌子,缓声道:“本宫是在犹豫,因为本宫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阿罗一脸奇怪地道:“为什么,不是yi qie 都查明是慧妃所为吗,她更将猫草藏在药包之中,并且让庄太医加重草药的份量,借以掩盖猫薄荷过重的气味。” 瑕月反问道:“那纯嫔呢,她在这件事中又是一个什么角色?本宫一走慧妃就派去找她,足以证明她也身在其中,可至今为止,没有一件事能够将她扯上关系。不过真正令本宫犹豫的,还是另一件事。” 阿罗与齐宽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疑惑地道:“是什么?” 瑕月目光一转,落在知春身上,“你与本宫一起去的景仁宫,可有留意到慧妃的指甲?” 知春愣了一下,道:“主子是说慧妃指上那些晶石吗?奴婢看到了,与在猫身上找到的一样大小。” “你只看到其一。”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刚才仔细看过,慧妃十个指甲上的梅花形状完好,无任何残缺,你们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齐宽最先明白过来,脸上当即变得十分古怪,“奴才明白了,慧妃指甲上根本没有晶石脱落,猫身上的晶石来自别处,甚至……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瑕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有可能是慧妃发现晶石脱落后,重新补上的,但你们想想,慧妃是何等身份,这种事,自然有宫人去做,何必要她亲自动手,shi zai于情不合。” 阿罗思索道:“可是宫中谁会栽赃嫁祸慧妃,难道是哲妃?” 瑕月摇头道:“哲妃倒是想除去二阿哥与本宫,但她岂有这样精妙的算计与本事。” “不是哲妃,那还能是谁,主子说过,纯嫔与慧妃可能入潜邸之前就认识,再加上宫中的联系,不会是她,如今居于嫔位的,还有嘉嫔一人,难道是她?” “嘉嫔……”瑕月喃喃重复了一遍,摇头道:“她膝下并无阿哥,本宫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让她冒这么大的险设局。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慧妃与她无甚往来,更无信任二字,她要如何嫁祸慧妃。” 阿罗泄气地道:“奴婢怎么觉得越想越糊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一阵短暂的静寂后,齐宽小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不知当不当说。” 瑕月缓步走到他面前,道:“此处没有外人,旦说无妨。” 齐宽有些紧张地道:“会不会设计的那个人就是纯嫔?” 阿罗正要否决,瑕月抬手示意她莫要出声,zi则盯着齐宽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从这段时间对翊坤宫的盯梢以及慧妃与纯嫔皆为太平府人的qing kuang来看,应该是早就相识,且关系匪浅。但恕奴才说句实话,一旦入得宫门,不论之前是什么样的关系,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唯一剩下的就是利益二字,只要于zi利益有利,莫说是情同姐妹,就算真的是姐妹也能拿来利用,就像先帝时的温氏一般,而且咱们都不知道,她们之间是否存在争执,若有的话,那背叛与利用就更加合理了。”见瑕月沉默不语,他又道:“另外,除了哲妃之外,便只有纯嫔育一子,她有足够的动机要除去二阿哥。一旦事成,不论是主子还是慧妃成为那只替罪羊,对她而言,都有益无害。” 阿罗抚着手臂上悄无声息爬起的鸡皮疙瘩,颤声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纯嫔那么可怕。” 瑕月凉声道:“能够瞒本宫数年而无所觉的人,你觉得不可怕吗?” 阿罗一惊,道:“这么说来,主子您也认可齐宽所言?” “纯嫔……她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只是有一件事,本宫还是想不明白,她要陷害慧妃,药包中的这几株猫薄荷最为关键,她是如何放进去的,庄正可是慧妃的人。” 第七十一章 另一条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道:“奴婢记得皇上当初下旨让庄太医去西北军营,但后来又让庄正多留了三天,以便为纯嫔治疗过敏之症。也不知道为何,最终皇上改变了主意,没有让庄太医去西北。” 瑕月冷笑道:“每次一到关键时刻,都会chu xian苏映雪的身影,要说这件事与她无关,真是连鬼都不信。” 齐宽紧皱着眉头道:“可咱们没有证据,如今摆在主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当做不知道这些,将慧妃当成这yi qie 的元凶,然后把事情禀告皇上。二是暂时隐忍不发,直至查到能够证明是纯嫔所为的证据为止,但奴才觉得……这一条路的希望并不高。” 阿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也就是说,要不将慧妃当成元凶,要不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是吗?”见齐宽点头,她不忿地道:“纯嫔心肠如此歹毒,岂可就此放过她。” 齐宽苦笑道:“但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她一直都置身事外,想找到她罪证的希望,可谓是十分渺茫。” “还有另一条路。”说完这六个字,瑕月转身走到紧闭的殿门前,凉声道:“开门!” 齐宽连忙上前将门打开,道:“主子,天已经快黑了,您要去哪里?”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跨过门槛走了出去,没入暗沉的天色以及纷飞的细雪之中。齐宽见状赶紧取了伞与阿罗跟了上去,知春则留下了备置晚膳。 一路上,阿罗曾询问过瑕月意欲去往哪里,却与刚才一样,未曾得到回答,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因为瑕月停在翊坤宫门口。 阿罗无比意外地瞪大了眼睛道:“主子,您来找纯嫔?” 瑕月微微一笑,扶了齐宽的手进去,守门的宫人看到她赶紧跪下行礼,在走到中庭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苏氏迎了出来,想是过于心急的缘故,连伞都未撑,屈膝行礼后,微笑道:“娘娘怎么突然过来了?” 瑕月回以一笑,道:“本宫突然想念纯嫔,所以过来kan kan,纯嫔不会怪本宫唐突吧?”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能来,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快请去殿中坐了,然后喝盏茶暖暖身子。”苏氏的笑容有一丝快到几乎看不见的停滞,但终归也只是几乎而已…… 瑕月随她入内,宫人很快沏了茶来,揭开茶盏闻到的不是惯有的清香,而是相对复杂的香气,带着些许意外道:“普洱?” “是啊,臣妾比较喜欢喝普洱茶,若是娘娘不喜的话,臣妾这就让人重新去沏。”苏氏正要唤宫人来,瑕月道:“不必了,本宫虽然不常喝普洱,却也说不上‘不喜’二字。” 说罢,她轻啜了一口,颔首道:“纯嫔这里的普洱茶很是不错,香气悠长,回味几多,应该是有些年份了。” 苏氏抿唇一笑道:“娘娘还说不常喝普洱,才喝了一口,便已经辩别出年份长,不像臣妾,天天喝,也只是觉得不错而已,其他的就一概品不出来。” “本宫也是随口一说罢了。”瑕月搁下茶盏,轻叹道:“这口茶,对本宫来说,也算是定惊茶了。” 苏氏一脸惊讶地道:“娘娘此言何意,为何要定惊?” 事实上,苏氏早就已经听闻了整件事,也知道瑕月对那只猫起了疑心,一直在追查,甚至如她所想的查到了高氏那里,所有yi qie 她都了如指掌,唯一可惜的,就是永琏还活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不过无所谓了,她能布一次局就能布第二次第三次,左右这宫里棋子多得是。 瑕月望着她,若有所指地道:“纯嫔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苏氏眼皮一跳,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茫然,“臣妾一日都未曾出去过,shi zai不知娘娘所言何事?” 瑕月抚着腕上的绞丝银镯,将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听得苏氏一惊一乍,好一会儿方才道:“怎么会这个样子,竟然有人要害二阿哥,娘娘,您知道是谁所为了吗?” 瑕月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道:“确实有了一些怀疑,但事关重大,本宫不敢肯定,想要找人商量一番,可在这宫里头,与本宫有几分交情的,除了皇后之外,就是纯嫔你了,皇后那边,本宫怕惊着她,你也知道皇后对二阿哥有多在意,所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本宫暂时不打算告诉皇后。” 苏氏连连点头道:“娘娘顾虑的极是,说句实话,要换了是永璋,就算知道mei shi ,臣妾也必然吓得魂飞魄散。”顿一顿,她又道:“不知娘娘怀疑的人是谁?” “慧妃!”当这两个字从瑕月口中吐出来时,苏氏一脸惊慌地从椅中站了起来,骇声道:“慧妃……竟然真的是她!” “不错,本宫从猫身上取到一种极为细小的晶石,是用来点缀指甲的,本宫问过内务府,宫中只有三人用,慧妃便是其中之一。” 一听这话,苏氏赶紧道:“是,这个臣妾也见过,慧妃最喜用晶石在指甲上点缀出各种各样的花式。”说罢,她又道:“慧妃确shi zai臣妾面前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但臣妾万万没想到,她竟真的付诸行动,且还用这么恐怖的法子,真是想想都心惊肉跳。”她瞅了瑕月一眼道:“那娘娘准备怎么办?是否告之皇上?” 瑕月叹然道:“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着皇上,但如今证据不足,冒然告到皇上面前,只怕难以定慧妃的罪。” 苏氏颔首道:“娘娘说得极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搜集更多的证据,好将慧妃定罪,莫要让她逍遥法外。” 瑕月故作为难地道:“本宫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件事,本宫已经四处让人去打听了,可始终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宋太医也不知道为何那只猫会盯准了二阿哥攻击。” 苏氏眸光一闪,道:“娘娘,臣妾知道有一种猫草,一旦那种味道被猫儿闻到,就会发疯一样的扑咬,会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在做怪?” 瑕月讶异地道:“哦,竟有这样的东西,本宫还真是不知道。” 第七十二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曾亲眼见过这东西的威力,足以令猫儿疯狂,那东西呈薄荷味,不知娘娘有没有在二阿哥身上闻到过?” 瑕月皱着眉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了些印象,当时宫人说二阿哥洗净送来的衣裳里无缘无故有个药包,本宫就觉得奇怪,原本竟是这么一回事,慧妃好生阴险。” “嗯,应该就是那个药包有问题,衣裳都是辛者库那边洗净送来的,娘娘不妨顺着这条线去查,或许能够查到一二。”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为何纯嫔肯定是辛者库那边的问题,或许是慧妃收买了坤宁宫的人也说不定。” 苏氏一怔,旋即点头道:“确有这个可能,只是臣妾觉得想要收买坤宁宫的人并不容易,而且容易招人口舌,不及辛者库那边下手来得方便。” “说的也是。”瑕月点点头,唤过齐宽道:“听到纯嫔的话了,立刻去辛者库那边查问,看慧妃身边的宫人,这几日可曾出入过辛者库并且做过什么,所有事情都给本宫仔仔细细问清楚。” 齐宽愣愣地站在那里,瑕月明明知道文竹曾出入过辛者库,也曾碰过二阿哥的衣裳,为何又这般吩咐,究竟是何意思? 阿罗也觉得不对,正要张口,瑕月暗暗瞪了她一眼,随后对齐宽道:“怎么还站在这里,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齐宽回过神来,连忙垂首道:“嗻,奴才这就去。” 待得齐宽走后,苏氏道:“从这里到辛者库来回需要一段时间,娘娘一边用膳一边等,臣妾让人去置备几个娘娘喜欢的菜。” 瑕月抬手道:“不必了,随便用一些就是了,左右本宫也没什么胃口。唉,若是这次不能将慧妃定罪,往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娘娘放心,天道公平,她做出这种事,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她。”这般劝着,苏氏将瑕月迎到偏殿用膳,殷勤地替她盛了碗汤道:“不过话说回来,娘娘对二阿哥可真是疼爱。”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对永璜与永璋也是这般疼爱,任何东西都是一人一份,可从未有所偏颇。” “臣妾知道,唉,若是慧妃能有娘娘一半的心善,也不会有今日之祸。”苏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莺儿在一旁道:“害人者终将害己,说到底,慧妃根本就是在害zi,偏偏她还执迷不悟。” 瑕月看了莺儿一眼,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可惜,很少有人能够明白,甚至有时候明明知道,却还要去犯,本宫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也左右不了谁,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zi,余下的事情……”苏氏叹了口气道:“真是有心无力。” 瑕月低头喝着碗中的汤,未再言语,待得晚膳用完后,齐宽终于到了,还没进门,瑕月便急切地道:“如何,可有打听到什么?” 齐宽目光微闪,躬身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问过辛者库的管事还有负责浣衣的宫女,皆是最近几日没见过慧妃身边的人出入。” “不可能!”最先说出这三个字的,并不是瑕月,而是苏氏,她一脸诧异地盯着齐宽,“你有没有问清楚?”她明明安排了文竹去辛者库,将药包放在永琏的衣裳里,怎么会无人看见,那些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齐宽低头道:“回纯嫔娘娘的话,奴才问得很清楚,都说没见过慧妃身边的宫人出入。” 苏氏正自怔忡之际,耳边传来瑕月自言自语的声音,“一个个都说没见过,难不成……是本宫怀疑错了,害二阿哥的并不是慧妃?” 听得这话,苏氏连忙道:“不会错的,一定是慧妃,这宫里头除了慧妃之外,谁会这么恨娘娘与二阿哥,辛者库那么多人,或许是齐公公没有打听仔细,莺儿,你陪齐公公过去一趟。” 瑕月抬手道:“不必了,本宫相信齐宽,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可是……”苏氏几乎要将文竹去辛者库的事情说出来,幸好中途觉得不对,赶紧咽了下去,否则就该露出破绽来了。 瑕月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追问道:“可是什么?” 苏氏不自在地道:“没什么,臣妾就是觉得意图谋害二阿哥的人,肯定就是慧妃,不知道为什么辛者库会说没见过,真是奇怪得紧。” “或许吧,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觉得很奇怪。”瑕月起身道:“其实事情进展到现在,对慧妃一直都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可纯嫔刚才所言,却仿佛认定了就是慧妃所为一般,难不成纯嫔知道一些本宫不知道的事?” 苏氏眸光一闪,低头道:“臣妾若是知道什么,哪会不与娘娘说。臣妾只是觉得,除了慧妃,不会有人再做这样的事。”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但齐宽问过辛者库了,确实与慧妃毫无关系,这又该如何解释?” 苏氏心思急转,迟疑着道:“这个……臣妾也觉得奇怪,所以臣妾觉得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应该再派人去查问一次,以免有所疏漏。” 瑕月微微一笑道:“不必如此麻烦了。齐宽,你将真相告诉纯嫔娘娘。” “是。”齐宽答应一声,朝苏氏道:“启禀娘娘,奴才之前去过辛者库,得知慧妃身边的宫女文竹曾去辛者库取过衣裳,并且翻动过二阿哥的衣裳。” 苏氏怔怔地听着,不明白为何齐宽前后所言不一,未等她发问,瑕月便道:“纯嫔是否是很奇怪?” 苏氏心念电转,点头道:“是,臣妾不明白齐宽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瑕月拉起苏氏,含了一缕笑意在唇边,“纯嫔,你觉得本宫蠢吗?” 苏氏连忙道:“娘娘聪慧绝顶,哪里会与蠢字沾边。恕臣妾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娘娘蠢的话,那这宫里头就没一个聪敏之人了。” 瑕月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道:“聪慧绝顶……这四个字,本宫觉得送给纯嫔更合适一些。” 第七十三章 心神失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面上则道:“娘娘怎么说这样的话,臣妾一向愚钝,如何敢当。” 瑕月轻启绛唇,吐出一句令苏氏大惊失色的话,“纯嫔心计百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什么不敢当的。” 苏氏一脸惶恐地道:“娘娘,您……您怎么突然说这些臣妾听不懂的话,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何……” 瑕月抬手,不耐烦地道:“好了,本宫不想再看你演戏,到此为止吧。” 苏氏神色一紧,旋即一脸无辜地道:“臣妾真的不明白娘娘说的话,更不明白臣妾演什么戏了,还请娘娘明示。”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你真要本宫明示吗?” 苏氏委屈地道:“臣妾shi zai不明白娘娘刚才的话。” “好,既是这样,本宫就与你一句句说。”瑕月走到椅前,坐下道:“自从出事之后,本宫一直在追查,所有查到的线索,均与慧妃有关。譬如猫身上的晶石,再譬如出入辛者库的文竹。甚至……本宫还在慧妃宫中所用的药包里发现了猫草,本宫请宋太医看过,说此物名为猫薄荷,其功效,就与纯嫔说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苏氏越听越是心惊,不祥之感也越发强烈,“既然娘娘什么都知道了,为何刚才还要说不知道。” 瑕月抚裙道:“若不这样,怎能令纯嫔说出这么多事情来,又如何能确定本宫的猜测。” “臣妾还是不太明白。”苏氏话音刚落,瑕月便道:“行了,你不必在本宫面前装糊涂,整件事,根本就是出自纯嫔你策划,至于慧妃,只是你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当然,她存心不正,说不上多么无辜。” 苏氏努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轻声道:“臣妾怎么越听越糊涂,臣妾……”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都到了这个时候,纯嫔还准备在本宫面前装疯卖傻吗?”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异常严厉。 苏氏被她说的落下泪来, 万般委屈地道:“臣妾真的不知道,也没有策划过什么,臣妾真的好生冤枉。” 莺儿在一旁道:“娴妃娘娘,主子一向与人为善,岂会做出加害二阿哥的事,您一定是误会了。” 瑕月冷笑道:“是不是误会本宫很清楚。”说罢,她再次对苏氏道:“你心计之深,实为本宫生平仅见,这些年来,本宫一直被你蒙在鼓中,以为你是一个胆小无争之人。原来错了,大错特错,你的心思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更多更深。若非事有凑巧,本宫至今还被你的假面具所欺骗。苏映雪,你真是可怕,就像一个日日穿着人皮的恶鬼。” 苏氏含泪道:“臣妾自问不曾得罪过娘娘,娘娘为何要这样冤枉臣妾。” “冤枉?”瑕月嗤笑道:“既然你非逼着本宫亲手撕下你的人皮面具,本宫就成全你。”顿一顿,她道:“皇上赶庄太医去西北军营,你偏巧就在那个时候出事了,请皇上让庄太医多留三日,也就是在这三日中,皇上改口让庄太医留了下来,当中是怎么一回事,本宫不清楚,但想必少不了纯嫔你的影子。” “随后,宫中就chu xian了虫蚁,太医院赶制驱虫蚁的药包送去各宫各院,景仁宫的药包正是庄正亲手送去的,里面多了一味猫薄荷,这样东西,足以将慧妃赶下四妃之位。但是,你想想,若慧妃早知药包里有猫薄荷,怎会任由本宫取去而不拒绝。”在苏氏渐渐沉下来的脸色中,瑕月续道:“还有,本宫从猫尸上发现了细小的晶石,用来点缀指甲,但本宫见过慧妃,她指甲上点缀成梅花的晶石完好,根本没有任何缺失。纯嫔,你虽思虑周全远胜于一般人,但终归还是百密一疏,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苏氏确实让庄正在高氏的药包里放了猫薄荷,但按着计划,根本不该在此时就揭开,至少要等到弘历知晓此事,审问起高氏时,再行揭露。娴妃……为何会发现如此隐秘的事? 瑕月看穿她的心思,凉笑道:“很奇怪吗?与你说了也无妨,本宫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这个嗅觉较一般人灵敏,猫薄荷这么重的气味,本宫焉有闻不出之理。” 苏氏定一定神道:“或许这件事确实有可疑,但与臣妾有何关系,臣妾与慧妃根本不甚往来。” “真的不甚往来吗?”瑕月冷声道:“你亲口告诉本宫,你生出太平府,直至十岁时方才搬离,那么巧,慧妃也生于太平府,你们同在一个州府,理该相识才是。” 苏氏心下懊恼,面上却道:“同在一个州府有何奇怪,而且州府人口成千上万,臣妾不认识慧妃也没什么奇怪的。” 瑕月颔首,说出一句令苏氏心神失守的话来,“既是这样,你为何经常派莺儿去景仁宫?” “你……你……”苏氏第一次慌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攥着不住颤抖的双手。 “很奇怪吗?”瑕月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从你派人盯着本宫的那一刻,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你怎么会知……”说到一半,苏氏意识到不对,紧紧捂住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人皮面具,正在被瑕月一层一层地扒下来。 “本宫怎么会知道是吗?”瑕月冷笑道:“要怪就怪你身边的人不小心踩断了枯枝,被本宫听见响动,不过当时本宫还不敢肯定与你有关,只是让齐宽盯着翊坤宫。你猜怎么着,你虽然表面与慧妃不和,暗地里却不时派莺儿去景仁宫。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疑心你与慧妃的关系。还有下午,本宫前脚刚离开景仁宫,后脚慧妃就派人来了你宫里,这又如何解释?” 苏氏张嘴许久,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瑕月道:“说不出了是吗?无妨,本宫代你说。”在片刻的停顿后,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你与慧妃根本早就相识,只是故作不识,甚至是对立罢了。” 第七十四章 警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这个算盘打的可真是好,一旦二阿哥出事,被先被怀疑的人就是本宫,因为是本宫陪着他去喂猫,其次就是慧妃,而你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到了这个份上,苏氏心知再隐瞒也无用,不过她并不害怕,虽然瑕月将她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说到底,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轻拍双手:“娘娘真是利害,臣妾费尽心思才布了这样一个局,才半天功夫,就被娘娘识破了,可惜啊,娘娘没有证据,否则刚才那番话,娘娘就该是对皇上说了。” “终于不装了吗?”瑕月盯着那张娇美柔弱的容颜,冷声道:“你这一招确实是高,本宫知道yi qie ,却无法将你定罪,也不能告到皇上面前。” 苏氏欠身道:“娘娘谬赞了,其实臣妾也不愿如此,只是在这宫里,必须得有手段自保才行,尤其是臣妾这种没有母家可依之人。” “照你这么说,倒还是迫于无奈了。”不等苏氏开口,她又道:“只是本宫不明白,二阿哥何时招惹到你了,令你要对她下此狠手?” 苏氏眼波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又何需招惹,二阿哥的存在,就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想要他性命的,何止臣妾与慧妃两人,臣妾相信,娘娘心里,也恨不得要了二阿哥的性命。其实臣妾有一言相告,不知娘娘肯否赏脸一听?” 瑕月盯了她半晌,冷冷吐出一个字来,“说!” 苏氏轻声道:“既然所有证据皆指向慧妃,娘娘何不顺水推舟,就此定了慧妃的罪?” 瑕月眸光一厉,寒声道:“你想要本宫与你合谋害慧妃?” 摇曳的烛光下,苏氏露出一抹轻薄如云烟的笑容,“与其说是合谋,倒不如说是报仇更好一些,娘娘难道忘了当初慧妃是怎么害您的吗?另外,臣妾往后亦会为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瑕月嫣然一笑,就在苏氏以为她被zi说动了心思的时候,瑕月却是道:“别人与本宫说这四个字,本宫或许还会相信,但纯嫔你说的话,不好意思,本宫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苏氏轻言道:“虽然臣妾与娘娘曾经站在对立面,但臣妾如今是真心示好,娘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是与纯嫔相交,只怕来日,本宫就会落得与慧妃一样的下场。”不等苏氏开口,瑕月便道:“你不必再与本宫说那些花言巧语,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宫也不会相信一个字,所以纯嫔还是省些力气吧。另外,本宫有一件事要警告你。” 苏氏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娘娘这样不相信臣妾,那就算了,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瑕月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从这一刻起,不许再动永琏,否则本宫与你――不死不休!” 苏氏万万没有想到,瑕月警告zi的竟是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会儿,她忽地掩嘴轻笑起来,“在臣妾面前,娘娘又何必说此违心之话。臣妾相信,这宫里头,除了皇上皇后还有太后之外,没人会希望二阿哥活着,慧妃如是,臣妾如是,娘娘亦如是!” 瑕月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力一掌掴在苏氏脸上,苏氏怔怔感觉着颊边的疼痛,许久,她回过神来,尖叫道:“我与你同为嫔妃,你居然敢无缘无故掌掴我?” 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掌掴,几乎要将苏氏打懵过去,莺儿与唐九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齐宽与阿罗所阻,不让他们过去,莺儿急得大叫道:“娴妃,你这样侮辱掌掴我家主子,就不怕被告到皇上皇后面前吗?” 瑕月停下打得通红的双手,冷笑道:“尽管去告,本宫顺道可以将你家主子谋害二阿哥,嫁祸本宫与慧妃的事情一并说了。” 一听这话,莺儿顿时不敢说话了,与掌掴嫔妃相比,这个无疑更加要命,就算没有证据,也足够自家主子麻烦的了。 在斥了莺儿一句后,瑕月盯着被zi掴得满脸掌印并且跌倒在地的苏氏道:“只要本宫在一日,就会一日护永琏周全,今日只是小惩大戒,若再有下一次,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苏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怨毒地盯着瑕月,“今日之辱,臣妾记下了,改日一定向娴妃娘娘讨还。” 瑕月岂会怕她,冷笑道:“好,本宫等着这一日!”说罢,她拂袖离去,没入重重夜色之中。 在其走后,莺儿想要扶起苏氏,却被她用力推开,“不用你扶,本宫zi能站得起来!” 在撑着冰冷的金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苏氏盯着瑕月离去的方向,一字一句道:“那拉瑕月,本宫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自有ji起,她就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瑕月在出了景仁宫后,脚步微微一顿,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齐宽道:“你这次能体会本宫心意,说慧妃的人没有chu xian在辛者库,令纯嫔露出马脚,很好。” 齐宽道:“奴才也是斗胆揣测,幸好揣测对了,否则便坏了主子的计划。” 瑕月凉凉一笑,伸手自伞橼外接住飞雪,道:“就算你当时说错了,本宫也有办法逼她露出马脚。”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刚才那顿掌掴真是解恨,不过这样一来,她该恨死主子您了,咱们往后都要小心防备才是。” 瑕月轻笑着没有说话,在走了几步后,阿罗疑惑地道:“主子,这不是回延禧宫的路啊?” “本宫何时说过要回延禧宫了?”瑕月这句话令阿罗一怔,旋即道:“不回延禧宫?那您还要去哪里?” 齐宽借着手中的风灯还有两旁的铜丝路灯打量了一眼,不确定地道:“这条路……仿佛是去景仁宫的路?” 瑕月颔首道:“不错,本宫就是要去景仁宫。” 第七十五章 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奇怪地道:“主子您今日不是已经去过一趟了吗?怎么又要去?” “你刚才不是说纯嫔恨煞了本宫,得要小心防备吗?其实不必如此担心,因为很快,纯嫔就要自顾不暇了。” 齐宽仔细思索着她的话,再联想到如今所走的这条路,心中掠过一丝明悟,“主子,您是想利用慧妃来制约纯嫔?” “本宫虽然不能在皇上面前揭发她的恶行,但区区几个掌掴亦解不了本宫心头之恨。苏映雪,呵呵,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焦头烂额,头痛不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景仁宫亦chu xian在瑕月眼中。 当宫人将瑕月到来的消息告诉高氏时,高氏烦燥地道:“她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顿一顿,她道:“本宫没心情应付她,就说本宫已经歇下了,让她改日再来。” “嗻!”宫人答应一声,准备下去传话,然殿门刚开,便愣住了,因为瑕月此刻就站在外头,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跪下打千。 高氏听得宫人的话,抬眼看去,果见瑕月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来,冷笑道:“何时本宫这景仁宫变成了延禧宫,娴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面对高氏的冷嘲热讽,瑕月丝毫不在意,平静地道:“妹妹不必话中带刺,本宫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妹妹说。” 高氏语气僵硬地道:“但是本宫很累了,本宫想要歇息了,娴妃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瑕月微一点头,凉声道:“事关纯嫔,慧妃也不想听吗?” 高氏心中微惊,嘴上却装作不在意地道:“纯嫔?她的事与本宫何干,再说,什么要紧的事,得劳烦娴妃漏夜前来?” 瑕月轻叹一声道:“慧妃不必再这个样子了,本宫已经知道慧妃与纯嫔之间的关系,更知道你们二人与今日二阿哥遇袭一事有关。” 高氏大惊失色,旋即别过脸不自在地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不过有一件事,你确实不知道。”瑕月话中的怜悯令高氏很不舒服,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转过脸道:“是什么?” 瑕月指一指摆在角落里的药包,齐宽会意地去取来,随后强行撕开药包,使得里面的药散了一地,高氏不悦地道:“娴妃,你究竟想做什么?”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是从散落一地的药材中,取出一株不起眼的干草,道:“慧妃可认得此物?” 高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从瑕月捡起那株干草起,她的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东西……” 文竹亦是一脸惊讶,不敢相信zi的眼睛,她最是清楚不过,这东西明明是她亲手交给纯嫔的,一株都没有留下,怎么会在自家主子所用的驱虫蚊药包里?这shi zai太奇怪了。 瑕月将她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勾唇道:“看样子,慧妃是认识了,之前本宫从慧妃这里取去的药包里,同样有这株猫草,也就是猫薄荷。” 高氏神色阴寒地道:“你知道多少?” 瑕月在床榻前坐下,道:“不多,不过本宫想,就该足够回答慧妃的疑惑了。” 高氏也没有多说,径直问道:“为什么本宫的药包里面会有猫薄荷?” “慧妃仔细想想,你这些药包都是谁送来的?”瑕月话音刚落,高氏神色变了,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瑕月道:“你是说庄太医?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除了庄太医之外,还有何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的药包中放入猫薄荷。本宫知道,庄太医与你有着不浅的关系,但在这宫里头,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可以值得信任的。”瑕月顿一顿,道:“你再想想,当初庄太医为何可以免去前往西北军营,继续留在宫中。” “纯嫔!”高氏下意识地吐出这两个字,神色亦在这一刻,变得越发阴寒。 瑕月颔首道:“纯嫔保庄太医留在宫中,就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必会对纯嫔感恩戴德,甚至愿意当牛做马,至于你……”她微微一笑道:本宫不觉得他对慧妃会有多少忠心。” 高氏用力咬着下唇,许久吐出一句话来,“纯嫔为何要这么做?”事到如今,她已经看出瑕月并非在诓zi,而是确实知道许多。 “这个问题该问慧妃zi才是,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另外几件事,本宫派人在辛者库问到文竹最近几日出入过辛者库,并且碰触过二阿哥的衣物,换句话说她有机会在二阿哥衣裳中放过混有猫薄荷的药包,引那只猫攻击二阿哥;另外一件事,就是慧妃指上的晶石。” 高氏低了看了一眼指甲上的晶石道:“这又怎么了?” “本宫在猫身上发现几颗与慧妃指甲上一模一样的晶石。”这句话比刚才猫薄荷的威力更加大,高氏神色连番变化,不等她说话,瑕月又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本宫刚才去翊坤宫与纯嫔说起二阿哥遇袭一事的时候,她给本宫提供了两个线索,分别就是辛者库与晶石。” 高氏不住摇头,神色激动地道:“不会的,纯嫔不会这样对本宫,不会的,是你胡说,yi qie 皆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想要从中离间!” “那你告诉本宫,晶石为何会chu xian在猫身上,还有这猫薄荷为何会chu xian在你的药包之中?” 高氏捧着nao dai ,厉声道:“本宫不知道!本宫也不想再听你满口谎言,你走,你给本宫离开这里!” 瑕月轻叹道:“要说的,本宫已经都说了,若是慧妃执意不信,本宫也没有办法,最后提醒慧妃一句,往后一定要小心纯嫔,千万别再相信她了,否则小心被她吃得连尸骨也没有!” 在瑕月离去后,高氏掀开被子意欲下地,文竹连忙拦住她道:“主子,你还有一天才满月子,不能下地。” 高氏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冷声道:“立刻替本宫更衣!” 第七十六章 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庄太医说过您……”文竹刚说了一半,便看到高氏以一种异常凶狠的目光盯着zi,令她不敢将嘴边的话说出来。 高氏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许再提庄正!” 文竹唯唯应着,不敢多言,取来衣裳替高氏穿戴好后,见她要出去,顾不得会被责罚,劝阻道:“主子,您还没有出月子,不可以出门的,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还是等出了月子后再去吧!” 高氏寒声道:“本宫一刻都等不下去,本宫要立即去见苏映雪,亲自向她问个清楚!”说罢,她便要开门出去,文竹赶紧拉住她道:“主子,您刚才不是说娴妃的话是谎言,存心离间您与纯嫔的吗?为何……” 她话未说完,高氏已经激动地道:“若是谎言,为何她会知道的那么多,为何本宫药包中会有猫薄荷,你倒是与本宫解释!” 文竹哪里解释得出,只能劝高氏等出了月子后再去景仁宫,无奈高氏怎么都听不进劝,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扶着高氏去景仁宫。 到了那边,宫门已经关了,高氏命随同前来的小太监前去敲门,不一会儿功夫,有宫人来应门,看到高氏愣了一下,暗自嘀咕,今晚是怎么一回事,娴妃与慧妃竟然先后来访。 高氏看也不看朝zi行礼的宫人,快步走了进去,文竹几人赶紧跟上,高氏从未来过景仁宫,再加上天黑下雪,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后殿在哪里,高氏更是伤了脚,文竹见状,赶紧让人去将之前那个开门的宫人唤来,让他在前面带路。 宫人在带着走了一段路后,指着一处宫门道:“娘娘,就是这里了。” 高氏没有理会她,只是用力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殿内,莺儿正在用帕子包了冰块给苏氏敷脸以消退红肿,看到高氏进来,连忙屈膝行礼,然神色却多有不安。 苏氏眸光一闪,起身迎上来道:“臣妾给娘娘请安,臣妾记得娘娘尚有一日才出月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高氏盯着她脸上尚未消去的指印,冷声道:“这是怎么了?” 苏氏抚着刺痛的脸颊,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撞到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高氏便忍不住心中的恨意,抓了苏氏的下颌厉声道:“本宫怎么不知道原来撞还能撞成这个样子的,说!是不是娴妃掌掴的?!” 苏氏被她抓得生疼,尤其是那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挣扎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快些松手!” 高氏不顾身在月子里,漏夜来此,岂会就此松开,恨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本宫会松手!” 苏氏又气又恨,但她不会蠢到zi把实话说出来,当即否认道:“没有!娴妃娘娘无缘无故掌掴臣妾做什么?您快些松开!” 高氏冷冷一笑,抓得越发用力,“苏映雪,娴妃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本宫了,你勾结庄正,让他在驱虫蚁的药包中放入猫薄荷,又故意在猫的身上沾了一些本宫平常用来点缀指甲的晶石,好将谋害二阿哥的事情嫁祸到本宫身上。苏映雪,你好狠好毒的心思。怪不得当时说要借文竹一用,根本不是因为人手不够,而是为了方便你的嫁祸之计。究竟……究竟本宫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本宫,说啊!” 苏氏忍着脸颊的痛楚,道:“娘娘,您别听娴妃胡说,她知道你我的关系后,就存心想要离间我们,那些话都是她用来欺骗娘娘的,您现在这样,正中她下怀。” “那药包里的猫薄荷怎么说?娴妃或许不怀好意,但怎么着也比不上你阳奉阴违,笑里藏刀。亏得本宫还一口一个姐姐,如今想起来,只觉恶心透顶!”见苏氏不说话,她冷笑道:“无话可说了吗?苏映雪,你知不知道本宫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就是杀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贱人!” 听得这话,文竹大惊失色,连忙劝道:“主子,您听奴婢说,冷静一些,千万不要g dong 行事。” 高氏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死死盯着苏氏,那种目光,简直就像要将苏氏生吞活剥了一般。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敢挣扎的苏氏,抬起双手,缓慢而用力地扳开高氏的手,后者厉声道:“你敢违抗本宫?!” 苏氏敛去脸上的委屈与无辜,道:“娘娘都想要臣妾的性命了,难道臣妾还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死吗?话说回来,娘娘还没出月子,就冒雪来臣妾宫中,真的好吗?臣妾听说月子里得了病,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是医不好的,小月子也是一样,除非能够再生一个,不过臣妾记得太医说过,娘娘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再生育的,也就是说,得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永远都医不好!” 高氏恨得牙痒痒,用力甩开她还抓着zi的手,咬牙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苏映雪,本宫与你情同姐妹,你居然这样害本宫,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苏氏嗤笑道:“娘娘与臣妾讲良心,不觉得很可笑吗?莫要忘了,所有的事情,根本就是娘娘指使臣妾做的。” “但本宫没叫你害本宫!”高氏话音刚落,苏氏便接上来道:“是啊,不害你,一旦这件事被查出来,臣妾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与娘娘您毫无干系,娘娘的算盘打得真是好。敢问娘娘,您在打这个算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情同姐妹’四个字,有没有想过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没有,一点都没有,你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臣妾替你除去二阿哥与娴妃,至于臣妾是死是活,根本不在你考虑范围之内,左右你zimei shi 就行了。” 高氏目光闪烁,硬声道:“本宫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因为本宫尚在坐小月子,所以才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当时也答应得好好的,没说有什么问题。” 第七十七章 掌掴之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敢说吗?虽然你叫我一声姐姐,但你对我根本没有一丝尊重,稍有不逐意,便使脸色给我看,与你每次见面,我都尽量赔着小心,不敢有丝毫得罪,以免遭你嫉恨。好比这一次,若真是因为月子里不方便动手之故,大可以等出了月子再说,为什么?因为你根本不打算亲自动手,你想要置身事外。” “本宫从未这样想过,你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般说了一句,高氏又道:“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所以你设这么一个局害本宫?” 苏氏盯着她逐字逐句地道:“是不是莫须有,你心中清楚,你不仁我不义,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若真有本事,就杀了我,不过我先提醒你,我死之后,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残杀嫔妃,十恶不赦,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你!”高氏恨恨地攥紧了双手,她确实恨不得将苏氏杀之而后快,但她不敢,苏氏没有犯错,就算她如今掌着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能杀她,否则必将赔上zi的前路甚至是性命。 苏氏屈膝一礼,神色冷淡地道:“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慧妃娘娘请回吧。” “回?你险些害死本宫,如今这么一句就想打发本宫离开,你当本宫是什么人?苏映雪,本宫确实取不了你的性命,但要本宫就这么放过你,休想!” “不知娘娘……”苏氏刚说了四个字,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掌,紧接着是另一边脸,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 “娘娘,您住手,您不可以这么打主子!”莺儿想要阻止,却被高氏用力推开,神色狰狞地道:“本宫jiao xun 苏氏这个贱人,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奴才说话,滚远一点,否则本宫连你也一起打!”说罢,她指着捂了脸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苏氏咬牙切齿地道:“这两掌只是开始,从这一刻起,本宫与你势不两立,只要本宫在后宫一日,就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除非本宫死!” 说完这句话,高氏拂袖离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看到这个让zi恨之欲呕的人。 直至听不到脚步声,莺儿方才上前扶了苏氏,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先坐下,奴婢再去取些冰来给您敷脸消肿!” “不必了!”苏氏冷冷吐出这三个字,随即抬起双手,缓缓抚过痛得简直无法碰触的脸颊,一字一句道:“本宫要牢牢记住今日掌掴之痛,来日……必将这些痛,百倍千倍的还予那拉氏与高氏,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氏连夜前往翊坤宫的消息,自然没有逃过瑕月的耳朵,虽然未曾亲眼看到,但她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情形。 阿罗一边替瑕月梳发一边道:“可惜慧妃没杀了纯嫔,否则就真的畅快了。” 瑕月看着镜中的zi,凉声道:“慧妃虽不及纯嫔狡猾多端,却也不是个蠢人,岂会做这种自绝前路之事。不过无所谓了,昨夜只是一个开始,慧妃与纯嫔,不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咱们只需看戏即可。” 阿罗点点头道:“奴婢只要一想到宫里竟有纯嫔这样可怕的人,就觉得浑身发冷,直起鸡皮疙瘩。” “后宫之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现在就觉得怕,那以后怎么办?”瑕月取过一枝双蝶玲珑步摇在鬓边比了比道:“想要在宫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遇炎而炽,遇昌而盛,遇强更强!” “奴婢明白。”说完这句,阿罗不再多言,仔细地替瑕月梳发盘髻,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打扮停当。知春取来一袭桃红刻丝蝶纹浣花锦旗装,衣上的蝶纹正好与她插在髻上的步摇相衬,然瑕月只看了一眼便摇头道:“去将本宫那件石青弹墨绣祥云纹的衣裳拿来。” 知春一怔,道:“主子,今儿个是除夕,晚上要行家宴,您穿那件衣裳会否太素了一些?” 瑕月没有多加解释,只道:“正是要素一些才好,去拿来吧。” 知春闻言只得取来衣裳替瑕月更衣,随后扶其至偏殿用膳。此时,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宫人正拿着条帚清扫院中的积雪,瑕月看了一眼后,朝扶着她的阿罗道:“那具猫尸后来怎么处理?” “因为没有主子的话,奴婢等人不敢枉自处理,所以仍然还在,幸好如今天气寒冷,一时半会儿也至于腐败。” 瑕月点点头道:“拿去后院中埋了吧,另外,去过慈宁宫后,你们陪本宫去一趟坤宁宫,kan kan二阿哥,把本宫昨日要给二阿哥的东西带上。” 昨日,因为急着追寻加害永琏之人,无瑕an wei 永琏,今日既是没什么事,该当过去kan kan,也不知这孩子是否还在为猫儿的死伤心。 待得到了坤宁宫,明玉一看见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妹妹,本宫听说昨日你们去喂猫时,那只猫意欲伤害永琏是不是?为什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 瑕月垂目道:“是,不过那只猫已经被齐宽击毙,mei shi 了。” “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情,永琏确实没有受伤吗?”在得到瑕月肯定地回答后,明玉舒了口气,道:“本宫原本昨日就想召你来此一问,偏偏要准备今晚的家宴,忙得本宫晕头转向,shi zai抽不出空来。” 瑕月an wei 道:“娘娘不必担心,有臣妾在,一定不会让二阿哥有事的。” 明玉握一握她的手道:“本宫相信你。” 她话音刚落,便有宫人上前,恭身道:“主子,内务府的钱总管来了,说是请您确认今晚家宴的菜式。” “本宫知道了,让钱总管去暖阁等候本宫。”这边刚下去,另外一边又有宫人过来,是询问筵席排次,以及入宫之人名单一事。 明玉抚额道:“行了,都去暖阁中候着吧,本宫待会儿就过去。” 在打发宫人下去后,她有些内疚地道:“原本想好好与妹妹说句话,无奈有这么多事,只能等晚些再说了。这几日为了除夕家宴的事,本宫忙得脚不沾地,偏偏慧妃又还在坐月子,帮不上忙。” 第七十八章 除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算算日子,慧妃今日应该差不多可以出月子了。”瑕月刚说完,就有宫人来报,说慧妃在外求见。 瑕月抿嘴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慧妃也知道娘娘这两天忙得很,所以一出月子就赶紧过来帮忙了。” 明玉命宫人将高氏请进来,随后轻出了口气,道:“这样就好,本宫也能喘口气,否则真要忙晕了。” 瑕月温言道:“娘娘且先忙着,臣妾去kan kan二阿哥。”在朝明玉行了一礼,转过身时,恰好看到高氏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来,瑕月朝其颔首示意,后者轻哼一声,将头别过一边。 虽然昨夜,瑕月将苏氏暗中的所作所为告诉她,让她认清苏氏的真面目,但她可不相信瑕月会是出自好心,其真正用意,根本就是想要引她与苏氏争斗。她不愿趁了瑕月的心意,但她更加无法忍受苏氏的欺骗与陷害,所以昨夜最终还是去了翊坤宫。但她心里清楚,苏氏也好,瑕月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她的敌人,只要一寻到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两人除去。 对于高氏的反应,瑕月不以为忤,与之擦肩而过后,来到永琏屋中,一进去便看到永琏将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窝在椅子里,双目无神地盯着某一处。 宫人走到永琏身边,轻声道:“二阿哥,娴妃娘娘来看您了。” 永琏眨了眨眼,转过头来,刚唤了一声“姨娘”,眼泪便落了下来,看得瑕月甚是心痛,走过去道:“怎么了,还在难过吗?” 永琏泣声道:“嗯,我想小猫儿,我很想它!” 瑕月柔声an wei 道:“姨娘知道你想它,可是它已经不在了,再想也无用了,二阿哥,今儿个是除夕,过了今日之后,你就又大了一岁,不可以再这样哭鼻子了,来,把脸擦干,别哭了。” 永琏努力止住眼泪,哽咽道:“嗯,永琏不哭,可是……小猫儿好可怜,要是齐宽不那么用力踢它,它现在还好好的。” “齐宽是为了保护你,并非存心要害猫儿,乃是无心之失,你不要怪他了好不好?” 在瑕月说完后,齐宽跪下道:“奴才知罪,求二阿哥原谅奴才这一次。” 永琏小脸上闪过一丝不愿,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瑕月笑抚着他的脸,“别难过了,姨娘带了东西给你,你kan kan喜不喜欢。” 永琏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到有东西,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是昨天姨娘说的那个东西吗?” 瑕月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望向阿罗,后者会意,连忙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在其指上,勾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蝈蝈笼子,形如六角亭,里面摆放着同样的用竹子制成的水盆,中间甚至还有供蝈蝈休息的小平台,极为别致。 永琏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忙不迭地跳下椅子,从阿罗手中拿过笼子,左瞧右看,爱不释手,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来,问道:“姨娘,这是谁编得,真好看?” 瑕月而未语,倒是阿罗道:“二阿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永琏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至阿罗悄悄指着瑕月方才会意过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姨娘,这是您编的吗?” “是啊,本宫让内务府寻来三十年的老竹子,又让齐宽劈成竹条,给你做了这只笼子,喜欢吗?” 永琏连忙点头道:“喜欢,我很喜欢,谢谢姨娘,姨娘您真好!”说罢,他又有些可惜地道:“现在是冬天,没有蝈蝈可抓,不然就可以抓来关在里面,一定很好玩。” “谁说没有蝈蝈的。”这般说着,瑕月变戏法地取出两只同样用竹子编的蝈蝈,将它们放进竹笼里,道:“你瞧,这不就有蝈蝈了吗?” 永琏又惊又喜,道:“这也是姨娘编的吗?” “是啊。”这般应了一声,瑕月故意道:“不过本宫很久没编,手法生疏了,永琏要是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本宫吧。” 永琏一把抱紧了笼子,急切地道:“我喜欢,我很喜欢,谁都不许拿走。” 他这个样子,令瑕月好笑不已,抚着他的脸颊道:“好了,姨娘与你开玩笑呢,既然送给了你,就是你的,等开春过后,姨娘让人抓几只真的蝈蝈放在里面,让你玩耍好不好?” “好啊!”永琏高兴得笑弯了眼,哪里还有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到他这个样子,瑕月也是由衷的开心,再没有什么比孩子的笑容更具感染力的了。 瑕月陪着永琏玩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在永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去,今年的除夕夜宴与往年一样,均是设在乾清宫。 随着夜幕的临近,诸位亲王贝勒先后携嫡侧福晋入宫,齐聚于乾清宫,趁着宴席还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语,弘昼也在其中,弘历登基后,已是封他为亲王,母凭子贵,裕嫔也被尊为裕太妃,随弘昼而居,前朝后宫,除了凌若之外,便属她最有福气。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应事情,正在紧张的准备之中,不时有宫人出入坤宁宫与景仁宫,分别请明玉与高氏定夺。 高氏看了一眼写有位序的册子,取过笔写了几个字,随后交给候在一旁的管事,“照着本宫上面写的改动一下,然后就可以去安排位序了。” 管事恭谨地答应,在退出大殿后,他看打开册子看了一眼,待得看到高氏所做的改动后,神色一变,犹豫片刻,回身再次来到大殿,道:“娘娘,原本次席五人,并不拥挤,为何要将纯嫔娘娘改去第三席。” 高氏神色不善地道:“你不觉得拥挤,本宫却觉得拥挤,怎么了,不行吗?” 管事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万一纯嫔娘娘不同意,这又该如何?” 高氏眸中掠过一丝厌恶,道:“纯嫔一向不与人计较,本宫相信她不会有意外的,你立刻下去安排。” 第七十九章 家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到这个份上,管事虽然还有许多疑问,却不敢多言,赶紧拿了册子下去安排。 苏氏与嘉嫔金氏一道来到乾清宫,正欲与嘉嫔一道坐下,站在一旁宫人却是行了个礼道:“启禀纯嫔娘娘,您的席次在那里。” 苏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第三席,也就是愉贵人、陆贵人这些非主位之人的位置。她还未说话,金氏已是微蹙了双眉道:“纯嫔乃是一宫之主,岂会坐到第三席去,你这个奴才,是否记错了。” 宫人惶恐地道:“回嘉嫔娘娘的话,这是慧妃娘娘亲自安排的席位,奴才怎敢记错,纯嫔娘娘的位置……确shi zai第三席。” 见宫人说的肯定,金氏心下越发奇怪,道:“慧妃娘娘是不是事情太多弄混了,姐姐,要不然咱们去问问慧妃娘娘。” 金氏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苏氏却是心中有数,高氏分明是存心向她bao,要她难堪。呵,高如鈺还真是迫不及待。 在心念电转之际,苏氏笑道:“不必去麻烦慧妃娘娘了,只是一个席位罢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金氏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姐姐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哪里有坐第三席的道理。” 苏氏笑道:“都说mei shi 了,不要紧,再说慧妃娘娘现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又何必再去打扰她。”见金氏还要再说,她道:“行了,你赶紧坐下吧,本宫也过去了。” 金氏无奈地点头,当纯嫔坐在愉贵人珂里叶特氏身边时,后者奇怪地道:“娘娘,您怎么来这里坐了?” 苏氏温然一笑道:“本宫席位在此,不来此处坐,该去哪里坐?” 珂里叶特氏与陆氏、陈氏互望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愕然,宫庭之中,最讲规矩,苏氏乃是一宫之主,于情于理都不该与她们这些贵人坐在一起。 “娘娘,是不是宫人弄错了,您……”珂里叶特氏话刚说到一半,苏氏便笑道:“没有弄错,本宫就是坐在这里,愉贵人这样说,难道是不想与本宫同坐吗?” 珂里叶特氏还没来得及话说,陆贵人便凉声道:“娘娘都说是坐这里了,哪里还有那么许多话。” “不是我多话,而是这个席次确实安排的不合理。”珂里叶特氏刚说了一句,陆贵人便接过话道:“既然你觉得不合理,那就去找慧妃娘娘说,只在这里抱怨能有什么用?”说罢,她目光一转,落在苏氏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娘娘,您说是不是?” 苏氏知道,陆氏一向与高氏走得近,平日里她待zi也算恭敬,如今突然变了态度,想必是得了高氏的知会,当下道:“慧妃娘娘既然安排本宫坐在这里,自有她的道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说了。” 陆氏撇一撇嘴,与陈氏隐晦地交换了个眼色,在最后一缕霞光落下后,瑕月走了进来,除了富察氏与高氏之外,众人尽皆起身朝这位娴妃娘娘行礼,瑕月示意众人免礼后,朝高氏所在的一桌走去,在经过苏氏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道:“原本还想着与纯嫔共坐一桌,能够好好说说话,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苏氏恭敬地道:“如今家宴还没开始,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臣妾必当洗耳恭听。” “哪有什么吩咐,只是一些闲话家长罢了。”说罢,她打量了苏氏一眼,含了一缕微凉的笑意,“咦,纯嫔的脸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红肿?” 陆氏几人原先没注意,此刻被凌若一提,果然发现苏氏脸上又红又肿,隐隐还能辩出几道红印。 陆氏抿嘴笑道:“恕臣妾说句实话,娘娘这个样子,倒有些像是被人打了。” 苏氏神色平静地道:“陆贵人误会了,本宫昨日吃错了东西,引得脸上过敏,之前已经服过了药,庄太医说过几日就会mei shi 了。” “原来如此。”瑕月握住苏氏冰冷的手,一脸关切地道:“本宫记得不久之前纯嫔刚刚过敏了一次,如今又这样,看来你往后吃东西真要小心一些,尽量少吃容易诱发过敏的牛羊肉还有河鲜一类。” 苏氏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满脸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会小心的。” 瑕月看了一眼落空的双手,微微一笑,正要离去,忽地又道:“本宫曾经看到过今日家宴的菜单,牛羊肉及河鲜一类的东西尤其多,万一纯嫔不小心吃了,岂非加重过敏之症?如何使得。”这般说着,她唤过阿罗道:“立刻将这件事禀告慧妃娘娘,请她定夺。” 阿罗依言离去,不一会儿过来道:“启禀主子,慧妃娘娘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将第三席的菜式全部改为清淡的素菜,确保纯嫔娘娘不会过敏。” 瑕月满意地点头道:“慧妃娘娘思虑真是细心周到,纯嫔可真要好好谢谢慧妃才行。” 苏氏未曾抬头,声音亦未曾有任何波动,“是,臣妾这就过去向慧妃娘娘道谢。”说罢,她当即走到高氏面前,朝其行礼叩谢,高氏朝正走过来的瑕月看了一眼,随即亲手扶起苏氏,虚笑道:“纯嫔不必多礼,也怪本宫不仔细,居然忘了你易过敏之事,亏得有娴妃提醒,否则加重了纯嫔的病情,可就麻烦了。” “二位娘娘对臣妾关怀备至,臣妾shi zai感激不尽。”在这样的口是心非中,苏氏回到席间坐下。 瑕月微微一笑,正要落坐,耳中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乾清宫中所有人都起身朝携手走进来的帝后行礼,弘历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抬手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无需拘礼。” 待得弘历与明玉在席中坐下后,众人才敢低头起身,不过仍然没有人动筷,连弘历也不曾,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只有她来了,这个家宴才可开席。 随着宫人将一盘盘珍馐美味摆上桌,太监尖细而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后驾到!” 第八十章 暗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众人再次朝着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跪下,齐声道:“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与明玉上前行礼,随后亲自扶了凌若在椅中坐下,凌若示意众人起身落坐后,目光在苏氏身上打了个转,随后对弘历道:“皇上,开席吧。” 随着弘历的答应,雍正年前的最后一顿除夕家宴正式开始,过了今夜子时,雍正一朝便会彻底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由弘历这位皇帝所开启的乾隆朝。 席间,觥筹交错,虽还有几分拘谨,却是难掩re nao,尤其是席中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童言童语,令人开怀。 酒过半巡,凌若看到阿哥一席的永琏还有永璜一直低头看下去,逐道:“永璜,永琏,你们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语,将两人吓了一跳,永璜连忙起身,结结巴巴地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在看……在看……” 哲妃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催促道:“皇祖母在问你话,还不快说!” 凌若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永璜还小,由着他慢慢说就是,何必去催促。” “是。”富察氏讪讪地应了一声,随后暗暗瞪了永璜一眼,她这个样子,反而令永璜更加慌张,不敢说下去。这个时候,永琏起身,举高了手中的东西,脆声道:“皇祖母,孙儿与大哥是在看这个笼子。” 凌若招手道:“过来,让皇祖母看仔细一些。” “是。”永琏答应一声,往凌若走去,这一幕看的哲妃暗自恼恨,明明之前点的是永璜的名,却又被永琏抢去,shi zai可恨。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会抢,长大了还不知得什么样子。 也怪永璜,一点都不知道争气,不就是一句话吗,有什么好紧张害怕的,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且说永琏在走到凌若身前,献宝似地举着手里的东西道:“皇祖母你看,这是娴妃娘娘编给孙儿的笼子,里面还有两只蝈蝈,就像真的一样,可好看了。” 凌若有些意外地道:“是娴妃编给你的?” 永琏用力点着小nao dai 道:“嗯,这笼子与蝈蝈都是娘娘亲手编的,大哥见了也很喜欢,让儿臣求着娘娘,编一个给他。” 凌若接过笼子仔细打量了一眼,转目看向瑕月,“想不到娴妃还会编这些,且编得好生精巧,连哀家都想要一个。” 瑕月连忙起身道:“皇额娘莫要取笑儿臣了,这种小玩艺也就能哄哄二阿哥,哪里能入皇额娘法眼。” “任何东西做到极致,都有它的价值,这个笼子与蛐蛐也不例外。”凌若一边说着一边将笼子还给永琏,“既是娴妃给你,就好好收着,莫要弄坏了。”说罢,眼角余光瞅见永璜眼巴巴地盯着笼子,想了想,开口道:“若是娴妃得空的话,能否替永璜也做一个?” 瑕月赶紧道:“自然可以,也是儿臣疏忽,忘了给大阿哥也做一个。” 凌若点点头,对一脸欣喜地永璜道:“还不快过来谢谢娴妃娘娘。” “是。”永璜答应一声,走过来朝瑕月揖首道:“多谢娴妃娘娘。”随后他又朝凌若行礼道:“孙儿多谢皇祖母。” 永璜这次倒是少见的机灵了一回,知道除了要谢瑕月之外,还要谢帮她开口讨要的凌若。不过哲妃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恨不得狠狠训斥永璜一顿,在她看来,永璜根本不该要瑕月的任何东西。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的注意力重归席宴,不过苏氏所在的那一桌,气氛却是有些怪异,面对一盘盘端上来的素菜,陆氏拨了几下便搁了筷子,陈氏在一旁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陆氏没好气地道:“都是素到一点荤腥都没有的菜,你说要怎么入口?”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咱们这里有人沾不得荤腥呢,姐姐随意吃几口,垫一垫肚子就是了。”陈氏意有所指地看着苏氏,后者神色平静地吃着菜,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对话。 陆氏一听这话,越发来气,道:“别人都吃着珍馐美味,就只有我们几个在这里吃这些东西,莫说是几口,就是一口我也咽不下去。”说罢,她轻哼一声指桑骂槐地道:“有些人既然过敏不能随意吃东西,就该好好在宫里待着,不要出门,偏偏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金氏听得来气,想要与她争论几句,苏氏朝她使了眼色,示意她莫要理会陆氏。至于另一边,陈氏见她越说越guo fen ,亦忍不住道:“姐姐算了,莫要再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氏突然站起身来,将陆氏与陈氏吓了一跳,不知她想要做什么。苏氏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端了茶盏走到凌若面前,恭声道:“臣妾以茶代酒祝愿太后在新的一年里,凤体安康,无病无痛!” 之前明玉与高氏等三妃分别向凌若敬酒祝祷,所以苏氏此举,倒也不算太过突兀,凌若正要举起酒杯来,忽地记起苏氏刚才说的那几个字,道:“为何是以茶代酒,纯嫔不能饮酒吗?” 弘历在一旁道:“朕记得纯嫔酒量颇好,怎么今日却是以茶代酒?” “启禀太后,皇上,臣妾昨日再次chu xian过敏之症,脸上的红肿至今未好,太医叮咛了,在过敏症状消退之前,万万不能饮酒,也正因为如此,慧妃娘娘将臣妾那一桌的菜式尽皆换成了素菜。”说到此处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慧妃娘娘自然是为了臣妾好,只是委屈了陆贵人与陈贵人,要陪着臣妾一道用素菜,从席宴开始到现在,陆贵人一口菜都没用过,想是不合胃口。” 陆氏被她说得脸上一阵刺痛,在发现凌若的目光望过来,赶紧起身道:“太后,纯嫔娘娘误会了,臣妾来之前曾经用了几块糕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腹中饱胀,shi zai吃不下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凌若盯着她道:“原来如此,既是吃不下就罢了,无谓勉强,不过几块糕点就让你撑成这个样子,想必是积食了,过会儿哀家让人给你送盅消食汤去。” 第八十一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太后。”在陆氏叩首谢恩之时,苏氏亦回到自己席宴上,此时,明玉轻“咦”一声道:“为何纯嫔与陆贵人她们坐在一起,本宫记得之前内务府送来的名册上面,是说与慧妃她们一桌。”说罢,她将目光转向高氏,道:“慧妃,此事你可知晓?” 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氏闻言,起身道:“回娘娘的话,原本确实如此,但臣妾后来想着,一桌五人,一桌三人,未免有些失衡,所以便将纯嫔换去了陆贵人一桌,未曾事先禀告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凌若与弘历注意到高氏那身茜红织锦挑丝旗装,目光不约而同地为之一沉。 明玉神色稍霁,但仍是有些不悦,“纯嫔毕竟是一宫之主,慧妃你这样的安排,未免有失妥当。” 高氏脸色一变,用力吸了一口气,道:“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以后会尽量思虑周全。” 明玉还待要说,瑕月已是起身道:“娘娘,有什么事情,等到家宴过后再说吧。臣妾刚才想了一个酒令,咱们来行酒令助兴可好?” 凌若眸光一闪,接过话道:“行酒令,呵呵,哀家想刚说,没想到让娴妃抢了先。来,咱们一起来行这场酒令,看哪个最先被罚酒。”被她们这么一说一接,苏氏的事情自然被揭了过去,无人再提及。 而在家宴过后,众人相继离去,高氏在快要走到景仁宫时,一个身影奔到她面前,恭敬地道:“太后口喻,请慧妃娘娘前往慈宁宫,太后有事相询。” 高氏看清来人后,道:“杨公公,你可知太后召见本宫,所为何事?” 杨海低头道:“请慧妃娘娘恕罪,奴才只是奉命前来传召,余下的事情,一概不知。” 凌若派人传召,高氏自然不敢不去,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走到慈宁宫时,竟是看到瑕月与苏氏,她们身前各有一个慈宁宫的宫人引路,想必都是奉喻来此,只是一下子召见她们三人,究竟所为何事? 高氏一边思索一边随杨海进到暖阁,水秀正绞了面巾递给她,凌若拭一拭脸后,对正向自己行礼的三人道:“真是不中用了,才喝了这么一些酒,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连这脑袋也晕晕沉沉的。” 高氏讨好地道:“皇额娘,文竹最擅煮醒酒茶,不如让她给皇额娘煮一些来?” “慧妃有心了,不过哀家已经让安儿去煮了,不必再麻烦你。”凌若将面巾递给水秀后,道:“可知哀家今日唤你们三人来此,是为何事?” 高氏最先道:“恕儿臣愚昧,不知皇额娘用意。” 凌若笑一笑,将目光转向站在她旁边的苏氏,“纯嫔,你呢,可曾猜到些许?” 苏氏眼皮一动,轻声道:“臣妾斗胆揣测,应该与之前的宴席有关。” 凌若赞许地点点头,“纯嫔果然聪颖,哀家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猜到了哀家的用意。” 苏氏摸不准她这句话的意思,当下道:“臣妾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没想到真的能够侥幸猜中。” 凌若和颜一笑,然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苏氏心惊不已,“之前在席宴上,你以茶代酒敬哀家,究竟真的只是敬酒还是想借机告慧妃与陆贵人的状?” 苏氏用力一咬舌尖,借着剧痛压下心中的慌乱,一脸委屈地道:“臣妾绝无此意,也不知太后为何会如此询问,还请太后明鉴!” 凌若冷冷看了她一眼,道:“纯嫔,你觉得哀家已经老的可以由你糊弄了吗?” 如此严重的话,苏氏哪里敢就这么接下去,慌忙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直对太后尊崇敬重,万万不敢有此念。” “是吗?可是哀家看到的,却非如此。”凌若盯着苏氏道:“你向哀家敬酒,其目的,是为了告诉哀家,慧妃将你的菜式换成了素菜,且陆贵人对此多有不满抱怨,不肯动筷,是不是?” 苏氏紧紧攥着垂在袖中的双手,道:“臣妾没有,慧妃是为了臣妾脸上的过敏能够尽快好起来,才将菜式换了素菜的。至于陆贵人,要她跟着臣妾一起吃素,臣妾委实过意不去,她抱怨几句也没什么,臣妾怎么会为此告状,臣妾实在冤枉。” “你有没有冤枉,哀家很清楚。”凌若顿一顿,道:“纯嫔,哀家不会逼迫你承认刚才的事,但你给哀家记清楚一件事。身为嫔妃,最要紧的是守住自己的本份;最要不得的,是自作聪明,明白吗?” 苏氏唯唯应着,不敢多言,高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微弯,露出一丝隐晦而快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将笑容掩去,耳中便传来凌若的声音,“慧妃!” 高氏心中一凛,连忙敛了神色,上前一步道:“儿臣在。” “素菜一事,是因为纯嫔过敏,哀家且不与你说,只问你为何要将纯嫔安排在陆贵人一桌,她身为主位,理应与你与娴妃一桌。” 高氏低头道:“回皇额娘的话,正如儿臣在席宴上所言,是想两桌人数均衡好看一些,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凌若接过安儿递来的醒酒茶,喝了几口后道:“那怎么不见你将其他几桌的人数也给弄均衡一些?” 高氏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凌若已是摆手道:“行了,别给哀家在这里想什么借口,哀家懒得听。哀家不管你与纯嫔是怎么一回事,总之这样的事情,哀家以后不希望再看到,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白吗?否则哀家不介意去了你协理六宫之权。” 高氏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有所反驳,“是,儿臣记下了。” 凌若微一点头,目光却是未从她身上移开,高氏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正在暗自揣测时,凌若再次出声道:“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高氏一怔,未曾会过意来,直至瑕月在一旁提醒道:“先帝丧期刚过,慧妃便穿的这样鲜艳,实在有些不宜。” 第八十二章 除夕相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高氏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连忙跪下道:“儿臣一时大意,还请皇额娘恕罪。” “知道就好,回去自行思省,下去吧。”随后凌若又打发了苏氏下去,只剩下瑕月一人尚在暖阁中。 凌若盯着神色平静的瑕月,许久,她颔首道:“娴妃,这一次你刚才做得很好,没有让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继续责问慧妃。” 瑕月低头屈膝道:“这都是儿臣应做的。” 凌若看着她低垂的脸颊,心中轻叹不已,明玉虽然比她年长两岁,却远不及她心思缜密周全。 “慧妃与纯嫔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哀家听闻,你昨日曾先后去过景仁宫与翊坤宫。” 瑕月心思疾转,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将她们有心谋害永琏的事说出来,但仔细想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说,毕竟她没有证据,一个不好,反而会让凌若以为她是在蓄意陷害高氏二人。有时候,很简单的一句话一件事,放到这宫里头,就会变得异常复杂。 瑕月低头道:“儿臣只知慧妃对纯嫔有所不满,但具体是什么事,并不清楚。” 凌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既是不清楚就算了,你也下去吧。” “儿臣告退。”待得退出慈宁宫,瑕月轻舒一口气,刚才在里面,始终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喘不过气来。 在回延禧宫的途中,阿罗问道:“主子,您刚才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太后,让她知道慧妃与纯嫔对二阿哥居心不良。” 瑕月瞥了一眼天边弯如钩弦的明月,轻叹一口气道:“本宫不敢赌太后对本宫的信任,因为根本赌不起。”说罢,她不欲多言,道:“不说这些了,快走吧。” 待到了延禧宫,瑕月刚进殿,便看到弘历正坐在椅中饮茶,倏然看到弘历,瑕月惊讶的连行礼也忘记了,直至弘历搁下茶盏,轻笑道:“怎么了,才一会儿不见,就不认得朕了吗?” 瑕月如梦初醒,连忙屈膝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今夜不是该在坤宁宫吗,怎么来这里了,皇后娘娘人呢?” 弘历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道:“为了今夜的家宴,皇后劳累数日,一回宫就歇下了,朕没什么睡意,所以出来走走,结果一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哪知你竟不在。” “刚才皇额娘召臣妾去问了几句话,所以回来晚了。”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招手道:“来,到朕身边来。” 瑕月依言走到近前,任由弘历握住一双素手,弘历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瑕月被他看得一阵奇怪,忍不住抽手摸着脸颊道:“皇上在看什么,是不是臣妾的脸脏了?” “没有,朕的娴妃一如初见时的美貌无瑕。”说到此处,弘历又摇头道:“不对,应该说是比初见时更加貌美,让朕忍不住看痴了。娴妃之貌,堪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瑕月掩嘴轻笑道:“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突然如此称赞臣妾?其实臣妾伴驾八年,皇上看了臣妾八年,就是再美的容颜皇上也看腻了。” 弘历唇角微勾,道:“你虽在朕身边八年,朕却还是头一次这样仔细地看你,再说,娴妃的美貌,朕永远都不会看腻。” 听着弘历的话,瑕月心中欢喜,嘴上却道:“皇上如今说得好听,可往后,每隔三年就有秀女入宫,一个个妍丽可人,而臣妾则容颜老去,色衰容减,皇上怕是连一眼都不愿看了。” 弘历笑道:“看来你对朕还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无所谓了,因为朕会证明给你看。八年后,朕会再次站在这里,与你说一样的话。” 瑕月有些诧异地望着弘历,她看得出,弘历虽然在笑,目光却极为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逐试探地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朕就是想与你说这些了。娴妃……娴妃……”弘历喃喃念着瑕月的封号,忽地道:“娴妃,做朕的贤妃可好?” 瑕月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蹙眉道:“臣妾本来就是皇上的娴妃啊。” 弘历哂然一笑,起身道:“朕说的贤,是贤德淑慧之贤。” 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弘历会突然与自己说这些,但她能感觉到,弘历的话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也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甚至……还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隔阂正在慢慢消去。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她喜欢这个感觉,很喜欢很喜欢。 弘历见她迟迟不说话,玩笑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臣妾愿意。”她说得很急,仿佛怕晚一刻便会失去这个机会。 她的样子令弘历觉得颇为好笑,带着一丝宠溺之意,抚着瑕月的脸颊道:“不必着急,因为朕给你的选择一直有效,不会收回。” 瑕月低头一笑,随即一脸正色地道:“臣妾不知道能否做好皇上的贤妃,但臣妾会竭尽所能,不让皇上失望。” “好。”说完这个字,弘历再次执起她的手道:“走吧,朕陪你去外头赏月。” 瑕月一愣,脱口道:“皇上不回坤宁宫吗?”按理来说,弘历今晚应该在坤宁宫过夜才是。 弘历含笑道:“皇后已经熟睡了,朕不想再去打扰她,不知朕的贤妃可肯收留朕在此过夜?” 瑕月被他话逗得一笑,边笑边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臣妾哪里敢拒绝。” 弘历笑而未语,揽着她一起静赏天边弦月,不知过了多久,打更声从外面传来,“梆梆梆”三声,意味着三更已过,从这一刻起,便是乾隆元年了。 待得打更声过后,弘历忽地道:“娴妃,可知朕会何要定年号为乾隆?” 瑕月知道当初礼部拟了好几个年号给弘历过目,弘历都不满意,最终还是他自己写了下“乾隆“二字,做为年号。 第八十三章 天道昌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思索片刻道:“臣妾斗胆一猜,若是错了,还请皇上莫要见怪。”待得弘历点头后,缓缓道:“乾字出自,有健进之意,而乾本身亦是八卦之一,代表天,与代表地的坤字相对应;隆字则是隆盛,昌盛之意;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应该是……天道昌隆之意。” 弘历赞许地点头道:“娴妃不止有倾城之貌,更具惠质兰心,一下子便猜中了朕的心思,不错,天道昌隆,正是朕取‘乾隆’二字为年号的用意。”他顿一顿,道:“皇阿玛将江山交到朕的手里,朕一定不可以令他失望,定要天佑我大清,使得大清昌隆不绝。” 瑕月嫣然一笑,道:“臣妾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做到,而臣妾,亦会陪在皇上身边,亲眼见证皇上开创盛世。” 她的话令弘历意气纷发,一字一句道:“不错,你必将看到朕亲手开创的太平盛世!” 在彼此相视时,弘历忽地凑近瑕月脸颊深吸一口气,闭目道:“燕双飞,不知为何,只有你用这种胭脂时,朕才会觉得它的香气格外好闻。” 燕双飞三个字,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熄了瑕月心中所有的欢喜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寒。 真可笑,弘历只有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她就将所有事情都给忘记了,包括他给自己用含有麝香的胭脂一事。 不管弘历嘴上说的多好听,他对自己都有所防备,不肯让自己为他生儿育女,延绵香火。 她压下心中的悲伤,强颜欢笑道:“是啊,臣妾知道皇上喜欢臣妾用燕双飞,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用这个胭脂,从未变过。” “朕知道。”弘历点点头,话锋忽地一转,道:“可是再好闻的香味,闻了几年都会腻了,也该是时候换换了。” 瑕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说让自己换胭脂,用燕双飞,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吗?好让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子嗣,不会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为何现在……现在又这么说? 弘历见她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好笑地道:“朕怎么觉得娴妃今夜有些一惊一乍了,难道朕说的话很难懂吗?” 瑕月勉强定了定神,道:“不是,臣妾只是意外皇上会突然这样说,您不是很喜欢臣妾用燕双飞吗?” 弘历温言道:“朕是很喜欢,但正如朕所说,再喜欢也有时间,朕现在想在你身上闻到其他的香味,可以吗?” 瑕月用力咬着下唇,借此忍住眸中的酸意,弘历……弘历他让自己不要用燕双飞,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让自己给他诞下子嗣?意味着他真正将自己看成妃子对待,不再时时提防自己? 可是……可是一切为何会发生的这么突然,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弘历轻抚着她的脸颊道:“怎么不说话了?还有为什么一直咬着唇,在想什么?” 瑕月努力将眼泪咽回去,哽咽道:“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能够待在皇上身边真好,臣妾好想以后都这样一直待在皇上身边。” 弘历将瑕月揽入怀中,轻啜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傻瓜,你是朕的妃子,自然会一直待在朕的身边。”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弘历,这是她此生最开心快活的一日,不过她相信,这不会是仅有的一日,往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如此开心快活。 弘历,你愿以真心待我,此生……我必不会负你! 这一夜,弘历留宿延禧宫,一直到沉沉睡去,瑕月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殊不知,在她睡着后,本该同样睡去的弘历睁开双眼,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脸颊,眸光深邃而复杂。 翌日,瑕月醒来时,弘历已经不在了,阿罗带着宫人进来侍候她洗漱更衣,瑕月在铜镜中看到阿罗一直面带笑容,道:“遇着什么喜事了,一直笑个不停。” 阿罗比着一枝株钗道:“奴婢哪里有遇到什么喜事,奴婢是替您高兴呢,昨夜皇上留宿咱们宫中,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被她这么一说,知春也笑道:“可不是吗,奴婢在宫中多年,只听闻先帝对太后恩宠至此呢!看样子皇上很快便会封主子为贵妃甚至是皇贵妃。”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在延禧宫过夜,竟是惹出你们这么多话来,讨打是不是?”话虽如此,瑕月脸上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奴婢不敢。”阿罗屈一屈膝道:“奴婢高兴,不仅仅只是因为皇上在除夕夜歇于主子宫中之事,还因为燕双飞。奴婢相信,您往后一定可以否极泰来。”说到后面,泪水自微微发红的双眼中滴下。 瑕月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转过身,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言道:“既是高兴,怎么哭起来了,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若是今儿个哭了,往后这一整年都得哭了,赶紧别哭了。”待得阿罗点头后,她又道:“好了,赶紧替本宫梳洗,本宫还得去给太后与皇后请安。” “嗯。”阿罗用力抹了一下脸,替瑕月梳洗,随即换上一身颜色淡雅的旗装,虽说是大年初一,但毕竟先帝丧期刚过,穿的太过鲜艳,就犯了与昨日高氏同样的错误。 彼时,齐宽走了进来,瑕月看到他面带笑容,道:“你又在笑什么?” 齐宽上前打了个千儿,含笑道:“主子有所不知,奴才刚才听到陆贵人那边的事,觉得甚是好笑。” 瑕月好奇地道:“陆贵人?她又怎么了?” “主子忘了,昨儿个家宴上陆贵人不是说饱胀吃不下东西吗?”待瑕月点头后,他又道:“太后让人送了盅消食汤过去,整整一盅,陆贵人都喝了下去。” 阿罗咂舌道:“一盅?陆贵人何时变得这么能喝了?” 齐宽笑道:“她哪里有那么能喝,但太后发了话,一定要喝完,陆贵人哪里敢不喝,就算是撑着慌,也得勉强喝下去,听说都喝吐了,偏偏今儿个一早,纯嫔又送了盅消食汤过去,说是怕昨夜里那一盅不够,陆贵人当时脸都绿了,差点没把那盅消食汤给扔出去。” 瑕月被他说的笑了起来,追问道:“结果呢?” 第八十四章 弥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忍着笑意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纯嫔亲自送去的,陆贵人再不愿也该喝一点。” “陆氏比高氏更加浅薄,位份又不高,真要与苏氏做对,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说完这句,瑕月示意阿罗扶自己起来,在仔细检查了没有任何疏漏后,前去慈宁宫请安,到了那边,明玉已经在了,看到她进来,微笑颔首示意,富察氏与高氏站在她下首。 瑕月朝坐在上首的凌若敛衽行礼,端然道:“儿臣恭祝皇额娘凤体康泰,福寿绵长,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若抬手道:“平身吧。”待得瑕月直起身后,水秀将一个缨红绣有福寿图案的锦囊交给瑕月,明玉她们手上也各有一个,应该是凌若赏下的礼。在瑕月退到一边后,苏氏、金氏等人亦分别进来给凌若行礼,问新年第一个安。 在走出慈宁宫后,瑕月耳边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娘娘,臣妾听说皇上今儿个是从延禧宫去的养心殿。臣妾记得除夕之夜,皇上不是应该歇在娘娘宫中的吗,怎么会去了延禧宫。” 说话的是富察氏,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嫉妒,明玉听得她的话,不在意地道:“本宫昨夜早早歇下了,皇上睡意不浓,便去娴妃处坐坐,顺道歇在延禧宫中,有什么好奇怪的。” 富察氏瞟了瑕月一眼,道:“可是这与宫规不符,若换了臣妾是娴妃,一定会劝皇上回坤宁宫。” 高氏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臣妾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娴妃做法有失妥当。” 明玉正想着该怎么说时,瑕月已是开口道:“二位妹妹说的是,不过本宫昨夜也曾劝过皇上,只是皇上怕回坤宁宫会惊扰了皇后娘娘,这才歇在延禧宫。” 富察氏待要再说,明玉已是道:“行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无谓多说,都赶紧过去吧,本宫今儿个早起包了些饺子,除了呈给皇额娘与皇上外,还剩了许多,且都尝尝。” 见她都这么说了,富察氏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一路来到坤宁宫,行礼问安之后,明玉让人端了煮好的饺子来,皮韧肉香,味道甚是不错。不过没几个人将心思放在饺子上,一个个都想着昨夜弘历歇在延禧宫的事。虽然明玉让她们不要多说,但心里哪有不想,对瑕月又妒又羡。 与此同时,弘历在太和殿接受百官叩拜,并且前往天坛祭天,一直忙至午时过后,方才得了几分空暇,闭目坐在椅中。 四喜端了一碗饺子进来,道:“皇上,这是清晨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你吃一些垫垫饥吧,奴才看您刚才在太和殿设宴时,没吃过什么。” 弘历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饺子,沾醋吃了起来,岂知刚吃了几个便觉得胃中有些不舒服,继而隐隐作痛,像有火在烧一样,当下命四喜去请太医来。 很快,匆匆而来的宋子华随四喜进到养心殿,在为弘历诊脉后,言道是因为之前喝了太多的酒,所以使得胃有些不舒服,服些温养的药,最近一段时间注意饮酒就行了,并无大碍。 宋子华待要下去开药,感觉好些了的弘历唤住他,沉吟半晌,道:“之前你说娴妃有可能……无法再生育的事,是真的吗?” 宋子华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敢断言,但娴妃长年累月闻麝香,多年下来,身子已经被麝香侵害,就算从此刻开始不闻,其生育的可能性也极为渺茫。”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痛苦,带着些许急切道:“那你的那些药呢?若是从现在开始,不再吸闻麝香,有没有可能恢复?” 宋子华道:“微臣开的药,确实可以调理身子,但麝香伤身,乃是极为严重的情况,微臣的药只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这一点,微臣之前就与皇上说过。”他不明白,弘历为何又要说起这些,明明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不过他并没有多嘴去询问,在这宫里头,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朕明白了,你下去吧。记着,这些话,一句都不要在娴妃面前提及,否则你提头来见朕!” 在宋子华下去后,弘历抬头望着梁上的和玺彩画,重重叹了口气。 当日,他在得知宋子华为瑕月诊脉后,暗中传召宋子华见驾,细细询问了瑕月身子的情况,宋子华告诉他,怀疑瑕月有麝香侵体,但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未曾告诉瑕月,只开了一些药给她服用,但宋子华也说了,这些药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正是因为如此,他那个时候才未做任何阻止。 当年,他借助瑕月扳倒英格之后,虽然兑现了诺言,但对瑕月一直心存戒备,处处提防,从潜邸到后宫,从未放松过。甚至为了避免她生下孩子后会为争夺世子之位不择手段,而在她所用的胭脂里掺入麝香,使得她多年来,一直无所出。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可在昨日,得他吩咐暗中盯着瑕月的宋子华告诉他,瑕月不顾危险,救下永琏,并且查出在猫爪下毒加害永琏的人,可能是高氏时,他的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当初那样做,真的对吗? 而昨夜那场家宴,是第二次,他留意到瑕月看永琏的目光,没有虚伪与掩饰,只有温柔与疼惜。 这一刻,他相信,瑕月与以前不同了,是真心待永琏好,就像他与明玉一样,是真心实意疼爱这个孩子。 所以,昨夜,他留宿延禧宫;所以,昨夜他告诉瑕月,不要再用燕双飞的胭脂。 他想要将亏欠给瑕月的公平还给她,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这六年,或许已经毁了瑕月一辈子做额娘的权利。 如果光阴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不会再对瑕月用麝香,可是一切终归只是如果……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弥补瑕月,若是贵妃不够,便用皇贵妃来弥补! 第八十五章 彩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至于高氏……想到这里,弘历阴沉了脸,这个恶毒的女人,陷害瑕月不够,还想要害永琏,实在该死。不过他此刻还有需要倚重高斌的地方,一时半刻间还不宜动她,且先留着再说。 不过,不管是多留一月还是一年,高氏的结局都只有一个,不会再有其他。 大年初三这日,阿罗去辛者库取衣裳,在回延禧宫的途中,隐隐听得有哭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女正蹲在角落里,头埋在双膝间,哭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阿罗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么在这里哭?” 宫女听到她的声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在看清阿罗后,慌忙站起身屈膝道:“奴婢彩绫给阿罗姑姑请安,姑姑吉祥。” 阿罗颇为意外地道:“你认识我?” 彩绫点点头道:“奴婢在内务府当差,曾经见过姑姑几面,不过姑姑怕是没什么印象。” “原来如此。”阿罗应了一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一个躲在这里哭,是受了罚吗?” 一听这话,彩绫连忙摇头,随即刚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泣声道:“奴婢没受罚,只是思念爹娘。” 听得这么一回事,阿罗笑道:“别多想了,等过几年,满二十五岁你就只可以出宫去与爹娘团聚了。” 彩绫闻言哭得越发利害,连话也说不出,许久方才抽泣着道:“见……见不到了,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就在昨日,表叔来告诉说,说他们年前走了,是得病走的,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呜……” 阿罗一怔,旋即轻叹一口气,抚着彩绫的背道:“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些吧,别太难过了,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彩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除了表叔一家外,奴婢便再没有亲人了。将来真出了宫,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罗叹了口气,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把心放宽一些,自然就会没事了,你看看我,无亲无故的,不也是好好的吗?” 彩绫有些意外地道:“姑姑,您……您没有亲人吗?” 阿罗神色黯然地道:“或许有吧,但已经失散多年,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对我来说,娴妃娘娘就是我的至亲之人。” “奴婢明白,不过若是失散的亲人能够找到就更好了,您说是不是?” 阿罗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但旋即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如今身在宫中,平常出去一趟都不容易,哪里有机会寻人。” 彩绫在得知阿罗与其母是在京城失散后,道:“姑姑,奴婢的表叔一直住在京城里,而且认识许多人,不许奴婢让他帮您打听一下,或许可以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阿罗苦笑道:“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哪里还会有线索,算了。” 彩绫却是极为肯定地道:“姑姑是个好人,奴婢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您的,让您找到失散的母亲。” 阿罗有些失神,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想过寻找母亲,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找起。 “姑姑,您难道不想与亲人相聚吗?”彩绫这句话,终于令阿罗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就请你表叔替我寻一寻,若……若真能寻到,我必有重谢。” 彩绫眸中闪过一丝松驰,旋即道:“嗯,下次表叔再来看奴婢时,奴婢就与他说,不过姑姑得将当年失散的情况还有您母亲的长相,仔仔细细说予奴婢听,如此才好寻找。” 阿罗虽然没抱多大希望,却也都仔细说了,若是真能找到,自然就再好不过。 往后,阿罗再去内务府的时候,都会与彩绫说上几句,交情渐好,不过彩绫表叔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日子渐渐过去,转眼已是到了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时,这几月,宫中诸人各安其份,瞧着倒是一派安宁祥和。 瑕月从内务府抱了一只猫回来,毛色纯黑,与长康右门喂养的那一只差不多,永琏见了十分欢喜,经常跑来延禧宫看它,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煎好的小鱼过来给它吃,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开心。瑕月问他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永琏说是因为自己每次看到它都很开心,所以这个名字最适合它。 这日,瑕月在院中修剪花枝,永琏则追着开心满院子乱跑,高兴得不亦乐乎;这段时间,他只要下了课,便会跑来这里与开心玩耍,一人一猫,令延禧宫增添了不少生气。 齐宽捧着一盆三色堇进来后,道:“主子,奴才刚才去内务府的时候,听说慧妃一直在以各种名目暗中削减纯嫔的用度,最过的是,纯嫔本应有十二匹料子用来做今春的衣裳,最终被生生削减成了三匹。” “让她们斗吧,斗得越利害越好,最好两败俱伤。”这般说着,瑕月抬起头来,看到只有齐宽一人,柳眉微蹙,道:“阿罗呢?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齐宽如实道:“回主子的话,阿罗碰到彩绫,说是晚些回来。” 瑕月一怔,旋即轻笑道:“这个丫头,与那个彩绫倒是异常投缘,每次去了内务府都不忘说上几句。” 知春在一旁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叫阿罗回来?” “不必了,左右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由着她去吧。”说话间,耳边传来开心“喵呜”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永琏乐不可支的笑声。 瑕月将手里的剪子交给知春,走过去道:“永琏,你又欺负开心了是不是?” 永琏极力捂嘴想要忍住笑,但笑声还是一个劲地从指缝中漏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混着笑声道:“姨娘,不能怪我,我只想摸摸开心尾巴罢了,谁知道它反应那么激烈。” 瑕月看了一眼跳到树上不肯下来的开心,没好气地对仍在偷笑的永琏道:“真的只是摸摸还是在揪开心的尾巴?” 见被瑕月识破,永琏钻到她怀里撒娇道:“我只是轻轻揪一下而已,谁叫开心尾巴那么好玩。” 第八十六章 甘之如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捏一捏永琏胖嘟嘟的脸颊,道:“你啊,总是这么顽皮,幸好开心不会抓你,否则啊,你这样欺负它,小脸肯定得被抓花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一听这话,永琏得意地道:“我跟开心是好朋友,它才不会抓我呢。上次跟大哥说起,大哥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也想养一只猫,可惜哲妃娘娘不让,听说上次姨娘送他的笼子与蝈蝈也被哲妃娘娘收了起来,不许他玩。”说罢,他犹豫着道:“姨娘,下次能不能让大哥也来这里与开心玩?他很想看一看开心呢!” 瑕月眸光一闪,蹲下身替永琏拍着身上的猫毛,口中道:“本宫这里自然没问题,但是哲妃不喜欢大阿哥将时间浪费在玩耍上,若是让哲妃知道他来这里玩耍,定会责罚于他,你这样做不是害了大阿哥吗?” 永琏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只要我不说,大哥不说,姨娘不说,哲妃娘娘就不会知道了。” 瑕月笑一笑道:“傻孩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哲妃早晚会知道的。” “哦。”永琏点头应着,不过神色还有些闷闷不乐,瑕月见状道:“别不高兴了,待会儿姨娘给开心画张像,你拿去给大阿哥看好不好?” 永琏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姨娘会画画吗?” “本宫的画,虽然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过勉强还能入眼,如何,要不要?”瑕月话音刚落,永琏便急声道:“要,我要,姨娘你快给我。” “你这样吵吵嚷嚷的,本宫怎么画?喏,快去净手,知春你去将笔墨拿来。”说罢,又叮咛永琏,让他不要再去欺负开心。 永琏急着要看瑕月作画,哪里会不答应,不一会儿功夫便净了手,待得知春端了笔墨纸砚上来后,他就坐在一边,看着瑕月起笔作画。 初春的阳光温暖和熙,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开心趴在树枝上舒服地闭上了眼,也给瑕月作画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瑕月画得很快,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大致能看出海棠树与开心的轮廓了,平常活泼爱动的永琏这次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像,连眼睛也舍不得眨。 微风拂过,开满枝头的绯红花朵漱漱如雨,栽种在延禧宫中的几株海棠树,均是上品西府海棠,风一吹,便有馥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延禧宫。 其中一朵被风吹落时,正好落在开心的耳边,犹如涂抹在黑色毛发间的一抹胭脂,瑕月瞧着好看,干脆一并画在纸上,随后又仔细勾勒了几笔,搁下手中的狼毫笔道:“好了。”见永琏还愣愣地趴在一旁看,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姨娘画的不好?” 永琏急忙摇头道:“没有,姨娘画的很好,就像……就像真的一样。” 就如永琏说的,瑕月的画的极好,犹如真实倒映在画中一样,惟妙惟肖,甚至连开心身上那股慵懒都能在画里感觉的到。 瑕月笑一笑道:“是吗,许久没画,都有些生疏了,等画干了之后,你就拿回去吧,明儿个给大阿哥。” 永琏点点头,随后又绞着手指道:“姨娘,你能不能教我画画?我想像你一样,可以画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瑕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想画自是可以,但画画需要下苦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姨娘小的时候,每天都要画上两个时辰,你可以坚持下来吗?若是怕辛苦,要半途而废的话,还是不要学了。” 永琏拉着瑕月的袖子道:“不会的,我会好好学的,姨娘你教我吧。” 在永琏焦灼的等待中,瑕月终于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姨娘教你就是了,从明儿个开始,不过你的功课却是不能拉下,姨娘经常会考教检查,知道吗?” 在永琏点头的时候,宫人进来禀报说宋太医来了,一听这话,永琏小脸出现一抹忧色,“姨娘,您的病还没好吗?怎么宋太医还是经常会来。” 瑕月抚着他的头道:“不用担心,姨娘没事,宋太医是帮姨娘调理身子,让姨娘的身子更加康健,好了,你快回去吧。” “哦。”永琏似懂非懂地应着,随后小心翼翼地拿了画跳下椅子,朝瑕月行了一礼道:“永琏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给姨娘请安。”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又朝树上的开心挥了挥手,这才高高兴兴地随宫人离去。 在永琏出了宫门后,瑕月对候在一旁的宫人道:“去将宋太医请进来吧。” 宋子华来到院中,朝瑕月拱手行礼,随后取出丝帕覆在瑕月腕上,为其诊脉,待他收回手后,瑕月道:“宋太医,本宫已经按你的吩咐服用了数月的药,从未间断,不知本宫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好些了,不过正如微臣之前所言,娘娘身体亏损已久,只凭这几个月的调理是远远不够的。”宋子华有些心虚的说着,随即道:“不过娘娘若是药苦难吃,倒是可以停一阵。” “不必了,本宫不至于连碗药也喝不下去。”这般说着,瑕月又道:“宋太医,你如实告诉本宫,这样的调理还需要多久?” 宋子华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敷衍道:“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数载,微臣不敢确定。” “数载?”知春咂舌道:“那娘娘岂非得喝上数载的药?” 宋子华尚未说话,瑕月已是道:“只要可以得偿所愿,莫说是数载,就是此生皆要与药为伴,本宫也甘之如饴。” 望着瑕月眸中的坚定,宋子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中清楚,不论瑕月吃多少药,吃什么药,怀上孩子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只能在心里可怜她,并且隐晦地道:“微臣会尽力而为,但微臣也想提醒娘娘一句,有些事着急是没有用的,应放宽心胸,顺其自然。” 瑕月未曾多想,只当他是开解自己,道:“本宫知道,多谢宋太医。” 第八十七章 出宫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罗亦回来了,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经常得叫好几遍才有反应,全然不像她平常的样子。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在送完宋子华回来后,瑕月抱起从树上跳下来的开心回到殿中,待得坐下后,她瞥见阿罗手里有东西闪了一下眼睛,当下道:“阿罗,你右手拿着什么?” 阿罗“啊”了一声后,下意识地张开右手,露出里面一锭小小的银元宝,瑕月蹙眉道:“本宫不是让你把银子给宋太医吗,怎么还在你手里?” “奴婢一时给忘了,奴婢这就给宋太医送去。”阿罗正要走,瑕月唤住她道:“罢了,没必要专门为了一锭银子跑去。阿罗,你怎么了,为何去了一趟内务府回来后,就神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 阿罗微一咬牙,道:“回主子的话,彩绫有个表叔在京城里,奴婢曾托她帮忙打听奴婢母亲的消息,今天彩绫告诉奴婢,说是有了消息,所以奴婢想出宫一趟,请主子应允。” 瑕月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本宫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阿罗道:“彩绫当时说让她表叔帮奴婢在京城找找,但奴婢没抱什么希望,只当随口一提,所以没有告诉主子,怎知眼下竟然真的有了消息。” 瑕月点一点头,道:“当真找到你母亲了吗?他们在哪里找到的?” 阿罗有些激动地道:“彩绫说根本奴婢描述的体征容貌来看,确实有些像,但究竟是不是,还要让奴婢自己去辩认。至于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主子,奴婢可以出宫吗?” 瑕月拉过她的手笑道:“自然可以,若真是你母亲,本宫也替你高兴。不过如今天色不早,怕是时间不够,还是等明日一早再出宫吧。” 阿罗想想也是,逐点头答应,短短七八个时辰,对她来说,却无比漫长,一个晚上都没有阖过眼,不住想着出宫之后见到的人,会不会真是母亲。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洗了把脸,正要去为瑕月梳洗,齐宽走过来道:“阿罗,主子刚才吩咐过了,你不必过去,直接去敬事房领出宫的腰牌即可。”说罢,递了一张纸过来道:“这是主子给你的手谕,上面已经加盖金印。” 阿罗感激地点点头,接过瑕月的手谕赶去敬事房,到了那边,意外发现彩绫也在,走过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彩绫眸光微闪,道:“我昨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姐姐的消息,以为娴妃娘娘不让你出宫,心下着急,想着来敬事房看看,能不能讨得一个出宫的腰牌,可是白公公他们根本不理我。”她与阿罗相处久了之后,彼此以姐妹相称。 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阿罗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地道:“没有宫中主子的手谕,他们怎么会给你腰牌。”说着,她将手中的东西扬了扬道:“你看,这是什么?” 彩绫拿在手中仔细看过后,惊喜地道:“是娴妃娘娘的手谕,她同意姐姐你出宫了?” “主子一向待我亲厚,如今我有机会找到母亲,她怎么会不让我出宫。之所以没有昨日就出宫,是主子怕来回不够时间,你啊,真是想多了。” 彩绫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哪里会知道,既然有了娴妃娘娘的手谕,姐姐你快去领腰牌吧,记着我昨日告诉你的地址,去了那里就能找到我表叔。” 阿罗应了一声,示意她赶紧回内务府做事,然彩绫却坚持等送阿罗出宫后再回去,阿罗拗不过,只得由她。 出宫之后,阿罗按着彩绫给的地址见到了她的表叔,姓江,阿罗称他为江叔,经营一家小小的茶叶铺子。 在一番简单的交谈后,江叔带着阿罗七拐八绕,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妓院,指一指里面道:“那个人就在里面,阿罗姑娘你确定要进去吗?” 阿罗长这么大,还从没来过妓院,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想着母亲可能在里头,最终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 江叔在与一个老bao模样的人说了几句后,带着阿罗来到后院,指着一间平房道:“就是那间了,你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多谢江叔。”这般说了一句话,阿罗心情复杂地推开掉漆的房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暗,待得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她看到有一个年约四旬的女子坐在椅中。 阿罗正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天光,极力辩认着这个女子的模样,女子突然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新来的姑娘吗?” “你……”阿罗极力想要记起母亲的模样,可是母女失散时,她才六岁,只能记得一些大概,再加上过了十七年,印象已经非常模糊,无法确认,觉得像又觉得不像。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道:“江叔来找过你,你说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是不是?” “江叔……”女子喃喃重复了一遍,道:“不错,我与我女儿失散了整整十七年。”说罢,她盯着阿罗道:“你认识江叔?” “是,是我托江叔寻找失散多年的母亲,很巧,我与母亲也是失散了十七年。”阿罗的话,令女子神色一变,紧紧盯着阿罗,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罗,是我母亲取的名字。”就在阿罗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女子,陡然从椅中起身,抓住阿罗的手激动地道:“你说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我叫阿罗!”当这四个字清楚明白地从阿罗嘴里说出时,女子一把捋起阿罗左手的袖子,露出她臂弯间的一颗痣。下一刻,女子松开手,紧紧捂着嘴,泪水不断从眼眶中落下,但不管眼泪落得如何凶猛,她的目光都一直落在阿罗身上,不肯移开,亦不肯眨眼。 她的眼泪令阿罗心里很难受,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女子哽咽地道:“因为我失散的女儿也叫阿罗,左手臂弯里同样有一颗痣。”说到此处,她又哭又笑,“想不到……想不到我有生之前,竟然还能见到失散了整整十七年的女儿,真是上天庇佑!” 第八十八章 母女重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说我是你女儿?”阿罗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清楚肯定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六岁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根本无法清楚记牢一个人的长相。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我乃齐门王氏,十七年前,家乡受了旱灾,我们一家三口逃了出来,结果你父亲在途中病死,只剩下我们母女二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我却被人卖入妓院,从此与你失散,甚至不知道你被卖到了什么地方。” 泪水,无声无息地从阿罗眼中滴落,一样……完全一样,是母亲,真的是母亲,她真的找到母亲了。 “母亲!”阿罗扑入女子的怀中,一遍一遍地唤着这个被生生压抑了十七年的称呼。 王氏用力将她抱紧,泣声道:“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母亲每天做梦都在想你,若不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我早已不愿再苟活于这个世间。天可怜见,终于让你我母女重逢。现在,就算是立刻要我死去,我也无憾事了。” 阿罗用力摇头,泣声道:“母亲不会死,母亲会长命百岁。” 王氏止了泪,抚着阿罗湿润的脸颊道:“不哭了,告诉母亲,你这几年都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阿罗连忙道:“好,女儿一切都好,虽然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但主子待女儿很好,犹如亲人一般,从不苛待女儿。” 王氏欣慰地点头道:“那就好,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母亲还记得你梳垂鬟的样子,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母亲都认不出来了。” 阿罗抹了眼泪,哽咽道:“我也是,我也认不出母亲来了。”她抚着王氏露出老相的面容,心疼地道:“母亲,您这些年过得很苦是不是?” 王氏握住她的手道:“今天这么开心,不说这个了,最重要的是你安好。对了,你现在住在何处?往后母亲也好去看你。” “这个……”阿罗犹豫片刻,道:“不瞒母亲,女儿的主子是宫中的娴妃娘娘,女儿随主子住在紫禁城中,今日是禀了主子才能够出宫的。” “竟然是宫里的娘娘。”王氏惊讶之余,又伤感地道:“那岂非很难看到你。” “母亲放心,女儿会经常来看您的。”这般说着,她扶了王氏的手道:“江叔就在外面,奴婢扶您出去见见他可好?” 王氏点点头,在见了江叔后,她屈膝欲跪,江叔连忙扶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氏感激地道:“这次若非江先生,我岂能与女儿相聚,江先生实在是我与女儿的大恩人,这一拜,您受得起。” “原来你们真是母女。”江叔感慨了一句后道:“你们能够重聚,我也替你们高兴,这一拜就免了吧,否则可就是折我的福了。”说罢,他又道:“对了,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阿罗抢先道:“江叔,我想将我母亲接出去,暂时租一个小宅子给她安身。” “你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可是你母亲……”江叔欲言又止,王氏道:“江先生,我自己与她说吧。” 待得江叔点头后,王氏叹着气道:“当年,我被卖到妓院,从开始的反抗到后面的麻木,这一晃眼就过了十七年,如今的我年老色衰,被老bao赶到此处,但仍不是自由身,有卖身契在老bao手里,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阿罗疑声道:“母亲当年是被拐卖到此的,哪里有什么卖身契?” 王氏苦笑道:“是他们强逼着我按得手印,可就算是这样,只要老bao手里有卖身契在,到了官府那里就必然赢。” 阿罗思索片刻,道:“若是赎身,得要多少钱?” 江叔在一旁道:“这个可说不准,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见阿罗不说话,他道:“要不然我去找老bao问问?” 阿罗自然求之不得,当下道:“好,那就麻烦江叔了。” 王氏目光从江叔脸上掠过,对阿罗道:“老bao心黑,哪里会肯轻易放人,还是算了,左右我已经习惯了,何必浪费那个银子呢。” 阿罗坚决道:“不行,女儿之前不晓得便罢了,如今晓得了,哪里还能再让母亲受苦,女儿心意已决,母亲不必再多言,除非母亲希望女儿做一个不孝之人。” 见她这般说,王氏只得由着她去,江叔去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回来道:“我与老bao说过了,她说至少得要这个数。”说罢,他张开一只手,王氏试探着道:“五十两?” “五百两。”听得江叔说出这个字,王氏惊呼道:“她将我买来的时候才花了几十两,而且这十多年来,我也替她赚了许多,五百两……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江叔叹了口气道:“我帮着你们说了许多好话,但她就是不肯松口,我也没办法啊。” 阿罗虽然跟在瑕月身边多年,得了不少赏赐,但手头上也没有五百两现银,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去凑银子,母亲,你且等我几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王氏拍着她的手道:“母亲说过,母亲怎样不要紧,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到哪里去凑啊。” “这个母亲不必管,女儿自会想办法。”这般又说了几句后,阿罗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刚刚相认的王氏,在与江叔一起走出去时候,江叔轻声道:“彩绫与我说过,阿罗姑姑是娴妃娘娘跟前的红人,您不妨与娴妃娘娘说说,五百两银子,对娘娘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回到延禧宫后,瑕月关切地道:“如何,那个人真是你母亲吗?” 阿罗低头道:“是,是奴婢失散多年的母亲,奴婢终于找到了她。” 瑕月打量了她一眼,将她招手唤到近前,轻声道:“找到了母亲该是一件喜事,为何本宫看你眉带忧色,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第八十九章 噩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后,道:“奴婢算过,只有一百五十几两现银,剩下的三百多两,奴婢不知道去哪里筹。”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本宫这里还剩下六百两银票,明儿个你拿五百两去,替你母亲周身。” 阿罗急急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主子被皇上罚了半年的俸例,能动用的,就只剩下这六百两,若是给了奴婢,主子可怎么办。”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身在宫中,又没什么地方要花银子的,再说你也说了只是罚俸半年而已,如今已经过了四个月,剩下那两个月很快便到了。” “可是……”阿罗还要再说,瑕月已经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阿罗知道,虽说宫里吃的用的皆不用银子,但并不是说就真的不用使银子,瑕月不像高氏她们一样,宫外有人时不时的送银子来,她有的只有那些个俸例,往后再来宫人或是太医来,她甚至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了,非得被那些跟高踩低的宫人笑话不可。 阿罗红着眼圈,跪下道:“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奴婢都要侍候主子。” “傻丫头,起来。”瑕月笑着拉起阿罗道:“除了皇上之外,你就是本宫最亲的人,你有事,本宫岂有不帮之理。” “不管怎样,主子的恩德,奴婢会一辈子铭记于心。”阿罗执意在说完这一句后方才起身。 瑕月笑道:“明儿个就去办这件事吧,本宫看你也等不急了,接出来后,你再请那位江叔安排个住处,可以先租着,等以后有了银子再买一处小宅子。总之,别委屈了你母亲。” 阿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力点头。翌日一早,她带着银票出宫去寻了江叔,请他领zi过去为母亲赎身。 在听完阿罗的话后,江叔迟迟没有动身,只是用一种怜悯地目光望着阿罗。许久,他道:“不用过去了,去了也没用。” 阿罗不解地道:“为什么?我已经带够银子了,不会是那个老bao又想要更多吧?” “不是,是……是……”江叔重重一叹,道:“罢了,这件事你早晚也会知道,没必要瞒着你。就在昨天夜里,你母亲所在的那间妓院走水,烧了好些屋子,还有一个人被烧死了。” “被烧死?”阿罗心一紧,连忙抓着江叔的手道:“是谁,谁被烧死了?” 在deng dai 江叔回答的时候,她不住在心里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是母亲,可事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越不想发生就越容易发生。 江叔面带不忍地道:“未及逃出的人……就是你母亲。” 阿罗愣愣地站在那里,连眼都不懂得眨,许久,她尖叫道:“不会的,我才刚找到母亲,她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她一定还活着,一定活着!” 江叔叹然道:“唉,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你们母女刚刚才相逢,可事实确实如此,阿罗姑娘,你节……” 阿罗倏然打断他的话,尖声道:“不会的,我不相信!江叔,你带我过去,带我去!” 见她执意如此,江叔只得领了她去昨日去过的那家妓院,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子焦烧过后的味道,待得到了后院,只见原本那一排平房,皆被烧成了废墟,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一些与王氏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围在那里说话,之前所见的老bao也在。 不等江叔说话,阿罗疾步走到老bao面前,紧张地道:“我母亲呢,我母亲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母亲,哪个是你母亲?”老bao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待得知道是王氏后,没好气地道:“死了,没逃出来,被活活烧死了。”说罢,她嘟囔道:“也真是奇怪,无缘无故起火不说,别人都逃出来了,就她睡得那么死,居然被火烧了都不知道。” 江叔目光一闪,走过来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阿罗道:“你都听到了,别多想了,节哀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阿罗蹲下身痛苦地捧着头,眼泪不住落下,明明她已经带了足够的银子来,可以接母亲脱离妓院,为何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只是一夜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在她找到母亲后再将之夺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只想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而已…… 在老bao准备离开的时候,阿罗忽地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衣角,道:“我母亲的遗体在哪里?” 老bao不在意地指了堆在角落里的一个草席道:“喏,不就在那里吗,还没去埋呢!” 阿罗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草席前,手几次伸出又缩了回来,许久,才终于揭开了那张草席,露出底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阿罗跪在尸体前痛哭不止,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王氏,但王氏再也不会回应她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恸。 在江叔的劝慰下,阿罗勉强止住了哭声,哽咽道:“江叔,我……我待会儿就要回宫,我想请你帮忙安葬我母亲,不知可否?” 江叔点头道:“放心吧,我会让你母亲妥妥当当的入土为安的,你尽管回宫就是。”说到此处,他突然“咦”了一声道:“你母亲脖子上怎么好像有道伤痕?” 阿罗仔细看去,虽然尸体被烧焦了,但颈上那道伤痕还勉强辩认得出,而且瞧着仿佛伤口很深,足以致命。奇怪,母亲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一道伤痕,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伤? 阿罗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反而头痛难耐,像有针在刺一样。江叔看她那样,只当是在为王氏的死伤心,an wei 了几句后道:“你先在这里陪一会儿,我去买棺木。” 阿罗闻言,暂时搁下心中的疑惑,取出袖中的银票,取了二百两交到他手中,双目通红地道:“母亲这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这些银子若是有剩下的,就请江叔请几位高僧为我母亲做一场法事,让她下辈子可以托生在一个好人家,不必再与今生一样,受许多苦楚。” 第九十章 必与你有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江叔应承之后,便去准备王氏的身后事,阿罗一直陪在王氏身边,直至天色渐晚,方才在江叔的劝说下离去。 阿罗整个人犹如游魂野鬼一般,根本不知道zi是怎么回的紫禁城,直至有人拉住她,不住地在她耳边唤着,双目才勉强有了一丝焦距,看到彩绫一脸担忧地看着zi。 见阿罗朝zi看来,彩绫连忙道:“阿罗姐姐,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眼睛那么红,而且mo yang 看起来那么吓人。你不是说去给你母亲赎身吗?怎么样了,是不是那个老bao想多讹你一些银子,若是这样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你尽管拿去就是了。” 阿罗摇头,喃喃道:“不用了,不用银子了,什么都不用了……” 彩绫被她这个样子弄得越发担心,拉着她来到一处角落里,道:“阿罗姐姐,究竟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可真是急死我了!” 阿罗看着彩绫,一边落泪一边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昨夜……昨夜一场大火,烧死了我母亲!” 彩绫惊呼一声,满脸不敢置信,她就与阿罗一样,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阿罗掩面泣道:“我身为母亲唯一的亲人,却将她的身后事交给别人去办,我真是世间最不孝的女儿!” 彩绫心疼地抱住她道:“不是的,阿罗姐姐,你不要自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伯母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阿罗哭得说不出话来,连有人来到她们身边都不知道,直至彩绫在她耳边道:“阿罗姐姐,快跪下,纯嫔娘娘来了。” 阿罗抬头,果然看到苏氏,勉强止了哭声与彩绫一起跪下行礼,苏氏在示意她们起身后,走到阿罗面前,执帕想要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却被阿罗避开,她也不在意,一脸关切地道:“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被你家主子责罚了吗?” 阿罗胡乱抹了把脸,低头道:“回娘娘的事,与主子无关,是奴婢zi遇到了一些伤心事。” 苏氏道:“让你哭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十分严重了,能否与本宫说说,或许本宫可以帮上一些忙。” 阿罗刚要说话,彩绫抢先道:“回娘娘的话,阿罗姐姐昨日刚寻到失散多年的母亲,今日出宫正要去接她,哪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竟然烧死了阿罗姐姐的母亲。” 苏氏面带惊意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知道为什么起火吗?” 阿罗摇头道:“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只知是突然烧起来的,只有我母亲一人被烧死。” “竟有这样的事。”苏氏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道:“阿罗,为什么你母亲当时没有逃出来?” “奴婢不知道,奴婢当时不在,或许……或许是母亲睡得太死了,所以不知道起火。”阿罗话音刚落,苏氏便摇头道:“不可能,烈火焚身这样的痛,就算睡得再死也必然会被痛醒,只有一种人才不会醒。” 彩绫好奇地道:“娘娘,是哪种人?” “死人!”苏氏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将彩绫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阿罗姐姐昨日才见过,yi qie 皆是好好的,没有任何事情,哪里会……死。” 在彩绫说话的时候,阿罗却是想起王氏脖子上的那道伤痕,难不成……母亲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可母亲不过是一个被卖入妓院的可怜女子,且年华已老,谁会想要害她? 莺儿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与主子说话竟然这样没规矩。” 一听这话,彩绫连忙跪下道:“奴婢一时惊慌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罢了,没什么大事,起来吧。”这般说着,苏氏再次看向阿罗,道:“发现你母亲尸体的时候,可有挣扎的痕迹?” “没有。”阿罗的回答令苏氏眸中chu xian一抹异色,道:“这可奇怪了,就算因为火势太大,逃不出来,好歹也应该挣扎一番才对。若是照着你这么说,倒还真有些像……死人。” 被她这么一说,阿罗疑惑越发怀疑,但这些事她并不想与苏氏多说,屈膝道:“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回延禧宫了。” 苏氏笑道:“本宫与你家主子虽有些不愉快,但你也不必视本宫为洪水猛兽。前几日,本宫的家人送了一些长白山的雪蛤膏入宫,本宫一人用不完,正想着晚些时候送一些去给娴妃娘娘,如今在这里碰到你正好,你替本宫拿过去。” 见苏氏这么说,阿罗只得答应,一路随她来到翊坤宫,彩绫亦跟了过来,待命宫人去拿雪蛤膏后,苏氏道:“阿罗,本宫刚才想了一路,觉得你母亲的死很蹊跷,你可曾有发现什么?” 阿罗犹豫片刻,道:“奴婢发现母亲脖子上似乎有刀痕,但奴婢不敢肯定。” 彩绫惊声道:“没有挣扎,脖上还有刀痕,难不成,真的……真的……”后面的话太过惊栗,她不敢说下去,但阿罗已是明白她的意思,否认道:“不会的,谁会刻意去杀母亲,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苏氏抚着杯沿,徐徐道:“阿罗,本宫问你,除了你与彩绫之外,还有谁知道你母亲的事?” 阿罗迟疑地道:“还有……主子。” “娴妃?”苏氏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随后自言自语地道:“若是娴妃的话,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阿罗听到她这句话,神色一变,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氏搁下手中的茶盏,道:“阿罗,你从几岁开始陪在娴妃身边,至今共有几年?” 阿罗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何意思,犹豫片刻道:“奴婢自六岁侍候主子至今,共有十七年。” “十七年……”苏氏长眸微眯,道:“换句话说,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按着宫中的规矩,再过两年,你便可以出宫,从此得以自由身。” 阿罗听出她话中有话,道:“娘娘有话不妨明示。” 苏氏凉声道:“也没什么,本宫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阿罗,你真的想听吗?” 阿罗垂目重复着刚才的话,“请娘娘明示。” 苏氏微一点头,道:“你母亲平安了十七年,却在你寻到她后就死了,此事……必与你有关。” 第九十一章 何人所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身子一颤,却是没有出声,听着苏氏继续说下去,后者起身走到阿罗身前,道:“让本宫猜猜,以你对娴妃的忠心,原先定是打算一辈子陪在娴妃身边,不出宫了是不是?”不等阿罗回答,她又道:“可是昨日你找到了你母亲,你自然希望可以长伴母亲身边尽孝,这也就意味着,两年后,你会出宫,离开这个紫禁城,你说说,娴妃会乐意吗?若换了本宫是她,绝对不希望最贴心的宫女离去,本宫会想尽yi qie 办法将她留下来。” 阿罗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哑声道:“娘娘是想说奴婢母亲的死与主子有关?娘娘想要挑拨奴婢与主子的关系?” 苏氏弹一弹指甲,凉声道:“本宫只是依着如今有的事情来进行猜测罢了,你可以相信,也可以将它这当成挑拨的言语抛诸脑后。” 阿罗用力摇头道:“不会的,主子绝对不会这样做,她一直都希望奴婢能够找到失散多年的母亲。” 苏氏轻叹一声道:“亏得你在娴妃身边那么多年,怎么想法依旧如此单纯,知人知面不知心,娴妃面上是这么说,但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你知道吗?”她捻起不知何时沾在阿罗衣上的一片细叶,轻轻一吹,飞旋于半空,然后慢慢落地,“这件事,除了你与彩绫之外,就只有娴妃知道,不是她派人杀了你母亲,难道还会是彩绫吗?彩绫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一听这话,彩绫慌忙摇手道:“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阿罗喃喃道:“奴婢不相信,主子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她一定不会这么做。而且主子在宫外无亲无故,怎么可以杀奴婢母亲。” 苏氏盯着她通红的双眼道:“有没有听说过买凶杀人?”不等阿罗说话,她又道:“本宫的话你自然可以选择不信,甚至可以选择相信你母亲真的是死于一场大火,只要你能过得了zi那一关即可。好了,本宫言尽于此,将这些雪蛤膏拿回去给娴妃吧。” 阿罗麻木地接过宫人递来的东西,彩绫一起出了翊坤宫,一路上不论彩绫说什么,她都没有接过一个字,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她这个样子shi zai令彩绫放心不下,一直陪她到延禧宫前,方才离开。 走了几步,彩绫又折回来到还没进去的阿罗身边,迟疑地道:“阿罗姐姐,我……我也觉得纯嫔娘娘的猜测有几分道理,你zi小心一些。” 在彩绫走后,阿罗仍然站在那里,脑海里一直充斥着苏氏刚才的话,主子……难道真的是主子吗?不,不会的,主子不可能这样对待zi,一定不会! 阿罗不停地试图说服zi,可每次到最后,被压下去的念头总会再次冒出来,根本无法彻底消去。 知春领着宫人掌灯,无意中看到阿罗站在宫门外,走出来道:“阿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阿罗从失神中惊醒过来,连忙道:“没什么,我这就进去见主子。” 知春拉住她道:“主子刚刚去皇后娘娘那里的,估摸着等用过晚膳再回来,你在外奔波一日,想必也累了,先回屋里去歇着。”在走到灯光明亮处时,她看到阿罗的脸色,忧声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话,阿罗险些落下泪来,勉强忍住后哑声道:“没什么,我……我先回去了,若是主子回来,烦劳与我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知春直觉阿罗心里有事,但阿罗不肯说,她也不便多问。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她看到瑕月回来,赶紧去将阿罗唤来。 之前在屋中,阿罗没忍住心里的难过,忍不住又哭了一通,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瑕月一眼便看出不对来,关切地道:“出什么事了,为何这个样子?”不等阿罗回答,她又道:“是否老bao抬高了赎身的银子,若是这样,剩下那一百多两你也拿去,不够的话,本宫再想想办法。” 阿罗忍着鼻间的酸意,涩声道:“多谢主子好意,不过已经不用了。因为……因为……”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反而是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她这个样子将瑕月吓了一跳,起身抚着阿罗的肩膀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本宫。” 阿罗泣声道:“母亲……母亲死了!” 瑕月万万想不到竟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怔忡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追问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罗一边哭泣一边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不过并没有提及王氏脖颈上的那道伤痕。瑕月听完后,唏嘘不已,叹然道:“隔了十七年,好不容易才母女团聚,竟然只有一日的缘份,若是这样,倒不如不找到的好,至少你可以保留寻到你母亲的希望。” 在瑕月说这话的时候,阿罗一直仔细留意她的神色,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的叹息与难过带着一丝虚假的味道。 见阿罗一直没有出声,瑕月只道她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an wei 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用。虽然你母亲不在了,但你还有本宫这个亲人,本宫一定会好好待你。若将来有机会,本宫再补偿你。” 补偿……听着这两个字,阿罗心中一阵心寒,若瑕月没有害她母亲,是万万不会说出补偿两个字来的。她一直想要否认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吗?买凶杀人,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欺骗zi继续留在她身边,为她当牛做马?人性真的可以自私到这个地步吗?若母亲真是瑕月所杀,她该怎么办? 无数问题索绕在阿罗的脑海中,令她不知如何是好,直至掌心传来一阵痛意,方才恢复了几丝清明。低头看去,只见两手掌心皆有几个深到见血的指甲印,相较于她的麻木,瑕月要紧张许多,立刻抓过她的手,拭去掌心的血,随后有些生气地道:“没听到本宫刚才的话吗?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折磨zi,她会好受吗?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要让你母亲走得不安心。” 第九十二章 变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的言语令阿罗心中生出些许感动与动摇,或许……是她误会了,主子并没有杀害她母亲。 这般想着,她微微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很快会mei shi 的。”这般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剩余的三百两银票,递还给瑕月道:“奴婢给了江叔二百两,让他帮着办母亲的身后事,还有请人颂念经文,那些银子,奴婢攒到后,一定会还给主子。” 瑕月拍拍她的手道:“你的母亲也是本宫的亲人,为她办身后事是应该的,不必还,至于你zi的银子好好留着,将来会有大用。” 阿罗双眉微皱,不解地道:“大用?” 瑕月微微一笑道:“等机会到了,本宫再告诉你。”待得阿罗点头后,她又道:“时间也不早了,本宫让人拿些膳食到你房里,今晚你就踏踏实实的睡着,不必管别的事。” 阿罗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奴婢夜里要照顾主子,奴婢去小厨房里吃点东西就过来。” 瑕月正要说话,忽地留意到阿罗拿在手中的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被她这么一提,阿罗方才想起来,连忙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回宫的时候,正好碰到纯嫔,她让奴婢拿些雪蛤膏给主子。” 瑕月接过锦盒,打开看过后,道:“确实是上等的雪蛤膏,此物不止可以美容养颜,还能延缓衰老,补身益气,比之寻常燕窝更好。可惜……是苏氏送来的。”说罢,她将之递给齐宽,凉声道:“拿去扔了。” 在齐宽依言接过后,她朝阿罗道:“本宫这里让知春照顾就行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管好zi。另外,你什么时候想出宫了,尽管来与本宫说。”瑕月停顿片刻,一字一顿地道:“记着,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本宫!” “还有我们。”说话的正是齐宽与知春,后者走到阿罗身边,轻声道:“好好活下去,相信这也是你母亲希望看到的。” 阿罗感激地点头,哽咽道:“谢谢主子,谢谢你们。” “傻丫头,与本宫还说什么谢。”瑕月顿一顿,对知春道:“你陪阿罗回去,晚些再过来。” “奴婢遵命。”知春答应一声,陪着阿罗回屋子里,随后又去小厨房要了一些膳食来,摆在阿罗面前,道:“我知道你没胃口,但怎么着也要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在她的一再劝说下,阿罗终于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知春正想劝她多吃一些,忽地听阿罗道:“知春,这两天除了我之外,咱们宫里还有没有人出宫?” “出宫?”知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人出宫,也就是说,没有买凶杀人这回事,主子没有害母亲,是她冤枉了主子。主子一直视她为亲人,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她根本就不应该怀疑主子,也怪zi蠢,居然会相信苏氏的话,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挑拨她与主子。 想到这里,阿罗心中一松,也有了些胃口,差不多吃了小半碗,知春在叮嘱她早些歇息后,端着吃剩的膳食离开。 阿罗确实很累了,而且在知道瑕月没有买凶杀人后,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待得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可比她平时起的晚多了。赶紧洗漱之后赶去偏殿,瑕月已经坐在桌前用膳,她连忙屈膝道:“奴婢该死,竟然睡到这个时辰方才醒来。” 瑕月笑一笑道:“是本宫让知春他们不要叫你。”说罢,她仔细打量了阿罗一眼,颔首道:“嗯,比昨天精神了些,就是眼睛又红又肿,让永琏看到了,定会说你像兔子。” 阿罗虽然心里不好受,还是被她引得一笑,“主子放心吧,奴婢很快会mei shi 的,就像您说的,奴婢没有了母亲,还有主子,不是孤零零一人。” “你能这样想就好,今日可要出宫?”面对瑕月的询问,阿罗摇头道:“明日方才出殡,奴婢想等明日再出宫去送母亲最后一程。” 瑕月点点头不再多言,待得服侍瑕月用过早膳后,她去辛者库取浣好的衣裳,在回去的途中,不慎被一个小太监撞到,捧在手中的衣裳掉了一地。 阿罗不悦地道:“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着一些。” “对不起,我走的太急,没看到你。”小太监一边道歉一边帮着将衣裳捡起来,在递还给阿罗时,忽地轻咦一声,迟疑地道:“我好像见过你,你……是延禧宫的人是不是?” 阿罗随口道:“不错,怎么了?” 小太监面露喜色,道:“你们宫中那位知春姑姑,前日领了腰牌出宫,一直未来归还,管事催我去讨要,我原想等手里的事情忙完后就过去,既是遇到你,麻烦你帮我说说,让她赶紧将腰牌还来。” “知春来敬事房取过腰牌?”阿罗神色怪异地问着,明明她昨日才问过,知春一口咬定说延禧宫除了她之外,再没人出过宫,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这个样子。 “当然了,还是我奉管事之命将腰牌拿给她的,难道还有假吗?”这般说着,小太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帮我讨要。” 阿罗茫然应着,站了许久后,方才往延禧宫离去,就在她走后,之前急着离开的小太监从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阿罗离开方向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阿罗心情复杂地回到延禧宫,在茶房中找到了知春,后者看到她进来,立刻招手道:“来得正好,新贡上来的雨前龙井你放在何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阿罗走过去,自顶柜中寻出一个罐子交给知春,在知春取出茶叶准备泡茶时,她忽地用力握住知春的手腕。 知春奇怪地看着了阿罗,道:“怎么了?难道这茶叶不是?” “不是。”阿罗缓缓松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知春身上,缓缓道:“刚才我碰到敬事房的太监,那人说你前日出宫之后,未将腰牌及时归还,让你赶紧还回去。” 第九十三章 苏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出宫?”知春诧异地道:“我没有出过宫啊,也没有领过腰牌,他是不是记错了?” 阿罗嘴唇一动,过了一会儿道:“或许吧。” 知春没有多想,在泡好了茶后,道:“我先给主子端出去,你也赶紧过来吧。” 阿罗不记得zi有没有应,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zi已经身在延禧宫外。 回头,宫门就在那里,她却有一种逃离的g dong ,那道宫门就像是巨兽的嘴巴,一旦踏进去,就会被咬得尸骨无存。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罗姐姐!” 阿罗有些麻木地转过头,看了许久方才认出来者,“彩绫,你怎么在这里?” 彩绫一脸关切地道:“我不放心,所以过来kan kan,阿罗姐姐,你怎么了,还好吗?” 阿罗涩涩地道:“我……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彩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彩绫回头看了一眼延禧宫,拉着阿罗走远一些,随后试探地道:“阿罗姐姐,娴妃娘娘……真是害你母亲的凶手吗?” 阿罗蹲下身,痛苦地捧着头道:“我不知道,我问过知春,她说这两天延禧宫无人出宫,可是刚才我碰到一个敬事房的太监,让我帮她向知春催讨腰牌,我不知道该信谁的话,彩绫,你告诉我,我究竟该相信谁。” 彩绫在旁an wei ,待得阿罗情绪平复一些后,方才犹豫着道:“我知道姐姐很不想听,但我还是要实话实说,延禧宫上下分明就是得了娴妃娘娘的话,对你隐瞒知春出宫一事。若非事有凑巧,被你遇见了敬事房的太监,这件事,怕是要瞒你一辈子。至于知春为什么出宫,不用我说,姐姐心里也有数。” 阿罗神情痛苦地道:“我与主子主仆十七年,陪着她经历无数风雨,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彩绫叹了口气,道:“知人不知心,画皮难画骨;指的就是这样,不过我倒觉得姐姐应该庆幸,早早认清了娴妃的为人,没有继续被她蒙在鼓里。只是可怜了伯母,才刚与姐姐相认,就惨死在娴妃手下。” 她的话令阿罗眸中升起一丝戾气,紧紧攥着双手道:“我不能让母亲就这样被人害死,一定要为母亲报仇。” 彩绫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道:“姐姐,你别傻了,她是娴妃娘娘,而你我只是一介小小宫人,哪里能报得了仇。” 其实阿罗心里也很复杂,一方面她不想让母亲白白惨死,另一方面她与瑕月相处了十七年,感情深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与之为敌。可这一次,瑕月shi zai做的太过了,让她无法谅解! 彩绫注意着阿罗的神色,劝道:“姐姐,还是算了吧,忘记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这样,你才可以继续在延禧宫待下去,否则……我怕你会发疯!” 阿罗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说的那样。” 彩绫握紧她的手,一脸紧张地道:“做不到也要做,否则一旦让娴妃知道你得悉了这件事,她一定会动手杀你的,到时候你连性命也没有了,就算侥幸让你杀了她,你一样会死,我不想看到你有事啊!”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她这个样子令彩绫越发担心,苦劝道:“姐姐啊,你就听我的话吧,要不然真会没命的。” 阿罗含泪摇头道:“我做不到,我只要一想到是她为了一已私利,害死了母亲,我就恨不得……恨不得……” “我懂,我懂姐姐心中的恨,可是咱们都是卑微之身,能够做什么,除非……有人肯帮我们。但姐姐你想想,娴妃娘娘位居正三品四妃之位,谁会为了咱们而得罪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彩绫一边说一边摇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彩绫随口一语,却令阿罗想到了什么,“不,或许真的会有人帮我们。” 彩绫一惊,道:“真的吗?是谁啊?”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彩绫放心不下,急急跟在她后面,阿罗在一处宫院前停下脚步,彩绫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日来过的翊坤宫吗? “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说的那个人,就是纯嫔娘娘?”不等阿罗回答,她zi先摇头道:“虽然这件事,是纯嫔娘娘最先想到的,但她怎么会冒着得罪娴妃娘娘的危险帮我们,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罗看了彩绫一眼,冷声道:“她一定会帮我,因为帮我就是帮她zi。” 不等彩绫明白过来,她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彩绫只得跟上去,一进到里面,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待得琴声落下后,宫人领着她们二人去见了苏氏。 阿罗朝正在拭手的苏氏行了一礼,道:“娘娘这首曲调悠扬,俨若行云流水,令奴婢仿佛看到了幽涧之寒流,松根之细流。” 苏氏有些惊讶地道:“你还懂得这些?” 阿罗低头道:“奴婢在娴妃身边时,常有听她抚琴,所以知道一些。” 苏氏笑一笑,示意宫人将琴搬下去,随后道:“不知琴艺一道,在你听来,是娴妃好还是本宫好?” 阿罗微一凝思,道:“娴妃琴技精妙,少有人可及,但就因为太精妙,所以失了应有的韵味,听起来有些冷冰冰的,不像娘娘这般赏心悦耳,所以在奴婢来看,应是娘娘更胜一筹。” 苏氏看着她道:“明明是说本宫琴技不如娴妃,可听起来,却像是在夸本宫,阿罗,你倒是很会说话,不愧是跟了娴妃这么多年人的。” 阿罗未曾抬头,只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氏轻笑道:“说吧,这会儿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阿罗咬一咬牙道:“昨日娘娘与奴婢说的话,奴婢仔细想过来,奴婢不能让母亲枉死,奴婢要替她报仇。” 苏氏示意宫人将茶搁在小几上,随后道:“这是你zi的事,zi决定即可,无需与本宫说。本宫当初提醒你,也是不想你像猴子一样被人耍弄。” 第九十四章 投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屈膝道:“奴婢一人身微力薄,无法向娴妃报仇,所以斗胆请纯嫔娘娘帮奴婢这个忙。” “你是娴妃身边的人,只要她不疑心,你要向她报仇,只是轻而易举的事,就连……”苏氏压低了声音道:“要她死,也是举手之事,何需本宫帮忙。” 阿罗还没说话,彩绫已经慌忙摆手道:“不行的,娘娘,阿罗姐姐不能这么做,否则她会没命的。” 苏氏点头道:“本宫明白了,既想要娴妃的性命,zi又不愿有事,所以就来找本宫帮忙,不过阿罗,你给本宫一个理由,本宫为什么要帮你。” 阿罗迎着她探究的目光,道:“娘娘自然没理由帮奴婢,但娘娘同样没理由不帮zi的。娘娘与娴妃之间的过节,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掌掴之恨,挑拨之怨;相信娘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且只要娴妃在一日,相信娘娘您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苏氏脸颊微搐,旋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怎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这yi qie 皆是你与娴妃演的一场戏,本宫岂非入了你们的套?” 阿罗脸色一变,抬高了声音道:“娘娘觉得奴婢会用母亲的死来做戏?” 彩绫亦在一旁道:“娘娘,奴婢可以做证,所有的事都是真的,阿罗姐姐没演戏也没使什么手段,她的母亲真的死了。”见苏氏不说话,她越发着急,“您相信奴婢,奴婢说的是真的,无一句虚假。” 苏氏没有理会她,只是一昧盯着阿罗,后者缓缓道:“娘娘若是非要怀疑奴婢,奴婢也没办法,奴婢告退!” 在阿罗即将踏出门槛时,耳边终于传来苏氏的声音,“行了,本宫相信你就是了。” 阿罗并没有因为她的答应而欣喜,只觉胸口闷得慌,走出这一步后,她就不能再回头了,与瑕月的情份也就彻底到头了。她不想这样的,是瑕月,是瑕月逼她走到这一步的。 阿罗深吸一口气,强迫zi不去想这些,转过身朝苏氏行了一礼,沉声道:“多谢娘娘。” 苏氏端起小几上的茶,递给阿罗道:“喝了这杯茶,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一起除去娴妃!” 阿罗点点头,抬起在微微发颤的手想要接过茶盏,却因为双手不稳,反而将茶水洒了出来,手背被烫红了一块。 彩绫见状,紧张地道:“阿罗姐姐,你怎么样了,疼不疼,我给你拿药去。” 彩绫刚走了一步,便被苏氏唤住道:“让唐九去拿吧,你又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彩绫一怔,旋即讪讪地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看到阿罗姐姐受了伤,一时慌神,以为这是在内务府呢,还请娘娘恕罪。” “mei shi 了。”在唐九拿来药膏后,苏氏亲自替阿罗涂了药,道:“好了,只是烫红一些,应该没什么大碍。你先回去吧,以免娴妃起疑,至于对付娴妃之事,得要仔细筹划,等本宫有了主意再去寻你。”待得阿罗答应后,她叮嘱道:“记着,在娴妃面前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否则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奴婢知道,奴婢告退。”这般说着,她与彩绫退出了翊坤宫,在回延禧宫的途中,彩绫小声道:“姐姐,你现在回去可以吗,要不然,我陪你多走一会儿。” 阿罗停下脚步,目光在彩绫脸上掠过,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刚才zi烫伤手,彩绫说要去拿药膏的一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彩绫见她盯着zi不说话,奇怪地道:“姐姐,你在看什么,我脸脏了吗?” 阿罗收回目光,随口道:“没有,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zi都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凭谁换了姐姐都会这样,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伯母报仇,让她可以瞑目。” 阿罗目光一闪,随即点头道:“我知道,彩绫,谢谢你,幸好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彩绫连忙道:“姐姐千万不要说谢,这yi qie 都是我应该做的。虽然现在伯母不在了,娴妃又那个样子,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帮你。” 阿罗用力点头,在辞别彩绫后,回到了翊坤宫,瑕月没有追问她刚才去了哪里,只道:“若是心里还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阿罗神色复杂地盯着瑕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瑕月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不动,道:“怎么了,还有事吗?本宫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怪怪的。” 阿罗咬牙道:“奴婢有话要单独与主子说。” “单独?”瑕月虽觉得阿罗的要求很奇怪,但还是让齐宽与知春下去,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人知道她们都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随后的日子,yi qie 如常,阿罗在第二天出了一趟宫送王氏出殡之后,就再不曾离过宫,每日待在延禧宫中做着应做之事,唯一的变化就是话少了许多,几乎不会主动与人说话,笑容更是难见。齐宽等人只道她还在为王氏死于意外一事伤心,除了一些an wei 的话语之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四月入夏,待得五月时,天气已是十分炎热,各宫各院皆以用上了冰,唯独翊坤宫还没有。并非苏氏不想用,而是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扣着内务府的冰块,让唐九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在唐九又一次空手而回后,莺儿气急道:“慧妃究竟想怎么样,难道想这一个夏天都不让主子用冰吗?真是guo fen ,说到底,她不过是协理后宫罢了,就不怕主子告到皇后娘娘面前吗?” 苏氏摇着扇子道:“就算本宫真靠到皇后娘娘面前,依皇后娘娘的性子,最多也只是申斥几句罢了,根本不会令高氏伤筋动骨。” 莺儿想了想道:“那就告到皇上面前,奴婢不相信她可以只手遮天。” 第九十五章 计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唇角微弯,道:“若真这么做,就趁了娴妃的心意,她可一直盼着本宫与慧妃斗个你死我活呢,要不然,当时她也不会留着高氏了。再说,你觉得皇上会治慧妃的罪吗?” “自然会。”莺儿话音刚落,唐九便接过话道:“奴才听说慧妃父亲高大人治水有功,今春虽雨水极多,但他治理的那条河道并未发生溃堤,皇上有意嘉奖高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慧妃不是犯了大错,只怕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氏瞥了他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唐九嘿嘿一笑道:“奴才在主子身边当差,当然要尽量为主子多打听一些,这样一来,不论什么事,主子都可以从容应对了。” “行了,少在本宫面前油嘴滑舌。”这般说了一句,苏氏又道:“不过这一次,倒是真让你说对了,高斌刚立下大功,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治高氏的罪。莺儿,你记着,只要高斌一日对皇上还有利用价值,高氏就一日不会有事,一如当年的敦肃皇贵妃。” 听到这里,莺儿也没了主意,着急地道:“那怎么办,难道主子就这样受慧妃的气吗?如今还是五月初就已经这么热了,待到六月时,可怎么办啊,只凭一些井水,可解不了暑。” 苏氏拭着额角的细汗,凉声道:“本宫心中有数,高氏……很快就没功夫对付本宫了。” 唐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主子,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氏盯着他道:“你想问娴妃的事?” 唐九道:“是,主子明明已经控制了阿罗,为何迟迟不动手?虽说娴妃如今没有对付主子,但她对主子的威胁绝对不比慧妃小,而且娴妃心计更甚于慧妃。恕奴才直言,她才是心腹大患。” 苏氏启唇一笑道:“正因为她是心腹大患,本宫才要谨慎相待,以求一击即中,而不是像上次一样,让她有翻身的机会。她对本宫所做的yi qie ,本宫都牢记于心,未曾有忘。” 唐九眸光一亮,道:“主子是否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苏氏点头道:“不错,本宫想到一个一箭双雕之计,等阿罗下次再来时,这个计策便可以开始。那拉瑕月,这一次,本宫定要她死!” 莺儿在一旁道:“主子,奴婢有些担心阿罗,万一她知道她母亲那件事的真象,可怎么办啊?” 苏氏脸色一寒,正要说话,宫人进来通禀,“主子,彩绫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苏氏话音落下不久,彩绫便chu xian在其视线中,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屈膝道:“奴婢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苏氏示意她起身后道:“你怎么过来了,本宫不是告诉你,没有要紧的事,尽量少来翊坤宫吗?” 彩绫连忙道:“奴婢知道,不过奴婢有样东西要呈给娘娘,所以斗胆来此求见,还请娘娘恕罪?” “什么东西?”面对苏氏的询问,彩绫打开带来的食盒,从中捧出一个尺许长的棉布包来,打开后,竟然是几块手臂长的冰,彩绫道:“奴婢在内务府当差,知道慧妃娘娘不让内务府送冰来这里,奴婢一直很难过。刚才,哲妃派人来取冰,钱总管让奴婢送去,到了那边,发现哲妃那里还有一些残冰说是不要了,奴婢见这几块还能用,便拿来给主子,虽说不能令屋子凉快下来,但用来冰镇一些蔬果或是梅子汤,还是够用的。” 苏氏嗤笑一声,摇头道:“想不到本宫竟然沦落到要用哲妃用剩下的东西,shi zai可悲。” 彩绫连忙道:“娘娘您千万不要说,任何人都有起伏之时,奴婢相信来日,您一定可以熬过所有不顺。” “不管怎样,本宫都要谢谢你。”在命莺儿将冰拿下去后,苏氏道:“阿罗怎么样了,最近可有来找你?” 彩绫闻言,赶紧答道:“回娘娘的话,她只要一有瑕就会来找奴婢,看得出,她对奴婢很信任。”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对你起疑了?”面对苏氏的问题,彩绫极为肯定地道:“是,若是起疑了,她岂会三天两头来找奴婢。” 苏氏满意地道:“很好,彩绫,若本宫这次可以除了娴妃,你该记上首功。” 彩绫低头道:“娘娘言重了,这yi qie 都是奴婢该做的,若不是娘娘,奴婢也不能在内务府谋到一份轻松的差事,再说,奴婢表哥在您这里当差,奴婢早把zi当成您的人,为主子做事,哪里敢居功的。” 苏氏微笑地对唐九道:“你这个表妹很是会说话,本宫喜欢。” 唐九躬身道:“主子,彩绫哪里是会说话,她只是将zi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她一直在奴才面前说主子的好。”除了苏氏与这翊坤宫里的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唐九与彩绫乃是表兄妹关系。 自从那次受瑕月掌掴后,苏氏就誓言报仇,但瑕月心思之深不在她之下,如今又对她有了戒备,想再对付她,绝非易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她身边的人下手,苏氏在多番打探后,得知阿罗在十七年前被卖到瑕月身边,而她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生母后,便生出一计来。 阿罗与彩绫的相遇根本不是偶尔,乃是她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要引阿罗入局,然后趁机提出为她寻找失散的生母,阿罗果然上当,将当年的事情细细说与彩绫听。她知道后,就立刻让唐九出宫去她母家,让管家江叔去寻一个体貌特征还有年纪都相仿的妓院女子,冒充阿罗的母亲王氏,让她演一场“母女团圆”的好戏。那个妓女听到有银子拿,自然立即答应,不过她做梦也不知道,在zi答应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个死人。 苏氏很清楚,假王氏可以瞒过阿罗一时,却绝对瞒不过一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想要假王氏不露出破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死,一旦假王氏死的,她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展开。 第九十六章 打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家族虽然无人在朝中为官,却在保定府经商多年,累积下了不少银子,也有相应的人脉,而保定府离京城并不远,想要买凶杀,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假王氏脖子上的伤,是她故意留给阿罗发现的,然后一步步引导阿罗对瑕月起疑,觉得是瑕月为了留她在身边,所以派人杀了假王氏,使得阿罗生出恨意。 不过,她也料到,阿罗对瑕月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疑便疑的,所以她除了备下彩绫这颗棋子之外,更备下了敬事房的棋子,骗阿罗说知春曾经领过腰牌出宫。果然……阿罗相信了这件事,对瑕月恨之入骨,彩绫则趁机用zi事先教的言语诱导她来这里。之后,yi qie 顺利,阿罗彻底成为她的人,替她盯着那拉瑕月的一举一动,使那拉瑕月身在网中而不自知。 苏氏轻笑道:“帮过本宫的人,本宫一定会记着,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如今的差事虽然轻松,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做事的,待得本宫事成之后,看能不能在内务府帮你补一个管事的缺,到时候可比现在风光多了。” 彩绫似乎很意外苏氏的话,愣愣地站在那里,直至唐九提醒方才屈膝谢恩,随即又小声道:“娘娘,其实比起内务府的管事,奴婢……更想来您身边当差,以报答您对奴婢的大恩。” 苏氏笑一笑,和颜道:“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盯好阿罗,千万不可让她起疑心,知道吗?”待得彩绫点头,她招手将其唤到近前,随后褪下腕间的玛瑙银圆镯戴在彩绫手上,“喜欢吗?” 彩绫盯着腕间精美的镯子道:“奴婢很喜欢,只是这么贵重的礼,奴婢shi zai收不起,娘娘……” 苏氏打断她的话道:“本宫给你的,尽管收着,你若想报答本宫,就好好办差,本宫说过,不会亏待你。” 彩绫一脸感激地道:“奴婢记下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了,你先回去吧,若是遇到阿罗,告诉她,后日来本宫这里,本宫有事吩咐她去做。” 彩绫神色一凛,猜到她所谓的事是什么,低头道:“奴婢会告诉阿罗的,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奴婢先行退下了。” “去吧。”待得彩绫走的不见身影后,苏氏缓缓敛了脸上的笑容,恻目道:“唐九,你这个表妹还真是有几分心思,懂得用送冰为借口,来本宫这里讨赏。” 唐九也看出了一些,此刻听苏氏说起,连忙跪下道:“彩绫不懂事,请主子恕罪,奴才一会儿就与她说去。” 苏氏凉凉一笑道:“不必了,她喜欢讨赏就由着她来讨吧,这点儿东西,本宫还给得起。不过本宫警告你,除了阿罗那件事之外,余下的,少与她说,这也是为了你zi好。” 唐九忙不迭地道:“奴才知道,主子放心,奴才的嘴一向很严,不该说的,从不多说一言半句。” 且说彩绫离开翊坤宫,并没有急着回内务府,而是来到御花园的碧浮亭中,亭中坐着一个人,不是阿罗又是谁? 看到彩绫进得亭子,阿罗连忙道:“如何,纯嫔娘娘可肯将你收在身边?” 彩绫目光一闪,道:“娘娘说等以后再说,不过她赏了这只玛瑙圆镯给我,应该是很有希望。” 阿罗看也不看镯子,蹙眉道:“你怎么不多求求纯嫔娘娘呢,我好不容易才从主子那里偷来几块冰,给你去讨好纯嫔。” 彩绫坐在她身边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是娘娘都已经那么说了,我哪好一直提个不停,万一惹纯嫔娘娘不快,岂非弄巧成拙。” 阿罗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下次再说。” “姐姐啊,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纯嫔娘娘将我调去她宫里当差,我如今在内务府也挺好,并不辛苦。”不等阿罗说话,她又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至少你也要让我知道为什么。” 阿罗点点头道:“彩绫,你我虽然相识不长,却异常投缘,我将你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你好。” “我知道,可这跟在哪里当差有什么关系?”面对彩绫的询问,她叹道:“彩绫,与姐姐说实话,你想当一辈子的宫女吗?” 这句话大大出乎彩绫意料之外,愣愣地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阿罗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加重了语气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甘心当一辈子宫女吗?不许说假话!” “我……”彩绫心思疾转,许久方才模棱两可地道:“就算不甘心又如何,这根本就在我入宫时就已经注定了,难道还能改吗?” “也就是说,你不甘心,只是因为没有机会是不是?”见彩绫不说话,阿罗续道:“你如今固然是宫女不错,但谁说宫女就一辈子只能是宫女,历朝历代,难道还缺少从宫女变成主子的事吗?彩绫,论姿色你并不比宫里一些主子差,尤其你还这样年轻,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你真想就这么虚度,然后等到满二十五岁出宫之后,随便找个人嫁了?万一嫁的不好,挨苦受穷不说,还要遭他的打,一辈子都活着暗无天日之中。” 她这些话真是将彩凌给吓到了,忙不迭地摇头道:“不想,姐姐,我不想像你说的那样,好可怕,不要啊。” “既然不想,就更该好好为zi打算,身在内务府,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皇上一面,但跟在纯嫔身边就不同了,经常可以看到皇上,若是能讨得纯嫔欢心,让她稍加提携,一朝得皇上宠幸,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说到此处,阿罗看着神色恍然的彩凌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调去纯嫔那里了吗?” “我知道了。”彩凌回过神来,感激地道:“姐姐,你这样帮我,我shi zai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第九十七章 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不要说这样的话,做姐姐的,自然希望妹妹可以出人头地。” “嗯,我知道了,我会寻机会再与纯嫔娘娘说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道:“对了,纯嫔娘娘让我告诉姐姐,后日记得去见她,应该是有事情吩咐你去做,依我看,应该与娴妃的事有关。” 阿罗眸光一沉,冷冷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每次一看到那张虚伪的脸,我就恨不得将她撕烂了。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还要对着她卑躬屈膝,zi想着都觉得恶心。” 彩凌an wei 道:“我相信这yi qie 很快就会过去了,姐姐你再忍一忍。” 阿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是随口抱怨几句,mei shi 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待得两人离去后,浮碧亭重新恢复了宁静,犹如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两日时间转瞬即到,五月初十这日,阿罗借着去辛者库取衣裳的机会,悄悄来到翊坤宫,一见苏氏便迫不及待地道:“娘娘您召奴婢来,可是已经有了对付娴妃的办法?” 苏氏似笑非笑地道:“你可真是心急,怎么了,就那么不愿意看到娴妃吗?” 阿罗迎着她的目光道:“娘娘您说呢,自从母亲逝去后,对于奴婢来说,对着娴妃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与折磨,奴婢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她死。” “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本宫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在命阿罗坐下后,她道:“本宫听说二阿哥常去延禧宫找一只猫玩耍,最近还在跟着娴妃学画是不是?” 阿罗当即道:“不错,娴妃为了逗二阿哥开心,特意养了一只猫,取名开心。” 苏氏微一颔首,道:“那你可又知道皇后对动物毛发过敏,一旦接触,就会发病,而且病情不轻。” “奴婢知道,所以每次二阿哥离去前,娴妃都会让二阿哥净手掸衣,然后再由奴婢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毛发后,才让二阿哥离去。娘娘您突然说这些做什么?”说到此处,阿罗脸色一变,声音发抖地道:“难道……您想……您想……”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本宫正是这个打算。”苏氏话音刚落,阿罗便急急道:“可这样做太危险,万一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苏氏笑笑道:“你倒是关心皇后,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为你母亲报仇了?” 阿罗急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怕事情闹得太大,最后会没办法收场。” 苏氏不在意地道:“闹得再大,也是娴妃的事,与你与本宫何干,为何要在意?”见阿罗不说话,她又道:“最近这段时间,皇上对娴妃圣眷隆厚,若是一般的事情,皇上至多罚娴妃几个月俸例或是闭门思过,根本不会严惩,你的仇也报不了。而且一旦被娴妃起疑,或许你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阿罗,机会本宫已经给你了,要不要把握,就看你zi了。” 阿罗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自然是想替王氏报仇,但若是依着苏氏的话去做,皇后也会有性命之忧。到时候,后宫之中必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至于zi,就算没有被揭发出来,可身为娴妃的贴身奴婢,怕是难逃罪责。 苏氏也不催促,坐在椅中神色悠然地抿着茶,只要阿罗心中有仇恨,就一定无法拒绝她的话。 许久,阿罗神色凝重地道:“奴婢可以帮娘娘做成这件事,但娘娘也要答应奴婢一件事。” “你要本宫到时候保全你的性命是吗?”待得阿罗点头后,苏氏微微一笑道:“自从你成为本宫的人之后,本宫与你就性命相连,你有事也就是本宫有事,你说本宫会不想法子保全你吗?” 听到这里,阿罗终于下了决心,自椅中起身,屈膝道:“奴婢愿听主子差遣。” 虽然早就料到阿罗会答应,但听到这句话,苏氏心中还是有些许激动,亲手扶起阿罗道:“你我同心,此事必可成。” 随后,苏氏将事情细细交待了一遍,阿罗悉数记下后,方才离开翊坤宫,苏氏望着阿罗远去的身影,露出一抹冰凉澈骨的笑意。那拉瑕月,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翌日,永琏与平常一样,来到延禧宫,跟随瑕月学习画画,虽然瑕月一直以来对永琏颇为宠爱,但在这件事上却抓的很牢,不曾对永琏有任何的放松,哪怕有时候看到永琏手酸的握不住笔,也只当没看到。 永琏也着实争气,不管有多枯燥多辛苦,都一直咬牙坚持着,不曾说过任何放弃的话。他答应了姨娘,不会中途放弃,就一定要做到。 在永琏画完最后一张后,瑕月抚着他的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出去玩吧。” 永琏瞅着zi的画,嘟着嘴道:“姨娘,我什么时候能画得跟您一样好?” 瑕月笑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姨娘相信,很快你会画得比姨娘更好。” 听得这话,永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扳着小小的手指头道:“到时候我给皇阿玛、皇额娘、姨娘,开心,每人都画一张。” 瑕月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好,姨娘等着那一天。”说罢,她对知春道:“可以让小厨房下面了。” 永琏扯扯瑕月的衣裳,道:“姨娘,我不饿。” 瑕月笑而不语,倒是齐宽道:“二阿哥,不管您饿不饿,这碗面都非吃不可。” “为什么?”永琏一脸莫名其妙,瑕月蹲下身道:“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这碗长寿面你一定得吃。” 永琏自然没有忘记zi的生辰,但他没想到瑕月会知道,并且这样记着,他他扑到瑕月怀中,感动地道:“姨娘,您待我真好。” 瑕月抚着他小小的背脊,感慨道:“是你待姨娘好才对,往后,姨娘每年都做长寿面给你吃。” 第九十八章 辫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嗯。”永琏用力点头,过了一会儿,知春端着洒了桂花蜜的面上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永琏,道:“二阿哥,这长寿面是主子今儿个一早起来亲自擀的,您看着是一碗,但其实只有一根,所以您等会儿吃的时候,得一口吃下去,不能咬断,否则就不吉利了。” 瑕月笑道:“永琏才多大的人,你让他一口吃完这碗面,不是故意为难他吗?mei shi 的,咬断就咬断吧,不碍事。” “姨娘放心,我可以的。”说罢,不等瑕月再说,永琏已经挟着碗中的面大口塞进嘴里,他牢牢记着知春的话,虽然嘴被塞的鼓鼓囊囊也坚决不咬断,只是用力吞入腹中。 他毕竟年纪小,喉咙也窄,这样一弄,很快便被哽住了,但还是努力将最后一口面吞下去,然后才剧烈地咳嗽起来。瑕月赶紧拍着他的背,待他止了咳嗽后,方才心疼地埋怨道:“你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听姨娘的话,知春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会真有咬断了面就不吉利的事。幸好没什么大碍,否则真哽的咽不下去可怎么办?” 永琏扮了个鬼脸道:“才不会有那样的事呢。” 他这个样子令瑕月又好气又好笑,点头他的额头道:“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行了,去和开心玩吧,本宫把它放在偏殿了。” 永琏答应一声,跑到偏殿与开心玩耍,虽然偏殿放了冰,但一通玩下来,永琏还是弄得满身是汗,连辫子也乱了,看到他这个样子进来,一直没说过什么话的阿罗道:“二阿哥,奴婢帮您把辫子重新梳一下可好?” 永琏点点头,在阿罗取了梳子过来后,瑕月伸手道:“给本宫吧,本宫替永琏梳。” 阿罗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紧,在些许迟疑后交到瑕月手中,后者未曾留意到阿罗的怪异,解开永琏辫尾的发绳轻柔地梳着,永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姨娘,您比水月梳得还要舒服,要是您每天都能帮我梳发就好了。” 瑕月轻笑道:“你倒是会得寸进尺,本宫要是天天给你梳发,岂不就成了你的宫女?” 永琏嘻嘻一笑道:“才不是呢,您是永琏的姨娘,在永琏心里您就像皇额娘一样,等永琏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瑕月一边梳着发一边与他打趣道:“好,本宫等着这一日,可别长大后,就忘了本宫这个姨娘了。” 一听这话,永琏顿时急了起来,不顾还没梳好的发辫,回过头道:“不会!永琏永远都不会忘了姨娘,您相信永琏。” 瑕月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好笑又感动,将他身子扳直了后道:“本宫知道,本宫刚才是与你开玩笑呢,你倒是当真了。乖乖坐好,否则本宫就不帮你梳了。” 永琏闻言赶紧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小椅中,唯恐瑕月真不帮他梳,一直等瑕月将将梳子交还给阿罗,方才小心翼翼地道:“姨娘,我能动了吗?” “都梳好了,自然可以动了。”瑕月笑着拉起他道:“快回去吧,别让皇后娘娘担心了,你的画技进步还算可以,是以从明儿个开始,本宫教你画开心。” “真的吗?”永琏惊喜地看着瑕月,他一直都想画开心,但之前瑕月要他多练习基本功,不让他画太复杂的东西,如今终于是可以了。 瑕月捏捏他的小脸笑道:“本宫何时骗过你,行了,快回去吧。” 永琏开心地点头,随即命人去将小六子他们唤进来,准备回坤宁宫,岂料宫人回来后道:“启禀主子,启禀二阿哥,小六子二人不知什么东西吃坏了,一直往净房中跑。” 阿罗闻言,连忙道:“主子,刚才奴婢帮二阿哥去盛绿豆汤的时候,看他们两个满头大汗的,就自作主张盛了另外两碗给他们止渴消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之故?” 瑕月蹙眉道:“永琏也吃了绿豆汤,并没有什么事,应该是其它东西。不过他们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送不了永琏回宫。” 永琏拉着瑕月的袖子道:“姨娘,我可以zi回去,我认识路。” “这可不行,姨娘让别人送你吧。”瑕月话音刚落,阿罗便道:“主子,要不然,奴婢送二阿哥回去吧。”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也好,记得打伞,莫要让二阿哥被太阳直接晒到,还有尽量走树荫下面。至于小六子他们,等好一些了,本宫就让他们回去。” “奴婢知道了。”阿罗顺从地答应,在走出偏殿后,趁着阿罗撑伞的功夫,永琏懂事地道:“阿罗姑姑,要你送我回去,真是麻烦了。” 迎着永琏纯真无瑕的目光,阿罗眸底掠过一丝痛苦,面上却是轻笑道:“奴婢送您回去是应该的,哪有什么麻烦,咱们快走吧。” 永琏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延禧宫,在经过一条林间小道时,阿罗趁永琏不注意,悄悄解开他的发绳,随后故做惊讶地道:“咦,二阿哥你的发绳怎么松开了?” 永琏将辫子拨到前面一看,果然如此,在将松开的发绳拿在手中后道:“可能是姨娘没有绑牢吧,重新绑一下就行了。” 阿罗等的就是这句话,道:“那您站一会儿,奴婢帮您绑好。” 阿罗绕到永琏身后,趁着永琏背对zi的机会,从锦囊中取出一簇小手指长的黑色毛发编到永琏的发尾中,然后再用发绳扎好,因为毛发与永琏本身的头发都是黑的,若非留心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罗努力克制着双手的颤抖,道:“绑好了,咱们走吧。” 永琏根本不知道发生在身后的yi qie ,点点头,随阿罗一路来到坤宁宫,水月正好看到这一幕,走过来行一行礼道:“二阿哥,怎么是阿罗送您回来,小六子他们两个呢?” 永琏道:“小六子他们吃坏了东西腹痛难行,所以姨娘让阿罗姑姑送我回来,至于小六子两人,等他们好一些了再过来。” 水月蹙眉道:“这两人还真是不当心。” 第九十九章 过敏之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屈膝道:“若是二阿哥与水月姑姑没有其他事情吩咐,奴婢先行回去覆命了。” “回去吧。”待得阿罗走远后,水月牵着永琏的手来到正殿,明玉正在翻看高氏呈上来的册子,看到永琏进来,眉眼间盈满了温慈的笑意,“来,到皇额娘身边来。”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这般行过礼后,永琏方才走过去,明玉抚着他的脸颊道:“今天有没有学画?” “儿臣每天都有学画,只有学完后才会与开心玩一会儿,姨娘说儿臣画技有所进步,从明天开始,可以学着画开心了。” 明玉笑道:“瞧你这个得意的样子,之前不是还说学画辛苦吗?有一次小六子还看到你躲在房里哭鼻子呢!” 永琏讪讪笑道:“是辛苦,不过儿臣觉得很开心也很喜欢,姨娘还说儿臣以后会画得比她还要好。” 明玉抚着他的脸颊道:“你喜欢就好,不过你记着,师傅教的功课千万不能落下,知道吗?” 永琏笑嘻嘻地道:“儿臣知道,姨娘每过三天就会抽儿臣的功课,姨娘说过,要是儿臣功课落下,就不让儿臣去学画还有跟开心玩。” 明玉似笑非笑地道:“姨娘姨娘,每句话里都有姨娘,本宫怎么觉得你跟娴妃比跟本宫还要亲近。” 永琏扑到明玉怀里,撒娇道:“才没有呢,儿臣最亲近的人还是皇额娘。” “行了行了,本宫……”明玉正要与永琏说是开玩笑的,突然感觉四肢百骸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气息亦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困难,不论她怎么吸气,吸入肺中的气都少得可怜。 明玉抬起颤抖的双手,用力揪着胸口的衣裳,视线逐渐发糊,水月最先察觉明玉的异常,快步走过去道:“主子,您怎么了?” 明玉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力指着zi的胸口,水月跟在明玉身边数年,也曾亲眼看到她过敏症发作的样子,是以很快便明白了明玉的意思,不过神色间的惊慌却是比刚才更甚,颤声道:“是过敏,主子过敏症发作了,快!快去请周太医!” 在宫人匆忙离去后,水月又让人抬着明玉去内殿平躺歇着,永琏紧张地跟了进来,在明玉躺下后,他想要奔过去守在榻前,却被水月一把拉住,“二阿哥,你不要过去。” 永琏挣不开她的手,神色发急地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还有,皇额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水月忧声道:“主子这是过敏症发作了,主子只有接触动物毛发才会病发,奴婢怀疑是您身上沾染了猫毛回来,以致主子突然发病,您现在过去,会让主子的qing kuang越发严重。” 自从永琏懂事之后,明玉的过敏症就再没有发作过,难怪永琏会认不出来,在听完水月的话后,他激动地道:“不会的,我每次都掸净了衣裳才回来,不可能还沾有开心的毛。” 水月看着他道:“可是除了您之外,就再没有人接触过猫狗。不管怎样,您先离主子远一些,等太医来了再说。” 永琏无奈地点点头,紧张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呼吸困难,神色痛苦的明玉,待得周明华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明玉的qing kuang已是变得极为不妙,脸色惨白之余又浮起一大片一大片的肿块,不止是脸颊,裸露在外的脖子与双手皆有,可想而知,在衣棠之下,必然也有同样的肿块。 周明华曾经替明玉治疗过一次过敏症,所以这次一看到这个qing kuang,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立刻抽出银针,替其扎鼻翼间的穴位,顺其呼吸,他记得上一次过敏症发作的时候,银针刚一扎下,呼吸便得以通顺,可这一次,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感觉明玉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周明华轻舒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开方子,让宫人立刻煎好送来,他zi则继续替明玉扎针,缓解她的过敏之症。 随着呼吸的顺畅,明玉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抓zi的脸,口中喃喃道:“好痒,本宫好痒!” 周明华不敢去抓,只能将zi的手臂横在明玉双手之下,随后急切地道:“快过来抓住皇后娘娘的手,千万不要让她抓挠,否则会留下疤痕不说,伤口处理不好的话,还会引发其他病症。” 宫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抓住,但明玉力气出奇地大,其中一个宫人大意之下险些被她挣开,幸好水月眼疾手快,冲过去牢牢按住。 明玉浑身奇痒无比,哪里受得了,不断叫道:“放开本宫,本宫好痒啊,都给本宫放开!” 在宫人接替zi按住明玉后,水月神色凝重地道:“你们都听到周太医的话了,给我牢牢按着主子,千万不要松开,否则唯你们是问。” “水月,本宫叫你放开听到没有,放开啊!”明玉剧烈地挣扎着,那种痒到骨子里却无法伸手去挠的感觉,远比痛楚更加折磨人。每次一旦过敏症发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犹如地狱一般的折磨,使她谈之变色。 见宫人一个个都盯着zi,水月道:“在主子病好之前,不用理会她说什么,总之照周太医与我的话去做。” 趁着药还没有送来的功夫,周明华来到水月面前,有些不悦地道:“我之前已经叮嘱过你们,娘娘体质xu ruo ,一旦过敏症发作,将会一次比一次利害,让你们千万要小心,何以这次会突然发病,是不是接触到猫狗?” “没有,主子是在与二阿哥说话的时候发病的,奴婢怀疑……”水月轻声道:“是二阿哥未曾掸净猫毛,沾在身上,以致主子过敏。” 周明华看了泫然欲泣的永琏一眼,到底不忍苛责,只道:“二阿哥,您往后可真是要小心一些了,幸好这次微臣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事情会比现在更加棘手。” 第一百章 猫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他这么说,永琏忍了许久的泪滴落下来,哽咽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将皇额娘害成这样的。可是每次我与开心玩了之后都会掸干净之后再回坤宁宫,为什么这次会……呜呜……” 水月心疼地将他揽入怀中,an wei 道:“奴婢知道,可是任何事情都有疏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接近那些东西,您往后不要再去延禧宫与开心玩了好不好?周太医的话您都听到了,而且您kan kan主子现在的样子,您忍心让她下次再受同样的痛苦吗?” 想到不能与开心玩耍,永琏心中万分不舍,可为了明玉,只能被迫点头,一边哭一边道:“我知道了,我……我以后都不去找开心,呜……不跟它玩,离它远远的。” 水月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点头道:“好,奴婢让人带您下去净身更衣,然后再过来好不好?” 永琏抽泣着点头,随宫人离开了正殿,在沐浴更衣之后,宫人替永琏解开弄湿的辫子,想要重新梳整一遍,哪知一解开发绳,就有黑色的发毛落下来,宫人原以为是永琏的头发,可是仔细一看,这些毛发又细又短,根本与永琏的头发不符,瞧着倒有些像…… 宫人心中一凛,仔细将那些黑色毛发捡起来后,递到永琏面前道:“二阿哥,您认得这是什么吗?” 永琏经常抱开心,一看这些毛发便道:“这是猫毛,跟开心身上的一样。”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不对,宫人手里至少有几十根猫毛,zi不小心沾了一两根在身上是有可能的,但沾这么多而不自知,绝对不可能,当即问道:“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宫人如实道:“回二阿哥的话,是在您的辫子里。” 辫子里?开心的毛怎么会跑到辫子里去?永琏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待得他回过神来后,发现屋中只剩下zi一人,刚才侍候zi的宫人不见了。 待得急急赶到正殿的时候,那个宫人正将拿在手里的毛发交给水月,后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水月刚才一直以为是永琏不小心沾了猫毛没有掸尽,所以引得明玉发病,可宫人却告诉他,在解开永琏辫子时,整整掉下来十几二十根猫毛,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要引发明玉过敏,想要明玉的性命! 看到永琏奔进来,她走过去道:“二阿哥,你辫子里的这些猫毛从何而来,是谁放进去的?” 永琏急忙摇头道:“没有,没人放过猫毛,我也不知道这些猫毛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我的辫子里。” 水月神色凝重地道:“这些猫毛不会无缘无故chu xian,必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二阿哥,你好好回忆一下,今天都有谁碰过你的辫子,这件事关系重大,您一定要想清楚,不要有任何遗漏。” “我……”永琏闭目努力回想着这一天的事,在回忆到延禧宫时,倏然睁开了双眼,因为他记得,瑕月曾经替他梳过辫子,难道是姨娘? 这个念头刚一chu xian,永琏就立刻摇头,喃喃道:“不,不会是姨娘,绝对不会是姨娘。” 他虽然说得很轻,却没有逃过水月的耳朵,冷声道:“娴妃娘娘碰过您的辫子是不是?” 永琏心中一慌,急切地道:“不是,不是姨娘。是我zi与开心玩疯,乱了头发,姨娘好心替我梳而已,这些猫毛绝对不是她放的。” 水月心中冷笑,面上却道:“若不是娴妃,还有谁,难道还有第二个人碰过您的辫子吗?” 永琏再次想了一阵后,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回来的路上,阿罗说我辫子松了,帮我重新绑了一下,所以她也碰过。” “娴妃……阿罗……”水月眸光冰冷地道:“奴婢明白了,娴妃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方法谋害皇后娘娘!” 一听这话,永琏立刻急切地道:“不是的,肯定不是姨娘,姨娘那么好,怎么会害皇额娘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别急,我再想一想,或许还有人碰过我的辫子。” “不用再想了,在阿罗将您送到坤宁宫后,奴婢就一直看着您,直至刚才下去沐浴更衣之前,都再没人碰过您的辫子,只可能是延禧宫的人。”这般说着,水月蹲下身,语重心长地道:“二阿哥,娴妃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您错信了她。” 永琏用力挥开她的手道:“没有,我没有错信姨娘,她真的是个好人,水月姑姑,您相信我,千万别冤枉了姨娘。” “奴婢也想相信二阿哥,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奴婢shi zai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说完这句,她对宫人道:“你们看着主子与二阿哥,我去禀告太后与皇上。” 凌若与弘历知晓这件事后,均是震怒不已,立刻动身来到坤宁宫,尤其是弘历,一听到明玉有事,立刻扔下还没看完的奏章奔了过来,所以他消息得的晚一些,却比凌若更早到。 一进到内殿,弘历顾不得喘口气,疾步来到床榻边,看到明玉全身红肿的样子,心痛不已,急急质问着站在一旁的周明华,“药呢,为什么不开药给皇后?” 周明华连忙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开了药,只是宫人尚未煎好。” 弘历急切地道:“四喜,立刻去催,让他们快点煎好药!” 待得四喜快步离开后,弘历坐在床榻前,抚着明玉肿胀的脸颊,an wei 道:“明玉,朕在这里,你很快就会mei shi 的,别害怕。” 明玉勉强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眼泪不住落下,哀求道:“皇上,您让他们放开臣妾,臣妾shi zai痒得受不了,让臣妾挠一下,就挠一下!” 弘历忍着鼻中的酸涩,摇头道:“朕知道你很难受,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会mei shi 了。”说完他转头厉声道:“药呢,为什么药还没有端来,快啊!” 他话刚落,四喜急急端了药进来,见弘历要来拿,连忙道:“皇上小心,药刚煎好,正烫着呢!” 弘历根本不理会他这句话,接过后,舀了一勺细细吹凉后递到明玉唇边,哽咽道:“快喝吧,喝完后就不会痒了。” 明玉虽然被身上的奇痒折磨的迷迷糊糊,但这句话还是听进去了,就着弘历的手一勺一勺地喝着药,待得一碗喝下去后,明玉平静了片刻,但紧接着又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道:“不行,还是好痒,放开本宫,再不放开,本宫就将你们统统治罪!” 第一百零一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这一幕,弘历紧张地喝问道:“周明华,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应该喝了药就没事了吗?为何皇后还是觉得奇痒难耐!” 周明华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应该是皇后娘娘过敏之症加重,所以汤药一时半会儿未能奏效,刚才微臣帮娘娘施针通息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天书中文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弘历也知道这个情况,未再责问周明华,而是急切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周明华无奈地道:“再次服药必须要间隔两个时辰以上,否则会对娘娘的凤体造成伤害。不过微臣可以配制一些具有止痒之效的草药捣碎成汁,然后涂在娘娘的肿块上,应该可以稍加止痒。” “那还不快去!”在打发周明华下去后,凌若也赶到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皇后怎么样了?” 弘历上前扶住,将明玉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道:“明玉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痒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 凌若怜惜地看了一眼尚在哀嚎的明玉,叹然道:“哀家之前也曾听水月说过几次,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病发的样子,真是可怜。”说罢,她将目光转向水月道:“你刚才与哀家说,已经查到皇后过敏症发作的原因,如今皇上也在,你可以说了。” 水月刚要张口,永琏已经先一步跪下泣声道:“启禀皇祖母与皇阿玛,一切都是永琏不好,是永琏与开心玩耍过后没有掸尽身上的猫毛,令皇额娘过敏症发作,受尽苦楚,永琏知错了,请皇祖母与皇阿玛降罪。” 望着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永琏,弘历又痛又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皇阿玛不是叮嘱过你好几次了吗?一定不可以带一根猫毛进坤宁宫,为何你还犯这样的错。这次你皇额娘只是受些苦楚,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永琏拼命摇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永琏发誓,以后都不会与开心玩耍了,再看到有猫狗也一定不会去碰触,绝对不会再让皇额娘有事。” 见永琏都这么说了,弘历也不忍再苛责,毕竟永琏还小,又是无心之失;再说,永琏一向孝顺,如今发生这种事情,最痛苦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弘历正要命永琏起来,捕捉到永琏眸底一丝慌乱之意的凌若再次开口道:“水月,事情真如二阿哥所说的那样吗?” 永琏急切地道:“是真的,皇祖母,孙儿所言句句属实,真是孙儿一时不小心。”见凌若不说话,他又转向水月,带着一丝哀求道:“水月姑姑,您告诉皇祖母,真的是我不小心。” 他不相信瑕月会在他发辫中缠入猫毛,故意伤害皇额娘,所以才会急着认错,以免水月将事情说出来。 “二阿哥,对不起。”说完这句,水月屈膝道:“太后,奴婢斗胆,请您与皇上先去正殿,然后奴婢再详细禀告。” 水月是从凌若身边出去的,凌若知其这么说,必有原因,当即答应,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之外,所有人都随她与弘历去了正殿。 待得各自落坐后,凌若盯着水月道:“刚才你对二阿哥说对不起,是否事情真相并非如二阿哥所言的那般?” “回太后的话,正是。”说着,水月从随身锦囊中小心地取出一撮黑色毛发,正是刚才宫人交给她的,双手呈到凌若面前,恭敬地道:“太后,这些毛发是宫人替二阿哥解开辫子时发现的,二阿哥亲自辩认过,确认是猫毛,并且与娴妃娘娘宫中所养的那只猫毛发一样。而且二阿哥说,娴妃与阿罗都曾经为他绑过辫子,这些猫毛,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放进去的。” 听得这话,凌若与弘历不约而同地沉下了脸,永琏见状,急切地道:“不是的,不关姨娘的事,姨娘不会害皇额娘的。” 水月道:“二阿哥,您刚才说过,只有娴妃与阿罗动过您的辫子,不是她们放的,又会是谁?” 永琏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她这么一问,慌乱之下变得语无伦次,“肯定还有人,是我……是我记不得,有人,一定有人。” 凌若沉声道:“杨海,去传娴妃还有她身边的阿罗过来,哀家要亲自问她。” “不要!”永琏拉住杨海,急切地道:“皇祖母,您相信孙儿,姨娘不会那么做的,她不会害皇额娘。” “放手!”弘历脸色阴沉地喝斥着,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永琏松手,起身走到永琏身前,厉声道:“朕叫你放手没听到吗?” 永琏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一边哭一边道:“皇阿玛,真的不是姨娘,她是好人,她不会害皇额娘的,您相信儿臣好不好?” 弘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强行掰开他的手,让杨海得以离去,永琏见阻止不了,只是不停地哭着。弘历本就因为明玉的病忧心难过,再看到永琏哭个不停,越发烦燥,厉喝道:“不许再哭!” 永珲被他的喝斥声吓得浑身一颤,紧接着哭得更加大声,凌若心有不忍,道:“皇帝,永琏毕竟还小,莫要这样吓他了。”说罢,她朝永琏招手道:“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永琏一边哭一边走了过去,凌若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后道:“皇祖母与你皇阿玛并没有说这件事一定就是娴妃做的,但既然此事与她有关,那就要传她过来问个清楚明白,你说是不是?总不能让你皇额娘不明不白的受苦。” 永琏抽泣着道:“孙儿相信姨娘不会那么做,她刚才还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孙儿吃,她是好人。” 凌若眸光一冷,语气却是越发温和,“你放心,皇祖母不会冤枉任何人,若娴妃真是清白的,必然还她一个清白。” 在她的劝说下,永琏渐渐止住了哭泣,与凌若他们一起等瑕月过来。 且说延禧宫那边,瑕月得知杨海求见,连忙命人将他请进来,和颜道:“杨公公来此,可是太后有事吩咐本宫?” 第一百零二章 关键之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打了个千儿,沉声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太后有旨,请您去坤宁宫一趟?” “坤宁宫?”瑕月一脸奇怪地道:“太后在坤宁宫吗?” 杨海低头道:“是,请娘娘即刻随奴才前往。特么对于+天书中文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瑕月目光在他低垂的脸上扫过,道:“敢问杨公公,不知太后传召本宫所为何事?” “奴才只奉命请娘娘过去,余下的事情一概不知。”说罢,他侧身抬手道:“娘娘请。” 杨海这番言语,令瑕月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她点点头,起身道:“齐宽,你扶本宫去坤宁宫。” 齐宽正要答应,杨海再次道:“回娘娘的话,太后除了传召娘娘之外,还传您宫中的阿罗一起前去见驾。” 阿罗心中有事,听得这话,顿时为之一慌,颤声道:“奴婢也要去吗?” 杨海面无表情地道:“太后是这么吩咐的。” 瑕月瞥了阿罗一眼,道:“既然太后要见你,你就随本宫一起过去吧。” 阿罗点点头,跟着瑕月一起前往坤宁宫,走到坤宁宫门口时,意外碰到苏氏,后者看到他们过来,甚是意外,走过来朝瑕月行了一礼后,对杨海道:“杨公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才奉太后之命,请娴妃娘娘来此。”说罢,杨海飞快地抬头看了苏氏一眼,道:“不知纯嫔娘娘何以在此?” “本宫的宫人唐九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急急忙忙去太医院,本宫担心娘娘出什么事,所以特意来看看,刚要让宫人去通禀,杨公公你就来了。” 杨海恭声道:“纯嫔娘娘有心了,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禀,还请您在此稍候。” 在杨海与瑕月等人进去后,莺儿小声道:“主子,看来……” 苏氏冷声打断她的话,道:“你想说什么?” 莺儿想起刚才在翊坤宫时苏氏的叮咛,赶紧将后面的话吞回腹中,改口道:“奴婢是想说这里太阳大,要不然奴婢扶您去阴凉处等候。” “不必了。”苏氏话音落下后不久,有宫人出来,行过礼后道:“纯嫔娘娘,太后请您进去。” 苏氏微一点头,带着莺儿与唐九进去,到了正殿,看到凌若与弘历都在,微微一愣,旋即屈膝行礼,随后将刚才与杨海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道:“太后,皇上,不知皇后娘娘可有大碍?臣妾想去看看她。” 弘历摆手道:“皇后过敏症发作,如今正在内殿歇息,暂时不宜见人,等她好了之后再说吧。” 弘历这些话早在苏氏预料之中,面上却是一派惊慌之色,迭声道:“过敏症发作?怎么会这样,严重吗?” “有周太医照料,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受些苦楚罢了。”说罢,弘历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瑕月,声色俱厉地道:“有宫人在永琏辫子里发现这些猫毛,你如实与朕说,是不是你趁着替永琏梳发的时候,放进去的?” 瑕月连忙道:“臣妾没有做过,臣妾与皇后娘娘亲如姐妹,试问臣妾怎么会这么做?” 凌若凉声道:“你与皇后是否真的亲如姐妹,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儿个一天,除了坤宁宫之外,永琏就只去过延禧宫,而他自己也说了,你与阿罗都接触过他的发辫,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瑕月委屈地道:“皇额娘,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凌若没有就她这句话再说什么,只是盯着站在瑕月身后的阿罗道:“若不是你,就只剩下这个宫女了。” 一听这话,阿罗双腿一软,跪下慌声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瑕月回头看着她,疑声道:“你为什么会碰二阿哥的辫子?” 阿罗赶紧照着之前想好的话道:“奴婢在送二阿哥回去的途中,看到二阿哥发绳松了,就替他重新扎好,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瑕月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暂时将之放在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打消凌若与弘历对自己的疑心,“皇额娘,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儿臣与二阿哥相处多日,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利用他来谋害皇后娘娘。” 弘历起身走到她身前,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诉朕,是谁?是谁要谋害皇后?”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弘历,瑕月感觉到一阵莫大的威压与……疑心,她忍着胸口隐隐的痛意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唯一可以清楚明白告诉皇上的,就是臣妾是清白的,臣妾绝对没有做过危害皇后的事情。” 弘历嗤笑道:“是吗?为何朕所记之事,与你不同?” 瑕月知道他是在说多年前,自己推明玉撞到肚子,以致她小产一事,心中一阵凄然,明明弘历答应过她,过去之后,既往不咎,可原来他还是记在心里,根本从未忘记过。 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究竟要怎样才肯相信臣妾是无辜的?” 凌若开口道:“娴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那永琏发辫中的猫毛又怎么解释,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吗?还是说,你觉得是皇后冒着身受过敏症发作的折磨,让坤宁宫的宫人栽赃嫁祸于你?” 瑕月连忙道:“皇后娘娘待人和善,对臣妾更是亲厚有加,臣妾万万不敢有此念。至于二阿哥发辫里的猫毛,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氏在一旁道:“太后,皇上,臣妾想一个关键的东西,它可以证明娴妃娘娘所言是真是假。” 弘历眸光一亮,连忙道:“是什么,快说。” “就是娴妃娘娘养在延禧宫中的猫。”苏氏指着摆在桌上的猫毛道:“这里至少有十几二十根猫毛,臣妾相信应该是从猫身上剪下来的,所以将猫带来此处,一验便可知。” 弘历对她话深以为然,当即命小五去将猫抱来,因为开心对他们不熟悉,根本不让他们靠近,窜上跳下,将延禧宫弄得一团乱,小五还被它抓伤了脖子。小五又气又怒,带着几个人死追着它不放,最终将它围堵在角落,使它无处可逃,之后找来笼子,将它装在里面,这才带着去了坤宁宫。 第一百零三章 不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看到小五等人狼狈的样子,不悦地道:“不就是抓只猫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小五苦着脸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只猫凶悍异常,奴才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抓住,为此奴才还被它抓伤了。” 开心好像听懂了小五的话,冲着他“喵呜”“喵呜”的大声叫着,尖锐的爪子从肉垫中伸出来,不停地抓着笼子。 永琏见状,快步奔到笼子前,安抚道:“开心,不要怕,我与姨娘都在这里,没事的,别害怕啊。” 凌若怕开心伤了永琏,连忙道:“永琏,快回到皇祖母身边来的,别靠得这么近,小心被抓到。” 永琏回头道:“皇祖母放心,开心很乖的,平常孙儿怎么欺负它都没事,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小五他们吓到开心了。” 弘历不悦地道:“听你皇祖母的话,回去。” 见弘历这么说了,永琏只得退回到凌若身边,不过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开心身上,没有离开。 “把它抓出来仔细检查。”面对弘历的吩咐,小五连忙答应,吩咐身后的小太监道:“你们去找一些厚布来缠住双手,然后抓它出来。” 瑕月开口道:“不必了,本宫抱它出来就行了,你把笼子打开。” 苏氏眸光轻闪,移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娘该不会是想趁机放走开心,好自己脱罪吧?” 瑕月冷笑一声道:“本宫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何要脱罪?纯嫔这话,可真是令人费解。” 苏氏低眉道:“臣妾当然希望娘娘没有做过,刚才那句话,只是想提醒娘娘,不要做无谓的事情。此处是紫禁城,莫说是一只猫,就算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也休想逃出去!” “那本宫还要谢谢纯嫔了。”说完这句话,瑕月不再理会她,对小五道:“还不快开锁?” 小五朝弘历看去,在他点头后,取来钥匙将笼门的锁链解开,在准备开笼门时,被瑕月按住,后者蹲下身盯着暴燥不安的开心道:“开心,到本宫这里来,有本宫在,没人会伤害你的,听话,过来。” 在她的安抚下,开心渐渐平静下来,在笼门打开后,也没有逃窜出去,而是乖巧地来到瑕月怀里,任由她抱着。就算后面小五过来检查,令它很不舒服,也只是叫了几声,没有将爪子伸出来。 小五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检查的很仔细,在将开心翻过来后,他神色一变,急切地道:“皇上,这只猫身上果然有被剪断过毛发的痕迹。” 弘历快步走过来,果然看到开心肚皮上有毛发被剪的痕迹,看数量应该在几十根左右,与在永琏发辫上发现的数量大致相符,他脸色难看地盯着瑕月,“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瑕月茫然看着弘历因为生气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庞,喃喃道:“臣妾……臣妾不知道,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的否认令弘历越发愤怒,厉声道:“你还想要骗朕?那拉瑕月,这些年来,你安份守已,又对永琏照顾有加,朕以为你真的痛改前非了,但原来不是,从头到尾,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过。你对永琏好,只是为了利用他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亏得明玉不计前嫌,一直待你如亲生妹妹一般亲厚,处处帮着你说话,结果换来了什么?你对得起明玉吗?” 瑕月无助地抓着弘历的袖子,道:“臣妾没有,您听臣妾说好不好,臣妾……” 弘历用力甩开她的手,厉声道:“朕什么都不想听,那拉瑕月,你好可怕!” “没有!臣妾没有!”瑕月泣声道:“臣妾真的没有,您要怎么样才肯相信臣妾。” 弘历点点头,忍着心中的怒气道:“你要朕相信你是吗?好,你告诉朕,为什么这只猫会被剪了一撮毛,又为什么那撮毛会出现在永琏的发辫中,只要你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就相信你。” “臣妾……”瑕月自己也莫名其妙,哪里解释得出,她这个样子,看在弘历眼中,却成了心虚的表现,冷声道:“怎么了,解释不了吗?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一手所为!” 永琏奔到弘历面前,急切地道:“皇阿玛,不是姨娘,儿臣相信姨娘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是清白的。” “事实俱在,难道还会有假吗?”弘历喝斥了他一句,又道:“她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这样相信她?” “这不是事实,儿臣不相信,皇阿玛,您再仔细查清楚好不好,一定有哪里错了,姨娘不会是凶手。”永琏拉着弘历的手苦苦哀求,但他这个样子,反而让弘历更加生气,指着内殿道:“你皇额娘还在里面受苦,你却一个劲地帮着害你皇额娘的人求情,你心里还有没有生你养你的皇额娘?”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相信姨娘……”永琏话未说完,便被弘历厉声打断,“不许再叫她姨娘,她不配!” 永琏怔怔地看着弘历,旋即尖叫道:“她是儿臣的姨娘,她是!” 弘历脸颊微搐,气道:“你连皇阿玛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永琏。”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到永琏身边,温言道:“你说娴妃不是凶手,证据呢,你告诉皇祖母,证据在哪里?” 永琏一时为之语塞,但还是哭哭啼啼地道:“皇祖母,孙儿相信姨娘,这些猫毛绝对不是姨娘放在儿臣发辫中的。” 凌若不置可否地道:“若不是娴妃,那就是阿罗了,你觉得会是她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罗慌忙道:“奴婢没有做过,再说奴婢与皇后娘娘无怨无仇,根本没理由要加害。” 凌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自是没理由,但你的主子有,可是你主子吩咐你这么做的?” 阿罗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哭腔道:“奴婢没有,奴婢虽然是侍候娴妃娘娘的,但奴婢很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加害皇后娘娘之事,奴婢万万不敢!” (cqs!) 第一百零四章 前事难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刚说完后,瑕月突然一脸怒容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她道:“阿罗,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嫁祸本宫是不是?” 阿罗不敢置信地道:“主子,您做在说什么,奴婢跟了您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嫁祸您?” “今天一天除了本宫就只有你碰过二阿哥的辫子,至于开心的毛发你也可以轻易剪到,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瑕月越说越肯定,恨声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究竟是谁要害本宫?!你说啊!” 阿罗万分委屈地道:“没有人让奴婢做什么事,至于害您……更是从何说起。” 苏氏插话道:“是啊,姐姐您别冤枉了阿罗,要说别人会加害姐姐,臣妾相信,可要说是阿罗,臣妾说什么都不相信。” 瑕月知道苏氏为人阴险,哪里会听她的话,毫不客气地斥道:“本宫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苏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只是实言相说罢了,姐姐何必这么生气呢!” 瑕月不理会她,起身走到阿罗面前,盯着她道:“说,可是你故意做这些事,嫁祸本宫?!” “奴婢真的没有啊!”阿罗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掌,将她整个人都给打懵了,连躲避也给忘了,不过第二掌并没有落下,因为有人拉住了瑕月的手。 苏氏冷言道:“姐姐,太后与皇上皆在,你这样掌掴阿罗,似乎不太妥当吧。” 瑕月脸色狰狞地道:“本宫说过,本宫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给本宫放开!本宫一定要让这个奴才说实话!” 苏氏不止没有放手,反而还道:“姐姐究竟是想让阿罗说实话,还是想让她替你顶罪?” “你说什么?纯嫔,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太后与皇上的面冤枉本宫!”瑕月话音刚落,便有寒冷如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记得朕与太后在这里吗?” 弘历的声音令瑕月浑身一个激灵,从盛怒中清醒过来,连忙跪下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只是一直太过生气,并非有意冒犯。”说罢,她急急道:“皇上,臣妾可以肯定,这件事,是阿罗受人指使,做来陷害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阿罗急急道:“奴婢没有做过,主子这么说,是想让奴婢代她受过,请皇上明察。” “臣妾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皇上……”瑕月刚说到一半,便被弘历打断道:“够了,娴妃,朕不想再听你满口胡言。” 瑕月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弘历,张口数次,勉强有话语成形,“皇上,您……相信阿罗的话?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臣妾?” 弘历弯身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朕为什么不信你,你心中有数,无需朕再赘叙一遍。”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泪落无声,“是,臣妾明白,可那些都是以前的事,臣妾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为什么您就是不相信?” 弘历松开手,冷冷吐出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听得这般伤人之语,瑕月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当着弘历的面,慢慢站起来,艰难地道:“也就是说,皇上从来……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臣妾?” 弘历看着她哪怕在哭泣时依然绝美无双的脸颊,痛声道:“朕曾以为可以相信你,结果证明是朕太天真,由始至终,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过。依然攻于心计,心存嫉妒,你真的让朕很失望!” 瑕月含泪一笑,不胜凄凉地道:“九年光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却换不来皇上一丝信任,不论是之前慧妃一事,还是如今皇后娘娘一事,您第一个念头都是怀疑臣妾,要说失望,该是臣妾才是!” 弘历气极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砌词狡辩,那拉瑕月,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肯说一句实话。” 瑕月凄然一笑,任由泪水爬满脸颊,一步步地往后退着,“没有,臣妾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哪怕当初为皇上挡刀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这样的回答皇上满意了吗?” “你!”弘历气得说不出话来,同时胸口又有隐隐约约的痛楚传来,因何而痛,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纠。 瑕月没有再与弘历说什么,转过头指着阿罗道:“还有你,本宫一直将你当成亲姐妹,你却这样陷害本宫,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阿罗,本宫在这里发誓,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罗捂着刺痛的脸颊,愤声道:“奴婢没有陷害您,是您自己嫉妒皇后得宠,所以想出这种法子害皇后,事情败露,就想要将事情推卸到奴婢身上,真是好恶毒的用心!” “贱婢!”瑕月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欲要再打阿罗,弘历用力抓住她,厉声道:“你疯够了没有?” 瑕月一边挣扎一边尖声道:“没有!臣妾要打死这个背主弃义的贱婢!” “疯妇!”弘历喝斥一声,命小五过来将她牢牢抓住,无法挣开,齐宽见状连忙跪下道:“太后,皇上,奴才愿以性命起誓,主子绝对没有加害皇后娘娘,这一切都与主子无关!” 弘历冷哼一声道:“你是她的宫人,自然帮着她说话!” 齐宽正要再说话,永琏亦奔过来跪下,哭道:“皇阿玛,儿臣也相信姨娘,她不会加害皇额娘,定是被人加害,您与皇祖母再重新查好不好?” 弘历努力压下胸口的怒意,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朕已经查得很清楚!” “皇阿玛……”永琏还待要说,瑕月已是道:“永琏,不必再求你皇阿玛了,他认定是姨娘所为,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姨娘……”永琏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不来你宫里,与……开心玩,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全部……都是我不好!” “与你无关。”到了这一步,瑕月反而变得平静起来,拭去脸上的泪,抚着永琏被泪水濡湿的脸颊道:“相反,姨娘很高兴你在这个时候,还如此相信姨娘,永琏,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姨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cqs!) 第一百零五章 下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姨娘!”永琏扑进瑕月怀中,哭声之凄惨,连弘历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难道真是自己冤枉了瑕月? 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念头,瑕月之前就曾害过明玉,如今再做这样的事一点都不稀奇,而且他是根据查到的证据来做出断决,根本没有偏颇,也没有任何冤枉。所有事情,皆是瑕月一手为之。 想到此处,他朝凌若拱手道:“皇额娘,事情已经察明,不知皇额娘打算如何处置娴妃?” 凌若瞥了瑕月一眼,道:“她是你的妃子,由你自己去处置吧。” “儿臣知道了。”弘历答应一声,漠然盯着瑕月冷冷道:“娴妃意图谋害皇后,恶行昭著,无可饶恕,本该着即处死,念在其伴驾多年,又曾救过朕一命,恕其死罪,废去正三品妃位,贬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 永琏第一个大叫道:“皇阿玛不要!不要这样对姨娘!儿臣相信姨娘,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着两个宫人强行将永琏带出去,随后,他目光掠过怔怔站在原地的瑕月,在犹豫了片刻道:“你可还有话说?” 瑕月抬起眼眸来,不住地打量着弘历,似要将他的面貌铭刻在心中,可是铭刻得越深,她的心就越痛,只要心还在跳,那份痛就无法停止! 在弘历的注视下,她缓缓跪下,一字一句道:“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想过她会狡辩,想过她会求自己开恩,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谢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方才道:“起身吧,希望你在冷宫中好好思索反省自己所犯的错。” “臣妾会的,因为臣妾确实犯了大错,错在不该相信皇上,错在不该对皇上一往情深!”不等弘历说话,她又道:“您说过,不会怀疑臣妾,结果呢?还有皇后,您说她待臣妾亲厚犹如亲姐妹,可慧妃小产时,皇后根本不曾相信臣妾是清白的,一个劲地让臣妾认罪。”她深吸一口气,道:“不管皇上相不相信,臣妾都要再说一句,就算臣妾真要害皇后娘娘,也绝对不会选在永琏的生辰这日动手,因为他是这个宫里头,唯一愿意毫无保留相信臣妾的人。另外,所有事情都是臣妾一人之过,与延禧宫的宫人无关,还请皇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为难他们。” “朕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弘历这句话,就是变相的答应放延禧宫宫人一条生路。 “多谢皇上!”说完这句,瑕月走到凌若面前,跪下道:“儿臣多谢皇额娘这些时日的教诲,令臣妾受益匪浅,可惜儿臣以后再没有机会为皇额娘眷抄佛经了!” 凌若眸光复杂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瑕月,说完这句后,起身往外走去。 看到她出来,被带到不远处的永琏用力挣开宫人的束缚,奔过来紧张地道:“姨娘,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皇阿玛是不是相信您了?” 瑕月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笑出来,蹲下身轻抚着永琏的脸颊道:“姨娘与你要有一阵子不能见了,不过姨娘相信,有朝一日,我们定可以再见!” 永琏听到这话,紧张地整个人都在发抖,死死抓着瑕月的手,任宫人怎么拉都不肯松开,并且急切地追问道:“为什么不能见,姨娘您要去哪里?您告诉我,告诉永琏啊!” 瑕月含泪道:“去你皇阿玛希望姨娘去的地方。以后姨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听话,好好读书,还有别忘了习画,下次再见时,一定要画得比姨娘好,知道吗?” 永琏哭道:“姨娘,您告诉我,您到底要去哪里?我跟您一起去好不好,我舍不得您,我想继续跟着您学画画,想要明年生辰的时候,您再亲手做长寿面给永琏吃。” 瑕月拼命忍着眼中的泪水,将手从永琏的小手中抽了出来,任由永琏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只一步步往冷宫走去。 永琏,不必如此伤心,姨娘答应你,一定会踏出冷宫来见你! 弘历站在檐下默默看着瑕月削瘦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凉与哀伤…… 这个时候,殿内突然传来苏氏的尖叫声,回头看去,只见被瑕月放在殿中的开心竟然突然扑向苏氏,伸出利爪朝她的脸抓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苏氏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伸出双臂挡在面前。如此一来,虽然脸没受伤,手臂却是被抓出数道血痕来,痛得她脸色发白,双腿更是因为害怕而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弘历快步来到苏氏身边,看到她臂上颇为狰狞的伤痕,连忙命四喜去内殿请周明华过来。苏氏看到不断从自己双臂流出来的鲜血,害怕的声音都变形了,“皇上,臣妾的双臂会不会有事?” 弘历安慰道:“不会的,只是皮外伤罢了,等周太医过来止了血就没事了,别太担心了。” 苏氏慌乱地点点头,看到开心在一旁对自己张牙舞爪,爪子上还沾着自己的鲜血,气不打一处来,忍着手臂的痛楚道:“皇上,这只猫与瑕月一样凶狠阴险,今天抓伤了臣妾,明天后天还不知会伤了谁呢,千万不能放过它!而且这里是坤宁宫,若是让它四处乱跑的话,会有许多猫毛掉落在此处,万一皇后娘娘再碰到,岂非又要发病。” 弘历点一点头,对宫人道:“将这只猫抓起来,然后拿去绞死!” 宫人们答应一声,对着开心一拥而上,不等他们靠近,开心“喵呜”一声大叫,快如闪电地逃窜了出去,几个眨眼的功夫,便爬上宫墙逃了出去,宫人根本来不及抓它,只能眼睁睁地看它离去。 已经走到宫门处的瑕月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远远看到跌坐在地的苏氏,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cqs!) 第一百零六章 陪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陪着瑕月一起回到延禧宫,知春从齐宽口中得知在坤宁宫所发生的那些事后,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许久,她颤声道:“主子,皇上真的废了您的妃位?” 瑕月看着她,扯了扯嘴角道:“这事儿难道还有假吗?等会儿皇上正式下旨传喻六宫之后,本宫便要去冷宫了。皇上已经答应本宫,不罪责你们,所以你与齐宽他们都不会有事,放心吧。” 知春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是盯着瑕月,紧张地问道:“那主子您怎么办?” “本宫自然是去冷宫,说起来,本宫入宫这么久,还没有去过冷宫,这次可以好好看看了。”瑕月努力想要说得轻松一些,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湿润了她刚刚才拭干的脸颊。 知春也跟着她一起流泪,难过地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主子?还有阿罗,她疯了是不是,居然说那样的话。” 瑕月抹去知春脸上的泪水,道:“本宫不想说这些,好了,你们将自己的东西收一收,内务府应该会分派你们去侍候新的主子。” 一听这话,知春眼泪立时又下来了,拉着瑕月道:“奴婢舍不得主子。”齐宽亦在一旁不住点头。 “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诞席,终归是有相别之时;不过本宫答应你们,若有朝一日,本宫踏出冷宫,必会寻回你们。” 知春银牙微咬,轻声道:“主子,要不然奴婢陪您去冷宫,这样您在冷宫中也有人侍候,不会太辛苦。” 瑕月没想到知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中微微感动,口中却道:“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有主动要去冷宫的,别犯傻了。” “奴婢虽然与主子相处不及一年,却能够感觉到主子待奴婢们的好。就说之前阿罗母亲的事,您自己都只剩下六百两银子了,却肯拿五百两给阿罗母亲赎身。奴婢相信,若是换了奴婢母亲有事,主子也一定会帮忙,所以奴婢愿意跟着主子,您去哪里,奴婢就跟着去哪里,永远不离开。” 瑕月被她说的眼眶发酸,哽咽道:“说你是傻丫头真是一点都没错,冷宫里的日子会很苦的,你真要去吗?” 知春拼命点头,齐宽在一旁刚要开口,瑕月先一步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有知春陪本宫就可以了,你不必也跟着去冷宫挨苦。” 齐宽连忙道:“可是奴才放心不下主子,奴才……”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本宫明白,可是你跟去了,除了多一个人困顿于冷宫之外,再没有任何帮助,倒不如留在外头,替本宫留意各宫的动静。”说到此处,她停下话语,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道:“相信本宫,本宫不会一辈子困于冷宫之中!” 迎着她的目光,齐宽缓缓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会留在外头,好好替您盯着宫中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阿罗。这次主子被人冤枉,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奴才一定会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主使她害主子。” 知春接过话道:“我一直实在想不明白,主子待阿罗那么好,且又有十几年的感情,她为什么要背叛主子。” 齐宽冷哼一声道:“只能说主子错信了她,这个背信弃义之人,我绝不会放过她。” 瑕月闭一闭目,讽刺地道:“本宫一直觉得自己颇有识人之明,却原来,本宫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否则怎么会一直没看清那个贱婢的真面目!” 齐宽冷声道:“人在做天在看,阿罗做这样的事,一定会遭报应的,若是天不报,奴才就自己报!” 瑕月神色微惊,对齐宽道:“本宫已经护不了你周全了,你自己切记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冲动。尤其是阿罗那件事,本宫不想你有事,明白吗?” 待得齐宽点头后,瑕月走到院中,没有打伞的结果,就是烈日毫无遮掩地照射在身上,热得仿佛整个人要烧起来一样,唯有那几株西府海棠树下才有那么一丝清凉。 瑕月轻抚着海棠树笔直的树干,如今是夏天,已然看不到海棠花开的盛景,唯有无数碧叶遮蔽着炎炎烈日。 齐宽与知春默默陪着她站了许久方才道:“主子,进去吧,再这样站下去会中暑的。” 瑕月带着一丝留恋道:“本宫想要再多看一会儿,以后……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本宫都看不到。” 听到这话,知春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正想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四喜带着两个宫人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卷圣旨,慌忙道:“主子,喜公公来了。” “本宫知道了。”这般说着,她走到四喜面前,目光在其双手所捧的那卷明黄圣旨上扫过,“公公是来此宣旨吗?” 四喜点头道:“是,请娘子接旨!”因为刚才在坤宁宫,弘历已经口喻废了瑕月妃位,所以一声“娘娘”她已是担待不起了,只能被称一声娘子。 瑕月默然跪下,听四喜宣读圣旨上的字字句句,待得四喜念出“钦此”二字后,她抬手道:“臣妾领旨谢恩。” 待她起来后,四喜示意随他同来的小太监将捧在手里的素服递给她,然后道:“既然娘子已经接旨,就请卸钗更衣之后,即刻前往冷宫吧,不要让奴才难做。” “本宫……”瑕月涩然一笑,改了自称道:“我知道,这就过去。” 在瑕月说完话后,知春道:“喜公公,能否让奴婢陪主子一起去冷宫。” 四喜没想到有人会自愿去冷宫那个不祥之地,甚是意外,想了片刻道:“此事咱家拿不了主意,等咱家回过皇上后再说吧。” 知春无奈地点点头,扶瑕月进内殿卸下发髻上珠玉翠饰,换上那一身素服。然后与齐宽一起陪着瑕月前往冷宫,冷宫位于紫禁城最角落之处,除了被关押在冷宫中的罪妃或是安排去冷宫看守的宫人之外,没有人愿意靠近那里,哪怕有时候非得经过附近,也宁可多走几步,避免直接经过冷宫。 第一百零七章 主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样的刻意躲避之下,冷宫变得越发荒芜,杂草丛生,若非它确确实实就在紫禁城中,想必没有人会将这样荒凉的地方与集天下之华美于一身的紫禁城联系在一起。 知春望着不远处的冷宫大门,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不放心地叮咛道:“主子,您不用害怕,等喜公公回了皇上之后,奴婢就去陪您,不论有多大的苦难,都有奴婢陪您捱,不会让您孤零零一个人在里面受苦的。” 瑕月轻扯唇角,道:“我知道,其实你不入冷宫也不要紧,我又不是三岁孩童,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知春正要说话,忽听到齐宽有些发冷的声音,“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谁啊?”知春一边问一边循着齐宽的视线看去,待得看到苏氏与阿罗后,面色倏地一沉,“她竟然还有脸来这里?” 瑕月也看到了,抿着唇一言不发,四喜领着两个小太监迎上去道:“奴才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喜公公免礼!”苏氏双臂缠着纱布,正是刚才被开心抓伤所致,她瞥了不远处的瑕月一眼,道:“刚才本宫从坤宁宫出来,阿罗求本宫领她来这里,说是与那拉氏主仆一场,有几句话要与她说,能否请公公行个方便?” 四喜当然不会不卖苏氏这个面子,当即答应,莺儿趁机道:“喜公公,此刻烈日当空,您这样等着实在辛苦,不如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一会儿,等她们说完了话,奴婢再去请您过来。” “这个……”四喜正自犹豫间,苏氏言道:“喜公公该不会是担心本宫将那拉氏带走吧?” “娘娘说笑了,奴才怎么会这么想。”这般说着,四喜最终点头答应,带着手下的小太监走到不远的亭子中等候。 待四喜走开后,苏氏瞥了阿罗一眼道:“阿罗,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错过了今日,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多谢纯嫔娘娘。”阿罗话音刚落,知春便走到她面前,怒气冲冲地道:“阿罗,这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主子?” 阿罗冷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做的,是那拉氏嫉恨皇后娘娘,所以利用二阿哥设局加害。” 知春气恨地大叫道:“主子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胡说!” 阿罗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若你觉得那拉氏是清白的,大可以去与皇上说,看皇上会不会相信。那拉氏害了那么多人,如今废入冷宫是她应得的报应” 知春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阿罗?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罗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变的,而是那拉瑕月太过私利,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不念情谊!” 知春听得莫名其妙,“你究竟在说什么,主子什么时候不念情谊过?你忘了你要替你母亲赎身时,主子几乎将所有银子都拿给你的事了吗?还是说你得失心疯,不记得主子待你的好?” 阿罗没有理会她,走到瑕月身前,平静的假像被撒裂,取而代之的是恶鬼一般的狰狞与痛恨,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她是真的待我好吗?呵呵,真是天真,不过也难怪,她这么会演戏,骗过你们,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齐宽挡在瑕月面前,冷声道:“阿罗,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罗一脸讽刺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肯拿那么多银子给我吗?因为她根本一早就知道我根本无法替母亲赎身,这些银子转一圈又会回到她手中,根本没有丝毫损失。” “你不能替你母亲赎身,是因为你母亲遭遇意外仙逝,与主子有何关系?”齐宽话音刚落,阿罗便尖叫道:“当然有关系,若不是她,我母亲根本不会死!是她害死了我母亲,令我们母女刚刚相逢便阴阳相隔!那拉瑕月,我整整侍候了你十七年,你害皇后小产,被皇上幽禁之时,也是我陪着你一起熬过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啊?”说到后面,阿罗已是泣不成声,可知这件事令她有多痛。 齐宽与知春面面相觑,谁都没料到竟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许久,知春方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母亲不是被火……” 阿罗一脸凶狠地打断她的话,“我母亲确实被火烧,但真正害死她的却是脖子上那一刀,知春,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意外会在脖子上划一刀?根本就是被人蓄意谋杀,而害死她的人就是那拉瑕月!” 除了苏氏之外,瑕月是诸人之中最平静的一个,迎着阿罗凶狠的目光道:“本宫没有杀你母亲,本宫也没有理由这么做,阿罗,你恨错了人!” “没有!我没有恨错,就是你!”阿罗指着瑕月尖声道:“母亲的事,除了彩绫之外,我就只与你说过,不是你还会是谁?再说,若不是你心中有愧,当初怎么会说出‘若将来有机会,本宫再补偿你’这样的话来。”不等瑕月说话,她又激动地道:“至于理由,呵,还不简单吗?我若与母亲团聚,年满二十五岁之后,必然会出宫,你为了将我留在身边,继续受你差遣指使,就买凶杀死我母亲。那拉氏瑕月,你的心为什么可以这么毒这么狠,我……我真想剖开挖出你的心看看,是红还是黑!” 听着她字字带泪的控斥,瑕月指着自己的胸口,逼近道:“我的心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将它挖出来!挖啊,为什么不挖!” 面对她的逼近与挑衅,阿罗咬牙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你都敢出卖主子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瑕月一把捏住她的脸颊,阴声道:“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就算是养一条狗,也忠心耿耿了,而你……比狗还要不如!” 阿罗脸上闪过一丝戾气,用力挥开瑕月的手道:“是你背叛十七年情谊在先,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第一百零八章 背叛与出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背叛?”瑕月讽刺地笑道:“我根本没有杀你母亲,也没有想要将你一直留在身边。我之前与你说补偿,也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意思。其实早在刚入宫的时候,我就想过,等你年满二十五岁之时,为你找一门合适的人家,好让你下半辈子有夫有子,不至于孤老一生!可本宫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背叛与出卖,阿罗,是你亲手毁了这十七年的情谊!” 阿罗怔怔地看着瑕月,突然间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人最是私利狠毒,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你撒谎,你分明就是在撒谎!” “我说所言句句是真,信不信由你。总之今日之后,我与你恩断义绝,若然再见,必是不死不休!”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沉重而狠厉! 面对瑕月的恨意,阿罗突然变得茫然起来,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瑕月,难道母亲真不是她杀的吗? 苏氏走到阿罗身边,道:“阿罗,你该不会真相信她说的话了吧?” 阿罗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苏氏想要去拍阿罗的肩膀,却因为扯到伤口而作罢,只道:“她若真有心为你打算,就不会到现在才说,依本宫看,她分明是说来哄骗你的。” 听着苏氏的话,阿罗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恨意再次出现,用力点头道:“娘娘说的不错,她嘴里根本没有一句真话。” 苏氏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记着,千万不要再受她的骗。” “苏映雪,是你对不对?”瑕月突然开口,迫视着苏氏道:“是你诱骗了阿罗背叛我的是不是?” 苏氏没有理会她,侧目道:“莺儿,那拉氏身为庶人,却直呼本宫姓名,不知尊卑,给本宫掌嘴二十!” 齐宽与知春一起挡在瑕月身前,齐声道:“大胆,你们谁敢!” 莺儿抿唇笑道:“大胆?你们当她还是娴妃娘娘吗?”说罢,她走过去,倨傲地道:“还不赶紧退到一边,否则连你们也一并掌嘴!” 齐宽二人哪里会肯,毫不退缩地挡在瑕月身前,莺儿见状一边点头一点道:“不让是吗?好,那就连你们一并打!”说着,她抬起手来,正要挥下去,瑕月忽地道:“你们退下!” “不,奴才……”齐宽刚说了几个字,瑕月便道:“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了是吗?让开!” 无奈之下,齐宽与知春只得让开,莺儿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走到瑕月面前,下一刻,一个巴掌狠狠落在瑕月脸上,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眼见瑕月被人掌掴受辱,齐宽与知春别过头不敢再看,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推开莺儿。 在打了七八下后,苏氏道:“莺儿,回来!” 莺儿意犹未尽地停下手,道:“主子,奴婢才打了八下,未满二十。” 苏氏不理会她,转头看着阿罗道:“本宫知你恨煞了那拉氏,所以,剩下的十二下,由你亲自动手,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如何?” 阿罗盯着自己鞋尖的瞳孔微缩,旋即将头垂得更低,应声道:“谢娘娘给奴婢这个机会!” 苏氏满意地点点头,朝双颊红肿的瑕月努一努嘴道:“去吧!” 阿罗走到瑕月面前,缓缓抬起的双手有肉眼不可见的颤抖,而她的神色与眸光也变得异常复杂。 瑕月冷笑道:“阿罗,你有种就打,所有这一切,本宫都会牢牢记着,待得本宫踏出冷宫,必将统统还予你!” 阿罗暗吸一口气,恨声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踏出冷宫之日吗?那拉瑕月,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这一次不会再像潜邸那回一样,你必将老死在这里!”说罢,她咬咬牙,重重一掌掴在瑕月脸上,待得掴完十二掌后,她眼中已是盈满了泪水。 苏氏走过来,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莫不是还在心疼原来的主子吧?” 阿罗哽咽道:“她这样对奴婢,奴婢怎么还会为她心疼难过,奴婢只是恨自己有眼无珠,居然全心全意相信这个自私自利之人,害的母亲惨死,奴婢……真是天底下最蠢之人。” 苏氏眸光一松,道:“如今认清楚,还犹时未晚,一切都过去了,莫哭了。”在示意阿罗退下后,她盯着双颊肿胀,嘴角破裂流血的瑕月,轻笑道:“那拉瑕月,记住该如何称呼本宫了吗?” 瑕月松开已经被咬得出血的下唇,再次问道:“是你怂恿阿罗背叛我的是不是?永琏辫中的猫毛也是你指使阿罗放进去的是不是?” 苏氏手指轻摇道:“哎,那拉瑕月,这明明是你自己做的事,怎么栽到本宫与阿罗头上来。看来即便到了这一步,你依旧没有任何悔改之心,若是皇上知道了,必会很失望。” 瑕月盯着她道:“皇上对我越失望,纯嫔娘娘您不就越开心吗?” 苏氏凑到她耳畔,轻声道:“难道本宫不应该开心吗?不止你与本宫做对,就连你那只猫也与本宫做对,看它将本宫抓成什么样子。你放心,本宫一定不会放过那只该死的猫,必会将它抓到,然后剥皮拆骨!” 瑕月迎着她阴狠的目光,轻笑道:“我只怕娘娘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就像当初利用慧妃一样。” 苏氏笑容一滞,盯着瑕月半晌后,退开一步道:“莺儿,去请喜公公过来吧,本宫与阿罗都已经叙完旧了。” “是。”莺儿答应一声,去亭中将四喜请来,后者看到瑕月脸上的指印与红肿,什么也没说,朝苏氏行礼后,带着瑕月来到冷宫门口,命宫人打开斑驳陆离的宫门让瑕月进去,直至宫门关起,后者都不曾转身,始终背对着所有人。 在做完弘历交待的事后,四喜来到坤宁宫覆命,随后道:“皇上,那拉氏宫女知春想要入冷宫陪伴侍候,不知可否?” 弘历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哪里有进了冷宫还带宫人侍候的道理。” 第一百零九章 问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正要领命下去,凌若唤住他,随后对弘历道:“皇帝,既然这个叫知春的宫女有忠主之心,就让她去冷宫吧,无谓再为难。” 弘历生性孝顺,见凌若开口,自然不会违逆,而且刚才那句话出口后,他也觉得有点过了,只是身为皇帝,一言重如山,就算明知道过了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口的,此刻凌若开口,正好让他可以顺势而下,对四喜道:“照太后的意思去做吧。” “嗻,奴才告退!”在四喜离开后,凌若亦起身道:“哀家有些累了,且先回去了,皇上在这里多陪陪皇后。另外,哀家头有些疼,若是皇后没什么大碍了,让周明华至慈宁宫为哀家诊脉,哀家的脉象一直由他负责,换了其他太医,怕是不清楚。” “儿臣知道了。”弘历一直将凌若送至坤宁宫门口方才折回到正殿,在命宫人将正殿以及刚才开心逃窜过的地方,全部仔细打扫一遍后,转身去了内殿,刚一入内便听到明玉的呻吟声,被折磨了两三个时辰,明玉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连呻吟都变得微弱。 弘历握住明玉的手,替她轻轻抚着满是肿块的手背,轻声安慰道:“朕在这里陪你,很快就会没事的。还有,朕已经抓到将你害成这样的凶手了,她已经被朕打入冷宫,以后都害不了你了。”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瑕月哭着说自己不是凶手的样子,心中的某根弦微微动了一下。 尚未来得及细思,宫人端了药进来,恭敬地道:“皇上,已过两个时辰,主子可以再次服药了。” 弘历回过神来,道:“把药给朕,朕来喂皇后。” 宫人依言递上药碗,然后将明玉扶起些许,让她可以更好的服药,弘历喂的很仔细,稍有一些流出嘴角,便立刻用帕子拭去,待得一碗药喂完后,他与周明华皆紧张地注视着明玉,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明玉因为奇痒而扭曲的面容渐渐松开,呼吸亦渐渐平顺下来,在宫人松开她的双手后,也没有去抓,只是沉沉睡着。 看到她这个样子,周明华松了一口气,拱手道:“皇上,药已经起效了,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就可以控制皇后娘娘身上的奇痒,不过想要这些肿块消下去,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弘历将空药碗递给宫人后道:“既然皇后没有大碍了,你就赶紧去慈宁宫吧,太后刚才说有些头疼。” “微臣遵旨。”周明华躬身退出坤宁宫,随即一刻不停地赶到慈宁宫,凌若正坐在暖阁中,看到周明华过来,命宫人端来绣墩让他坐下。 周明华谢恩之后,道:“太后,还是让微臣先给您诊脉吧。” 凌若摆手道:“哀家的头已经不痛了,不过哀家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先坐下。” 周明华不明白凌若这话的意思,却不敢多问,只能忐忑不安地坐下。 凌若缓声道:“周太医,你一身医术皆为徐太医所授,所以那么多太医之中,哀家独信你一人。”在周明华唯唯点头后,将话转入正题,“哀家问你,这一次过敏之症,若是救治不及,是否真会要了皇后的性命?” 周明华意外地抬起头,旋即又垂目道:“回太后的话,若是一直拖着不救治,娘娘确实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危及性命。” 他话音刚落,凌若便再次道:“你所谓的拖着不救治,是多久?” 周明华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但仍是如实道:“以娘娘刚才的情况支撑半个时辰,应该是可以的。” “半个时辰……”凌若轻敲着扶手,自言自语道:“从坤宁宫到太医院,除非故意拖延,否则来回一趟,并不需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那些猫毛,并不足以要了皇后的性命,那她究竟要图什么呢?” 周明华听到凌若的言语,不敢出声,直至凌若道:“如今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固了是吗?何时能好?” “皇后娘娘的痒已经止住了,至于身上的肿块,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应该就会悉数退去了。” 凌若微一点头道:“你曾说过,皇后的过敏症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严重,那依你之下,下次病发,会比现在严重多少?” “这个……”周明华迟疑着道:“恕微臣无能,无法判断,不过病发加快,病情加重,这是必然的事情。” 凌若沉思片刻,道:“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周明华走后,杨海道:“太后,您怎么突然传周太医来问这些?” 凌若取过水秀手中的宫扇,打量着上面的栩栩如生的花鸟,凉声道:“周明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皇后过敏症发作起来虽然严重,但一时半刻间还要不了她的性命。若是那拉瑕月真要她的性命,应该会用一个更好的方式才对。” 水秀想了想道:“也许是那拉瑕月计算错误,以为这次皇后病发,会令太医来不及救治。” 凌若蹙眉道:“或许吧,不过以哀家对她的了解,她若要动手,应该选用更稳妥的方式才对。她姑姑那些本事,没学到十成,也至少该学到一半。” 杨海神色古怪地道:“难不成,这件事情的真相并非如奴才们所见的那样?” 水秀插话道:“可若不是那拉氏,又会是谁呢?” 凌若摇头道:“哀家也说不准,不过最近宫中的事情,你们给哀家盯紧一些。” 水秀答应之余,好奇地道:“太后何时对那拉氏这般在意了,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 凌若轻摇着扇子,于阵阵扑面而来的凉风中道:“哀家是不喜欢那拉瑕月,但哀家更不喜欢有人利用哀家与皇帝。” 且说阿罗那边,在随苏氏来到翊坤宫后,双膝一屈,跪下泣声道:“奴婢多谢娘娘为奴婢母亲报了仇!” 苏氏微微一笑道:“是你自己为你母亲报了仇,可没本宫什么功劳,你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阿罗止了泪水,道:“不管怎样,奴婢都要多谢娘娘。” 在示意她起身后,苏氏道:“往后有什么打算?” 第一百一十章 初入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不知道。”阿罗茫然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娘娘,奴婢能不能跟在您身边?” 苏氏轻叹一声道:“本宫也想啊,可是那拉氏刚被打入冷宫,本宫就将你要到身边,那不是招人话语吗,本宫如今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见阿罗面色黯然,道:“你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本宫不能留你在身边,却一定会想办法照拂你。” “奴婢明白。”阿罗犹豫片刻,道:“主子,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主子能够答应。” 若换了是别人说出“不情之请”四个字,苏氏必定不会让他说下去,但阿罗刚帮她除去了瑕月,不好太过绝情,当下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能够帮的,本宫一定帮。” “彩绫与奴婢情如姐妹,她经常在奴婢面前说娘娘雍容华贵,仪态非凡,虽然她没与奴婢明说,但奴婢知道做梦都想跟在娘娘身边,所以恳请娘娘慈悲,成全了她。” 又是彩绫……苏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正思索间,耳边传来唐九的声音,“娘娘,彩绫一定会好好当差,不让您失望的。” 苏氏斜睨了他一眼,暗含不悦地道:“谁许你多嘴的?” 唐九见她不喜,赶紧低下头,不敢多言,阿罗试探地道:“娘娘,不行吗?” 苏氏扯了一丝笑容在脸上,道:“彩绫毕竟是内务府的人,本宫冒然去要,实在有些不太妥当,不过既然是你开口,本宫就必定会想办法。再说彩绫乖巧可爱,本宫也很是喜欢。” 阿罗大喜过望,连忙道:“奴婢代彩绫谢过娘娘。” “行了,你先去内务府吧,若是钱莫多安排下来,你就让彩绫来告诉本宫。本宫与你明面上还是稍微避着一些好。”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待得阿罗离开后,莺儿满面笑容地屈膝道:“奴婢恭喜主子,终于除去娴妃这个心腹大患!” 苏氏似笑非笑地睨着莺儿道:“娴妃?” 莺儿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轻打着自己的嘴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苏氏冷声道:“行了,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这次本宫不与你计较,下次再犯,休怪本宫不客气。” 莺儿慌忙点头道:“奴婢知道,多谢主子不责之恩。” 苏氏扶着椅子想要起来,不想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倒吸凉气,待得疼痛缓了一些后,她挽起袖子,只见包着纱布的地方,有几处渗出了鲜血。 唐九见状慌忙道:“奴才这就去拿药来。” “不用了,只是皮肉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苏氏轻抚着渗血的纱布,阴声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抓到那只该死的猫。”说罢,目光一转,道:“派人出去找了没有?” 唐九赶紧答道:“主子放心,奴才一早就派人去找了,抓到那只猫只是早晚的事。” 苏氏颔首道:“找归找,动静别闹得太大,否则惹了宫中那些人的疑心,本宫唯你是问。” “主子放心,奴才知道分寸。”说到此处,唐九欲言又止,苏氏睨了他一眼道:“怎么着,又想为你那位表妹说情吗?”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不等唐九说下去,苏氏已是道:“行了,本宫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本宫刚才已经答应阿罗了,等寻个合适的时机,本宫再与钱莫多说。”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唐九连连谢恩,其实苏氏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彩绫在他面前提过好几次了,让他帮着一起讲情,实在很是难做,如今苏氏肯松口自是再好不过。 再说瑕月那边,进了冷宫后,一个无精打采的太监将她引到年久失修,四处漏光的偏殿;殿内除了几把摇摇欲坠的椅子外,便只有一张简单的床榻,上面铺着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被褥。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一日两顿,有人会送来的。”扔下这句话后,守宫太监便走了出去,再不理会瑕月的事情。 瑕月走到床榻边,还没凑近便闻到一股子霉味,她摇摇头,眼见太阳还没落,便抱起被褥来到院中,将之摊在庭中的石桌上,借着太阳的照晒驱散那股难闻的霉味。 守宫太监远远看到这一幕,嗤笑一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入了冷宫还有心情晒被子的人,这个女子还真是有趣。不过,再有趣也没有用的,入了这冷宫,早晚会发疯。到时候,莫说是发霉的被褥,恐怕就是烂泥地里,她也会去睡。 在将被子晒好后,瑕月去后头提了桶水来,费力地提到殿中,本是想将桌椅上的灰尘好好擦一下,哪知刚把水桶放下,就有一个人影跑进来,一把踢翻了她的水桶,弄得满地都是水,那个人影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辛苦打来的水被人一下踢翻,瑕月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因为那个人满脸皱纹,逢头垢面,头上插着几根树枝,一边笑一边咬着满是黑泥的手指。 这个人,一看就知在冷宫关了许多来,精神变得不正常,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要说是交流了,倒不如省些力气,再去打桶水来。 瑕月再次提了水来,可结果与上次一样,刚拿进来就被疯女人踢翻了,而且笑得比刚才更大声,仿佛是在嘲笑瑕月。 瑕月虽知无用,也忍不住道:“你想怎样?” 疯女人不说话,只是盯着瑕月不停地笑着,也不管地上的水已经浸湿了脚。 看到这个样子,瑕月摇头不已,无奈之下,只能用布擦着地上的水,吸饱水后再绞到桶中,这地也不知多久未洗了,绞出来的水黑如墨汁,她自嘲地笑道:“这么一弄,地倒是干净了。” 疯女人盯着渐渐满起来的桶,正准备再踢,瑕月吓唬她道:“我在里面放了毒蜈蚣,毒蜘蛛,你若是敢踢,小心它们咬你!” 被她这么一吓,疯女人面露惧色,果然不敢再踢,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后,她跑了出来,也不知到何处去了,瑕月也没心思理会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周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了那个疯女人,瑕月很快将地上的水一一擦干,随后又提来一桶干净的水将桌椅仔细擦了一遍。待得一切做完后,虽然偏殿还是残旧不堪,但至少看起来干净了一些。 不过她从未做过这些,一旦停下来,只觉得腰背酸痛,准备直起身时,更是险些跌倒,知春进来看到一幕,赶紧奔过来扶住她道:“主子,您怎么了?哪里弄疼了?” “我没事,只是弯腰太久,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本宫一直以为自己身子还过得去,如今才知道,根本就是弱得很。” 知春看到她脚边的水桶与布,哪里还会不明白,扶着她到一边坐下后道:“这些事等奴婢来了再做也来得及,何必这样着急,再说您身子矜贵,哪里能做这些事。” 瑕月摇头道:“你以为还在延禧宫吗,进了这里,我就与你一样,哪里还有矜贵的资格。” 知春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解下背上的包袱道:“奴婢给主子带了几套衣裳来,以便换洗。” “放着吧。”瑕月看了一眼天色道:“太阳下山了,帮我一起去将晒在院子里的被褥收进来。” “被褥?”知春奇怪地道:“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院子里有被褥啊?” “不可能,我明明晒在石桌上的。”瑕月一边说一边来到院中,结果却发现石桌上空无一物,她放在这里晾晒的被褥不见了,赶紧与知春四下寻找,最后倒是在后院找到了,但已经不能用了,因为刚才所见的那个疯女人将她的被褥铺在地上,然后用另一只木桶提水一桶接一桶地倒在被褥上,全部都湿了,怕是晒上几天都未必能晒干。 知春气得一把将她推开,“你在做什么,这是主子的被褥,怎么可以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份了。” “算了,她是个疯子,你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去问问守宫的太监,看还有没有其它被褥,若是有的话,正好帮你也拿一床。” 知春听说是疯子,只得做罢,随瑕月一起找到正会在树荫下乘凉的守宫太监,客气地道:“公公,我们的被褥被一个疯妇给弄湿了,不能盖,能否麻烦您想想办法,再拿一床给我们?” 守宫太监抬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着知春,细声细气地道:“冷宫之中,一人只有一床被褥,哪里还多的,而且被弄湿了是你们自己没看好,为什么要咱家想办法?” 听着他不阴不阳的话,知春心中来气,不过她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再生气,也耐着性子道:“公公,是我们不小心,可这不是第一天来冷宫吗?哪里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疯女子,您就帮帮我们的忙吧,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您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守宫太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在咱家耳边嗡嗡响,咱家告诉你。”他顿一顿,吐出两个字道:“没有!” 知春见他故意刁难,语气生硬地道:“公公,冷宫这么大,哪里会连一床被褥都没有,您又何必这样为难我们呢!” 守宫太监瞪着一双三角眼站起来,有恃无恐地道:“哟,你这是在责骂咱家了?咱家还就告诉你了,没有!有本事你告到皇上、太后面前去啊!” “你!”知春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若是可以见到皇上与太后,哪里还会与他说那么多话,她强压了怒气道:“公公,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必故意为难我们呢!” “冷宫有冷宫的规矩,咱家只是依规矩办事,有何不妥?”守宫太监一句话就将知春给堵了回来,随后又道:“咱家知道,你家主子原本是延禧宫的娴妃娘娘,但那又怎么样,这里是冷宫,哪怕你之前是皇后娘娘,进了这里也是待罪之人,根本没资格跟咱家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如今给了你被褥,改明儿个是不是得要求咱家端茶送水了?告诉你,不可能,你家主子若是有本事,就跟先帝时的成妃一样,从冷宫中出去,到时候,想要什么都行了。至于现在……免谈!” 他自从净身入宫后,就被调来冷宫看守,转眼到现在,已是十几年了,眼看着与他一起进宫的太监不是升了职,就是调了肥差,只有他还苦哈哈的守着冷宫,连一点油水也捞不到,心中不平,这性子也就变得越来越刻薄。 知春被他一顿抢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久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守宫太监正要说话,耳边传来瑕月的声音,“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守宫太监翻一翻眼,道:“咱家姓周,名全。” “原来是周公公。”瑕月浅施一礼道:“刚才周公公说一人只有一床被褥是吗?”待得周全点头后,她道:“既是这样,知春理该也有一床被褥才是,还请周公公取来给我们。” 周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驳,瑕月笑笑道:“周公公刚才一直说冷宫有冷宫的规矩,如今该不会是想要出尔反尔吧?本宫虽然困在冷宫中出不去,但本宫与二阿哥情同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此看望本宫。” “二阿哥才不会来这地方。”周全气哼哼的说了一句,但终归是进屋拿了一床被褥给知春,没好地道:“拿了被褥赶紧回去,过一会儿该有人过来送膳了。” 知春也不愿与他多说话,回屋后整齐地将被褥铺在床榻上,对瑕月道:“主子,您累了的话先躺一会儿,奴婢出去看看膳食送来了没有。” “知春。”瑕月突然唤住知春,道:“其实你没必要陪我在这里捱苦的,谁也不知道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一辈子,我是逃不掉了,但又何必搭上你呢!” 知春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主子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就算奴婢后悔,也已经出不去了啊,还不如安心留在这里侍候主子呢。而且奴婢相信,主子一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绝不会一辈子受冤屈。”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必以厚礼相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鼻尖一酸,用力握住知春的手道:“你以忠心事我,我必以厚礼相还;只要我一日活着,这句话就一日算数。” 知春顺着她的话道:“那奴婢就等着主子厚礼相还的那一天了。” 等知春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个掉漆的托盘,上面除了两碗米饭外,还有一碟青菜与一碗肉丝汤,不过那汤清得几乎能看到碗底,整碗汤里不知有没有十根肉丝。 知春将东西摆在桌上,道:“主子,用膳了。” 瑕月没有去挑剔菜式的好坏,如今的她,能填饱肚子就好,不过这碗饭并不容易吃,因为米饭里有许多没挑干净的石子,一不小心就会硌了牙。 知春将汤里少得可怜的肉丝全挑出来放到瑕月碗里,自己则专门挑着过老的菜以及清汤下饭。 瑕月将肉丝拨了一半到知春碗里,又挟了青菜给她,不等知春拒绝,便道:“你说过,你要照顾我的,若是因为吃的不好,弄的身子垮了,岂非还要我反过来照顾你。” 知春急急否认道:“不会的,奴婢身子很好,不会要主子照顾奴婢的。” 瑕月不由分说地道:“既然是这样,就给我好好的吃,不可以只吃那么一些。” 知春知道瑕月是心疼自己,点点头,含泪吃着碗中的菜与米饭,冷宫中没有灯烛,一到夜间,只能靠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照明。 周全派给瑕月的这间偏殿,乃是朝西的,一到了夏天,落日西晒,极为闷热,即便此刻已经入夜了,依然热得让人难受。 知春抹去额间的汗,道:“主子,奴婢扶您去外头坐一会儿吧,等屋里凉快一些再进来歇息。” 瑕月也热得难受,随知春来到院中,虽依然有些闷热,但偶尔拂过的夜风到底有那么一丝清凉。 没坐一会儿,便看到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又笑又跳了,知春认出是日间所见的那个疯女人,小声道:“主子,您认得她吗?” 瑕月摇头道:“不认得,不过我听说先帝当年废入冷宫的,除了成太妃踏出冷宫之外,余下的都死了,所以这个人,很可能是康熙朝的嫔妃。” 知春咂舌道:“这么说来,她在冷宫里最起码被关了十几年?难怪会疯成这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瑕月环视着野草丛生,虫鸣嘶叫的冷宫道:“本宫相信,这里不止她一个疯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瑕月这句话,破败的宫殿中接连又走出几个身影,借着月光大概可以看到她们的模样打扮,与之前那个疯妇差不多,又脏又疯,其中一个还特别凶,感觉到瑕月的目光,恶狠狠地道:“大胆奴才,看到本宫还不下跪!” 知春不理会她,哪知她竟走过来指着她们不悦地道:“我叫你们跪下,没听到吗,你们是不是想掌嘴?” 听得这话,知春又好气又好笑,真的疯得够利害,进了冷宫居然还自称本宫,还要别人给她行礼下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瑕月已是拉着她朝那个女子屈膝,口中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瑕月这句话,似乎令那个女子很高兴,板起的脸露出一丝笑意,“总算你们两个还懂规矩,跪安吧。” “多谢主子。”待得女子走远后,瑕月方才直起身子,知春在一旁道:“主子,那是个疯妇,你向她行礼做什么?” 瑕月望着她道:“不向她行礼,顺她的意思,难道你要与她讲道理吗?” 知春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道:“可这样太委屈主子了。” 瑕月笑笑道:“我说过,进了冷宫就不要再想委屈二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连这点苦都熬不了,那我也不必再想着出去吧。好了,咱们进去吧。” 知春答应一声,扶她回偏殿,随后道:“主子,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找些干稻草来。” 瑕月一脸奇怪地道:“稻草?你找这个做什么?” 知春笑道:“主子有所不知,奴婢以前家里穷,没钱买被褥,就用干稻草铺床,又暖又软,很是舒服呢!” 瑕月神色古怪地道:“你莫不是想要铺了睡在地上吧?”待得知春点头后,她挑眉笑道:“知春,你忘了这里是哪里吗?紫禁城啊,哪怕是在这冷宫之中,也不会有稻草,因为这种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紫禁城范围中。” 知春一怔,待得回过味来后,自己也觉得很可笑,摇头道:“若不是主子提醒,奴婢还真给忘了,谁叫这里……一点都不像奴婢待好些年的紫禁城,倒像是身处荒野之地。” 瑕月拍拍床榻道:“行了,你与我一起睡吧。” 知春急急摇头道:“不用了,奴婢找几条凳子搭一下就行了,主子您睡吧。” 瑕月沉下脸道:“我叫你一起睡就一起睡,哪里来这么许多话,是不是非得要我生气才行?” 知春见推辞不过,只能答应,蜷缩在床角边,尽量将位置留出来给瑕月,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瑕月也由得她,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再加上又将偏殿打扫了一番,又累又困,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瑕月模模糊糊间,仿佛听到一阵古怪的笑声。一开始,她只当自己在做梦,可是笑声一直在耳边回荡,且还越来越清晰,将她从朦胧的睡意中拉了回来。 瑕月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放大了许多倍,露着森白牙齿与古怪笑意的脸,那张脸靠得很近,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脸上。 瑕月愣愣看着这一幕,许久才回过神来,尖叫着推开那张脸,连鞋也来不及趿,便跳下床奔了出去。 知春被瑕月的尖叫声惊醒,睁开眼看到屋子里白天所见的那个疯妇,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她所受的震憾远比瑕月来得小,所以很快便定下神来,趿鞋奔了出去,到了院中,只见瑕月正扶着石桌大口大口的喘气,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的恐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疯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疾步过去道:“主子,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 知春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她们现在都被困在冷宫之中,莫说是请太医了,连走都走不出去。她回到瑕月身边,道:“主子,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给您倒盏热茶来。” 知春朝周全所在的住处走去,就在这个时候,闯进她们屋子的那个疯妇奔了出来,一把抱住瑕月道:“孩子,我的孩子,额娘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可怜的孩子!” 瑕月之前所受的惊吓还没过,又被她这么一抱,惊上加惊,脸色极其难看,用力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孩子,放开我!” 疯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抱着瑕月,任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口中不停地道:“不,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额娘当初没能保护好你,这一次,额娘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你放心,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知春想要过来拉开疯妇,却被疯妇一口咬下来,将她手指咬得鲜血淋漓,痛得说不出话来。 疯妇露出沾着鲜血的牙齿笑道:“孩子,你看到了,额娘能够保护你,你不用害怕。” 瑕月看到知春受伤,又气又急,大声道:“我都说了不是你的孩子,放开我,听到没有?!” 疯妇愣了一下,旋即将瑕月抱得更紧,神色癫狂地道:“你是我的孩子,不要怕,有额娘在,额娘以后都会陪在你身边,谁都不能再将我们母女分开。” 知春捂着流血的手指跌跌撞撞地跑到周全所住的屋子前,拍门大声唤道:“周公公!周公公!” 知春手都拍疼了,周全方才打着哈欠来开门,吊着那对三角眼,不耐烦地道:“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不用睡觉吗?” 知春没时间与他计较,急急道:“周公公,有个疯妇拉着主子不肯放,还将奴婢的手咬伤了,好可怕啊,你快过去看看。” 听着她的话,周全毫无意外之色,道:“都说了是疯妇,咱家过去也没用,她经常这个样子,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知春急切地道:“怎么会没事的,你快去将她拉来,否则万一伤了主子可麻烦了。还有,你明知道她会这样,为什么不将她看牢,任由她出来伤人。” 周全嗤声道:“这里是冷宫,待在这里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疯子,你让咱家怎么看牢?再说,伤了就伤了,又要不了命,大惊小怪的。咱家告诉你,在这冷宫里,就算是死了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往后不要再半夜来打扰咱家,否则休怪咱家不客气。” 知春气得恨不得打周全一顿,可她如今已经不是娴妃的宫女了,身在冷宫,不论莫说是她,就算瑕月也是命如草芥,若是将周全得罪死了,以后休想有太平日子过。 见周全要进屋,知春连忙拉住他道:“周公公,您说的奴婢都记下了,但是这次,就请您帮帮忙吧。” 周全被她烦的没办法,道:“你要咱家帮忙是吗?好,咱家就帮你这一回,你听清楚了,这个疯妇是康熙朝时的庶妃,姓陈,她曾经有一个女儿,不过刚生下来就死了,当年牵连甚大,最后查明是她自己害死了女儿嫁祸密妃,故被废入冷宫。进冷宫没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若她那个女儿还活着,差不多与那拉氏一样年纪。”待得知春点头后,他道:“好了,咱家已经帮完了,你别再来妨碍咱家睡觉。” 知春愣神之下,被周全挣开她的手,并且趁机回屋关起了门,任她怎么拍门哀求都不肯开,周全站在门后,抚着耳后的一道疤嘀咕道:“让咱家去拉开一个疯子?咱家可没那么蠢。”当年戴佳氏入冷宫的时候,也曾被陈氏扰过,那个时候,他一时心软过去拉了一把,结果就是多了一道疤,从那以后,他对陈氏那些个疯子,避之唯恐不及,除了送饭之外,再不敢接近。 知春见周全说什么也不肯再开门,只得回到院中,陈氏仍然紧紧抱着瑕月,不停地唤着孩子。不过在知春靠近时,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变得极其狰狞,恶狠狠地道:“你走开!不许你接近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想要抢走她,你休想?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孩子,没有人!” 知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急得直哭,情况变得越发混乱,瑕月逼自己冷静下来,道:“知春,周全呢,他为什么没有过来?” 一听这话,知春越发伤心,一边哭一边道:“奴婢求了周全很久,他始终不肯过来帮咱们拉开这个疯妇,只是与奴婢说了几句关于这个疯妇的事。” 瑕月心中一动,急忙道:“他都说了什么,你一句句地说给我听。” 知春不知她这么问的用意,但仍是将周全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瑕月仔细听完后,道:“行了,我有办法了,你退远一些,以免刺激了她。” 待得知春依言退远后,瑕月望着一直抓着她不放的陈氏道:“额娘,女儿就在这里,女儿不会离开的,您不用那么紧张。” 陈氏愣愣地看着瑕月,手不自觉地松开,但很快她又抓得更紧,慌乱地摇头道:“不,你骗我,只要我一松开,你就会离开额娘,就像你小的时候一样。额娘要抓着你,一定要牢牢抓着你。” 瑕月尽量温和地道:“没有啊,额娘,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没离开过,小的时候也没有,只是生病了,所以皇阿玛送我去治病,如今病好了,我就回来找你了。” “真的吗?”陈氏歪头看着瑕月,眼眸一时茫然一时清明。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瑕月连忙道:“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额娘,你抓得我很疼啊,松开一些好不好?” 陈氏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但目光依然紧紧盯着瑕月,后者得到自由后,轻吁一口气,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陈氏弄得到处都是脏污。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示意知春暂时不要过来后,瑕月握住陈氏肮脏不堪的手柔声道:“额娘,天色很晚了,女儿扶您回去歇着好不好?” 陈氏连忙摇头道:“不要,我要与你在一起,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女儿又不走,您有的是时间看女儿,何必急在一时呢,再说您不歇息,女儿也要歇息呢,走吧,女儿扶您回去。” 在瑕月柔声细语的劝说下,陈氏终于点头答应,任由瑕月扶她回屋歇着,不过她一直牢牢握着瑕月的手不肯松开,直至她熟睡之后,瑕月方才轻手轻脚地抽出了手,走了出去。 知春一直等在门口,看到瑕月出来,急忙迎上去道:“主子,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瑕月摇头道:“没事了,她已经睡着了,倒是你,手指怎么样了?” 知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不在意地道:“血已经止住了,没事的。” 瑕月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食指上的伤口确实已经止血了,但因为被咬得太深,所以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甚是吓人。 瑕月撕下衣摆,替她将伤口包起来,叮咛道:“这几天不要沾水,否则伤口烂了就麻烦了。” “奴婢没事的,倒是主子您往后要小心了,那个陈氏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发起疯来,真是想想就害怕。”一想到刚才的情景,知春就脸色发白。 瑕月抚着她的肩膀道:“不必这么担心,就算她再发起疯来,本宫也有办法应付,说到底,她就是忆女成狂而已。” 知春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您说这样一直待下去,咱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其他人一样疯疯癫癫?” 瑕月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不论人世悲喜,沧海桑田,明月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它只会按照自己的轨迹或圆或缺。就如此刻,哪怕今夜她与知春死在冷宫里,明月也依旧如今,不会有所伤心,那么……弘历呢?他可会有那么一丝丝伤心?不会的,他眼里只有明玉,只有那位皇后娘娘,哪里会为自己难过。 瑕月收回目光,对神色戚戚的知春道:“不会的,我们不会老死在冷宫中,相信本宫,本宫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知春黯然的眸光,因为她这句话而渐渐亮了起来,随即用力点头道:“嗯,奴婢永远都会相信主子!” 瑕月笑一笑道:“现在离开天亮还早,回去再睡会儿吧。” 对于瑕月与知春来说,这一夜是惊心动魄的;而对于苏氏来说,却是她入宫之后,睡得最沉最安稳一夜,因为一直与她做对的那拉瑕月,在她的一手安排下,被送入了冷宫,从此消失在华美的宫阙殿宇之中。 虽然在她上面还有慧、哲二妃,但这两人皆没有什么脑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假以时日,必定可以跃居于她们之上。 至于皇后……这一次算她运气好,没有要了她的命,但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有时候想想真是不明白,这样的女子,凭什么得到太后与皇上的喜欢,就因为所谓的善良?呵,真是可笑,在后宫之中,善良除了会害自己之外,就什么用都没有了,这些年若不是太后与皇上双双护着,富察明玉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不过无所谓了,终有一日,她会取代而之,成为六宫之主,而她的永璋,也将取永琏的地位而代之! 翌日一早起来,苏氏坐在铜镜前,由莺儿替她梳妆,待得打扮停当后,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道:“唐九,那只猫找到了没有?” 唐九低头道:“回主子的话,一直在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苏氏眸光一厉,道:“本宫给了你那么多人,结果从昨天找到今天,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你怎么在做事的?” “奴才该死,奴才一定会尽快抓到,然后交给主子。”唐九话音刚落,宫人进来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唐九当即皱起了眉头,小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等宫人回话,苏氏便道:“怎么了?” 唐九不敢隐瞒,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他们原本在御花园逮到那只猫了,哪知正好碰上二阿哥,二阿哥故意将那只猫放走,结果……” 苏氏面色不善地打断唐九的话,“结果就空着手回来是吗?真是一群饭桶!” “奴才们该死,请主子恕罪。”宫人连忙跪下请罪,随即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尽快抓到他。” “最好如此,本宫不想等得太久。”示意他们下去后,苏氏抚着缠在手臂上的纱布,眸光阴冷地道:“之前处置那拉氏的时候,二阿哥就一直帮着那拉氏求情,如今又帮那只猫,还真是尽心尽力。” 莺儿在一旁道:“可是不管二阿哥如何尽心尽力,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拉氏注定要尽冷宫,那只猫也注定要死!” 苏氏冷冷一笑道:“这是自然,本宫要做的事,凭他区区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阻得了,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过……他这样与本宫做对,怎么着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莺儿神色惊奇地道:“主子,您想怎么教训二阿哥?” 苏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起身道:“先替本宫换药,然后去坤宁宫。” 莺儿虽然满心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取来药膏替苏氏换了药,随即扶其前往坤宁宫。 刚踏出宫门,便看到彩绫过来,后者一看到苏氏连忙过来跪下道:“奴婢叩见主子,多谢主子肯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让主子失望。” 苏氏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彩绫的意思,道:“是阿罗告诉你的?” 彩绫一脸喜色地道:“是,昨儿个夜里阿罗姐姐就告诉奴婢了,奴婢原本昨夜就想来谢恩的,又怕扰了主子歇息,这才改成今日一早过来。” 苏氏微一点头道:“起来吧,虽然本宫答应了阿罗,不过内务府那边还未知会过,所以你还算不得是本宫的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挑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赶紧道:“奴婢知道,奴婢就是想来谢谢主子。奴婢不打扰主子了,奴婢告退。” 在彩绫起身意欲离时去,苏氏忽地唤住她道:“本宫要去坤宁宫探望皇后,你既是来了,就一起去,正好本宫有件事要你去做。” “是。”彩绫忙不迭地答应,随苏氏前往坤宁宫,一路上,她仔细听着苏氏的吩咐,眼见着就要到坤宁宫了,苏氏忽地停下脚步道:“都记清楚了吗?” 彩绫乖巧地答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按您吩咐的说。” 苏氏满意地颔首,在让宫人通报后,踏进了坤宁宫,在去往内殿的途中,她对引路的宫人道:“皇后娘娘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已经没事了?” 宫人躬了身子道:“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人虽已清醒了,痒也控制住了,但身上还有许多肿块,周太医说,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至少要等十天半月方可。” 苏氏之后又问了几句,宫人皆一一回答,进了内殿后,只见明玉正倚靠在床头,脸上因为诸多肿块而变得面目全非,颇有些吓人。 苏氏恭敬地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纯嫔免礼。”明玉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在命宫人给苏氏看座后道:“本宫听说纯嫔昨日也受了伤,要紧吗?” 苏氏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挂怀,臣妾只是皮外伤,敷了药不打紧,臣妾还是担心娘娘,幸好这一次有菩萨保佑,娘娘您没有性命之忧,否则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玉重重叹了口气,道:“水月早上告诉本宫这件事的时候,本宫都不敢相信,本宫自问不曾薄待过那拉瑕月,她竟然想要本宫的性命,实在令人心寒。” “可不是吗?若换了是臣妾,必然对娘娘满心感激,以诚心相待,哪里会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真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不过依臣妾说,最让人心寒的还是二阿哥。” 明玉奇怪地道:“永琏,他怎么了?” 苏氏摇头道:“娘娘您昨日是没看到,二阿哥不知道多紧张那拉氏,明明看到那拉氏将您害成这个样子,还一直帮着那拉氏说话,甚至想帮她掩盖罪行。还有今日,臣妾想抓住那拉氏之前养的那只猫,省得它在宫里四处逃窜伤人,今儿个一早在御花园里发现了,没想到被二阿哥故意放跑了,臣妾……臣妾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竟有这样的事?”明玉09皱了双眉,对站在一旁的水月道:“去看看二阿哥回来了没有?” 水月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主子,二阿哥还没有回来,不过奴婢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应该很快会找到。” “这个孩子。”明玉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苏氏已经从中嗅到了不悦,当下道:“其实这些事也不能怪二阿哥,二阿哥也是受了那拉氏的哄骗挑唆才会这个样子。幸好她现在已经被废入冷宫,否则后宫怕是永无宁日了。” 明玉攥着锦被,痛声道:“也怪本宫识人不清,错信了她整整八年,而且还让她接近永琏,使得永琏变成这个样子,如今想来,真是后悔。” 苏氏劝道:“事实已经发生了,娘娘再后悔也无用,往后好好教导二阿哥就是了,二阿哥聪慧懂事,臣妾相信他很快会明白是非对错。” “希望如此。”说罢,明玉看到苏氏不停地抚摸着脖颈,关切地道:“纯嫔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如此?” 苏氏连忙放下手道:“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有些痒罢了,应该是被蚊虫叮咬所致,回去上了药就没事了。” 莺儿在一旁嘟囔道:“主子哪里是被蚊虫叮咬,根本就是被热出来的。” 苏氏瞪了她一眼,低喝道:“放肆!” 莺儿满脸委屈地道:“奴婢没有放肆,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凭什么连几位贵人常在都有冰块用,唯独主子没有。” 明玉一惊,道:“你家主子没有冰块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莺儿刚说了一个字,便被苏氏厉声打断,“住嘴,不许在皇后娘娘面前搬弄是非,否则回去后,本宫定不轻饶。” 莺儿无奈地低下了头,然明玉心中已经有了疑惑,哪里肯就这么算了,当下道:“莺儿,不必害怕,尽管将实话说出来,一切皆有本宫为你做主。” 莺儿瞥了苏氏一眼,跪下道:“娘娘有所不知,自从今年入夏后,主子就一块冰都没有分到过,这么热的天,只能硬撑着,身上捂起了许多痱子,又痛又痒还不能抓,否则更加难受。” 此言令明玉大是意外,立刻对水月道:“今夏宫中的用冰很紧张吗,连纯嫔那里都没有?” 水月瞥了苏氏一眼,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有听说内务府用冰紧张的话。” 一听这话,明玉越发疑惑,“既然不缺,为何一直不送到翊坤宫去?” 水月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要不然奴婢去内务府问问?”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彩绫忽地跪下道:“皇后娘娘,奴婢原就是内务府的宫人,奴婢知道不送去翊坤宫的原因。” “你既是内务府的人,怎么会与纯嫔在一起?”面对明玉的问题,苏氏连忙起身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与彩绫曾经见过几面,很是投缘,她说想要跟着臣妾,臣妾便答应了,只是还没正式跟内务府要人。原本看着她很是机灵,没想到竟是如此多嘴,不知分寸。” “原来是这样。”明玉微一点头,对尚跪在地上的彩绫道:“你且说说内务府为何不送冰去给纯嫔?” 苏氏连忙赔笑道:“娘娘,没有这回事,您别听她们两个胡说,臣妾……” 明玉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地道:“本宫要听真话。彩绫,你说!” 彩绫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因为……因为慧妃娘娘,慧妃娘娘不许钱总管送冰去翊坤宫,也不许他将这件事告诉娘娘。” 明玉蹙眉道:“慧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争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能是因为在潜邸时,臣妾曾与她争执过几句,她对臣妾有些意见。”说罢,苏氏又急急道:“娘娘,其实这点小事真的不打紧,臣妾在入潜邸之前,也无冰可用,不是一样熬过来了吗?千万别因为臣妾一点小事,而坏了宫中的和气,要不然,臣妾身上的罪过可真是深了。” “今日,若不是莺儿与彩绫说起,你还准备瞒本宫到几时?”见苏氏垂头不语,明玉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处处与人和善,但和善是一回事,对错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为了彼此和气就逆来顺受。再说,慧妃如今不给你冰,那下次呢?谁知道她会再想什么法子刁难你。” 苏氏温顺地道:“臣妾没想这么远,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阖宫上下安宁,太后与皇上还有娘娘身体安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若慧妃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明玉感慨了一句后,转头吩咐道:“水月,你待会儿去内务府传本宫懿旨,翊坤宫该送多少冰就送多少,不许以任何原因苛扣。另外,慧妃那边……”明玉犹豫了一下道:“你也去一趟,就说这样的事,本宫不想再听到,否则本宫会慎重考虑,是否还让她继续协理六宫。” 水月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待主子用过药后,奴婢就去传话。”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端了药进来,明玉喝过后,立刻就着宫人的手含了颗蜜枣在嘴里,不过眉头还是紧紧皱着,许久方才慢慢舒展开来,道:“这药真是苦,一直到现在才算尝出些甜味来。” 苏氏轻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良药苦口,最要紧的是娘娘您身子能够快些好起来。” “希望能够快些,否则天天喝这么苦的药,本宫怕是连用膳的胃口都没有了。”说罢,她朝水月摆摆手道:“你快过去吧。” 在水月退下后,苏氏又陪着明玉说了会儿话,待得她面露疲色后方才离去。 明玉正想躺下睡一会儿,永琏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道:“皇额娘,您找儿臣吗?” 明玉微一点头,招手将他唤到近前,“告诉皇额娘,你一大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永琏目光有些闪烁地道:“儿臣就在附近四处走走,没做什么。” 明玉盯着他的双眼道:“真的没做什么?” “真的……”永琏刚说了两个字,明玉便厉声道:“跪下!” 永琏一愣,道:“皇额娘,怎么了?为什么要让儿臣跪下?” 明玉胸口不住起伏,愤然道:“怎么了?本宫应该问你才是,你何时学会了在本宫面前撒谎,而且撒得面不改色?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永琏见瞒不过,只得低头道:“儿臣……出去想要寻找开心,结果发现有人在抓它,就……就把它放走了。”说罢,他又急急道:“皇额娘,不关开心的事,开心不应该死的!” 明玉激动地道:“若不是那只猫,皇额娘会变成这个样子,会受那么多苦吗?怎么就不关它的事了?” 永琏在原地踢着脚闷闷道:“儿臣不知道,总之儿臣觉得开心是无辜的,还有……” “还有那拉瑕月也是无辜的是不是?”见永琏不出声,明玉又气又怒,道:“所有人证物证皆指向她,而且你皇阿玛也已经将她定罪,为什么你就是这么固执,她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这么相信她?” 明玉的话触动了永琏,令他忍不住抬起头大声道:“儿臣不是固执,儿臣只是……只是……”他到底还小,不知道该怎么清楚表述心中的想法,只能道:“总之儿臣相信姨娘,相信开心,他们绝对不会害皇额娘,是皇阿玛误会了。” 他这番话令明玉气不轻,脱口道:“不许你再叫她姨娘!” 平常乖巧听话的永琏,在这件事上极为坚持,寸步不让地道:“她就是姨娘,永远都是。” 明玉万万没想到永琏竟然会与zi顶嘴,气得颤声道:“你……你想气死本宫吗?” 宫人见形势不对,连忙劝道:“主子,你病情刚有好转,不宜动气,二阿哥还小,容易受人哄骗,您莫要与他置气了。” 明玉还没说话,永琏已经激动地道:“我虽然小,但我看得很清楚,我死都不相信这件事是姨娘做的,她不会那么对我。” “逆子!”明玉气得一掌挥过去,掴得永琏一个踉跄,在掴完后,明玉zi也愣了,呆呆看着zi的手掌,不敢相信zi竟然会打永琏,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想不到今日……竟然破了这个先例! 永琏也一阵发懵,这是他第一次挨打,而打他的,还一直以来最疼爱他的皇额娘,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看到永琏小小脸颊上通红的指印,明玉后悔不已,语无伦次地道:“永琏,皇额娘不是故意的,皇额娘只是太生气,一时失手,原谅……原谅皇额娘好不好?” 永琏捂着脸颊,含泪道:“我不喜欢皇额娘了,不喜欢了!”说罢,他转身往外奔去,明玉无法下地,只能让宫人赶紧跟上去,这样等了许久,看到宫人独自回来,连忙道:“二阿哥,为什么没把他带回来?” “回主子的话,二阿哥去了慈宁宫,太后问了奴婢一番后,说是让二阿哥暂时住在慈宁宫,过几天再回来。” 听闻是这么一回事,明玉也只得做罢,只命已经回来的水月将永琏的衣裳还有平日用惯的东西送过去。 水月到了那边,并没有看到永琏,一问之下方知,凌若哄他止了哭后,让宫人带他去建福宫花园,看两只刚送来的白孔雀。 在命宫人将水月带来的东西拿下去后,凌若道:“永琏好端端的,怎么会哭得这么利害,而且脸上又有被掌掴的痕迹,究竟出了什么事?哀家刚才问了几句,可是永琏哭哭啼啼的,哀家也听不清楚。”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二阿哥回来的时候,奴婢正好不在坤宁宫,不过奴婢猜测,应该与之前纯嫔过来有关。”说着,水月将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后道:“自从那拉氏犯事之后,二阿哥就一直帮着她说话,今日又救了那只猫,皇后娘娘知道后,难免有些生气,应该就是这样,才训斥了二阿哥几句。” “只是训斥吗?”凌若冷声道:“那怎么永琏脸上还有伤啊?皇后……哼,哀家看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就算永琏真有错,也该好好教导,怎么可以动手打她,若不是看她昨日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哀家非要好好去训斥她一番不可。”这是凌若第一次明确流露出对明玉的不满,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还有苏氏,那拉瑕月刚进了冷宫,她又出来搅风搅雨,真当哀家之前说的话是耳旁风吗?水秀,立刻去给哀家把她叫来。” 在水秀出去后,水月道:“太后,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回去覆命了。” “去吧。”顿一顿,凌若又道:“你多规劝着明玉一些,让她凡事不要听信片面之词,昨日那件事,哀家总觉得还有内情。” 水月一惊,訝然道:“太后,您是说……” 凌若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只是哀家的猜测,你听过也就算了,不要在皇后面前提起,知道吗?” 在水月点头退下后,凌若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哀家原以为,住进了这慈宁宫,就可以远离后宫纷争,却原来,根本没有一刻远离了。皇帝身边的女子,一个个皆心思不浅,偏偏皇后又是个软性子,不止镇不住这些人,还让她们心思越来越活络,非要哀家出面唱这个白脸。说起来,皇后可是比哀家有福气多了,哀家那个时候,什么都得靠zi去争取。” 听着她的话,杨海道:“皇后自嫁给皇上后,除了小产那一次,便没受过什么大的磨难,难免将事情想得简单一些。若是以后多经一些磨难,应该会比现在好许多。依奴才说,太后不妨多放手一些事情给皇后娘娘去做,这样太后您也不会那么辛苦。” 凌若有些头疼地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哀家养会儿神,苏氏来了,你与哀家说。” 且说苏氏那边,并不知道事情已经闹到凌若面前,到了翊坤宫后,瞥了眼巴巴看着zi的彩绫一眼,对唐九道:“你去内务府说一声,让彩绫从今天起,就跟着本宫吧。”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彩绫听到这句话,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一个劲地朝苏氏谢恩,后者摆手道:“行了,总之你往后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了你。另外,你去将东西收一收,拿过来后让唐九给你安排一下住处。” 在彩绫欢天喜地的下去后,宫人进来道:“主子,慈宁宫的水秀姑姑来了。” 苏氏柳眉一挑,连忙命宫人将她请进来,待得水秀chu xian在视线中后,苏氏起身笑道:“姑姑来此,可是奉太后之命?” 水秀屈一屈膝,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太后有旨,请您前往慈宁宫一趟。” 苏氏甚感意外,道:“太后突然传召,不知所为何事?” 水秀笑笑道:“娘娘去了慈宁宫自然就知道了。” 见水秀不肯透露,苏氏只得作罢,命人备肩舆随水秀一起前往慈宁宫。 杨海听到小太监进来禀报,正要开口,闭着双目的凌若已是道:“可是苏氏到了?” 杨海躬身道:“回太后的话,纯嫔娘娘正在殿外等候。” 凌若缓缓睁开双目,凉声道:“让她进来吧。” 宫人出去后没多久,殿门再一次打开,苏氏走到殿中,谦卑地屈膝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这般说着,凌若将苏氏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永璋最近如何,哀家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颇有些挂念。” 苏氏赶紧压下心中的揣测,道:“回太后的话,永璋能吃能睡,yi qie 皆好,比前一个月又长了许多,不如臣妾明日将他抱来可好?” “不必了,这么热的天抱来抱去,万一受热了可怎么办,还是等凉快一些再说吧。哀家这个时候叫你过来,是有些事要问你。”凌若话音微顿,随即道:“还记得除夕那夜,哀家将你、慧妃、那拉氏叫到这慈宁宫来时,所说的话吗?” 苏氏心中一凛,直觉不好,“太后所言,臣妾句句铭记在心,不敢有忘。”见凌若不说话,她又道:“太后说让臣妾守住zi的本份,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凌若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哀家以为你已经全部抛诸脑后了。”说罢,她骤然一拍紫檀小几,厉声道:“既是记得,为何又要明知故犯?苏氏,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听得这话,苏氏顿时慌了,连忙跪下道:“臣妾没有,臣妾冤枉!” “没有?冤枉?”凌若冷声道:“那你与哀家说说,你刚才在坤宁宫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弄得皇后要打二阿哥这么严重?” 苏氏极力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道:“臣妾不知道这件事,臣妾只是在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随口说了几句,因为臣妾真是觉得很奇怪,明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二阿哥却还要帮着那拉氏说话,还放那只猫逃走。可是臣妾发誓,绝对不知道皇后娘娘会因为责罚二阿哥,否则臣妾绝对不敢多这个嘴,臣妾是无心之失,还请太后明鉴!” 凌若盯着她道:“这么说来,你告诉皇后,慧妃存心苛扣你用冰,也是无心之失了?” 苏氏万般委屈地道:“臣妾真的不是故意,是莺儿她们多嘴。” 莺儿赶紧顺着她的话,磕头道:“启禀太后,这件事主子一直不许奴婢在任何人面前提醒,奴婢shi zai忍不过了,才会将事情告诉皇后娘娘,与主子无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自为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许久未语,就在苏氏以为她相信了zi与莺儿的话时,耳边传来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苏氏,你觉得zi很聪明吗?告诉你,你这些手段,哀家早使得不要使,也看得不要看了。在哀家面前耍手段,你还不够资格!” 这一番未见多少严厉的话,令苏氏冷汗直冒,明明是盛夏,她却如置身数九寒冬,冻得整个人发僵,连抬一下手指都困难。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纯嫔,哀家警告过你,不要自作聪明,你却偏偏喜欢这么做,真以为哀家不会罚你吗?” “臣妾没有!”苏氏努力许久,终于说出这四个字来,就算凌若真的看透了她的意思,识破了她的伎俩,她也绝对不能承认,否则就是zi给zi定罪。 “慧妃一事,是她zi有错在先,哀家不与你计较,但永琏那件事,哀家必须得警告你,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哀家会将永璋交给皇后抚养,以免你教坏他。” 最后这句话落在苏氏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令她一下子慌了神,连连道:“不要,太后不要,永璋是臣妾的命根子,求您千万不要带走他。” 面对她的哀求,凌若没有一丝动容,漠然道:“带不带走永璋,不是哀家说了算,而是你zi,你好自为之,退下吧。” 苏氏不敢多言,赶紧退下,一直到坐上肩舆,苏氏还没有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凌若这一次,真是抓住了她最薄弱的地方。 “主子,到了,奴婢扶您下来。”莺儿的话将神不守舍的苏氏吓了一大跳,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将冰凉粘腻的手交给莺儿,由她扶着zi下了肩舆,烈日炎炎,却不能让她生出一丝温暖,从里到外,都透着无尽的凉意。 进了正殿,莺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氏坐下,道:“主子您歇一会儿,奴婢给您去沏盏您最爱喝的普洱来。” 莺儿还没来得及迈步,袖子便被苏氏牢牢攥住,后者脸色难看地道:“你去把永璋抱来!” 莺儿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时辰,只怕三阿哥已经午睡了。”顿一顿,她道:“主子还没用膳,不如奴婢先去御膳房传膳,然后再……” 苏氏神色狰狞地打断她的话,“本宫叫你去把三阿哥抱来,没听到吗?去啊!” 莺儿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愣在那里,直至苏氏再次催促,方才疾步出去,将刚刚睡下的永璋给抱了过来,后者被人扰了shui jue,迷迷糊糊地咧开小嘴哭了几声,随即趴在莺儿肩膀再次睡了过去。 莺儿一踏进正殿,苏氏便急忙从她手中接过永璋,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永璋,你是属于额娘的,谁也不能把你从额娘身边带走,谁也不可以。” 彩绫an wei 道:“主子,太后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会真的带走三阿哥的,您别太担心了。” 苏氏闻言将永璋抱得更紧,带着一丝惧意道:“她会,她真的会这么做。”顿一顿,她又道:“太后……太后才是这个后宫里最可怕的人,也将是本宫这一路上最大的阻力。” 唐九在一旁道:“主子,看来咱们往后行事得尽量避着太后一些才行,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以免真的惹恼了太后。” 苏氏最讨厌受人制约,但面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却不得不妥协,因为以她如今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除了避其锋芒之外,别无它法。幸好太后尚不知道皇后过敏症发作的真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对彩绫道:“虽然那拉瑕月已经进了冷宫,但阿罗那边,你还是想办法盯紧一些,千万不要让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否则本宫也好,你也好,都会有极大的麻烦。” 彩绫依言道:“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紧盯她,再说她是动手之人,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她zi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相信她不会那么蠢。” 苏氏点头道:“不管怎样,总之还是多防着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 彩绫答应之余,道:“主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去内务府收拾了东西,然后再过来侍候主子。” “去吧。”得了苏氏的话后,彩绫快步回到内务府,她没有急着回zi房间,而是四下寻找,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彩绫小步奔过去,欢声道:“姐姐!” 阿罗回过头来,看到是彩绫,顿时笑了起来,待得她来到近前后,道:“这么高兴,看来是可以去翊坤宫了。” 彩绫兴奋地道:“嗯,娘娘已经派人来内务府传过话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收拾东西的。” 阿罗拉着她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欣慰地道:“那就好,去了纯嫔娘娘身边,定要多长些心眼,想办法让纯嫔娘娘抬举你,能否飞上枝头,从此摆脱下人的身份,就看你zi的了。” 彩绫用力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对了,姐姐的差事可有分派下来了?” 阿罗耸耸肩道:“还没有,不过也无所谓, 到哪里都是侍候人。” 彩绫拉着她的手道:“要是姐姐能与我一起去翊坤宫就好了,这样咱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我毕竟之前是延禧宫的人,要是去了纯嫔娘娘那里,容易招人话语与怀疑,所以能避还是尽量避着些。” “我也知道,就是心里头舍不得姐姐。”听着彩绫的话,阿罗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又不是往后都不见面,姐姐这辈子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只盼你能够早日得幸于皇上。” 彩绫当即道:“若有那么一天,我必与姐姐共享富贵。” 阿罗笑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意,行了,快去收拾东西过去吧,zi机灵一些,还有啊……”她抚着彩绫娇嫩如花瓣的脸颊道:“多花些心思打扮,不过切记,不要浓妆艳抹,皇上喜欢清新淡雅之美,妆太浓只会适得其反。另外,皇上一些喜好,你也仔细记下来,往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调去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连忙点头,仔细将阿罗的话记在心里,随后又说了几句,方才去收拾东西,就在彩绫离去后,一名年约三旬的太监朝阿罗走来,后者看到他,连忙躬身唤了一声张总管。 阿罗口中的张总管,乃是内务府两位副总管之一,他负责安排各人差事,权力远比另一位副总管要大,他走过来,笑眯眯地道:“阿罗,咱家与钱总管说了很久,他终于同意你去御茶房了,往后你zi上心着些,知道吗?” “奴婢知道,多谢张总管帮奴婢这个忙,奴婢感激不尽。”阿罗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塞到张总管手中,悄声道:“这与之前那些一样,都是给张总管买酒喝的,还请张总管不要嫌弃,另外,奴婢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张总管帮忙。” 攥着手里的银票,张总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和颜悦色地道:“什么事,且说来听听。” 阿罗眸光微闪,道:“奴婢知道,齐宽也在内务府等候派差,奴婢与他原先也算过得去,可自从延禧宫出了事之后,不知为何,他将奴婢当成仇人一般,只要一见到就必然破口大骂,之前还想要动手打奴婢,shi zai是可恶。” 张总管也是一只老狐狸了,很快便明白了阿罗的意思,“你要咱家给他安排一个苦差事?这容易,宫里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苦差。” 阿罗微微一笑道:“奴婢知道知春陪着那拉氏一起入了冷宫,齐宽一直自诩忠心,张总管何不将他派去冷宫看守宫门?” “冷宫?”张总管微微一惊,旋即轻笑了起来,“你倒是精明,看守冷宫宫门这个差事虽然不苦,但最是孤寂,往往十天半月也看不到什么人,根本就是在等死,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的。得了,咱家帮你这个忙。” 阿罗眸中掠过一丝松驰,屈膝道:“奴婢多谢张总管。” 张总管挥挥手道:“你快去御茶房吧,到了那边,自然有人交待你做什么。” 在阿罗离开后,张总管也回到屋中,让人取来册子,翻到记载齐宽名字的那一页,冷冷一笑,随即道:“将齐宽调去冷宫守宫门,至于原来的宫人……算他运气好,调到御膳房去,省得安禄总来咱们这里诉苦说御膳房人手不够。” 小太监答应一声,依着张总管的话下去做事,当齐宽得知zi被调到冷宫看守宫门时,不仅没有难过,反而很是高兴,看得那个小太监一阵嘀咕,哪里有人被调到冷宫还一脸高兴的,简直就是个疯子。 自从瑕月与知春去了冷宫之后,齐宽一直很担心,他以前曾去冷宫送过一阵饭,知道那里是个什么qing kuang,两个弱女子在那里,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如今他被派去看守宫门,多少也可有个照应。 当瑕月看到chu xian在冷宫的齐宽时,并无任何欣喜之色,冷声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非要来这冷宫之地?” 齐宽知道她误会了,急忙道:“主子息怒,并非奴才不听主子吩咐,而是内务府将奴才派来此处看守宫门。” 瑕月一怔,讶然道:“内务府的命令?” 齐宽如实道:“是,奴才也不知道为何内务府会做这样的安排。” 瑕月神色复杂地看着内务府的方向,喃声道:“本宫明白了,是她,是她的安排。” 齐宽不解地道:“他?主子是指谁?难不成奴才来这里,是有人刻意安排?” 瑕月刚要说话,周全走过来,上下打量了齐宽一眼道:“你就是傅公公说的那个齐宽?” “是,奴才正是齐宽。”周全口中的傅公公便是奉张总管之命,引齐宽来此的太监。其实论身份,姓傅的比周全还要低,但前者是内务府的人,又跟着张总管做事,周全哪里敢不敬。 周全指一指瑕月道:“你怎么与她在说话,你们相识吗?” 齐宽如实道:“回公公的话,奴才原是在延禧宫侍候的,娘子是奴才的主子。” “原来是这样。”周全微眯了眼道:“咱家不管你之前侍候的谁,既然来了冷宫,就要听咱家的话,好好守你的宫门,不要随意进来,知道吗?” 齐宽连忙答应,“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出去。” 在齐宽走后,周全睨了瑕月两人一眼,也回了zi的住处,说是守宫,但他在冷宫中基本无事可做,属于混吃等死。应该说,但凡入了冷宫,皆是混吃等死,再无第二条出路,所以周全才会变得如此冷漠,不理会冷宫中的人生死,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迟早都要死,又何必去在乎呢。 在瑕月进屋后没多久,外头突然刮起了风,天边聚起厚重的云层,遮住了烈日,也遮住了天光,明明还是下午,却阴暗得犹如到了夜间,不论是人还是物离得稍远一些便看不清。 宫中上下皆点起了灯烛,唯有冷宫昏暗一片,狂风吹得窗子“啪啪”作响,刚关了这扇,那扇便又被吹开了,令知春手忙脚乱。瑕月则推椅子顶住关不严的殿门,以免被吹开。 “轰隆隆!”焦雷炸响,银蛇闪电在同一时刻划过天边,照亮这个狂风肆虐的天地。下一刻,黄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很快便连绵成一片,充斥在耳中的,除了狂风暴雨之声,就再没有其他。 瑕月躲在门后对还在努力关窗的知春道:“由它开着吧,不要关了,快过来。” 知春见shi zai关不住,只得来到瑕月身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整个人已经湿了,头发与衣裳紧紧贴在衣上。 风雨毫不留情地从敝开的窗子里进来,桌椅全部被淋湿,这样还不算,雨还从殿顶滴落下来,且范围不断加大,简直可以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这偏殿本来就年久失修,平常没风没雨的时候住住还好,一旦下起雨来,就真是要命了,简直没有一处不漏的地方。 “主子的被褥啊!”知春看到床榻上方也漏雨,不顾瑕月的劝阻,冲过去将被褥卷起抱过来,为免被雨淋到,她一直抱在怀里,一发现有漏雨,就立刻站到别处去。 第一百二十章 恩怨分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场雨一直下了一个时辰,方才慢慢止住,待得雨散云开之后,知春轻舒一口气,笑道:“幸好这被褥只湿了一点点,否则主子晚上可就没法睡了。” “湿就湿了,随意凑和一晚就是了,就你不嫌麻烦,搬过来不说,还一直这样抱着,手不累吗?”话虽如此,瑕月眼中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感动。她虽生性凉薄,为了zi连阿玛也可以拿来出卖,却不是铁石心肠,否则也不会爱重弘历,爱护永琏。从知春愿意来冷宫中陪伴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将知春当成亲人看待。 在瑕月的世界里,别人待她三分不好,她必十分还报;但同样的,若有人待她三分好,她亦会十分还报,恩怨分明。 知春弯眼笑道:“只要是为了主子,奴婢做什么都不累。” “你啊,惯会讨好我。”瑕月没有留意到知春脸颊异常的潮红,一边说着,一边寻了一张还算干爽的椅子道:“把被褥放这里吧,你打点水来把身子擦一擦,然后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 “奴婢mei shi ,最要紧的是趁着如今天光还算亮,先把这里收拾好了,否则天黑下来,可就没法收拾了。”说完这句话,知春拿了麻布擦拭到处都是水的偏殿。 瑕月见劝不住只得由着她,zi搬把椅子来到殿外,雨后的空气犹为清新,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此诗既写雨后之景,又有送别之意,无故人……她比王维笔下那人要xing yun,二十余年岁月,不论何时何时,身边都有知心之人,从不曾孤零一人。这样说起来,上天其实待她不薄。 想到这里,瑕月轻轻笑了起来,周全正好走过来,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瑕月恻目道:“在公公看来,入冷宫之人,皆因为愁眉苦脸,歇斯底里是吗?但在我看来,痛苦是这样过,kuai le亦是这样过,既然如此,何不放开心胸,让zi过得好一些呢?” 周全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正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猫叫,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猫睁着一双竖瞳站在宫墙上,不是瑕月养的开心又是谁? 瑕月一喜,连忙招手道:“开心,来,到我这里来。” 开心“喵呜”一声,当即跃了下来,快跑过来扑到瑕月怀中,后者紧紧抱着它,说不出的亲切,好一会儿瑕月方才松开一些道:“你没有被他们抓到,真好,只是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开心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舒服地蜷缩在瑕月怀中,周全皱眉道:“哪里来的野猫,赶紧扔出去。” 瑕月眸光一冷,脸上却仍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公公要扔,尽管去扔就是。”说着,她将开心递了过去,原本一副温驯mo yang 的开心,看到靠近的周全,立刻便得张牙舞爪,嘴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吓得周全连忙退出几步,不敢靠近。 瑕月故作不知地道:“周公公不是说要扔了开心吗,怎么不扔啊?” “你!”周全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他又不敢伸手去抓开心,只得拂袖离去。 瑕月微一勾唇,抱着开心转身入内,知春看到开心又惊又喜,接过后道:“开心mei shi 就好了,之前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一旦被抓到,它非得丢了小命不可。” 瑕月笑道:“你没听说过猫有九条命吗,开心哪里会这么容易死。”说到此处,她神色微黯,“不过它来了这里,咱们可没东西喂它。” 不等知春说话,开心叫了一声,从瑕月怀里跳落,三两下跳到宫墙上,然后不停地叫着,然后跳出去不见踪影。 瑕月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这个开心,倒是比咱们有本事多了。” 知春没明白过来,愣愣地道:“主子,什么意思?” 瑕月抿唇道:“开心是告诉咱们,不用担心它,它zi就会出去找东西呢,只要别被抓到就好。” 知春明白过来后,也是一阵笑,随即回去继续收拾,终于将天彻底黑下前,将偏殿给收拾干净,不过不管她怎么擦,床榻都有些湿,不过有被褥垫着,勉强还能睡。 为免陈氏像昨夜一样,突然跑进来,知春拿椅子顶住了殿门方才上床歇息,这一夜很平静,且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极是凉爽,瑕月睡得极沉,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微亮的天光透过残破的窗子照进来。 瑕月坐起身子,发现知春还蜷缩着身子睡在zi脚后,唤道:“知春,天亮了,该起来了。知春?知春?” 瑕月唤了好几声都没见知春答应,不由得心生奇怪,知春平常睡眠很浅的,这一次怎么睡得这样沉。这般想着,她伸手推了知春几下,后者仍然没有反应,紧紧闭着双目,脸色红得不正常。 瑕月伸手在她额上探了一下,发现她额头烫得惊人,不,应该说是她全身都烫得惊人。瑕月整个人都慌了起来,连忙扶起知春,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在她的一再呼唤下,知春终于缓缓睁开双目,无力地道:“主子,怎么了?天亮了吗?奴婢打水来给您净脸。” 瑕月急切地道:“还净什么脸,你在发烧啊,一定是昨天淋了雨后没有及时换衣裳,寒气侵体,得立刻请太医来看才行,可是你我现在都被困在这里,怎么去请太医啊!” 知春摇头道:“奴婢mei shi 的,歇会儿就好了。” 瑕月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得道:“你先躺下吧,我给你绞水来降温。” 在扶知春重新躺下后,瑕月端了盆水来,将帕子浸湿后,敷在知春额头上,另外又取了一块帕子,不断沾水擦拭着知春的手心以及脖颈,好让温度尽量降下来。可这样忙活了半个时辰,知春温度不止没有降下来,反而有升高的趋势,知春烧得开始说起胡话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苦苦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请太医。”瑕月喃喃说着,在将帕子重新绞水敷在知春额头上后,她出了偏殿,寻到周全所在的地方,捺着心中的急切道:“周公公,知春烧得很严重,能否麻烦你去一趟太医院,请宋太医过来kan kan。” “太医院?”周全打量着低眉垂目的瑕月道:“是咱家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居然让咱家去太医院?你当zi还是娘娘吗?真是可笑!” 瑕月连忙道:“我知道这样会令公公很为难,但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公公发发慈悲,救救知春吧。” 周全摇手道:“这已经不是为难的事,而是根本不可能,入了冷宫,生老病死,就在此地,断然没有请太医的道理,既然生不起病,就不要生!” “没有人想这样的,公公,您就通融一下,行个方便吧,你的恩情,我必将铭记于心,来日一定加倍报答。” “报答?”周全嗤笑道:“你已经在冷宫了,还要怎么报答咱家,说句实话,你少来烦咱家,就已经是报答了,你zi说说,从你们两个来冷宫到现在,给咱家添了多少麻烦。” 瑕月急切地道:“会的,公公,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不会一辈子待在冷宫里,你相信我!” 周全毫不客气地道:“进了冷宫的人,每一个都说zi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结果呢,除了成太妃之外,咱家就再没有看到过一个人,离开这里,你……同样也不例外!”说罢,他又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别再烦咱家了,快走。” 瑕月哪里肯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公公,您当初肯将陈氏的来历告诉知春,让我得以借此安抚陈氏,足见您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如今瑕月危在旦夕,您就发发慈悲救救她吧。我发誓,我一定报答你,绝不是信口开河。” 周全用力挣开她的手,道:“那不一样,你现在是要咱家去太医院给你找太医啊,会掉nao dai 的,你zi要死尽管去死,但别拖咱家下水。”见瑕月怔在那里不说话,他心中升起一丝同情,道:“太医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照顾她吧,咱家kan kan今天中午有没有好的膳食,到时候送一些给你们。”周全说的是他zi的膳食,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瑕月断然拒绝道:“不行,一定要请太医!” 周全见她怎么都说不进,也不由得发起了火,大声道:“随你怎么发疯,总之不可能。” “周公公……”瑕月还待要求,周全已经抬手阻止道:“行了,别叫咱家了,咱家当不起,赶紧走吧。”说完这句,周全背过身,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瑕月,然身后仍然有声音传来。 “周公公,我求求你,求你救救知春,只要你答应,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知春是为了我才来这冷宫的,也是为了我受寒发烧的,她若是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守冷宫,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一离开,就调你出冷宫,不必再受人白眼。” 周全不知道zi该气还是该笑,转过身道:“你自身都难保,还调我出……”后面的话断在嘴边,因为他看到瑕月跪在地上。 他守了冷宫那么多年,知道那些妃嫔虽然被废为庶人,但并不能放下昔日的尊荣与风光,有时候就算是疯了,也还牢牢记着。所以,从来没有一个废妃向他这个太监下跪过,从来没有。如今瑕月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这样跪在他面前,且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一个宫女。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缓,叹道:“你起来吧。” “周公公,刚才那些话,我都是认真的,与其一辈子在这里看守冷宫,不如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失望。”这一辈子,除了父母,除了帝后与慈宁宫那位,她再不曾跪过任何人,如今却跪在一个太监面前,那种羞耻……可想而知,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救知春的性命。 “你……唉,你就别为难咱家了,就算……就算咱家肯去,太医也不会来,万一被人知道了,你与咱家都会没命的。” 瑕月急急道:“不会的,你去找宋太医,宋太医会来的,他一定会来。” 真的一定会来吗?瑕月心中没有底,她与宋子华只是普通嫔妃与太医的关系,哪怕宋子华暗中替她治疗麝香侵体,也是出于一个医者的仁心,并非她的心腹。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 周全挣扎许久,道:“你确定宋太医一定会来,并且不会去告状是吗?” 瑕月压下心中的忐忑,一口咬定道:“是,我保证。” “好。”周全咬一咬牙道:“新来的守门太监不是你以前的宫人吗?你让他去请宋太医过来,咱家到时候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虽然周全不肯亲自去请,但无疑给了瑕月一个可行的办法,瑕月喜极而泣,连连道:“多谢周公公!多谢周公公!” 周明华摆手道:“行了,趁着咱家现在还没有后悔,你赶紧去吧。” 瑕月正要离开,他忽地又道:“罢了,还是咱家去吧,虽然此处没有什么人经过,但还是要防着一些。” 瑕月感激地道:“多谢周公公,您的恩情,我那拉瑕月矢志不忘。” “矢志不忘又怎么样,还不是罪妃一个,唉。”周全一边嘟囔一边走了出去,连他都不知道zi为什么要这样帮一个原本极是看不顺眼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对知春的好,让zi动容了吧,在看守冷宫之前,他也曾在别的地方待过,从未见过一个做主子的,会这样待身边的人,唉,他要是也能碰上这么一个主子就好了。 齐宽一听到周全的话,二话不说,立刻奔往太医院,一路上,他记着周全的吩咐,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再加上这个时候天色还早,倒是没遇到什么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改变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太医院,他在外头张望了一眼,没看到宋子华,庄正倒是在里面,还有一位其他太医,因为怕被人发现,急忙退到角落里,除了宋子华之外,他还真不敢请其他太医,尤其是庄正,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慧妃还是纯嫔的人,总之要是让他发现了zi,定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在这里等宋子华过来了。 齐宽耐着性子等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一位位太医陆续而来,却独独不见宋子华,难道宋太医今日不来吗?若是这样的话,那知春的病…… 齐宽急得直冒汗,却是不敢有所异动,唯恐错过了宋子华,幸好天不绝他,终于让他看到宋子华的身影,与一位太医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齐宽不敢这么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朝宋子华扔去。 宋子华被打中胸口,抬眼看去,却未见到人影,旁边那位太医道:“宋兄,谁在那里恶作剧扔你啊?” “你先进去吧,我过去瞧瞧。”这般说了一句,宋子华往齐宽的方向走来,在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齐宽后,顿时愣住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宽当即下跪,压低了声音道:“宋太医,救命,救命啊!” 宋子华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道:“你先起来,还有好端端的救什么命?” 齐宽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冒险来此,就是想请宋太医您发发慈悲,救知春一命。奴才知道,奴才等人的命卑微如草芥,shi zai不敢劳动宋太医犯险入冷宫相救,但……但要这样眼睁睁看她病死,主子与奴才都做不到。” 宋子华拧起了长眉道:“救人倒是没什么,但知春如今在冷宫,没有帝后手谕,擅闯冷宫者,乃是死罪,你要本官如何去救知春。” 齐宽连忙道:“奴才如今在冷宫看守宫门,只要奴才不说,没人会知道,宋太医,您帮主子看病那些日子,主子从不曾亏待过你,也算有些情份,求您帮帮忙吧。” 宋子华与瑕月当初只是太医与嫔妃的关系,要说情份,shi zai勉强,所以宋子华几经斟酌后还是拒绝了齐宽的要求,“本官也很想救知春,但这种qing kuang,恕本官有心无力。” 齐宽拉住他道:“宋太医,奴才好不容易才来这里,您就去一趟吧,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宋子华无奈地摇头,“但若是被人知道,死的就不止是一条人命了,本官shi zai有心无力。” 当他第二遍说“有心无力”这四个字的时候,齐宽有些激动地道:“不,宋太医您有力,只是无心去救罢了,主子一直赞您是诸多太医之中,最有仁心的那一个,因为您肯帮她调理暗疾,让她达成所愿;可现在,您与那些没有医德,没有济世仁心的大夫有何区别?” 见宋子华不说话,他又道:“奴才知道,奴才这样做是强人所难,可除了宋大夫,奴才shi zai不知道还能去求谁,求求宋大夫了!” 望着不停朝zi磕头的齐宽,宋子华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官随你去一趟吧,你且在这里等着,本官进去拿一下药箱。” 齐宽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宋太医!多谢宋太医!” 宋子华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他之所以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齐宽说的仁心,而是因为想起瑕月,他自小家规极严,父母教导他要凡事皆要诚退,不可欺骗他人,可他却被迫欺骗了瑕月,让她一直以为zi被麝香所侵的身体可以治好,以为每天喝那些苦药有用。 整整半年多,日日苦药,从未间断过,那些药,他是知道的,再苦不过,真不知道瑕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但她坚持的越久,他就越内疚,因为他心里明白,就算瑕月喝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生下孩子。所以,对于瑕月,他是有愧的,如今听到齐宽提起瑕月,愧意越发深重,最终令他改变了心意。 之前与他同行的太医看到他进来,道:“如何,抓到掷你石子的人了吗?” “找了一圈,没发现,算了,只是掷了一下,也没受伤。”宋子华随口答了一句,将zi的医箱取来背在身上,已经升任副院正的周明华看到他这个举动,讶然道:“才刚来便要出去吗,是哪位主子病了?” “不是主子,一名宫女,下官昨日答应过会为她诊治的,趁着现在没什么事,过去kan kan。”虽然宫女太监得病,没资格请太医看,但若太医愿意为其看病,又另当别论,宫中是不会刻意去阻止的。 周明华笑笑,道:“难道你有这份仁心,甚好,要不要带个内监去帮你?” 宋子华哪里敢答应,推辞道:“多谢副院正,下官zi去就可以了。” 就在宋子华离开后没多久,唐九前来请庄正去翊坤宫为苏氏请脉,在走到中途时,庄正远远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背着药箱的宋子华,至于另一人,瞧着有些眼熟,但只凭一个背影,shi zai辩认不出。 庄正喃喃道:“奇怪,宋子华不是说去为宫女看病吗,怎么身边又多了一个太监?” 唐九跟在后侧方,听不清楚他的话,询问道:“庄太医,您在说什么?” 庄正道:“没什么,突然想到宋太医刚才说要去救治一名宫女,不由得令本官有些好奇,前面那人就是宋太医,不如咱们跟过去瞧瞧。” “这个……”唐九犹豫地道:“可是主子说了要尽快请庄太医您过去,若是因为这个而耽误了,奴才怕是吃罪不起。” 庄正想想也是,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当下道:“若是纯嫔怪罪下来,自有本官一力承担,不会连累到你的。” 见他执意要过去,唐九也没办法,只能远远跟着宋子华两人,不曾想这路竟是越走越偏,到后面连个宫人也难遇到。 唐九一脸狐疑地道:“不对啊,这条路是去冷宫的,宋太医去那里做什么?” “看下去就知道。”庄正此刻越发觉得zi跟这一趟跟对了,宋子华……呵,很可能是在自掘坟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告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看到宋子华踏进冷宫时,唐九忍不住惊呼道:“他没有帝后之命,居然私闯冷宫,这……这可是大罪啊。” 庄正拍一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已经跟完了,该回去给纯嫔娘娘请脉了,顺道将这件事告诉她,请她定夺。” 唐九连连点头,与庄正一起离开此处,前往翊坤宫。 至于齐宽那边,他带着宋子华入内后,就直奔瑕月所在的偏殿,瑕月看到宋子华进来,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刚才真怕宋子华不肯过来,幸好……幸好她没有看错人。 瑕月顾不得说这些,急切地道:“宋太医,你快替知春kan kan,她烧得很利害,知春不能有事的,你一定要救她。”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尽力。”在示意瑕月退开一些后,宋子华将手指搭在知春的腕间,为其诊脉,直至松开手,眉头一直紧紧皱着,瑕月紧张地道:“怎么样了,宋太医,怎么样了?” 宋子华带着一丝不解道:“知春姑娘有寒气入体的症状,但按理来说,不应该烧得这么严重,以现在这样的温度,烧上一天,怕是人都要烧傻了。” 瑕月一听说会烧傻,慌忙道:“既然这么严重,宋太医您快开药吧。” “若是没有弄清楚病因就开药,只怕难以达到最好的效果。”说到这里,宋子华看到知春包在手指上的布,连忙将之解开,发现手指的伤口化脓,点头道:“是了,除了寒气入体之外,还因为这个伤口chu xian炎症,所以才会烧得这么利害。” 瑕月懊恼地道:“也是我大意,明明嘱咐过她不要沾水,可昨天突然打雷下雨,偏殿漏得利害,知春整个人都被淋湿了不说,还事后独自打扫,定是因为这样,才会令伤口化脓。” 在知道了病因后,宋子华打开药箱,里面除了银针等物外,就是一些常用药,他斟酌一番后,取出七八味药,分成三份,道:“一日一份,煎两次,五水煎一。只要知春能在明日天亮之前醒过来,就不会有大碍。” “好,我这就去煎。”未等瑕月动手,齐宽便道:“还是奴才去吧,主子您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万一煎焦了就麻烦了。” 在齐宽拿药出去后,瑕月感激地道:“宋太医,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就算知春挺过去,只怕也会烧成傻子。” 宋子华微微一笑道:“娘子一直在齐宽面前说微臣有医者仁心,若是微臣这次不过来,岂非有失娘子的夸赞吗?” 瑕月哑然笑道:“话虽如此,但肯冒着被问罪的危险,来这冷宫的,已经非一句医者仁心便抵过去的。不管怎样,宋太医这份恩情我记下来,来日若有机会,必定加倍奉还。” 宋子华并未将她的话当真,看了一眼还没有合起的药箱道:“娘子在这里,难免会有身子不舒服的时候,而微臣不是每一次都能过来。要不然,微臣把这些药留下,这样一旦有什么事,娘娘也好zi用药。” 瑕月道:“宋太医考虑的自然是好,但是我不通药理,万一弄错了,岂非更加麻烦。” 宋子华沉吟片刻,道:“药箱里有纸笔,要不然微臣将这些药的名称与用处写下来,这样就不会弄错了。” 瑕月点头道:“这样最好,只是又要麻烦宋太医了,shi zai令我过意不去。”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娘子无需介情。”这般说着,宋子华取过纸笔,一边教瑕月辩认草药名称,一边将它们各自的用处写下来。 瑕月记性极好,再加上她善于辩认各种气味,所以宋子华只说了一遍,她便将之全部记了来。 宋子华不可在冷宫久待,写下草药的用处后,便告辞了,瑕月一直送他到冷宫门口,临别时,叮嘱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来过冷宫,就算有人看到了,也绝对不能承认,只要你抵死不认,告到帝后面前,也有转圜的余地。” “微臣知道。”宋子华环顾了四周一眼,心生恻隐,“娘子zi保重,往后有什么事,让齐宽来寻微臣就是,能帮的,微臣一定尽力帮。” 瑕月动容地道:“宋太医这份恩情,我那拉瑕月没齿难忘,终有一日,我会还你。” 宋子华笑笑道:“娘子言重了,救人性命乃是微臣的份内之事,谈不上报答二字,总之……您好好保重吧。” 且说庄正那边,苏氏看到他,便停下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庄太医怎么这么久才来?难道是不想过来给本宫请脉吗,若是这样的话,本宫不介意换一位太医。” 庄正赔笑道:“娘娘误会了,微臣之所以晚来,是因为途中遇到一件事,娘娘可记得宋子华此人?” 苏氏眼皮一跳,凉声道:“你是说之前负责为那拉氏调理身体的宋太医?”待庄正点头后,她道:“宋太医怎么了?” “在微臣来此之前,微臣看到宋太医连个内监都不带,便匆忙背着药箱出去了,说是要为一个宫女看病。后来微臣在途中看到他跟一个内监在一起,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结果让微臣发现,他居然进了冷宫。” 苏氏豁然起身,神色惊异地道:“你说什么,冷宫?” 唐九在一旁道:“主子,千真万确,是奴才与庄太医亲眼看到的,他真的擅入冷宫呢!” 苏氏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可能,冷宫有人看守,里面也有守宫太监,怎么可能由着宋子华进去。” “微臣之前觉得与宋太医走在一起的太监背影有些眼熟,在他们进冷宫时,微臣看到一个侧脸,发现非常像之前侍候那拉氏的齐宽。” “齐宽?”苏氏越听越糊涂,齐宽该在内务府派差,怎么跑冷宫去了,想了一会儿,她吩咐彩绫道:“你立刻去内务府打听一下,看齐宽去了何处。” 在彩绫走后,苏氏道:“你先替本宫诊脉,本宫最近时常觉得心慌,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借他人之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依言为其诊脉,待得收回手后,道:“娘娘身子安康,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心慌,恕奴才直言,您之前是否受过什么惊吓,或者有什么心事?” 苏氏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一些,本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庄正知趣地没有多问,只道:“既是这样,微臣给娘娘开几服安神定惊的药,娘娘服用之余,尽量将心情放宽,这样就mei shi 了。” 苏氏点点头,在庄正开了方子后,彩绫进来道:“主子,奴婢打听清楚了,就在昨日,齐宽被内务府的副总管张公公派去冷宫看守宫门,所以庄太医与唐九看到的人,应该就是他。” 苏氏轻敲着扶手,喃喃道:“什么地方不好派,偏偏派去了冷宫,是巧合吗?” 彩绫闻言道:“回主子的话,应该是巧合,张总管与齐宽并无往来,不可能故意安排他去冷宫。” 苏氏对此不置一词,转头对庄正道:“可知得病的人是谁?” 庄正摇头道:“微臣不知,不过能让齐宽冒这么大的险去请宋子华,应该是那拉氏本人。”随即献言道:“只要娘娘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与皇后娘娘,那拉氏与宋子华等人都要被问罪,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会下令杀了他们。” 庄正比宋子华年长,自觉医术也不差,但因为入太医院时间比宋子华晚,所以论资排辈,他永远落在宋子华之后,shi zai令他不甘,如今有这个机会整死宋子华,他又怎么会放过。 苏氏沉吟未语,她自然希望瑕月死,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但她想得要比庄正远的多,再加上她之前刚受了凌若的警告,行事更加谨慎,哪怕是有大好机会理在她面前,也得三思再三思。 在庄正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苏氏终于有了主意,缓缓开口,“凡事亲力亲为,终归是落了下乘,庄太医,你可知上乘是何?” 庄正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摇头道:“微臣不清楚,请娘娘明示。” 苏氏微微一笑,眸光轻落,落在唐九等人脸上,“那你们呢,你们跟在本宫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曾明白?” 几人之中,跟随苏氏最久的,莫过于莺儿,后者最先开口,“主子,您说的上乘,可是指借他人之手?” 苏氏满意地颔首道:“不错,借人之手,达成zi所愿,这才是真正的上乘,那你再说说,这次的事,借何人之手合适?” 彩绫抢先道:“奴婢知道,是皇后娘娘。” 莺儿有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质问的口吻道:“皇后娘娘?你这是想害主子不成?” 彩绫一怔,旋即委屈地道:“姑姑为何说这样的话,奴婢怎么会害主子?“ “若不是想害主子,为何让主子去借皇后娘娘的手,之前太后责怪主子之时,你也在,难道这点眼力劲还没有吗?万一真惹恼了太后,怪罪到主子身上,你担待得起吗?”莺儿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把彩绫说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请主子与姑姑恕罪,奴婢没想得这那么仔细。” 苏氏道:“罢了,莺儿也没真的怪你,只是你既来了本宫身边,就不比在内务府时,任何话都得想清楚了再说,多长些心眼,知道吗?” 待得彩绫答应后,苏氏又道:“皇后确实不适合,所以本宫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人最适合出这个面,那就是慧妃。” 庄正思索片刻,道:“慧妃自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微臣担心她不会相信娘娘所言,甚至故意与娘娘作对,这样一来,反而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苏氏勾起饱满娇艳的红唇,轻笑道:“本宫何时说过要zi去说?”说罢,她对唐九道:“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到慧妃耳中,记着,不可让她瞧出端倪来。” 唐九立刻躬身道:“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待得他下去后,苏氏摇着手中的折扇,漫然道:“行了,现在就等着看好戏吧。”顿一顿,她自言自语地道:“高如鈺,耍精彩一些,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太医私闯冷宫――这个话题任何人听了都会大吃一惊,不到半天的功夫,便传遍了东西十二宫,自然也传到了高氏耳中,那张妩媚艳丽的脸庞微微扭曲,用力一拍扶手道:“好一个那拉氏瑕月,入了冷宫还不肯消停,居然传召太医,她有什么资格?!” 站在她身前的一个宫人细声道:“奴才听说是宋太医,去请他的,正是刚刚派去看守冷宫的齐宽,他们主仆几个都在冷宫,里外勾结,为所欲为!” 文竹皱眉道:“不是还有守宫太监吗,看到宋太医进去,怎么也不阻拦。” 宫人答道:“回姑姑的话,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听到的已经全说了。” 此时,高氏冷笑一声道:“原本见她入了冷宫,本宫不打算再与她计较,可现在她非要自寻死路,本宫岂能不帮她一把。”她此生最恨之人,除了苏氏之外便是瑕月,如今机会自动送上门来,她岂会轻易放过。 “主子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见高氏不说话,文竹又道:“可现在只有听来的只言片语,具体事情如何,咱们还不清楚。” “咱们是不清楚,但有一人,却是一清二楚。”不等文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高氏朝身前所站的小太监道:“立刻去传宋太医来见本宫。” “奴才遵旨。”将这个小太监奉命来到太医院时,宋子华暗自心惊,要知道在今日之前,高氏可从来没有传过他,难不成是知道了他去冷宫的事?若是这样的话,就真是麻烦大了。 不管宋子华愿不愿意,都只能跟着小太监来到景仁宫,到那边的时候,天已近黄昏,宋子华在向高氏行礼后,取出软垫放于小几上,道:“请娘娘将手放在此处,好让微臣诊脉。” 高氏眸光一扫,道:“不急,本宫有几句话想先问问宋太医。” 她这句话令宋子华越发忐忑,口中道:“娘娘请问。” 高氏执扇起身,道:“好,本宫问你,有人说你今儿个一早刚到太医院便离开了,不知是去了何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质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娘娘的话,微臣去帮一位宫女看病。”宋子华话音刚落,高氏便立刻问道:“是哪一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得的是什么病?你给她开了什么药?” 面对高氏的追问,宋子华心中发慌,搪塞道:“微臣未曾问过她的名字,也不知她是哪一宫的人,至于她得的病,乃是风寒发烧之症。”说着宋子华将开的药材名一一报了出来。 高氏不懂医理,对于这些药材的对错自然无从分辩,但宋子华刚才的话里,已经chu xian了极大的问题,挑起细长的柳叶眉道:“宋太医,你救了人性命,却连那个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宋子华低头道:“微臣当时只顾着救人,shi zai没想到这些,还请慧妃娘娘见谅。” 高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道:“既是这样,你在哪里救得她总知道吧,现在就带本宫过去,说不定还能见着她。” 宋子华哪里敢答应,连忙搪塞道:“外头天热,娘娘出去若是中暑了,可如何得了,还是等明日微臣将她带来吧。” 高氏眼波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宋太医自然是想明日,好让你找人一起来瞒骗本宫是不是?” “娘娘何出此言,微臣……”不等宋子华把话说完,高氏已是厉声道:“宋子华,本宫一再给你机会,你却一再欺骗本宫,你好大的胆子!” 宋子华脸色一白,慌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知何处欺骗了娘娘?” “还在撒谎?!”高氏声色俱厉地道:“你根本不是去给宫女看病,而是去了冷宫,宋子华,擅闯冷宫,你可知罪?” 宋子华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强压下心中的慌意,道:“娘娘何出此言,微臣怎可能擅闯冷宫?” 高氏指着他喝斥道:“有人亲眼所见,由不得你抵赖,而且本宫之前问你的时候,你对那个宫女一无所知,换而言之,根本就是你在撒谎。” 宋子华记着瑕月的叮嘱,咬紧牙关道:“微臣没有,微臣确实是去为宫女看病,至于擅闯冷宫一事,乃是子虚乌有,微臣绝对没有做过。再说冷宫有人看守,微臣怎么可能进去。” 高氏冷笑道:“那拉氏昔日的宫人齐宽如今成了冷宫的守宫太监,由他带着你进去,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不论高氏怎么说,宋子华都一口咬死道:“微臣确实冤枉,请娘娘明鉴。” “好!”高氏冷冷吐出这个字,“既然宋太医这么嘴硬,那么本宫只有将这件事告之皇上,请皇上圣裁!” 宋子华面色苍白如纸,却仍是咬着牙,不吐露任何一个与冷宫有关的字眼。 高氏将之看在眼里,唤过唐九,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一点头,迅速离去。 在唐九走后,高氏冷然道:“宋太医,随本宫走一趟吧。” 任宋子华如何嘴硬,只要到时候去冷宫一查,真假立刻便知,到时候,看这个姓宋的,还要怎么狡辩。 彼时,养心殿那边,弘历刚刚用过晚膳,在漱过口后,四喜将刚刚沏到的雨前龙井递到弘历手中,道:“皇上,您吃了没几口,奴才让御膳房再给您炖一盏血燕可好?” 弘历接过茶盏,摇头道:“不必了,朕没胃口。” 四喜担忧地道:“可是您最近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是否龙体不适?” “朕mei shi ,或许是因为天气热,所以吃不下多少东西。”说着,弘历将茶递到薄唇边抿了一口,茶水刚一沾舌,他便皱起了眉头,问道:“这茶是谁泡的?” 小五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是御茶房沏的,是否他们沏的不对,奴才这就拿下去重新沏。”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淡黄色的茶汤,许久,他道:“去将沏茶的人唤来,朕要见一见。” 小五不敢多问,赶紧下去,当他带着一名宫女重新chu xian在养心殿时,神色有些古怪,恭声道:“皇上,奴才将人带来了。” 小五话音刚落,一直垂着头的宫女立刻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喜有些惊讶地看向那个宫女,这个声音好耳熟,仿佛是以前侍候那拉氏的阿罗,可是她怎么会在御茶房? “把头抬起来。”随着弘历的话,宫女缓缓抬起了头,让殿中众人可以看清她的mo yang ,不是阿罗又是谁? 弘历微一点头,道:“果然是你,只有你与你以前的主子,才会在雨前龙井中放入切成细丝的杭白菊花瓣,以此提升龙井的香气。” 刚才他一喝茶便发觉与御茶房平日里沏的茶不一样,细看之下,发现茶叶里混有细细的白菊花瓣丝,隐约猜到了沏茶之人,所以才命小五将之唤来此处。 阿罗跪下道:“奴婢知道皇上喜欢,所以擅自在雨前龙井中加入了白菊丝,还请皇上恕罪。” “你没有做错,恕什么罪。”在示意她起来后,弘历道:“是内务府将你派到御茶房来的?其他人呢?” 阿罗依言答道:“是,张总管说这里还缺了个人,就让奴婢过来了;至于其他人,奴婢并不清楚。” 看着阿罗,弘历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瑕月的身影,一起浮现的还有往日的欢愉的日子,不知……她在冷宫中怎么样了? 弘历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讨厌瑕月,不再憎恨这个用卑劣手段成为了zi侧福晋的女人;若她不是那么死性不改,不是那么狠毒,过个一两年,他必会封她为贵妃,甚至是许以协理六宫之权。可现在,yi qie 都已经没有意义,她亲手毁了这yi qie ,这样恶毒的女人,不值得他再想起,由着她在冷宫中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弘历神色冷了下来,正要命阿罗退下,小郑子进来道:“皇上,慧妃娘娘与宋太医在外求见。” 弘历长眉一挑,眸中露出几分訝异,高氏来求见他并不奇怪,但为何会与宋子华一起过来? “让他们进来。”在这句话落下后没多久,高氏与宋子华chu xian在大殿之中,待得行过礼后,弘历道:“慧妃,你与宋太医来此求见朕,所为何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娇声道:“皇上,臣妾此来,是因为宋太医视宫规为无物,且对臣妾多番隐瞒,不肯实言相告,臣妾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来请皇上圣断。” 弘历訝然道:“竟有这样的事?” “臣妾怎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今儿个一早,有人看到宋太医离开太医院后,去了冷宫,臣妾得悉后,立刻将宋太医招来询问,宋太医一口咬定说没去过,他离开太医院是去为一名宫女看病。可当臣妾问他宫女姓甚名谁,在哪一宫当差时,宋太医却是一问三不知,令臣妾不得不怀疑他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宋子华连忙否认道:“皇上,微臣并没有私闯冷宫,微臣确实是去为一名宫女看病,只是一时匆忙,忘了问她的姓名,以致慧妃娘娘误会。” “匆忙?”高氏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道:“本宫也怕是zi误会,所以来面圣之前,派人去太医院询问过,太医院里的诸位太医说你足足离开了一个多时辰,请问宋太医,这也叫匆忙吗?” 她这句话令宋子华想刚才过来的路上,高氏之前派出去的小太监赶过来,附在高氏耳边所说的话,原来是为了这事。 见宋子华不出声,高氏有些得意地道:“如何,无话可说了吗?” 宋子华咬牙道:“微臣不知宫中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但微臣确实没有去过冷宫,且微臣也没有理由去。” “真是冥顽不灵。”这般说了一句,高氏转向弘历道:“皇上,想要知道宋太医有没有去过冷宫并不难,只要派人去冷宫中一查便知,那里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弘历没有就她的话说什么,而是盯着宋子华道:“你当真没去过冷宫吗?” 宋子华清楚,zi在冷宫中留下了许多药材,甚至还有zi写过的纸,一旦这些东西呈到弘历面前,就是铁证如山,任zi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改口了,只能用微微发抖的声音咬死道:“是,微臣没有去过。” 弘历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许久,缓缓道:“好,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说罢,他道:“四喜,立刻去冷宫搜查。” 在四喜退下后不久,弘历忽地道:“小五,你过来,朕有一件差事吩咐你去办。” 小五闻言,立刻来到弘历近前,在听完弘历的耳语后,小五眸中掠过无尽的惊意,脱口道:“皇上……” 弘历眸光一厉,冷声道:“还不立刻照朕的吩咐去做?” 小五闻言,赶紧咽下嘴边的话,躬身退出了养心殿,他并没有去什么地方,而是径直追上了四喜,在四喜耳边一阵轻语,后者满面惊讶地道:“这真是皇上的意思?” “徒弟哪里敢假传圣旨,不瞒师傅,徒弟刚才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呢。”这般说了一句后,小五又道:“徒弟之前一直以为皇上恨煞了那拉氏,如今看来,却又不像,师傅,您说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呢?” 四喜瞪了他一眼道:“你跟着咱家的第一天,咱家教过你什么,千万不要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否则zi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么快便忘了?” 小五吐了吐舌头,低头道:“徒弟不敢忘了师傅的教诲,只是皇上这次的决定,shi zai有些奇怪。” “奇怪也好,不奇怪也罢,总之咱们照着皇上的吩咐去做。”说完这一句,四喜去了冷宫,至于小五则掉头去了别的地方。 在齐宽与周全惊异害怕的目光中,四喜chu xian在冷宫之中,后者瞥了他们一眼道:“别愣着了,带咱家去那拉氏所住的地方?” 周全回过神来,赔笑道:“喜公公,不知出了什么事,要您大驾来此?” 四喜瞥了他一眼,凉声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立刻带咱家过去。” 周全无奈之下,只得引他来到瑕月所住的偏殿,齐宽在后面急得直冒汗,他估计四喜此来,与早上宋太医的事有关,如今最要紧的是去将那些药材收起来,但当着四喜的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瑕月看到四喜时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还放在桌上的药材以及宋子华所写的那张记载有药材用处的纸。没等她起身,四喜已经看到那张纸并将之拿了起来。 瑕月见状,知道yi qie 为时已晚,只得道:“请喜公公代我告诉皇上,yi qie 事情皆是我的主意,我愿担负yi qie ,请他不要怪责他人,尤其是宋太医。” 四喜对此不置可否,放下手中的纸张后,看到躺在床上未醒的知春,眸中有一丝惊讶,“生病的是她吗?” 瑕月毫不犹豫地道:“是,知春受寒发烧,所以我让齐宽将宋太医强请来此,宋太医并非出于自愿。” “咱家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四喜转身走了出去,摆在桌上可以用来做证物的东西,他一样都未带走,令瑕月等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喜回到养心殿后,朝弘历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奴才搜查过冷宫,并未发现药材或是任何与宋太医有关的东西。” 弘历还没说话,高氏已经厉声道:“不可能,本宫肯定宋子华去过冷宫,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发现,你可有仔细搜查?” 四喜不卑不亢地道:“回慧妃娘娘的话,奴才很仔细地检查过冷宫,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而且那拉氏也不曾生病。” 宋子华原以为zi难逃此劫,没想到四喜回来后说了这么一番话,惊讶之余亦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瑕月将zi留下的东西藏了起来,所以才没被发现。 高氏一心以为这次可以置瑕月等人于死地,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时候,小五亦走了进来,恭身道:“启禀皇上,奴才四处打听过,宫中确实有宋太医前往冷宫的传言,但没一个人是亲眼所见。” 弘历微一点头,转向高氏道:“慧妃,你既如此肯定这件事,那你知道有谁亲眼所见?”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是善是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神色一滞,许久方才讪讪地道:“臣妾不知。” 弘历皱眉道:“也就是说,你今日来朕面前,指责宋太医私闯冷宫,只是捕风捉影之事,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不是。”高氏连忙否认,随即定一定神,道:“臣妾觉得无风不起浪,而且臣妾传宋太医来问话的时候,他一直说不出那个宫女的名字与住处,shi zai令人可疑,所以臣妾才来求见皇上。” 弘历挑眉道:“可四喜已经去冷宫搜过了,证明宋太医并未去过那里,至于他说不出那个宫女的身份,应该确实是一时忘记了。” “可是……”高氏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一时半会儿间,她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弘历抬手道:“好了,朕相信宋太医,他一向做事小心,克守本份,又怎会做出私闯冷宫这种荒唐事来,应该只是一场误会。慧妃,往后再有什么事,查清楚了再下定论,知道吗?” “臣妾记下了。”在高氏万分委屈地答应后,弘历道:“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高氏望了弘历一眼,无奈地道:“是,臣妾告退。” 在殿门重新关起后,弘历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睨了尚站在殿中的宋子华一眼,对四喜道:“实情是什么?” 在宋子华诧异的目光中,四喜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冷宫中发现许多药材,另外还有宋太医留下的一张方子,上面记载了各种药材的用途。不过,那拉氏确实没有生病,生病的是她的宫女知春。” 在宋子华惊惶的面容中,弘历冷喝道:“你可知罪?” 宋子华知道瞒不过去,只得跪下道:“微臣该死,请皇上治罪。” 弘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若要治你的罪,朕就不会让四喜在慧妃面前隐瞒了,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朕说一遍,若这次再有隐瞒,朕必治你欺君与擅闯冷宫之罪。” “微臣不敢。”随着这句话,宋子华将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随后大着胆子道:“皇上,娘子也是因为关心紧张知春,才会这么做,还请您开恩。” 弘历冷声道:“你zimei shi 了吗?居然还帮着她求情?” 虽然弘历不假辞色,但宋子华心中并没有太多惊慌,就如弘历之前说的,若要治他的罪,刚才就不会让四喜刻意隐瞒。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这一次,朕放过你,但不可以再有下一次,知道吗?”待得宋子华磕头谢恩后,弘历挥手道:“退下吧。” 宋子华迟疑片刻,道:“皇上,还请您念在娘子初犯,饶恕她这一次。” 弘历什么也没说,只道:“朕叫你退下,没听到吗?” 见弘历这么说,宋子华只得依言告退,而在他出去后,弘历长出一口气,闭目往后靠去。在青瓷烛台上的蜡烛因为燃烧过久,而变得黯淡起来时,弘历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她怎么样了?” 四喜知道他是在问瑕月,当即道:“娘子看起来清瘦了一些,神色也很憔悴。” “这是她罪有应得!”弘历冷冷说着,然睁开的双眼却充斥着茫然与不解,他不知道zi是怎么了,明明恨极了瑕月的狠毒无情,但刚才,心无端一软,竟然派小五出去追四喜,让四喜隐瞒真相,使得高氏无功而返。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嗤笑道:“那拉瑕月何时变得这么在意宫人了,在她眼里,所有人不都应该是棋子吗?没了也就没了,根本不会在意。阿罗,你以前是侍候她的,你说说,她转了性子吗?” 尚待在殿内的阿罗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其实……娘子对奴婢们一直很好,皇后娘娘那件事,奴婢shi zai很意外,明明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她却嫁祸到奴婢身上来。”顿一顿,她道:“其实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 弘历随口道:“是什么?” “其实当初……娘子陪二阿哥去长康右门处喂猫的时候,曾经遇到一次,有人想要害二阿哥。” 弘历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道:“什么时候,是谁要害永琏,立刻给朕仔细说来,一点都不许漏了。” 阿罗当即将事情讲述了一遍,临了道:“就是因为这样,那只猫才被齐宽踢死,随后娘子为了让二阿哥开心,就问内务府要来开心豢养在延禧宫中,同时也可以防止有人加害二阿哥。” 弘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冷声道:“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 阿罗低声道:“因为娘子不知道是谁要害二阿哥的,而且无凭无据的,皇上不见得会相信。当然,最重要的是二阿哥平安无事,所以娘子就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娘子以前待奴婢们,待二阿哥都很好,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简直……简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弘历之前认定瑕月利用永琏加害瑕月,但听完阿罗这番话后,却是生出了几分动摇,若瑕月真的这么疼爱永琏,甚至愿意性命相护的话,不该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而且事发之后,永琏一直帮着瑕月说话,哪怕所有人与证皆指向瑕月,也不曾改变。 究竟是永琏盲信,还是……他错信? 一时间,弘历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见阿罗还站在那里,他道:“你先退下吧,好生在御茶房做事。还有你们几个也是,全部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是在说四喜几人。 在养心殿只剩下他一人后,弘历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瑕月,你究竟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为什么每次朕以为看明白的时候,又会有新的迷雾出来,令朕一直犹如水中望月,镜中看花。” 养心殿的yi qie ,冷宫诸人并不知晓,自四喜走后,诸人皆是忐忑不安,不时看向宫门,唯恐什么时候,有人拿着处置他们的旨意进来。 周全急得不停在偏殿来回走着,嘴里不停地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喜公公看到了上面的药材与宋太医的笔迹,一定会告诉皇上的,到时候咱们都会没命。” 瑕月起身道:“周公公对不起,连累你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担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知道连累就好。”周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即又叹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盼皇上罚归罚,别一怒之下,要了咱们的性命。” 瑕月内疚地道:“若皇上真怪罪下来,我会告诉传旨的公公,你是被我们所胁迫,请皇上饶你一条性命。” “只怕皇上不会相信你的话,唉,原想着积点德,结果却把zi小命给搭进去,真是……真是……”周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他道:“知春呢,都昏睡一天了,还没醒吗?” 瑕月心情沉重地道:“没有,第二碗药已经喂下了,但还是烧得很利害,之前宋太医说过,若是今夜不能退烧的话,知春很可能烧坏脑子。” 周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摇头道:“算了,咱家还是回去多烧几柱香吧,希望佛祖保佑我们全部都平安无事。” 在他走后,瑕月对还待在屋中的齐宽道:“你也下去歇着吧,知春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齐宽摇头道:“还是让奴才守吧,您累了一天了。” “这个时候,哪里睡得着。知春……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醒来。”在瑕月的坚持下,齐宽只得离去。 在他走后,瑕月缓缓坐了下来,环视着四处漏风的偏殿,苦笑道:“知春,你说这次的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放着好好的娴妃娘娘不做,好好的延禧宫不住,非要来这里受苦。我以为zi可以熬过冷宫之苦,但原来不是啊,冷宫比以前在潜邸时的幽禁更加可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对,这里有疯子,好多疯子。”说到这里,瑕月眸中已是盈满了眼泪,环抱着身子哽咽道:“我好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我怕zi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这冷宫里。不过幸好……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给我仅余的一丝温暖,所以……知春,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后面的日子我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还有我的心……也不会安宁。知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一定要熬过来。我答应你,一定带你离开冷宫,然后替你找户好人家,生儿育女,享尽人间之乐。答应我,撑下去好不好?” 闭目的那一刻,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漆黑的夜色中,无人看到,也无人……在意! 在瑕月担心知春生死安危的时候,高氏也气冲冲地回到景仁宫,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都说宋子华去了冷宫,而且宋子华zi也语焉不祥,大有可疑,为何去冷宫搜查下来,却说什么都没有呢?难道真是宫人无中生有的传言,可她明明看到四喜说查无所获的时候,宋子明脸上的惊色,究竟……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主子,晚膳备好了,您先过去用几口吧。”文竹话音未落,高氏已是不耐烦地道:“本宫没胃口,全部都撤下去。” 文竹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还在想刚才的事?” “本宫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前后会如此矛盾。”说到这里,她刚之前来禀报此事的宫人唤来,道:“宋太医去冷宫的事,你是听谁说的,究竟有没有人亲眼看见?” 宫人连忙道:“奴才当时出去的时候,听到许多人都在说,他们说曾有人亲眼看到,但究竟是谁,奴才不知。” 高氏本就心情不好,再听到他说“不知”,一股无名火顿时冒了上来,斥骂道:“不知不知,除了不知你还会说什么?” 宫人见她发怒,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 “主子息怒,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骂他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奴婢觉得既然有人传,那么只要顺着传的人查,必然能查到根源,到时候就知道是谁亲眼看到宋太医去了冷宫。” 高氏点头道:“不错,本宫刚才怎么没想到。”说罢,她又有些不悦地道:“文竹你也是,刚才居然不提醒本宫!” 文竹委屈地道:“奴婢该死,只是奴婢当时被喜公公的话弄慌了神,shi zai没想到这里。” 文竹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高氏顿时来气,“四喜,哼,他一定是没仔细搜查冷宫,草草看了一眼便回来了,本宫甚至怀疑,他被那拉氏买通,存心隐瞒。” “主子,喜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应该不至于跟那拉氏勾结。” “不说这个了,赶紧去查,按照你认识的人,一个个给本宫查下去,一定要将源头在哪里。”高氏也是气极之下随口胡言,其实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以那拉氏现在的qing kuang,无钱无权,想要买通四喜,简直就是笑话,而且四喜这个人软硬不吃,除了弘历以及慈宁宫那位外,谁的帐都不买。 这一夜,养心殿、景仁宫、翊坤宫、冷宫,四个地方皆是彻夜无眠…… 瑕月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眼见夜色一分分过去,知春却始终没有醒来的征兆,温度也依然那么高,不过好在她已经不说糊话了。 在丑时将过时,周全拿着油灯走了进来,道:“怎么样了,醒了没?” 瑕月摇头道:“还没有,天还没亮,周公公怎么起来了?” 周全没好气地道:“起来什么,咱家根本就没阖过眼。”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油灯放在桌上,然后将另一只手的东西递给瑕月,语气生硬地道:“我想起你没吃什么东西,这里有一些点心,是昨儿个剩下来的,我闻过,还没坏,你吃些垫垫肚子吧。” “多谢周公公好意,只是我……”不等瑕月说下去,周全便道:“别与咱家说什么没胃口,你想继续照顾知春就一定得吃。” 瑕月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接过糕点,低声道:“多谢周公公。” 周全见她吃糕点的时候,目光一直盯在知春身上没有离开过,有些同情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刚才我在佛祖面前替知春求了很久,佛祖慈悲,会保佑知春与我们度过这一劫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福是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床榻上突然会来一声细微的呻吟,瑕月连忙搁下糕点,紧张地道:“知春,是不是你醒了,你mei shi 了?”周全取过桌上的油灯拿到近前,让瑕月可以看得更清楚。 知春缓缓睁开眼睛,xu ruo 地道:“主子,奴婢怎么还睡着?” “你病了,当然应该睡着。”这般说着,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知春想要抬手去拭,却发现zi浑身酸痛无力,根本抬不起手,只能道:“主子,好端端地您怎么哭起来了?” 瑕月连忙抹去眼泪道:“我mei shi ,我只是怕你一觉醒来后,不认识得我了。” 知春无力地笑道:“奴婢只是多睡了一会儿罢了,怎么会不认识主子。” 周全在一旁道:“可别以为你主子是在与你开玩笑,差一点,你就真的不认识人了,变成与陈氏一样的疯子傻子。” 瑕月抚着知春还在发烫的额头,道:“你烧了一天一夜了,宋太医说,若是今晚不能退烧,你就会被活活烧傻了,我,齐宽,还有周公公,都一直替你担心呢,幸好你平安渡过此劫,否则我……”说到此处,瑕月声音一滞,不过这次她忍不住了眼泪,挤出一抹笑容道:“总之,mei shi 就好。” 知春吃力地点头,随即想起瑕月刚才的话,不解地道:“宋太医,他来过这里吗?他怎么能够进冷宫的?”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回答,知春直觉不对,哑声道:“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奴婢。” 周全在一旁代答道:“你主子为了救你性命,逼着咱家想办法请宋太医救你,结果宋太医是来了,可这事也被皇上身边的喜总管知道了,他来过这里,也看到了宋太医留下的东西,肯定会一五一十禀告皇上,唉,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咱们。” 知春不敢置信地盯着瑕月,“主子,您疯了是不是,您怎么可以为了奴婢一人去犯险,就算没有太医,奴婢也可以撑过来,现在……现在该怎么办?皇上对您误会那么深,如今您再犯错,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瑕月an wei 道:“不用替我担心,不会有事的。” 知春担心地道:“怎么可能mei shi ,奴婢只是贱命一条,就算真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您……您怎么就那么糊涂。” 瑕月摇头道:“若是由着你烧成傻子,那我才是真正的糊涂。”见知春还要说话,她道:“行了,已经发生的事再说也无用,你好好睡吧,本宫出去一下。” 当瑕月与周全来到院子时,天色泛起一丝鱼肚白,很快,新的朝阳就会升起,不知到时候,冷宫会迎来怎样的变故。 瑕月睇视着那一丝鱼肚白,轻声道:“周全,可有后悔帮我?” 周全看着她的侧脸道:“后悔,但就如娘子所说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说无用;咱家也想明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瑕月转过头看他一眼,轻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周全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什么意思?” 瑕月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道:“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 这一天,周全一直忐忑不安,但他担心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冷宫一如平常那样,寂静冷清,难以看到一个人影。 这原本是周全最讨厌的情景,如今却彻底反了过来,他甚至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不要有人来。 事实上,接下来几日,也是风平浪静,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看到。周全等人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悬在半空许久的心总算是可以慢慢放下来了。 至于景仁宫那边,也一直没有找到流言的源头在那里,苏氏并未被任何人怀疑,但这几天她过的并不安稳,她知道高氏去过养心殿,也知道四喜去过冷宫,按理来说,弘历知道这件事后,应该重责瑕月与宋子华等人才是,可等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shi zai不合常理。 她很想知道究竟在养心殿,弘历与高氏说了什么,但这两边,她都不便去问,只能将疑惑与好奇压在心底。 随着夏日的逝去,天气逐渐凉快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炎热如火。这日,苏氏正站在檐下,观赏内务府新送来的莺萝等花卉,意外看到弘历进来,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行礼,随后道:“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弘历看起来心情不错,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朕不能来吗?” 苏氏迎着他的眸光抿唇笑道:“皇上这话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日日都盼着皇上来,可是听说最近朝事繁忙,皇上已经好几日宿在养心殿,也未曾传召哪位妹妹侍寝,所以奇怪皇上这个时候会过来。” 弘历颔首道:“这段时间确实是忙了些,各地不断有奏折上来,江西一带又发生旱情,直到今日才算安排妥当,有时间喘口气。”顿一顿,他道:“朕刚才去过坤宁宫,皇后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调养一阵子。” 苏氏眸光一转,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过敏症,真的不能医吗?” “若是能医的话,岂会等到现在。”弘历叹了口气,道:“周太医说了,往后必得千般小心,因为若是再次发作,很可能就是致命的了。” 苏氏点头道:“可惜那只猫至今没有被抓到,也不知内务府是怎么在办差的,万一那只猫闯到坤宁宫去,那岂非危及皇后娘娘性命。” 听得这话,弘历眸光一冷,道:“朕会让内务府加紧抓捕,务必要将那只猫绞杀。”任何敢于危害明玉性命的人或是东西,都不该存在于世。 这个时候,彩绫沏了茶来,恭敬地递给弘历,“皇上请用茶。” 在接过茶盏时,弘历看到彩绫的腕间戴着一串小指肚大的粉红色珍珠,在初秋阳光的照耀下,莹润生辉,而彩绫本身皮肤极白,再加上一身淡绿色的装束,相互映衬之下,煞是好看。 弘历打量了彩绫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留意到彩绫的领襟与袖边以暗绣之法绣着几株隐约可见的君子兰。 第一百三十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按捺着心中的狂跳,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彩绫。” “彩绫……”弘历重复了几遍,点头道:“名字颇为好听,与你也相衬。朕以前没在纯嫔宫中看到过你,可是新来的?” “是,奴婢最近才有幸来伺候主子,想不到这么快便能得见圣颜,shi zai是奴婢几世之幸。”彩绫的声音与苏氏的娇软不同,很脆很清,犹如被风吹响的银铃,悦耳动听。 苏氏目光轻闪,对彩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彩绫自然不愿,但苏氏发了话,她只能依言道:“是,奴婢告退。” 在退下前,她迅速抬起头看了弘历一眼,神色间带着一丝娇羞之意,弘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道:“这个宫女眉清目秀,肤白如雪,说话也得体,不比你身边的莺儿差。” 苏氏掩下心中的怒意,轻笑道:“彩绫确实很不错,臣妾也有意抬举她,让她与莺儿一样在臣妾身边做事,不过她来翊坤宫时间尚短,还有许多事要学。” 弘历点头道:“朕看她的样子颇为机灵,应该很快会学会。” 苏氏不想多提彩绫,转过话题道:“永璋最近学会了叫皇阿玛,臣妾去将他抱来可好?” 弘历闻言颇为高兴,道:“永璋才不到一岁半,这么快便会叫皇阿玛了?” 苏氏娇嗔道:“是啊,额娘不会叫,先会叫皇阿玛了,亏得臣妾还天天抱他哄他呢,他心里就只记得皇上这个皇阿玛。” “哈哈,这个孩子倒是有趣。”弘历笑了几声,拉起苏氏的手道:“朕与你一起过去,一阵子没见,不知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永璋才刚刚一岁多,最是憨态可掬的时候,再加上他一口一个“皇阿玛”,令弘历大为高兴,陪着永璋玩了许久方才离去。 弘历刚一走,苏氏便敛去脸上的笑容,将永璋交给奶娘,然后道:“唐九,叫彩绫到正殿来见本宫。” “主子,出什么事了?”唐九话音刚落,苏氏不善的目光便横了过来,“什么轮到你来问本宫话了?” “奴才不敢!”唐九一边说着一边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带着彩绫来到正殿,见苏氏不在,彩绫小声问道:“表哥,你说主子唤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哪知道,不过我瞧主子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待会儿回话的时候小心一些,否则惹恼了主子,我可保不了你。” “嗯,我知道了。”彩绫刚说这句话,苏氏便扶着莺儿的手走了进来,彩绫赶紧屈膝行礼,“奴婢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苏氏走到彩绫身前,温和地道:“起来吧。” “多谢主子。”彩绫刚一站直身子,脸颊便感觉微微一凉,只见苏氏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刚才皇上在本宫面前,夸你眉清目秀,肤白如雪,真是一点都没错,瞧瞧着脸蛋,嫩得像能够掐出水来一般,真是令本宫羡慕。” 彩绫脸颊微红,低头道:“娘娘说笑了,娘娘雍容华贵,秀美无双,奴婢不知道有多羡慕娘娘。” 苏氏啧啧道:“听听这声音,空灵婉转,真是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面对苏氏的夸赞,彩绫满心欢喜,面上却道:“娘娘再这样说,奴婢真要不好意思了。” 苏氏一边抚着她的脸颊,一边冷声道:“还知道不好意思吗?本宫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这四个字呢?” 面对苏氏突然变冷的声音,彩绫一怔,愕然道:“娘娘这是何意?” “彩绫,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些龌蹉的心思吗?你想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不是?” 彩绫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怔在那里,好半天才慌忙摇手道:“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苏氏冷笑一声,一把扯过彩绫的袖子,道:“既是没有,你为什么在领襟袖处绣这些皇上最喜欢的君子兰,又为什么带着这么一串珍珠手琏。 彩绫急忙否认,“奴婢只是觉得君子兰好看,所以绣在衣上,并没有其他意思。至于手琏,这是……”她飞快地转着眼珠子,道:“这是奴婢母亲给奴婢的东西,奴婢思念母亲,所以带在腕上。” 苏氏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zi,阴声道:“彩绫,本宫念在你曾帮过本宫,再加上阿罗与唐九都为你求情,所以本宫破例将你调来翊坤宫,不过本宫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存着这样的狐媚心思。” 彩绫被她拑得下巴发疼,急切地道:“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一心一意只想侍候主子,别无他想。” 苏氏缓缓松开手,就在彩绫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左颊重重挨了一巴掌,用力之大,连耳朵也嗡嗡作响,“若真是这样,你刚才就不会在皇上面前骚首弄姿。彩绫,本宫眼睛没有瞎,脑子更是没有糊涂,是人是鬼,骗不了本宫。” 彩绫忍着脸颊的痛意,跪下道:“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意,求主子明鉴。” 苏氏冷笑一声未说话,倒是莺儿面带不屑地道:“别在主子面前装这副委屈的样子,从你千方百计想着来翊坤宫那会儿起,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说到这里,她弯身用食指点着彩绫的额头轻蔑地道:“彩绫,你可真有能耐,居然想得到皇上的宠幸,也不kan kanzi什么长相什么身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就是做梦!” 彩绫心中气愤,但当着苏氏的面,无论如何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道:“莺儿姐姐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你与主子都不肯相信我。”见苏氏与莺儿都不说话,她将目光投向唐九,哀声道:“表哥,你帮我向主子说几句吧,我真不是存心的。” 唐九心有不忍,小声道:“主子,或许真是一场误会,您就饶过她这一次吧,奴才保证彩绫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苏氏没有理会他,盯了泫然欲泣的彩绫半晌,忽地走过去,将彩绫从地上拉了起来,后面惶惶地低着头,不知苏氏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肯死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接过她的手,将珍珠手串自她腕上褪了下来,轻声道:“彩绫,你曾帮过本宫,所以,这次本宫不与你计较,但你往后若再存不该有的心思……”双手微微一用力,珍珠手串应手而断,二十余颗珠子掉落在地,“休怪本宫不客气,听清楚了吗?” 彩绫心中一松,连忙道:“听清楚了,奴婢保证绝对不会了,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往后你在殿外侍候,不许再踏进殿内。”苏氏这句话令彩绫一时无法接受,殿外侍候,也就是粗使宫人那一类,地位低,做的事情却是又多又杂,比她在内务府时还要不如。 见彩绫愣在那里不说话,苏氏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彩绫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奴婢多谢主子恩典。” 苏氏不愿看到她,挥手示意她下去,随后又对唐九道:“你也下去,本宫这里有莺儿伺候就够了。” 唐九也正好有话叮嘱彩绫,闻言连忙躬身道:“奴才告退!” 待得唐九离去后,莺儿小声道:“主子,彩绫既然已经存了这个心思,只怕就不是您一番警告能够打消的,您真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苏氏冷声道:“本宫自是不想,但她知道本宫不少事,若是逼得太急,恐怕会适得其反,所以暂且放她一条生路,待得本宫寻到机会,再要她的性命。”从她看到彩绫想爬上龙床的那一刻起,彩绫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放她一条生路。 莺儿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那唐九怎么办,他会不会对主子生出二心来?” 苏氏面无表情地道:“若唐九连这点分寸都没有,那也没必要留在本宫身边了。这段时间,你想办法盯着唐九与彩绫一些,尤其是后者。” “奴婢知道了。”在莺儿答应的时候,唐九亦将彩绫拉到了无人之处,紧张地道:“彩绫,你是不是疯了,怎么可以存那样的心思。” 没有了苏氏在跟前,彩绫说话少了许多顾忌,当下道:“为什么不可以,表哥,我不想做一辈子宫女,自称一辈子奴婢啊。” “没人让你做一辈子宫女,等你年满二十五就能出宫了,到时候……”唐九还没说完,彩绫便道:“到时候我就二十五岁了,最好的年华已经没了,运气好,或者能嫁个小商人,运气不好,就要孤老一辈子,表哥,你希望我这样吗?” 唐九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咱们出身低微。” “先帝的生母,出身也不过是官女子,但她最终成为了母仪天下的太后,表哥,出身低微根本不算什么。” 唐九被她的言语吓了一大跳,紧张地捂住她的嘴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听见后,方才低喝道:“你疯了不成,怎么敢拿zi与孝恭仁皇后相提并论,要是被人听到了,你我的小命都会没有。” 彩绫拉下他的手道:“就算不提这个,那纯嫔呢,她的出身又比我高多少,她可以做一宫之主,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并不是没有姿色,连皇上也夸我眉清目秀,肤白如雪。还有啊,表哥你想想,我若成了皇上的嫔妃,你也跟着沾光,不用继续待在这里受纯嫔的气。” 唐九还真被她说动了心,但很快就垮下了脸,“主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若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她必不会放过你的。还是算了吧,彩绫,听表哥的劝,不要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不。”彩绫咬着指甲道:“我会去想办法的,总之,我一定要走这条路,一定要出人头地。” 唐九又气又急,道:“你,唉,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万一再惹恼了主子,你zi出事不说,就是我,也会被你连累的啊。” “表哥你不要说了,总之我心意已定,绝对不会改变的。”这般说着,她便要离去,唐九抓住她紧张地道:“你要去哪里?” 彩绫白了他一眼道:“我去外面透个气啊,不是连这个也不行吧?” “快些回来。”在松手之时,他想起一件事来,“你母亲何时给了你一串珍珠手串,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管了。”说完这句话,彩绫便出了翊坤宫,快步前往御茶房,找到阿罗的时候,后者正在添柴烧水,看到彩绫红着双眼进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彩绫忍着眼中的泪道:“我有几句话想与姐姐说。” 阿罗微一点头,请别人过来看着火,她与彩绫则来到外头,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彩绫将之前发生在翊坤宫的事说了一遍,随后不无委屈地道:“姐姐曾说我去了翊坤宫后,纯嫔会抬举我,如今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凶神恶煞,简直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阿罗皱眉道:“想不到纯嫔气量如此狭小,你能够得皇上赏识,成为皇上的妃嫔,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至少能在宫中多一个帮衬之人,看来我还真是看错了她。” 彩绫恨恨地道:“何止是错,简直是大错特错,亏得我还帮了她许多,居然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一宫之主。” 阿罗不解地道:“你帮过她什么?” 彩绫神色一慌,连忙道:“不就是帮她与姐姐暗中联系,让她可以对付那拉氏吗?”不等阿罗说话,她又道:“对了,她把姐姐送我的那串珍珠手串都给扯断了,这可如何是好?” 阿罗笑道:“不过是一串手串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那里还有一些呢,到时候都送你。” 彩绫面露喜色,嘴里却道:“这怎么好意思?” 阿罗故作不悦地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彩绫等的就是这句话,笑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话说回来,姐姐怎会有这么多首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态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都是以前那拉氏赏的,我原本想扔了,省得看着心烦,后来想着能给你用,便留了下来。” 彩绫感动地挽了她的手道:“还是姐姐最疼我,幸好有姐姐,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阿罗亲昵地刮着她的圆润的鼻子道:“你知道就好,往后得幸于皇上,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 “绝对不会忘了,不过……”她神色黯然地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得幸于皇上,纯嫔的态度,姐姐也清楚了,她绝不会让我伴在皇上身侧的。” “这种事可不是她说了算的。”阿罗冷笑一声,道:“放心吧,姐姐会替你想办法,莫忘了,这里是御茶房,而且皇上对我沏的茶很满意,有许多机会可以见到皇上,就算……”她压低了声道:“悄悄将你安排来此见皇上,也并非不可能。” 彩绫一喜,道:“姐姐你真的可以安排我来此吗?” “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一步比较冒险,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的好。总之,姐姐一定会帮你,不会让你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另外,你刚才不也说了吗,皇上对你颇有好感,希望应该很大。” 彩绫用力点头道:“嗯,我相信姐姐,姐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罗取来几件首饰给她,随后叮嘱道:“都收好了,别让纯嫔发现,否则她不知该怎么折磨你了,千万要小心她,等我想到办法后,再去寻你。” “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如今纯嫔将我安置在外殿侍候,那些差事又苦又累,我不知能熬多久。” 阿罗拍着她的手道:“行了,难道姐姐会连这些分寸也没有吗?尽管把心放宽,很快就会苦甘来。” 随后的每一日,对于彩绫来说,都是折磨,那些苦的累的差事,全部都分派到了她头上,让她每天忙得筋疲力尽,经常得到夜深之时,才能够上床歇息。 第三日清晨,苏氏正在内殿梳洗,唐九进来禀道:“主子,奴才听说内务府困住那只猫了,只是因为二阿哥的缘故,所以迟迟未能抓捕。” 苏氏扶着莺儿刚替她梳好的发髻,漫然道:“二阿哥怎么会知道的?” “听说内务府发现那只猫的时候,二阿哥正好在给她喂食,并且不许他们抓捕,如今还僵持着呢。” 莺儿将一只青玉蝴蝶攒在苏氏髻边,道:“看来二阿哥早就知道这只猫在何处了,但他不止不告诉别人,还悄悄给它喂食,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二阿哥这么做,不知会有多生气。” 苏氏蹙了蹙眉道:“二阿哥身边可有宫人?” 唐九摇头道:“这个奴才还真没有听说,应该是没有吧。” 莺儿闻言,道:“奇怪,太后怎么会许二阿哥一个人跑出来。” 苏氏对此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铜镜中打扮停当的zi,起身道:“走吧,咱们也去kan kan。” 唐九赶紧上前扶住她,然苏氏仅仅走了一步后,便停了下来,道:“将彩绫也带上吧。” 当这句话传到彩绫耳中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苏氏明明厌恶她,怎么还肯带她出去。 带着这个疑惑,她来见了苏氏,后者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这副样子,不愿意看到本宫吗?” “奴婢不敢。”彩绫说了一句,怯怯地道:“应该……应该说是主子不愿意看到奴婢才是。” “本宫承认,之前确实很生你的气,但回过头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奴才,有机会当然想要做主子。反倒是本宫,因为一时气愤,将你派到殿外,还把最苦最累的差事派给你,shi zai不该。” 彩绫摸不透苏氏说这些话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是奴婢的主子,不论您怎么罚奴婢,都没有‘不该’二字。” “你这番话,令本宫越发内疚,罢了,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谁都不许提。”说罢,她又道:“从这一刻起,你继续跟在本宫身边,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虽然彩绫不知道苏氏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意,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迭声道:“多谢主子开恩。” 苏氏点点头,带着他们离开了翊坤宫,开心所在的地方,正是延禧宫,自从瑕月被废入冷宫之后,这里就变得异常冷清,除了仅剩的几个宫人之外,就再没有人来此,比冷宫好不了多少。 自从弘历再次下旨要内务府尽快抓到开心后,上至总管下至小太监,均是四处找寻开心的踪迹,终于被他们发现开心经常会回到延禧宫,所以在发现开心再一次回到延禧宫后,钱莫多派人将延禧宫团团围住。 但负责看守宫门的人因为腹痛离开了一会儿,以至被永琏进去了也不知道,等到钱莫多带人进去的时候,不止围住了开心,也围住了永琏。永琏严令他们不许抓捕开心,就算钱莫多将弘历搬了出来,也不能令他松口,令钱莫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僵持多时后,钱莫多苦着脸道:“二阿哥,奴才的小祖宗哎,你就过来吧,那只猫是皇上指名要绞杀的,奴才好不容易才抓到它,若是再将它放了,皇上非得抓到了奴才的nao dai 不可。您就当可怜可怜奴才,别护着它了好不好。” 永琏闻言将张牙舞爪的开心抱得更紧,道:“我可怜了你,谁来可怜开心,它不可以死,我不许它死!”说到这里,永琏嘴巴一撇,垂泪道:“姨娘已经被关进了冷宫,只有开心陪着我,它不能有事。” 与钱莫多一起过来的张总管道:“二阿哥,要不然,您先将猫交给奴才,然后您去向皇上说说情,只要皇上答应,奴才们立刻就把猫还你,然后保证不再来抓它,这样总行了吧?” 永琏一抹眼泪,道:“不要,若是给了你们,你们一定会害它的,我不会把开心交给任何人的。” 张总管又劝了许久,任他好话说尽,永琏就是不答应,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朝钱莫多道:“总管,shi zai是没办法了,您看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咱家要是有办法,哪里还用这么烦。”钱莫多叹了口气道:“若是shi zai不行,就只能去请皇后娘娘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跑到钱莫多身边,躬身道:“总管,纯嫔娘娘来了,此刻正在院中。” 钱莫多与张总管二人连忙依言来到院中,待得他们行过礼后,苏氏道:“本宫途经此处,偶然听闻你们已经围住了那只猫,当真吗?”待得钱莫多点头后,她又道:“既是已经围住了,为何迟迟不抓,难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一只猫吗?” 钱莫多苦笑道:“奴才等人自然不是怕那只猫,而是二阿哥在里面护着,奴才shi zai是没办法,又不能硬夺,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苏氏故作惊讶地道:“二阿哥也在里面?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总管在一旁把事情说了,随后恨恨地道:“都怪那个奴才疏忽,居然让二阿哥进去了也不知道,shi zai可恼,奴才非得重重罚他不可。” “这件事晚些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二阿哥。”一说这个,钱张二人都皱紧了眉头,他们刚才什么好话歹话都说了,可永琏软硬不吃,shi zai是没办法,钱莫多试探道:“娘娘,不如您帮着劝劝二阿哥吧,或许他会听您的也说不定,若shi zai不行,奴才就只有去禀告皇后娘娘了。” 苏氏轻叹一声道:“先不急,且让本宫进去劝劝再说。” 钱莫多连连答应,将她迎了进去,在看到永琏时,苏氏在莺儿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点头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彩绫。 在离着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永琏大叫道:“不许过来,谁都不许再往前。” 苏氏停下脚步,和颜道:“好,本宫不走过去,二阿哥,你渴不渴,本宫让人给你去倒杯茶来好不好?” 永琏犹豫了一下,坚定地摇头道:“除非你们答应放过开心,否则我什么也不喝不吃。” “二阿哥,那只猫生性凶残,宫里好些人都被抓伤过,之前更是险些害了皇后娘娘的性命,留着它,还会有更多人受伤,而且它万一跑进坤宁宫,那可怎么办?你听话,把这只猫交给本宫好不好?” 永琏激动地道:“开心不凶残,是你们想要伤它在先,它为了保护zi才会抓伤你们的,至于坤宁宫……把它关在延禧宫里,不要让它四处乱跑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伤它,而且从姨娘养着它开始,它就没有闯过坤宁宫。” 钱莫多插话道:“二阿哥,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猫是畜生,不能以人理人性揣之,留着它始终是个祸害,而且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 永琏道:“我不听,我不听!总之我不让你们伤害开心,谁都不许!就算皇阿玛来了,我……我也不答应。” 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苏氏身边的莺儿已经悄悄退到了正全神贯注听着苏氏与永琏说话的彩绫身后。 苏氏眸光一闪,道:“二阿哥,要不然本宫陪你一起去见皇上,求他放开心一条生路,这样可以吗?” 永琏目光一亮,试探地道:“你真的肯帮我向皇阿玛求情?” 这段时间,宫里头四处都要抓开心,除了他与原先延禧宫的几个宫人之外,开心走到哪里都被喊打喊杀的,虽然他一直想办法来喂开心,但终归是有一顿没一顿,毕竟出来的多了,皇祖母那边会起疑心。这么一个多月功夫,原本身形滚圆的开心,如今已是瘦了一圈,到处都能摸到骨头,把他心疼的不得了。 “你看本宫这个样子像开玩笑吗?本宫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若你不相信的话,本宫让钱总管他们退远一些好不好?” 钱莫多没想到苏氏会这么说,訝然道:“娘娘,您这么做……” 苏氏知道他要说什么,道:“出了什么事有本宫一力担着,不会牵连你们的,总之待会儿依本宫的话去做。” 见她这么说了,钱莫多也不好再说,只能点点头,而另一边的永琏已经急切地问道:“娘娘,您让钱莫多他们退开,退出大殿,全部都退出去。” “好。”苏氏答应一声,对钱莫多道:“照二阿哥的话去做,全部退出去。” 钱莫多犹豫片刻,挥手命一众太监缓步退了出去,眼见着就要退出门口,一个身影突然朝永琏扑去,永琏避之不及,被她扑倒在地,怀中的开心受惊,大叫一声,逃窜了出去,钱莫多等人连忙围过去想要抓它,却因为没有准备,慌乱之下,不仅未能逮住它,反而与之前一样,伤了好几个。 这么多的人,被一只猫给弄得人仰马翻,混乱不堪,看着这一幕,钱莫多脸都绿了。这个时候,原先扑过去的那个人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惊愕地转过身,看着莺儿。 与此同时,苏氏气恼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彩绫,你在做什么,谁让你过去的?疯了是不是?”苏氏一边说着,一边疾步来到摔在地上的永琏身边,将他扶起来,紧张地道:“怎么样了,哪里摔疼了?” 永琏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只不停地问道:“开心呢,开心怎么样了,开心在哪里?” 苏氏an wei 道:“开心已经走了,此刻不知去了哪里,放心吧,它mei shi 的。”见永琏安静了一些,又问道:“快告诉本宫,有没有哪里疼?” “手有些疼。”永琏低头看向zi右手手背,只见那里有三道被抓出来的血痕,必定是开心受惊之时,无意抓伤的。 “唐九,快去请太医,快!”苏氏看着比永琏还要紧张,在唐九匆匆离去后,她用zi的帕子替永琏把伤口包扎起来,随后走到惊慌失措的彩绫面前,厉声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非要逞能去夺二阿哥怀里的猫,你知是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现在弄伤了二阿哥,你高兴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嫁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急急摆手道:“没有,奴婢没有想要去夺那只猫,奴婢是被人推出去的。”说到这里,她指着莺儿道:“当时莺儿站在奴婢身后,一定是她推奴婢出去的。” 莺儿一脸无辜地道:“主子,奴婢没有推过彩绫,再说,奴婢好端端地推她做什么?” 苏氏微一点头,对彩绫道:“不错,你一口咬定是莺儿所推,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要这么做?” 彩绫一时为之语塞,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但真的与奴婢无关,主子您……您相信奴婢。” 莺儿瞥了她一眼,道:“主子,奴婢知道了,她之前犯了错被主子罚去外殿侍候,如今看到有机会,自然想要立功,好让主子您回心转意,重新将她召回身边侍候。” 彩绫愤慨地道:“你胡说,来之前主子就说了让我回到主子身边,我何需做这些。”她眼巴巴地看着苏氏,希望后者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但苏氏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整个人都凉,“本宫何时这样说过,是你zi哀求着说想继续跟在本宫身边,本宫一时心软,这才暂时答应了你,本宫怎么也想不到,你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枉顾二阿哥安危,失利之后,还将事情推给莺儿,彩绫,你shi zai太让本宫失望了。” 听着苏氏前后截然不同的话,彩绫就是再笨也听出端倪来了,急切地道:“没有,我没有,是你与莺儿故意冤枉我!” 苏氏厉声道:“荒唐,本宫堂堂六嫔之一,翊坤宫之主,冤枉你一个小宫女做什么?” “我说的皆是实话,是你与莺儿联手害我,纯嫔,你好卑鄙!”彩绫话音刚落,莺儿便厉声道:“大胆彩绫,居然敢以下犯上,不要命了吗?” 苏氏冷笑一声道:“本宫看她就是不要命了,否则怎敢置二阿哥安危于不顾。”说罢,她吩咐道:“莺儿,你先看着她,待此间事了之事再行处置。” 彩绫大叫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是你们相互勾结,陷害我!” 唐九很快带了太医过来,看过之后,确定永琏手上的只是皮肉伤,上了药,包扎一下就mei shi 了。 苏氏拍着胸口道:“幸好没有大碍,否则本宫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见永琏不说话,她又道:“既然开心已经不在了,本宫陪你回慈宁宫可好?” 永琏沉默地点点头,苏氏想要去牵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低声道:“我zi会走。” 苏氏也不勉强,对钱莫多道:“钱总管,能否请你与本宫一起去慈宁宫,以便做个见证。”钱莫多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答应。 在离去前,苏氏瞟了神色愤愤的彩绫一眼,对莺儿道:“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还是带她回翊坤宫吧,等本宫回来后再行处置,唐九,你帮莺儿一起带她回去。” 唐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明显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低头答应,与莺儿一起强拉着彩绫离去。 苏氏则与永琏及钱莫多一起来到慈宁宫,凌若听到永琏受伤,神色紧张地道:“快过来让皇祖母kan kan,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 永琏乖巧地道:“皇祖母不必担心,孙儿只是皮肉伤罢了,而且纯嫔娘娘已经替孙儿传召太医看过了,没什么事。” “你不是说出去玩一会儿吗,为何会受伤,且还与纯嫔及钱莫多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永琏说话,苏氏已是跪下道:“启禀太后,yi qie 皆是臣妾不好,是臣妾连累二阿哥受伤,臣妾罪该万死!” 凌若长眉一蹙,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随后道:“臣妾知道彩绫为人有些急功近利,自以为是,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为了立功,而枉顾二阿哥的安危,虽然这件事不是臣妾的主意,但她是臣妾的宫人,是臣妾没有教好她,请太后降罪。” 凌若冷声道:“区区一个宫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到此处,目光一转,道:“钱莫多,你当时也在,确如纯嫔所言吗?” 钱莫多闻言连忙道:“回太后的话,确实如此,纯嫔当时已经安抚住二阿哥,若不是那个彩绫自作主张想要去抓那只猫,二阿哥根本不会受伤。且事后,她还妄图将罪责推到其他宫女身上,说是别人推的她,甚至辱骂纯嫔娘娘。” 苏氏垂目道:“臣妾真是惭愧,居然教出这样一个宫人来。” 凌若沉声道:“哀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这件事错在那个宫女,与你并无太大关系。不过哀家希望你往后好生管教你的宫人,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 苏氏连忙答应道:“臣妾明白,臣妾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 凌若微一点头道:“那个宫女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你zi看着办吧。不过哀家提醒你,这样急功近利的人,留在你身边不是什么好事。” 苏氏听出凌若的意思,心中大定,低头道:“多谢太后提醒,臣妾知道该怎么做。若是太后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在苏氏与钱莫多先后离开慈宁宫后,永琏忽地道:“皇祖母,您能不能帮孙儿向皇阿玛求情,不要杀开心。” 凌若轻抚着永琏手上的纱布道:“它都伤了你,你还替它求情?” “开心是被吓到了,不是有意的,伤了孙儿,孙儿相信它心里最难受。”永琏天真烂漫的话,引得凌若轻笑起来,“你这傻孩子,将猫当成人吗?它只是一只畜生,哪里会有‘难过’这个情绪。” 永琏急切地道:“不,开心不是畜生,它是孙儿的朋友。” “傻孩子,畜生就是畜生,怎么能当朋友呢。”面对凌若的话,永琏有些委屈地道:“若是这样,那孙儿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他的话令凌若一愣,旋即生出一丝怜惜,柔声an wei 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有朋友了,你皇阿玛当初也是这个样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逃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长大后的事情,孙儿不知道,孙儿只知现在开心是孙儿最好的朋友,皇祖母,你就帮孙儿这一次,让皇阿玛放过开心好不好?”永琏摇着凌若的手哀求。 “这一次?哀家之前没帮过你吗?”在永琏疑惑的目光中,凌若道:“你真当哀家不知道你出去做什么?你是去喂那只开心是不是?” 永琏惊讶地看着凌若,许久才道:“皇祖母,你……你都知道了?”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从你第一次出去,哀家就知道了,不过哀家见你回来后,多了一些笑容,便由着你去,但哀家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碰上这么一桩事,还受了伤。要是早知道,哀家可不会同意你出去。” 永琏感激之余,不停地摇晃着凌若道:“皇祖母,您既然已经帮着孙儿那么多,就再帮孙儿一次,求求您了。” 凌若被他摇的头晕,道:“别晃了,再晃哀家可就不帮你了。” 一听这话,永琏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巴巴看着凌若,水秀在一旁道:“太后,二阿哥心怀仁慈,不愿杀生,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你也跟着他胡闹,放生一只猫容易,但它伤了那么多人,且在宫中四处逃窜,万一逃进坤宁宫,令皇后再次犯病,这个责任就连哀家,也是绝对担不起的。” 水秀思索片刻道:“若是这样的话,就干脆找个地方将它养起来,避免它四处乱跑。” 永琏急急道:“就养在延禧宫,反而那里也是空着,而且开心以前就是养在那里的。” 凌若抚着太阳穴,迟疑地道:“让哀家再想想吧。” 永琏沉默了一会儿,道:“皇祖母,只要您肯放开心一条生路,孙儿立刻就回坤宁宫去。” 凌若轻笑道“怎么着,若是哀家不同意,你还准备在这慈宁宫里赖上一辈子不成?” 永琏低声道:“孙儿不敢,姨娘已经被打进冷宫了,儿臣再也看不到她,儿臣如今只想开心能够活着,让儿臣时时看到它。再说,虽然当初是因为开心的毛发令皇额娘过敏的,但并不是开心之错,是有人取来了它的毛发,它是无辜的,儿臣想不出它一定要死的理由。” 凌若突然神色凝重地道:“永琏,一直到现在,你都相信不是那拉瑕月害你皇额娘吗?” 永琏想也不想便道:“是,孙儿相信姨娘,就算皇祖母问孙儿一千次一万次,孙儿也是这样说。” “好,皇祖母知道了,若有机会,皇祖母会与你皇阿玛说,让他恕了开心的死罪。”凌若这句话令永琏高兴的不得了,迭声道:“多谢皇祖母,多谢皇祖母,您对孙儿最好了,孙儿一定会一辈子孝顺您的。” 凌若宠溺地笑道:“你这小嘴巴啊,是想把哀家腻死吗?” 永琏扑到凌若怀里,笑嘻嘻地道:“皇祖母不可以说死字,因为皇祖母要长命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若笑抚着他的脸颊道:“千岁?那不就成老妖怪了吗?真是个傻孩子。” 且不说慈宁宫里的温馨,苏氏回到翊坤宫,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莺儿与唐九回来,甚是奇怪,按理来说,他们该比zi先到才是,正要唤宫人出去kan kan的时候,莺儿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唐九,但并没有看到彩绫人影。 苏氏当即皱起了细眉,道:“彩绫人呢,为什么没带她回来?” 莺儿一脸气愤地道:“主子,您问唐九,他故意放走彩绫。” 苏氏眸光一沉,盯着一直低头未语的唐九道:“竟有这样的事?” 唐九闻言连忙摇手道:“没有,奴才没有这么做,奴才是一时大意才让彩绫逃走了,后来奴才也与莺儿去找过,没找到她人。” 莺儿冷笑道:“大意?唐九你在主子面前还要撒谎,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后面也没有用心找过彩绫。你知道她回来后必会受到惩处,所以便将她放走。若不是这样,我去追彩绫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拦在我前面,害得我摔倒,之后叫你去追,你又拖拖拉拉的,若不是这样,彩绫那个小贱人哪里能逃走。” 唐九委屈地道:“我没有故意拦你,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让,你摔倒的时候,我不也跟着摔了一下吗?一直到现在膝盖还有些疼。” 莺儿指着他道:“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最清楚,唐九,你这样做对得起主子的信任吗?” 唐九跪下道:“主子,奴才真的冤枉,虽然彩绫是奴才的表妹,但奴才绝对不敢违背主子的话,请主子相信奴才。还有彩绫,她虽然之前做了一些不对的事,但奴才相信她绝对不会为了抢事立功而枉顾二阿哥的安危,还望主子明断。” 苏氏冷冷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彩绫所犯的事了?” 唐九小声答道:“彩绫逃走后,莺儿与奴才说的。” 苏氏绕着他走了一圈,摇头道:“唐九,本宫一直很看重你,可是这次的事,你真的让本宫很失望。” 唐九迭声道:“主子,奴才没有,奴才真的没有。” “本宫不与你争论这些,就算你这次放走了彩绫,但这是紫禁城,没有本宫或是帝后的手谕,她是不可能离开的。而且刚才在延禧宫的事,有无数双眼睛看到,罪证确凿,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还有,刚才本宫去见太后的时候,太后亦对彩绫弄伤二阿哥的事很不满,你觉得彩绫能躲多久?你帮她逃走,你就是共犯,当以同罪论处!” 唐九面如土色,连连磕头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真的与奴才无关,奴才冤枉啊。”见苏氏不说话,他又道:“求主子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苏氏柳眉一挑,道:“将功赎罪?你知道彩绫会躲在何处吗?” 唐九咬牙道:“奴才不知道,但奴才一定会将她找出来,求主子开恩!” 之前他一时心软,悄悄帮着彩绫逃走,岂知事情竟然这么严重,而且看苏氏的态度,若不能及时将彩绫找回来,zi也会有大麻烦。虽说是表兄妹,但别人死总好过zi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死路与活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颔首道:“好,看在你之前做事还算勤勉的份上,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天黑之前找到彩绫,你的事,本宫就既往不咎;反之,严惩不怠!” 唐九连连答应,“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把彩绫带回来给您处置,奴才先行告退。” 待得唐九离开后,苏氏对莺儿道:“你吩咐宫人,也各自去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彩绫,否则就白费了本宫与你之前的功夫。” 莺儿答应道:“奴婢知道,彩绫不可能讨来帝后手谕,只可能躲在宫中一隅,迟早能够抓到她。” 在翊坤宫派人四处寻到彩绫的时候,后者chu xian在御茶房,看到阿罗后,一把抓住她,慌声道:“姐姐你这次一定要帮我,若是不帮我的话,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阿罗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道:“彩绫你先别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彩绫心慌意乱,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只是不停地说救命的话,阿罗见这样不是个办法,便将彩绫带到她屋中,虽然阿罗睡得是通铺,但这个时候,皆去做事了,所以屋中并没有其他人。 一路上,彩绫都死死拉着阿罗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阿罗只得由她抓着,随后道:“彩绫,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死,谁想要害你。” “纯嫔,是纯嫔,她想要我的命。”彩绫慌张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道:“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我是被人推出去的,当时莺儿就站在我身后,一定是她推得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阿罗蹙眉道:“你是说,纯嫔带你去延禧宫,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我当时就奇怪,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再次许我在她身边侍候,原来是设了一个圈套让我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险恶毒的人,姐姐之前是还说她会抬举我,呵,她只会要我的命!” 阿罗叹气道:“我也没想到,若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让你去翊坤宫,现在弄成这样,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说到这个,彩绫慌声道:“姐姐,别说这些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阿罗拍着她的手道:“你冷静一些,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只是……事情闹得这么大,而且你说纯嫔去了慈宁宫,她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后的,到时候……太后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了你。” 彩绫一听更害怕了,语无伦次地道:“那怎么办?姐姐,你帮我,你帮我啊!纯嫔一定派了人在找我,万一让她找到这里来,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别那么害怕,她……”阿罗刚说到一半,外头便传来敲门声,彩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颤声道:“是她,一定是她找来了,怎么办?姐姐怎么办?” “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kan kan。”待得彩绫藏好后,阿罗将门开了一个缝,看到唐九站在外头,道:“你来做什么?” 唐九张口就道:“我来找彩绫,我知道她一定来了这里,你快把她交出来。” 阿罗一口回绝道:“彩绫没有来过,我到哪里找个人交给你。” “你不用骗我,彩绫与你一直要好,比我这个表哥还要亲,她肯定是躲在你这里,赶紧让我进去。” 阿罗敏锐地抓到他话中的一个词,道:“表哥?你与彩绫是表兄妹?” 唐九目光闪烁,道:“不用你管,总之你让我进去。”说罢,唐九用力推门,阿罗毕竟是个女子,力气不及他,僵持片刻后,终是让唐九闯了进来。 唐九进屋后,不顾阿罗的阻拦一阵翻找,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彩绫,一把将她拉出来道:“你果然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彩绫拼命挣扎道:“不要,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 唐九狠下心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回去。” 彩绫用力抓着柱子,令唐九一时半会儿无法将她拖出去,口中道:“你之前不是放我离开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抓我回去?” 唐九恼恨地道:“我之前不知道你犯的是那么大的事,这次要是不能把你带回去,我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已经帮了你很多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乖乖跟我回去,不要再害我了。” “不是我弄伤二阿哥的,不关我的事,你相信我。”面对彩绫的话语,唐九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主子相不相信。” “她当然不会相信,因为整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设计的,她存心想要我的命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唐九身子一怔,旋即更加用力地拉着彩绫,“我不管这些,总之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把你带回去。” 彩绫见他这样绝情,激动地道:“你是我表哥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 “能怪我吗?”唐九打断她的话,恨声道:“若不是你不肯安于现状,在皇上面前做那些事,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吗?这yi qie 都是你自找的!”他顿一顿,用一种哀求的口吻道:“彩绫,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就当帮帮我这个表哥,不要再害我了。” 阿罗突然插话道:“唐九,你以为你今日将彩绫带回去,纯嫔就会放过你了吗?” “主子说过,只要我带回彩绫,之前的事就既往不咎。”唐九话音刚落,阿罗便轻笑了起来,“唐九,你在宫中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无知,那些主子说的话能相信吗?尤其……那人还是纯嫔!” 唐九低着头不说话,好一会儿方才咬着牙道:“不管怎样,带她回去我还有一线生机,不带她回去,就必死无疑。” “你若将彩绫带回去,才真是必死无疑。”此言一出,莫说是唐九,就连彩绫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阿罗,不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唐九嘴唇刚一动,阿罗便抢先道:“唐九,别以为我是在骗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从你放彩绫离开的那一刻起,纯嫔就不再信任你,哪怕现在不杀你,早晚也会以各种名目要你的性命,彩绫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唐九放开彩绫的手,抱着zi的nao dai 颓然道:“那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我……”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觉得nao dai 乱哄哄的,根本想不出办法来。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阿罗的话令两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追问道:“快说,什么办法?” 阿罗盯着彩绫道:“以现在的qing kuang,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那就是皇上。” “皇上,对,皇上,我要去找皇上。”彩绫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阿罗赶紧将她拉住道:“你现在这样去是没用的,且不说皇上会不会见你,就算见了,也不见得肯帮你。” 彩绫茫然地道:“那该怎么办,姐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阿罗咬着手指道:“别吵,让我仔细想想,这件事关乎你与唐九的安危,一定不可以马虎。” 彩绫与唐九连连点头,忍着心中的焦急与担心,等着阿罗拿主意,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阿罗方才开口,指着彩绫道:“这些日子,皇上每次晚膳过后,我都会奉茶进养心殿,今日,就由你奉茶过去。” “我?”彩绫愕然指着zi,道:“我又不是御茶房的人,如何有资格给皇上奉茶。” “自然不是光明正大,我是说你换上我的衣裳,悄悄去养心殿,只要能够见到皇上,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彩绫点头道:“那接下来我是否将实情告诉皇上?” “不,不能说实情。”阿罗的回答令两人万分不解,唐九道:“不说实情,那彩绫怎么能够mei shi ?” 阿罗没有理会他的话,拉着彩绫的手道:“你仔细听着,见了皇上后,你不要说是莺儿推的,就说是因为连日来的劳累,使得你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往前摔去,以致闹出那么多事来。” “这……”彩绫迟疑地道:“这样行吗,其实直接将实情说出来,岂非更好。” “我与你是姐妹,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但皇上不同,他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就算第一眼的印象很好,也仅仅只有一面;纯嫔却伴驾多年,又为皇上生下三阿哥,你觉得真要对质起来,皇上会相信谁?更不要说纯嫔还有那么多所谓的证人,但你……不好意思,一个都没有。” 阿罗这番话就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彩绫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气馁地道:“那就是说,我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的?” “所以我才教你说刚才那些话,记着,不要试图将责任推给任何人,然后在这个前提下,尽量将zi说的可怜一些。这样一来,皇上或许会饶恕你。” 彩绫想了一会儿道:“姐姐,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我担心我将责任揽上身,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若是相信我这个姐姐,就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好的说法了。”见彩绫仍然有所怀疑,阿罗道:“你应该知道昔日的娴妃,也就是如今冷宫中的那拉氏是什么出身。” 彩绫点头道:“我知道,她姑母就是先帝的废后,可这与我的事有何关系?” “那拉氏的出身,可说是比宫中任何一位主子都要不如,因为她的家族与皇上还有太后互相对立,说一句死敌亦不为过,而且她能够成为皇上的侧福晋,用的手段也极其不光彩,一开始皇上对她可说是厌恶透顶,成亲许久,都不曾圆房;可后来却对她多加垂怜,甚至斟酌之后封她为妃,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惯会揣摩皇上的性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清楚皇上的性子,而我在她身边多年,对皇上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不会有错的。” 彩绫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我照姐姐的话去做,希望老天保佑我能过得了这一关。” 阿罗轻笑道:“这就对了,若是有机会便求求皇上,看能否跟在皇上身边侍候,这样纯嫔就算想再为难你,也寻不到机会,另外……这对你zi也有hao chu ,明白我的意思吗?” 彩绫一怔,旋即会过意来,连连点头道:“是,我明白了,多谢姐姐提醒。” 唐九见她们说个不停,忍不住插话道:“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向纯嫔那边交待,彩绫,你可不能不管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帮着你逃出来的。” 彩绫轻哼一声道:“可你刚才还想抓我回去呢!” 唐九摊手,一脸无奈地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其实我心里并不想这么做。” 彩绫没有说话,阿罗打圆场道:“现在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反而伤了彼此的感情,再说,我们三个如今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停顿片刻,道:“唐九,你暂时怕是离开不了翊坤宫,得再忍耐一阵。” 唐九愁眉道:“忍耐不是问题,就怕纯嫔会趁机要我的性命。” 阿罗咬唇道:“让彩绫设法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你,让皇上知道你这个人,如此一来,纯嫔便不能轻易动你了。若是彩绫能得幸于皇上,那么她就可以将你调到身边侍候,你也算真正摆脱了纯嫔的控制与威胁。说明白一点,就是你的生死福祸,全在彩绫的身上。” “我知道。”唐九点头之余,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惊声道:“不好,我能猜到彩绫在这里,纯嫔也一定能够猜到,你们说她会不会派人过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唐九的话,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叫门,唐九听出声音,紧张地道:“是翊坤宫的人,他们果然来了。” “你还真是乌鸦嘴!”阿罗斥了他一句后,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两个宫人敲了许久,方才等到有人开门,在看清是唐九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也在这里,看来彩绫也在了。” 唐九摇头道:“我也以为彩绫在这里,所以才过来寻找,可是并没有看到彩绫的身影,正准备离开,你们就过来了,行了,走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逼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唐九要去拉其中一人,却落了空,后者凉笑道:“真的没有吗?该不会像姑姑说的那样,故意说彩绫不在吗?”他们口中的姑姑正是莺儿。 唐九拉下脸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骗你们吗?” 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会不会我们不知道,但姑姑说了,彩绫最可能的,就是躲在这里,一定要搜查仔细了,所以还请唐公公让开。” 阿罗从唐九身后走了出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搜就搜吗?” 宫人认得她,一脸好笑地道:“不过就是与我们一样当奴才的人住的地方罢了,为什么不能搜。” 阿罗似笑非笑地道:“不错,这是奴才住的地方,但这不是翊坤宫,不归纯嫔娘娘管,这是御茶房的人所住之处,你们要搜这里,可以,去请来皇上的口喻,我立刻就让开。” 宫人神色一冷,道:“皇上口喻?你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阿罗语气强硬地道:“就算是刁难又如何,总之纯嫔的命令,在我这里不好使,你们要不就去请皇上的口喻来,要不就立刻给我退走。” “荒唐!”两名宫人对视了一眼后,便欲强行推开房门,阿罗眸光一沉,道:“你们要是敢硬闯的话,我立刻就去请喜总管过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向喜总管交待。” “你不用吓唬我们,若是让我们找到你私藏罪人彩绫,你才应该想想要怎么向纯嫔娘娘交待。” 阿罗冷声道:“我说过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信也没办法,总之这里不许你们擅闯,若是真闹得翻了脸,只怕你们主子也会很为难。” 这两个宫人并不知道阿罗帮苏氏除去瑕月的事,只当她是在信口开河,不屑地道:“凭你有什么能耐让主子为难的。” 唐九在一旁道:“她没有吓唬你们,相信我,主子一定不希望与阿罗姑娘闹翻脸。” “是真是假,你们回去问过就知道了。”虽然阿罗将话说到这份上,两个宫人还是不肯退去,僵持时,小五正好走过来,阿罗连忙唤住他道:“五公公,这两个人想要搜查奴婢的住处,任奴婢怎么说,他们也不肯走。” 小五拧眉道:“搜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搜查?” 阿罗很清楚先入为主的道理,所以抢先道:“他们说奴婢私藏翊坤宫的宫女彩绫,但之前奴婢已经让唐九进去看过了,确实没有,可他们不肯相信,凶神恶煞地想要冲进去,还说这是纯嫔娘娘的命令,奴婢必须得听,否则就打断奴婢的双腿。” 小五有些不悦地道:“你什么时候变成翊坤宫的宫女了?” 阿罗一脸委屈地道:“奴婢也不明白,幸好看到五公公,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宫人气愤地道:“你胡说,我们何时说过要打断你的腿。”说罢,又对小五道:“五公公,您别听她胡说,这个宫女满口胡言,没有一句可信的。” 小五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既然唐九已经找过了,为什么还得再搜查?” 宫人赔笑道:“公公有所不知,唐九与奴才们抓的那个宫女有关联,所以他的话信不得。” 阿罗委屈地道:“五公公,奴婢确实没有私藏什么人,他们根本就是在污蔑奴婢。再说这屋子就那么大,有没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哪里还需要进去搜。”说着,阿罗侧开身子,让小五可以清楚看到屋里的qing kuang。 小五看了一眼后,对那两个宫人道:“这屋里的qing kuang你们也都看到了,哪里有人,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其中一个宫人试探着道:“五公公,那里不是有一个顶柜吗,说不定人藏在里面。” 阿罗冷笑道:“五公公,看到他们连你的话也不相信呢。” 被她这么一说,小五面子颇有些挂不住,冷声道:“怎么了,你们觉得咱家也跟着私藏那个什么宫女吗?” “奴才们不敢,奴才只是怕这么粗看一眼,会有遗漏,还是进去搜仔细一些得好。” “说得好听,说到底,根本就是不相信五公公,也不知你们哪里来的权利,居然可以随意搜查。现在搜这里,下次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搜养心殿了。” 听着阿罗的话,小五冷哼一声道:“咱家这辈子还没见谁有胆子搜过养心殿。” 宫人连忙低头道:“奴才不敢,奴才……” 小五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道:“行了,咱家没兴趣听你们说,立刻给咱家退下。”见宫人迟迟不肯离去,瞪眼道:“怎么了,咱家的话不好使吗?若是这样的话,咱家亲自去见纯嫔,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把话说得这么重,宫人不敢再犹豫,低头道:“五公公息怒,奴才们这就离去。” 在离开时,两人恨恨地看了阿罗与唐九一眼,可想而知,一定会在苏氏面前狠狠告他们一状。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小五轻哼一声道:“纯嫔娘娘一直温和,与人为善,没想到她底下的宫人如此guo fen 无礼。” 阿罗接过他的话道:“想必是因为纯嫔娘娘待宫人太过和气,不加以管束,这才让宫人失了该有的分寸。” 小五点点头,见唐九还站在原处,皱眉道:“既然没有人,你也回去吧,别杵在这里了。还有阿罗,皇上已经在用晚膳了,你赶紧去准备茶水。” “是,奴婢遵命。”待得小五离去后,阿罗赶紧将躲在柜中的彩绫唤了出来,道:“我带你去御茶房附近躲起来,待会儿我会把茶端给你,你就冒充我送去给皇上。至于唐九,你现在回去,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想办法在哪里过一夜,等彩绫这边办妥了,再回翊坤宫去。”此时阿罗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自然说什么就答应什么。 唐九先行离开,彩绫在换好阿罗的衣裳后,随她一起来到御茶房附近,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阿罗端着一盏茶过来,交给她后叮嘱道:“尽量把头垂低一些,不要让人发现了。还有,记住我教你的话,千万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换成别的说辞,否则出了岔子,我可补救不了。” 彩绫用力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照姐姐的话去做,姐姐尽管放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御前答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取出一串以君子兰为形的手串戴在她腕上,道:“你觉得需要的时候把这串手串露出来,至于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你也知道。生死荣华皆在这一刻,任何话都要想清楚了再说,万不可疏忽大意。”待得彩绫点头后,阿罗替她整理好衣裳,道:“好了,快去吧。” 养心殿在紫禁城中一直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因为这里不止是皇帝处理政务之处,亦是皇帝的寝宫,每一位嫔妃,莫不以可以进出养心殿为荣。 彩绫依着阿罗的吩咐,尽量低头,每经过一个人她的心都会剧跳一下,唯恐被人认出来,幸好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顺利进到养心殿,她偷偷觑了一眼端坐在椅中的弘历,脸颊微红地道:“皇上,请用茶。” 弘历正在看一份刚刚送来的奏报,听到彩绫的话,头也不抬地道:“将茶搁在桌上吧。” “是。”彩绫有些失望,依言将茶盏搁在桌上,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时,四喜见她一直站着不动,蹙眉道:“还不下去。” 彩绫好不容易才见到弘历,哪里会肯就这么离开,她咬一咬牙,跪下道:“皇上,奴婢斗胆,请您救奴婢一命。” 四喜刚才没听仔细,如今彩绫再次开口,立即发现声音不对了,“你不是阿罗,你是谁?” 在弘历与四喜的注视下,彩绫缓缓抬起头来,“奴婢彩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彩绫?”四喜记得很清楚,御茶房并没有这个宫女,上前一步,神色严厉地道:“为什么是你怎么会送茶来的,你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对皇上不利,阿罗呢,她又在哪里?” 彩绫慌忙摆手道:“不是,奴婢不是想对皇上不利,奴婢只是想求皇上救命而已。” 弘历抬手阻止四喜继续问下去,道:“朕认得这个宫女,你不必如此紧张,退下吧。”待得四喜退到一边后,他温言道:“你是纯嫔身边的宫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谁让你来的?” 彩绫垂泪道:“是奴婢求阿罗姐姐让奴婢冒充她来养心殿送茶的,奴婢知道这样不对,但奴婢shi zai没办法,皇上若要处置,就请处置奴婢一人,千万不要责怪阿罗姐姐,她只是想帮奴婢罢了。” 不得不说彩绫确有几分姿色,这样一哭起来,犹如梨花带雨,令人不忍苛责,弘历道:“这些晚些再说,你先告诉朕,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朕。” 彩绫依着阿罗交zi的话说了一遍,随后泣声道:“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一时没站稳。其实二阿哥受伤后,奴婢一直很自责,恨不得是伤在zi身上。皇上,奴婢知错了,求您网开一面,饶过奴婢这次。” 弘历合上看了一半的奏报道:“你是纯嫔的宫人,这些话该去与纯嫔说才是,与朕说做什么?” “纯嫔娘娘铁面无私,她觉得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奴婢做错了就一定要受罚,不论奴婢怎么求都不肯饶恕,奴婢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求皇上。” “铁面无私?”弘历有些好笑地道:“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纯嫔,真是奇怪得很。纯嫔一向待人和善,岂会为难你,最多只是小惩大戒罢了,是你zi想多了。” “不是的,娘娘说得很严厉,绝对不像只是小惩的样子,奴婢这次还是趁着娘娘送二阿哥去慈宁宫才逃出来的。皇上,您一向仁慈,求您帮帮奴婢吧,奴婢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弘历皱眉道:“你之前说因为太累,所以才会摔倒,怎么会累到摔跤?” 彩绫抹着眼泪道:“自从那日皇上来过翊坤宫后,娘娘就突然遣奴婢在殿外当差,殿外的差事又累又多,奴婢每天都要忙到半夜三更才能shui jue,天没亮又要起来做事,每天shui jue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有时候奴婢站在那里都能累得睡着,那天也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会闯那么大的祸。” 弘历不解地道:“纯嫔为何无缘无故让你去殿外当差?” 彩绫忍着说出真相的g dong ,一脸茫然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娘娘觉得奴婢侍候的不好,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弘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是无心的,再加上永琏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这次的事便算了,你回去吧。” 彩绫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仁慈,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根本不会再意奴婢这条贱命。” 弘历微微一笑道:“贱命也是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既非有心,又何必非要伤了一条性命呢,朕又不是那种残暴不仁的君主。” 彩绫偷偷抬眼瞅着他,小声道:“若娘娘能像皇上这样想就发了,皇上,奴婢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啊。” “还有事?”这一次,弘历话语中透出一丝不悦,虽然他对彩绫印象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彩绫接二连三地提出要求,尤其是一些不应该的要求,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彩绫想要求什么,逐道:“你且说来听听。” 彩绫也听出那丝不悦了,但她清楚,若zi此刻不提,回到翊坤宫就算苏氏被迫饶她一条性命,她以后也休想会有好日子过。眼下,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怎么着也要试一试。 “娘娘当时那么生气,奴婢回去了也只是惹娘娘不高兴,所以奴婢想求皇上,能否让奴婢留在养心殿侍候?奴婢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当差的。” “留在养心殿?”弘历意外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没想到彩绫所谓的要求是这个。 “是,奴婢总觉得这段时间娘娘不太愿意看到奴婢,所以斗胆提此要求,还望皇上同意。”彩绫再次磕头,这一次她暗中扯高了袖子,露出阿罗给他的那条手串,琏子缀有蓝绿晶石,颇为引人注目。 第一百四十章 得偿所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果然留意到她手上的链子,道:“朕记得你之前戴在手腕上的是一串珍珠手串,怎么又变成这串了。”顿一顿,他又道:“这两串手串都价值不菲,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有?说,都是从哪里来的。” “回皇上的话,之前那串珍珠手串,是奴婢母亲送给奴婢的,也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奴婢想母亲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戴,可是,那一天,皇上走了之后,珠链就断了,奴婢连一颗珠子都没有找回来,以后……见到母亲,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说到此处,彩绫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阿罗姐姐见奴婢伤心难过,便送了这串手链给奴婢。” 弘历拧眉道:“就算珠琏断了,也不至于找不到珠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彩绫张了张口,随即用力摇头,故作慌乱地道:“没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些珠子滚得太远,所以奴婢才没能找到。” “你说那串珠链是你母亲给你的,寄托着你对母亲深切的思念,怎么可能因为滚得远一些就置之不理了。而且若真是这样,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哭了,告诉朕,究竟在朕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是否与纯嫔有关?” 彩绫的神色越发慌张,迭声道:“没有,与娘娘无关,是奴婢zi不小心扯断的,娘娘她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没有……”说到后面,彩绫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最后被哭声所取代。 看到这里,弘历哪里还会不明白,沉声道:“说,究竟纯嫔对你做了什么,若是你不肯说,朕便亲自去问纯嫔。” 彩绫急急道:“不要,皇上不要,yi qie 都是……是奴婢不好。”停顿片刻,她断断续续地道:“那日皇上走了之后,娘娘很不高兴,说奴婢带珍珠手串还有绣君子兰,都是想要狐媚惑主,想要勾引皇上,所以扯断了奴婢的手串,还将奴婢赶去殿外侍候。” 弘历脸色一沉,道:“朕不过是问了一句你的名字罢了,你何曾做过狐媚惑主之事,又何曾勾引过朕?” 彩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奴婢也说没有,可是主子不相信,一定要说奴婢居心不良,奴婢shi zai没办法。” 弘历冷哼道:“怪不得你不愿回翊坤宫了,怕是回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纯嫔这次真是太guo fen 了。” 彩绫连忙道:“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不好,若奴婢当日没有奉茶予皇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她说好话,依朕看……”后面的话弘历没有继续说下去,令彩绫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会接下来的话弥补,“既是这样子,你就留下来吧,你与阿罗要好是吗,那就去御茶房吧。” 彩绫这一次是真的高兴了,在一番磕头谢恩后,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养心殿,她第一时间便去御茶房找了阿罗,后者也正担心着她,一见她过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彩绫眉飞色舞地道:“皇上不止恕了我的罪,还同意我与姐姐一样在御茶房当差啊。” “太好了!太好了!”阿罗高兴地说着,随后抚着zi胸口道:“如今你mei shi ,我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刚才差点没把我担心死。” 彩绫感激地道:“姐姐,要不是你,我不会这么xing yun,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瞧瞧你,又说这样见外的话了,都说了是姐妹,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往后好好当差,争取得到皇上的垂青,早日摆脱奴才的身份,知道吗?”待得彩绫点头道:“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五公公怕是没什么空安排你的住处,你就先跟我挤挤吧,具体的差事还有住处及月例,等明儿个再问五公公,另外你唐九那边也要说一声。”说到此处,阿罗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唐九是你表哥,瞒得我好苦,还是说你心里根本没将我当成姐姐看待。” 彩绫连忙否认道:“不是,我这个意思,只是之前一直忘了说,后来又觉得没什么,也就没有刻意提起。姐姐,你别怪我。” 阿罗睨了她一眼,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是一开始知道的时候,真有些吃惊,往后记得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总之,我一定不会害你的。” 彩绫笑眯了眼,娇声道:“我知道,姐姐是待我最好的人,遇到姐姐,真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阿罗轻点着她的额头,宠溺地道:“你啊,知道就好了。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去拿几块点心给你垫垫肚子,然后就回去shui jue吧。” 这一夜,彩绫睡得极是安稳,苏氏那边却是辗转难眠,她让人去找彩绫,结果彩绫没找到,唐九也没回来,一个个不知去了何处。 在辗转一个时辰后,苏氏烦燥地坐了起来,用力一拍床榻,道:“来人!” 不一会儿功夫,莺儿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来,紧张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苏氏冷声道:“mei shi ,是本宫睡不着,你扶本宫去外面走走。” 莺儿答应一声,在服侍苏氏穿衣后,扶着她来到院中,如今是秋天,到处可以听到秋虫嘶鸣的声音。苏氏原本就心烦,再被这些虫鸣一吵,更是烦得胸口发闷,唤来负责守夜的宫人道:“为何这里有这么多虫子,立刻叫人来把这些虫子赶走,赶不走的就给本宫打死。” 宫人虽觉得苏氏这个要求颇为guo fen ,但当着苏氏的面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立刻将歇下的宫人全部叫起来,一个个打着灯笼,驱赶躲在草丛里的虫子,在一阵忙乱之后,虫子的声音总算是小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有。 面对束手无策的宫人,苏氏怒喝道:“都是一群饭桶,让你们去找人找不到,现在叫你们赶虫又不行,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会做的?” 宫人一起跪下道:“奴才该死,求主子恕罪!”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受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冷声道:“都知道zi该死了,还叫本宫恕罪,简直就是可笑!” 莺儿知道苏氏真正生气的并不是这个,劝道:“主子息怒,让他们继续在这里驱赶虫子,奴婢扶您先去里面坐一会儿。” 苏氏皱了皱眉道:“也罢,省得在这里心烦。” 待扶着苏氏入殿后,莺儿小声道:“主子,您很少发那么大的火,可是在为彩绫的事情生气?” 苏氏眸光冰冷地道:“彩绫没找到,唐九也不见了踪影,你让本宫怎么不生气。” 莺儿an wei 道:“不管他们此刻躲在哪里,终归是在这紫禁城里,抓到他们只是早晚的事。奴婢甚至怀疑,他们就躲在阿罗那里,否则阿罗何以要横加阻挠,怎么都不肯让咱们的人进去搜查。” “阿罗……”苏氏冷哼一声道:“本宫原是让彩绫盯着她,如今可倒好,她帮着彩绫瞒骗本宫,一个个本事都大得紧。” “主子不必担心,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会抓到的。”莺儿话音刚落,苏氏便道:“话是如此,但能早一些解决这件事,还是尽量早一些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莺儿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明日一早就带人去御茶房一趟,让阿罗将那两人交出来,只要阿罗还有脑子,就该知道私藏这二人,对她zi有害无益。” 苏氏想了一会儿道:“你的话她未必肯听,还是本宫亲自一起过去吧,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一夜无眠的结果就是太阳穴两边隐隐作痛,擦了薄荷油后,苏氏方才感觉好些,对莺儿道:“扶本宫过去吧。” “是。”莺儿乖巧地答应一声,扶了苏氏往御茶房行走,然还没等跨出宫门,便看到弘历负手走来,惊喜之余,连忙屈膝行礼。 “免礼。”在示意苏氏起身后,弘历挑眉打量了她一眼道“纯嫔一大早的,这是打算去哪里?” 苏氏自然不可能将实话说出来,笑道:“臣妾是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没想到皇上这么早会过来。” “今儿个朝上没什么事,早早便散朝了。”顿一顿,他道:“昨儿个发生在延禧宫的事,朕都听说了,朕有几句话想要与纯嫔说。” 一听这话,苏氏一脸惶恐地道:“是臣妾管教无方,令彩绫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彩绫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没有回来过,臣妾已经派人四处找寻,找到之后,一定严惩不怠。”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纯嫔之所以要严惩彩绫,究竟是因为昨天的事,还是因为其他?” 苏氏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抬头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进去再说吧。”这般说着,弘历率先走了进去,苏氏在与莺儿对视了一眼后,亦匆匆跟了进来。 进殿之后,苏氏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弘历的声音已是在耳边响起,“纯嫔,朕问你,你为何将彩绫调去殿外侍候?” 苏氏惊讶地抬头看了弘历一眼,不知他怎么会知道zi对彩绫的安排。 这一眼,正好被弘历看到,后者凉声道:“怎么了,回答不出了吗?” 苏氏连忙道:“臣妾将彩绫调到殿外侍候,是因为她做事不够仔细,经常犯错,要莺儿他们为其补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偏偏是经常出错,shi zai不宜再留在臣妾身边侍候,所以臣妾才将她调到殿外侍候,臣妾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问出一句令苏氏心惊肉跳的话道:“若是这样,你为何要扯断彩绫母亲给她的珠琏?又为何要让她日日劳作到三更半夜?” 苏氏脸色发白地否认道:“臣妾并未这么做过,皇上是从何处听来?” 弘历冷声道:“是彩绫亲口告诉朕的,究竟是彩绫在撒谎,还是纯嫔你言语不实?” 苏氏此刻没心思去思索彩绫是怎么见的弘历,急切地替zi辩解,“没有,臣妾绝对不敢以虚言相欺皇上,倒是彩绫这个丫头,说话做事,一向不尽不实,她的话,shi zai相信不得。” 弘历眯眸道:“那你告诉朕,为何早不调晚不调,偏偏要在朕见过彩绫之后,你将她调去外殿侍候?” 苏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正寻思着该怎么敷衍时,弘历已是道:“无话可说了是吗?无妨,朕替你说。” 在苏氏惊愕的目光中,弘历一字一句道:“因为那一日,朕在你面前称赞了彩绫几句,所以你对彩绫起了嫉妒之心,不止扯断她的手链,还处处刁难她。昨日之事,与其说是她的错,倒不如说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害她每天劳作到深夜才能shui jue,她怎么会因为累极了而跌倒,又怎么会令事情变成那个样子。事后,你不顾彩绫的哀求,非要重治彩绫的罪。你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到此处,他不无失望地道:“朕之前一直觉得你谦恭温和,虽出身不高,却颇识大体,也有容人之量,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样,真是错看了你,你比任何人都要善妒。” 苏氏忍着心中巨大的慌意,摇头道:“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是彩绫胡说,臣妾没有这么做过,臣妾……” 弘历用力一拍扶手,疾颜厉色地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满口谎言。” “臣妾没有,彩绫才是满口谎言,诬蔑臣妾。”苏氏抚着胸口,一脸哀然地道:“臣妾伴驾多年,从不曾对皇上说过一句谎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可是皇上却宁愿相信一个宫女,也不肯相信臣妾的话。” 弘历冷笑道:“要朕相信你,可以,你给朕一个解释,为何朕前脚刚说,你后脚就扯断了珠琏,贬斥了彩绫,不要与朕说什么凑巧,朕不相信。” 苏氏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对zi不利,所以干脆跪下垂泪道:“皇上心里已经认定臣妾是因嫉妒才将彩绫贬去殿外侍候的,不管臣妾再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罢了罢了,皇上尽管治罪就是,臣妾无话可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痛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盯了她半晌,终于没有说什么治罪的话,只道:“朕已经让彩绫留在御茶房当差,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弘历拂袖而去,待得其走不见踪影后,莺儿方才敢去扶苏氏,“主子,皇上走了,您起来吧。” 苏氏就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莺儿正要再说什么,苏氏突然拿起摆在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神色狠厉地道:“彩绫,好一个彩绫,居然能够请动皇上护她,还让皇上将本宫一顿责骂,真是好本事,这一次,连本宫也自愧不如。” “主子莫要动气,为了一个彩绫不值得。”莺儿一边说着一边让宫人赶紧将摔碎的花瓶收拾下去,随后道:“主子消消气,皇上只是一时被彩绫的花言巧语所蒙敝了,早晚会知道彩绫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氏胸口不住起伏,恨声道:“本宫发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定要取了她那条贱命。” 待得气顺一些后,苏氏冷声道:“立刻去养心殿附近打听,那个小贱人是怎么见到皇上的。” 伴驾至今,苏氏从未像现在这么气愤过,哪怕之前遭瑕月与高氏掌掴也不曾,毕竟那两个当时位份皆比她高,不像彩绫,根本就是一个宫女,却狠狠摆了她一道,让她生平第一次遭到弘历如此严苛的喝斥,甚至指她善妒。 可想而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被弘历冷落,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甚至更长,而这yi qie 都是拜彩绫所赐,让她怎能不恨! 莺儿在去了半个多时辰后,回到翊坤宫,道:“主子,奴婢打听到,是阿罗让彩绫扮成她的mo yang ,去养心殿送茶,彩绫才有机会面见皇上,诋毁中伤主子。” 苏氏瞳孔微缩,冷声道:“又是阿罗,她对彩绫还真是好,居然甘愿冒这么大的险。” 此时,宫人一脸惶恐地进来道:“主子,彩绫与阿罗在外头求见。” 苏氏脸色难看地道:“本宫还没找她们算帐,她们到是先找上门来了,真当本宫拿她们没办法不成。”顿一顿,她道:“去把她们两个带进来。” 宫人退下未久,便有两道身影chu xian在苏氏视线中,正是阿罗与彩绫,两人进来后,一起朝苏氏行礼,后者冷笑道:“还知道向本宫行礼吗?本宫还以为你们眼中早就已经没有了本宫这个娘娘。” 彩绫笑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二人一直都很尊敬娘娘,尤其是奴婢,在跟着娘娘这段日子里,奴婢学到了许多东西。” 迎着她得意的目光,苏氏忽地露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道:“明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到了你嘴里,却好象真是这样,彩绫,你可真会说话,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你,将你留在御茶房侍候。往后,你可要好好侍候皇上,莫要粗心坏事,知道吗?”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彩绫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低头道:“娘娘教诲,奴婢一定牢记在心。” 苏氏目光一转,落在阿罗身上,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卖力地帮彩绫,但你就不怕她得势之后翻脸不认人吗?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彩绫听出她话中的挑拨之意,一脸紧张地看着阿罗,唯恐阿罗受其影响,然后者神色平常如常,一丝变化也没有,静声道:“多谢娘娘关心,不过奴婢相信彩绫与奴婢的感情,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所改变。” 阿罗的回答令彩绫松了一口气,眼波一转,轻笑道:“看来要让娘娘失望了。” 苏氏神色一僵,旋即笑意如常地道:“本宫也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如此要好。话说回来,你们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彩绫屈一屈膝,故意道:“不知娘娘可有看到过奴婢的表哥,唐九,奴婢本是来找他的,可是宫人说他一夜都未回来过,奴婢放心不下,所以只能求见娘娘,亲自相询,能否请娘娘告之,他何以彻夜未归?” 苏氏轻描淡写地道:“这个本宫如何能够知道,本宫也正打算派人去找他呢。” 阿罗在一旁道:“唐九昨日来奴婢那里找过彩绫,说是主子吩咐他一定要找到彩绫带回去,否则严加惩治,会否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不敢回来?” “本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是他zi想偏颇了;再说……”苏氏盯着彩绫,道:“皇上亲自开口,恕了彩绫的罪,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必是唐九不知道,所以才不敢回来。”这般说着,阿罗又道:“既是不在翊坤宫,那奴婢与彩绫再去找找。” 苏氏颔首道:“找到他后,告诉他已经mei shi 了,就让他赶紧回来吧。” “奴婢记下了。”在阿罗说完后,彩绫道:“娘娘,奴婢往后能否来您这里看望唐九,毕竟……他是奴婢在宫中唯一的亲人。” 苏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启唇笑道:“自然可以。” 彩绫闻言亦笑了起来,屈膝道:“多谢娘娘,奴婢们告退。” 在他们走后,莺儿咬牙道:“她们两个哪里是来找唐九,根本就是来警告主子的,让主子不要对唐九不利。如今才第一天去御茶房侍候就已经这般嚣张,往后还了得。” 苏氏冷冷道:“这两人……留不得!” 莺儿为难地道:“可是她们现在都在御茶房侍候,又有皇上护着,想要对付她们,怕是不容易。” 对于莺儿的话,苏氏冷笑道:“只是不容易而已,又不是没有机会,等着吧。” 她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恰恰相反,她耐心极好,否则也不能在高氏面前演那么久的戏。她发誓,一定要亲手送这两个贱婢下地狱,以解心头之恨! 唐九在得了彩绫的话后,战战兢兢的回到翊坤宫,苏氏只是遣他在殿外侍候,并没有刻意为难,令唐九松了一口气,虽然差事苦了累了些,但好歹命还在,他如今最大的指望,就是彩绫,若她可以得到皇上的垂青眷顾,那么zi不止可以离开翊坤宫,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得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从初秋到寒冬,宫中一直安然无事,永琏手背上的伤很快就痊愈了,而凌若也去寻了弘历,虽不知他们母子谈了些什么,但当天弘历便下口喻,不再捕杀开心,将其养在延禧宫,并且允许永琏每日都过去喂食一次。 至于苏氏,自从那一次过后,便被弘历撤了绿头牌,一直未曾传召,苏氏数次去养心殿求见,无一例外皆被打发回来,整整数月未曾得见圣颜。 这样的冷落,使得翊坤宫门可罗雀,只有嘉嫔与愉贵人偶尔会过来kan kan她,但每次说及她这个qing kuang,皆是束手无策。 与之相反的是彩绫,她惯会说话讨好,再加上阿罗从旁协助,在弘历面前越发得脸。 十一月初八,弘历将她从御茶房调到养心殿; 十一月二十九日,得弘历临幸; 十二月初三,被册封为常在,开重华宫碧琳馆予她居住; “姐姐,你看,以后这里是我的居住,这里的yi qie 都是属于我的了,你看到了吗?”彩绫指着碧琳馆兴奋地对身后的阿罗说着,后者笑道:“是啊,不止是这碧琳馆,以后,说不定连这整个重华宫都是你的,到时候,你就是堂堂的主位娘娘了。” 彩绫目光一闪,轻叹了口气道:“姐姐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我哪有这个福气,主位娘娘……我连想都不敢想。” “以前你在内务府当差的时候,想过会有今日吗?”阿罗轻笑道:“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成为重华宫之主,让所有人都称你一声娘娘。” “若真有那一日就好了。”彩绫轻声说了一句,拉过阿罗的手,感激地道:“我能有今日,最该谢的,就是姐姐,若不是姐姐,只怕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任人使唤的宫女,没有出头之日。我说过,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以后在这碧琳馆,姐姐就是半个主子。”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半个主子,我可不敢当。”她反握了彩绫的手,郑重道:“往后,你是碧琳馆的绫常在,我就是你的宫女阿罗,往后的每一日,我都会与以前一样,尽我所能帮你。” 彩绫眸光微松,口中却急切地道:“姐姐怎么可以是我的宫女,这不行,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若是你被封了常在,还与一个宫女姐妹相称,这才会让人笑话呢。总之,就照我说的做,好不好?” 彩绫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不过无人之时,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待得阿罗点头后,她道:“姐姐,我想去一个地方,你可愿陪我一起去。” 阿罗当即猜出了她的想法,“你想去翊坤宫?” 彩绫点头道:“是,自从那一次见过纯嫔后,就许久没见了,我还真有些想她,如今也该是时候见一见了。另外,皇上已经答应将表哥调来此处,此去正好可以将他接来。” 阿罗微一低头道:“奴婢扶主子过去。” 当彩绫将手搭在阿罗臂上时,感觉到一股志得意满,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常在,但她相信,很快zi就会如阿罗说的那般,成为重华宫之主,成为主位娘娘,甚至……比苏氏爬得还要高。 当苏氏听到彩绫来此的通禀时,一脸俏脸冷若冰霜,“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本宫?真当本宫拿她没办法不成。” “主子,要不奴婢让人发打她回去,就说主子您身子不舒服。”莺儿小声说着,之前彩绫被册为常在消息传到翊坤宫时,苏氏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苏氏冷声道:“不必了,让她进来,本宫倒要kan kan,她究竟想做什么。” 随着苏氏的话,彩绫在阿罗的搀扶下,chu xian在殿中,微一屈膝道:“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绫常在免礼。”苏氏打量着珠环翠绕,锦衣华服的彩绫,凉凉笑道:“晋了常在,果然整个人看着都不同了,本宫险些认不出来。说起来,本宫还没恭喜绫常在你呢,盼了这么久,终于一朝得偿所愿了。” 彩绫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低头道:“臣妾能有今日,皆是娘娘之功,若非娘娘对奴婢严加要求,奴婢哪里会有今日,臣妾今日来此,也是想要好好谢谢娘娘。” “不必了,本宫担待不起。不过……”苏氏似笑非笑地道:“本宫以为皇上宠幸之后,至少会封你一个贵人,没想到只是一个常在,果然宫女就是宫女,哪怕再怎么费尽心机,也难登大雅之堂,连做贵人的资格也没有。” 彩绫被她当面羞辱,哪里忍得住,正要与她争辩,阿罗先一步道:“若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娘娘刚入潜邸时,并没有正式的名份,仅仅只是一个格格,论地位,比绫常在更低。” “你!”苏氏大怒,盯着阿罗咬牙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你可知以下犯上,乃是宫中重罪?” 阿罗神色淡然地道:“奴婢只是将实情相告罢了,并没有对娘娘不敬,更谈不上,以下犯上这条罪;若有什么令娘娘误会的地方,奴婢在此向娘娘赔罪,还请娘娘宽宏大量,不要与奴婢一般计较。” “娘娘,阿罗一向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e,再说……”彩绫“扑哧”一笑道:“她也没说错话不是吗?娘娘若因此惩治她,未免失了身为妃嫔应有的宽容大度,您知道,这个是皇上最不喜欢的。” 苏氏脸颊微搐,冷声道:“本宫自有分寸,不需要绫常在来教本宫该怎么做事。” 彩绫欠身道:“臣妾怎敢,臣妾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娘娘罢了。” 苏氏暗吸一口气,压下被勾动的滔天怒意,阴声道:“彩绫,不要以为被封了一个常在就了不得了,本宫告诉你,在这紫禁城中,常在……根本什么都不是!” 彩绫脸色一僵,旋即抿唇笑道:“臣妾知道zi身份卑微,无法与娘娘相提并论,但臣妾好在可以随时随地见到皇上,不像娘娘,几个月都曾得见圣颜,真真是可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水开始转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莺儿见她折辱自家主子,忍不住道:“彩绫,你不要太guo fen 了!” 阿罗立刻伸手指着她,肃声道:“你才guo fen ,居然敢直呼绫常在名讳,你可知罪?!” 莺儿一时大意,忘了彩绫已非仆婢之身,等到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了。 彩绫脸色一沉,对苏氏道:“娘娘,您虽然是一宫之位,身份远比臣妾尊贵,但臣妾怎么着也是皇上亲封的正六品常在,莺儿身为奴才,却对臣妾直呼其名,这是何道理?” 苏氏恼怒地瞪了莺儿一眼,喝道:“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居然敢对绫常在无礼,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莺儿跪下慌声道:“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氏冷哼一声,对彩绫道:“绫常在,莺儿只是无心之失,还请你原谅她这一回,本宫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娘娘,若只是无心之失,臣妾一定原谅,但臣妾看莺儿并没有任何悔意,也不曾向臣妾说过一句赔罪的话。” 彩绫话音刚落,彩绫便急急道:“奴婢知罪,请绫常在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次。” 彩绫睨了她一眼,朝苏氏道:“这么一句话就叫赔罪了吗?那下次阿罗‘不小心’叫了娘的闺名,是不是也这样行了?若是这样的话,那臣妾接受她这个赔罪就是了。” 苏氏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盯着莺儿,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狠一狠心,抬手用力掴着zi脸颊,一边掴一边道:“奴婢该死,求绫常在恕罪。”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直至她双颊变得又红又肿后,彩绫方才漫然道:“行了,念在你是初犯,本常在就饶过你这一回。但你记着,绝对没有下一次。” 莺儿忙不迭地道:“奴婢记得了,多谢凌常在,多谢凌常在。” 在莺儿起身后,彩绫朝苏氏道:“娘娘,臣妾此来,除了给娘娘请安之外,还有一事,那就是带唐九离开。” 苏氏面无表情地道:“唐九虽是你表哥,却是我翊坤宫的奴才,岂能凭你绫常在一句话就给带到了,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谁都可以来问本宫要人了。” 彩绫没有立刻将胤禛口喻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那依娘娘的意思,该如何做?” “倒也不难,你去请来皇后娘娘或慧妃娘娘的懿旨,甚至口喻也行,只要你请来了,本宫立刻将唐九交给你。” 彩绫微微一笑道:“不知……皇上的口喻好不好使?皇上已经同意将唐九调来碧琳馆侍候臣妾。” 苏氏眯了眼眸,冷声道:“你有皇上口喻?” 彩绫好笑地道:“若没有皇上口喻,臣妾怎么敢来纯嫔娘娘这里要人呢?瞧瞧刚才,臣妾就一时忘记提了,娘娘便将皇后与慧妃搬了出来,若是臣妾再多忘一会儿,娘娘会不会将太后也给搬出来?” 苏氏看出她是故意戏弄zi,强压了怒意,道:“绫常在说笑了,既然你有皇上口喻,那就将唐九带走吧,莺儿,你带绫常在去见唐九。” “多谢娘娘成全。”彩绫笑着离去,虽然她只是一个常在,但在这一局中,她无疑占了上风。而这,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位份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上所系的圣宠。只要圣宠足够,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常在,也可以踩在嫔甚至是妃的头上。 阿罗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走到苏氏身前,面带微笑地轻声说了一句,“娘娘,风水开始转了。” 在苏氏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阿罗便离开了,至于唐九那边,他看到彩绫时,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虽然苏氏不敢杀他,但那些繁重的劳役差事,也几乎令他崩溃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脸眶发黑,瞧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在他们离开后许久,苏氏都没有说话,莺儿以为苏氏还在为她刚才说错话的事生气,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莺儿,你说阿罗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苏氏的话令莺儿心情一松,连忙道:“奴婢也不太明白,但总觉得怪怪的。” 苏氏神色凝重地道:“何止是怪,本宫甚至觉得她那句话里透着一股对本宫的恨意。” “恨意?她怎么会恨主子,难不成……”莺儿惊声道:“她知道王氏那件事的真相了?” 苏氏断然否决道:“不可能,本宫已经将那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湮灭,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她若知道了,最该恨的人,应是彩绫才对,可你瞧瞧现在,哪里有半点恨彩绫的样子?” 莺儿摇头道:“若不是这样,那奴婢就真的想不明白了。” 苏氏自言自语道:“风水开始转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风水开始转了……”不论苏氏怎么苦思冥想,都无法靠这一句话,推断出阿罗心中的想法,只能将之搁在心底,转而对莺儿道:“你也是,怎么这般冒失,当面直呼那贱人的名字,让她寻到机会罚你,连着本宫也受了她的气。” 莺儿一脸委屈地道:“奴婢知错,奴婢当时听到她羞辱主子,太过气愤,所以一时口快,唤出了她的名字。主子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苏氏望着彩绫离开的方向,银牙暗咬,道:“就让她暂时逞一逞口舌之利,待得本宫寻到机会后,定要问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其实过了这么久,再加上当初那件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上应该已经消气了,只要主子能够见到皇上,对皇上动之以情,yi qie 就可以雨过天晴。” 苏氏没好气地道:“本宫去养心殿的次数还少吗,但皇上哪一次肯见过本宫?”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一个法子,细思片刻后,道:“扶本宫去长春gong。” 长春gong是嘉嫔金氏的居处,院中栽着不少古木,整个宫殿布置的甚是幽静雅致,金氏在听完苏氏的话后,迟疑地道:“姐姐,你真要这么做?”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婉转哀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连忙道:“本宫知道这件事令妹妹很为难,但本宫shi zai是没别的法子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妹妹,还请妹妹务必帮本宫这个忙。” 金氏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很想帮姐姐,但这件事,shi zai……”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任苏氏岂会都听出来了,赶紧道:“妹妹,不是本宫存心为难你,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为本宫?”金氏疑惑地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彩绫那个贱蹄子,如今只是一个区区常在,就已经如此嚣张跋扈,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妹妹觉得,她对你会尊重吗?只怕比对本宫好不了多少。万一她将来成为贵人或是一宫之主,只怕咱们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金氏断然道:“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成为一宫之主,这不可能。” “只要皇上喜欢,有什么不可能的,前朝之事,妹妹多少也应该有些耳闻才是。而且除了彩绫之外,还有慧妃对咱们虎视眈眈。”苏氏语重心长地道:“妹妹,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咱们还不能相互帮扶的话,那么deng dai 咱们的,只有一败涂地这四个字。” 金氏坐在椅中沉吟未语,她心里明白,苏氏说了这么多,其目的无非是让zi答应她刚才的提议,助她摆脱眼下的困境。但苏氏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苏氏出事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思索许久,金氏终于点头道:“好吧,本宫就帮姐姐这一次,希望姐姐可以得偿所愿,令皇上消气。” 苏氏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欣喜地道:“多谢妹妹,今日的恩情,本宫必当铭记于心。” 夜间,金氏来到养心殿外,在得到弘历的允许后,她跨过及膝的门槛走了过去,身后的宫女端着东西,紧紧相随。 金氏进去的时候,弘历正在练字,金氏不敢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直至后者搁下笔后,方才屈膝行礼。 弘历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金氏在一众妃嫔中,出身不高容色不算顶尖,膝下又没什么子女,能够被册封为嫔,乃是弘历念在她伴驾多年,格外垂怜之故,本身所占的恩宠,shi zai少得可怜。 “臣妾特意做了一盅冬瓜盅来给皇上尝尝。”这般说着,金氏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端了冬瓜盅过去,弘历喝了几口后,竟是尝出了苏氏的手艺,皱眉道:“沛涵,这冬瓜盅当真是你做的吗?” 金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跪了下去,不过仍然有人回答了弘历的话,正是将冬瓜盅端给弘历后没有退下去的宫女,“回皇上的话,冬瓜盅……是臣妾做的。” “果然是你。”弘历将手中的汤羹一扔,冷笑道:“你知道朕不愿见你,所以就用这样的法子进来养心殿,好,真是好!” 这个宫女正是苏氏所扮,她听出弘历话中的恼恨,连忙跪下道:“臣妾知道不该这样做,可臣妾真的很想见皇上一面,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冷声道:“但朕不想见你,立刻给朕出去。” 苏氏垂泪道:“皇上,臣妾已经知错了,其实臣妾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一时控制不住zi的情绪。这几个月臣妾一直在反思当日的所作所为,细想起来,臣妾对绫常在shi zai很guo fen ,幸好最终没有铸成大错,否则臣妾此生都无法心安。还有……还有就是臣妾对皇上撒了谎,犯下欺君之罪,臣妾shi zai罪该万死。”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zi做在哪里。”虽然弘历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冷,但其中已经透出一丝缓和之意。 苏氏啜泣道:“臣妾是真的知错了,还请皇上原谅臣妾一次。” 见弘历不说话,金氏求情道:“皇上,纯嫔姐姐对以前之事,确实后悔莫及,臣妾有时候去翊坤宫,姐姐不是独自一人垂泪,就是抱着三阿哥一起在那里哭。臣妾shi zai于心不忍,这才带着姐姐来此见皇上。” 苏氏闻言,急急道:“皇上,您千万别怪嘉嫔,她是同情臣妾才会这么做的,您要怪,就怪臣妾一人吧。”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永璋怎么样了,经常哭闹吗?” 苏氏抹泪道:“自从皇上那日离去后,永璋不知怎么一回事,经常半夜哭醒,嬷嬷奶娘再加上臣妾都哄不好他,有时候一边哭一边唤皇阿玛,说要见皇阿玛,臣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陪着他一起哭。” 弘历叹了口气,盯着苏氏许久,道:“你果真知错了吗?” 苏氏连忙道:“是,臣妾真的知错,求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必定痛改前非,不会再让您失望。” “记住你zi说过的话。”这般说着,弘历扶起她道:“起来吧,朕也很想永璋,趁今夜有空,陪你一起去翊坤宫看望永璋吧。” 苏氏惊喜不已,道:“永璋若是看到皇上,必会十分高兴。” 弘历在命金氏离开后,对苏氏道:“走吧,去看永璋。” 刚一踏出养心殿,便遇到了奉茶准备进去的彩绫,后者看到站在弘历身边的苏氏,倏然一惊,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历皱一皱眉道:“她是朕的嫔妃,为何不能在这里?” 彩绫意识到zi刚才那句话的不对,连忙低头道:“皇上恕罪,是臣妾说错了话,只是久未见纯嫔娘娘出入养心殿,乍然看到,不免有些吃惊。” 苏氏眸光一动,走到彩绫身前,一脸内疚地道:“绫常在,之前的事都是本宫不好,本宫当时就跟鬼迷心窍一般,不知道zi在做些什么,等清醒过来时,已是后悔莫及。本宫在这里给你赔罪,请你原谅本宫好不好?” 彩绫哪里会相信她的话,正要出言讽刺,想起弘历就在旁边,生生忍住了这个g dong ,改而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当。” 苏氏难过地道:“绫常在这里说,也就是不肯原谅臣妾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受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怡然一笑,目光落在阿罗身上,用她惯有的娇软声音道:“昨日,你与本宫说,风水开始转了,不错,确实是开始转了。” 阿罗面色平静地道:“娘娘刚才说过,一时输赢并不代表什么,所以风水究竟转到哪一边,现在还言之过早。” 苏氏轻抚着脸颊,道:“或许吧,不过本宫相信,再怎样,也不会转到这小小的碧琳馆来。阿罗,其实你机灵聪敏,做事沉稳,很是不错,若是你愿意,不如过来跟着本宫,怎么着也比在这里侍候一个宫女出身的主子有出息。” 彩绫见苏氏当着她的面离间阿罗,愤然道:“纯嫔,你不要太guo fen 了!” 苏氏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区区一个常在,居然敢说本宫guo fen ,彩绫,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若是皇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猜……皇上还会再宠幸于你吗?” 彩绫气得浑身发抖,相反,阿罗却是平静如昔,完全没受苏氏的话影响,低头道:“承蒙娘娘好意,不过奴婢已经打算一辈子跟在绫常在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另投他主。” 苏氏轻啧道:“真是可惜,你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若是你改变了主意,随时过来找本宫,翊坤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阿罗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娘娘,不过娘娘应该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未到最后,什么事都有可能。”这般说着,苏氏朝莺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朝外头招了一下手,立刻有两名宫人捧着文房四宝进来,苏氏含笑道:“本宫昨日听到绫常在说,最近在习字读书,也是,身为宫嫔,却不通文墨,说出去shi zai让人笑话,也有失皇家颜面。说起来,绫常在得幸于皇上后,本宫还不曾送礼相贺,如今就以这两套文房四宝补上,还望绫常在莫要嫌弃。可莫要小瞧了这些,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必了,臣妾受之不起。”彩绫被苏氏气得面红耳赤,哪里还会要她的东西,恨不得苏氏立刻带着东西滚出碧琳馆。 苏氏不在意地道:“本宫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东西就搁在这里,要扔要砸,绫常在看着办就是了。”说罢,她对莺儿道:“扶本宫回去吧,这个时辰,永璋该醒了,昨儿个有他皇阿玛陪着,睡得特别香。” 待苏氏离开碧琳馆后,彩绫拿起那两套文房四宝,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谁要她的东西,可恶!可恶!” 阿罗温言劝道:“主子,纯嫔存心来这里气您,以报昨日之仇,您若是生气,就真是中了她的计。” 彩绫用力喘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我想起她刚才那些话,就气得快要发疯了,苏映雪,我与她誓不两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阿罗握紧她的手道:“奴婢相信,最终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主子,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彩绫缓缓吐出在胸口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感激地看着阿罗,道:“刚才我真怕姐姐会被苏氏说动了心,幸好姐姐不曾忘记你们之间的情谊。” 阿罗含笑道:“主子与奴婢的情谊,直至奴婢闭眼之时,都不会忘记。再说,纯嫔并非真心招揽奴婢,不过是想要离间咱们罢了,奴婢岂会中她的计。” 彩绫用力点头道:“总之你我姐妹一定要同心协力,不受任何人的离间与挑拨,尤其是纯嫔,刚才居然取笑我不识字,有失皇家颜面,一想起这句话,我就一肚子气,shi zai可恨。还有她走的时候,一口一个永璋,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主子也能生下一男半女,那就真正有了与纯嫔甚至宫中其他主子抗衡的资本。” 彩绫一脸无奈地道:“我何尝不想,可孩子这种事,哪是我说怀就能怀上的,更不要说我得幸皇上才那么点时间。”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不如请太医来kan kan,奴婢记得当初那拉氏为了受孕,就曾请宋太医为她调理身子,原本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结果却进了冷宫,自然就没机会受孕了。” 彩绫被她说得心动,道:“那些药,真的可以有助受孕吗?” “能够起到一个调理的作用,但是否一定有效,奴婢不敢断言,不过就算无效,对主子而言,也没什么坏处,您说是不是?” “不错。”随着这两个字,彩绫心中有了决定,道:“你立刻去请太医过来吧。” “奴婢这就去。”阿罗答应一声,当即往外走去,彩绫并不曾看到,阿罗在转身时,露出一抹诡异难辩的笑容。 在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阿罗带着一名太医进来,待得到了殿中,彩绫看清了那位太医的mo yang ,脸色有些难过,将阿罗召到身前后,低声道:“你怎么将他给找来了,难不成你忘了她是纯嫔的人?” “奴婢也不想,但今儿个不知怎么一回事,太医院里只有庄太医一人,奴婢就算想请其他的太医也不行。既然来了,主子就让他kan kan吧,他虽是纯嫔的人,但奴婢相信他没胆子明目张胆地对主子不利。”见彩绫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她又道:“要不然主子先让他瞧瞧,待会儿,奴婢再去请其他太医来为主子kan kan。”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彩绫肯定不答应,但阿罗并非别人,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后,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好吧,就让他先诊一诊脉。” 在彩绫答应后,阿罗眸光一松,直起身子对站在那里的庄正道:“劳烦庄太医为主子请脉吧。” “好。”庄正取出软垫放在彩绫腕下,随后为其诊脉,待得收回手后,道:“绫常在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气血稍稍有些虚,这也是女子的通病,开一些有益气血的药即可。” 阿罗插话道:“敢问庄太医,除了补气血之外,还有哪些药,可以有助主子怀上龙裔。” “阿罗!”彩绫不悦地喝了一句,她并不欲与庄正说太多,岂知一向沉稳的阿罗这次却如此心直口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附子花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也意识到zi说错话,低头不敢言语,庄正在迟疑片刻,道:“微臣在千金一方还算有研究,并且得到过一张有助受孕的方子,微臣尚未入宫之前,曾有不少前来求医的女子在服用过此方后得偿所愿,并且大多数生的都是男孩,不如微臣写给绫常在。” 彩绫原本寻思着要打发她走,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为之心动,改口道:“那就有劳庄太医为我开方了,若我有幸能为皇家延续香烟,一定会记得庄太医的功劳。” “绫常在言重了。”庄正谦虚的说了一句后,就着宫人拿上来的文房四宝写下了方子,并且在旁边注下煎水服药的事项。 待得庄正走后,彩绫对阿罗道:“你拿着这张方子去太医院附近等着,看到有太医经过,便让他kan kan这张方子有没有问题,尽量多问几个,若果真是有助受孕的方子,便去御药房抓药。” “奴婢省得。”如此说着,阿罗内疚地道:“刚才都怪奴婢一时口快,将主子的事告诉了庄太医,奴婢该死。” “算了,你也不是有心的,而且就算你不说,他回去后也一定会打听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张方子是真是假,我一定要尽快怀上龙裔。” “是,奴婢这就去。”这一次,阿罗去了很久,等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虽然饿着肚子,阿罗的神色却很兴奋,一进来便道:“主子,是真的,这张方子是真的,每一个看过的太医都说此方有助受孕,庄太医没有骗您,奴婢已经将药取来了。” 彩绫正盼着听到这句话,喜形于色地道:“好,太好了,快去煎药,今天就开始服用。” 阿罗拿着药来到御膳房,在讨了几块糕点垫腹后,便为彩绫煎起了药,因为注明了水开之后就必须要用小火将五碗水煎成半碗,所以等药煎好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天地。 阿罗小心翼翼地端了药回到碧琳阁,一看到她进来,彩绫急切地便要拿药服用,却被烫红了指尖,赶紧缩回手。 阿罗紧张地道:“主子小心,药才刚刚煎好,烫得很呢!” 彩绫点点头,没有再冒失,不过目光一直盯在那碗冒着丝丝烟气的药碗,阿罗将之搁在桌上后,一边吹气一边用勺子舀动,好让药尽快凉下来,在烟气淡了一些后,她舀了一勺,尝过后道:“主子,可以用了,奴婢去给您拿颗蜜饯来,这样您喝完药后,嘴里就不会……” 说到这里,阿罗突然停止了言语,并且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到后面,竟连手里准备交给彩绫的药碗也握不住,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药汁,她zi一并摔倒在地。 彩绫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道:“阿罗,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阿罗艰难而痛苦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奴婢感觉好痛,而且心跳得好快,好难受……” “来人啊。”彩绫尖叫着将守在外头的宫人唤进来,随后急急道:“立刻去请太医过来,快!” 待得宫人离去后,彩绫紧张地看着神色扭曲痛苦的阿罗,紧张地道:“撑着些,太医很快就来了,mei shi 的,一定会mei shi 的。” 阿罗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力地点头,宫人一路疾奔,请了正好在太医院值夜的宋子华过来,他刚一为阿罗诊脉,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彩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了,宋太医,阿罗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她得了什么病?” 宋子华放开手,一边取出医箱里的银针一边道:“回绫常在的话,阿罗姑娘没有生病,她是……中毒!” “中毒?”彩绫手脚一软,险些摔倒,在扶着宫的人手站稳后,颤声道:“宋太医可曾诊出阿罗中的是什么毒?” “是附子花毒,幸好阿罗姑娘所中的毒不深,否则这会儿功夫,微臣也回天乏术。”说话间,宋子华已经将银针一一刺入阿罗身体大穴之中,随后将一颗药丸塞到阿罗舌下。做完这yi qie 后,他写下一张方子,让人立刻去御药房取药然后拿去煎服。 待他写完方子后,彩绫道:“附子花毒,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剧毒之物,可以取人性命,而且发作起来极快。”宋子华解释了一句后,道:“绫常在可知阿罗为何会中毒?” “我也不知道,刚才她替我试药,紧接着就说浑身都痛,之后我就让人去请宋太医了。”说到这里,彩绫心头一跳,脱口道:“该不会是那碗药有毒吧?” 宋子华也觉得大有可能,可惜那碗药在阿罗毒发的时候,便被摔碎了,验不出什么来。 宋子华想了一会儿道:“不知药渣是否还在,微臣可以从药渣中辩别是否被下了附子花毒。” “在,我立刻让人去取。”彩绫急急命宫人去御膳房将药渣拿来,并且取出她收藏的那张方子,递给宋子华道:“宋太医你kan kan,这便是那碗药的方子。” 宋子华仔细看过后,道:“这是一张补身的方子,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掺杂附子花毒。若是照此煎药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在煎药时,被人添加了附子花毒。” 阿罗听到他们的话,艰难地开口道:“没有,奴婢……一直有守着炉火,没有……没有人接近过药。” 过了一会儿,宫人拿了药渣来,他一一检查后,发现与方子所列的药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宋子华喃喃道:“奇怪,难道附子花毒并不在药里?” 彩绫看他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来,忍不住问道:“宋太医,怎么样了,你到底有没有找出毒物的源头?” 宋子华拱手道:“微臣暂时还未曾找出阿罗姑娘中毒的原因,请绫常在恕罪。” 彩绫慌声道:“那怎么办?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不知哪里又会chu xian附子花毒?”不等宋子华说话,她又道:“不行,宋太医,您一定要把这毒找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毒从何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微臣会想办法查探,不过绫常在也不必太担心,附子花毒虽然剧烈致命,但只要以银针相试,便可发现端倪。” 说话间,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阿罗在服下后,感觉好了一些,宋子华再次诊脉后,道:“只要继续按时服药,不出三日,便会痊愈。” 在宋子华离去后,阿罗xu ruo 地对彩绫道:“奴婢已经没有大碍了,主子您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彩绫坐下道:“出了这种事,我哪里睡得了,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你替我试了一口药,否则我若全喝下去,哪里还有性命与你在这里说话,真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恐怖。” 阿罗扯一扯嘴角道:“主子福泽深厚,些许毒物,哪里会伤了主子的性命。” 彩绫咬牙道:“若让我找到是谁下的毒,一定禀告皇上,让皇上重重治他的罪。”说罢,她似想到了什么,道:“阿罗,今夜里除了替我尝药之外,你还吃过什么?” “煎药之前,奴婢觉得腹饿难受,问御药房的公公讨了几块糕点来吃。”阿罗话音刚落,彩绫便急急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几块糕点有问题,我这就叫宋太医回来,去御膳房那边检查。” “主子。”阿罗吃力地拉住彩绫道:“不会是那几块糕点,宋太医说过,附子花毒发作极快,若是那糕点,早就应该发作了,岂会等到现在。” 彩绫想想也是,颓然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毒药究竟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凭空chu xian的吧。”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怀疑……问题出在那碗药上。” “我也这样怀疑,可宋太医看过方子与药渣了,都说没问题。”说到此处,彩绫神色一冷,道:“除非宋太医与那姓庄了勾结,狼狈为奸。” 阿罗喘了口气道:“奴婢以前与宋太医多有接触,他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做这样害人的勾当。倒是那药渣,任何人都可以进出御药房,会否有人在奴婢走后,从药渣中取走了毒药?” 彩绫拧眉思索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但药方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并没有毒药,药渣里怎么会有,你也说煎药时没人接近过,还有谁能动手脚?” “有人……有人可以动手脚。”阿罗歇了口气,道:“奴婢记得去御药房取药的是时候,那个小太监神色有些怪异,奴婢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回想起来,很可能,就是他暗中将附子花掺在药中,毕竟奴婢不认识药材,他给什么,奴婢就拿什么。事后,他或许一直都悄悄跟着奴婢,等奴婢走后就去御膳房将附子花的残渣从药渣中取走,令宋太医查不出来。” “一个小太监如何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除非……”彩绫脸色难看地说出后半段话,“是受人指使。” 阿罗费力地撑起身子,道:“是谁?谁与主子有这么深的仇恨,要置主子于死地?” 彩绫盯着幽幽烧燃的烛火,冷声道:“是纯嫔,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想要我的性命。” “纯嫔……”阿罗喃喃重复了一遍,道:“是了,庄太医定是将主子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怕主子真怀上龙种,与她平起平坐,所以想办法买通御药房的小太监,让他在主子的药里掺入附子花毒。纯嫔真是可怕,不止其心歹毒,而且心思慎密,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令宋太医查不出端倪来。” “查不出端倪?”彩绫冷哼一声道:“莫要忘了,还有两副药在,那里面一定也掺有附子花。” 阿罗摇头,涩声道:“以纯嫔的为人,一定不会被人轻易抓住把柄,所以奴婢猜测,三副药里,只有一副是掺了附子花的,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 “我不相信她事事都可以思虑周全,定然有破绽。”这般说着,彩绫命宫人拿了剩余的两副药去给宋子华,但得到的结果与阿罗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彩绫愤然道:“明知道是她这样害我,却抓不住证握,shi zai可恨!”她烦躁地在屋中来回走着,越想越不甘心,恨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就算治不了她的罪,我也要她好看。” 见她要出去,阿罗急忙道:“主子,您不要g dong ,您现在去翊坤宫,不止出不了气,还会趁纯嫔的意,让她有机会对您发难,一旦闹到皇上面前,事情会更加麻烦。” 彩绫气恨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阿罗叹气道:“只能是算了。说起来,这次也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请了庄太医来,纯嫔不会知道这件事,也没机会使手段害主子,主子要怪就怪奴婢吧。” 彩绫心里也正怨怪阿罗,听到她提起,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平常做事仔细谨慎,这次却如此莽撞,不止请了姓庄的来,还什么话都与他说。” “奴婢知错了,奴婢当时也是希望主子能够早日得偿所愿,为皇上诞下龙子,省得再受纯嫔的气,奴婢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奴婢……”阿罗越说越内疚,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彩绫也不便多加责备,毕竟这一路走来,阿罗帮了她许多,往后也还有要倚重的地方,逐道:“罢了,你也别哭了,往后小心一些,别再犯这样的错。” 在阿罗抹泪答应后,彩绫又有些烦燥地道:“这次真的奈何不了纯嫔吗?” 阿罗无奈地道:“除非可以找到证据,否则……主子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其实奴婢现在反倒更担心以后,纯嫔阴险狠毒,所使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奴婢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凉。” 彩绫深以为然地点头,紧紧攥了双手道:“不能让她活着,一定不能让她活着,否则咱们以后都休想有安生日子过。” 阿罗沉默片刻,轻声道:“主子,您还记得延禧宫那桩事情吗?” “你说莺儿推我去撞二阿哥?”面对彩绫的话,阿罗摇头道:“不是,奴婢是说在二阿哥发辫中混入猫毛,令皇后过敏症发作并嫁祸给那拉氏的事?” 第一百五十章 密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自然记得,只是你无缘无故提来做什么?” 阿罗低声道:“若皇上知道了这件事,纯嫔就算有三阿哥这枚护身符,也休想全身而退。” 彩绫用见鬼一般的目光看着阿罗,“你疯了是不是?那件事你我都有牵扯其中,一旦被皇上知道,纯嫔固然有事,但你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不行,这件事万万不行,你休要再提。” 阿罗一向听她的话,这次却是异常地固执,“主子,奴婢既然敢说,就是有了保全咱们的办法,有事的,只会是纯嫔一人。” 她这句话成功勾动了彩绫的心思,道:“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 “当日那拉氏之所以被定罪,是因为除了那拉氏与奴婢之外,就再没有人碰过二阿哥的发辫,在他们看来,奴婢没有害二阿哥的动机,所以被免去怀疑。但真相是什么,主子很清楚,是奴婢在二阿哥发辫中放过了猫毛,嫁祸那拉氏。如果……我们能将那些猫毛变成出自纯嫔之手,那么所有罪责就会加诸在她身上。谋害皇后,陷害那拉氏,两罪并罚,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足以令她后半辈子在冷宫中度过,甚至……” “慢着慢着。”彩绫打断她的话,柳眉紧蹙地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出自纯嫔之手?她根本就没接近过二阿哥,又怎么能在二阿哥发辫中加入猫毛,你这话根本说不通,皇上更是不会相信。” “纯嫔是不曾接近过二阿哥,但她有什么法子可以证明zi不曾接触过任何与二阿哥有关的东西?譬如说……梳子。” 彩绫不解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奴婢未入宫之前,曾见过一种梳齿镂空的发梳,一些官家小姐夫人,很喜欢用这种发梳,因为里面可以添加东西,在梳发的时候,可以均匀地沾在发上,或是养护头发,或是令长发飘香。”见彩绫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她又道:“梳齿那么长,猫毛自然也放得下。” 听到这里,彩绫总算大致明白了,“你是说将二阿哥发辫中的猫毛由来,推脱到梳子上?可这梳子是那拉氏的,如何与纯嫔扯上关系?” 阿罗对此早就想好了,道:“主子与唐九皆曾在纯嫔手下做过事,而奴婢又在延禧宫中当过差,只要咱们几个一口咬定那把梳子是纯嫔所送,皇上必定会相信。” “这个……”彩绫思索片刻,道:“我们几个自然好说,但那拉氏那边……她会肯配合吗,再说她如今在冷宫,你我也见不到她啊。” “虽然咱们见不到冷宫,却可以见到负责看守冷宫宫门的齐宽,让他将话带给那拉氏。至于那拉氏会不会配合,主子更是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愿意待在冷宫中,如今咱们给她一根绳子,让她有机会从痛苦的深渊中爬出来,您说她是牢牢抓紧绳子,还是任由绳子垂在那里,弃之不理?”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就会知道那拉氏是被冤枉的,到时候定会复她娴妃之位,去了一个纯嫔,来了一个娴妃,会否有些得不偿失?” “娴妃位份虽然比纯嫔高,但有一点她要好过纯嫔,就是对主子没有加害之心,相反,主子帮她出了冷宫,是她的恩人,她必会对主子感激不尽。再说,主子虽然得皇上宠爱,但在后宫之中,毕竟根基浅薄,时间越久,这个弱点就越明显,必须得想办法弥补,娴妃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彩绫眸光轻闪,道:“可是这样一来,你可怎么办?娴妃害死你母亲,你费尽辛苦才将她送入冷宫,如今才半年时间,便要亲手将她从冷宫中放出来,这……唉,shi zai太委屈你了。” 阿罗语气恳切地道:“奴婢怎样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主子,纯嫔这人太可怕,由着她在宫里,主子必会寝食难安。” “可是……”彩绫还待要说,阿罗已是道:“主子,这是咱们唯一对付纯嫔的机会,您万万不能感情用事。” 彩绫早已经动了心,但口中却是道:“若是别人,我自不在乎,可那人是你啊,我最看重也最信任的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婢可以等。奴婢只求主子一句话:待到有朝一日,主子可以傲视后宫,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时,请主子务必将那拉氏重新送入冷宫,让她为曾经犯下的罪行赎罪。” 彩绫用力握紧阿罗的手,郑重道:“你为我甘心受委屈,我又怎会不应承你;放心,你的仇恨便是我的仇恨,到时候,我会将那拉氏交给你处置,任由你发落。” 阿罗动容地道:“有主子这句话,奴婢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了。” “好。”这般说了一句后,彩绫有些迟疑地道:“不过,那个梳子该怎么办,宫里头可没你说的那种梳子?” “主子放心,奴婢知道哪里有做这种梳子,等奴婢身子好了之后,就出宫一趟,为主子订来一把,然后悄悄放到延禧宫去。等这yi qie 办妥之后,主子再设法引起皇上的疑心,令皇上重新追查这件事。另外……”阿罗说得有些累了,歇了一会儿后方才继续道:“奴婢中毒的事,主子让人不要说出去,以免到时候引起皇上的怀疑,觉得主子您别有用心。” “好,我会让碧琳馆的人闭紧嘴巴,宋太医那边,明儿个我也会亲自去与她说一声。”说到这里,她起身道:“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我也得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以免到时候有什么失误。” 阿罗这一躺就是三天,直到第四天,身子才算没有大碍,按着之前的商量,去敬事房领了腰牌,然后匆匆出宫,待得晌午之后方才回来,彩绫一见到她便急急问道:“如何,可曾拿到梳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步一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寻了工匠,因为奴婢所要的沉香木比较名贵,所以他那边没有现成的,得新的做起来,所以他让奴婢二十日后去拿。” 彩绫不太高兴地道:“二十日,不过是一把梳子罢了,怎么要这么久的时间?” 阿罗低头道:“单是做梳子,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但他得去找人购买沉香木,这一来一回时间自然就久了。” “既是这样,干脆就弄一把枣木或是桃木梳,省得这么麻烦,也可以早些进行咱们的计划。”彩绫抚着胸口道:“这三四天,我这心一直上上下下的,难有一刻安稳,就怕纯嫔又使什么要人命的阴谋诡计。” 唐九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阿罗,你这样一拖半个月,岂非要主子这二十日都提心吊胆的。” 阿罗朝彩绫行一行礼道:“主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拖延,只是若随便作一把枣木或是桃木梳,只怕无法取信于皇上。毕竟纯嫔乃是六嫔之一,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送一把廉价的梳子给那拉氏呢。” 彩绫想想也是,道:“好吧,二十日就二十日,这段时间,你与唐九就仔细一些,任何端进碧琳馆的吃食都用银针试过,以免又像上次那样。” 阿罗与唐九各自答应,半月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待得罗取来梳子的时候,已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彩绫接过阿罗递来的沉香木梳,果然发梳做工精良,雕工细腻,再加上其本身的材质,shi zai是一件难得的精品。 彩绫仔细看每一根梳齿,果然发现各有一条与发丝一样细的缝隙,供人放置发油一类的东西。 彩绫满意地放下梳子,转头道:“唐九,让你找的猫毛找到了吗?” 唐九讪讪一笑,道:“主子恕罪,暂时还没有找到。” 彩绫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一回事,好几天前就已经吩咐你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办妥?可是趁机躲懒?” 唐九连忙道:“主子冤枉啊,奴才一直在寻找猫毛,只是那只叫开心的猫,不是躲在延禧宫就是跑的飞快,奴才一直逮它不到,至于其他的猫,皆不是纯黑的,就算逮到了也不能用啊。” “真是没用。”彩绫喝斥了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抓到那只猫,取下它身上的毛发。” 阿罗抢在唐九之前,道:“主子,不如让奴婢去试试,奴婢在延禧宫时,喂养过它一阵子,它看到奴婢应该不会跑。” 彩绫眸光一亮,道:“我倒是将这个给忘了,好,阿罗,这件事就交由你去,一定要尽快取得猫毛,办妥所有事情。我已经等的太久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奴婢明白主子的心情,若是主子这里不需要奴婢侍候的话,奴婢现在就去将猫毛取来。” 彩绫当即道:“我这里有唐九侍候就行,你赶紧去办吧,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 阿罗答应一声,离了碧琳馆,她并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来到延禧宫外,将食指放在唇下,轻吹了几下口哨,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宫头扑下,落入阿罗怀中,正是唐九一直没有抓到的开心。开心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舔着阿罗的手指,把后者逗得咯咯直笑,“好痒啊,开心不要舔了,好痒。” 说着,她将开心抱离了一些,仔细打量了几眼道:“一阵子没见,你这只馋猫比之前胖了一些,是不是因为二阿哥常带好吃的东西来喂你?你啊,是吃的好睡的好,难为主子……还困在冷宫里受苦呢!”说到这里,阿罗眼圈微红,神色也变得闷闷不乐,开心仿佛察觉到她心里的难过,再次伸出舌头**阿罗的手指,一边轻轻地叫着。 阿罗回过神来,抚着它的nao dai ,笑道:“你啊,就知道撒娇,mei shi 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主子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又可以和以前一样了。”说到这里,她将开心放在地上,然后从袖里取出一把银剪子道:“开心,让我剪你一些毛,可不许动哦,否则弄伤了你,我可不管。” 开心听话地伏在地上,任由阿罗剪去她身上的毛,阿罗并没有专剪一处,而是分散开来,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从开心身上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 阿罗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了那些毛发后,拍了拍开心的nao dai 道:“好了,快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喵呜。”开心朝阿罗叫着,好像有些不舍,不过最终它还是听阿罗的话,重新跃进延禧宫中,而阿罗也快步离去,彩绫看到她取来的猫毛,极是高兴,在将猫毛一一放进梳齿之中后,心情大好地道:“今日天气不错,你们两个陪我出去走走,这几日一直待在屋中,可是闷的慌。” 阿罗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扶着她来到御花园,岂知刚走了没多久,便正好碰上了苏氏,后者正与金氏在散步,她们看到彩绫,走过来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绫常在,还真是巧。” 一看到她,彩绫就想起她买通御药房小太监,在zi药里下毒的事,几乎要当面质问,在强压下这个g dong 后,声音僵硬地道:“是啊,shi zai是好巧。” 金氏挑起细细描绘的远山眉,冷笑道:“绫常在好大的架子,见了本宫与纯嫔,连礼都不行一个。” 彩绫暗自咬了牙,屈膝道:“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给嘉嫔娘娘请安,二位娘娘吉祥。” 金氏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划过捧在手中的暖手炉,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如此没有诚意的礼,不行也罢。” “妹妹,罢了,绫常在初为嫔妃,难免有礼仪不周的地方,咱们身为姐姐,就不要苛责她了。” “姐姐?”金氏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她什么出身,如何配与咱们姐妹相称。” 苏氏故意劝道:“妹妹,她如今已是常在了,你还总提以前的事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受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也不想提,不过本宫一瞧见她,就想起以前去翊坤宫,她在那里端茶递水的mo yang ,想忘都忘不掉。” 苏氏叹了一声道:“是啊,本宫也还清楚记得,一转眼,本宫身边的小宫女却是变成了常在,真是有趣。” “就算成了常在又如何,奴才终归是奴才,难登大雅之堂。”金氏毫不客气的言语,令彩绫脸色一阵发白,不过更令她难堪的话语还在后面,“偏偏有些人被封了一个常在,就当zi了不得,连主位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可笑。” 彩绫暗自攥紧双手,硬声道:“若是二位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金氏唤住转身欲走的彩绫,道:“本宫话还没说完,绫常在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是嫌本宫的话不中听吗?” 彩绫停下脚步道:“臣妾不敢,只是既然二位娘娘不喜欢看到臣妾,臣妾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倒不如早些离去,省的碍二位娘娘的眼。” 苏氏笑意吟吟地道:“牙尖嘴利,并非不好,不过有时候也得小心一些,以免什么时候被人拔了这满口的牙。对了,绫常在最近识了多少字,在看什么书,若是哪里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氏轻蔑地道:“果然是奴才出身,连字也不识几个,说出去真让人笑话,也不知是怎么做上这个常在的。” 阿罗面色沉静地屈膝道:“回嘉嫔娘娘的话,主子的常在之位是皇上亲封的,若是娘娘有什么疑问的话,尽可以去问皇上。” 金氏瞥了阿罗一眼道:“本宫知道你,纯嫔也经常在本宫面前提起你,能说会道,办事也有板有眼,很是不错,可惜跟错了主子。” 阿罗低头道:“多谢娘娘称赞,不过奴婢并不觉得跟错了主子。” 金氏凉笑一声,对苏氏道:“果然如姐姐说的那般,瞧着机灵,实际上却是个死心眼,听不进别人的劝说。” 苏氏抿唇一笑道:“早就与妹妹说了,偏偏妹妹不相信,非得亲自询问。”话音一顿,她朝彩绫道:“本宫听庄太医说,绫常在如今一门心思在寻求子的方子,想要诞下龙嗣。也是,以妹妹的身份,想要爬上更高的位份,只能是靠龙嗣了,不知妹妹可有好消息?” 彩绫死死咬着下唇,不让zi出声,因为她怕一出声,就会忍不住与之争执起来,如今这个情形,一旦起了争执,吃亏的必然是zi。 金氏一脸讽刺地道:“若是绫常在真有了龙种,哪里还会这样一言不发,早就要风要雨,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了。” “庄太医的方子,确实很有奇效,本宫曾听他说起过以前的事,不过,怀孕这种事,终归是要说缘份的,若是命中注定绫常在无子,那么,再怎么吃药甚至是求神拜佛也没用,人呐,最要紧的就是明白zi的份量,绫常在,你说是不是?” 彩绫低头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来,“娘娘说的是,臣妾受教了。” 苏氏点头道:“明白就好,本宫与嘉嫔要去万春亭那边走走,绫常在可要一起去?” 彩绫恨不得立刻离她们远远的,省得再听那些个冷嘲热讽,哪里会答应,赶紧道:“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去,请娘娘恕罪。” 苏氏眸中笑意涌动,口中却道:“真是有些可惜,原本还想再与绫常在多说一会呢,罢了,下次再说吧。” 彩绫当即道:“臣妾恭送二位娘娘。” 金氏轻笑道:“看来凌常在巴不得咱们赶紧走呢,罢了,咱们还是不在这里碍凌常在的眼了,走吧。” 待得她们二人走远后,唐九道:“主子,奴才扶您去别的地方走走。” 彩绫用力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还走什么走,难得今日心情好些,想出来走走,岂知竟是碰到这两人,什么心情都没了。” 阿罗瞥了四下一眼,轻声道:“主子莫要生气,纯嫔得意不了几日了,待咱们事成之后,奴婢保证她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彩绫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我知道,若非如此,我刚才也不会忍的那么辛苦,真恨不得明儿个就将她做的恶事揭发出来,省得看到她那副得意嘴脸,还有那个嘉嫔,都是一个样子,真是想着就来气。” 阿罗an wei 道:“很快就好了,主子再多忍耐几日。” “不忍又能怎么样。”彩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后,道:“行了,回去吧。” 十二月三十,乾隆元年的除夕,宫里头紧张地准备着晚上的夜宴,虽然上一次过敏症发作,没有要了明玉的性命,却令明玉身子越发xu ruo ,太医几番调理,皆是收效甚微,经常坐不了一会儿便觉得累,多走几步又会觉得气喘。所以这半年来,宫里头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高氏在打理,这次夜宴也是一样,此时高氏正在坤宁宫,将晚上的夜宴细节一一禀与明玉知晓。 明玉听了一会儿,便摆手道:“慧妃做事一向稳妥,本宫很放心,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高氏将手中的册子交给宫人,关切地道:“娘娘可是又头疼了?” 自从瑕月被关入冷宫之后,高氏就对明玉多番迎奉讨好,虽说明玉对其还未曾完全相信,比之以前却是好了许多。 明玉点点头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这头总是时不时地疼,难以集中精神,还有手脚也常感觉冰凉无力。” 高氏道:“周太医不是一直在为娘娘调理身子吗?仍然没有好转吗?” 明玉闻言,叹然道:“都说良药苦口,那些药苦则苦,本宫却看不出良在何处,服用多日,还是老样子,真不知喝的什么药。” 高氏宽慰道:“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调理才行。” 明玉无奈地道:“周太医也这么说,让本宫日日喝药,喝得本宫整个人都是药味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依计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氏叹了口气,面色戚戚地道:“都怪那拉氏,若不是她心思歹毒,用那种法子加害娘娘,娘娘哪里会这个样子,这人真是心如蛇蝎。” 明玉神情不愉地道:“本宫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高氏连忙低头道:“是臣妾失言,请娘娘恕罪。若是娘娘觉得晚宴没问题,臣妾这就去置备了。” 明玉疲惫地挥挥手道:“去吧,记得仔细一些。” 待得高氏离去后,水月轻声道:“主子,奴婢扶您去寝殿歇一会儿吧。” 明玉确实很累了,轻轻点头,由水月扶她进去,至于高氏,在走出坤宁宫一段路后,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面有冷意地道:“咱们这位皇后,做的可真是舒坦,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什么事都有本宫帮她做。” 文竹轻声道:“皇后的命……确是极好。” “命?呵,本宫从来不信命,且看着吧。”高氏扔下这句意思隐晦的话语后,往景仁宫走去。 同一时刻,阿罗chu xian在冷宫外,齐宽一看到她,脸色就拉了下来,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阿罗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取出一张纸道:“我有一些事情要与主子说,不过我知道冷宫不能随意出入的规矩,所以将要说话写在这张纸上,请你替我交给主子。” “主子?”齐宽冷笑道:“你现在的主子不是绫常在吗,她又怎么会在冷宫。” 阿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如今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总之你替我将这张纸交给主子就行了。” “主子不想看到与你有关的东西。”主子会被废入冷宫,受那么多苦,完全是拜阿罗所赐,齐宽对她又怎会有好脸色。 “你想不想让主子离开冷宫?”阿罗这句话令齐宽神色大变,盯着阿罗道:“你什么意思?” 阿罗纸手中的纸往前递了递道:“你不必多问,只要将这张纸交给主子即可。总之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主子。” 齐宽狐疑地看着她,犹豫许久,终是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转身走了进去,瑕月正在做画,纸笔是周全替她寻来的,虽然不能与以前在延禧宫时所用的相比,但对于如今的她已经足够了。 陈氏在一旁傻呵呵地笑着问道:“女儿,你画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像我?” 陈氏虽然还是有些疯疯颠颠的,但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好上一些,或许是因为找到“女儿”的缘故。 瑕月停下手中的笔,笑道:“这个人就是你,喜欢吗?” 这段时间,瑕月已经渐渐shi ying了冷宫中的生活,每日以画画或是看齐宽偷偷带来的几本书打发时间,而她画得最多的就是陈氏。陈氏经常会拿一些她zi觉得好的东西过来给瑕月,有时候是几根青菜,有时候是一块肉,最好笑的一次,是拿一根树枝过来,说是翡翠玉簪,坚持要给瑕月插在发上,令后者哭笑不得。 陈氏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墨迹未干的纸,一边看一边傻笑,过了一会儿,她又不高兴地把纸扔在地上,用力跺着,嘴里嚷道:“不要,我不喜欢,上面没有你,我不喜欢。” 知春见状,赶紧去捡,“主子画了很久了,你不要乱踩。” 陈氏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反而踩得更加用力,不一会儿功夫,那张画就被踩得面目全非了,看得知春一阵心疼。 瑕月笑着an wei 她道:“不过是一张画而已,我再画就是了,左右在这冷宫中,有的是时间。”说罢,她对一脸不高兴的陈氏道:“你希望将你和我一起画在纸上吗?” 陈氏拼命点头,“画一起,我要和乖女儿你一起。” 瑕月笑笑道:“好,我现在就画,不过你不许捣乱,也不许说话,乖乖坐在一边,知道吗?” 一听这话,陈氏立刻跑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还捂紧了嘴巴,深怕zi不小心说出话来。疯了的她,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天真而简单。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莞尔一笑,道:“知春,替我再加点水磨墨。” 知春正要答应,齐宽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的纸递给瑕月道:“主子,阿罗来了,她让奴才把这张纸交给你的。” 知春柳眉倒竖,冷声地道:“她不是认定主子害了她母亲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瑕月一言不发地接过齐宽递来的纸,仔细看过后,道:“回去告诉阿罗,我知道了,让她只管依计行事。” 齐宽与知春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后者试探地道:“主子,什么计划?”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我待会儿再告诉你们,先去把这句话告诉阿罗。” 在齐宽离去后,瑕月命知春取来周全给他们的油灯,将阿罗那张纸烧成灰烬…… 阿罗在得了齐宽的答复后,立刻回了碧琳馆,对一直等在那里的彩绫道:“主子,那拉氏已经答应了,她说会照主子要求的去做,只求能够离开冷宫。” 彩绫兴奋地道:“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阿罗拦住她道:“主子,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该举行家宴了,现在去说,怕是不太好。” 彩绫尖刻地道:“这样才好,让苏氏那个贱人去冷宫里过除夕。” 阿罗接过话道:“奴婢何尝不想早日除去纯嫔,可是您现在过去,冒冒然提起那件事,只怕会太刻意,万一不能取信于皇上,可就得不偿失。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容有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再说,您都等了那么多天了,还等不了这一两天吗?” 被她这么一说,彩绫有些迟疑,想了一会儿,终是同意了阿罗的话,“好吧,就让她再得意几天,只是我一想到晚上家宴又要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倒胃口。” “奴婢明白,奴婢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她,但为了主子的长远未来,只能暂时忍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元年除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闭目,艰难地道:“我明白,我会忍着这口气,等她一无所有时,再一并撒出来。” 家宴,如期举行,今年的家宴,比之去年,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彩绫被安排在常在那一桌,那个人皆是弘历在潜邸时的格格,因为没有子女与宠爱,所以弘历登基之后,只封她们为正六品常在,远不及苏氏与金氏那般风光荣耀。 她们在看到彩绫坐下时,眸中皆露出一丝不屑,虽然她们身份不高,但自恃是八旗之后,根本看不起宫女出身的彩绫。 坐了没多久,苏氏与金氏联袂而来,一众女眷连忙起身相迎,苏氏的脚步停在彩绫身前,和颜悦色地道:“绫常在,过来与本宫一起坐。” 彩绫原以为她又要奚落zi,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阿罗先反应过来,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慧妃娘娘早就已经安排了主子坐在这一桌,不宜再变动。” 苏氏睨了她一眼,声音微凉地道:“本宫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阿罗不敢再出声,金氏拉了拉苏氏的袖子,低声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那一桌,乃是主位才有资格坐的,彩绫哪有资格。你这样做,不是抬举她吗?” 苏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道:“不碍事的,只是坐着说会儿话罢了,等家宴开始的时候再坐回来不就行了。”说罢,她拉了彩绫的手道:“走吧,随本宫过去。” 彩绫猜不透苏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阿罗看去,后者神色紧张地摇头,彩绫心下有了决定,暗自用力挣开苏氏的手,低头道:“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家宴就快开始,臣妾还是不过去了。” 苏氏又劝了几句,但彩绫始终不肯随她过去,最后只得道:“既是这样,那本宫也不勉强。” 待得来到她们所在的那一桌前坐下后,金氏忍不住道:“姐姐,你刚才为何对彩绫那么客气,之前的事,姐姐难道忘记了?” 苏氏凉笑一声道:“那些个事,除非本宫死了,否则绝对不会忘记。本宫刚才要她来与咱们同坐,根本不是抬举她,而是要她在这场家宴中,成为众矢之的。可惜啊,被她身边的阿罗看出来,坏了本宫的好事。” “原来如此,难怪姐姐刚才会说那样的话。”说到此处,她朝彩绫所在的方向努一努嘴道:“其实,这段时间看下来,本宫觉得,彩绫性情浮躁,不知深浅又贪好奢华,要对付她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对付的是她身边的阿罗;姐姐莫要忘了,她是从那拉氏身边出来的。” 苏氏点头道:“本宫也看出来,彩绫当初能够见到皇上,逃出本宫掌心,也是因为阿罗的帮忙,着实有些麻烦” “所以说啊,这个才是姐姐最先要解决的人。”金氏话音刚落,便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乾清宫内,不论妃嫔还是王公大臣,朝廷命妃,皆起身相迎,弘历与明玉一路进到内殿,在准备坐下的时候,弘历的目光扫过苏氏所在的那一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张清丽绝美的容颜朝他盈盈浅笑,然再仔细看去,又哪里有那张容颜,只有高氏等四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惆怅。 明玉落坐后,发现弘历还站在那里,奇怪地道:“皇上,怎么了?” 弘历回过神来,坐下道:“朕刚才突想到一些事,没什么。”随即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累?” 明玉点头道:“是有些累,不过今日是一年一次的家宴,臣妾就算再累也要撑着。” 弘历看着她苍白削瘦的脸颊,道:“朕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子,瞧瞧你,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唉,这样吧,等过了年初三,朕传徐太医来为你kan kan,他是周太医的师傅,医术更加高超,应该能够帮你调理好身子。” 明玉抚着zi的脸,沮丧地道:“臣妾现在是不是瘦的很难看?” 弘历笑着拉下她的手道:“谁说的,你是朕亲自选定的皇后,在朕心里,再无一人比你貌美。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永不改变。” 明玉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绽出一缕笑颜,“谢谢皇上。” “夫妻之间,无需说这个谢字。”弘历拍一拍明玉的手,温言道:“再坐一会儿吧,等皇额娘来了,便可开席,到时候,你若觉得撑不住,朕就陪你早些回去。” 家宴,与去年一般re nao,但弘历心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待得家宴结束之后他陪明玉一起回了坤宁宫,待得后者睡下后,他在夜色中漫无目地的走着,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但那张绝美的容颜,时常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记得,去年除夕时,他陪瑕月在延禧宫赏月,让瑕月猜他选用乾隆二字为年号的意思,瑕月一语说中,他赞她惠质兰心。 一年过去了,然当初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不过……他站在幽暗的延禧宫前,沉沉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登基时,亲自册封的娴妃,冷宫之中,则是多了一名罪人。 之前,他一直认定永琏发辫中的猫毛,是瑕月所为,可在听阿罗说了发生在长康右门的事情后,还有凌若为了永琏的事情来见他,与他说起当初的怀疑后,他开始变得不确定,这段时间,一直有派四喜在暗中追查。然,所得到的结果,均与原来一样,并没有任何能够支持怀疑的证据,瑕月,仍是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抬头,夜空中悬挂着与去年一样的弦月,弘历喃喃道:“瑕月,究竟是不是你?” ming yue 静静悬挂夜空,冷眼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缘起缘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定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月的前几日,弘历皆独自歇在养心殿,直至过了初五这日,方才第一次翻牌子,弘历目光在摆在红漆托盘中的一块块绿头牌上掠过,最终停在彩绫那块绿头牌上,这个女子虽然说不上有多美貌,却别有一番风情。 弘历正要翻过彩绫的绿头牌,小五捧着一封奏折快步走进来,“皇上,山西急报。” 听到“山西”二字,弘历神色为之一紧,连忙道:“快拿过来给朕。” 小五上前将奏折奉到弘历手中,后者在仔细看过后,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神色变得甚是难看,道:“命张廷玉、顾琮、鄂尔泰即刻入宫,朕有要事相商。” 当三位大人急急忙忙chu xian在养心殿后,弘历扬一扬手中的奏折道:“去岁全国各地,雨水均偏多,朕当时就有些担心永定河,这条河水流平缓,泥沙大量沉积,河床位已经高于地面许多,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上河,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溃决现象,所以朕让当地官员多加注意,原以为至少要等到夏季时,才会发现溃决现象,没想到……”弘历讽刺地笑道:“这年还没过完,祸事就来了。” 张廷玉肃然道:“皇上是说……永定河决堤了?” “山西刚刚送来的急报,就在两日之前,山西境内突降暴雨,不到一日功夫水位就上升许多,冲溃了河堤,幸好当地官员记得朕之前的吩咐,一直有在巡视河堤,在发现松动之后,就立刻让住在附近的百姓撤离,死伤不多,但田地房屋皆被冲毁,损失极重。朕命你们来此,就是要商议治理永定河一事。” 顾琮率先开口道:“永定河善淤、善决、善徙,与黄河相似,恕臣直言,堵,已经收效甚微;疏,也效果不大,一旦弄得不好,甚至会令泥沙沉淀到其他河道中,令其他河道也chu xian同样的问题,所以……shi zai很难治理。” 弘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再难也得去做,总不能为此放弃永定河流经的区域,几位爱卿可有良策?或者你们知道有谁能够任起治理永定河的重任。” 在沉默片刻后,鄂尔泰试探地道:“皇上,高斌治水颇有方法,不如让他去永定河治理河道?” 弘历抚额道:“朕也想过,不过高斌还在江南疏渗清口并江南运河,一人如何能够兼顾两边?” 张廷玉进言道:“其实江南运河的浚已经到了尾声,只要继续按着原有的方案执行下去,便不会有问题。皇上可以派其他人负责此事,然后将高斌调去治理永定河。” 弘历未语,过了许久方才道:“永定河一事,就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吗?” 顾琮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臣以前与高斌就河道治水一事聊过一些,他的见解很独特,而且往往能绕过无用的弯子,一针见血;除他之外,臣再不曾见过有这般见地之人,所以臣觉得高斌最是合适治理永定河的人。” 其实顾琮说的这些,弘历何尝不知,但他越重用高斌,就越不能动高氏,哪怕高氏做错了再多的事,哪怕他对高氏再厌恶,都不能动她,这种感觉,shi zai令弘历不喜。所以,若有别的选择,他并不想用高斌。 鄂尔泰不知弘历这些心思,开口道:“皇上,虽臣与高斌并不熟悉,但从这几年的治水qing kuang来看,他确实是治水的良才。” 弘历知他们说的是实情,而他zi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人选,无奈地道:“好吧,就将高斌调去治理永定河,江南运河一事,由顾琮你负责。另外,朕会下旨各州府,让他们注意各处河道,一有问题,立刻上奏,至于几条直隶河道,就由鄂尔泰你负责详勘。” 待得二人接旨领命后,张廷玉道:“皇上,永定河上游乃是黄土高原,河中的泥沙皆是从那里冲下来的,若不能解决源头的问题,就算此次治理好了永定河,过个几年,又会再次复发。” 弘历点头道:“黄土高原因为没有什么植物,所以水土流失严重,皇阿玛在世时,曾多次鼓动百姓去黄土高原种植,但收效甚微,毕竟那里土地贫脊,能开恳种地的地方极少,气候恶劣又没什么人烟,有谁会愿意去。” “臣以为,一处均有一处存在的价值,黄土高原亦是如此,定有可取之处,只要发现这个可取之处,再加以合适的条件,便可以引人前去开恳种树,治永定河于根源之处。” 弘历思索片刻,道:“张相的话颇有道理,不过这非一朝一夕之功,朕会派人去黄土高原仔细堪查,待得有发现之后再说。”顿一顿,他又道:“你们三位皆是皇阿玛留给朕的肱骨之臣,朕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 三人均拱手低头,倾听弘历之言,后者在片刻的静默后,道:“朕想立永琏为太子。” 诸人一惊,顾琮脱口道:“皇上才刚登基,便欲立太子吗?” 弘历道:“太子为国之将来,朕认为当早立为好,也可对其多加历练,不负朕之所望。” 鄂尔泰道:“二阿哥聪慧伶俐,又是皇后所出,当为储君。” 弘历点一点头,将目光转向张廷玉,“张相不说话,是否不同意朕之议?” “臣不敢,正如鄂尔泰大人所言,二阿哥当为储君,只是臣觉得,皇上可以效法先帝,以密书立储,藏于光明正大匾后。这样一来,既立了储君,又可避免二阿哥太过引人注目,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张廷玉说得极为婉转,但弘历既得胤禛喜欢,坐上这个位置,又岂会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当下道:“张相是怕chu xian先祖晚年时的qing kuang?” 张廷玉点头道:“是,皇上如今正值盛年,往后几十年,会有怎样的事,谁都料不准。臣觉得,密书立储,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琮与鄂尔泰在几经思虑后,亦同意了张廷玉的做法,毕竟若是立刻立储,那么永琏就会与当年的胤礽一样,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再次引发九龙夺嫡那样的qing kuang。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机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明白张相的意思,朕会再行考虑,刚才这件事,除了如今在养心殿的人之外,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记清楚了吗?” 三人听出弘历话中的冷意,连忙躬身道:“臣等遵旨。” 弘历看了一眼窗纸外的天色后,道:“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永定河一事,朕明日会下旨。” 待得三人离开后,四喜重新端了绿头牌上来,轻声道:“请皇上翻牌子。” 这一次,弘历没有再看彩绫的牌子,径直翻了高氏的绿头牌,并且在随后两日,都是高氏侍寝。 自从除夕过后,彩绫几番欲去求见弘历,与他说苏氏之事,皆被阿罗阻止,说是等到弘历传她侍寝之时,再提此事,以免让弘历瞧出刻意来。 好不容易,初五这日敬事房传来弘历翻牌子的消息,翻的却是高氏,并且一连三日,都是高氏一人,令她又是嫉妒又是烦燥。 彩绫不悦地道:“阿罗,这样还要等多久,难道皇上一日不传召,我就一日不可以去见皇上吗?” 阿罗温言道:“奴婢知道主子等的着急,但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主子好,再说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再乎再多等这一两日。” 彩绫瞥了她一眼,不甚高兴地道:“每次问你,你都是说这么一句。你可知这些天我忍得有多痛苦?” 阿罗蹲下道:“奴婢怎么会不知道,奴婢与您的感受是一样的,但奴婢始终记着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话是不错,但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偏要我一等再等,让苏氏得意了一天又一天,真是不甘心。” “主子,东风很快会吹来,您就再忍忍吧,总之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不会害您的。” “若不是相信你,我会等这么久吗?不过……”彩绫话音一顿,冷声道:“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了,三日,我最多再等三日,若到时候皇上还是没有传召,我就zi想办法。” 阿罗眸光一转,轻声道:“主子可是在为主子接连三日召幸慧妃娘娘的事不高兴?” 彩绫被勾起了心里的妒意,尖酸地道:“慧妃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伴在皇上身边亦有些年头了,真不明白皇上何以对她如此宠幸。” “奴婢以前在那拉氏身边侍候时,曾听她提起过慧妃娘娘,她说,慧妃之所以如此得皇上宠幸,并非因为其本身,而是因为她的父亲,高大人在治水一道上算是一个奇才,皇上对他多有倚重,所以对慧妃亦隆宠有加。” “原来如此。”彩绫恍然之余露出一丝不屑之意,“我道慧妃如何了不得,原来是靠了她父亲。” 阿罗笑道:“所以主子根本无需为此担心,皇上真正宠爱的人,始终是主子您。” 彩绫轻点着阿罗的额头,轻笑道:“你这丫头,惯会讨我欢喜,宠爱……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我可以早日诞下皇嗣,这样才算真正有了依靠。” “奴婢相信主子很快会等到这一日,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主子现在每一步都要走得格外小心,千万不能因小失大,您说是不是?” 彩绫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怎么了,又想让我继续等下去是吗?” 阿罗默默点头道:“奴婢也是为了主子,希望主子能够走得稳一些再稳一些。” 彩绫犹豫片刻,叹了口气,道:“行了,我听你的,再忍耐一阵子,希望到时候yi qie 没有意外。” 阿罗眸中闪过一丝喜色,道:“主子放心吧,只要您别着急,奴婢一定会帮您想的稳稳当当。” 彩绫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了阿罗道:“有时候,我觉得对付纯嫔的事,你比我还上心,你很恨她吗?” 阿罗一脸气愤地道:“纯嫔那样害主子,还差点要了奴婢的性命,奴婢岂会不恨她。而且她这种阴险之人,若要出手对付,就一定要让她寻不到任何脱身的机会,否则一旦让她脱身,必会比现在更加麻烦。否则奴婢也不会一直劝主子暂忍一时之气,留待最好的时机chu xian时,再出手。” 彩绫用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浮燥,道:“我明白了,等吧,等你说的那个最好的时机。” 彩绫并没有等太久,正月十一这日,弘历派人传彩绫去养心殿侍候,待得传话的宫人走了之后,她立刻紧张地对阿罗道:“如何,这个是不是你说的最好时机,那些话,我可以与皇上说了吗?” 阿罗比她更紧张,在强迫zi冷静下来后,道:“是,等了这么久,这个机会总算是来了,主子您记得,见了皇上之后,一定要照奴婢与您说的那样,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 “我记得,我都记得。”彩绫紧张地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随即又道:“可是万一皇上到时候不问下去,那岂不是无法引起皇上的怀疑,然后顺势追查下去?” “mei shi ,奴婢陪您一起过去,然后见机行事。最要紧的是主子您不要紧张,放松一些,尽量将话说的像是无意提起一般,否则就白等这么久了。”待彩绫情绪平复一些后,她又道:“奴婢扶您去梳洗更衣,然后咱们就过去。” 彩绫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道:“让唐九也过去,这样皇上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好做证。” 阿罗摇头道:“主子,您忘了奴婢与您说的话?不可以刻意,一直以来都是奴婢陪您去养心殿,如今您突然将唐九也给叫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您那些话是存心说给他听的吗?” “对对,我忘了。”彩绫抚着额头道:“那就让唐九留在这里,等皇上传他的时候再行过去。” 在一番梳洗更衣之后,彩绫来到养心殿外,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她忍不住看了阿罗一眼,后者低声道:“主子不用担心,有奴婢在,yi qie 皆会顺利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发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微一点头,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去,进到殿中,她屈膝朝坐在御案后的弘历行礼,后者笑一笑,招手道:“来,到朕身边来。” 待得彩绫上前后,他指着写在纸上的一行字,道:“这些字可都认得?” 纸上那些字并不复杂,彩绫都曾学过,念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随后,她道:“皇上,臣妾有没有念错?” 弘历笑道:“你念得很对,一个都没错,朕记得有些字朕不曾教过你,是你zi学的吗?” “是啊,臣妾在闲来无事,便会习字识文,皇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臣妾又怎敢丢皇上的脸,不过这句话臣妾虽认得,却不太懂它的意思,皇上能否为臣妾解释一二?” 弘历自然答应,道:“这句话出自,是说聪明人喜爱水,有仁德者喜欢山,聪明人活动,仁德者沉静,聪明人kuai le,有仁德者长寿。” 彩绫笑道:“臣妾怎么觉得这句话就是在说皇上呢?” “何出此言?”面对弘历的询问,彩绫道:“皇上一向喜欢山水,善于骑射,又有治国之才,不就是上面所写的聪明人与仁德者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探到弘历身后,悄悄解着他辫子上的明黄发绳。 弘历并未察觉彩绫这个动作,笑言道:“朕也希望可以做一个聪明与仁德之君。” “臣妾虽不懂许多,但皇上每日上朝,勤于政事,早就是一位聪明与仁德并重的君主。”彩绫解了许久都没有解开弘历辫尾的发绳,又不敢动作过大,急着手心冒汗,气息亦有微微的不稳。 弘历发现她这个异常,恻目道:“怎么了,为何呼吸突然急促进来?” 彩绫不自在地道:“没什么,许是因为这里地龙烧得太热,臣妾觉得有些闷。”这个时候,弘历的发绳终于被解开,掉在椅后。彩绫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故作无意地道:“咦,皇上的发绳怎么掉下了?” 弘历回头一看,果见明黄色的发绳掉落在椅后,不在意地道:“定是早上小五没绑仔细,所以这会儿掉了。” 站在殿下的小五听到这句话,连忙道:“奴才冤枉,奴才早上明明绑得极牢,不知为何现在又会松开。” 彩绫捡起发绳,玩笑道:“不知臣妾是否有荣幸为皇上梳发?”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古灵精怪了。”弘历笑斥了一句后,命四喜去将梳子拿来,让彩绫替zi梳发。 彩绫紧紧握着发梳,自上而下慢慢梳落,待梳至发尾时,开口道:“皇上,您发尾处的头发有些开岔了呢。臣妾上次听唐九说起,有一种梳子,梳齿中空,可以放入护养头发的东西,在梳发时,随梳齿沾在头发上,效果很是不错。” 弘历讶然道:“梳齿中空?竟有这样的梳子?” 彩绫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道:“是啊,臣妾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唐九说他亲眼见过,纯嫔娘娘还将梳子送给了那拉氏呢。臣妾知道后,觉得很是不错,便想问纯嫔娘娘讨要一把,哪知纯嫔娘娘却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梳子,真是奇怪。” 弘历眉头一皱,道:“是否唐九胡说?” “臣妾当时也这么想,所以回去后又仔细问了唐九,他说zi千真万确看到了,没有一句慌言,真是好奇怪。” 在彩绫说完这句话后,养心殿便静了下来,弘历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这样的寂静令彩绫忐忑不安,猜不透弘历心里在想什么。 待得彩绫替他绑好发绳,弘历从其手中接过发梳,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根根梳齿,眸光微抬,落在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阿罗,“你以前是侍候那拉氏的,她可曾收到过纯嫔所赠的梳子?” “回皇上的话,纯嫔确实送过那拉氏一柄梳子,当时奴婢也在,但纯嫔并不曾提过梳齿中空的事,那拉氏一直当成一把普通的梳齿在用。” 弘历神色微变,迫视着阿罗道:“纯嫔果真一字未提?” 阿罗抬头,坦然迎向他的目光,肯定地道:“是,奴婢记得很清楚,一字未提。” 彩绫故作奇怪地道:“这就奇怪了,既然这把梳子如此特别,纯嫔送去时,怎么也不提一句呢?” 弘历没有理会她,续问道:“那拉氏使用之时,就未曾发现梳齿是中空的吗?” 阿罗想了想道:“平常都是奴婢在替那拉氏梳发,并未发现梳中空,再说,那把梳子那拉氏用不惯,所以一般都放在妆匣中,很少使用。” 彩绫试探地道:“皇上,您这样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弘历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摆手道:“没什么,朕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纯嫔一时忘提了。” 这个回答与彩绫预想的答案完全不同,原本依着猜测,弘历应该追问下去,然后传唐九来问话才是,怎么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难道他对苏氏就没有一丝怀疑吗?不,不应该这样。 想到这里,彩绫忍不住道:“皇上……” “皇上说得是,奴婢也觉得纯嫔娘娘是一时忘提。”开口打断彩绫言语的,正是阿罗,她也很紧张弘历的反应,但她比彩绫沉得住气,知道言尽于此,不宜再多说,至少此刻是这样。所以在发现彩绫想要说话的时候,赶紧出言阻止,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弘历对于阿罗的突然插话,颇有些不满,冷冷扫了她一眼后,对彩绫道:“你刚才想与朕说什么?” 被阿罗这么一打断,彩绫冷静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笑道:“被阿罗这么一打断,臣妾也忘了zi要说什么。” 弘历微一点头,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未曾处理,你先回去吧,朕明儿个再传你。” 彩绫愕然望着弘历,弘历既传她来此,该是让她侍寝才对,怎么才说几句话就让她回去了,难不成是她刚才说错了什么,惹弘历不高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是一个极爱美的女子,每日都会精心妆扮,并不因容颜本身的美貌而忽略妆扮。记得有一次,他曾以此取笑瑕月,瑕月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希望弘历所见的,永远是她最美好的一面。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浮现在弘历脑海中,越想越多,直至手指触到妆匣,弘历方才想起他今日来的目的。 弘历深吸一口因为一直关着门窗而有些浑浊的空气,打开了妆匣,整个妆匣分上中下三层,上面两层放着一些珠宝首饰,底下一层则放着两把梳子,一把以象牙制成,一把则是木制的。 弘历没有去拿那把象牙梳,因为他记得那把梳子,是英格倒台不久之后,他赏给瑕月的礼物,这些年来,瑕月一直用着,哪怕进了宫,也没有将它留在潜邸。所以,如果这里有苏氏送给瑕月的梳子,那么只可能是那把木梳了。 刚将梳子拿近一些,便闻到一股芳香之气,令人心情宁静,能有这般功效的就只有沉香木了。 “将所有灯点亮。”随着弘历的吩咐,四喜与小五两人将内殿所有灯烛全部点亮,犹如白昼一般。 弘历将梳子拿到灯下仔细察看,果然发现,在每一根梳齿上,都有细细的缝隙,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看着,缝隙里面仿佛有东西,但一时又看不清,逐命四喜取来一根银针,然后沿着那缝隙刺进去,再取出来时,银针并没有沾到什么东西,但他明明感觉银针刚刺进去的时候,有遇到一股微弱的阻力,奇怪,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又逐一用银针试了其他梳齿,全部都一样,有微弱的阻力,但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银针也试不出来。 弘历拿着梳子坐在椅中,眉头紧紧皱着,思索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索绕在心中的疑问。 彩绫说她从唐九口中得知苏氏曾经送过一把梳子给瑕月,可是并没有与瑕月说这梳子的奥秘,令瑕月一直当它是一把普通梳子。虽然他刚才与彩绫说,很可能是苏氏忘记了,但他心里清楚,这样显著的特征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除非……苏氏故意不说。 她寻来这样一把名贵特别的梳子,却不告诉别人真正的用途,为什么? 弘历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来此亲自看一看,如今梳子倒是找到了,却无法弄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正自思索间,弘历耳中传来猫叫之声,抬眼望去,一只浑身与夜色无异的猫站在未关严的门缝处,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几人。弘历记得,正是他原本一意要处死的开心,后来凌若亲自来求情,再加上他对瑕月害明玉一事起了疑,所以便饶了这只猫,并且将它养在延禧宫中,之前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他几乎都忘了。 弘历刚要收回目光,忽地身子一震,死死盯着开心,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有些发颤地道:“立刻去取匕首来将这些梳齿弄开。” 四喜先后跟过三位皇帝,多少猜到一些弘历的心思,不敢多言,立刻让延禧宫的宫人去寻了一把原本用来装饰的匕首来,然后斩下几根梳齿,利用匕首尖锐的前端沿着那道细细的缝隙将中空的梳齿挑开。在四喜做这些的时候,原本逃开的开心又踱回到门缝处,睁着在夜色中发绿的眼眸盯着他们。 当梳齿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弘历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因为梳齿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发油或是什么养护头发的东西,而是一根根黑色的毛发,那毛发……就跟当初在永琏发辫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小五看着这一幕,悄悄拉了拉四喜的袖子道:“师傅,怎么这梳子里有毛发,是不是……猫毛?” 四喜立刻朝他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示意小五不要在这个时候多话,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宫里……只怕要出大事了! 弘历用力攥紧双手,借此压制胸口巨大的fen,铁色铁青地道:“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带回养心殿!” 说完这句,他zi率先走了出来,直至远离了延禧宫后,弘历方才吐出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气。 等到四喜与小五急急忙忙追上弘历的时候,发现他在即将走到养心殿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方向,四喜硬着头皮道:“皇上,咱们不回养心殿了吗?” 弘历没有理他,只是快步走着,直至进了一处宫殿,四喜才知道弘历来的是什么地方――慈宁宫。 凌若本已准备歇下,杨海进来禀报说弘历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心下颇为奇怪,道:“这么晚了,皇上来做什么?” 杨海低头道:“奴才不知,不过看皇上的神色很凝重,应该是有要紧的事。” 凌若点点头,让水秀替zi重新穿起衣裳后,道:“请皇上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弘历chu xian在内殿,躬身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扰了皇额娘歇息,还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笑笑道:“俩母子之间还说什么恕罪的话,这么晚来见哀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皇额娘之前曾与儿臣说过,瑕月谋害明玉,令其过敏一事,很可能别有内情,儿臣今日发现一件事,或许令明玉犯病,命悬一线的人,真的不是瑕月。” 凌若神色一凛,道:“你发现了什么?” 弘历朝四喜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将用帕子包裹起来的梳子与猫毛放到凌若面前,看到帕上的东西,凌若眼皮剧跳,道:“这些东西你从何而来?” 弘历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儿臣当时只是心存疑惑,所以去延禧宫查看一番,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这东西,而且还在梳齿之中发现了猫毛。” 凌若分别看过梳齿与猫毛后,凝声道:“你说这沉香木梳是纯嫔送给瑕月的?” “儿臣尚未问过纯嫔,但这把木梳与彩绫的话吻合,应该就是纯嫔所送的那一把。若非今日彩绫无意说起,儿臣至今,不,或许是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 第一百六十章 深夜传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瑕月当时用这把梳子给永琏梳发,那么猫毛就会顺着梳齿的缝隙沾到永琏发辫上,从而引至皇后过敏症发作。”说到此处,凌若话音一顿,道:“哀家想起来了,皇后出事的时候,纯嫔说是凑巧看到皇后的宫人去请太医,所以过来瞧瞧;如果……这件事真是她一手安排,那么当日就不是凑巧,而是故意寻借口来坤宁宫一探虚空。” 弘历咬牙道:“儿臣一直以为是瑕月妒嫉皇后,故意接近永琏借此加害皇后,怎么也没联想到纯嫔身上。” 凌若微微摇头道:“若果真是苏氏,那她真是有负皇上赐给她的这个封号,更是沾污了‘纯’这个字。” 弘历恨恨地一拍扶手,起身道:“儿臣现在就去问她,若真是她所为,儿臣绝不放过她。” 凌若唤住他道:“皇帝稍安勿躁,你这样去问,她一定不会承认。你刚才不是说唐九如今在碧琳馆侍候吗,就将他传来问话,待得事情问清楚之后,再与苏氏对质。” “是。”弘历答应一声,起身道:“儿臣不打扰皇额娘休息了,儿臣告退。” 凌若示意他坐下道:“出了这种事,哀家哪里还睡得着,你就在这里审吧,哀家在一旁听着。” 弘历依言答应,命小五去传唐九过来,凌若补充道:“既然传了,干脆将彩绫与阿罗也一并传来,哀家想亲口听他们说。” 彩绫与阿罗回了碧琳馆后,因为兴奋与紧张,根本没有丝毫睡意,一直在猜测着弘历去过延禧宫后会怎么做,尤其是彩绫,一想到苏氏即将有难,便兴奋地坐不下来,她等这一日shi zai等的太久了,这段时间,没少受苏氏的刁难与嘲讽,还有时时刻刻担心她在zi的食物里下毒。 当小五带着弘历与凌若的口喻chu xian在碧琳馆时,彩绫甚是意外,她原以为弘历怎么着也要等明日再审理此事,没想到竟然连夜开审。 阿罗悄悄在她耳边道:“主子,皇上如此迫不及待,且惊动了太后,看来皇上对这件事很震怒,只要咱们待会儿照商量好的那般说,纯嫔连一丝脱身的机会也不会有。不过您要小心太后,她那双眼比谁都利害,稍一不慎,就会被看出端倪来,您可千万不要大意了。” 彩绫微一点头,带着阿罗与唐九去了慈宁宫,在跨过慈宁宫的宫门时,三人都不自觉地捏了一手冷汗,毕竟他们待会儿要面对的,不止是弘历一人,还有历经雍正一朝后宫的凌若,shi zai紧张得很。 三人随小五一路来到内殿,待得行过礼后,凌若温和的声音在彩绫耳边响起,“绫常在,你之前与皇上说,纯嫔曾送过一把梳子给那拉氏,确有其事吗?” 彩绫连忙答道:“回太后的话,臣妾是从唐九口中听说,究竟是真是假,只有唐九知道,臣妾不敢妄言。” 唐九感觉到凌若的目光,连忙道:“回太后的话,纯嫔娘娘确曾送过一把梳子给那拉氏,奴才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有错的。” 凌若轻嗯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一把什么样的梳子?” “奴才记得梳子是用沉香木所做,闻着有一股芳香之气,很是精美。”虽然唐九极力压抑心里的紧张,仍是被凌若看了出来,温和的目光微微一厉,道:“你在紧张在些什么?” 唐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zi的紧张,紧张得整个人都快懵了,幸好他还记得阿罗之前的话,用力一咬舌尖,借着剧痛使zi冷静下来,道:“奴才……奴才紧张是因为……奴才不知道太后与皇上为什么突然传奴才来此问话。太后,是不是奴才……犯了什么事?” 唐九的回答颇有合情合理,凌若没有多加怀疑,道:“你不必那么担心,哀家与皇上只是有些事情不清楚,所以传你们来问问,只要你照实回答就不会有事。”随后,她对弘历道:“皇帝,哀家没什么事了,你问吧。” 弘历点一点头,冷冷盯着唐九道:“你可知纯嫔是从何处得来那把梳子,又为何要送给那拉氏,还有,纯嫔在梳齿之中放了什么?” 唐九嗫嗫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道。” 弘历急切地想到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得唐九这么说,当即恼怒地道:“这件事是你说与绫常在知晓,你又怎会不知道?是想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吗?” 唐九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实情,那把沉香木梳的事,纯嫔从来不与奴才说,也不让奴才碰那把梳子,只远远看过几眼。所有事情,都是有一次奴才送点心进去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纯嫔与莺儿说的。因为这件事,纯嫔还很不高兴,警告奴才千万不可说出去,否则唯奴才是问,就连这次,奴才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绫常在方才知道的。” 彩绫在一旁道:“皇上,自从臣妾进来后,您与太后就一直在问纯嫔送给那拉氏的那把沉香木梳,是否……出了什么事?” “现在还说不好,等朕问清楚了再说。”弘历随口一语打发了彩绫后,再次对唐九道:“除了刚才那些,你还知道什么?” 唐九苦着脸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知道的全都已经说了,再无任何隐瞒。沉香木梳一事,怕是除了纯嫔娘娘之外,就只有莺儿最清楚。” 弘历见问不出什么来,将断了几根梳齿的沉香木齿扔到阿罗跟前,道:“你与唐九都认认,是不是这把梳子。” 阿罗仔细看过后,道:“回皇上的话,上面的花纹奴婢认得,正是这把梳子,不过奴婢在延禧宫看到的时候,梳齿并没有断。” 在唐九亦给出了肯定地答复后,弘历再次道:“阿罗,你仔细想想,当日,那拉氏给二阿哥梳发,你拿的是哪一把梳子?” 阿罗故意想了许久,方才不确定地道:“隔了那么久,奴婢有些记不清,好像就是这把梳子。” 这样的回答,对于弘历而言,已经够了,他对凌若道:“皇额娘,若当时那拉氏是用这把梳子给永琏梳头,那么永琏发辫中的猫毛就有出处了,是否现在就将她传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质问苏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颔首道:“去传吧,哀家很想听听纯嫔有何解释。” 苏氏是在将要睡着时被宫人唤醒的,甚是不悦,待得听闻是弘历传zi去慈宁宫时,这丝不悦变成了深深的疑惑,在坐起之时,她感到胸口一阵烦燥,欲吐又吐不出来,只是不停干呕。 莺儿见状,连忙替她抚背,待得苏氏舒服一些后,方才道:“主子,您最近似乎经常这样,要不要传太医来kan kan?” 苏氏点头道:“明儿个传吧,如今得先去慈宁宫才是。” 莺儿点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主子,奴婢记得您的月事已经推迟数日未来了,您会不会是有喜了?而且您最近不是一直在服用庄太医开的方子吗?或许真是有好消息了。” 苏氏掐指算了一下道:“这日子倒是还算吻合,若真是这样,那老天真是待本宫不薄。” 莺儿抿唇笑道:“依奴婢看,主子定是怀了龙胎,皇上若是知道了,一高兴说不定会立刻封主子为妃呢!” “哪里有这么容易。”话虽如此,苏氏却含在一丝笑意在嘴边,待莺儿替她换好衣裳后,道:“走吧。” 在去慈宁宫的一路上,苏氏几番想套小五的话,无奈小五嘴紧得很,未能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待得进到慈宁宫后,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彩绫等人,眼皮微微一跳,收回目光上前道:“臣妾见过太后,见过皇上。” 弘历指着扔在地上的沉香木齿道:“纯嫔,朕问你,你可认得这把梳子?” 苏氏捡起梳子,仔细翻看后,摇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并不认得。” 凌若缓缓开口道:“刚才唐九与哀家还有皇上说,这把沉香木梳,是你送给那拉氏的。” 苏氏惊讶地道:“这不可能,臣妾从来没有送过梳子给那拉氏,唐九定是胡言乱语。” 唐九当即道:“奴才没有,奴才记得很清楚,当时奴才无意中听到这件事后,娘娘还让奴才千万不要说出去。” 苏氏被他说得莫名其妙,蹙眉道:“你这奴才在太后与皇上面前胡说什么,本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阿罗神色平静地开口道:“娘娘,唐九没有胡说,奴婢亲眼看到你将这把梳子送给主子,还说用沉香木所制的梳子,不止可以活络头皮上的经脉,闻之还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虽然苏氏还不知道这把梳子背后的意思,但唐九与阿罗无中生有的话语已是令她感觉到不对了,目光冷厉地道:“绝对没有此事,这把梳子也不是本宫的,莺儿可以替本宫作证。” 莺儿适时道:“启禀太后、皇上,奴婢确实没有见过这把梳子,送给那拉氏一事,自是无从说起。” 彩绫唇角一弯,道:“你是纯嫔娘娘的奴才,自然纯嫔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又哪里会有一句实话。” 苏氏阻止想要与彩绫争辩的莺儿,对弘历道:“皇上,为何您突然问起这把梳子,是否出了什么事?” 弘历神色冰冷地道:“朕怀疑……当日引起皇后过敏症发作的猫毛,很可能并非那拉氏放在永琏辫中,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借此谋害皇后,并且嫁祸那拉氏,让她成为那只替罪羊。” 这一番听起来不甚严厉的话语,却令苏氏几乎心神失守,一路上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为何弘历又要旧事重提,还说什么“别有用心之人”,难道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不,不可能,彩绫与阿罗不像是被问罪的样子,应该不是。 苏氏努力让zi冷静下来,一脸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凌若缓缓开口道:“之前,哀家与皇上都认定是那拉氏所为,是因为那一日,接触过二阿哥发辫的,只有她与阿罗,阿罗除非是受她指使,否则根本没有动机,所以她便是唯一的嫌疑人。一直到今日,突然发现,原来纯嫔你也曾间接地碰触到二阿哥发辫。” “臣妾?”苏氏愕然道:“太后是不是误会了,臣妾从来都没有碰触过二阿哥的发辫。” 凌若眉梢一挑,道:“这梳子是你所送,当日,那拉氏用这把梳子给二阿哥梳发,不算间接碰触算什么?” 苏氏万般委屈地道:“这梳子真的与臣妾无关,也不知唐九与阿罗为何要这样冤枉臣妾。” 弘历盯着她,冷冷道:“是啊,朕也不明白,他们与你无怨无仇,冤枉你做什么?就像朕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害那拉氏一样。利用中空的梳齿,在里面放入黑色的猫毛,这样一来,梳发的时候,猫毛就会混入发丝之中,一旦与皇后接触,就会令皇后病发,苏映雪,你这个办法,还真是高明,所有人都被你瞒过了,若不是这一次唐九说漏了嘴,朕至今仍被你瞒在鼓里!” 苏氏怔怔地望着弘历,待得理解了弘历所说的那些话后,她整个人都起了哆嗦,颤声道:“没有,臣妾没有这样做过,臣妾没有!” 弘历抓起摆在桌上的帕子朝苏氏掷去,厉声道:“你zi看清楚,这些猫毛都是朕亲手从梳齿中取出来的!” 轻飘飘的帕子并没有能扔到苏氏身上,在中途时就飘然落地,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包裹在帕子里的一根根猫毛。 苏氏犹如见鬼一般盯着那些猫毛,明明……明明永琏发辫里的猫毛是她让阿罗放进去的时候,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梳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苏氏不说话,弘历冷笑道:“无话可说了是吗?苏映雪,朕赐你纯字为号,是因为朕觉得你心思纯嫔,从不做那些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之事,所以这些年来,朕待你也算不薄了,可原来朕根本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你的心思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苏氏回过神来,连忙跪下泣声道:“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这把梳子真不是臣妾的,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您相信臣妾。” ps:诸位亲们,同名游戏正在火热制作中,敬请期待。 【作者题外话】:推荐一本不错的好书:醉酒一夜后醒来,沈傲霜发现zi的身份从少女变成已婚少妇,丈夫是个相貌360°堪称完美的大学教授。这这是什么qing kuang?当两张大红的结婚证摆在她面前时,外表斯文男人也靠近她的身旁,揽住她的纤腰。旁边,是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双人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冷宫传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纯嫔,你口口声声让皇上相信,那哀家问你,为何皇后病发当日,你会去坤宁宫,当真只是凑巧吗?” 面对凌若的询问,苏氏极力装出一副无辜之色,道:“太后明鉴,臣妾当真是因为无意中看到皇后宫中的宫人去请太医,所以才会过去的。太后,臣妾没有说谎,皇后娘娘对臣妾一向很好,试问臣妾又怎么会用那样恶毒的方法去害皇后娘娘呢?” “人心难测。”在吐出这四个字后,凌若将目光转向唐九,“哀家记得,纯嫔去坤宁宫的时候你也在,你说说,纯嫔所言是真是假。” “奴才……”唐九小心翼翼地觑了苏氏一眼,在看到后者严厉的目光后,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凌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道:“哀家问你话,你尽管回答,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是。”唐九低声答应,颤声道:“奴才当日,确实有看到坤宁宫的宫人去太医院,但并不是凑巧。是娘娘特意吩咐奴才那几日等在坤宁宫附近,一旦坤宁宫有什么yi yang,就立刻禀告她知晓。回想起来,娘娘好像早就料到坤宁宫会出事一样。” 苏氏骇然变色,厉声道:“你胡说,本宫何时这样吩咐过你,唐九,你为何一再污蔑本宫,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可知诬陷嫔妃乃是死罪?!” 唐九吓得不敢说话,凌若冷哼一声道:“纯嫔好大的架子,一口一个死罪,当哀家与皇帝不存在吗?” 苏氏赶紧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恼恨唐九的污蔑,请太后为臣妾做主。”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哀家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所以你若真的没有做过,大可以放心。” 见她这样说,苏氏不敢再多言,只能跪伏在地上低泣,凌若微一摇头,对弘历道:“皇帝,纯嫔不承认那把梳子是她的,你如何看?” 弘历声音漠然地道:“儿臣寻不到阿罗与唐九冤枉她的理由。” 他的话令苏氏大受打击,抚着胸口道:“皇上,您宁可相信两个奴才的话,也不相信臣妾吗?” 彩绫插话道:“太后,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尽管说就是了。”在得了弘历的话后,彩绫道:“纯嫔娘娘一直说唐九与阿罗的话不尽不实,既是这样,不如传那拉氏来此问话,若她的回答也与阿罗一致的话,那么谁在说谎言,就一清二楚了。” “不行。”苏氏当即反对,迎着弘历的目光道:“那拉氏一定会与阿罗他们站在一边,因为一旦臣妾被定罪,那么她就可以离开冷宫。所以,绫常在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彩绫早料到她会有此一说,当即道:“若是娘娘担心这个的话,那么可以暂时不将事情告诉那拉氏,只问她是否认识这把梳子,如此总行了吧?” 苏氏没有说话,只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她没有送过梳子给那拉氏,后者若是在毫无所觉的qing kuang下,被问及梳子,肯定会说不认得,这样一来,她身上的嫌疑就会被洗清。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用力道:“若这样可以证明臣妾的清白,那么臣妾答应就是。” 弘历将目光转向凌若,待得后者点头后,吩咐道:“四喜,立刻去冷宫将那拉氏带来。” “奴才遵旨!”四喜答应一声,匆匆来到冷宫,叩响那扇残旧的宫门,不一会儿齐宽睡眼腥松的来开宫门,待得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时,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得肯定是四喜后,结结巴巴地道:“喜公公,您怎么来这里了?” 四喜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咱家奉皇上之命,请娘子去慈宁宫一趟,有话相问,你速速去将娘子请来。”见齐宽还愣在那里,催促道:“还不快去?” 齐宽如梦初醒,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往里奔去,在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那拉氏随他chu xian在宫门处,颤声道:“喜公公,皇上真的要见我吗?” 四喜颔首道:“是,皇上与太后都要见娘子,请娘子立刻随奴才过去吧。” 瑕月眸含泪水地点点头,语无伦次地道:“好,去,立刻去见皇上。” 四喜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地道:“夜间寒凉,娘子还是加件衣裳再去吧。” 瑕月低头看了zi一眼,摇头道:“冷宫之人,哪里有这么许多衣裳,已经全在这里了,走吧。” 四喜闻言不再多说,领着瑕月一路到来慈宁宫,当那扇殿门开启,瑕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一刻,视线被模糊扭曲,温热的液体一滴接着一滴离开眼眶,化为如珠如玉的泪水。 她知道,zi早晚会再看到那个君临天下的男子,会再次陪伴在他身边,但当真的再次看到他时,那种情绪竟让她无法控制,只能站在那里不停地流泪,甚至忘了她站在这里的本意。 瑕月无法控制zi的情绪,弘历亦不比她好多少,在瑕月进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光牢牢定格在瑕月身上,无法自那个单薄憔悴的身影上离开甚至……无法眨眼,心里涌起一直以来被强行压抑的思念,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晰知道,zi竟然如此想念眼前这个女子。 “咳咳!”凌若的咳嗽声令弘历清醒过来,重新落坐,而这个时候,瑕月亦抹去了眼泪走进来,跪下道:“奴婢那拉氏叩见太后,叩见皇上。” 凌若见弘历情绪还没有平复,逐开口道:“那拉氏,哀家与皇上传你来此,是有一事问你。这把梳子,你可认得?” 在凌若说这句话时,杨海将梳子递到了瑕月面前,在瑕月拿起梳子的那一刻,不论是彩绫还是苏氏,一颗心皆提到了嗓子眼里,死死盯着瑕月,等着她的回答。 瑕月接过梳子仔细看了一眼后,道:“回太后的话,奴婢认得,这把梳子是以前纯嫔送给奴婢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朕相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彩绫自是感觉神清气爽,浑身松快;苏氏却是犹如当头雷劈,眼前一阵阵发黑,指着瑕月挤出一句话道:“你……你与他们一起来害我,那拉瑕月,你好恶毒!” 苏氏话音刚落,弘历便狠狠一掌拍在桌上,“究竟是瑕月恶毒还是你恶毒,苏映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苏氏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哀声道:“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那拉氏定是与阿罗他们合谋,好将谋害皇后的罪名推到臣妾身上。” 弘历冷笑道:“瑕月一直被关在冷宫里,她怎么与阿罗合谋,怎么害你!” 苏氏紧张地思索着,迭声道:“臣妾记得如今看守冷宫的人是齐宽,说不定……说不定他曾放阿罗与唐九进去过,与那拉氏合谋此事,那拉氏为了出冷宫,就与他们一起狼狈为奸。臣妾是冤枉的,皇上,您相信臣妾。” 弘历盯着她,冷冷吐出一句话来,“朕也想,可惜,朕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朕相信。” “不是,真的不关臣妾的事。”苏氏不停地否认着,但这种qing kuang下,就算她说再多也无用。当初,她嫁祸瑕月,令后者背上谋害皇后之罪的qing kuang正在重演,但这一次,主角却是换成了她zi。 瑕月茫然地看着yi qie ,轻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彩绫在一旁道:“娘子,真正谋害皇后娘娘的人找到了,不是你也不是阿罗,而是纯嫔。” 瑕月神色大震,脱口道:“纯嫔?为什么是她?” 彩绫微微一笑道:“关键就在那把梳子里,纯嫔只说送梳子给你,却不曾告诉你,这梳子的奥秘之处。” 瑕月茫然道:“奥秘?不就是一把沉香木梳吗,还有什么奥秘?” “难怪娘子会这么想,若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小小一把梳子居然能藏下这么大的秘密。”彩绫斜看了苏氏一眼,道:“这把梳子的每一根梳齿都是中空的,里面可以藏下发油等物,用来滋润头发,这原是一件好事,但纯嫔所送的梳子里,却是放了许多猫毛,而偏偏当日阿罗又拿这一把梳子给你,自然就出事了。如今你明白二阿哥发辫中的猫毛是哪里来了吧,不关阿罗的事,是纯嫔早早给你布下的局。” 瑕月怔怔地听彩绫的话,待得她说完后,艰难地将目光转向苏氏,“纯嫔……彩绫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害我的?是你让我背上谋害皇后的罪名,让我被皇上打入冷宫,受尽凄寒之苦的对不对?”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是尖锐犹如利器,震得人耳膜发疼! 苏氏咬牙切齿地道:“那拉瑕月,你不要在这里恶人先告状,分别就是你为了离开冷宫,与阿罗,彩绫他们一起联手演的一场戏。”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转,指了彩绫道:“你说没与她们和谋,你怎么一语就叫出她的名字?” 瑕月激动地道:“我不要听这些,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害得我变成今日这样?” “本宫没有害你!”苏氏立即否认,随即道:“你回答本宫刚才的话。” 瑕月恨恨地盯着她道:“彩绫与阿罗要好,我入冷宫之前曾见过她几次,虽然如今瞧着有些不一样了,但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苏氏正要再说话,凌若开口道:“纯嫔,哀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那拉氏对彩绫直接以名字相称,可见她并不知道彩绫如今已为常在。换句话说,那拉氏对冷宫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可能是合谋。” 苏氏被她说穿了心思,不甘地道:“回太后的话,说不定她是故意装做不知,借此混淆视线。” 凌若尚未说话,瑕月已是惊讶万分地道:“彩绫已是常在了吗?” 彩绫有些得意地笑道:“是,蒙皇上垂怜,去岁被封为常在,居于重华宫碧琳馆之中。” 瑕月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无法相信,随即道:“为什么纯嫔会说我们合谋?” 彩绫耐着性子解释道:“纯嫔不肯承认那把梳子是她送给你的,所以便冤枉说我们与你合谋,栽罪于她。” 瑕月喃喃道:“我记得,我记得这把梳子,是纯嫔亲自送我的,我用不惯,所以甚少使用,后来……替永琏梳发……”她皱眉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是了,阿罗拿的就是这把梳子。” 苏氏气结不己,明明没有的事,却被瑕月说的好像真的一样,shi zai可气,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梳子是本宫所赠,你有何证据?” “当日,只有你我以及阿罗、莺儿在,并无旁人看到,你要我如何找证据。”说罢,瑕月又道:“我当时就有些奇怪,你怎么无缘无故送我梳子,原来根本就是心存e,苏映雪,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样害我?” “明明就是你们几个害我,休要在这里颠倒黑白。”这般说着,苏氏跪爬到弘历面前,垂泪道:“皇上,您不要相信她,臣妾平常连蚂蚁都害怕踩死,又怎么会这样做,分明是那拉氏为了离开冷宫,所以合谋陷害臣妾,臣妾冤枉啊!” 弘历神色冷然地道:“刚才传瑕月来此作证,你也是同意的,如今却又说她害你,是否对你不利的话,全部都是假的?” 苏氏惶恐地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但臣妾确实没有做过,您相信臣妾,臣妾是被他们冤枉的。” “冤枉?”瑕月冷笑道:“你是冤枉的,那我呢?我对永琏视如已出,爱护有加,怎么会利用他去害皇后娘娘,更不要说那一日还是他的生辰。” 苏氏讽刺地道:“你对二阿哥视如已出,爱护有加?你觉得谁会相信?” 不等瑕月开口,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诸人耳边响起,“朕相信,可以了吗?” 苏氏愣愣地看着弘历,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后者与她四目相对,道:“没听清楚吗,那朕再说一遍,朕相信瑕月是真心待永琏好,不曾存有任何利用之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赐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嘴里发出;至此,事情已经完全脱出了苏氏的控制,形势对她极其不利,而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扭转这个形势。 弘历漠然道:“无言以对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苏氏惊醒过来,大叫着否认弘历的定罪,但她心里清楚,这样的话语是不能取信弘历与凌若的,该怎么办?难道要将真相说出来吗?这样一来,倒是能破去彩绫他们的诡计,但zi也脱不了身。 莺儿上前拉住弘历的袍角,痛声道:“皇上,您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彩绫……彩绫因为当初主子赶她去外殿的事,一直心存恨意,所以联和那拉氏等人设下这样一个局来害主子。” 彩绫见她直呼其名,心中来气,冷哼道:“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我也根本没放在心上,你这样想,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莺儿拼命摇头道:“不是,真的是彩绫设局加害主子,皇上,您一定要相信主子。” 苏氏凄然道:“皇上,您对臣妾真的没有一丝信任吗?” 弘历用力踹开莺儿,寒声道:“够了,朕不想再看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所有的事情,朕都已经清楚。苏映雪,你谋害皇后,嫁祸娴妃,你可知罪?” 弘历这句话在苏氏耳边不断回响,令后者耳朵嗡嗡作响,许久方才哑声道:“臣妾未曾做过,何罪之有?!” 她这句话,令弘历脸色越发难看,恨声道:“死不悔改!” 苏氏一边垂泪一边道:“不是臣妾死不悔改,而是皇上听信馋言,不信臣妾。皇上可曾想过,将来永璋长大后,知道皇上曾经如此疑心臣妾,会是怎样的心情。” 弘历正要开口,凌若漫然道:“纯嫔这是拿三阿哥来威胁皇上吗?” 苏氏低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想受莫须有的冤枉。” 凌若眸光微动,道:“人证物证皆在,还要怎样才叫不冤枉?” 苏氏此刻也不再顾忌什么,道:“那把梳子,根本不是从臣妾宫中搜到的,算不得物证。至于唐九与阿罗,一个是绫常在的表哥,与臣妾素有心结,另一个是那拉氏原先的宫人,帮着那拉氏说话陷害臣妾,亦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人证也不能算。” “强词夺理。”弘历恨恨吐出这四个字,随后道:“苏映雪,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认了此事,朕便看在永璋的份上留你一条性命。” 苏氏身子微颤,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却仍是硬着头皮道:“没有做过事情,皇上要臣妾如何承认?” “好!好!”弘历接连说了两个好字,眸光冷如冰雪,“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zi不要!来人!” 凌若微微一惊,道:“皇帝,你准备如何处理苏氏?” “她要自寻死路,儿臣自然是成全她。”当这句话从弘历口中吐出时,苏氏整个人都为之一软,弘历……弘历想要zi的性命,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怎么可以!当初那拉氏被指冤枉皇后时,也只是裭夺封号而已。 “不可以……不可以……”苏氏失魂落魄的说着,随即骤然大叫道:“皇上不可以这样对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朕听够了!”在弘历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氏从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温度,有的,只是死寂一般的冰冷,之后,令她浑身冰凉的话从那张薄薄的嘴唇里吐出,“苏氏谋害皇后,嫁祸其他嫔妃,罪无可恕!自这一刻起,裭夺苏氏纯嫔之位,废为庶人,并――赐自尽!” 苏氏不是瑕月,不曾救过弘历的性命,两人也不曾同共经历生死,所以说出这句话时,弘历心中并无太同多不舍,就连仅有的悲哀也被痛恨与fen所掩盖。 苏氏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弘历……竟然当真如此绝情狠心,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莺儿最先反应过来,痛哭哀求道:“皇上,主子是冤枉的,您不能杀主子,否则……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见弘历不说话,她又爬到凌若面前,不停地磕头哀求,后者只是闭目缓缓拨动着指间的佛珠。 在两名太监的手触到身体时,苏氏从震惊绝望中回过神来,心中涌起强烈的求生欲望,不行,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她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但是,活路在哪里,永璋?对,还有永璋?想到此处,她用力挣开那两只还没有抓紧的手,膝行上前,泣声道:“皇上,臣妾自入潜邸之后,一直战战兢兢陪在皇上身边,更为皇上生下永璋。其实从臣妾追随皇上的那一日起,臣妾的命就已经是皇上的了,皇上如今要拿走,臣妾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永璋呢,他还那么小,皇上就忍心让他失去生母吗?” “永璋”二字令弘历心中微微一动,但这丝悸动还不足以令他改变主意,只冷声道:“朕会好好照顾永璋,并将他交给皇后抚养,你不必担心。” 尖锐的指甲刺破早已被掐红的掌心,苏氏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漫天漫地的恐慌,连永璋也救不了她的性命了吗?弘历真的好狠心! 若要死,就将所有与之有关的事,全部都拉来一起死,瑕月、彩绫、阿罗、唐九,一个都不放过!没有人可以踩着她得到hao chu ,没有人! 苏氏眸中闪过一丝疯狂,正当她要将所有yi qie 都说出来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件事,希望之光再次亮起,她急切地道:“皇上,您杀了臣妾就等于杀了您zi的子嗣!”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给说得一怔,凌若更是睁开双目,盯着苏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臣妾怀有皇上的龙种!”这句话清晰响彻在众人的耳畔,一时间,全部静了下来,直至彩绫尖锐的声音将之打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身孕,定是为了让皇上饶你性命,所以随口胡说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是不是真的怀孕,请太医来此一诊就知。”事实上,苏氏zi也不确定,但从这几日的干呕,还有月事迟迟未来的qing kuang看,极可能是真的怀孕。所以,她将所有赌注都押在这里,希望可以借此保住一条性命,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想其他事。 凌若沉思片刻,道:“皇上,为了慎重起见,还是传太医来替苏氏诊脉吧。” 弘历也是这个想法,立刻命宫人去请太医,今夜当值的太医正是宋子华,后者在得悉传他来此的用意后,立刻替苏氏诊脉。 苏氏紧张地看着宋子华,心里不停祈祷,千万,千万要是怀孕,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宋子华刚一收回手,凌若便道:“宋太医,苏氏是否真的怀孕?”不止是凌若,所有人都急于知道答案,包括苏氏zi。 宋子华拱手道:“回太后的话,纯嫔娘娘确实已经怀有一个余月的身孕。” 这一句话,将苏氏之外的所有人算盘都给打乱了,瑕月看了一眼暗自雀跃高兴的苏氏,眸光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现在该怎么办?”彩绫小声问着身边的阿罗,脸色极为难看,眼看目的就要达到,却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shi zai可恨至极。 阿罗刚从意外中回过神来,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从未想过,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眼下这个qing kuang,咱们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先看下去吧。” 彩绫无奈地点点头,弘历那边,在与凌若轻语几句后,道:“念在苏氏怀有龙嗣的份上,暂恕其死罪,裭夺封号,禁于翊坤宫中,任何人不得出入。等临盆之后,再行处置。”他可以对苏氏绝情,却不能对zi的孩子绝情,尤其他现在子嗣单薄。 苏氏刚松了一口气,弘历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令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苏氏既已非嫔位,就无资格再抚养三阿哥,立刻去将三阿哥抱来,待得天亮之后,送去皇后宫中。” 苏氏自然不愿,但她如今哪里有拒绝的资格,只能默然不语,任由宫人将她带下去。 随着她的离开,这件折腾了半宿的事也算落下了帷幕,弘历见凌若露出疲惫之色,立刻道:“皇额娘,劳累这么久,您也累了,儿臣扶您进去歇着,都是儿臣不好,扰了您休息。” 凌若摆手道:“无事,最要紧的,是找出真相,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哀家这里有水秀他们侍候就行了,你明儿个还要早朝,赶紧回去歇着吧。” “是,儿臣告退。”弘历行礼离开,在经过瑕月与彩绫身边时,道:“回去吧。” 两人答应一声,随弘历一起出了慈宁宫,在看到瑕月欲离开时,他唤住瑕月道:“朕陪你一道回去。” 彩绫虽不满,却不敢在弘历面前表现出来,待得他们走远后,方才恼怒地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苏氏被定罪,那拉氏是一定会被恕出冷宫的,她被无端关了这么久,皇上难免有些心疼,您不必太过在意。” 阿罗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让彩绫想起刚才的事,恼恨地道:“今日之事会变成这样,都怪你不好。若不是你一直拖着,苏氏哪里有可能怀孕,又哪里能逃过一死。” 说到这个,阿罗心里比她还要郁闷,委屈地道:“奴婢也是想稳妥一些,哪知苏氏竟然会这么好运地怀上龙种。” 彩绫咬牙道:“是啊,谁都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福气,生了一个三阿哥不够,又怀了一个,而我却一直求而不得,上天shi zai不公。” “主子放心,就算苏氏真因为腹中这个孩子而免于一死,后半辈子也会在冷宫中度过,不能再伤害到您。” 听到此处,彩绫面色稍霁,打了一个哈欠道:“行了,扶我回去吧,忙活了大半夜,真是累人得很。” 在离去前,彩绫往弘历与瑕月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仍有那么一丝不甘。 且说瑕月那边,虽然与弘历走在同一条路上,彼此却没有任何言语,犹如陌生人一般,各走各的路。 走到一半,弘历突然拉住瑕月的手,道:“你要去哪里?”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yi qie 都是那么熟悉,没有因为分离而变得陌生,那一刻,瑕月险些又要与刚才踏进慈宁宫一样落下泪来,幸好,这一次她忍住了,低声道:“奴婢自然是回冷宫。” “不必再回去了,从今夜起,你可以回到你的延禧宫居住。”迎着瑕月惊讶的目光,道:“待明日天亮后,朕就复你娴妃之位。” 瑕月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喜意,挣开弘历的手,平静地摇头道:“多谢皇上好意,不过奴婢还是居冷宫好一些。” 弘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自愿留在冷宫之中,就这么一愣神,瑕月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他连忙追上去再次拉住瑕月,道:“你在生朕的气是不是?” 瑕月停下脚步,回过头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奴婢一介带罪之身,如何敢生皇上的气。” 弘历有些内疚地道:“朕不知道苏氏这般狡猾,当日接触过永琏辫子的,只有你与阿罗,再加上以前的事,朕才会误以为是你想要加害明玉。” “以前的事……”瑕月吃吃一笑道:“潜邸时,皇上来找奴婢,说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一笔抹消,原来根本不是,所有事情都牢牢记在皇上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过。在皇上心中,奴婢永远都是那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拉瑕月。可笑奴婢还之前还一直天真的以为,皇上是真的忘记过往之事了。不过这也不能怪皇上,是奴婢zi不好,谁叫奴婢以前做过那些事。” 她这些话令弘历越发内疚,道:“朕当时是气晕了头,才会说起来,并非真的一直记在心中。朕与皇额娘都知道你这些年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瑕月,而经过这一次的事,朕更加肯定。瑕月,继续陪在朕身边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瑕月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幸而心头还有一丝清明,强行抑住这个g dong ,屈膝道:“奴婢也很想陪在皇上身边,可惜,奴婢没有这个福气,冷宫才是奴婢的归宿。” 见她一再拒绝zi,弘历声音微沉,“瑕月,朕已经与你说那么多了,你还想要朕怎么样?” 瑕月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想回zi应回的地方,奴婢告退!” “那拉瑕月!”弘历紧接着她的手不放,冷声道:“你是否当真不愿再回延禧宫,若是你真不愿,朕……”声音有片刻的停顿与轻微的颤抖,“朕由你!” 瑕月抬头看了弘历一眼,泪水含在眸中,将落未落,“奴婢……多谢皇上!” 明明已经出口的话,却在这一刻的注视中被弘历抛诸脑后,用力一拉,将她带到怀中,闷声道:“朕不让你走,朕要你陪在朕身边。” 一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划落,紧接着是更多的泪水,直至浸湿了弘历的前襟,双手紧紧攥着,整个人都绷在那里,很紧张又或者说是很痛苦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令弘历眸中闪过一丝难过,放开些许道:“陪在朕身边,有那么痛苦吗?” “不是痛苦,而是……奴婢害怕!”瑕月艰难地道:“奴婢怕同样的事情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重来,与其如此,还不如斩尽所有希望,就这么待在冷宫之中,至少……心不会再痛!奴婢不知道在皇上心中,奴婢有着怎样的位置,但在奴婢心中,皇上是唯一,也是所有,臣妾不想再尝一次被皇上抛弃的滋味。” 弘历闻言心疼不已,怜声道:“朕不知道这件事令你这么痛苦,是朕忽略了你的感受。朕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了,你相信朕可好?” 瑕月抬起朦胧的泪眼,紧张地道:“真的不会了吗?” “是,不会了,朕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随着弘历的话,瑕月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如刚才一般硬梆梆,而弘历也将她抱的更紧。 如此,不知相拥多久,弘历方才哑声道:“走吧,朕陪你回延禧宫,那座宫殿一直在deng dai 着你的归来。” 瑕月点点头,凭由他牵了zi往延禧宫走去,在临近那座宫殿时,瑕月却停下了脚步,弘历不解地道:“怎么了?” 瑕月抬起双眸,颤声道:“奴婢害怕。” 弘历听过她之前的那番话,哪里会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心疼地紧一紧掌中的纤纤素手,柔声道:“没什么好怕的,朕陪你一起进去。” 瑕月微微点头,随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所过之处,宫人纷纷下跪,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讶,之前弘历来此也就算了,如今竟然与早已被废入冷宫的那拉氏一起来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再次踏足延禧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事实上,她离开此处,仅仅不过半年而已。 一路来到内殿,瑕月走到落地的铜镜前,冷宫没有镜子,半年多来,她还是第一次照镜子,镜中映照出来的人影容色憔悴,脸色苍白,哪里还像ji中的mo yang ,她不由得轻声道:“好丑。” 弘历见她一直站在铜镜前不移步,已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如今听到她这么说,立刻道:“哪里有丑了,还是与以前一样美貌无双。” 瑕月轻抚着脸颊道:“皇上哄骗奴婢呢,奴婢在冷宫待了那么久,哪里还能与以前一样。” 弘历揽着她的肩膀道:“朕说的是真的,朕的瑕月,一点都没有变。对了,前些日子,西洋进贡了一批镜子,照起来纤毫毕现,比这个铜镜清楚许多,朕明日就让人送来,将你这里的镜子全部换掉。” 瑕月惊奇地道:“纤毫毕现?有这样清楚的镜子吗?” 弘历含笑道:“嗯,非常清楚,就好象朕现在看你一样,哪一处都可以看清,你明儿个就能瞧见了。” 瑕月对这个镜子确实十分感兴趣,当下行礼道:“奴婢多谢皇上。” 弘历亲手扶起她道:“不必谢朕,还有,你不要再自称奴婢,朕不喜欢听,在朕面前,你只有一个称呼,可还记得?” 瑕月露出了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屈膝道:“臣妾多谢皇上。” 弘历随之一笑,道:“来,坐到椅中来。” “皇上,怎么了?”面对瑕月的疑问,弘历没有回答,只示意她坐下,随即从妆匣中取出放在底层的象牙梳,替瑕月缓缓梳着瀑布一般的青丝。 瑕月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弘历温言道:“刚才朕来这里,看到这把象牙梳,忽然很想亲自为你梳一次发,喜欢吗?” 瑕月忍着眸中的温热,道:“喜欢,但是臣妾不过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担待得起。” “朕觉得你担待得起便可以了。”弘历执一缕发丝轻嗅,赞言道:“如兰似麝,shi zai令人心醉。” 在他说完这一句时,瑕月突然自椅中转身,用力抱紧弘历,哽咽道:“皇上,您是臣妾唯一的亲人,求求你,让臣妾这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别不要臣妾好不好?” 弘历轻抚着她的发丝,怜声道:“朕答应你,只要你心中有朕,朕就不会不要你。朕不负卿,卿亦不负朕,好不好?” “嗯!”瑕月在他怀中用力点头,泪水无声而落。 忘记掺了麝香的燕双飞;忘记曾经的不快;忘记上一代的恩怨;就这么……就这么留在弘历身边,做他的女人! 这一夜,对于苏氏而言,充满了绝望了黑暗,对于瑕月而言,却是充斥着希望与光明。虽然弘历没有明说,但她娴妃之位,必当恢复,甚至……可能更进一步。 翌日,朝阳升起,昨夜发生的事亦悄悄传遍了后宫,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皆满面惊异,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劝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景仁宫中,刚刚起身的高氏盯着文竹道:“这件事,果真属实吗?” “奴婢刚刚听到的时候,也以为是误传,所以特意去了一趟翊坤宫,那里已经被侍卫看管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至于延禧宫那边,奴婢没去过,但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想不到,当初谋害皇后的人居然是苏氏,瞒了这么久,终于是被揪出狐狸尾巴了。”高氏露出兴灾乐祸的笑容,苏氏对她的欺骗与加害,她可一刻都没有忘过,如今苏氏落难,她如何难不高兴,随后又有些不解地道:“苏氏谋害皇后,陷害嫔妃,欺君罔上,这样的罪名,皇上只裭夺她位份禁足于翊坤宫吗?” 文竹瞅了一眼高氏,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打听到皇上本欲赐死苏氏,但太医诊出苏氏身怀六甲,所以免其死罪,并待在翊坤宫中待产。” 高氏艳丽绝美的脸庞因为文竹这句话而扭曲变形,“你说什么,苏氏怀孕了?” 文竹见状,越发小心地道:“是,宋太医诊的,应该不会有错。” 果然,她话音未落,高氏便恨恨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凭什么一而再地有孩子,凭什么?!” “主子仔细手疼。”文竹抚着高氏不住起伏的胸口道:“苏氏如今只是怀孕而已,能否生下来还两说,退一步说,就算真生下了,皇上免去她的死罪,后半辈子也必将在冷宫中度过,所以,您根本不必为她生气。” 高氏深吸了几口气,捏紧有些发麻的手掌,恨声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但本宫一想起她能够孕育皇上的孩子,本宫就气的恨不得杀了她,她根本不配为皇上生儿育女,根本不配为额娘。” 文竹知道无法生育一事,是高氏心里的一根刺,每一次触及,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想了一会儿,她道:“主子,奴婢想到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高氏顺了顺气,冷声道:“有什么话就说。” 文竹应了一声,道:“皇上已经将苏氏的孩子送去坤宁宫,交由皇后娘娘抚养,但皇后娘娘身子积弱,平常又要抚育二阿哥,已是十分辛苦,再加上一个年幼的三阿哥,只怕更加艰辛,皇后娘娘心里头也不会十分愿意。若是……您向皇后娘娘开口,将三阿哥抚养在膝下,或许皇后娘娘会答应。” 高氏柳眉一竖,神色冷厉地:“文竹,你在说什么,你让本宫收养苏氏的孩子?你疯了是不是?” “不是,奴婢……”不等文竹说下去,高氏便打断她的话道:“行了,本宫不想再听你的疯言疯语,立刻给本宫出去。” 文竹跪下道:“主子,您听奴婢把话说完,奴婢这样说,全部都是为了主子您好。”不等高氏出声,她又急切地道:“主子已经不能再生育了,虽然如今圣眷正隆,但子嗣终归才是最牢靠的,所以收养一位阿哥对主子而言,是最有利的。” 高氏厉声道:“就算是这样,本宫也不要收养苏氏那个贱人的孩子,本宫只要一想起那个贱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皇上只有三位阿哥,大阿哥生母安好,且大阿哥已然懂事,就算能够养在主子膝下,也不会将主子视为亲母;二阿哥是皇后嫡子,绝对不可能交给主子抚养,剩下的,就只有三阿哥,且他才不过一岁多些,记不得事,只要主子待他好一些,他就会将主子当成亲生额娘一般尊敬爱戴。” 高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就算你说的不错,本宫也可以等,等到其他皇子生下,再养在膝下。” “主子自然可以这么做,但其中所耗费的精力,所担负的风险,皆会远高于这一次,所以,三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话音落下后,文竹见高氏迟迟不说话,眸光一转,再次开口道:“主子,奴婢知道您恨苏氏,不过越是恨越是应该将三阿哥养在膝下。” 高氏轻咦了一声道:“此话何意?” 文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苏氏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三阿哥,可是三阿哥长大后,却待她犹如仇人一般,甚至恨她入骨,您说苏氏会是怎样一番心情?虽然奴婢还没亲眼看到,但奴婢相信,这绝对是对苏氏最好的bao!” 高氏再次沉默,随后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但毕竟血浓于水,他们是亲母子,三阿哥会听本宫的话吗?” “如今的三阿哥就如一张白纸,主子想在上面画什么写什么都行,而且生娘不及养娘大,三阿哥心里只会记得主子这个额娘。” 高氏考虑许久之后,道:“文竹,你真觉得本宫该收养三阿哥吗?” “是。”在文竹肯定的答应后,她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好,就让苏氏尝尝被zi亲生儿子恨的滋味。”顿一顿,她续道:“过一阵子,本宫就去与皇后娘娘说。” “主子英明。”文竹起身后,取过梳子,替高氏细细梳理着长发,待得将长发盘成髻后,高氏一边打量着镜中的zi,一边道:“你再去打听打听那拉氏的qing kuang,看皇上是不是复了她的妃位。” 在文竹依高氏之命,出去打听的时候,瑕月chu xian在慈宁宫,在等了片刻后,杨海出来道:“太后请娘子进去。” “多谢公公。”如此说了一句后,瑕月随杨海进到佛堂,这个时辰,凌若必定是在佛堂中颂经。 瑕月双膝及地,叩首道:“奴婢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若睁开双眸,扶着水秀的手于佛前起身,“如今真相已经***,你已不再是冷宫罪人,怎么还自称奴婢?” “奴婢入冷宫之前,皇上已经废去了奴婢的封号,奴婢此刻乃是庶人之身,除了奴婢之外,不知还能自称什么。”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在怨皇上当初不相信你吗?” 瑕月连忙道:“太后误会了,奴婢从未怨恨过皇上,虽然皇上当初不信奴婢的话,但那也是奴婢咎由自取,如何能怨皇上,说到底,yi qie 皆是奴婢zi种下的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赞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微一点头道:“在冷宫里待了一阵子,说话倒是比以往更加中听了。” 瑕月垂目道:“奴婢所言,皆为肺腑之言,并非刻意讨好太后。” 凌若没有说什么,在示意她起来后,道:“与哀家说说你在冷宫中的日子。” 瑕月依言说了一些,随后道:“冷宫的日子虽然清苦孤寂,但住惯了倒也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凌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颇为意外地道:“哀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当年成太妃从冷宫出来后,偶尔与哀家说起,常说这辈子最不愿回想的,就是在冷宫里的那段岁月,因为里面不止是孤寂,还有好些疯子,谁也无法以常理揣测的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成太妃就曾经被其中一人弄伤了胳膊。” “奴婢知道,那些疯子有时候是很可怕,可处久了,奴婢发现隐藏在可怕背后的是可怜。她们无法离开冷宫,所以在漫无天日的孤寂之中变得疯疯癫癫,最终连zi是谁都忘了。这样想来,她们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凌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与以前不同了,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有些事情,是好是坏,皆看zi怎么想,与其总将它当成一种苦难,倒不如当成一种磨练,这样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凌若头一次对瑕月流露出赞许之色,“皇上之前与哀家说,阿罗与他提起,你曾救过永琏一命,哀家当时还有些不相信,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瑕月面露惊讶之色,随即道:“因为奴婢当时不知道是谁要加害二阿哥,所以便没有说起来,此事,除了奴婢之外,就只有阿罗与齐宽几个知道。” “瑕月,你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哀家希望,你可以继续走在这条路上,而非偏道他路,辜负了哀家与皇上的期望。” 瑕月明白凌若这是在警告zi,将来不要做错事,当即道:“奴婢知道,请太后放心。” 凌若颔首之余又道:“既然你与永琏投缘,就好好保护永琏,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哀家与皇上必不会亏待了你。” 瑕月郑重道:“请太后放心,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二阿哥,不让二阿哥有危险。” “好,希望你可以言行如一。”说完这句后,凌若道:“行了,你也别自称奴婢了,还是与以前一样唤哀家皇额娘吧。” 她的言语,令瑕月心中一喜,低头道:“是,儿臣遵命。” 闲语几句话,凌若话题一转,道:“哀家记得,你有两个宫人跟着你一起进了冷宫是吗?” 瑕月连忙道:“是,儿臣正想向皇额娘请求,能否恕他们两人出冷宫。” 凌若点头道:“既然证明你是冤枉的,自然可以,哀家待会儿写一张手谕给你,你去带他们出去就是了。” “多谢皇额娘。”瑕月谢恩之后,小声道:“皇额娘,能否再多恕一个人?” 凌若微一皱眉道:“除了齐宽与知春,哀家不记得你还有哪个宫人去了冷宫。” “不是儿臣的宫人,而是冷宫的守宫太监周全。儿臣在冷宫时,他对儿臣颇多照顾,受人滴水恩,当涌泉相报,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看守了多年的冷宫去内务府当差,儿臣想成全了他这个心愿,就当是还了他的恩情。” “恩怨分明,倒是不错。”凌若思索片刻,道:“也罢,调他去内务府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应允就是了。” 瑕月连忙跪下谢恩,在接过盖有太后凤印的手谕后,退出慈宁宫往冷宫而去。 自从瑕月夜里被带走后,知春等人皆是睡意全无,睁眼到天亮,见始终没有消息传来,知春忍不住道:“齐宽,你要不去外头打听打听,怎么这么久也没消息?” 齐宽为难地道:“主子临行前吩咐咱们好生待在冷宫之中,不可以出去。” 周全在一旁道:“可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对了,你们知道娘子被叫去是为什么吗?” 齐宽与知春目光一闪,摇头道:“这个谁会知道,希望不要是坏事。” 周全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放心,道:“你们得了话不便出去打听,咱家没有,咱家出去kan kan,省得在这里东猜西想。” 这般说着,周全便要往外走去,手还未触及宫门,门便zi打开了,露出站在门外的人影。 周全还未回过神来,知春与齐宽已经齐齐奔了过来,惊喜地道:“主子,您回来了,您还好吗?有没有事?” 来者正是瑕月,看到齐宽二人不加掩饰的担心,心底如有暖流淌过,道:“我mei shi ,不用担心。” 知春看了一眼跟在瑕月身后的宫人,小声道:“主子,皇上传您去慈宁宫做什么?” 瑕月走进来,微笑道:“皇上传我过去是为了作证谁才是加害皇后娘娘的真凶,如今yi qie 已经真相大白,我可重回延禧宫,如今我过来,便是带了太后的手谕,来接你们与我一起回去。” “太好了!”知春激动地不停流泪,哽咽道:“主子受了那么久的苦,终于不用受了,太好了!” “瞧瞧你,那么大的人了,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让人瞧见了,非得被笑话不可。”这般说着,瑕月zi眼眸却也起了雾气。 知春哭得越发利害了,一边哭一边道:“奴婢……奴婢不想哭,但奴婢真的忍不住了,主子终于等到这一日,终于可以洗清冤屈。” 齐宽虽未说话,却也是频频举袖拭泪,瑕月将这yi qie 都看在眼里,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去将东西收拾一下,然后随我回去吧。” 周全愣愣地听着他们的话,他shi zai没有想到,瑕月竟然真与前朝的成妃一样,有离开冷宫的一日,shi zai是匪夷所思。 在齐宽与知春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周全想起瑕月曾说过的话,说她若有离开冷宫之日,必会对zi有所报答,可从进来到现在,她连看都没有看过zi,想必早就忘了当初说过的话,zi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冷宫里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离开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这儿,周全露出一丝苦笑,这个时候,耳中却是传来一道意外的声音,“周公公怎么不去收拾?” 周全愣愣地道:“收拾?收拾做什么?” 瑕月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道:“收拾东西,自然是离开冷宫,周公公莫不是以我忘了zi说过的话吧?” 周全语无伦次地道:“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你帮过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记得,所以在向太后求旨的时候,我帮你也求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看守冷宫。” 周全指着zi,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真的不必再看守冷宫,可以离开这里吗?” 他在这里耗了太久,久到以为zi会终老在这里,所以乍闻喜讯,几乎不敢相信zi的耳朵。 “是。”当瑕月说出这个字时,瞧起来面相不善的周全竟然激动到落泪不止,这边刚抹去那边就又落下来,可见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待得情绪平复一些后,他朝瑕月跪下,哑声道:“奴才多谢娘娘大恩,这份恩情,奴才没齿难忘。” 瑕月扶起他道:“皇上尚未复我位份,所以这声娘娘还叫不得,你往后在内务府好生当差,不要辜负了我为你求来的恩典才是正经。” 周全用力点头道:“是,奴才一定好好当差,不辜负了娘子这份恩情。” 这个时候,齐宽与知春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听到周全的话,知春笑道:“周公公,这下子你可趁心如意了,往后再见了,可别装做不认识啊!” 周全连忙道:“知春姑娘说笑了,我能有今日,全托娘子之福,又怎敢忘恩负义。” 瑕月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你虽面恶却不曾心恶,否则当日知春病重,你也不会让齐宽去请宋太医了。好了,走吧。” 就在瑕月意欲离去之时,一个人影快步奔来,紧紧拉住瑕月手慌声道:“女儿,女儿你去哪里了,额娘一直找不到你,以为你又不见了,你乖,不要离开额娘。” 整个紫禁城,只有疯疯癫癫的陈氏才会叫瑕月女儿,知春上前拉开她道:“主子不是你女儿,主子也不是冷宫之人,她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不等知春回答,陈氏已经激动地推开知春,大声,“不行,我的女儿哪里都不能去,要留在这里陪我!” 瑕月示意知春不要过来,她放柔了声音道:“额娘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只是现在皇上要我去别的地方居住,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但我答应你,每过几日,我就会来这里看你,好不好?” 陈氏用力摇头道:“不要,我不要你走。” 瑕月哄劝道:“额娘,抗旨不遵是要砍头的,你想要女儿死吗?” “不,你不要死。”陈氏急急说道,随即绞着手指不舍地道:“那好吧,你去吧,不过你一定要多回来看额娘,额娘会很想你的。” 瑕月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经常过来看你的,还有啊,我画的那张画还在不在?” “当然在。”陈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张画有她与瑕月的画像,道:“我每天都带在身边。” 瑕月笑道:“以后若是我不在,你又想我了,就kan kan这张画,知道吗?” 陈氏无奈地点头,这个时候,负责接替周全之责的太监到了,周全在将事情da gai说了一遍后,随瑕月离开,陈氏在后面不停地挥手,直至宫门关起,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瑕月亲带太后手谕,前往冷宫接出齐宽与知春二人,甚至连原本的守宫太监也沾瑕月的光离开了冷宫前去内务府任差。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诸位主子的耳中,高氏自是其中之一,尖酸地道:“才刚离开冷宫,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人带出来,就这么肯定皇上会复她的位份吗?说不定只封她一个嫔位或是贵人呢!” 其实高氏心里清楚,瑕月既然不曾害明玉,弘历就一定会复她娴妃之位,只是她心里shi zai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借此撒气。 “皇上的旨意应该这几日就会下来,不过主子无谓为此生气,如今对主子而言,最要紧的是得到三阿哥。” 高氏冷哼一声道:“罢了,不说这个,既然你说三阿哥要紧,那咱们就去坤宁宫走走吧,顺便本宫也探探皇后对那拉氏的态度。” 文竹扶了高氏前往坤宁宫,到了那边,发现哲妃也在,明玉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在各自见过礼坐下后,高氏关切地道:“娘娘怎么瞧着这么疲惫,可是昨夜没睡好?” 明玉叹了口气,道:“昨夜倒是睡好了,可是今儿个一大早,皇上将三阿哥送到本宫这里来,三阿哥一直不停哭嚷着要苏氏,闹得阖宫都不得安宁,刚刚才算哄好了,要是往后每天都这样,可怎么办?” 富察氏劝解道:“三阿哥刚离了苏氏,难免记挂,等日子久了就好了,毕竟三阿哥才那么小,又哪里记得住事呢。” “希望是这样。”明玉一想到刚才永璋哭闹的样子就颇为心烦,永琏自小到大,就没那么闹过,很是乖巧,不过自从与那拉氏接触的多了之后,就没那么听话了,几次与她顶嘴不说,还跑到慈宁宫中住了许久。 “娘娘,这皇上怎么就突然一下子查出害您的人是苏氏,之前臣妾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富察氏试探地问着,这也是她今日来坤宁宫的目的,一旁的高氏亦竖起了耳朵,虽然事情已经传遍后宫,但昨夜里究竟审问了什么,又从何得知是苏氏所为,却一无所知。 “四喜送三阿哥过来的时候,只与本宫说了一个da gai,具体qing kuang本宫也不清楚。”明玉蹙眉道:“当日明明查清是那拉氏所为,与苏氏根本没有关系,而且她也没机会接触到永琏,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她,shi zai令本宫百思不得其解。” 富察氏撇了撇嘴道:“依臣妾说,苏氏也好,那拉氏也罢,心思都复杂得很,没一个是易与之辈。就说今日吧,臣妾听说那拉氏一早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却迟迟没来娘娘这里。” 第一百七十章 贵妃之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叹了口气道:“其实来不来给本宫请安并不要紧,本宫只盼着宫里头能够融洽和乐,不要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偏偏事与愿违,一个个都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shi zai令本宫失望。” 富察氏顺着她的话道:“娘娘宅心仁厚,无奈苏氏与那拉氏不曾体谅娘娘苦心,一直在背地里搅风搅雨,shi zaiguo fen 。” 明玉没有说话,只是不住摇头,富察氏还待要说,高氏已是先一步道:“皇后娘娘已然十分疲惫,姐姐就不要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让娘娘好生歇息。”说罢,又对明玉道:“娘娘,您若是不舒服的话,不如传太医来kan kan?” 明玉摆手道:“不必了,本宫歇一会儿就mei shi 了。” 高氏谦声道:“既是这样,那臣妾与姐姐先行告退了,明儿个再来给娘娘请安。” 明玉点点头,着水月扶她进去休息,在明玉离去后,富察氏阴沉着脸道:“慧妃,你尽管离去,没人拦着你,但你为何要将本宫也给带上?” 高氏一脸惊讶地道:“本宫何是带上过姐姐了?”随即明白过来,抿唇笑道:“原来是说刚才啊,本宫将姐姐带上,也是为了姐姐好,免得皇后明明很累了,姐姐还要在这里喋喋不休,惹皇后不高兴。”她不顾富察氏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人啊,最要紧的是会看眼色,说起来姐姐还比本宫年长几岁,却是一点眼色都不会看,真让人替姐姐担心。” 富察氏脸色难看地道:“慧妃,你虽协理后宫,但位份与本宫相同,还没资格jiao xun 本宫。” “本宫怎敢,本宫只是好心提醒姐姐。”扔下这句话,高氏扬长而去,根本不管富察氏生气与否,后者虽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跺脚离去。 文竹在扶着高氏出了坤宁宫后,轻声道:“主子,看皇后娘娘刚才的态度,对于照顾三阿哥一事并不愿意,到时候应该会很乐意将三阿哥交给您抚养。” 高氏冷声道:“如此最好,省的到时候还要多费口舌。”走了几步,她忽地停下脚步,迟迟未再迈步。 文竹不解地道:“主子,怎么了?” 高氏眸光微闪,道:“你说哲妃这个时候过来,只是想打听昨夜里的事吗?会否,她也借此来探皇后虚实,想要抚养三阿哥?” “哲妃娘娘?”文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思索片刻,道:“哲妃娘娘膝下已经有一位大阿哥了,她没必要再抚养三阿哥。” 高氏凉笑道:“大阿哥什么资质,你又不是不知道,与二阿哥根本不能相比,换句话说,大阿哥只是大阿哥,根本没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所以,她有这个念头并不奇怪。” 文竹正要说话,忽地看到一个人影,讶然道:“咦,那不是嘉嫔娘娘吗?” 高氏循目望去,果然是金氏,后者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待得来到高氏身前后,屈膝行礼,笑言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娘娘,真是意外。” 高氏颔首道:“嘉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是,另外臣妾听说三阿哥送来了皇后娘娘这里,所以过来kan kan。唉,三阿哥真是可怜,遇上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额娘。”金氏摇头道:“苏氏隐藏的可真深,臣妾与她相交这么久,一点都没发现,真真可怕。” 高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待得金氏离去后,神色一冷,道:“瞧见了没有,又是一个,看来三阿哥已经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文竹有些焦急地道:“这么一来,这件事的变数岂非很多?” 高氏冷哼一声道:“变数?那也得看她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行了,赶紧扶本宫回宫吧,本宫想到该怎么给父亲回信了。” 且不说高氏这边如何,弘历在下了早朝后,再次来到慈宁宫,凌若看到他过来,笑一笑道:“让哀家猜猜,皇帝来此,不是来给哀家请安,而是有事情要来与哀家商议对不对?” 弘历坐下道:“还真是瞒不过皇额娘,是,儿臣有一件事想问问皇额娘的意见。” 待宫人给弘历奉上茶后,凌若道:“尝尝看,你喜欢的龙井茶,这茶盏是唐英新贡出来的,今年的新品,图案别致,色彩艳丽,很是不错。” 弘历一向喜欢瓷器,可这一次,却有些心不在焉,匆匆看了一眼便道:“皇额娘,瑕月已经从冷宫中出来了,儿臣想……” 凌若抬手道:“你若是想要复她位份,直接下旨就是了,不必专程过来与哀家商议,所以哀家猜测,你是想要晋她的位份是不是?“ 弘历也不隐瞒,点头道:“是,瑕月受了这么久的冤屈,又在冷宫受尽苦楚,儿臣想封她为贵妃,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凌若徐徐道:“瑕月今儿个一早来过慈宁宫,哀家与她说了几句,她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贵妃之位,倒也当得起。” 弘历心中一喜,道:“这么说来,皇额娘是同意了?” 凌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哀家听说,皇上让高斌去治理永定河是吗?” 弘历没想到她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怔忡片刻方才道:“是,这是儿臣与张相他们几个商议的结果,皇额娘此刻说起,可是有什么不对?”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高斌是治水奇才,你让他去治理永定河,自然没有什么不对,但与你如今所要做的事,却是有所冲突。” 说到这个份上,弘历哪里会有不明白的道理,面色一寒,道:“他是前朝之臣,儿臣如今是要册封后宫之妃,能有何关联?” 凌若轻叹一声道:“有没有关联皇帝心里一清二楚,慧妃是高斌的爱女,若是慧妃在宫中受了委屈,皇帝觉得高斌在治水一道上能够尽心?” 弘历冷声道:“他难道还敢不治永定河不成,除非他不要nao dai 了!” “他自然不敢,但原本可以尽十分力的事情,他只尽七分,甚至是五分,皇帝你知道吗?能看得出来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默不语,许久方才道:“照皇额娘的意思,就是不能封瑕月为贵妃是吗?可这样,对瑕月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哀家没有说一定不能封,但若封了,慧妃也得跟着封,瑕月不可以越过慧妃,明白吗?” “儿臣……”弘历咬牙道:“高斌只是一个臣子,儿臣却是天子,岂有天子受制于臣子的道理。” “哀家知道你心里憋屈,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皇阿玛既将这个江山交给你了,你就有责任去守护它,永定河、黄河等几条河道,都需要治理。”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皇帝当自幼熟读,不需要哀家再来解释。” “是,儿臣知道,之前儿臣就是因为高斌,所以明知慧妃有错,亦不追究,可现在又要这样,儿臣shi zai不甘心。” “慧妃有错,你自可以惩治,但不是现在,将来……”凌若笑道:“会有机会的。” 弘历虽然心中仍有不平,但终归还是懂得大局为重的道理,道:“是,儿臣明白,多谢皇额娘提醒。” 凌若微一点头道:“既是这样,哀家再提醒你一句,瑕月虽然瞧着与以前不同了,但她毕竟是姓那拉氏的,你还是当防着一些,莫要太过相信。” 弘历点点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示意殿中的宫人都下去,随后道:“皇额娘,儿臣欲效法皇阿玛,秘密建储,立永琏为储君。” 凌若有些意外地道:“永琏年纪还小,你也未到而立之年,立储君一事,不必如此着急。不过,你若心意已决,哀家亦不会说什么,你zi决定即可。” 在得了凌若的话后,弘历道:“既然皇额娘不反对,那儿臣过几日就召集群臣,将密旨放于正大光明匾后。” 凌若点头同意,待得弘历准备离开时,她忽地道:“若皇帝已经决定册瑕月为贵妃的话,当事先与皇后说一声,另外昨夜的事,你也该好好与皇后解释一番。” 弘历低头道:“儿臣知道,儿臣原就打算去坤宁宫。” 见弘历早就有了安排,凌若不再多说,而后者在离开慈宁宫后,便直接来到坤宁宫,在得知明玉在内殿歇息后,径直走了进去。 明玉倚在榻上养神,听到有脚步进来,不经意地睁了一下眼,待看到是弘历时,又惊又喜,连忙就趿鞋站起身来,却感觉到一阵晕眩,险些跌倒,幸得弘历扶住,在扶她坐下后,关切地道:“怎么了,头晕吗?” “是啊,想是站起的太快,所以有些头晕,过一会儿就mei shi 了。”说到这里,她娇嗔道:“倒是皇上,怎么无声无息的进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吓了臣妾一大跳。” 弘历宠溺地道:“若是派人通传了,你便得起身相迎,朕知道你身子不好,不想你太累了。对了,永璋怎么样,可还好?” 明玉无奈地道:“三阿哥倏然离开生母,皇上觉得他能好吗?送来时,哭了许久才算勉强哄住。对了,皇上,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害臣妾的人会突然变成了苏氏?” “朕来,就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你。”这般说着,弘历将昨夜的事讲述了一遍,听得明玉大为震惊,许久方才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啊,朕几乎也不敢相信,不过真相就是真相,害你的人是苏氏而非瑕月,咱们都误会她了,让她白白在冷宫里受了那么久的苦,回想起来,朕真是有愧。” 明玉没有说话,虽然已经证明她过敏症发作一事,与瑕月无关,但想到永琏因为瑕月而与她数次对峙,甚至在她病重之时,仍然处处帮着瑕月说话,她心里头就像扎了根刺一样,怎么都不舒服。 仿佛……在永琏心中,瑕月这个姨娘比她这个额娘还要重要一般。 弘历见她不说话,只当她身子又难受了,道:“怎么了?” 明玉回过神来,道:“没什么,皇上刚才说的事,shi zai太匪夷所思,臣妾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臣妾shi zai想不到,苏氏竟是这样的人。” 弘历听到苏氏之名,神色一冷,道:“何止是你,所有人都被她骗得团团转,若非她怀有朕的骨肉,朕早就赐她死罪。” 明玉点点头,忍着心中的那丝不高兴,道:“既然那拉氏已经证明是无辜的,就请皇上复她娴妃之位。” 弘历笑道:“朕打算册封她为贵妃,皇后意下如何?” “贵妃?”明玉意外地看向弘历,道:“皇上怎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弘历没有留意到明玉的异常,道:“瑕月无罪,却被关在冷宫中多日,受了不少苦,如今封她为贵妃,也算是朕给她的补偿。” 若换了这件事发生之前,弘历这么说,明玉定会同意,但如今她对瑕月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甚至有了心结。沉默片刻,明玉道:“臣妾以为,虽瑕月在冷宫中待了这些日子,确实受了一些苦,但贵妃之位,必得温婉淑德,能为天下女子典范之人方可居之,皇上将它拿来做补偿,似乎不太合适。” 弘历根本没有想过明玉会反对这个提议,所以当明玉这番话说出来时,他甚是吃惊,仔细打量了明玉一眼,道:“皇后觉得朕不应该册瑕月为贵妃?” 明玉迎着他的目光,道:“是,臣妾以为瑕月还未到可以为贵妃的地步,若皇上想要补偿瑕月冷宫之苦,大可以赐其金银珠玉,绫罗绸缎。” 弘历大为皱眉,“你与瑕月不是一向要好吗?为何这次态度如此奇怪?” 明玉言不由衷地道:“臣妾与瑕月要好是一回事,规矩又是另一回事,臣妾不想徇私偏坦。” 弘历盯了明玉半晌,摇头道:“皇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皇上说笑了,臣妾能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话虽如此,明玉却不自觉地躲避着弘历的目光。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朕。”弘历停顿片刻,道:“皇后,朕与你多年夫妻,你有什么事,尽管可以与朕说,若是有理,朕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欢而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明玉甚是为难,不知是否该将实话说出来,犹豫半晌,她道:“虽然皇上查明之前的事,与瑕月无关,也不是她害的臣妾。但臣妾回想起以前的事,总觉得瑕月接近永琏目的不纯,仿佛有意离间臣妾与永琏。” 弘历甚是惊讶她这番话,询问道:“为何这么说?” “臣妾以前对瑕月极其信任,不论她做什么,臣妾都不曾怀疑过她,可后来发现,永琏不再像以前那么乖巧听话,只要一提起瑕月,永琏就必然帮着她说话,甚至几次与臣妾顶撞,性情亦变得乖戾,不论臣妾怎么循循善诱,他都听不进去。若非瑕月,他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弘历没想到明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许久方才道:“永琏帮着瑕月说话,是因为瑕月确实无辜,永琏比朕与你甚至是任何一个人都看得清楚,所以他才帮着瑕月说话。或许因为他年幼,所以语气guo fen 了一些,但并无e,更不是对你这个皇额娘不敬,更没有性情乖戾一说。而且他在皇额娘那里暂住时,很是乖巧懂事,从未有违逆不听话的时候。” 明玉并不认同他的话,道:“永琏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能够看得那么清楚,他对瑕月,根本就是盲从,就算今日有如山铁证,证明yi qie 皆是瑕月所为,他同样会帮瑕月说话。” 弘历轻笑道:“你想多了,永琏这孩子一向懂事聪慧,虽然年幼,但做任何事都有他zi的理由,断然不会盲从了任何人。” 明玉看着他道:“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对瑕月如此信任,您以前不是还曾与臣妾说,要小心着些瑕月吗?” “你也说了是以前,人皆是会变的,瑕月也不例外,朕相信如今的她,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从前mo yang 。” 明玉倔强地道:“不管怎么样,臣妾都不同意皇上这个时候册瑕月为贵妃。” 弘历见她听不进zi的劝,面色微微一沉,道:“若朕一定要册呢?皇后待要如何?” 一直以来,弘历对明玉都极为爱重,夫妻多年,可以说从来没有违逆过明玉的心意,所以,当弘历这句话说出口时,明玉感觉极其诧异,甚不敢相信zi的耳朵,待得回过神来后,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哑声道:“皇上若一定要册封,臣妾自然不能怎么样,但臣妾说什么也不承认她这个贵妃。” 明玉的言语令弘历大为不喜,加重了语气道:“皇后,你何时……何时变得这样蛮不讲理?” “臣妾蛮不讲理?”明玉激动地重复着弘历的话,旋即道:“皇上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臣妾,如今却因为瑕月而指责臣妾?”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越发不悦,道:“朕与你说了那么多,可是你一直听不进去,瑕月没有要离间你们母子,她是真心待永琏好,甚至还救过永琏一命。” 明玉一怔,道:“她救过永琏?” “不错。”弘历将阿罗告诉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道:“瑕月若只是想离间你们母子,又何必这样费心费力地维护永琏。” 明玉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方低低地道:“阿罗是瑕月的宫女,她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弘历扶着她的肩膀,叹然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朕与你说什么都要怀疑?” 明玉迎着他的目光,凝声道:“臣妾不是怀疑皇上,是怀疑瑕月,所以皇上之命,恕臣妾不能认同。” “你……”弘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知道册封贵妃一事,会有人反对,但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明玉。 许久,他收回手起身道:“皇后累了,好生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明玉没有得到弘历明确的回答,忍不住道:“皇上……”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朕会再重新考虑。”说罢,他大步离去,未曾再看明玉一眼。 然就在跨出门槛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永琏又是谁,后者眨着黑如墨丸的眼眸,小声道:“皇阿玛,您与皇额娘吵架了吗?” 弘历蹲下身,抚着他的nao dai 道:“没有,皇阿玛只是在与你皇额娘对于一些事,意见有些不同,所以争论了几句。” 永琏小心翼翼地瞅了里面一眼,道:“儿臣听到了,是为了姨娘的事。”不等弘历说话,他又有些急切地道:“姨娘是不是从冷宫里出来了? 弘历点头默认,随即道:“皇阿玛已经查明了你姨娘并非害你皇额娘的凶手,你之前说的对,她不会利用你来害人。” 永琏高兴地道:“那儿臣可以去见姨娘了?” 弘历笑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皇额娘心里还有些误会,所以,你晚些再去见娴妃可好?这段时间,多陪陪你皇额娘,让你皇额娘知道,你最亲最爱的人,一直都是她。” 永琏有些为难地看着弘历,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儿臣知道了。” 弘历轻拍着他的脸颊道:“真乖,好了,进去陪你皇额娘吧,小心着些,别惹你皇额娘生气,皇阿玛过两天再来看你。” 在踏出坤宁宫后,弘历长叹了一口气。以前,因为瑕月的事,他与明玉也曾有过不欢而散的时候,但这次的qing kuang,却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封瑕月为贵妃,补偿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但他不能不考虑明玉,明知她不喜,还执意册封,便是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这不是他想见的。 他答应过明玉,这一生除却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之外,事事都会以她为重,应允了就是一生一世的事,他不想违背这个诺言。 弘历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待得停下来时,发现zi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延禧宫,怔忡许久,终是没有走进去。 黄昏时间,内务府送来了西洋镜,瑕月与知春等人皆围在新送来的西洋镜前,知春惊叹道:“主子,这镜子照得真清楚,连几根发丝都可以看清,若非知道这是镜子,奴婢还以为对面站了一个与奴婢一模一样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复妃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亦在一旁道:“是啊,真是神奇,奴才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清楚的镜子。” 瑕月含笑点头道:“这西洋的东西,确实很有趣。” 正说话间,宫人快步走进来道:“主子,喜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来了,请您立刻去正殿接旨。” 瑕月连忙让知春扶zi去正殿,此时来旨,必与zi的位份有关,从昨夜弘历表现出来的内疚来看,弘历绝不会仅仅复zi娴妃之位,应该会给予zi更高的位份,以补偿zi在冷宫中所受的苦。 待得瑕月跪下之后,四喜展开圣旨肃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谋害皇后之事,朕已经查清,为苏氏所为,与那拉氏无关,自今日起,复那拉氏娴妃之位,居延禧宫,赏双倍俸例,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瑕月自四喜手中接过圣旨,客气地道:“劳喜公公专程来此传旨,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客气了,奴才要恭喜娘娘终于可以洗刷冤枉,恢复清白之身。”四喜笑着拱一拱手,随后接过小五手中的托盘,道:“这是娘娘的金册与金印,原物奉还,请娘娘验看。” 在知春接过托盘后,四喜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向皇上覆命了。” 瑕月颔首道:“公公慢走。” 待得四喜走后,瑕月展开手中的圣旨,仔细看着,果然仅仅只是复zi娴妃之位,未有提及册封zi为贵妃一事,难道是zi料错了?真是奇怪。 知春看了一眼,不满地道:“主子在冷宫受了这么久的苦,皇上仅仅只是复位赏双倍奉例,shi zai有些说不过去。” 齐宽亦忍不住叹息道:“是啊,奴才以为皇上至少会封主子为贵妃呢。” 瑕月命宫人将圣旨拿下去供起来,随后道:“圣旨已下,这些话往后不要再提了,否则让人听去了,难免又要多话语。” 齐宽应声道:“奴才知道,奴才只是……”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世上,又岂能事事皆趁心如意,终归是有些意外。好比苏氏,本宫以为这一次必能要了她的性命,事实上,皇上也确实下旨赐死了,可偏偏她这个时候腹中多了一块肉,保她性命。” 一说到这个,知春气愤地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居然让苏氏这样的人,一再怀孕。” 瑕月冷声道:“这个shi dao 本来就不公平,想要公平,只能靠zi去争取。” 在片刻的静寂后,齐宽道:“主子,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瑕月和颜道:“你与知春皆是与本宫共过患难的,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齐宽低头道:“以苏氏的心计,她一定会想办法利用腹中的孩子保住性命,甚至再次复起,所以,若想断她将来之路,就不能让她生下腹中的孩子。”不等瑕月说话,他又道:“奴才知道这种事有伤阴德,可一旦让苏氏复起,她必定会想尽办法bao主子。” “本宫知道,这件事,本宫会考虑的。”顿一顿,她道:“走吧,陪本宫去养心殿,皇上复了本宫的位份,怎么着本宫也要去谢恩。” 然到了养心殿,却得知弘历并不在,至于他去了哪里,也没宫人知道。 齐宽轻声道:“主子,既然皇上不在,奴才扶您回去吧。” 瑕月点点头,在走到一半时,忽地感到颊边一凉,抬头望去,只见渐黑的天空中飘下片片雪花,如柳絮飞舞,瑕月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轻声道:“下雪了呢!” 齐宽在一旁道:“是啊,算上这一场,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六场雪了。” 瑕月看着不断落在掌中,又不断化去的雪花,轻声道:“是啊,本宫在冷宫里看了五场雪,每次下雪对本宫来说,都是一场煎熬,有时候哆嗦着睡着时,本宫都会在想,会不会这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幸好,本宫运气还算不错,每次都可以醒来。” 齐宽感慨道:“冷宫那段岁月,估计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瑕月喃喃道:“应该说想忘都忘不掉,冷宫……还真是冷。”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雪突然停了,不,不是雪停了,而是有人执伞为她撑住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瑕月回过身来,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皇上?”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一下午都没有展过颜的弘历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不想看到朕吗?”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道:“不是,臣妾只是很意外,刚才臣妾去养心殿,他们说皇上不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皇上。” “朕有些烦闷便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站在这里。”弘历一边说着一边握住瑕月的手,手掌刚一接触,他便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冰,是否穿的太少了?朕立刻就下旨让内务府给你多做几件冬衣。” 面对弘历的关心,瑕月微笑道:“多谢皇上,臣妾穿的很暖和,一点都不冷,而且延禧宫也有许多冬衣,根本完不穿。” 弘历点点头,拉了瑕月来到养心殿,在她手暖和了之后方才松开,沉声道:“朕刚才听你与齐宽说起冷宫之事,虽然冷宫不能烧炭取暖,但衣裳多穿一些,应该也可以熬过,为何你会觉得睡下之后就醒不过来?” 瑕月淡淡一笑道:“皇上觉得臣妾在冷宫中能有多少衣裳?当时喜公公只拿了一件单衣给臣妾,后来还是负责看守冷宫的周全看臣妾可怜,拿了一些衣裳给臣妾与知春穿,才不至于冻死。那个时候,臣妾最怕的就是下雪,因为真的很冷很冷,就算是待在屋中,也会有风雪从缝隙破洞之中吹进来。” 弘历沉默许久,方才干涩地挤出一句话来,“朕不知道是这样。”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从来没有怪过皇上。其实不管当时多苦多难,都已经熬过来了,与其将它当成一种痛苦的回忆,臣妾更愿意将它当成一种磨练。”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难得你能这样想。”弘历点头道:“对了,朕给你的旨意,你可有收到?” 瑕月笑道:“嗯,臣妾此来,就是要谢谢皇上复了臣妾的位份,还赏了臣妾双倍俸例。” 弘历望着她在烛光下娇媚绝丽的容貌,轻声道:“这是你该得的,原本……你应该得到更多。” 瑕月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道:“能够拥有这些,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若是再多,臣妾就该受之不起了,臣妾是什么身份臣妾心中知道。”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应混为一谈。”弘历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道:“记着,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朕的娴妃,知道吗?” 瑕月覆上他温暖宽大的手掌,点头道:“是,臣妾知道了。” 弘历笑一笑道:“今夜留在这里陪朕,朕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这一夜,后一夜,再后一夜,敬事房中记载都是瑕月之名,甫一出冷宫就连接侍候,令宫中诸人又羡又妒,其中亦包括了彩绫,在又一次打听到瑕月侍寝的消息后,她指着阿罗的鼻子,厉声道:“阿罗,你不是说救她出冷宫之后,她就会视我为恩人吗?可结果呢,她连这碧琳馆来都没来过,就知道迷惑皇上。” 阿罗一脸委屈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娴妃娘娘一时给忘了吧,主子您别心急,不管怎么说,至少除去了苏氏这个心腹大患。” 彩绫冷啍一声道:“一时给忘了,怎么没见她忘了迷惑皇上,真是越想越来气。”想了一会儿,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一趟延禧宫,让她牢记zi是怎么出的冷宫,别想着可以过河拆桥。” 阿罗什么也没说,扶着彩绫一路来到延禧宫,在进到正殿后,彩绫瞅了一眼坐在椅中喝茶的瑕月,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道:“臣妾见过娴妃娘娘,娘娘吉祥。”说是行礼,双膝根本不曾屈过,连帕子也是只是象征性地甩一下。 “绫常在免礼。”瑕月搁下茶盏,笑道:“本宫被废入冷宫之时,绫常在还只是一个宫女,没想到再见时,已是成了常在,阿罗则成了你的宫女,shi zai令本宫意外之极。” 彩绫虚虚一笑道:“臣妾也没想到zi居然有荣幸侍候皇上。” 瑕月也不与她绕弯子,径直道:“绫常在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彩绫迎着她的目光,道:“娘娘何以能够出冷宫,心中应该很清楚,为了娘娘这件事,臣妾可是没少费神。” “这么说来,绫常在今日来,是想本宫谢你的搭救之恩?” 彩绫微露得意之色,道:“臣妾不敢,不过臣妾帮了娘娘,希望娘娘以后也能帮臣妾,互相扶持。”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随后说出来的话,立刻令彩绫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若本宫不愿与绫常在互相扶持,又该如何?” 彩绫盯着瑕月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瑕月凉声道:“本宫打听过了,绫常在原本在苏氏宫中侍候,因为一些原因,与苏氏有了心结,当中还发生了许多事情。结果就是绫常在成了碧琳馆的常在,不再是以前那个侍候人的宫女。”她目光一转,对站在旁边的知春道:“若换了你是苏氏,chu xian这样的事,你会怎样?” 知春依言答道:“奴婢一定会恨死那个宫女,巴不得要了她的性命才好。” 瑕月微一点头,重新将目光转向彩绫,凉声道:“所以,绫常在根本不是有心帮本宫,而是想要借此定苏氏的罪,让她不能再害你。绫常在,本宫可有说错?” 彩绫没想到她三言两语间,就将zi的心思给说透了,一时间脸上青白交错,好一会儿方才道:“不管怎样,臣妾都算是帮了娘娘,受人恩果当千年记,娘娘您说是不是?” 瑕月轻笑道:“若本宫说不是呢?” 彩绫神色一变,寒声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瑕月弹一弹指甲,漫不经心地道:“绫常在听不懂人话吗?你所做的yi qie 都是为了你zi,根本不是存心救本宫,既是这样,何来恩果一说?” 彩绫气的脸色发白,道:“就算不是存心相救,你受我之恩摆脱冷宫之苦也是事实,岂能翻脸不认?” “你若想要本宫与你说一声谢谢,可以,除此之的话就免了吧,本宫也没兴趣听。”不等彩绫说话她又道:“本宫初回延禧宫,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无暇与绫常在闲话,请回吧。” 彩绫恨声道:“娴妃,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绝情?”瑕月眸光倏然一厉,冷笑道:“本宫与绫常在何时有过交情?总之本宫言尽于此,知春,送客。” 彩绫气得说不出话来,面对知春的送客之举,她恨恨地一摆手道:“不必了,臣妾zi会走,希望娴妃娘娘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待她气呼呼地离开后,知春忍不住笑道:“这个绫常在还真有趣,竟然真的巴巴跑来跟主子讨要hao chu ,也不想想她zi的身份。” 瑕月微微一笑,凉声道:“她越是这样,就越快走向本宫给她准备的那条不归路,瞧着吧,害过本宫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到此处,她起身道:“不说这些了,扶本宫去坤宁宫吧。” 齐宽与知春对望了一眼,小声道:“主子还要去坤宁宫?” 瑕月睨了他们一眼道:“怎么了,你们不想本宫去?”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皇后娘娘到时候又不见您,令您与之前一样白去一趟。宋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虽然瞧着没有大碍,但内里受寒严重,最近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 “她见不见本宫是她的事,但本宫若是不去请安,宫里的闲言碎语就会更多了。而且……本宫也很想知道,她为何一直不肯见本宫。” 知春在一旁道:“这个奴婢也很奇怪,以前皇后娘娘与主子最是要好,如今皇上已经查清楚了真相,怎么皇后娘娘对主子态度如此冷淡,主子连番求见,都推说身子不舒服,可奴婢听说别的主子娘娘过去,皇后娘娘都见了。她身子好不好奴婢不知道,但主子身子是真的不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瞧着越说越激动的知春,好笑道:“你这丫头,那么激动做什么。总之不管别人如何,咱们做好zi应做的事就行了。” 见瑕月这么说,知春只得取来大氅,随后与齐宽一道扶了她出门。 至于彩绫带着一肚子气回到碧琳馆,人还没站稳,就先扬手给了阿罗一耳刮子,阿罗委屈地捂着脸颊道:“主子,奴婢做错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做错了什么,之前你是怎么与我说的,结果呢?那拉瑕月根本就没有心存感恩,相反,她是将我当成踏脚石,一旦离开了冷宫,就把我踢到一边,还将我好一通羞辱。” 阿罗跪下道:“奴婢该死,但奴婢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请主子恕罪。” “之前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就说你不知道,阿罗,你这话倒是转得快,你将我当成什么,当成猴子来耍吗?”彩绫说到恨处,又是一巴掌甩在阿罗脸上,她把在延禧宫所受的气,全撒到阿罗身上。 阿罗低着头不敢说话,彩绫在屋中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我不会让她这样得意的,不会的,我要她后悔这样对我。” 彩绫此刻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对付瑕月上面,没有留意到阿罗,否则就会发现阿罗眸中根本没有一丝害怕与慌张。 且说瑕月那边,在来到坤宁宫后,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吃闭门羹,宫人领着瑕月来到殿内,明玉端坐在椅中,神色瞧着有些苍白。 瑕月走到殿中央,朝明玉端然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明玉神色复杂地看着瑕月,随后道:“娴妃此次受冤,在冷宫中待了那么久,本宫知悉后,很是心疼,如何,yi qie 可都还好?” 瑕月就着宫人端来的绣墩坐下后,恭敬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yi qie 皆好,倒是臣妾前两日来请安,宫人说娘娘凤体有恙,如今可是已经好了?” 明玉叹了口气,道:“上次过敏症发作,本宫虽然捡了一条性命回来,这身子却发xu ruo ,经常没力气,太医看了无数回,皆是没什么良策,也许这一辈子都要这样病恹恹的了。” 瑕月闻言,连忙an wei 道:“娘娘别太担心,只要安心静养,臣妾相信一定会有所好转。” “希望如此。”在说完这句话后,殿内陷入一片沉寂,两人竟然找不到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 许久,瑕月出声打破了这份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沉寂,“娘娘,不知二阿哥在吗?臣妾出了冷宫之后还没见过他,很想见见。” 明玉眸光微闪,道:“过几日先生要考校功课,永琏正在温书,不便相见,等过几日再说吧。” 瑕月很意外她的回答,不过并没有多问,只道:“那臣妾过几日再来看他。” 明玉微一颔首道:“本宫有些乏了,娴妃若没有旁的事,就跪安吧。” 瑕月闻言,连忙起身道:“臣妾告退。” 待得出了坤宁宫后,知春小声道:“今儿个皇后娘娘的态度好奇怪,好像……不太愿意看到主子。” 齐宽附声道:“奴才也有同样的感觉,按理来说,事情已经查明是苏氏所为,皇后娘娘的心结应该解开,可奴才观皇后娘娘刚才的神色言谈,似乎依然有心结。” 瑕月蹙眉道:“本宫也看出来了,从刚才到现在,她没有唤过本宫一声‘妹妹’,一直以本宫的封号相称,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知春想了一会儿,骇声道:“难不成,皇后心里还怀疑那件事与主子有关?” 瑕月正要说话,无意中听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当即示意知春与齐宽莫要再言语,快步往前走着。 一个人影一直悄悄跟随在瑕月他们后面,然在走到钟粹宫附近的一处拐角时,失去了瑕月等人的踪迹,怎么都找不到。 人影绞着手指,小声嘟囔道:“奇怪,明明是往这里走了,怎么突然之间不见了?难道是进钟粹宫去了?不会啊,嬷嬷说过钟粹宫除了三年一度选秀之外,余下时间都是空着的,姨娘去那里做什么?” 正当他失望地准备回去后,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永琏?是你?” 永琏连忙回头望去,只见瑕月从钟粹宫,正惊讶地看着他,瑕月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故意走快一些,然后趁着拐角的阻拦进到宫门半开的钟粹宫中,想要看清楚是谁暗中跟着zi,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永琏。 永琏怔怔地看着朝zi走来的瑕月,眼圈发红,就在彼此相隔只剩下几步时,他突然转身奔走。 瑕月看到永琏正高兴着,哪知他竟突然奔走,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唤道:“永琏!永琏!” 瑕月情急之下,忘了zi穿的是花盆底鞋,知春与齐宽又还在后面,赶不及扶她,没奔几步就不甚跌倒在地。 永琏听到后面传来惊呼声,连忙止步回望,待看到是瑕月摔倒后,他匆忙奔回来,一脸紧张地道:“姨娘,您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痛吗?我扶您起来。” 永琏只是一个小孩子,哪里扶得动瑕月,不过却让他看到瑕月双手因为摔倒而擦破的皮,连忙道:“姨娘您受伤了,我去给您请太医来。” 瑕月拉住他道:“不用了,只是皮外伤罢了,回去擦些药膏就行了,如果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要请太医,那太医院的门槛迟早得被踩破了。”顿一顿,她盯着永琏道:“倒是你,怎么一回事,悄悄跟着本宫不说,被本宫发现了还转身就跑,难道本宫会吃了你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永琏急急否认,但问他是什么原因又不肯说。 这个时候,一直阴沉的天空飘起细细的小雪来,知春道:“主子,咱们没带伞,赶紧回去吧。” 瑕月点点头,随即垂目朝永琏伸出了手,温言道:“与本宫一起回延禧宫好不好?” 永琏怔怔地看着她,眼眸中明显chu xian挣扎之色,许久,他终于伸出手放到瑕月掌中,后者微微一笑,握紧掌中的手往延禧宫行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知悉因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刚一踏进延禧宫的宫门,一团黑影便扑向永琏怀里,后者下意识地抱住,在看清怀中的东西时,永琏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开心,原来是你,吓了我一大跳呢,看到我这么高兴吗?” 开心在永琏怀里舒服地蹭着,齐宽见状,笑道:“开心这几天一直无精打采的,也不爱吃东西,奴才之前还在想是不是生病了,原来是想二阿哥了。” 永琏笑道:“之前一直是我在喂开心吃东西,齐宽,你去kan kan小厨房里有没有开心爱吃的东西,拿过来我喂它吃。” 齐宽朝瑕月看去,后者笑笑道:“照二阿哥的话去做吧。” 在齐宽离去后没多久,知春取了药膏过来,永琏将开心放在地上,然后拿过药膏道:“我替姨娘涂吧。” 永琏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一些淡绿药的药膏在指尖,然后轻轻抹在瑕月破了皮的地方,待得两只手都擦好后,道:“姨娘,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瑕月摇摇头,道:“本宫mei shi 了,永琏,现在可以告诉本宫刚才为何要那样做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愿见本宫?” 永琏连忙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很想姨娘,一直都很想,每天都盼着可以见到姨娘。” “既是这样,刚才为何那个样子?”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琏不说话,只低头用力绞着zi手指,瑕月缓缓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任何事都可以与姨娘说,不用担心什么,除非……你已经不承认我是你姨娘。” “姨娘永远是永琏的姨娘,这一辈子都是。”永琏抬起头来,激动地说着,在其话音落下后,瑕月道:“既是这样,就告诉姨娘实话。” 迎着她的目光,永琏终于点头,道:“不是永琏不想见姨娘,而是皇阿玛说,让永琏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见姨娘。” 瑕月一怔,随后道:“你皇阿玛为何要这样吩咐?” 永琏犹豫很长时间,方才道:“那天我看到皇阿玛与皇额娘争执了几句,然后皇阿玛就出来吩咐了这句话。” “争执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琏神色不自在地别过头道:“我……我没听清楚,姨娘不要问了。” 瑕月见他说的吞吞吐吐,心知他必是有事瞒着zi,追问道:“你听清楚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姨娘?” 永琏毕竟是一个孩子,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绞着衣角道:“我……我不是不告诉姨娘,是怕姨娘不高兴。” “你不与姨娘说真话,才真是让姨娘不高兴。”在瑕月的一再言语下,永琏终于如实道:“我听到皇阿玛说要封姨娘为贵妃,但皇额娘不答应,觉得姨娘对我好,是别有目的,所以就争执了起来。” 听到这里,瑕月终于知道事情为何未如zi预料的那般发展,弘历明明对zi那么愧疚,却仅仅只是复zi妃位,未曾册为贵妃,原来原因在明玉身上。 同样的,她也明白了为何出了冷宫之后,明玉对zi的态度如此冷淡,原来是这个心思在作祟。 永琏见瑕月一直不曾说话,紧张地道:“姨娘,皇额娘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所以才会那样说,您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瑕月回过神来,微笑道:“姨娘没有生气呢,妃也好,贵妃也好,都是一样的,最要紧的是洗刷了冤屈,你说是不是?”待得永琏点头后,她又道:“既然你皇阿玛说了让你暂时不要来见本宫,怎么又悄悄跟了出来?” 永琏轻声道:“我做完功课出来,刚好看到姨娘离开,心下shi zai挂念,就悄悄跟了出来,想着远远看一会儿就好了,哪知被姨娘发现了。” 瑕月轻刮着他的鼻子道:“你记起你皇阿玛的话,所以转身就想走是不是?” 永琏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嗯,不过我没想到姨娘会追来,还摔倒了。” “若不是这样,你也不能坐在这里陪本宫说话。”说话间,齐宽拿了几条煎鱼上来,永琏拿在手里,亲自喂着开心,后者一改前几日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将那几条煎鱼吃得一干二净。 永琏又与开心玩了一阵后,方才依依不舍地道:“姨娘,我该回去了,不然让皇额娘知道我来了这里,她会不高兴的。” 瑕月颔首道:“本宫明白,让齐宽送你回去,快走吧。” 永珲转身走了几步,忽地又奔回来,扑进瑕月的怀里,哽咽道:“姨娘,我舍不得您。” 瑕月被他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忙道:“傻孩子,等过一阵子,你皇额娘不再误会了,你就可以过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乖,不要这样了。” 永琏点点头,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随齐宽离开了延禧宫,在他们离去后,知春拧眉道:“皇后娘娘好生奇怪,怎么会觉得主子有意拨挑二阿哥与她之间的关系?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瑕月轻抚着脸颊,凉声道:“宫里头莫须有的事情还少吗?皇后耳根子软,自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再加上之前二阿哥那样帮着本宫说话,自然就更加信以为真了。” 知春神色一凛,道:“主子是说有人蓄意挑拨,想要皇后娘娘与您翻脸?糟了,皇后娘娘相信那些话,不再信任主子,势必会对主子不利。” “信任?”瑕月冷笑道:“她信的从来都只是弱者,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若别人瞧起来比本宫弱,她就会转而去信别人,就像慧妃小产那次一样。这样的信任,本宫不要也罢。” “话虽如此,可皇上一向爱重皇后娘娘,这次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才收回了册封贵妃的旨意,下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瑕月眼眸微眯,道:“皇上是爱重皇后不错,但这次皇后如此违逆圣意,皇上心中必有所介怀,否则永琏刚才也不会提到‘争论’二字了。”顿一顿,她又道:“虽说皇后乃是六宫之首,但真正掌握本宫命运的是皇上,只要本宫可以牢牢抓住皇上的信任,皇后与其他人再怎样都不能伤及本宫。” “奴婢明白,不过奴婢一想到因为皇后娘娘之故,主子未能被册为贵妃,便觉得甚是可惜。” 瑕月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着外头细细的雪花,轻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皇上的信任与怜惜,远比虚名重千倍万倍,那才是本宫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的根本,也是……本宫此次冷宫之行,最大的收获。”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收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永琏那边,因为担心被人看到,所以在离坤宁宫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永琏便让齐宽离开了,zi冒雪奔回宫中,却不想依然被人瞧见了他与齐宽一起过来的情景。 文竹执伞道:“主子,那不是延禧宫的齐宽吗,怎么与二阿哥一起过来,难道二阿哥是从延禧宫回来的?之前延禧宫那位几次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都给发打回去了,奴婢还以为皇后娘娘与娴妃不合了呢,没想才几日功夫,就又重归旧好了。” 高氏眸光微闪,凉声道:“重归旧好?若真是这样,齐宽为何不将二阿哥送到宫门口,要让他zi冒雪跑回去,连伞都不敢拿。” 文竹会意过来,道:“主子是说,二阿哥是偷偷去见娴妃的?” 高氏唇角微勾,道:“想知道是不是,进去问了皇后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本宫得先与她提三阿哥的事。” 文竹一惊,道:“主子准备开口了?” “等了这么久,也该开口了,否则让哲妃她们抢了先,可就后悔莫及了。”说罢,高氏不再多说,扶着文竹的手走了进去。 明玉斜倚在贵妃榻上,看到高氏进来,微微一笑道:“慧妃来了,快坐吧。” 自从瑕月进了冷宫后,高氏就三不五时来请安,这段时间犹为勤快,再加上高氏曲意奉承,令得明玉对她甚有好感。 高氏依言坐下后,看着明玉道:“娘娘怎么看着这么疲惫,是否因为三阿哥吵闹不休之故?” 明玉摆手道:“与三阿哥无关,是因为娴妃,本宫看她这几日一直来请安,不忍次次拒绝,便见了她,可是见了之后,却发现与她无话可说,之后她又提到了永琏,说是想要见他。” 高氏试探地道:“娘娘同意了?” 明玉摇头道:“没有,本宫推说永琏在温习功课,将她给打发了。” 高氏柳眉微挑,道:“依臣妾看,娴妃表面上说是来给娘娘请安,实际上是变着法子想见二阿哥,否则她出冷宫的第一日怎么就不来给娘娘请安,慈宁宫那边倒是记得去。” 明玉深以为然地道:“本宫心里也明白,所以没有让她见永琏,自入潜邸之后,本宫就一直待她不薄,犹如亲妹妹一般看待,shi zai没想到她会存这样的心思。永琏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她竟然……”她叹了口气,道:“本宫刚才看着她,真想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做。” “恕臣妾说句实话,就算娘娘问了,她也不会承认的,娘娘心中有数就可以了。臣妾以前听到过一句话,虽说粗俗了一点,却颇有道理。” 明玉好奇地道:“什么话?” “臣妾要是说出来,娘娘别笑话。”高氏接过宫人端来的茶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就是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那些人才最可怕,就像这一次,毫无声息的就霸占了皇上好多天,臣妾等人想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 明玉轻轻重复了一遍,道:“正如你所言,虽粗欲却颇有道理。这么多年,本宫竟然一直错看了她。” “如今知道,犹时未晚。”话说到此处,高氏话锋一转,道:“娘娘,不知三阿哥近日可好?” 一说到这个,明玉就忍不住叹气,“还是那个样子,经常吵闹,不肯shui jue,嬷嬷拿他没办法,本宫又shi zai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也不知何时才能听话。” 高氏听完后,敛袖起身,肃声道:娘娘,臣妾此来,有一件事相求,希望娘娘可以答允。” 明玉和颜悦色地道:“慧妃有事尽管说就是了,能够答允的本宫一定答允。” “多谢娘娘。”高氏感激的说了一句,随后道:“娘娘知道,臣妾自从上次小产后,就不可能再生育了,臣妾一直觉得很遗憾,如今三阿哥失去了生母,若是可以……臣妾想将她收养在膝下。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将他视如亲子,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明玉意外地道:“你也要收养三阿哥?” 高氏注意到她那个“也”字,心中一凛,试探地道:“难道有人已经向娘娘提过此事了?” “哲妃昨日来见本宫的时候,也说要收养三阿哥,但是本宫觉得她膝下已经有大阿哥了,再照顾三阿哥,只怕精力有所不济,所以就没答应她。” 高氏心中一阵后怕,原以为zi开口得已经算早了,没想到富察氏比zi还要早,幸好明玉没有答应,否则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娘娘所虑甚是,哲妃一人照顾两位阿哥,很容易有所疏忽,尤其三阿哥还那么小,更需要人关心疼爱。臣妾虽然没当过额娘,但臣妾可以向娘娘保证,必会用尽所有去疼爱他,因为……臣妾此生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说到后面,高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神情更是一片黯淡。 明玉心疼地道:“本宫明白你心中的苦,也相信你会好好对待三阿哥。”思索片刻,她道:“行了,这件事本宫会去与皇上说,只要皇上同意,永璋就交给你抚养。” 高氏说了那么多,就是等她这句话,欣喜地跪下道:“臣妾多谢娘娘成全,臣妾此生都铭感娘娘大恩。” 明玉笑道:“无需行此大礼,本宫不止是成全你,也是考虑到三阿哥的将来。总之,yi qie 等本宫见过皇上再说,你现在赶紧起来。” 高氏不仅未曾起身,反而磕头,恭敬地道:“不管皇上是否肯应允,臣妾都要感谢娘娘之恩。” “都说了让你起来,非要如此客气见外。”待得高氏重新落坐后,明玉感慨道:“本宫以前听信娴妃挑拨,对你诸多挑剔,甚至多有训斥,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后悔。” 高氏急忙道:“那些事情臣妾早就忘了,还请娘娘也忘了吧,千万不要再记在心上,否则臣妾可就罪该万死了。” 她这番言语落在明玉耳中,极是舒服,笑道:“好吧,以后咱们谁都不提以前的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意告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点头的同时,却是暗暗扯了文竹一下,后者只道高氏有话吩咐,连忙恭身在高氏耳边轻声道:“主子,怎么了?” 高氏却是柳眉一竖,喝斥道:“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提刚才看到的事吗,你为何还要多嘴?” 文竹诧异地看着高氏,不明白她为何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语来,待得看到高氏暗暗使来的眼色,会意过来,连忙道:“主子恕罪,奴婢只是觉得这样瞒着皇后娘娘不太好。” 高氏厉声道:“大胆!为什么时候好与不好由你这个奴才说了算了,立刻给本宫出去。” 文竹委屈地答应着,刚走了几步便被明玉唤住,后者道:“慧妃,你与文竹刚才看到了什么,为何要瞒着本宫?” 高氏故作惊慌地道:“没有,臣妾与文竹什么都没有看到,娘娘您听岔了。” 明玉凝声道:“本宫虽然精神不济,却还不至于耳鸣眼花,明明听到你们的话语,慧妃,与本宫说实话,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个……唉。”高氏叹了口气,道:“不瞒娘娘,臣妾刚才来坤宁宫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娴妃身边的齐宽送二阿哥回来。” 明玉一惊,坐直了身子道:“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早不与本宫说?” 面对明玉的问责,高氏连忙起身道:“娘娘恕罪,臣妾原本想说的,但娘娘刚才说未曾同意娴妃见二阿哥,所以……” 见高氏不说下去,明玉气息不匀地质问道:“所以你就帮着永琏一起隐瞒本宫是不是?” 高氏低头道:“臣妾也是怕娘娘生气,才会有所隐瞒,还请娘娘恕罪。或许……二阿哥与齐宽就是恰好碰到了,所以齐宽送二阿哥回来,并非就一定是去见了娴妃。娘娘您……” 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明玉越发生气,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必替永琏说好话,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他一定是不听本宫的话,偷偷跑出去见了娴妃。这个孩子……越来越放肆了。” 高氏心下暗喜,嘴上却是劝慰道:“娘娘,二阿哥还小,难免调皮一些,您别生气,好好与他说就是了。” “他这样不听本宫的话,本宫怎么能不生气。”说到此处,明玉强压了怒气道:“慧妃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 “是。”高氏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依言离去,在她走后,明玉道:“水月,你去将永琏唤来,本宫有话要与他说。” 水月知道明玉要说什么,担心他们俩母子又与上次一样吵起来,婉转地道:“主子,就快用午膳了,有什么话等用过午膳再说吧,奴婢今日让小厨房备了一道玉兰片,皆是取新进贡上来的黄田马蹄笋最嫩的笋尖炒制而成,奴婢保证您尝过之后一定会喜欢。” 明玉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宫与你说二阿哥,你与本宫说午膳做什么,现在就算有满桌的山珍海味摆在本宫面前,本宫都没胃口。”说罢,她再次吩咐道:“立刻去将永琏唤来。” 水月劝道:“主子,奴婢没听说二阿哥出去,刚才或许是慧妃娘娘看错了,那个人并不是二阿哥。” 水月一再推脱不去,令明玉十分不高兴,道:“你不去是吗?好,小六子,你去传。” 不等小六子答应,水月轻叹一声,道:“主子莫要生气,奴婢去就是了。” 在来到永琏屋中,并未看到他人影,一问之下方知去看了永璋,到了那边果见永琏正拿着一个小木马在逗弄刚会走路的永璋。 兴许是血浓于水,兴许是相差不多的年纪,永璋很喜欢与永琏玩耍,还会含糊不清地唤着哥哥。 水月走到玩得不亦乐乎的永琏身边,行了一礼道:“二阿哥,您告诉奴婢,您刚才是不是去过延禧宫了?” “咚!”永琏手里的木马落了地,被永璋捡在手里,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后者没心思去管这些,愣愣地看着水月,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来,就是真的了?”待得永琏点头后,水月道:“您怎么就不听皇后娘娘的吩咐呢?” 永琏知道zi做错了事,低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忍不住,所以就……姑姑,您不要告诉皇额娘好不好?” “来不及了,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奴婢就是奉了娘娘的旨意请二阿哥过去答话,您过去后不要与皇后娘娘顶撞,好生认错就是了,知道吗?” 永琏沮丧地道:“我知道了。” 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永璋一手抱着木马一手拉着他的衣裳道:“哥哥,哥哥,玩。” “三弟乖,你zi先玩会儿,二哥过会儿再来,不许哭,知道吗?”永琏似模似样的说着,瞧起来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子。永璋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松开手,看着永琏与水月离开。 进了暖阁,永琏只看了明玉令人发冷的双眸一眼,便赶紧垂下头,低低地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明玉冷声道:“永琏,你可知罪?” 永琏闻言,连忙跪下道:“儿臣知罪,请皇额娘饶恕儿臣这一回。” 明玉睨了站在一旁的水月一眼,道:“看来水月已经与你说过了,永琏,你为何总是不听皇额娘的话?皇额娘不让你做什么,你就非要做什么?” “儿臣不是故意的,这次会见到姨娘,也是意外,儿臣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请皇额娘恕罪。” 见永琏态度诚恳,并未强词狡辩,明玉面色稍霁,不过在听到“姨娘”二字时,心下不喜,道:“往后你还是与大阿哥一样,唤娴妃一声娘娘吧,总是姨娘姨娘的唤,让人听见了,该说你没规矩了。” 永琏不解地道:“可是皇额娘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皇额娘说……” 明玉打断他的话道:“本宫之前怎么说不要紧,只要你现在记清楚本宫的话就好,知道了吗?你是本宫之子,也是嫡长子,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规矩,不可有失分寸。”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顶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本是听了水月的话,一门心思来认错,没想到明玉却突然说这些,忍不住道:“姨娘是皇阿玛的嫔妃,儿臣唤她一声姨娘并没有任何失分寸的地方。” 明玉刚刚消下去的气,被他这一句给再次勾了起来,怒道:“不管怎样,总之不许再唤姨娘。” 永琏咬着下唇,道:“不要,儿臣要唤姨娘。” 明玉气道:“你不听本宫的话是不是?” 永琏知道她在生zi的气,却仍是倔强地道:“若皇额娘说的有理,儿臣一定会听。” 明玉指着他,厉声道:“你现在觉得皇额娘说的话没有道理是吗?” 永琏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明玉岂会不明白,气得脸色发白,道:“好,很好,果然是不能让你见娴妃,见一次就没规矩一次。” 永琏生气地道:“这根本与姨娘没关系,皇额娘为何现在总觉得姨娘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对?” 明玉气得不轻,脱口道:“她确实是不好,假意与本宫交好,让本宫同意你去她那里,然后就趁机将你教坏,让你开始与本宫顶撞。” 永琏激动地站起来,道:“没有,姨娘从来没有教过儿臣这些,是皇额娘对姨娘心存偏见。” 明玉用力一拍贵妃榻,厉声道:“放肆!” 水月见qing kuang不对,连忙劝道:“主子息怒,二阿哥不是有意的。”随即她又对永琏道:“二阿哥,快向皇后娘娘认错,快些。” 她不想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可这一次,永琏却是不肯听她的话,倔强地道:“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明玉气得不停咳嗽,永琏想要过去替她扶背,却被她一手挥开,待得止了咳嗽后,哑声道:“本宫是你额娘,你却顶撞本宫,难道没有错吗?” 永琏重新跪下道:“儿臣知道不该顶撞皇额娘,但皇额娘对姨娘的偏见,恕儿臣不能认同。” 明玉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道:“你……你这是想气死本宫吗?” 永琏待要说话,水月已经道:“二阿哥,您就少说几句吧,别再惹皇后娘娘生气了,这……” 明玉打断水月的话,道:“让他说,让他把所有话都说出来,本宫倒要听听,究竟他还想说什么。” “儿臣相信姨娘是真心待我好,并没有存其他心思,可是皇额娘误会姨娘,认为她居心不良,不让儿臣去见她,儿臣觉得,这次的事,是皇额娘不对,儿臣并没有做错。” “好!好!”明玉盯着永琏,缓缓点头道:“她是真心待你好,本宫就是虚情假意,居心不良是不是?” 永琏急忙否认道:“不是,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额娘有所误会,姨娘是好人。” 明玉气怒难捺地道:“她是好是坏,是人是鬼,本宫看得比你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本宫。至于你……”她眸光复杂地看着永琏,最终狠一狠心道:“去外面给本宫跪着,没有本宫的话不许起来。” 一听这话,水月顿时急了,“主子,外头还下着雪呢,万一把二阿哥冻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随着她这句话,一众宫人都跪下替永琏求情,后者亦有些后悔zi话说的太重了一些,然明玉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永琏开口求饶,气往上涌,道:“谁替他求情,就一并去外头跪着。” 永琏虽小,却也有气性,磕了个头起身来到外头跪着,水月是自小看着永琏长大的,见他跪在漫天风雪之中,心疼万分,顾不得会受责罚,开口道:“主子,不管怎样,二阿哥都是个孩子,您这样罚他会否太重了一些。” 明玉气消了一些,望着跪在雪地中的永琏,道:“你去告诉他,只要他肯认错,就免了他的责罚。” 水月答应一声,快步奔出去来到永琏身边,“二阿哥,您听奴婢劝,不要与皇后娘娘做对了,认个错好不好?” 永琏头也不抬地吐出三个字来,“我没错。” “奴婢知道您没错,但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您又何必火上浇油呢,有什么话可以等皇后娘娘气消了再说。” 永琏缓缓攥紧垂在膝上的双手,道:“之前姑姑你说让我认错我已经认了,可皇额娘越来越guo fen ,连一声姨娘都不让我唤,我不可以答应皇额娘,不可以。” “唉,你与主子都是一样倔强,怎么劝都不听。”水月无奈地叹着气,随后道:“可现在天气这么冷,您会冻出病来的。” 永琏挤出一丝笑容道:“姑姑不用担心,我很暖和,一点都不冷。”话音刚落,有雪从领子中钻了进去,冷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水月暗自摇头,唤过一个宫人站在永琏身边,替他挡去渐渐下大的雪,zi则回了明玉身边侍候。明玉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她也心疼永琏,只是永琏刚才的话语令她太生气,才会罚他去外头跪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已是跪了一个时辰,雪越下越大,永琏一直跪在外头,未曾起身,水月劝了好几次,可谁都不肯先开口,使得事情一直这样僵持着。 水月见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趁着明玉不注意,唤过一个宫人,轻声道:“立刻去请太后过来,快。” 凌若听宫人说明玉让永琏跪在雪地里,哪里还忍得住,当即着杨海扶了她过来,进了坤宁宫之后,果见永琏一动不动地跪在雪中,宫人在旁边替他撑着伞。 凌若眸光一沉,快步走过去,只见永琏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整张脸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最是疼爱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子,此刻看到永琏这个样子,哪里忍得住,当即道:“起来。” “皇……皇……咯咯……祖母,咯咯。”永琏一开口,上下牙齿就不停地打起颤来,止都止不住。 见他没有起身,凌若亲自拉起他道:“走,随哀家进去。” 永琏缩回手,想要说什么,却只是不停打颤,凌若明白他的意思,道:“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多言,随哀家进去就是了。” 第一百八十章 好好反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点点头,随凌若一起进到暖阁,明玉正坐在里面发呆,听到门开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凌若后,连忙起身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凌若没有叫起,盯着摆在角落里的两盆炭火,凉笑道:“怪不得一进来就感觉如此暖和,原来是烧了两盆炭。” 明玉忍着双膝的酸麻,道:“儿臣怕冷,所以就让人多烧了一盆,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冷冷道:“多烧一盆炭罢了,哪里需要恕罪这么严重,你身为皇后就算烧个十盆二十盆,哀家也不会说什么。大清皇室,还不至于连这么一点炭都舍不得。哀家只是不明白,皇后何以一边zi烧炭取暖,一边去让永琏去冰天雪地中跪着,你zi摸摸他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连话也说不利索。他不是奴才,不是宫人,而是你的亲生骨肉,哀家问你,你如何舍得?!” 这一番话,说得明玉眼眶一红,哽咽道:“儿臣也不舍得,但永琏最近越来越难管教,儿臣说一句,他便能顶上两句,若是由着下去,只怕以后性子乖张,谁都管不了他,儿臣万般无奈之下,才命他去外头跪着。儿臣虽待在这暖阁中,未受一点寒冷,可儿臣心中比谁都难受。” “性子乖张?你倒是说说,如何乖张法?”凌若虽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但还是想听明玉亲口说一遍。 “是。”明玉艰难地应着,双腿因为屈得太久,直打哆嗦,凌若也不为难她,道:“站直了回话吧。” 明玉如逢大赦,连忙道:“是,多谢皇额娘。”随后,她将事情讲述了一遍,临了道:“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永琏好,可他不止听不进去,还与儿臣顶撞,儿臣一怒之下,这才罚他去跪着。其实儿臣的本意是要他知错,岂知永琏始终不肯认错。” 凌若轻抚着永琏的头,缓缓道:“永琏已经七岁了,而且聪敏早慧,也懂得看人,既然他觉得娴妃对他不曾存坏心,皇后你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明玉愕然看着凌若,许久方才道:“连皇额娘也觉得儿臣错了吗?” 凌若意有所指地道:“无关对错,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你的称未必是对,别人的称也未必是错,明白吗?” 明玉沉默了一会儿,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但儿臣所做的yi qie 皆是为了永琏好,儿臣是他额娘,断然不会害他。” “你不会害他,娴妃就一定会害他了吗?”凌若看着她道:“皇后,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先入为主,任何事情,一旦你认定了,任凭别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但就如哀家刚才所说的,你不一定是对,别人也不一定是错。凡事,当多听多看多想,莫要被一片小小叶子障了你的目。”不等明玉说话,她又道:“这宫里头,到处都是披着人皮的鬼魅,你身为皇后,更应明辨是非,不要太过主观,明白吗?” 明玉见其处处帮着瑕月说话,心有不忿,道:“皇额娘以前告诉过儿臣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这句话也错了吗?” 凌若见她丝毫没有将zi的话听进去,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道:“这句话没有错,但你只顾着防娴妃,有没有防过其他人?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有可能害你?没有,正因为这样,哀家才说你凡事太过主观武断,不够客观仔细。在这一点上,你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同时也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这个皇后做的更称职。” 后面这句话落在明玉耳中,犹如惊雷滚落,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她艰难地道:“皇额娘觉得儿臣做的不好?” 凌若知道zi刚才所言对明玉的打击,但她容忍维护了明玉那么多年,有些话,也该是时候说了,“你的优点是端庄大度,缺点是主观武断,要想做一个真正能够母仪天下,明察秋毫的皇后,必须得要改掉你的缺点。” 明玉自嫁给弘历后,还从未受过这样严厉的指责,一时间脸颊犹如火在烧一般,低低道:“是,儿臣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说罢,她轻抚着永琏的脸颊道:“今日的事,哀家不希望再看到,否则哀家可不会像今日这样,轻易就算了。” 听到这里,明玉终于忍不住道:“难道儿臣连管教永琏的权利也没有吗?” “若永琏真的犯错了,莫说是罚他去外面跪着,就算你把他的腿打断了,哀家也不会说一个字,但现在他并没有犯错,仅仅是因为皇后觉得他的话不合你意,所以让他去外头跪着,道理何在?” 明玉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凌若扫了她一眼后,道:“若皇后觉得哀家这话为难你的,哀家不介意将永琏带去慈宁宫,由哀家亲自教导。” 明玉明白凌若的意思,她若说一个不字,永琏就会被带到慈宁宫,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道:“儿臣谨记皇额娘吩咐。” 凌若看出她并非心甘情愿说出这句话,也不多言,只道:“既然yi qie 都清楚了,哀家也该回去了。”说罢,她低头道:“永琏,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与皇祖母说,知道吗?” 永琏乖巧地道:“是,永琏记下了,孙儿恭送皇祖母。” 在凌若离开后,永琏走到一言不发的明玉面前,小声道:“皇额娘,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整,明玉便道:“小六子,带二阿哥下去,除了水月之外,其他人也统统给本宫下去。” 宫人不敢怠慢,赶紧各自下去,待得暖阁中只剩下她与水月两人后,明玉冷冷道:“太后突然来此,是不是与你有关?” 水月跪下道:“是,奴婢担心二阿哥会受寒,所以斗胆去请太后过来,请主子恕罪。” “主子?”明玉呵呵一笑,厉声道:“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布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月早在派人去请凌若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也不与之争,只垂头道:“奴婢该死!” 明玉脸色铁青地盯着水月,这一刻,她真恨不得将水月狠狠治罪,但她不敢,水月是凌若的人,一旦将其治罪,凌若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想到这里,明玉脑仁一阵阵抽疼,连站都站不稳,水月见她身子摇摇晃晃,赶紧去扶,去被明玉一把甩开,“出去,本宫不用你管。” 水月放心不下,道:“主子,奴婢替您请太医过来kan kan吧。” 明玉厉声道:“都说了不用你管,出去,给本宫出去啊!” 见明玉情绪激动,水月只得依言退下,而在她走后,明玉踉踉跄跄地跌坐在贵妃榻上,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瑕月居心不良,想要离间她们母子,为什么到了太后嘴里,却变成了她不对,之前那么多年,从来没见太后如此护着瑕月过,皆是向着她说话。为何瑕月在冷宫转了一圈出来后,yi qie 都变了,究竟是为什么? 是了,是瑕月,一定是她,她不止离间了永琏还离间了太后,她好狠,亏得zi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事事想着她帮着她,她却如此对待zi,shi zaiguo fen 。 罢了罢了,之前的日子,就当zi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以后,她不会再相信从瑕月口中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亦不会再帮她分毫,彼此除了皇后与嫔妃这层关系之外,再无其他。 瑕月并不知道发生在坤宁宫的yi qie ,自从永琏走后,她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飞雪连天,将天地化成白茫茫一片。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知春小声道:“主子,您站很久了,进去吧,万一受了寒对您身子不好。” 瑕月正要说话,意外看见小五冒雪chu xian在宫门处,当即招手示意他直接走过来。 小五走到台阶下,恭敬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瑕月抬手道:“起来吧,这么大的雪怎么也不打个伞过来。” 小五嘿嘿一笑道:“回娘娘的话,出来的匆忙,一时给忘了。”说罢,他正色道:“奴才奉皇上口喻,请娘娘前往养心殿伴驾。” “本宫知道了,待得本宫沐浴更衣之后就过去。”见小五要走,瑕月道:“齐宽,去拿把伞来给五公公,这雪越下越大了,万一冻出病来可麻烦。” 小五接过齐宽递来的伞,道:“多谢娘娘,奴才先行告退。” 待小五身影消失在渐暗的天色中时,瑕月凉声道:“齐宽,你想法子去见一见阿罗,告诉她,可以开始了。” 齐宽神色一惊,道:“主子,恕奴才直言,现在动手,会否太匆忙了一些?” 瑕月轻声道:“本宫知道你的担心,但拖得越久,对阿罗越不利,以彩绫的性子,她在本宫这里吃了亏,一定会把气撒在阿罗身上,阿罗为本宫忍辱负重,本宫岂能眼睁睁看她受委屈而不管。”待得齐宽点头后,她又叮嘱道:“你待会儿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让碧琳馆的其他人发现了,若shi zai见不到,咱们就等下一次。” “奴才省得。”齐宽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去,没入茫茫飞雪之中,至于瑕月则由知春扶着进去沐浴更衣,待到yi qie 收拾停当时,齐宽亦回来了,顾不得拍去身上的雪,激动地道:“主子,奴才已经与阿罗说好了,她会照着计划行事。”不等瑕月询问,又补充道:“您放心,奴才让一个相熟的内务府太监找阿罗出来,他们应该不会疑心的。至于王九,您也不用担心,他与奴才一向要好,而且嘴巴也牢,从来没有传过是非。” 瑕月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准备肩舆,知春,你把炖好的燕窝带上,扶本宫去养心殿。” 一路踏雪而行,沿途不断看到宫人燃起以铜丝相护的路灯,那些宫人看到瑕月肩舆过来,皆无声跪下,待得肩舆走的不见踪影后方才起身。 在离养心殿还有十数丈远的时候,齐宽示意肩舆的太监停下,随后极尽目力往前张望了一阵,道:“主子,奴才没看到绫常在,想必是还没有过来,要不然咱们在这里先等一下,否则到了养心殿而不进去,怕是会惹人疑心。” “也好,就在这里等着吧,另外,把灯都给熄了。”此时天色已暗,再加上她们所处的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只要熄了灯就不怕被人发现。 如此等了约摸一刻钟后,一直在留意四周动静的齐宽看到左后方有一点烛光缓缓靠近,在夜色中极为明显。他精神一振,轻声道:“主子,有人来了,但奴才看不清是不是绫常在,是否再等一会儿?” 瑕月思索片刻,果断地道:“把灯点起来吧,咱们过去,记着,别走太快了。” 齐宽低头答应,随后与知春两人一起点亮手中的灯盏,慢慢往养心殿走去,随着养心殿轮廓的逐渐清晰,身后的脚步声亦越来越近。 彩绫盯着前面的肩舆,疑惑地道:“这是哪宫的肩舆,怎么这时候来养心殿。” 阿罗仔细瞅了一眼,道:“主子,奴婢看肩舆旁边那个人好象是齐宽,很可能是延禧宫那位。” 一听这话,彩绫精心装扮的脸立时拉了下来,冷声道:“她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说皇上传口喻,命我来这里侍候圣驾吗?” 阿罗委屈地道:“五公公确实是这么与奴婢说的,至于娴妃娘娘,应该是zi过来的。” 彩绫气恼地脱口道:“这个狐媚子,连着侍寝那么多天还不够吗?” 阿罗慌张地道:“主子您小声一些,别让娴妃娘娘听到,否则她一定会揪着这件事不放的。” “怕什么,她本就是个狐媚子。”虽然话说的硬气,声音却是放低了一些,显然她其实心里也发虚。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回去吗?”阿罗话音刚落,就被彩绫狠狠瞪了一眼,厉声道:“回去做什么,皇上口喻亲传,命我来此侍候,该回去的人应该是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错。”阿罗赶紧低头认错,随即扶着彩绫往前走去,在肩舆落地之时,她们亦到了。 瑕月故作惊讶地道:“咦,绫常在也来了?”,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不远处负责看守宫门的小五一眼,她们这个距离,恰好可以让小五借着灯光,清楚看到他们交谈,却又无法听清他们所谈的内容。 彩绫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又遇见娘娘了,不知娘娘来此做什么?” 瑕月娥眉一挑,道:“绫常在这话问得真是可笑,来养心殿自然是给皇上请安的,不然还能做什么。” 彩绫冷声道:“但皇上似乎没有传旨娘娘来此,娘娘自己巴巴地过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打量着她道:“那绫常在呢,不也自己巴巴地过来了吗?” 彩绫再次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道:“娘娘误会了,臣妾是奉旨来见,皇上亲自派人来传的旨呢。” 面对她刻意咬重的“亲自”二字,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不过,本宫觉得,绫常在今日怕是白来了。” 彩绫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瑕月嫣然轻笑,低声道:“就是本宫刚才说的意思,若本宫是绫常在,现在……立刻就走了,省得待会儿丢人现眼。” “本宫说让你拿块镜子照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明明就是一个宫女,偏偏不肯安份,不知用了什么卑贱的手段爬上龙床。”瑕月不理会彩绫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续道:“不过呢,山鸡就是山鸡,永远不可能一朝变成凤凰。” 彩绫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娴妃,不管怎样我都算救了你一命,你不要太过份了。” “救我?”瑕月啧啧道:“绫常在脸皮可真厚,你不惜借助本宫的力量对付苏氏,必然是因为苏氏对你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所以,与其说是你救本宫,倒不如说是本宫救了你。” 彩绫恼声道:“你这样忘恩负义,小心遭报应!” 刚刚还温言细语的瑕月,听得此话,脸色顿时一寒,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绫常在,你可知单凭你刚才那句话,本宫就能够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阿罗扯着彩绫的袖子轻声道:“主子算了,别与娴妃争了,不然吃亏的只能是咱们,她毕竟是四妃之一。” 被她这么一说,彩绫反而越发生气,甩开阿罗的手厉声道:“四妃又如何,没有我,她这一辈子都得关在冷宫里。说她一句忘恩负义一点都没有错。”说罢,她盯着瑕月的双眸,道:“你应该很清楚,那把梳子是怎么来的,我能把你救出冷宫,自然也能把你再送回去,所以你最好不要太过份了。” “是吗?”瑕月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凉声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说到这里,她往旁边移了一步,正好可以完全背对着守在殿门处的小五,随即从知春手中拿过食盒,取出里面的燕窝,揭开盖子后道:“本宫在燕窝里浇了紫云英蜜,绫常在你闻闻,香不香?” 面对瑕月莫名其妙的举动,彩绫道:“臣妾没兴趣,请娘娘让开,臣妾还要去见皇上。” “本宫说过,绫常在若是识趣,就该立刻退回碧琳馆,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虽然瑕月脸上一直带着笑,这话却是尖酸无比。 彩绫气极反笑,“娘娘虽是四妃之一,但这件事,怕是还轮不到娘娘做主,依臣妾看,该回去的那个人是娘娘才对。”说罢,她就欲绕开瑕月进去,然她脚步刚一动,瑕月就突然将端在手里的燕窝盅摔在地上,溅得满地都是。 没等彩绫开口,瑕月便扬声道:“绫常在你这是做什么,你说想闻闻浇了紫云英蜜的燕窝香气,本宫便让你闻了,为何却要故意摔碎燕窝盅,你明知道这是本宫炖给皇上的。” 彩绫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明明是娘娘自己摔碎的,臣妾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 瑕月一脸恼怒地道:“这盅燕窝本宫炖了许久,特意拿来给皇上的,本宫岂会这样做,绫常在,你实在是太过份了,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告诉皇上。” 彩绫察觉到事情不对,一把拉住瑕月道:“娴妃,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想害我是不是?” “你做什么,赶紧放开本宫!”瑕月挣扎之时,凑到彩绫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就算害你又如何?” “我救过你,你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这样恩将仇报,那拉瑕月,你还是不是人?”彩绫气急败坏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大到足够让小五听到,而阿罗对此,只是冷眼旁观,一句未劝,一句未提醒。 瑕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越来越过份了,居然敢直呼本宫的名字,还……还骂本宫是不是人?” 彩绫想也不便想道:“过份的人是你,那拉瑕月,你这样害我,我一定将事情告诉皇上,让皇上重重治你的罪。” 扔下这句话,她往养心殿行去,这一次瑕月没有再阻挠,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意,跟在她后面走了过去。 待得她们近到近前后,小五赶紧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给绫常在请安。” 彩绫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你立刻进去通禀。” 小五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轻响,四喜从外头走了进来,在朝瑕月二人行了个礼后,对小五道:“皇上说外头为何有喧哗之声?” 小五不敢答话,只拿眼瞅着瑕月她们,四喜乃是人精,哪里会不明白,赔笑道:“娘娘与绫常在可是来求见皇上?” 瑕月温言道:“是,请喜公公代本宫……与绫常在通传一声。” 四喜依言入内,片刻之后,再次打了宫门道:“皇上请娘娘与绫常在进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御前辩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她们进到殿中,弘历将看了一半的折子搁下,道:“刚才是你们两个在外头喧哗吗?”见她们不出声,脸色一沉,道:“你们一个身为娴妃,一个身为常在,却在养心殿外喧哗,成为体统。” 彩绫委屈地道:“皇上,不关臣妾的事,是娴妃看不惯臣妾的出身,出言侮辱臣妾,说臣妾不配伺候皇上,逼迫臣妾离开,还故意摔碎了燕窝盅嫁祸臣妾。臣妾受不过辱,才与她争辩了几句,没想到会惊动皇上。”她一股儿把话都说了,随即兴灾乐祸的看着瑕月,等着看瑕月如何被弘历训斥责骂。 弘历惊讶地看向瑕月,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道:“娴妃,彩绫所言是否属实?”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臣妾并没有做过,反倒是绫常在,说臣妾能够从冷宫出来,全是因为她发现了苏氏谋害皇后娘娘的证据,是臣妾的恩人,要臣妾对她感恩戴德。”不等弘历说话,她又道:“其实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儿个早上,绫常在就曾特意来延禧宫与臣妾说过,臣妾想着彼此都是侍候皇上的,是姐妹,便答应了,没想到刚才碰到,绫常在又说起这事,且比之前更加过份,臣妾一时气不过与她争执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摔了臣妾特意炖给皇上的燕窝,还直呼臣妾姓名,骂臣妾忘恩负义,说臣妾不是人。臣妾自伴驾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 彩绫急急跪下道:“皇上,绝无此事,臣妾从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娴妃根本就是在恶意中伤臣妾。是她仗着位份比臣妾,对臣妾恶言相向,臣妾已经极力忍耐了,但她越说越过份,这才起了争执。” 知春跪下道:“皇上,奴婢可以做证,绫常在此刻所说之话,皆是虚假,无一句实言。”在她之后,齐宽亦跪下说出同样的话。 彩绫这次脑子倒是转得快,立刻反驳道:“你们两个是娴妃的奴才,自然帮着她说的话,根本不足为凭。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亦可以让阿罗替我作证。” 彩绫未曾发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罗身子颤了一下,同时努力埋低了头。 从她们相互指责起,弘历就没有说过话,只是留心看着众人的神情与举止,阿罗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并未能够瞒过弘历,后者盯着她道:“阿罗,你主子所言是真是假?” 弘历刚一开口,阿罗就立刻跪了下来,慌张地摆手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彩绫暗暗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你刚才就在我身边,怎会不知道,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究竟是谁人在欺君。” 阿罗一脸惶恐地看着彩绫,旋即低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娴妃娘娘撒谎骗皇上,燕窝盅是……她自己摔碎的。” 阿罗结巴吞吐的样子令弘历疑心更甚,加重了语气道:“阿罗,朕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何人撒谎!” 阿罗跪在那里浑身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彩绫低喝道:“你这丫头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回皇上的话。” 阿罗哆嗦得越发利害,颤声道:“回皇上的话,是……娴妃撒谎。” 弘历冷声道:“既是这样,你为何哆嗦成这个样子,是否所言不实?” 阿罗慌忙摆手道:“没有,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并无不实之处,请皇上明鉴。” 彩绫闻言,说话道:“皇上,您都听到了,是娴妃冤枉臣妾,臣妾是清白的。” 弘历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朕有问你话吗?” 彩绫听出他话中的不喜,低头不敢言语,而在她之后,瑕月开口道:“皇上,正如绫常在之前所言,臣妾与绫常在的宫人所说之言,因为她们的身份,所以才刚出口时就已经失去了公正公平的可能,不足为凭,亦不能做为证词。不过臣妾记得,刚才臣妾与绫常在争执时,五公公就在不远处,应该听到了臣妾与绫常在的对话,皇上可以传他进来一问。” 弘历点一点头,朝四喜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去传了小五进来。 待得小五进来行过礼后,弘历道:“你原原本本将刚才娴妃与绫常在的争执复述一遍与朕听。” “回皇上的话,因为隔得有些距离,所以奴才听的不是很清楚,唯一清楚的几句……”小五瞅了一旁的彩绫一眼,道:“就是绫常在指责娴妃娘娘的言语,直呼娘娘姓名,并说……并说……” “并说娴妃不是人是吗?”面对弘历的话语,小五低头默认,彩绫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连忙道:“皇上,五公公只听到只言片语,并不清楚整件事的经过,所以他的话并不能做为证供。” 弘历盯着她道:“这么说来,你承认曾经侮辱过娴妃了?” 彩绫暗道不好,急急想要争辩,却听弘历再次道:“不要与朕说别的,朕只问你有没有对娴妃不敬?” 彩绫想要否认,然迎着他那双冷肃幽深的眼眸,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讪讪地道:“臣妾确实说过,不过那是因为娴妃陷害辱骂臣妾,臣妾一时气不过,言语才会过激一些,并非存心要对娴妃不敬。”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将目光转向小五,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回皇上的话,绫常在所言,奴才并未听到。” “娴妃怕人听到,所以皆是在臣妾耳边说的,她……她根本就是早有预谋要害臣妾。” “预谋?”瑕月眸光一寒,道:“绫常在的话越来越过了,本宫根本不知道你会来此,如何事先预谋?” 彩绫微有得色地道:“臣妾奉皇上之命,来养心殿侍候圣驾,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了。” “慢着。”弘历皱眉道:“朕何时传召过你?” 彩绫一怔,道:“皇上不是让五公公来碧琳馆传旨,说是让臣妾来养心殿侍候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荒唐,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口喻。”弘历目光一转,落在小五身上,道:“你这奴才,没听清楚朕的吩咐吗?” 小五委屈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得了皇上口喻后就立刻前去延禧宫传旨,并不曾去过碧琳馆,也没有见过绫常在。”说到此处,他瞅着彩绫,小声道:“绫常在,您是不是记错了?” 彩绫也正莫明其妙,不过听到小五这句话,还是立刻反驳道:“胡说,就不久前的事,我怎会记错。” “那奴才就真不知道了。”说着,小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是见鬼了!” 弘历耳尖听到他的话,斥道:“荒谬,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鬼。” 小五慌忙道:“奴才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 弘历没有理会他,而是道:“彩绫,你果真见到小五前去碧琳馆传旨了吗?” 彩绫定了定神道:“臣妾倒是没有亲眼看到,旨意是阿罗接的,她出碧琳馆的时候,正好遇到五公公。”恻目见阿罗跪着不出声,低喝道:“还不快向皇上禀明当时的情况。” 阿罗慌声道:“是,是奴婢接的旨,皇上,是奴婢遇到五公公,然后接的旨,主子说的皆是实话,并无虚言。” 瑕月走到阿罗身边,伸手在她额上抹过,道:“你若不曾说慌,为何会有这么多汗?” 阿罗神色越发慌张,道:“奴婢没有说谎,是……是因为殿中闷热,所以奴婢才会出汗。” 瑕月捻着指尖的湿润,冷笑道:“别人都不觉得,只有你一人觉得闷热,也只有你一人出汗,阿罗,你觉得这话说的过去吗?说,你究竟有没有见过五公公,若是见了,除了皇上的口喻之外,他还与你说了什么?当着皇上的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阿罗被她说得浑身发软,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弘历一直对她怀有疑心,此刻更是疑上加疑,道:“你照娴妃的话,把小五与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说出来。” 阿罗勉强抬起头,语无伦次地道:“奴婢不知道,与奴婢无关,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跪在一旁的彩绫听到她这些话,大是皱眉,道:“什么与你无关,你照实回答皇上的话就是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处在惶恐不安中的阿罗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尖声道:“主子,您不要再逼奴婢了,奴婢不想再陪着您撒谎,欺君之罪啊,会要命的啊,奴婢不想死。”说到这里,她用力拉住彩绫的手道:“主子,您放过奴婢好不好,奴婢不想死,不想死啊!” 彩绫用力抽出手,喝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了,还有,我要你撒什么谎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阿罗不停地摇头,道:“你这样做,就是在要我的命,五公公他根本没有来过碧琳馆,所有的话都是你伪造出来的谎言。” 彩绫大惊失色,强忍着要捂住阿罗嘴巴的冲动,厉声道:“你疯了是不是,居然说出这样荒谬绝伦的话来,我何时教过你说这些,何时编造过谎言。阿罗,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罗神神叨叨地道:“你有,你知道皇上传娴妃至养心殿侍候,觉得娴妃霸占恩宠,没有像她之前答应你的那样,对你感恩戴德,你气不过,所以就来这里出言讽刺,还故意摔了她的燕窝盅。现在你为了取信皇上,又说是五公公传旨命你过来,还全部推到奴婢身上来。奴婢知道,你是想,万一皇上不相信,就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弃车保帅,但奴婢不想死,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放过奴婢吧。还有,娴妃娘娘已经对您百般忍让了,您又何必事事争抢呢!” “你!”彩绫被她气得浑身乱颤,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阿罗一下子伏倒在地,“你这贱人,如此污蔑我,是何居心!” “放肆!”弘历脸色阴沉地喝斥道:“当着朕的面随意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彩绫从愤怒中回过神来,连忙委屈地道:“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是气不过阿罗当着皇上的面胡言乱语,肆意污蔑臣妾,这才会打了她,她……” 阿罗捂着脸打断她的话,尖声道:“奴婢没有,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从娴妃踏出冷宫的那一日起,你就将她当成一枚可供你利用的棋子,想借此爬上六嫔乃至四妃之位!刚才在养心殿外,你觉得娴妃所言不合心意,就对她冷嘲热讽。” “还敢胡言!”彩绫用力攥着双手,借此克制想要再打阿罗的冲动,厉声道:“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娴妃?”说到此处,她忽地露出恍然之色,道:“我知道了,她让你来侍候我,就是为了今日害我。”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脸低声啜泣,瑕月启声道:“绫常在怕是误会了吧,当日本宫受苏氏诬陷,被皇上废入冷宫,自己尚且顾不周全,又如何安排阿罗去侍候你。还有,本宫当时如何未卜先知,知你会成为常在?” 彩绫一时回答不出,只得道:“我不知你使了什么样的卑鄙手段,总之,今日之事,必是你故意安排来害我。娴妃,你好恶毒!” “没有人害你,是你要害人。”阿罗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满布伤痕的双臂,愤然道:“皇上,绫常在性子暴躁,待奴婢待下人极其严苛,稍有不合心意,非打即骂,您看,奴婢身上的伤皆是绫常在所赐。” 在看到阿罗满手伤痕之时,瑕月惊呼一声,快步走过去,颤声道:“她……她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侍候我那么多年,我都未曾重打过你一下,是不是很疼?” 听得这话,阿罗忍不住痛哭出声,“娘娘,跟过绫常在,奴婢才知道您待奴婢是真的好,可恨奴婢当时还怀疑您,奴婢真是猪狗不如。” 瑕月眼圈微红,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再说这些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得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亦盯着阿罗的双臂,眸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她确实打过阿罗,但也就今儿个从延禧宫回去后的掌掴罢了,阿罗臂上的淤肿她根本不知道。待得回过神来后,彩绫激动地道:“皇上,臣妾没有打过她,这些伤是假的,根本就是假的。” 阿罗泣声道:“皇上,不止是奴婢,碧琳馆的其他宫人也或多或少受过绫常的责骂与惩罚。” 在阿罗说出这句话后,彩绫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她自成被封为常在后,阿罗就常与她说,待宫人不可客气,一旦做错了事,就得严加惩治,如此,他们才会服你敬你畏你。 她当时深以为然,所以待宫人颇为严刻,好几个都曾挨过打,至于责骂更是常有的事,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要命的事。 弘历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阴沉,简直像是随时会滴下水来一般,寒声道:“彩绫,可要朕派人去传碧琳馆的宫人来问话?” 彩绫不敢看他的眼睛,硬着头皮道:“臣妾确实罚过几个犯错的宫人,但那是阿罗怂恿臣妾这么做的,并非臣妾本意。不过阿罗身上的伤真不是臣妾所为,这些伤……一定是假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太医来看看。” 瑕月从阿罗臂上收回目光,冷声道:“绫常在的话真是有趣,什么都是阿罗,究竟你是常在,还是阿罗是常在?还有,若你什么事都听阿罗的,她身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彩绫一时词穷,半天才挤出一句来,“这些伤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皇上,臣妾要求请太医来验。” 弘历沉默片刻,道:“去请太医。” 四喜悄无声息的退下,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与无言的压抑中一点一滴的流逝,当殿门再次被推开时,殿内众人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随四喜前来的是宋子华,他在明白唤自己来此的用意后,上前为阿罗检查伤势,在这个过程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彩绫,只要证明阿罗的伤势是假的,那么阿罗之前的话皆会被推翻,她就会平安无事。 她迫不及待地道:“宋太医,怎么样?这伤是不是假的?” 宋子华松开阿罗的手,道:“回绫常在的话,微臣检验过阿罗姑娘臂上的伤痕,从其皮肤肌里的变化来看,应该都是真的。”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棒,狠狠砸在彩绫的头上,令她一阵发晕,旋即尖叫道:“不可能,我根本没打过她,怎么可能会有伤痕,一定是你验错了,重新验,立刻给我重新验!” 宋子华还未说话,弘历已是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你胡闹够了没有?” 彩绫整个人都跟着他那一掌跳了一下,紧接着慌声道:“臣妾不是胡闹,臣妾从来就没有打过阿罗,她这些伤一定有问题,又或者是她跟宋太医串通。” 宋子华先是一愣,旋即正色道:“绫常在,微臣刚才所言并无半句虚假,您若不相信,可以请其他太医来验。” 彩绫还未开口,弘历已是道:“宋子华,此事与你无关,你且退到一边。” 待得宋子华退开后,弘历冷笑道:“你说你从来没有打过阿罗?可朕刚才明明看到你掴了阿罗一巴掌,难不成是朕眼睛花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彩绫急切的想要解释,但弘历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漠然道:“你要请太医验,朕已经依你了,如今验出来之后,你又说他们串通,彩绫,还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臣妾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合谋,他们要害臣妾。”彩绫越急着想要解释,就越解释不清,到后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够了,事实俱在,你无需再解释了。”弘历神色冷厉地盯着她道:“你本是宫女出身,当知道宫女之苦,可你做了主子之后,不止没有体谅他们,反而肆意折磨,将阿罗折磨的遍体鳞伤。” 彩绫急得快哭了,膝行几步,道:“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臣妾没做过。” 弘历冷声道:“冤枉,呵,彩绫,你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觉得可笑吗?朕之前见你虽是宫女,但谦恭有礼,所以赐你这份格外的恩宠。却原来,一切皆是你装出来的,彩绫,所有一切皆是你装出来骗朕的!” “没有,臣妾没有骗您,臣妾……”彩绫话音未落,便被弘历一叠甩在脸上的奏折打断。 “永定河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台湾旱灾,百姓无水可用,都急等救灾;每过一刻,可能就有一个无辜的百姓死去。而朕现在却要因为你,因为你的私心,因为你的无事生非,而误了批复折子,误了救灾的时辰,你……该死!” 最后两个字吓得彩绫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好一会儿方才战战兢兢地道:“与臣妾无关,臣妾是被冤枉的!” 弘历厉喝道:“还在满嘴胡言!若说娴妃是冤枉你,那阿罗呢,小五呢,宋太医呢,一个个都冤枉你吗?” 他今日传瑕月来,原是想就永定河水灾以及台湾旱灾赈银紧缺一事,百官对于此事皆是一筹莫展,烦闷之下,便想着寻瑕月来问问,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瑕月一向足智多谋,心思精巧,与她说话,总能在不经意间贯通思绪。最要紧的是,她与前朝没有什么牵连,询问一下并无大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彩绫被吓坏了,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冤枉二字,可惜,能够做主一切的那位帝王并不相信她的话。确切来说,一个字都不信。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常在辛氏,本为一介宫女,得蒙圣恩晋为常在,本应感念君恩,谨守本份。然辛氏却苛责宫人,更以下犯上,对娴妃不敬,罪无可恕,着即废去常在之位,贬去辛者库为奴,此生……老死辛者库,不得赦!” 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彩绫惊惶欲死,慌张爬到御案前,涕泪俱下地道:“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所有一切皆是娴妃设的诡计,是她害臣妾,皇上,您千万不要受她的蒙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法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彩绫的眼泪不仅未能激起弘历的怜悯,反而令他更加厌恶,冷冷吐出四个字来,“死不悔改!” 此时,四喜已经带着两个宫人来拖彩绫,后者见状,赶紧再次爬前几步,抱住弘历的腿,泣声道:“皇上,臣妾不要去辛者库,臣妾不要被贬为奴,臣妾是冤枉的!” 弘历已经认定她有罪,就算她满身都是嘴,都说zi冤枉,也不会相信一个字,嫌恶地踹开她道:“拉下去,朕不想再看到她!” 两个宫人在四喜的示意下,一左一右拉住瑕月,后者用力挣扎着,嘴里不停地道:“我不要去辛者库,不要去!” 可惜,不论她怎么挣扎,那两个太监都牢牢抓着她,根本无法挣脱,被强行拖着往外拉去。在经过神色平静的瑕月身边时,彩绫脸庞扭曲如鬼,恶狠狠地道:“是你,是你害我到这一步的,那拉瑕月,你好卑鄙,好恶毒!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彩绫,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不曾害你,害你落到这一步的人,是你zi。” 彩绫咬牙切齿地道:“事实如何,皇上不明白,你却清楚,那拉瑕月,你等着,待我从辛者库出来时,我辛彩绫必报今日之仇!必报!” 瑕月没有说话,倒是弘历传来一句冰冷如霜的话,“朕说过,你此生都不可能踏出辛者库!带走!” “皇上,您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相信这个女人!”彩绫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不可闻。 待得养心殿再次静下来之后,瑕月屈膝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希望皇上能够应允。” 弘历轻吐了一口气,道:“是否有关阿罗?” 瑕月望了一眼跪地低泣的阿罗,道:“是,阿罗侍候了臣妾十几年,后来臣妾去了冷宫,她才去侍候彩绫,如今臣妾既然已经重回延禧宫,臣妾希望可以将阿罗接回去,以免她在外头受苦。” 阿罗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震惊地道:“娘娘,您……您肯让奴婢回去?您不恨奴婢之前怀疑您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既已知道yi qie 皆是误会,那就让这件事随之过去吧,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起。”说到此处,瑕月眸含泪光,哽咽道:“在这世上,除了皇上之外,本宫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本宫不希望因为一点已经过去的事,而影响了你我之间的感情。” 说到此处,她陡然跪下,激动地道:“皇上,臣妾恳求您答应臣妾所求!” 弘历走下来,亲自扶起她,温言道:“既然你如此在意阿罗,就让阿罗继续跟在你身边吧,至于碧琳馆的宫人,朕会让内务府重新指派差事。” 当这句话完整无缺地落入耳中时,瑕月一颗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与阿罗一起谢恩。 在命阿罗与齐宽等人先行下去后,弘历轻叹一口气,从四喜手中取过他捡起的折子道:“事情不来便罢,来了就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像今日,朕想传你来说说话罢了,结果竟弄成这副德行。”说到此处,他轻责道:“你也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不来与朕说?” 瑕月轻声道:“皇上要操心前朝之事,已经很累了,臣妾如何忍心再烦扰皇上。”说到此处,她轻瞥一眼弘历拿在手中的折子,道:“永定河一事,臣妾记得皇上说过,已经交给高大人督办,高大人又是治水奇才,应该不会再有不妥才是。” “治水一事,朕自是不用再心烦,但大水冲垮河堤,冲毁民房,百姓流离失所,这件事却得另外派人赈灾才是;偏偏这个时候,台湾又出了旱情,两边都要赈灾,可国库里能动用的银子有限,朕不知该先赈哪一边的灾才好。”弘历回到御椅中坐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显然这件事令他很头疼。 瑕月走到他身边,道:“敢问皇上,两处一起赈灾,总计要多少万两银子?” 弘历长叹一声,道:“台湾路途遥远,永定河受灾面积又大,至少得要三百两万银子,国库里倒是能拿得出来,但一旦拿了,国库也就空了,这年景谁也不敢保证说一定好,万一再出点事,国库却拿不出银子,不说百姓受苦,朝廷颜面也不好看。”说罢,他又道:“你一向点子多,这次可能想到应对之法。” 瑕月谦虚地道:“臣妾哪里能有点子,就算勉强有,也只是雕虫小计罢了,难登大雅之堂,更不要说入皇上与众位大臣的法眼。” 弘历被她说的一笑,道:“你不必如此谦虚,你所谓的小计,朕可是亲自领教过了,虽不光明正大,却极为有用,否则你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瑕月知道他是说雍正年间,她以诡计令弘历纳zi为侧福晋的事,晒然笑道:“皇上倒是记得清楚。” 弘历握着她的手道:“正是那件事将朕与你牵在一起,也是那件事,让朕第一次发现,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厉害刁钻的女子,恐怕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瑕月嫣然一笑道:“那臣妾现在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害怕?” 弘历好奇地道:“害怕什么?” “臣妾那样算计皇上,不该怕皇上的bao?”瑕月的话语令弘历一阵莞尔,“朕若存心要bao你,你还能站在这里?” 在话音落下后,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事情依然没有解决之法,弘历心情却是轻松了许多,抚着脑后的发辫,徐徐道:“既然这件事不能两全齐美,那就只有取其中之一了。当年施琅奉皇祖父之命平定台湾,不可在朕手里生出乱子来。” 瑕月七窍玲珑之思,如何会不明白弘历的意思,道:“皇上之意,是想先赈台湾之灾?” 弘历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朕会让受灾州府衙门,尽力安置灾民,只要国库稍有松动,朕就立刻发银赈灾。” 瑕月思索片刻,道:“臣妾倒是有一个取巧的法子,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一听?”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解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精神一振,当即道:“快说来听听。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抽丝剥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肯定地道:“没有,主子绝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你找到母亲后,主子是真心实意的为你高兴。” 阿罗笑一笑道:“我现在自是清楚了,但当时被她那么一绕,确实怀疑了主子,认为是主子怕我离开,想要我一辈子陪在她身边,所以派人杀害我母亲。” “我当时很难过,再加上后来主子又说了几句令人误会的话,我一直摇摆不定。之后,我去辛者库取浣洗好的衣裳,碰到一个自称是敬事房的小太监,说知春取了腰牌,一直未曾归还,让我帮着催一催。” 知春一脸恍然地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你曾经问过我,而且整个人瞧着很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样。” 瑕月代为解释道:“这个小太监是苏氏安排,目的就是要让阿罗以为本宫派你出宫安排人杀阿罗的生母,从而使阿罗背叛本宫,投靠她,以便她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正如主子所说的那样,我中了她的计,跑去翊坤宫找她,要与她一起对付主子。幸好上天有眼,让我无意中被茶水烫红,当时彩绫也在,她一看到我烫伤,就立刻就要去拿药,好象她对翊坤宫很熟一般。可在此之前,她一直告诉我,她与苏氏不熟,更无往来,与唐九的关系,更是绝口不提。虽然苏氏当即唤住她,她也改了口,但我还是对此起了疑。” “在回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包括在宫外所见的那个女子,虽然她能够一语说出我年幼时的许多事,但这些事我都曾与彩绫说过,包括我左手臂弯里的一颗痣,而我没有与彩绫提及的事,她半句都未说及。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究竟谁相信谁,直至我回到延禧宫,看到主子,我决定……用这十多年的感情,赌上一把,结果……我赌赢了。” 瑕月笑道:“阿罗当时说有话要单独与本宫说,就是说这件事,本宫听完之后,万分震惊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苏氏竟然设了这样一个圈套来离间本宫与阿罗。幸好阿罗发现疑点,并最终选择相信了本宫,否则本宫就不是在冷宫待半年了,而是待一辈子。” 阿罗回以同样的笑容,“事实证明,奴婢赌对了。” 齐宽恍然道:“主子就是在那个时候,与阿罗定下了计策?” “不错,本宫在与阿罗说完了所思所想后,觉得苏氏兜那么大圈子布这个局,图谋必然不小,所以决定来一个将计就计,看苏氏究竟想做什么。”说到此处,她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本宫确实没想到,苏氏图谋如此之大,令得本宫在听到阿罗告之的计划时,犹豫了许久。若不揭破,依着她的话做下去,本宫会很危险,废黜自是难免,很可能,连性命都不保;但若不依着做,之前的事就白做了,而苏氏不会有任何损失,依旧可以舒舒服服做她的纯嫔娘娘,然后再往后的岁月里不断寻找对付本宫的办法。本宫可以避得过一次,却难以避过一世,不知什么时候就着了当。” 知春蹙眉道:“既然主子知道了苏氏的诡计,何不直接告诉皇上,请皇上治她的罪,这样就不需要ziji以身犯险了。” “除了阿罗,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苏氏意图陷害本宫,谋害皇后,而阿罗又是本宫的人,知春,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 知春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后怕地道:“可回想起来,主子的计划shizai太过冒险,万一……万一皇上真的狠心绝情,直接下旨……赐死主子,那苏氏可就成赢家了。” “想要除去苏氏这条善于躲在阴暗处的毒虫,免不了要冒几分险,不过本宫也并非盲目行事,本宫与阿罗事先商量好了,若真危及性命,那就只能停止这个计划。”说到此处,瑕月幽幽一笑道:“冷宫半年,换她苏氏一条性命,这笔买卖并不亏,不过本宫着实没想到,苏氏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让她得以捡回一条性命,不过……本宫不会让她有机会一直活下去,她……必须要死!” 没有人为苏氏求情,因为不论是齐宽还是知春,都怕极了苏氏的手段,只有苏氏死了,这种害怕才能停止。 齐宽道:“可是主子如何肯定彩绫会听阿罗的劝,转过头来对付苏氏,毕竟她们原本可是联起手来对付主子。” 瑕月推开窗子,任由冷风吹拂在脸上,“记着,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与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把握好当中的度,就可以随时在朋友与敌人之间转换。” 齐宽沉思片刻,道:“奴才明白主子的意思,但彩绫看重的利益又是什么?” 阿罗抿唇笑道:“你还不明白吗?彩绫看重的利益就是摆脱宫女的身份在后宫之中出人头地。主子虽见了彩绫没几面,却一眼看出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不甘,原本并没有在意,因为宫里头,有这样心思的人并不少,直至决定将计就计之后,方才重视起来,而彩绫也因为这样,最终成了整个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见齐宽仍有不解之色,阿罗解释道:“主子先让我经常在彩绫耳边说一些她姿色过人,不该为奴的话,将她心里的不甘一步步引出来,然后假意与她说可以借苏氏之势,飞上枝头,成为皇上的新宠。她信以为真,成为苏氏身边的人,并且努力寻机会得到皇上的注意。我给了她珍珠手串,教她在衣襟等处绣皇上喜欢的君子兰,再教她如何应答说话,果然得到了皇上的注意,但同样的,也得到了苏氏的不满。当她发现苏氏并非像我说的那样愿意抬举她,甚至在发现皇上注意她后,对她喝斥责骂,甚至将她遣到殿外侍候,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令她恨煞苏氏。而后面,苏氏更是想要杀她,直接将她推到了对立面,由盟友变成敌人;而在这个时候,她爬上龙床,成为皇上的新宠,与苏氏的对立自是越发强烈。” 【作者题外话】:先两更,shizai撑不住了,眼皮都在打架了,shizai对不住大家了,今天就更新两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点头道:“这个计划确实不错,但若仅仅如此,只怕还不能让彩绫冒着这么大的险去害苏氏,更甭提其中一环是将被她间接害入冷宫的主子放出来。” 阿罗微微一笑道:“所以主子后面布置了至关重要的一环,就是让彩绫误以为苏氏想要下毒害她,这样一来,她为求自保,就必然要出手对付苏氏。”阿罗顿一顿,道:“当日我哄骗彩绫,让她迫切想要生一个孩子来绑住恩宠,并且爬得更高,然后故意说找不到其他太医,寻来与苏氏有关的庄太医,先在她心中埋下疑点,之后,我将找来的附子花毒放一些在安胎药里,以试温热的名义尝了一口,毒发之后,我又有意引导了一阵,令她相信是苏氏收买人在药里下毒,意欲要她的性命。” 齐宽恍然道:“原来如此,一环扣一环,不断加深彩绫对苏氏的恨意,最终把她推出来对付苏氏,主子这个计策shi zai高明。” 瑕月闻言转过身来,道:“若没有人肯想尽办法去执行,本宫就算有再高明的计策再也没用。”说着,她内疚地道:“阿罗,怪不怪本宫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阿罗摇头道:“奴婢是主子的奴婢,不论主子让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说奴婢也想为主子除去苏氏这个祸患,以免终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瑕月的眸光扫过三人,感慨道:“本宫虽无家人可依,无家世可仗,却有你们几人陪在本宫身边,与本宫生死与共,风雨同舟。” “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陪着主子。”阿罗话音刚落,齐宽与知春也各自说了相同的话。 “好!”瑕月用力点头,随即想起一事来,道:“快去把宋太医请来,看能不能让阿罗臂上的伤快些消下去。” 阿罗连忙道:“奴婢已经擦过药了,不必再麻烦宋太医,而且今天看着已经消下去一些了。” “果真吗?”瑕月狐疑地问着,待得阿罗捋起袖子,让她看到臂上淡化了一些的伤痕后,方才放弃了请太医的念头,改而道:“你啊,可真下得了手,本宫看着都心疼。” 阿罗放下袖子,不在意地道:“若不逼真一些,如何取信于皇上。计划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奴婢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瑕月明白阿罗的想法,点头道:“总之,yi qie 都过去了,再好好陪本宫一年,明年你满二十五岁时,本宫就给你择一个合适的人家,让你嫁过去,以后相夫教子,过你该过的日子。” “不要,奴婢没有打算离开主子,奴婢……”瑕月打断她的话道:“本宫知道你的想法,不过你陪了本宫那么多年,已经够了,本宫不能那么自私的误你一生。” 阿罗急急摇头道:“是奴婢自愿的,与主子无关。” 瑕月笑一笑,道:“行了,不说这些了,陪本宫去御花园走一走。”见知春也要跟上来,她道:“有阿罗跟着就行了,你去辛者库将浣洗好的衣裳拿来。” 知春正要答应,阿罗忽地道:“主子,奴婢想去一趟辛者库。” 瑕月蛾眉微蹙,道:“你想去见彩绫?” 阿罗低声道:“是,奴婢有几句话想要与她说。” “想去就去吧,不论你做什么,皆有本宫担着,就算是彩绫死了……”瑕月冷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辛者库哪一年不死几个人。” 阿罗明白,瑕月这是在告诉zi,哪怕她杀了彩绫,也不会有任何事,已经得到弘历信任的她,有资格说这句话,“奴婢知道主子可以护着奴婢,不过奴婢并不想为这样的人背负上一条性命,而且,奴婢认为,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所以此去仅仅只是说几句话罢了,并无其他。” 瑕月看了她一眼,颔首道:“本宫明白了,去吧。” 阿罗行礼离开后,沿着宫墙小径,一路来到辛者库,刚一进去,就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定神看去,只见一名监工的太监正拿皮鞭在抽一名宫女,新来的管事嬷嬷走过来,她认得阿罗,在其耳边道:“这是昨夜刚送来的,听说以前是一个小主子,进来后端着主子的架子,不肯做事,还说要见皇上,真真是可笑。” 阿罗心中一动,道:“此人可是叫彩绫?” 嬷嬷还没说话,挨打的宫女骤然抬起头来,爆发出尖利的叫声,“是你!是你!我要杀了你!” 此人正是彩绫,她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奔来,不过尚未奔出几步,便被监工太监抓住,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狠厉的鞭笞,不过在此过程中,她一直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阿罗,后者神色平静地道:“嬷嬷,可否让我与她说几句话?” 嬷嬷还没开口,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锭银子,她暗暗掂了掂份量后,笑眯眯地道:“阿罗姑娘是娴妃娘娘身边的人,当然可以。” 说罢,她招呼了监工一声,退开些许,不过监工手中的鞭子并没有放下,一旦彩绫做出过激之举,就会立刻过去制止。 彩绫的手上,脸上,皆有鞭子抽过的红印,想必衣下的红印更多,她盯着阿罗的目光,就像要把阿罗吃了一般,但碍于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监工,终归没有敢做什么,只是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为什么?” “为什么?”盯着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庞,阿罗突然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应该很清楚,绫常在!” “绫常在”三个字令彩绫感觉刺耳至极,尖声:“我如何会知道。那拉瑕月那样害你,你居然还为了她背叛我,你这个疯子!” 阿罗冷声道:“究竟是娴妃害我,还是你害我,你心里有数。” 彩绫瞳孔微缩,道:“你什么意思?” 阿罗盯着她道:“彩绫,你真以为你与苏氏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 彩绫神色大震,不敢置信地盯着阿罗,颤声道:“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努力三更,还在写。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熹妃传一、二在淘宝已经有预售,可以前去订书了哦,稍后当当网应该也会出来,da gai十一之后就会陆续发书,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把美美的熹妃传拿在手里的,封面做的非常漂亮,绝对值得一收。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无牵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与苏氏合谋,利用从我这里套出去的话,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妓女,让她照着你们说的做,冒充我母亲,紧接着就在当天夜里,你们派人杀了她,并将事情嫁祸到主子身上,借此离间我与主子,让我成为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阿罗每进一步,彩绫就往后退一步,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言表,许久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会……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何人抚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好笑地道:“哪里有这么多的气好生,这件事朕早就忘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朕的皇后,是朕最珍视爱重的女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怂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最终没有去景仁宫,也没有去翊坤宫,而是去了嘉嫔所住的永和宫,永璋也正式交给金氏抚养。 这件事,对于一直无所出的金氏而言,自是再好不过,但对于高氏来说,却是晴天霹雳,明明皇后答应过她,会将永璋交给她抚养,为何一转眼,却变成了金氏,她只是一个嫔罢了,有什么资格与zi争抢永璋。 高氏怎么想都不明白,更加咽不下这口气,当即来到坤宁宫见明玉,待得行过礼后,压着心中的怒意,万般委屈地道:“娘娘,您不是答应过臣妾,由臣妾抚养永璋吗?为何变成了嘉嫔,是否臣妾做错了什么?” 明玉示意她坐下,叹了口气,道:“与你无关,本宫已经尽力帮你在皇上面前美言了,但皇上坚持不将永璋交给你抚养,本宫也没办法。” 高氏一怔,万万想不到问题竟是出在弘历身上,可弘历对zi一向圣眷优厚,为何会阻挠此事? 她试探地道:“娘娘,您知道皇上为何不同意吗?” 明玉摇头道:“本宫也曾问过,但皇上不肯说。其实交给嘉嫔抚养已经算是不错了,若非本宫一意反对,如今抚养永璋的,怕就是娴妃了。” 高氏吃惊地道:“娘娘您是说……皇上原本有意将三阿哥交给娴妃抚养?” “正是。”明玉冷声道:“皇上如今对娴妃是越发看重了,不止长宿延禧宫,连三阿哥也欲交给她。” 高氏酸声道:“娴妃善于谄媚讨好皇上,这样下去,助娘娘协理六宫之权,怕是要交给她了。再往后,怕是……” 见高氏不说下去,明玉追问道:“怕是什么?” 高氏眸光微闪,搪塞道:“没什么,臣妾随口胡说罢了,娘娘不必放在心里,皇上怎么着也不会那么做的。” 明玉被她说得越发好奇,哪里肯放弃,催促道:“究竟是什么,快说。” 高氏一脸为难地道:“那臣妾说了,娘娘可千万不能动气。”待明玉点头后,她压低了声音道:“再往后,怕是要觊觎娘娘的后位了!” 明玉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扶手上,厉声道:“她敢!” 高氏连忙起身道:“娘娘息怒,臣妾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皇上对娘娘一向爱重,臣妾相信,就算娴妃使尽任何法子,也不可能动摇娘娘的后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身上有一种刺意,悄悄抬眼看去,只见水月正盯着zi。 “娴妃!”再次唤出这两个字,明玉话中的恼意比刚才更甚。 高氏还有许多话要与明玉说,但水月一直盯着她,很是不方便,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娘娘,臣妾今日过来,看春光甚好,不如臣妾陪您出去走走?” 明玉不知高氏心里的算盘,道:“不必了,本宫没什么心情。” “正因为心情不好,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臣妾前几日听来几个笑话,正好一路上说给娘娘听,准保娘娘听了,心情大好。” 见高氏如此殷勤,明玉只得答应,水月正要扶明玉起身,高氏先一步过来扶住明玉,含笑道:“姑姑侍候了一天也累了,就在宫里歇息吧,有本宫陪着娘娘就行。” 水月目光一闪,道:“娘娘身份尊贵,如何能做这些事,还是奴婢来吧。” 高氏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担心本宫侍候不好皇后娘娘吗?” “奴婢不敢。”水月话音刚落,高氏便接上来道:“既是这样,你就在此待着吧。” 明玉其实也不喜欢水月一天到晚跟在zi后面,当下道:“有慧妃陪着本宫就行了,你不必跟来。” 见明玉开口,水月只得答应,看到她略有些无奈的表情,高氏唇边噙起一缕隐晦的笑意。 一路上,她挑着说了几件有趣的事,在将明玉引开怀之后,话锋一转,语带迟疑地道:“娘娘,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说不当说?” 明玉走进浮碧亭中坐下,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就是了。” 高氏轻嗯了一声道:“是关于娴妃的,臣妾刚才想了很久,总觉得此人太过可怕,苏氏之事,是其咎由自取,暂不去说。可是彩绫呢,不声不响就被皇上废去了辛者库,还特意下令,任何事皆不准赦。臣妾以前与娴妃有些过节,说不定……她下一步要对付的人,就是臣妾……” 明玉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让她害你的。” 高氏一脸感激地道:“臣妾知道娘娘会护着臣妾,但此人手段诡异,防不胜防,又惯会讨好取信皇上,一旦真出了事,只怕皇上不会听娘娘的劝。” 明玉沉默片刻,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高氏见说到关键之处,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在想,咱们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 明玉思索片刻,明白过来,皱眉道:“你想要对付娴妃?” 高氏叹了口气,道:“臣妾也不想这样,可以娴妃的心思与手段,绝不会甘居四妃之位的,她一定想爬得更高,皇上虽然爱重娘娘,却也架不住她的狐媚手段,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她哄得动了心思;还有太后,臣妾听说如今太后对她也很看重。若真到那时候,娘娘就危险了。” 明玉断然否决道:“不可能,以她的出身,就算没有本宫,皇上也不可能立她为后。” “若皇上真在乎出身,就不会封她为妃了,那拉氏一族犯下弥天大罪,按理来说,娴妃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见明玉不出声,高氏又劝道:“娘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明玉从来没有动过害人的心思,极为犹豫地道:“本宫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还是算了吧。” 高氏劝道:“娘娘,臣妾知道宽厚仁慈,不愿与人为恶,但娴妃是不会感激您的,说不定她还在心里笑您呢。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您同情。” 明玉起身走了几步,忽地停地高氏面前,凝声道:“慧妃,你与本宫说实话,究竟是真的担心娴妃会觊觎皇后之位,还是你zi想要对付娴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终归……不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没想到明玉会觑到zi的心意,赶紧压下惊意,道:“不敢欺骗娘娘,臣妾确实想对付娴妃。因为只要有她在,后宫就不会太平,像彩绫那样的事情,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臣妾shi zai不想见后宫多生事端。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娘娘,娘娘待臣妾待人宽厚,臣妾shi zai不希望娘娘被她这样的小人所害。” 明玉紧繃的面容,因为她这句话,缓缓舒展了开来,道:“总算你没有说谎。” 高氏闻言,试探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明玉遥望着延禧宫的方向,冷声道:“若真的只有这个办法,本宫就算再不愿,也只有一试了。” 见明玉终于松口,高氏欣喜不已,道:“娘娘英明,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助您除去娴妃这个祸害。” 她们在碧浮亭中商议的yi qie ,是瑕月所不知道的,她此刻正在佛堂中眷抄。 瑕月写得很认真,直至写完一页,方才发现凌若不知何时已经礼完了佛,正站在一旁看着她眷抄佛经,连忙搁笔行礼,随后扶着凌若来到偏厅用膳。 凌若看着瑕月盛好递来的百合粥,并未立刻接过,而是道:“永璋去永和宫的事,你知道了吗?” 瑕月手微微一抖,粥险些洒了出来,待得重新拿稳后,低低道:“儿臣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吗?” “皇上昨夜来与哀家商量的,此刻四喜应该已经去坤宁宫接永璋了,若无意外,以后永璋都会待在永和宫中。” 瑕月挤出一丝笑容道:“皇上这样安排很好,臣妾相信嘉嫔一定会善待三阿哥的。” 凌若接过粉彩九桃纹过枝碗,意味深长地道:“是吗?哀家还以为你会想要抚育三阿哥。” 瑕月沉默片刻,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确实想过,但既然皇上将三阿哥交给了嘉嫔,就是觉得她比儿臣更适合。” “你能这样想很好,你与永璋生母之间的恩怨,永璋虽然因为年幼而懵懂不知,但他长大后,必然会从别人口中听来一些,到时候怕是会成为他的心结,与你生份。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跟着嘉嫔。”凌若说完后,道:“你也坐下一起用膳吧,哀家特意让人多做了一些。” 瑕月依言答应,在陪着一道用过早膳后,回到了延禧宫,刚一踏进宫门,便意外看到弘历站在院中,既惊又惊,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弘历温言道:“朕想你了,便过来kan kan,刚从慈宁宫回来吗?” “是,陪着皇额娘一道礼了会佛。”在瑕月说话的时候,弘历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道:“听皇额娘说,你每日都有过去,辛苦吗?” “没有呢。”说到此处,瑕月轻笑道:“皇上一下朝就过来,是为了三阿哥的事吗?”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这件事皇额娘已经与儿臣说过了,皇上不必在意,臣妾相信嘉嫔会将三阿哥照顾得很好。” 弘历静静地看着她,忽地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中,闭目喃语道:“瑕月,你让朕觉得好害怕。” 瑕月诧异地道:“害怕?为什么?” “你这样善解人意,朕害怕有一天,朕会舍不得离开你。”弘历的话令瑕月放下心来,依偎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柔声道:“那就让臣妾在您身边赖一辈子。”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拥紧了怀中柔软的躯体,因为明玉的固执倔强,他一次次地让怀中的女子失望,但瑕月从未抱怨过什么,甚至还反过来an wei 他,让他觉得越发内疚。 若是明玉也能如瑕月这样善解人意该有多好,他何至于如此烦恼。想到明玉,他忍不住叹起了气,瑕月闻声抬头道:“皇上,怎么了?” 弘历摇头未语,这一日,他都待在延禧宫中与瑕月作伴,共赏夕阳西下,岁月静好的犹如不是在深宫之中一样。 当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边时,瑕月打破了这片静谧,“皇上陪了臣妾一天,该回去了。” 弘历轻抚着她光滑如璧的脸颊道:“怎么了,不喜欢朕留在这里吗?” 瑕月枕着他的肩膀道:“臣妾自是喜欢,但是皇上今日一天都没有处理政事,养心殿的御案上,怕是摞了一叠折子,若是不赶紧批完,说不定会误了大事。” 弘历微微一笑道:“但朕想与你在一起,这可怎么办?” 瑕月迎着他温柔的目光,道:“那臣妾陪您一起去养心殿可好?” “好。”弘历拉着瑕月的手起身,一道往养心殿走去,不曾想到了养心殿,竟然发现明玉等在那里。 弘历意外地道:“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明玉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暗自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亲手做了一些点心,拿过来给皇上尝尝,哪知到了这里,小五说皇上一下朝就去了延禧宫,臣妾正想着要不要送到延禧宫去,皇上与娴妃妹妹就过来了。”说罢,她示意小六子将食盒交给四喜,随后带着一丝哀怨道:“臣妾不打扰皇上与娴妃妹妹了,臣妾告退。” 瑕月感觉手一冷,下一刻,便看到弘历拉住明玉道:“既然已经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明玉低着头不说话,瑕月见状,屈膝道:“皇上,臣妾想起宫中还有一些事,臣妾先行告退。” 弘历愕然看了她一眼,旋即点头道:“好,天色已黑,你回去时,zi小心一些。” “是,臣妾告退。”再次行礼后,瑕月转身离开,在走出几步后,她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弘历牵着明玉的手进了养心殿,一丝苦笑在唇边蔓延,不论她怎么始终,终归……不及明玉在弘历心中的地位。 孤寂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且说弘历这边,进殿之后道:“皇后做了什么点心,朕正好有些饿了。” 明玉连忙道:“都是皇上平日里喜欢吃的,只是臣妾很久没做,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您尝尝看。” 四喜闻言,连忙揭开食盒盖子呈到弘历面前,后者从中捻了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赞道:“不止没有生疏,还比以前更好吃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从来都没有变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喜欢就好。”这一次明玉的笑容比刚才真切了许多,待得弘历连着吃了两块后,方才道:“皇上,昨日的事情是臣妾不好,您莫要生臣妾的气好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昨日的就让它留在昨日吧,朕不想再提及,皇后也不必担心什么,你是朕的皇后,永远都是。” 明玉心中微微感动,旋即道:“其实臣妾回去后仔细想过皇上的话,确实是臣妾误会了娴妃,她并没有离间臣妾与永琏,相反,她如此疼爱永琏,臣妾应该感激她才是。” 弘历诧异地道:“皇后果真想明白了?”之前为了这个事,他可没与明玉说,但后者钻了牛角尖,怎么也不相信,想不到突然就想通了。 “臣妾都已经当着皇上的面说了,难道还会有假吗?”明玉此言,令弘历一扫心中的阴霾,展颜道:“如此就好,往后你与娴妃好好相处,就如以前那般。” “臣妾会的。”明玉答应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只是娴妃那边,不知会否怪臣妾之前的冷淡?” “娴妃不是小气之人,只要将话说明白了就行,要不然……朕现在就去将娴妃传来,算算时间,应该走得还不远。” 明玉连忙道:“不必了,臣妾会去与娴妃说的,皇上放心就是了。” 弘历也不勉强,在命宫人传膳后,道:“皇后用过晚膳就回去吧。” 明玉一怔,脱口道:“皇上不希望臣妾陪在您身边吗?” 弘历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今天积了一天的折子没批,怕是要熬到很晚,你身子不好,如何能够跟着朕熬夜。朕明儿个早些看完折子,然后去坤宁宫陪你可好?”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明玉放下心来,带着一丝撒娇之意,道:“可是臣妾想多陪皇上一会儿。” 弘历犹豫片刻,道:“既是这样,那你就留在此处,不过千万不要勉强,困了的话就先去睡,朕可不想把你给累病了。” 明玉笑着欠一欠身道:“臣妾遵旨。” 这一夜,明玉如愿留在养心殿,不过两更刚过,她便在坐在椅中睡着了,弘历抬头看到她酣睡的容颜,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朱笔,轻手轻脚地走下来,将她抱到寝殿的龙榻上,在替她盖上锦被后,指尖轻抚过那张沉静的容颜,眸中盈满了深切的爱恋,这是他亲自选定的皇后,温柔善良,淑德贤惠,处处与人为善,从不曾存害人之心,虽有时不肯听劝,但事后能够想通,放下心中的执着,就像这次一样。 他在熟睡的明玉耳边轻声道:“只要朕一天是皇帝,你就一天是朕的皇后,无人可以取代你,此生不渝!” 之后数日,齐宽每次从敬事房打听得来的消息,都是说弘历去了坤宁宫或是景仁宫,延禧宫这边,却是一直没有来过。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知春忍不住抱怨道:“皇上之前不是一直不太情愿去皇后那里呢,怎么如今去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那天晚上,皇后都说了什么,竟然令皇上态度大变。” 瑕月捧着温热的茶盏,悠悠道:“皇上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 知春不解地看着她,道:“奴婢不明白。” “不论皇后如何顶撞皇上,也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皇上都会包容她,谅解她,不为其他,只因为她是富察明玉。”瑕月话语中,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落寞与不甘。 她真的很不甘,论容貌,论才情,论心思手段,zi样样皆比明玉出色,可弘历眼中第一个看到的,永远都是明玉。当年,他许zi万般荣耀,让zi出卖阿玛之时,就曾设下一个限定――除了明玉。 她没有在对的地方,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所以她永远输明玉一截,可就算她与弘历的相遇是错,她对弘历的情意是错,她也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希望结局不会太惨! 知春明白她的意思,嘟囔道:“真不明白皇后娘娘有什么好,要奴婢看,主子比她好多了。” 瑕月眸光微冷地道:“这话连本宫都没资格说,更甭说是你,往后不许再说了,除非你想为本宫招来灾祸。” 知春脸色一白,低低道:“奴婢知道了。” 瑕月冷声道:“行了,你下去吧,有阿罗他们侍候着本宫就够了。” 待得知春出去后,齐宽关了殿门,轻声道:“主子,您别怪知春,她是因为替主子不值才会那样说的,其实奴才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 瑕月盯着他道:“可以想,但不可以说,知春的性子没有你们两个沉稳,所以本宫才警告了她一句。” “主子,皇后娘娘如今与慧妃走得极近,对您的意见越来越大,奴婢听说,三阿哥之所以交给嘉嫔娘娘抚养,便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同意皇上将三阿哥送来延禧宫。奴婢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受慧妃的利用,对付主子。” 瑕月摇头道:“皇后虽然耳根子软,性子执拗,但她有一个hao chu ,就是从不在背后使手段害人,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个。” 齐宽对此并不认同,道:“主子,恕奴才说句实话,人皆是会变了,皇后娘娘之前二十多年不曾害人,不代表她以后都不会害人,尤其是她旁边还有一个慧妃,奴才觉得您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本宫心中有数。”在瑕月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罗嘴唇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声音发出,一直到在服侍瑕月更衣时,她方才小声道:“主子,齐宽刚才的话不无道理,奴婢觉得与其如此被动,倒不如主动出手。” 瑕月神色一冷,盯了阿罗许久方才道:“你要本宫对付皇后?” “是。”阿罗知道zi刚才的话有多么骇人,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瑕月盯着阿罗脸上的每一丝神色变化,徐徐道:“若你不是阿罗,本宫一定会以为你是想借这件事害本宫。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应该很清楚,任何敢于对皇后不利之人,一旦被皇上查到,皆不会有任何活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春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神色凝重地道:“只要不被皇上查到就可以了,皇后不是苏氏,也没有苏氏那样精巧诡异的心思,可一旦她要对付主子,主子的处境,会比当初更加艰难百倍,奴婢真的很担心。” 瑕月凝思片刻,摇头道:“皇后不会那么做的。” “可是……”阿罗还待再说,瑕月已经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说下去了,本宫好不容易安生几天,不想又去惹一堆麻烦回来。” 阿罗定定地看着瑕月,轻声道:“主子从来不是怕麻烦之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您应该看得到,皇后娘娘正在逐渐成为您的威胁,为何您就是不肯对她动手?” 这一次,瑕月沉默了很久,直至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方才徐徐道:“除了皇上,除了你们,就只有永琏对本宫好,本宫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所以……除非皇后真的害了本宫,否则本宫不会对她出手。”不等阿罗开口,她又道:“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本宫欠永琏的一份情。” 阿罗知道她心意已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奴婢明白了,希望皇后娘娘会明白您的苦心,不要做出害人害已的事来。” 瑕月轻抚着阿罗的鬓发,温言道:“好了,别在那里杞人忧天了,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去慈宁宫呢。” 待得阿罗离去后,瑕月盯着从帐顶垂下来的镂空银球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沉日升,在日复一日的轮回中,春色渐渐浓郁了起来,草长莺飞,百花盛开,明媚的春光下,经常可以看到色彩斑斓的蝴蝶振动双翅,飞舞在百花丛中。 这一日,瑕月正在檐下做画,欲将这大好春光描绘于纸上,只是不论怎么画,怎么调色,都觉得缺了一点什么,不能真实展现春光的美好。 瑕月蹙眉盯着描绘到一半的画,没有留意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宫门处,阿罗等人看到来人,既惊又喜,正要出声,却见后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当即含笑忍住,由着他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待得走到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戳了戳提在手里的东西,下一刻,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熹妃娘娘吉祥!熹妃娘娘吉祥!” 瑕月没有抬头,轻嗯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回答瑕月的仍然是那两句话,“熹妃娘娘吉祥!熹妃娘娘吉祥!” 瑕月不悦地抬起头来,“本宫问你有什么……”后面的话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喜的声音,“永琏?你怎么会过来?” 因为明玉不喜她再接触永琏,所以她自出了冷宫之后,就只见过永琏一面,想不到他今日会突然过来。 永琏奔上台阶,扑到瑕月怀中,撒娇地道:“姨娘,我好想您呢!” “姨娘也想你。”抱着小小的软软的身子,瑕月心中说不出的欢喜,道:“只是你这样过来,不怕皇后娘娘责备吗?” 永琏抬起头来,得意地道:“才不怕呢,因为这是皇额娘亲口应允的,她还说以后随时可以来找姨娘,就像以前那样。” 瑕月诧异地道:“皇后娘娘真的这么说?” 永琏用力点头道:“嗯,皇额娘还说让我待会儿请姨娘去坤宁宫用午膳呢。” 瑕月越发奇怪,不明白明玉的态度怎会突然转变,正思索间,忽地感觉脚踝处传来一个痒酥,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虎皮鹦鹉正在啄自己的裤脚。 “哪里来的鹦鹉?”说话间,瑕月想起之前那个陌生的声音,恍然道:“刚才就是它在学舌对不对?” 永琏没有说话,从锦囊中摸出一把剥好的松子放在它面前,鹦鹉啄了几个后,张嘴叫道:“熹妃娘娘吉祥!” 永琏开心地道:“姨娘,这是我教它说的,好听吗?” 瑕月笑言道:“好听,很好听,只是坤宁宫不是不能养这些东西吗?你又是怎么教他说的?” “之前我想姨娘,又不能过来,无趣之下便走到内务府去了,看到林公公在教这只鹦鹉说话,我觉得好玩,就教它说刚才那句,每天都去内务府教它,教了一个月,终于会说了,今儿个皇额娘许我过来,我便将这只鹦鹉带来送给姨娘,姨娘喜欢吗?” 瑕月眸光温柔地抚着永琏的头,道:“喜欢,永琏送的任何东西,姨娘都喜欢。” 听得这话,永琏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知春在一旁好奇地道:“二阿哥,除了刚才那句,它还会说什么?” “没呢,不过它很聪明,只要多教教就会说了。” 阿罗在旁边笑道:“先是猫,再是鸟,下次二阿哥带送几条鱼来得了。” “为什么?”永琏不解的问着,阿罗道:“有了鱼,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宫里不就全齐备了吗?” 永琏嘿嘿笑着,无意中看到瑕月面前的画纸,好奇地道:“姨娘,你在画什么?” “画这春日美景,可惜不论本宫怎么画,都缺了一些,但又想不出来究竟缺了什么。”瑕月不远遗憾地道:“或许是本宫画技不够,无法勾勒出这春日的美好吧。算了,不画了,本宫陪你去外头走走吧。” 永琏嚷嚷道:“不要,画了一半多可以啊,姨娘您还是画完吧,我和开心在院子里玩耍就好了。”说着,他将鹦鹉交给知春,跑下台阶,叫道:“开心,开心你在哪里?快出来和我玩。” 话音刚落,一团黑影从树上跃下来,扑到永琏怀中,把他逗得咯咯笑,与开心玩了起来。 看到永琏与开心在那里笑闹无忌,瑕月眸光微微一亮,执起摆放了许久的画笔,重新画了起来。 春光下,海棠花开,绯红晶莹的花朵不时随风落下,树下,一个穿着天青色绣团纹小袍的幼童与一只黑色的小猫玩得不亦乐乎,就算是不小心摔在地上,也依旧是笑呵呵的。 当这一切跃然于画纸上之时,瑕月终于知道自己的画中缺了什么,生气,一种可以令画活起来的生气,永琏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个缺憾,让她可以完整的描绘下乾隆二年的美好春光。 当一种美好到达极致的时候,那么随之而来的,必将是衰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犹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时近晌午,瑕月随永琏一起来到坤宁宫,看到她们进来,原本坐在椅中的明玉起身迎来,不等瑕月行礼,便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笑言道:“可算是把妹妹给盼来了,本宫刚才还担心妹妹不愿过来呢。” 明玉的热情令瑕月受宠若惊,自从冷宫一事后,明玉对她就日趋冷淡,甚至能够感觉到明玉根本不愿看到她;待得定了神后,她低头道:“娘娘传召,臣妾岂敢不来,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 明玉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起咱们姐妹许久没有一起坐下来用膳了,所以让永琏把你叫来,本宫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待会儿可得多吃一些。”沉默片刻,她道:“妹妹,你是否还在怪本宫之前对你的冷淡?” 瑕月垂目道:“臣妾不敢。” 明玉轻叹了口气道:“唉,都是本宫不好,之前听了别人的误传,以为妹妹你对永琏好,是别有用心。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话离谱至极,可当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又或者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信以为真。这段时间,真是委屈妹妹了,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本宫这一回。” 瑕月连忙道:“娘娘言重了,既然只是一个误会,那么说过便好了,臣妾也从未放在心上。臣妾记着的,皆是这些年,娘娘待臣妾的好。” “那就好。”明玉的声音有些许发颤,旋即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偏厅用膳吧。” “是。”瑕月忍着心中的疑惑,随她来到偏厅,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正如明玉所说,不少是瑕月喜欢吃的菜。 待得静手落坐后,明玉频频夹菜到瑕月碗中,“妹妹往后若是没什么事,就多来坤宁宫陪本宫与永琏用膳,咱们还与在潜邸时一样,不要生份了。” 永琏连连点头,道:“是啊,姨娘,您常常过来好不好?这样坐在一起也热闹一些。” 面对他们两人的言语,瑕月点头道:“如今娘娘不嫌臣妾烦扰,臣妾一定常来。” 明玉暗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来,多吃一些,在冷宫待了那么久,可得好好补一补,千万不要像本宫一向落下病根。” 瑕月关切地道:“都过了这么久,娘娘的身子还是没有好转吗?” 明玉摇头道:“唉,太医看了,药也吃了无数,可身子还是时好时坏,太医说最要紧的还是心情。”说到此处,她瞥了瑕月一眼,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宫里头待得越久,本宫就越怀念以前在潜邸的日子,与如今相比,那个时候可是安生多了。” 瑕月宽慰道:“进了这紫禁城,地方大了,人的心思不免就多一些,不过经过苏氏一事,臣妾相信其他人会安份许多,娘娘不必担心。” 明玉感叹道:“希望如此,本宫真不想再有类似的事。” 用过午膳后,瑕月又陪着明玉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去,在其走后,明玉疲惫地倚在暖阁的榻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水月在她耳边轻语,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小六子正在掌灯,她抚一抚脸,坐起身道:“已经这么晚了吗?” 水月应声道:“是啊,慧妃娘娘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另外晚膳也备好了。” “慧妃……”明玉神色复杂地喃语了一句,道:“让她进来吧。” 水月命一旁的宫人为明玉净脸,自己则出去请了高氏进来,不等高氏说话,明玉便道:“水月,你去看看弘历在做什么,将他先带到偏殿去,本宫等会儿就过来。” 待水月离去后,高氏迫切地道:“娘娘,臣妾听说娴妃今日来过坤宁宫了,娘娘可曾与她假意修好?娴妃相信了吗?” “本宫皆照你说的那般讲了,看娴妃那个样子,应该也是相信了。”明玉神色迟疑地道:“不过这件事……本宫想着总是觉得不太好,娴妃与本宫毕竟处了这么多年,之前也一直颇为要好,如今你说要算计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见明玉事到临头又要反悔,高氏在心中暗骂,面上却是道:“臣妾明白娘娘宅心仁厚,不愿害人,但娴妃不会如您这般宽仁,说句不好听的,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难道您真要等出了事再后悔吗?” “娴妃……应该不至于如此。”接下来,不论高氏怎么说,明玉都不肯松口,高氏气得几乎要骂出声来,在勉强忍住这个冲动后,她迭声道:“娘娘难道忘了彩绫是怎么被关入辛者库的吗?忘了娴妃是如何离间您与二阿哥的吗?” 明玉叹道:“本宫没有忘,只是……这种算计人的事,本宫实在不愿为之,每每想起,本宫心里都一阵忐忑难安。至于彩绫,本宫听说她是因为对娴妃不敬,才会被废入辛者库的。” 高氏好不容易费尽口舌劝动了明玉,怎肯就此放弃,当下道:“娘娘您这样心慈手软,怕是会养虎为患啊。您刚才说彩绫,她只是对娴妃稍加不敬罢了,就被废入辛者库劳役一世,臣妾斗胆问一句,若换了是娘娘,会这样做吗?” 明玉想也不想便道:“本宫自然不会。” “那就是,娴妃之毒,远胜于咱们,若不先下手为强,一定会为她所害。”见明玉仍在那里犹豫,高氏又道:“娘娘,您千万不要被娴妃的假象蒙骗了,她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狼,就算披着羊皮,也改变不了吃人的本性。还有彩绫,您去辛者库看看就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文竹在一边插嘴道:“恕奴婢多嘴说一句,奴婢偶尔去取浣好的衣裳时,看到辛者库那些人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比猪狗还要惨,难怪辛者库每年都有好些个人因操劳过度而死去。” 明玉从未踏足过辛者库,对于文竹的话,犹如听天书一般,完全不能理解,高氏趁机道:“娘娘,趁着这会儿用晚膳还有些早,臣妾带您过去看看。” 明玉犹豫片刻,答应了她的话,随其一并来到辛者库,当管事嬷嬷将彩绫带到明玉面前的时候,后者几乎要认不出来了,才一两个月罢了,彩绫看着就好象老了十几岁一样。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一章,稍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意外之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指着神情麻木的彩绫,道:“娘娘您瞧瞧娴妃把彩绫害成什么样子,这种人,说她是狼都客气了。” 彩绫身子一颤,空洞的眼神逐渐凝起一丝焦距,待看清明玉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拉着明玉的袍角大声哀求道:“娘娘救命,救救奴婢!” 明玉无奈地道:“你犯了那样的错事,本宫也救不了你。” 彩绫咬牙切齿地道:“奴婢没有犯错,是娴妃害我,yi qie 的yi qie 都是她设的计,她是这个世间最恶毒的女人!” 高氏问道:“她害你?这话从何说起?” “她不止害了奴婢,也害了皇后娘娘。”在明玉惊讶的目光中,彩绫一股脑儿把她所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瑕月如何给她与苏氏设圈套的事。当然,她帮着苏氏设计离间瑕月与阿罗的事,一笔带过,不曾细说,只把所有污水都泼到瑕月头上,将其说的十恶不赦,随后道:“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为之,与苏氏相比,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只可惜奴婢当时没机会与皇上说。娘娘,您告诉皇上,让皇上千万不要放过她。” 高氏心中暗喜,她本意只是想让明玉来kan kan彩绫的惨状,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想到这里,她偷偷觑了一眼明玉,只见后者气得脸色煞白,双手发抖。 “你所言可有虚假?”明玉费了极大的劲,方才从哆嗦的双唇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彩绫连忙竖起三根手指道:“千真万确,若有虚假,叫奴婢不得好死!”她如今的日子,比死还要难熬,根本不怕发什么毒誓。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bao瑕月,最好让瑕月也来这辛者库。 “好,本宫明白了。”说完这句话,明玉拂袖离去,彩绫急切地想要追上去,却被高氏拦住,后者一脸同情地道:“彩绫,本宫与皇后娘娘都想要救你,但废你入辛者库是皇上的意思,救你出去,也得皇上下旨才行。放心吧,本宫与皇后娘娘会将实情禀告皇上,求皇上恕你出辛者库。” 彩绫满脸感激地道:“多谢慧妃娘娘,只要能离开这里,奴婢甘为娘娘牛马。” “行了,你在这里等消息吧。”说罢,她不再理会千恩万谢的彩绫,转身去追明玉。后者并没有离远,就站在辛者库门外,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帕子被她绞得皱成一团。高氏压下心中的窃喜,走过去道:“娘娘您还好吗?” 明玉盯着漆黑的夜色,颤声道:“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可怕,怎么可以明知道苏氏动了那样的手脚,还听之任之,甚至是推波助澜,让本宫饱受过敏折磨之苦。她今日还说经常念着本宫以前待她的好,既是这样,她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要帮着苏氏害本宫?”说到后面,明玉声音尖锐起来,犹如铁片刮过石子一般,刺得人耳朵发疼。 高氏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娘娘会这样说,证明您还没看透她这个人。所以您说说,这个人能留下吗?” 明玉用力握着zi颤抖的手道:“不行,本宫不能让她这样害人,本宫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不等她迈步,高氏便拉住她摇头道:“娘娘,没有用的,只凭彩绫一人之言,皇上根本不会相信。” 明玉挣脱她的手,大声道:“本宫开口,皇上会相信的,是,皇上一定会相信的。” 高氏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劝道:“娘娘,皇上是会相信您,但不会相信彩绫,而且娴妃大可以说是彩绫是为了bao她,所以故意编出这些话来,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用。” 明玉怒气冲冲地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由着她在宫里胡作非为,由着她害人而不管?” 高氏悄声道:“只是不能从皇上那边走罢了,并不是说就没办法了,您忘了臣妾之前与您提过的计划了吗?” 明玉渐渐冷静下来,盯着延禧宫的方向,道:“本宫明白了,娴妃……她不值得本宫同情!” 高氏眸底掠过一丝喜色,随即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帮您。” 明玉点点头,面带寒霜地道:“yi qie 都照原来的计划进行,本宫不会再对她留情。” 高氏心中一喜,连忙行礼道:“娘娘英明。” 高氏陪着明玉回坤宁宫后便回去了,并未留下来用膳,而明玉胃口显得很不好,稍稍吃几口便推说饱了,让永琏一个人慢慢吃。 水月扶着她来到暖阁,轻声道:“主子,您刚才与慧妃去哪里了,怎得这么晚了还出去?” 明玉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了,本宫出去还要经你同意吗?” 水月赶紧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主子罢,这会儿虽说入春了,但夜里还很凉,主子身子xu ruo ,万一受寒就麻烦了。” 明玉挥手道:“本宫还不至于这么xu ruo ,行了,你下去吧。” 水月有心想问,可看明玉这个态度,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否则明玉刚才就不会故意遣开她了。 在水月出去后,明玉将目光转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六子,冷声道:“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与任何人都不能说,尤其是水月,若是传出一点风声,本宫唯你是问。” 小六子赶紧低头细声道:“娘娘放心,奴才绝对不与任何人说。” 这一趟辛者库之行,被刻意地隐藏了起来,就如明玉此刻的心思一般…… 随后的日子里,明玉与瑕月一直有所往来,就如在潜邸时一样,最开心的莫过于永琏,明玉许他随时去延禧宫,而他也真的问内务府要来几条凤尾龙晴的金鱼养在一只景泰蓝大缸中,里面还种了睡莲,开出几片小小的碧叶。永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小手伸进去,搅得那些金鱼四下逃散,每每如此,他都会笑得不亦乐乎。其次,则是与开心玩耍,还有教虎皮鹦鹉说zi的名字,可惜鹦鹉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句,气得永琏骂它是小笨蛋。 虽然这段日子,弘历来延禧宫的时间并不多,但多了一个永琏,日子过得快了许多,经常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百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时光飞逝,春光渐老,明玉闲来无事,喜欢上了刺绣,经常让瑕月去她宫里陪着一道绣,合力绣完了一幅孔雀牡丹图。刺绣就与誊写经书一样,都是需要投入十分精力,不可有一丝分神,否则就会chu xian错误。虽说是合绣,但明玉身子不支,经常绣一会儿便要歇着,所以大半都是瑕月所绣。 这日,瑕月依召来到坤宁宫,刚一进偏殿,便看到明玉指挥着几个宫人将一幅足有一人长的绣架摆放在合适的位置,看到瑕月进来,轻笑道:“妹妹,你瞧瞧该放在哪里好,刚才让他们摆了几个地方,本宫总觉得不太合适,不是挡了哪里,就是位置小了一些。” 瑕月帮着指了一个摆放绣架的位置后,方才问道:“这么大的绣架,娘娘这次是要绣什么?” “之前绣的那幅孔雀牡丹图,本宫送给了成太妃,回头与皇额娘说起的时候,她也很有兴趣,本宫就想着绣一幅百鹤图,在皇额娘五月生辰之时送给她,算是咱们姐妹的贺礼,妹妹意下如何?” 瑕月手指轻抚过绣架,微笑道:“臣妾这些天也一直想着送什么贺礼,没想到娘娘已经有主意了。” 明玉挽了她的手,笑道:“那你究竟肯不肯陪本宫绣这幅百鹤图呢?” 瑕月屈一屈膝,玩笑道:“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从,否则娘娘告到皇上面前,说是臣妾不遵懿旨,那可怎么得了?” 明玉轻点着她的额头,啐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刁滑了,本宫说不过你。” 这样笑语嫣然,仿佛回到了潜邸的那段时间,然……人心终归是变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回不到从前。 在宫人将绣图装上去的时候,瑕月仔细看了一眼,忧声道:“如今离皇额娘生辰只剩下两月的时间了,如今绣这幅百鹤图,臣妾担心时间会有些来不及。” 明玉道:“本宫算过,只要赶紧一些,就来得及。”顿一顿,她道:“若是妹妹觉得辛苦的话,就算了。” 瑕月解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担心娘娘的身子,毕竟您的身子一直都没怎么好。” 明玉眸光一松,道:“本宫不碍事,若是妹妹真担心本宫的话,就帮着本宫多绣一点。” 瑕月依言答应,随后与明玉面对面坐在已经架设好的绣架前,取针穿线,依着描绘好的图案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百鹤图,号称百鹤,实则绣图上只有九十九只鹤,取九字最大之意,就如皇帝又称“九五之尊”一样。不过第一百只鹤还是存在的,就是九十九只鹤所连成的形状,若是绣得好,甚至会比切实所绣的那些鹤更加栩栩如生。 从这一日起,瑕月只要得空就会去坤宁宫绣百鹤图,不过因为明玉与以前一样,经常绣个几针就要歇息,所以眼见着到了五月,却才只绣了六十几只,若是按着这速度下去,凌若的生辰必然是赶不上了。 明玉绣了几针,愁眉不展地道:“只剩下十来天了,却还差了近三十只鹤没绣,现在再想别的贺礼也来不及了,这可怎么办?都怪本宫,身子不济,这么多天加起来所绣的也没几只。” 瑕月一边绣一边道:“确实赶了一些,不过应该还来得及,若shi zai不行,臣妾每天绣足三只再回去就是了。” “这如何使得,咱们这些天,每次都绣到时近黄昏也才能绣两只,若是绣三只的话,岂非要三更半夜了?到时候天色漆黑,你要怎么回去?” 瑕月取过银剪,剪断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线,重新取了一根穿上后道:“拿灯照着就是了,左右也不远,不碍事的。” 明玉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行,万一不小心摔了磕了,本宫心里可是过意不去,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小六插嘴道:“主子,要不然,让娴妃娘娘将绣图带回去,这样既可以按时完工,也不必担心娴妃娘娘路上有危险。” 明玉颔首道:“这倒是个法子,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瑕月忙于绣鹤,头也不抬地道:“臣妾听娘娘吩咐。” 明玉盯着她捻在手里的那根绣针,轻声道:“好,往后妹妹每日带回去,翌日再带过来。” 瑕月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道:“不必如此麻烦,臣妾就在延禧宫里绣,待得绣完后再拿过来交给娘娘。” 明玉当即道:“这怎么好,说了是你我一起呈给皇额娘的贺礼,如何能让你一个人绣;再说本宫虽然慢一些,但多少能帮着解轻一些妹妹的负担。” 见她这么说了,瑕月只得答应,当夜便将未绣完的百鹤图带了回去,因为鹤要绣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所以极耗时间,一直到外头敲过了两更,还没有绣完。 知春打了一个哈欠,道:“主子,很晚了,您还是赶紧睡吧,剩下的明日再绣就是了。” 瑕月取过摆在一旁的湿面巾敷在酸疼的眼睛上,道:“今日事今日毕,否则拖到明日,更加绣不完了,到时候赶不到太后寿辰,可如何是好。” “就算真绣不完也是皇后的事,您最多重新备一份贺礼就是了。”说到此处,知春撇一撇嘴道:“明明这百鹤图是皇后想出来的,结果几乎全是主子一人在绣,要是没有主子,她怕是绣到太后六十大寿都未必绣得完。” 瑕月取下面巾,睁开舒服了一些的眼睛,冷声道:“忘了本宫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了?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子。本宫不能对她不敬,你更不行。” 若换了平日里,知春必须低头不语,可这一次,她却梗着脖子道:“奴婢知错,但奴婢真的替主子不值,明明全是您一人所为,却要分她一半的功劳。” 瑕月捻起插在一旁的绣针,徐声道:“今日吃亏,未必不是明日之福,做人做事,目光皆要放长远一些,不要总记着一时得失。” 【作者题外话】:晚点可能还有一章,大家不要等了明天再看吧,另外,我已经到家了,从明天开始,更新恢复正常,谢谢大家这几天的谅解,非常感谢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险惹祸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正要开口,瑕月再次道:“当初身在冷宫,你觉得吃亏吗?结果呢?” 知春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阿罗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别说了,主子心里比咱们任何人都清楚。” 知春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头,又陪了一会儿,他们几个皆是犯困得很,齐宽甚至站着睡着了,瑕月叫了他好几声方才惊醒过来,茫然地道:“主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瑕月好笑地瞅着他道:“没事,你们困了的话就下去睡吧,本宫再绣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齐宽等人连连摇头,非要等瑕月绣完,洗手净脸之后,方才退下,在阿罗端水准备下去时,瑕月忽地叫住她道:“最近这段时间,高氏还有去坤宁宫吗?” 阿罗想了想道:“偶尔有去请安,算不得勤快,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本宫随口问问罢了,你下去吧。”在“吱呀”的声音中,殿门关了起来,内殿静谧无声,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瑕月却突然没有了睡意,盯着帐顶的银球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一早,瑕月照常去慈宁宫,然这次出门之前,却是特意吩咐了一句,“把百鹤图带上,本宫拿去给太后瞧瞧,顺便有些针法问题,要请教一下太后。” 阿罗一怔,道:“皇后娘娘不是说要等太后生辰之时再呈献上去吗,主子现在就拿过来,会否不太好?” 瑕月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你不必管这些,只需依本宫的话去做就是了。” 阿罗直觉瑕月心里藏了一些事,但她不是一个多嘴之人,瑕月不说,她亦不会多加追问,待得时机合适之时,自然会知道。 慈宁宫中,在陪凌若礼完佛后,瑕月道:“皇额娘,儿臣这几天与皇后娘娘合绣一幅百鹤图,想在您生辰之时当做贺礼呈献给您。可不知道为什么,儿臣在绣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仙鹤缺了几分灵动,问了宫中的绣娘,她们倒是说了一些,但儿臣听着不是很明白,更不知从何下针。万般无奈之下,儿臣只有来请教皇额娘了。儿臣记得以前曾听人说过,您绣技出众,甚至比那些绣娘还要高明。” 凌若轻笑道:“你这是听何人所说,哀家绣技只是一般罢了,谈不上高明二字,尤其现在年老眼花,更加不行了。”话虽如此,她还是让瑕月将绣图呈上,仔细看过后,道:“你们绣得很好,若非要说有何不足之处,就是仙鹤的眼睛,就如你所说,还缺了一丝灵动之意。”说着,她教了瑕月几种针法,让其可以回去试一试。 瑕月一一记下后,道:“皇额娘,往后儿臣每天绣完之后,拿来给您看看可好?万一儿臣错了,也好及时纠正。” “你与皇后已经绣得很不错了,不必再如此,再说每日从绣架中拆下来也麻烦。”这般说着,凌若又道:“其实不管你们绣成什么样子,哀家都喜欢,都好。” 瑕月屈膝道:“儿臣知道,皇额娘看重的是心意,但儿臣总希望能够绣得更好一些。不过儿臣今日这一问,倒是让皇额娘事先知道了寿礼,希望皇后娘娘不要怪责儿臣。” 凌若对此并不在意,笑道:“此事不要让皇后知晓就是了,哀家到时候也假装不知,如何,要趁你心意?” 瑕月连忙行礼道:“多谢皇额娘为儿臣隐瞒。” 凌若笑着又将目光转向绣图,手指仔细抚过那一只只栩栩如生的仙鹤,随即带着些许疑虑道:“哀家看这些仙鹤绣法一致,并不像出自两人之手。” “回皇额娘的话,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不能久坐,所以臣妾就帮着多绣一些。” 知春在一旁接过话道:“太后有所不知,主子为了赶在您生辰前绣完这幅百鹤图,日夜赶工,在坤宁宫绣完之后,还要带回延禧宫继续绣,一直要绣到三更半夜方才能休息。” 知春原意是想让凌若知道瑕月的辛苦与委屈,岂料凌若听完后,脸色反而为之一沉,盯着瑕月道:“娴妃若是觉得辛苦,大可以不绣,不必特意来告诉哀家。” 瑕月顾不得斥责知春,急急跪下道:“皇额娘明鉴,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至于知春,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并非有意。” 知春明白自己闯了什么祸,跪在瑕月身边道:“太后恕罪,是奴婢多嘴,与主子无关,太后千万不要错怪了主子。”见凌若不说话,她狠一狠心,左右开弓,掌掴着自己的脸。 瑕月不忍她如此,开口道:“皇额娘,虽然知春刚才的话并非出自儿臣之意,但她胡乱开口,皆因儿臣没有管教好她,儿臣愿意受罚,求您饶了知春这一次。” 待得知春掴了十几下后,凌若终于开口,冷冷道:“罢了,这一次哀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娴妃你回去后好好管教,若下次再犯,立刻发落去慎刑司。” 瑕月松了一口气,连忙与知春一起谢恩,在取回绣图时,她硬着头皮问道:“皇额娘,儿臣明日可否再来向您请教?” 凌若虽然不喜刚才的事,对于她这句话,却没有拒绝,道:“绣图之事,你尽可来问哀家。” “多谢皇额娘。”这般说着,瑕月命齐宽取过绣图退出了慈宁宫,一直到踏出宫门,心头那股压抑方才散去。 不等她说话,知春已经跪在地上,痛声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冲动说这些话,结果引来太后的疑心,请主子责罚。” 瑕月叹了口气,扶起她道:“罢了,你的本意也是想帮本宫,不怪你,不过经此一事,你真的要小心了,下次再犯,可不是几下掌掴就能过去的。” 知春咬唇道:“奴婢知道,奴婢记牢了,绝不再给主子惹麻烦。” 瑕月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本宫麻烦那么多,也不差你这一点了,本宫只是担心你。你们几个在本宫心里犹如亲人一般,本宫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有事,明白吗?” 待知春点头后,瑕月打量着她脸上的指印,道:“你不要随本宫去坤宁宫了,省得皇后问起,回去后拿药擦上。另外,本宫将绣图拿去给太后过目的事,你们也都不要提起,知道吗?” 诸人各自答应,随后瑕月领着齐宽与阿罗两人来到坤宁宫,一切皆与前几日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在绣完后延禧宫的时候,却是意外看到弘历等在那里。瑕月已经有五六日没有看到弘历了,甚是惊喜,待得走近之后,却发现弘历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而且眉宇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作者题外话】:第二更终于送到了,接下来就恢复正常了,请大家再忍耐一天 第两百章 天花之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上前施礼,随后命宫人沏来一盏弘历最喜欢的雨前龙井,亲自递给他道:“皇上,您是否有什么心事?” 弘历捧着茶盏,沉声道:“是,最近遇上了一桩棘手的事,令朕很是心烦。” “臣妾之前曾听皇上说起过永定河,那边虽说工期繁重,但还算顺利,台湾那边也有了足够的银子赈灾,还有何事让皇上如此忧烦?” 弘历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在保定府的一个县里,有百姓chu xian“腰间红肿溃破,漫流脓水,腿痛筋挛等症,甚至头颈、胳膊、膝上都发出痘痈肿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瑕月听着弘历的描述觉得甚是可怕,必不是什么简单的病症,但她毕竟不是太医,也不曾学过医术,无法判断出究竟是什么病,只得道:“臣妾不知。” 弘历从唇齿间,徐徐吐出两个字来,“天花。” 瑕月大吃一惊,失色道:“怎么会是天花,先祖皇帝在世时,不是推行了种痘之法吗?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再爆发过大范围的天花,为何现在又会……” 弘历沉痛地道:“皇祖父虽然推行了种痘防治天花,但除了宫中之外,确切推行的也就八旗子弟,如今那些,都是汉人,他们许多人都不曾种过痘。” 瑕月默然许久,道:“如今得天花的人多吗?” “病发的二十余人,还有许多人随时会病发,若全部算在一起的话,至少数百人。”弘历搁下一口未动的茶盏,起身道:“天花起症与风寒相似,当时无人在意,一直等到红肿溃破,漫流脓水之时,方才察觉是天花。如今保定府知府已经将他们圈禁在一处,上折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奏折上还说,那些负责看管的衙差也有好几个chu xian了症状。” 瑕月斟酌道:“臣妾虽不懂医道,对于天花却也有所耳闻,天花之症虽可怕,但最可怕还是它的传染性,若是不加控制,蔓延开来的,死的将会是成千上万的人,所以这件事……拖不得。” “朕知道,朕一接到折子就立刻传了太医院所有太医,甚至连徐太医也召入宫中,他们皆说,只能防治,不能在病症暴发之后,再行治疗。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趁着现在范围还不广,将所有得病甚至是可能得病的人,全部处死掩埋。相信,这也是保定知府上折的意思。但旨意一下,死的就是数百人,皇阿玛一直教育朕,要爱民如子,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朕……shi zai不忍心。” “皇上仁德,乃天下万民之福,但天花之症无解,他们若不死,死的将会是更多人。”在这件事上,瑕月看得比弘历更加清楚。 弘历看着她苦笑道:“朕原是想在这里寻个清静,没想到,一来便说这个事,反而比在养心殿时还要烦恼。” 瑕月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不将这件事解决了,任凭皇上去哪里都寻不到清静二字。”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若皇上shi zai不忍心亲自下旨杀他们,不若将他们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以围栏围住,不让他们出来,然后每日派人送饭食还有药物过去,让他们可以有机会熬过这一关,总之控制疫情蔓延是当务之急。” 她的话令弘历深以为然,“你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送东西去的那个人,很可能染上病症,这样一来,岂非还是有扩散开来的可能性。” 瑕月亦想到这一点,轻咬着嘴唇道:“要不然,将所有饭菜与药材都放在里面,让他们自给自足。而这,也算是皇上给他们的最后一条活路,他们若是非要闯出来,那么就只有动用雷霆手段了。” 弘历仔细思索过后,缓缓点头道:“好,就用这个法子,派神机营将士在外看守,一旦有人闯出,就立刻击毙。” 神机营就是以前的火器营,雍正末年重新组建,如今已经恢复到了数千人的规模,弘历将之改名为神机营。 此时,天色已黑,宫门已闭,就算写了旨,也得第二日才能传出去,所以弘历并未急着回养心殿拟旨。不过此事有了解决之法,他的心情无疑好了许多,在打量了瑕月一番后,他似笑非笑地道:“明明是一个小女子,为何偏偏会有那么许多主意,且经常想的比朕还要周全;使得朕现在只要一有事,就不知不觉走到延禧宫来。” 瑕月低头一笑,道:“也就是说,若是平常mei shi ,皇上是不想会到臣妾的?臣妾怎么觉得zi有些像钟无艳。” 弘历从未将瑕月与六国之时,那位堪称传奇的钟无艳联想在一起过,所以听得她这么说,甚是好奇地道:“此话何解?” 瑕月含笑道:“民间不是有一句话,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吗?皇上有事才想起臣妾,臣妾不是钟无艳是什么?” 弘历明白过来,朗声笑道:“你啊你啊,真亏你想得出来。且不说齐宣王根本就没有一位叫夏迎春的妃子,就算真有,朕相信你也比那所谓的美人夏迎春美上百倍千倍,更不要说那个钟无艳了。” 瑕月随之轻笑,待得笑闹过后,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该回去了,再过一会儿,敬事房便该送人过来了。” 弘历唇角微勾,道:“朕怎么听你这话,有些泛酸,是在拐着弯说朕这段时间没有召你侍寝吗?” 瑕月嗔道:“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皇上却反过来说臣妾吃醋,真是好没道理,罢了罢了,臣妾往后什么都不说了,省得无缘无故招来一堆的话。” 弘历好笑地看着他道:“朕仿佛就说了一句,何来一堆之数。”说罢,他扶着瑕月肩膀道:“是朕不好,朕这些日子一直没来看你,朕今日就留在这里陪你可好?” 瑕月抿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弘历笑道:“怎么了,还真生朕的气了?”见她还是不说话,弘历抚着她盘成髻的青丝道:“好了,不生气了,朕今日来了可没打算走,这些日子mei shi ,朕心里也甚是挂念,只是有时候,朕难免有些身不由己。” 第两百零一章 密诏立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扑哧”一笑道:“臣妾与皇上开玩笑呢,皇上倒还当真了,臣妾怎会如此不识大体。其实召寝与否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心里记着臣妾这个人。” 弘历拉过她的手,轻啜了一下,低声道:“一直都记着,永远不会忘记。” 听到他这句话,瑕月一颗心软得像要化开一样,轻声道:“如此……就够了。” 待得晚膳过后,瑕月再次道:“皇上,您该回去了。” 弘历正在拭手,闻言道:“怎么了,才一会儿功夫就又开始赶朕了?” “臣妾哪敢,只是臣妾要帮着皇后娘娘绣百鹤图,因为要赶在皇额娘生辰之时献上去,所以时间紧,得绣到很晚,怕是没时间陪皇上。” 弘历想了想道:“无妨,朕还有一些折子未批,干脆让四喜拿到这里来看。” 瑕月点头道:“只要皇上不觉得无趣就好。” 如此,两人在偏殿中,一个批折子,一个绣百鹤图,不时抬头看一眼,偶尔四目相对之时,会心一笑,宁静美好的时光,在彼此之间缓缓流逝。 与此同时,高氏chu xian在坤宁宫中,在明玉照例将水月遣出去后,文竹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瓷瓶,双手呈给明玉,后者接过后,神情微惊地道:“这就是你说的东西吗?” 高氏神秘一笑道:“不是,不过比那东西更加好。” 明玉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 待得高氏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后,明玉神色惊惶,有一种要将手中之物扔出去的g dong ,待得冷静下来后,她道:“这东西最是可怕不过,你……你从何得来的?还有,这东西万一用得不好,会闹出大乱来的,不行,你还是拿回去吧,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来。” “娘娘。”高氏强行将明玉塞到手里的瓷瓶重新塞到她手中,道:“您相信臣妾,这东西最好不过,再说,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再说,这可是臣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取到的,要是不用,那不是浪费了吗?”见明玉神情犹豫,她道:“您放心,臣妾问过大夫,只要不接触就不会有事。” 明玉盯着瓷瓶许久,终于缓缓握紧,道:“那好吧。” 高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那臣妾就等娘娘好消息了。至于瓷瓶中的东西,娘娘用过后,记得将它埋起来,以免被人发现。” 在高氏离开后,明玉让小六子将这个瓷瓶收好,不许让任何人瞧见,更不要擅自打开。 小六子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明玉身边,知道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在接过瓷瓶时,小声道:“主子,您真的要对付娴妃娘娘吗?” 明玉冷声道:“你错了,本宫不是要对付她,本宫……只是想要自保;那拉瑕月这个人shi zai太可怕了,留她不得。” 小六子犹豫道:“可……可这样做,会否太冒险了一些,万一被看出端倪来,就麻烦了。” 明玉揉着又开始作痛的额头道:“本宫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说到此处,她忽地盯着小六子道:“你现在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要出卖本宫吧?” 小六子慌得赶紧跪地,“奴才万万不敢背叛主子,万万不敢!” 明玉虽不及瑕月精明,却也并非没有脑子,盯着不敢抬头的小六子道:“好生为本宫做事,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反之,本宫虽有慈悲之心,却也不能留一个有祸害之心的人在身边,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小六子急急道:“奴才知道,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绝不敢存有二心。” “记着忠心二字就行了,出去叫水月进来吧,记着,别让她看出端倪来,她是太后安在本宫身边的一枚棋子,让她知道了,就等于太后也知道了,偏偏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太后知晓的。否则本宫固然有麻烦,你也活不了命。” 小六子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奴才明白,主子放心,奴才一定闭紧嘴巴,任谁来问都不说。其实……之前水月姑姑也曾明着暗着问过奴才,奴才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明玉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好,她若是再问起,你就拿话敷衍她一番,尽量别让她起疑心。” 小六子为难地道:“可是……每次慧妃娘娘来的时候,您都遣她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 被他这么一提,明玉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得道:“她若不信也由着她,总之守好嘴巴,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明玉自是想守住这个秘密,但是否真的能够守住,并非她所能决定。 翌日,弘历上朝之时,就保定府天花一事,传下圣旨,着保定府立刻建造围栏,将染病的百姓与可能的那些人连着住处一起关押在里面,提前备足一个月量的食物清水还有药材,一个月时间,足够命不该绝之人熬过天花之灾,熬不过的……自然就死在里面。 外围百米处,由神机营派人日夜看守,一旦有人从里面逃出来,就立刻以火枪射杀,格杀勿论。 这已经是弘历对那些无辜百姓最大的仁慈了,若换了一个狠心一些,或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皇帝,根本连一丝生机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就在这件事过后几日,弘历做了一个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后宫都流传许久,却一直没有定论的事,就是立储。 与胤禛当初立储一样,弘历选择秘密立储,将诏书封在密匣之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放在光明正大匾的后面,一旦他驾崩,诏书就会被取出,宣读由何人继任皇帝位。 此事关系到下一任皇帝,所以刚一下朝,便迅速传开了去,前朝后宫皆传得纷纷扬扬,每一个人都在猜测,弘历究竟立了谁为储君。 不过就眼下来看,三位阿哥之中,大阿哥资质平庸,素来为皇上不喜,三阿哥年幼,再加上生母被废,几乎没有立为太子的可能。所以最有可能的,莫过于二阿哥了。 第两百零二章 不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虽然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要不不立,一旦立了必是永琏无疑;一想到这个,她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该死的永琏,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上,明明永璜才是皇长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储君,他算什么,不过是有一个当皇后的额娘罢了,就处处高人一等,还被称为嫡长子,shi zai可恨。 富察氏越想越气,又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见永璜,道:“去把大阿哥叫来。” 宫人依言离去,过了片刻,永璜随宫人进来,他比永琏年长两岁,如今已过九岁之龄,瞧着犹如小大人一般,他拱手行礼后,道:“额娘,您唤儿臣何事?” 富察氏嗯了一声,问起他最近太傅都教了一些什么功课,开始倒还好,问一句答一句,待得富察氏让他背颂功课时,永璜开始吱吱唔唔起来,后面虽然背了出来,却断断续续,听得富察氏直来气,怒声道:“你日日皆去上书房跟太傅读书,就读了这些回来?连一篇文章都背不好?” 永璜低头道:“这篇文章太傅昨天刚教的,儿臣还来不及背熟,太傅要求明日才背呢。” 富察氏一听这话更加来气,“明日才背所以你就可以偷懒的是不是?本宫怎么将你生得这样懒散?” 永璜急急解释道:“儿臣没有懒散,儿臣有很努力地在背,可是这篇文章又长又绕,shi zai难以背熟,儿臣……” 富察氏打断他的话道:“一样的文章,本宫怎么没听永琏说又长又绕,说难以背熟?他还比你小两岁呢。” 永璜小声道:“永琏天资聪颖,连太傅也常夸他,儿臣如何能和他比。” 富察氏柳眉倒竖,冷声道:“他是皇阿哥,你也是皇阿哥,你还是他兄长,为何不能比?” 永璜被她责问得不敢答话,但他这样子,并不能让富察氏消气,道:“立刻去把文章背熟了,否则不许用晚膳,听到了吗?” 永璜闷闷答道:“是,儿臣听到了。” “还有,以后在课业上,你不许输给永琏,他书背的多熟,你就要比他熟三分;他文章做的多好,你就要比他更好三分。” 永璜为难地道:“额娘,永琏在诗词文章上一向得太傅赞赏,想要比他更好,谈何容易。” 富察氏不容质疑地道:“再怎么不容易,你也必须得做到,别忘了,你可是大阿哥,是他的兄长。” “谁说兄长就一定要做的比弟弟好。”永璜嘟囔的话语被富察氏听到,当即拉下了脸,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永璜被她这么一责,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宫人翠竹在一旁劝道:“主子息怒,您一下子给大阿哥那么大的压力,大阿哥难免紧张说错了话,您慢慢与大阿哥说就mei shi 了。” “慢慢说。”富察氏冷哼一声道:“皇上都已经立储了,你要本宫还怎么与他慢慢说。”说到此处,她声音一尖道:“说是秘密,其实谁不知道诏书里的那个人是谁,说难听一些,就是欲盖弥彰。” 翠竹轻叹一声道:“自从二阿哥出世后,皇上就一直偏爱二阿哥,会有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只是苦了大阿哥要,唉。” 富察氏深以为然地道:“可不是吗,永璜哪一点不如他,以后就要对他俯首称臣,至于太傅夸他聪颖,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罢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聪颖到哪里去。” 其实宫里头谁不知道二阿哥聪颖过人,远非大阿哥能及,但富察氏向来不承认,翠竹一个宫人又哪里敢说实话,只能唯唯应着。 富察氏不知翠竹心里的想法,只当她也为zi抱不平,这堵在嗓子眼里的气越发难咽下来,对永璜道:“虽然如今传位诏书立下了,但你皇阿玛年富力盛,诏书不会那么快用上,所以你一定要争口气,做的比他更好,这样一来,你皇阿玛或许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见永璜不说话,她有些不悦地道:“听到本宫与你说的话了吗?” 永璜无奈地道:“是,儿臣会听额娘的话。” 富察氏面色微霁,道:“记着,你是皇长子,是所有阿哥的兄长,绝对不能输给任何人。” 一道传位诏书,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莫说是富察氏这般有孩子的,就算是没孩子的,也在心里算盘着这事儿,毕竟她们以后都是有机会生下皇子的,一旦有了皇子,哪个不盼着将来能够登上帝位,君临天下。母凭子贵,说的不就是这个吗?可要是一早被人占了那个位,那她们就算生再多的皇子,也只是皇子,永远不可能变成皇帝。 一时之间,整个宫里头,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连宫人也不例外,虽说大都猜着是永琏,但毕竟谁都没有亲眼看到过诏书,猜测与肯定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要说宫里头,未曾议论这件事的,也就三个人,明玉自是其中之一,苏氏也是,不过她不是不在意,而且根本无从得知,自坐被禁足之后,她的活动范围就只限于翊坤宫一隅之地,侍候的宫人也不被允许离开。翊坤宫犹如被孤立的岛屿一般,与世隔绝。 最后一个,则是瑕月,她喜欢永琏,所以永琏若可以登上帝位,她也替其高兴。再说,她有自知之明,莫说她现在没有孩子,就算有了,弘历也绝对不会立她的孩子为储君,绝对……绝对不可能。 所以,除了明玉之外,她是唯一一个对于弘历立储一事,没有任何反对的人。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百鹤图亦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三只还没绣。瑕月每日去慈宁宫时,都会请凌若看一看,是否有需要修改之处。而是凌若的指点下,她绣出来的鹤眼逐渐有了灵动之意,犹如随时会从绣图中飞出来一样,活灵活现。 这日,瑕月从慈宁宫出来,照常去了坤宁宫,明日就是凌若五十大寿,虽然凌若说了,先帝之丧未出,不宜大办,但寿宴,戏曲还是得有的,所以这宫里头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忙开了,经常有宫人捧着东西行过,到了这一日就更加忙了,来来回回的,看到瑕月匆匆行了一礼就过去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晚一点更 本书实体书已上市,更名为系列,出版稿本人数次修订,只为给大家呈现最好的内容,希望大家支持。 当当网预售链接:第一卷***:t./rhmb4jk第二卷***:t./rhmb4dw 第两百零三章 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又一个宫人过去后,阿罗轻声道:“慧妃娘娘为了讨好太后,还真是没少费心。” 瑕月摇头道:“任她再怎么忙活,想要太后对她改观,难。这么些年,本宫在太后面前赔尽小心,好不容易有些改观了,结果知春一句话,就招来疑心不说,这些日子,太后对本宫的态度,也明显不如以往。” 知春内疚地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多嘴,主子……”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本宫只是顺口说起罢了,并不是想要责备你什么,本宫早早就说过,只要存着忠心,再大的错,本宫也不怪罪。行了,不说这些了,走吧。” 瑕月领着两人来到坤宁宫,不知为何,明玉今日有些神不守舍,看到瑕月行礼,也没及时让她起身,直至水月悄悄提醒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随后在刺绣时,亦因为不留神刺破了手指,她没什么,倒是把瑕月吓了一跳,赶紧搁下手里的针线,道:“要紧吗?臣妾让人拿药去。” 明玉摆手道:“一个小伤口罢了,不碍事。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昨夜里头疼了一夜,今儿个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瑕月点头道:“既是这样,您就别绣了,歇着吧。” 明玉未勉强,在一边歇着,偶尔与瑕月说几句话,待得天色渐暗,瑕月准备拿绣图拿走的时候,明玉道:“本宫好多了,剩下的,就留在这里吧,本宫负责把它绣完。” 百鹤图上,还剩下大半只鹤没绣完,虽然不多,但对于平日里绣几针就歇一会儿的明玉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所以瑕月想也不想便道:“娘娘身子不好,万万不可劳累,还是臣妾拿回去绣吧。” 明玉拉着她的道:“这些日子,已经劳烦妹妹许多了,其实本宫心里清楚,这幅绣图,说是咱们姐妹合绣,其实大部分都是你在绣,如今这最后一点,本宫怎么着也要亲手绣完,否则就真说不过去了。” 瑕月不放心地道:“可娘娘的身子……” “本宫都说了没事,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明儿个你早些过来,万一绣不及,你就帮着补一补,如此总可以了吧。” 见明玉坚持如此,瑕月只得道:“那好吧,娘娘您注意别太累了,明儿个臣妾尽量早些过来。” 明玉颔首道:“行了,快回去吧,早些睡,瞧瞧你,眼下都发黑了,定是这几天为了赶绣图,没有睡好。” “臣妾告退。”瑕月行礼之后,转身离去,在她身后,是明玉复杂的目光,直至她走的不见影子后,方才徐徐收回。 明玉取过绣针与细如发丝的绣线,却几次未能穿过去,水月在一旁道:“主子,不如让奴婢来穿吧。” 明玉颔首将针线交给她,随后道:“待会儿你去小厨房交待一声,让他们晚膳备得清淡一些,本宫今日没什么胃口。” “奴婢记下了。”水月穿好针线后,依言去小厨房交待了一声后,觉得不放心,干脆留下来亲自选菜,又看着他们亲自装盘送过去后,方才回到偏殿,屈膝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奴婢选的皆是合您口胃的清淡菜肴,若是您不喜欢,奴婢再让他们重新做。” 水月说话的时候,明玉一直盯着绣图,待她说完后,招手道:“水月,你过来看看,这绣图……怎么看起来有些湿。” 水月奇怪地走过去,果见明玉手指的方向有些湿,那些个地方正好是用黑线所绣的部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还真是有些,奇怪,这是从何处而来,外头也不曾下雨啊。” 小六子在一旁插话道:“会不会是娴妃娘娘昨儿个绣的时候,不小心给弄湿了?” “不会。”明玉摇头道:“昨夜到现在,都一日一夜了,哪里还会有不干的道理,要说今儿个一早弄湿的,本宫还相信一些。” 这个时候,小六子仔细看了一眼,道:“主子,不对啊,弄湿的不止是您指的那些地方,您瞧,这几只鹤也是呢。” 明玉与水月依言望去,果见如此,至少有十几只之前绣好的黑色羽翅处有湿意,水月甚是奇怪地道:“要说不小心弄湿了几处还有可能,但怎么会弄湿这么多呢,且还巧的都是类似的地方,娴妃娘娘今儿个一早,这是做什么了?” 明玉言道:“可不就是奇怪吗,刚才要不是本宫侧看了一眼,还没发现呢。幸好不明显,否则万一弄污了绣画,这两个月的时间就白忙活了。” “奴婢去拿干净的帕子来把沾在绣图上的水给擦拭干净,再晾上一夜,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这究竟是什么呢?”说到此处,水月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欲要去碰触弄湿的地方。 明玉神色一变,脱口道:“不要!” 水月下意识停住手,奇怪地道:“主子,怎么了?” 明玉此时已经伸手捂住了嘴,听得水月问起,连忙放下手,不自在地道:“没什么,你不是说要去拿帕子吗,还不快去。另外这湿了的绣线,尽量不要去碰,万一因此而出现褪色或是怎么样,那就麻烦了。” 水月依言收回手,她不曾看到,在收手的那一刻,明玉暗暗松了一口气,然有些事……始终避不了,或许命中注定如此! 水月在拿了几块干净的帕子进来后,小心翼翼地拭着绣图上的水渍,在这个过程中,小六子一直站在旁边,不曾上前帮忙。若是水月留心,就会发现,小六子眸底,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惧意。 水月在拭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一些,见绣线未曾掉色,她也未与明玉说,轻轻捻了捻,发现手指有些发粘,不像是普通的清水,倒有些像羊奶或是牛奶。奇怪,难道娴妃娘娘绣的时候,不小心将正喝着的nai子倒在上面了?可若是这样,为何仅仅只倒在那些绣着黑色丝线的地方,别的地儿,一点都没有? 水月将手指拿到鼻下轻嗅,发现气味竟然有些恶臭,一点都不像她初初以为的羊奶之物,奇怪,究竟这是什么东西? 第两百零四章 沾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明玉忽地道:“奇怪,怎么本宫闻着这偏殿的气味有些怪,还是说之前就如此,只是本宫没闻出来?” 小六子吸了几口道:“主子是指什么,奴才闻着一样啊,没什么怪异的。” “本宫也说不出,就是觉得气味怪怪的,好象……”明玉四下看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绣图上,道:“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水月心中一动,将手指凑过去道:“主子,奴婢刚才沾了一些湿在指上,您闻闻是否一样。” 她话音未落,明玉已经扶着小六子的手“蹬蹬蹬”退出数步,一脸惊恐地看着水月,“你……你沾到了?” 水月被她这副犹如见鬼一般的模样弄得莫名其妙,道:“是啊,主子,怎么了?难道这东西有什么不妥?” 明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言,连忙掩饰道:“本宫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哪知道妥不妥的,不过刚才你手指刚一凑过来,本宫就觉得一阵恶臭,反胃得很,小六子,你赶紧打盆热水来给水月净手,本宫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味。” 水月又仔细闻了一下,道:“奴婢虽然也觉得气味有些臭,不过倒是没像主子闻着那么明显。” 小六子慌慌张张打了水来,将铜盆往水月面前一搁,就快步回到明玉身边,水月有一种错觉,好象……小六子有意躲她似的,难不成,连小六子也觉得自己手上的味道很臭,可刚才他们并没有这样觉得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水月净手的时候,小六子神色发紧地道:“主子,奴才觉得这件事好象有些不太对劲,要不然奴才去请太医过来看看,究竟这绣图上沾的是什么东西。若只是一般的水渍甚至是奶渍,都不应该有这样的臭味。” 明玉连连点头道:“既是觉得不妥,那就请太医来看看,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小六子匆匆离去,水月将手洗了好几遍,始终还是觉得手上有气味,绣图那边她也不敢再碰,等着小六子回来。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小六子带着周明华进来,路上小六子已经与他说了大概,所以他朝明玉行过礼后,便将目光放在绣图上,在小六子的指点下,发现了那些个未干的地方,他没有冒然伸手,而是取了一根银针,从那上面沾了一点,闻过后,果然有一些怪,但并不象小六子说的那样,有太过显著的臭意,颜色看起来有些发白,瞧着倒有些像是脓液。 周明华原是随意一想,却是突然回忆起弘历之前将他们一众太医传到养心殿的事情,难不成……这也是?可这东西皇上已经控制住了,怎么还会出现,而且还是在宫里,这……这不合情理,除非是有人刻意带到宫里的。 想到此处,周明华心跳加速,双手不可自抑地发抖,这个时候,明玉的声音突然传来,“周太医,怎么样了,可有查出这是什么东西?” 周明华受惊之下,银针险些掉在地上,定了定神,他道:“回娘娘的话,微臣还没有检查出来,请您再稍候片刻。” 待得明玉点头后,他按着所知的法子检查之后,发现果然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神色变得凝重无比,道:“敢问娘娘,都有谁接触过这个?” “水月曾经接触过。”这般说了一句,明玉又急急问道:“周太医,你是不是查出来了?” 水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道:“周太医,究竟怎么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明华脸色难看地道:“微臣并不能确定,但十有**,绣图上的东西是……天花病人得病后流出的脓液。” 此言一出,水月整个人都呆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是天花,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在宫里出现过了,如今……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 明玉亦是一脸惊色,颤声道:“周太医,你说……你说是天花?这怎么可能,宫里头并无人得天花。周太医,您会不会是诊错了。” 周明华沉声道:“微臣也希望自己诊错了,但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天花。”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尚处在震惊中的水月,“你以前可曾得过天花?或者是种过痘?” 水月茫然看着他,许久,双眼慢慢凝起一丝焦距,喃喃道:“没有,从来没有。”不等周明华说话,她忽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语无伦次地道:“我接触过,我会得天花,会死是不是?刚才我碰了,我不知道那是天花,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周明华连忙道:“你先别急,虽然你接触了天花,但不是一定会感染,或许运气好,没事也说不定;也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天花。不过在此期间,你还是先不要与任何接触,以免感染之后,又传染给其他人。” 被他这么一提,明玉亦想了起来,迭声道:“对,周太医说的没错,要赶紧关起来,否则传染开来,事情就麻烦了。小六子,立刻将水月关到她住的房间里去,在确定没事之前,千万不要让她出来。” 小六子赶紧答应,不过他并不敢靠近水月,最后还是水月自己离去,任由小六子取来大锁,将自己牢牢锁在房间里。 而在将水月带下去后,明玉带着一丝急促道:“周太医,现在该怎么办?还要做什么?另外,本宫一直站在这里,会不会有事?” 周明华道:“娘娘不要太担心,天花要靠直接接触或是飞沫吸入方会传染,您两者都不曾有过,不会有事的。等明日天亮后,请其他太医来此看看,以便确定究竟是否天花。”说罢,他道:“恕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这幅绣图从何而来?” 明玉神色复杂地道:“这幅绣图……是本宫与娴妃合绣,准备贺太后生辰的礼物,因为时间过紧,所以之前的日子,一直是娴妃带回去延禧宫去绣,一直到今夜,本宫想亲自绣完最后一只鹤,这才留在坤宁宫中,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第两百零五章 确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拧紧了眉头,看样子,这件事应该与娴妃有关,只是这种事,不是他这个身份能说的,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明玉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她道:“需要多久才能知道水月有没有染病?” “回娘娘的话,一般需要七天到半个月,若是半个月后,水月都没有发病,那就证明她并没有染上天花。”说罢,他劝道:“事情还没有定论,娘娘不要太过担心。” 明玉合什喃喃道:“希望老天爷保佑水月平安无事。” 小六子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将这件事禀告太后与皇上?” 明玉摇头道:“事情还没有确定,无谓让他们担心,等一定有定论之后再说吧。” 这一夜,坤宁宫中无一人入睡,周明华亦在此处待了一夜,天刚亮,明玉便派小六子去太医院,守在那里等着太医来,随后全部请至坤宁宫。 诸位太医赶到之后,听到“天花”二字,均是悚然变色,有几位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并非他们胆小,实在是天花太过可怕,一旦染上,就是无药可解,只能看自己的命。不过所幸眼下这个情况,只要留意不要去碰触,就不会有染上的危险。 绣图上所沾的东西,经过一夜,已经干了,无法再直接沾取,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周明华让人取来一杯清水,从之前记住的地方缓缓倒下去,下面用东西盛着,接住每一滴水。 然后庄正,宋子华等太医,便用各自的方法,取水检查,得出的结果一致――天花。到了这里,已是毋庸置疑,绣图沾染的必是天花无疑。 明玉紧紧握着扶手,喃喃道:“天花……宫里怎么会有天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明华上前道:“娘娘之前说过,娴妃娘娘每夜都会将这幅绣图带回去,翌日在带过来,昨日也是一样,不如将娴妃娘娘请来问问吧。” 明玉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说罢,目光一转,道:“小六子,你立刻去请娴妃娘娘过来。另外……”她犹豫片刻,道:“慧妃协理六宫,如今出这么大的事,她理应知道,你派人去将她也一并叫来吧。” “奴才遵旨。”在小六子离去后不久,高氏与瑕月先后来到坤宁宫,瑕月一进来便看到六七位太医,宋子华亦在其他,看到她来,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色。 此时,高氏已经行过礼,道:“不知娘娘这么急着将臣妾召来,所谓何事?” 明玉深深看了一眼尚在行礼的瑕月,道:“昨夜本宫发现与娴妃一起绣的绣图之中,有好几处地方湿了,且能够闻到一丝古怪的恶臭之气,本宫一时奇怪,便传周太医来看看,结果发现,濡湿了绣图的,并非水或是汤渍,而是天花病人的脓液。” 高氏惊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臣妾倒是听说保定府一个村子里,爆发了天花,但皇上已经派人控制起来了,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还是脓液这么肮脏恶心的东西。” 明玉盯着脸色剧变的瑕月道:“娴妃,绣图是你昨儿个拿来给本宫的,你是否该与本宫好好解释一下。” 瑕月心中犹如翻江捣海一般,起伏不定,天花……绣图上居然有天花这种东西,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送来时,绝对是干干净净,除了绣线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玉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瑕月开口,追问道:“娴妃,你为何不说话?”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屈膝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天花从何而来。” 高氏冷笑一声道:“娴妃这话说得当真可笑,绣图是你带来的,你不知道,那还有何人知道?” 瑕月没有理会她,径直道:“臣妾确实不知情,昨日清晨,臣妾将绣图带来的时候,娘娘也在,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明玉言语道:“今日你送绣图过来之时,本宫身子不舒服,所以不曾细看,若非刚才凑巧,怕是一直到现在都尚且不知。正如慧妃所言,这绣图除了本宫之外,便只有你经过手,你当真毫不知情。” 瑕月低头道:“娘娘明鉴,臣妾确实丝毫不知此事。” 高氏在一旁凉声道:“那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天花是自己跑进宫中,又自己到这绣图里来的?”顿一顿,她忽地道:“本宫听说,皇后娘娘在二阿哥之前,还曾怀过一个孩子,却因为娴妃而失去了,娴妃,这件事是真的吗?” 瑕月暗暗攥紧双手,盯了高氏道:“慧妃想说什么?当年那件事是意外,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高氏似笑非笑地道:“当年的事是意外,今日的事,你又不知情,撇得可真干净。” 这件事,高氏不提,明玉几乎快要忘了,此刻听得高氏提起,心中不由的再起波澜。当年,她极其信任瑕月,所以在瑕月跪在自己面前,痛哭说是一场意外,一时失手的时候,她根本没有任何怀疑,但现在…… 瑕月看到明玉的神情变化,知道她受了高氏的话影响,连忙道:“娘娘,您待臣妾亲如姐妹,臣妾万万不敢对您有不敬不忠之心,您千万不要听慧妃挑拨。” 高氏面色一寒,道:“娴妃,说起来,你比本宫还要早伴在皇上身边,怎得说话这般轻率,本宫只是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罢了,何时挑拨过分毫?” 瑕月待要分辨,明玉已是道:“娴妃,过去之事,不说也罢,本宫只想问你,这一次,百鹤图上的天花从何而来?本宫与你怎么说都是姐妹一场,而且今日是皇额娘生辰,这件事本宫不想闹的太大,但你若是执意不说,本宫唯有请皇上过来了。” 瑕月心中剧跳,道:“娘娘就算将太后与皇上一起请来,臣妾也是同样的话。” “好!”明玉脸色漠然地点点头,唤过小六子道:“去养心殿候着,皇上一下朝,就立刻将事情禀告皇上。” 第两百零六章 苦苦相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等小六子过来的时候,瑕月努力静下心来,将事情前后回想了一遍,她是绝对没有在绣图里动过手脚,天花,她更是连碰都没碰过。但能够接触这幅绣图的,除了她就只有明玉。换而言之,只有明玉可以动手脚。 弘历对她的态度虽然变了许多,但弘历最爱重与在意的那个人,始终是明玉,如果明玉告诉她,自己在绣图中放入天花,想要害她性命,以弘历对明玉的信任,一定会相信,弘历盛怒,再加上明玉与高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自己必将难逃一死。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前一直不解的事,亦随之清楚,明玉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言的重新相信自己,她做那么多,只为了今日,只为了自己的性命。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从未害过人的明玉受人挑拨,对自己动了杀心。至于这个“人”,必是此刻站在一旁的高氏无疑。 想到此处,瑕月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落在高氏身上,令后者甚是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你盯着本宫做什么?” 瑕月冷然道:“慧妃,人在做,天在看,莫要以为真可以只手遮天,天道循环,报应早晚会落在你身上。” 高氏脸色微变,道:“你这是何意?” 瑕月不理会她,将目光转向明玉,缓缓道:“皇后娘娘,臣妾与您初识之时,是在十年前,那一年,您年方十六,臣妾小了您两岁。从看到您的第一眼起,臣妾就知道您是一个善良到极致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您一直犹如长姐一般,爱护疼惜臣妾。可以说,若非您一力护持,臣妾今日不可能站在这里。当初皇上之所以择您为嫡福晋,臣妾相信,也是因为您的善良,但现在,您却要抛却一直以来的善良,沦为别人手上的刀,陷害无辜,您可曾想过,若是皇上知道,会有多伤心。还有,您要是这样做了,与当初的苏氏有何区别?娘娘,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明玉万万没想到瑕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直至耳边传来高氏的声音,“娴妃,你胡说什么,娘娘何曾抛却过善良,一直以来,娘娘待你之心,从未变过,但是你却三番四次加害娘娘,你的良心去了哪里?” 高氏声音未落,瑕月已经厉声道:“本宫在与娘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高氏被她这般当众喝斥,当即色变,怒言道:“放肆!娴妃,你虽与本宫位份相当,但本宫奉皇上之命,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位在你前,你居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看来本宫平日里真是待你太客气了,使得你如此过份。” 瑕月岂会被她这些话吓住,丝毫不让地道:“放肆的人是你,慧妃,这件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是何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高氏竟然被她说的浑身一冷,在努力定了心神后,色厉内茬地道:“不知所谓,皇上很快就来了,看皇上会否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瑕月冷然一笑,将目光转向未曾言语的明玉,苦口婆心地道:“娘娘,以前的事,臣妾不想说什么,但现在,臣妾对您对永琏,皆是真心相待,不曾包藏任何祸心,您醒一醒,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这宫里头,人心叵测,您觉得臣妾不可信,那在您耳边絮絮言语的那个人呢,难道她就可信吗?” 高氏一直有留意明玉的神色,见她眸中出现一丝动摇之意,赶紧道:“从头到尾,包藏祸心的那个人,都是娴妃你自己,也是你想要谋害皇后娘娘。”说罢,她又对明玉道:“娘娘,娴妃一向能言善辩,那份口才连死的都能让她生生给说活了,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话。” 明玉刚刚有所动摇的心思,在她这句话下,又渐渐定了下来,盯着瑕月冷声道:“皇上一会儿就来,娴妃有话,尽可与皇上说,只要皇上相信你即可。” 迎着她的目光,瑕月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娘娘始终相信别人胜过臣妾,十年情谊,看来在娘娘眼中,也不过如此。罢了,一切就等皇上来了再说吧。” 说完这句,她果然不再出声,直至弘历匆匆赶到,弘历踏进偏殿,顾不得理会行礼的诸人,疾步来到明玉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道:“怎么样了,皇后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染上天花,快告诉朕,有没有?” 他一听到小六子的话,就立刻赶过来了,虽然小六子说明玉并未碰触那些东西,一路上他仍是担心不已,所以一进来就问了这句话。 弘历的关心犹如一道暖流淌过明玉的心间,神情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摇头道:“皇上放心,臣妾并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所以应该没事。就是水月……”她有些内疚地道:“因为臣妾之前不知道那是天花,让她拿帕子去擦,结果沾染到了,也不知会否传染。” “水月人呢?”面对弘历的问话,周明华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水月已经被暂时关了起来,以免传染。” 弘历微一点头,旋即皱眉道:“坤宁宫中为何会有天花,还说是出现在百鹤图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玉当即将事情讲述了一遍,旋即抚着胸口道:“一想起这个事,臣妾就觉得后怕,若是没有及时发现,从而不小心碰了,臣妾……以后恐怕就不能陪在皇上身边了。” 高氏趁机道:“岂止是皇后娘娘怕,臣妾知道的时候,也吓得心惊肉跳,天花这种东西,比毒蛇毒药还可怕,毕竟那些东西还有药可解,唯独天花,染上之后,任何汤药都无用,只能凭自己熬过来。皇后娘娘身子一向不好,若真染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高氏的话,令弘历握着明玉的手一紧,掌心沾腻潮湿,那是被生生吓出来的冷汗,他坐拥天下,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但由生转死容易,由死转生却是不可能之事。 第两百零七章 证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心思微定之后,道:“除了皇后与娴妃之外,还有何人单独接触过百鹤图?” 明玉思索片刻,道:“没有,臣妾今日一天,视线都不曾离开过百鹤图,就连午膳,也是在这偏殿用的。若要动手脚,只可能是在送来坤宁宫之前,也就是……”她将目光转向瑕月,道:“还在延禧宫的时候,但臣妾刚才问了娴妃,她说并不知这天花从何而来,臣妾与娴妃姐妹多年,自然是相信她,可除了娴妃之外,臣妾又shi zai想不出其他人,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皇上请来。” 弘历微一点头,走到瑕月身前,盯了她许久,缓缓开口道:“娴妃,百鹤图是你送来的,上面的天花脓液究竟是从何而来?” 瑕月委屈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不知,臣妾送来时,整幅绣图干干净净,绝无任何脏污,所以臣妾得知此事后,亦是万般不解。” 高氏走过来道:“皇上,您来之前,臣妾想了许久,想要找出其他有可能在百鹤图中暗下天花之人,可是百鹤图只经手过两人,除了娴妃之外,臣妾shi zai想不出其他人。” 在她说话的时候,弘历的目光一直落在瑕月身上,冷声道:“娴妃,与朕说实话,到底是否你所为?” “臣妾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实言,只看皇上是否愿意相信臣妾。”瑕月心中刺痛,虽然弘历并没有立刻下定论,但他话中的疑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始终还是不信zi,尤其是在遇到与明玉相关的事情时。 明玉神色激动地道:“若是实话,天花从何而来?娴妃,你告诉本宫,天花从何而来?” 瑕月平静地凝视着她,冷声道:“天花何来,娘娘应该比臣妾更清楚,慧妃刚才说了,百鹤图只经手过两人,臣妾不曾接触过天花,那么就只剩下娘娘了。” “你……”明玉指着瑕月语气发颤地道:“你说本宫zi给zi下天花,然后冤枉你,你……娴妃,你怎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瑕月看出明玉隐藏眸底的慌意,语带讽刺地道:“究竟是谁无耻,娘娘心中最清楚不过。” 这次不等明玉开口,弘历已经出言喝斥道:“放肆,竟然这样与皇后说话,你眼中还有皇后吗?”弘历本就对瑕月生疑,如今再听到她对明玉不敬之语,更加不悦。 瑕月屈膝道:“一直以来,臣妾都极为尊敬皇后,可这一次,皇后利用天花来陷害臣妾,让臣妾蒙受不白之冤,试问臣妾还如何对皇后抱有尊敬之心。” “娴妃,你竟然如此冤枉本宫,shi zaiguo fen ,亏得本宫刚才还一直怕错怪了你,现在想来,真是多余。”明玉用fen来掩饰zi的心虚,随后垂泪跪下道:“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弘历弯身扶起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道:“放心,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他唤过四喜道:“立刻去查延禧宫所有的人,看最近几日,是否有出宫记录。” 四喜刚要走,瑕月忽地道:“此事不必如此麻烦,臣妾可以回答皇上,最近半个月,知春与另一名宫人曾出过宫,但他们是去探望家人,并非如皇上所想的那般。” 瑕月话音刚落,高氏便道:“皇上,臣妾以为娴妃的话很是可疑,应该将那两个宫人带来仔细审问,以免让有心人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弘历颔首,转目道:“娴妃,你说的那名宫人叫什么名字?” 瑕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痛声道:“皇上,为何臣妾说的话,您总是不相信,总是觉得臣妾满嘴谎言,慧妃那次是这样,皇后过敏那次是这样,这次又是如此,究竟要到何时,您才肯相信臣妾?” 她的话语以及痛心的眼神,令弘历心中微微发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高氏见势不对,连忙道:“皇上传召知春二人,就是想要查清楚真相,可娴妃却故意阻挠,若非心中有鬼,何以如此?” 瑕月冷笑道:“只怕到时候他们的实话根本无人相信,甚至还会换来严刑逼供,好让他们说出对臣妾不利的话来。”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你不相信朕?” 瑕月轻声道:“臣妾很想相信皇上,可惜如今的皇上已经**人蒙蔽,无法公平公正的去审理这件事。”说到此处,瑕月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若真想查清真相,臣妾倒是有一证人。” 高氏在一旁冷笑道:“娴妃的证人,该不会是你延禧宫的宫人吧?他们皆是你的奴才,自然处处帮着你说话,这样的证人,不要也罢。”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此人身份尊贵,慧妃将她比做宫人,shi zai是已经犯下弥天大罪。” 高氏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中,冷笑道:“是吗?那本宫可真要好好听听,这个证人究竟是谁。” 瑕月迎着弘历疑惑的目光,道:“皇上,臣妾的证人,就是皇额娘。” “皇额娘?”弘历极其意外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其他人,也是满脸愕然,任谁也没想到,瑕月口中的证人会是凌若。 瑕月低眉道:“是,自从与皇后娘娘合绣这幅百鹤图后,臣妾就一直当中觉得有所欠缺,缺乏灵动之意。臣妾想起皇额娘绣技精妙,所以便斗胆去向皇额娘qing jiao ,在得皇额娘指点后,逐渐弥补了当中的不足。” 弘历细细听着,待得瑕月说完后,他道:“就算皇额娘曾经见过这幅绣图,也不能证明你与天花一事无关。” 瑕月不急不徐地道:“皇上误会了,皇额娘不是曾经见过,而是每天都曾见,臣妾每日去慈宁宫陪皇额娘礼佛的时候,都会将绣图带过去请皇额娘指点,然后再带来坤宁宫。皇额娘可以证明,臣妾今晨送去之时,绣图上面并无任何污渍不洁,更无天花脓液!” 此言一出,明玉与高氏皆是悚然变色,任她们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瑕月竟然还有这么一招。 第两百零八章 单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可不是宫人,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足以影响整个局势,若她真为瑕月做证,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但她们心中也有一丝疑惑,这段时间她们都曾去慈宁宫请过安,从未听凌若提起过这件事,难道是瑕月为了脱身,胡诌出这么一番话来?但她应该清楚,这样的谎言,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一旦与凌若当面对质,就会被揭穿。 不等她们想明白瑕月的心思,弘历已然开口道:“今晨皇额娘果真见过这幅绣图?” “臣妾不敢欺君。”在瑕月说出这句话后,弘历颔首道:“好,将绣图带上,去慈宁宫!” 弘历虽然不想在凌若五十寿辰这一日惊动她,但事情关系重大,而凌若又是重要的证人,不想惊动也不行了。 随着他这句话,与此事有关之人,除了被禁闭起来的水月之外,所有人都随他去往慈宁宫。 凌若正在看畅音阁送来的戏单,看到弘历等人进来,笑道:“怎么都一块儿过来了?”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在弘历之后,明玉等人亦分别行礼,神色均是极其凝重,丝毫没有恭贺寿辰的喜色。 凌若是何等样人,在留意到他们脸上的神色,还有跟随进来的太医时,便隐约猜到了什么,道:“是否出了什么事?” “回皇额娘的话,确实出了一些事。”说罢,弘历将事情大致陈述了一遍,凌若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待听到水月因为接触天花而被禁闭起来时,已是极其难看,道:“水月qing kuang如何?” 周明华感觉到她落在身上的目光,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回太后的话,因为天花有一定的潜伏期,所以水月的qing kuang尚且不好判断,要等过几日才能知晓。” 凌若将目光转向弘历,道:“可知是谁将天花脓液滴在绣图之中吗?” “这幅百鹤图,除了皇后之外,就只有娴妃接触过,但娴妃坚决不肯承认,还说这段时间每日都有呈送给皇额娘过目,皇额娘可以证明她与此事无关,所以纵然会惊扰皇额娘,儿臣也只能过来一问,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在弘历的注视下,凌若颔首道:“不错,娴妃这段时间,确实每日都有将绣图带来哀家这里,昨晨也不例外。至于那幅绣图……哀家当时仔细看过,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明玉脸色发白,紧紧绞着丝帕,连手指头被绞得发青都不自知。她开始担心,万一查出来,真的与瑕月无关,这件事会如何收场,她嫁祸瑕月的事情会不会被拆穿。 这个时候,高氏开口说出她思索了一路的话语,“皇额娘,儿臣看过绣图,天花脓液抹在那些黑色的绣线处,若非刻意去看,是很难发现的。退一步说,就算当时绣图真是干净的,也不能排除娴妃在去坤宁宫的路上动手脚。” 瑕月脸色微微一变,高氏所言,正是凌若这个证人的漏洞所在,毕竟凌若不曾一路看她送到坤宁宫,shi zai……有些棘手。 凌若对此未置可否,只道:“绣图带来了吗?哀家想要kan kan” 弘历依言道:“儿臣让人带了绣图在外头候着,这就传他进来。” 在凌若点头后,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绣图进来,与另一人一起捻着四个角将绣图展开,供凌若观看。 凌若上前想要看得更加清楚,然她刚走一步,便被弘历紧张地拦住,“皇额娘,虽说只要不接触,就不会传染,但还是小心为上,离远一些。” “哀家自有分寸,皇帝不必担心。”这般说着,她命弘历退开,zi则再次上前,直至距离绣图仅一步之遥时方才停下。 天花脓液已干,除了之前被太医用水打湿的地方之外,只能看到一个个浅到几乎不可见的印子。 凌若将这yi qie 默然收入眼底,在命宫人将绣图拿下去后,她道:“你们都退下,哀家有话要单独与皇上说。” 高氏以为凌若听过zi的话语,再加上看过绣图之后,会立刻定瑕月的罪,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愕然道:“皇额娘……” 凌若冷冷盯着她道:“没听到哀家的话吗?退下!” 高氏被她盯得一阵心惊肉跳,赶紧随众人退下,不敢再多加言语。 待得偌大的殿内,仅剩下他们二人时,弘历道:“皇额娘,您想与儿臣说什么?” 凌若盯着他的双目,道:“皇帝,你是否认定天花出自娴妃之手,是她想要以此来谋害皇后?” 弘历沉默片刻,道:“儿臣之前曾经误会过娴妃,所以这一次,儿臣审查的犹为仔细,希望不要冤枉了任何人。但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娴妃确实是最可疑也最有可能之人。正如刚才慧妃所言,哪怕她呈来给皇额娘看时,绣图没有任何问题,她也大可以在途中动手脚。而且……这样的事,娴妃以前也曾做过。” “你说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在瑕月助你扳倒英格之后,她并不曾主动去害过任何人。” 凌若的言语令弘历大为皱眉,道:“皇额娘这么说,是觉得此事与娴妃无关?但除了她,儿臣shi zai想不出还有谁能动手脚。” 凌若一字一句道:“不是哀家觉得,是事实如此。” 弘历听得越发奇怪,“皇额娘为何出此言语,事实……难道皇额娘亲眼看到在百鹤图中动手脚的人?” “哀家没有看到,哀家是从百鹤图中推断出这个事实。”停顿片刻,凌若续道:“虽然天花脓液已干,但还是能看到浅浅的印子,如慧妃所言,皆在黑色丝线之处,其他地方,一丝也无。” 弘历点头道:“是,这个儿臣之前也说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昨晨娴妃将绣图送来,待哀家看完之后,她命宫人将绣图折起,若天花脓液当时就沾染在绣图上,折起之时,必然会沾染到其他地方,哪怕她在途中动手脚,也会chu xian同样的qing kuang,除非她一路都展着绣图,送去坤宁宫。若非如此,那绣图上的天花脓液,就不可能是娴妃所为。” 第两百零九章 揭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仔细听着凌若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言之有理,但疑惑随之而来,“可若不是娴妃,又会是谁?” “是谁?”凌若唇角微弯,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皇帝真的猜不到吗?” 她这句话,令弘历心中一颤,下意识地避开凌若的目光,低声道:“是,儿臣确实猜不到。” 凌若走到他身前,凝声道:“你是哀家生的,母子连心,你的心思可以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哀家,你猜到了,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思,你害怕你的猜测会成为事实;你……”她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害怕明玉会成为那个真凶。” “不!”弘历神色激动地道:“不会是明玉,她一向善良,连蝼蚁性命都不忍伤,怎么会这么做,一定不会是明玉,不会是她。” 凌若迫视着他道:“那你告诉哀家,除却明玉之外,还有谁可以瞒过所有人,在绣图中放入天花脓夜。” 弘历心绪烦乱地道:“儿臣不知道,总之不可能是明玉,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当中,一定还有未查清楚的事。又或者……娴妃就是一路展着绣图送过去的。” 凌若沉沉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要你接受这个事实很困难,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你不接受就改变。” 弘历用力揉着额头道:“不是儿臣不接受,而是儿臣清楚皇后的为人,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害人的事情来。” 凌若沉默片刻,道:“皇后心善,但同时耳根子软,容易受人挑拨,当年娴妃之事,就是如此,或许……这一次她也是受人挑拨。”说到此处,她眸光微闪,道:“皇帝刚才可曾留意到慧妃,她似乎比皇后还急着定娴妃的罪。” 弘历一怔,道:“皇额娘是说,此事与慧妃有关?” 凌若冷声道:“有关无关,将皇后传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弘历点头,走到殿门处,命人传召明玉入殿,当旨意传到忐忑不安的明玉耳中时,后者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高氏低声道:“娘娘不必担心,您只需将实话告诉皇额娘与皇上就行了。” 明玉点点头,跨过及膝的门槛进到殿中,待得殿门关起后,凌若道:“皇后,哀家问起,昨晨娴妃送绣图过来的时候,是展开还是叠起?” 她的话令明玉甚是意外,思索片刻后,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记得应该是叠起的。”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那依皇后所见,这件事是娴妃所为,是她想要害你吗?” 明玉低头道:“儿臣与娴妃亲如姐妹,儿臣shi zai不相信她会这样对待儿臣,但眼下,除了娴妃之外,儿臣shi zai想不出第二个人。” “你刚才说绣图是叠起送来的,若是这样,天花脓液,一定会因为交叠而染得绣图四处皆是,可哀家刚才看过,那些痕迹仅限于黑色绣线之处,未曾沾染别处。依此推断,绣图在沾染天花脓液之后,就不曾再合起,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明玉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之人,如今被凌若这么一问,顿时慌了起来,道:“这个……皇额娘该问娴妃才是,儿臣哪里能够知道;又或者是儿臣记错了,绣图当时不曾叠起。” 凌若盯着她道:“你若不知情,为何神色慌张?还不停地绞手指?” 明玉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随即结结巴巴地道:“儿臣没有,儿臣……没有慌张。” 她的否认,只能让人觉得她更可疑,弘历走到她身前,声音发冷地道:“皇后,你与朕说实话,天花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明玉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刻低下了头,慌声道:“是娴妃,是她想要利用合绣百鹤图一事谋害臣妾。” 凌若对此未置一词,转而道:“哀家听水月说过,每次慧妃来坤宁宫,你都会将她遣出去,这又是为何?” 明玉紧张地道:“皇额娘误会了,儿臣并没有刻意遣水月出去,只是当时正好有事罢了。” 凌若面色一沉,道:“一次两次或许是凑巧,但每次都是这样,你觉得哀家会相信吗?皇后,你何时也变得满口胡言?” 面对她的质问,明玉双腿一软,跪下道:“儿臣没有胡言,儿臣没有。” 她的声音虚浮无力,就是寻常人听着都会觉得有问题,更不要说凌若与弘历二人,后者缓缓蹲在明玉身前,寒声道:“你骗朕,你在撒谎,你在撒谎!” 明玉连连摇头道:“臣妾没有,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有撒谎,真的没有。” 弘历痛声道:“你之前说绣图是叠起来了,后来听皇额娘问起之后,又说可能是记错了,答话之时神色慌张,目光躲闪,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他的怀疑令明玉害怕到了极点,那种笼罩在心头的恐惧甚至令她无法说出话来,只能不住摇头,希望弘历可以相信zi,但疑色,始终盘踞在弘历眼底,挥之不去。 接下来,凌若所说的话,更是差点将她紧绷的神经压断了,“皇后,天花是不是你zi下在绣图之中,借此嫁祸娴妃?” “不是!不是!”明玉尖锐地否认着,随即用力抓住弘历的手,慌声道:“皇上,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不关臣妾的事,您清楚臣妾的为人,臣妾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弘历神色犹豫地看着明玉,许久,他抬头道:“皇额娘,不会是明玉的,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未等明玉松一口气,凌若便道:“皇上,你真相信她没有做这种事吗?还是说,是你希望她没有做?” 弘历沉默未语,凌若将目光转向明玉,后者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皇后,你的性子哀家很清楚,你一旦对人有了什么看法,轻易不会改变。自从猫毛过敏一事后,你就对娴妃有了意见,哪怕事后证明并非她所为,你依旧不喜娴妃。” 第两百一十章 一切皆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停顿片刻,继续道:“因为这个,你反对皇上册娴妃为贵妃,反对皇上将三阿哥交给娴妃抚养,甚至反对永琏去娴妃宫中。可一夕之间,这些反对都不见了,你主动向娴妃示好,允许永琏去延禧宫,甚至还主动提议与她合绣这幅百鹤图。皇后,究竟是你转变了心意,还是一场预谋,谋的……就是今日!” 凌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得明玉喘不过气来,身子更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凌若冷眼看着这yi qie ,道:“如何,可以说实话了吗?” 明玉咬紧牙关,艰难地道:“儿臣知罪!” 当她说出这四个字时,最受打击的莫过于弘历,怔怔地看着明玉,许久,他激动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辜负朕一直以来对你的信任,为何?” 明玉痛哭道:“臣妾不想这样的,臣妾不想做这种害人的事,是娴妃逼臣妾这么做的。皇上……”她刚要去碰弘历,后者就起身后退,激动地道:“不要碰朕。” 明玉看着zi冷在半空中的手,哭得越发利害,弘历本不欲理她,但听着哀哀不绝的哭声,终是心有不忍,道:“你说,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连你也变得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明玉急急否认道:“不是,不是皇上想的那样,臣妾这样做,都是迫于无奈。”说着,她将当日彩绫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道:“虽然谋害臣妾,是苏氏的主意,但娴妃明知这件事,却不加以阻止,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其心与苏氏何异?这么多年来,臣妾最相信的人就是她,可她却这样对待臣妾。还有永琏,也因为与她接触的过多,而不听臣妾的话。她在一步步夺走臣妾拥有的东西,甚至连臣妾的性命也想夺走!”在凌若与弘历的惊容中,她续道:“除此之外,臣妾还想起一件事来,臣妾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之所以小产,是因为娴妃推了臣妾,她当时说是意外,但仔细想来,或许她根本就是存心想害臣妾的孩子。臣妾想要对皇上说,可又怕皇上不相信,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铤而走险。” 不管是凌若还是弘历,都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席话,猫毛过敏一事,并不仅仅是苏氏,瑕月亦间接参与其中,并且她的手段比苏氏更高,将苏氏与彩绫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连弘历也是她其中一枚棋子。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彩绫果然这样说?” 明玉急急点头道:“是,臣妾未有任何虚言,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召彩绫来此审问。” 弘历看向凌若,道:“皇额娘……” “不必召彩绫来问了,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娴妃真是好手段,将哀家与皇上都给蒙在鼓里。”凌若冷然说了一句,转而道:“这次的事,是谁教你做的?” 明玉一怔,慌声道:“儿臣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凌若冷声道:“以你的心思,断然想不到这些阴损之计,必是有人教你为之,说,是不是慧妃?” 明玉见瞒不过,只得点头,随后急急道:“慧妃也是被娴妃逼迫得举步维艰,还请皇额娘……” 凌若打断她的话道:“你还有心思替慧妃求情,哀家有说不责你吗?”待明玉低头不敢出声后,她又道:“你先出去,刚才的话,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慧妃。” 待得明玉抹泪退下后,凌若长叹一口气,坐下道:“皇帝,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弘历抚着额头涩声道:“儿臣不知道,儿臣现在心很乱。” “哀家明白。”凌若沉声道:“皇帝有两个选择,第一,依事实处置;皇后、娴妃、慧妃,都有罪,都要受责。不过这么一来,我大清皇室的颜面必然受损,另外,明玉身为皇后,却陷害嫔妃,万万不能再居后位;第二,不传扬出去,秘密处置,将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弘历身子一震,抬头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道:“儿臣这一世,只会有明玉一位皇后。而且,儿臣既然立她为后,就绝对不会废她后位。” 弘历的回答,早在凌若意料之中,道:“这么说来,你是选择第二条路了。不过哀家提醒你,你若不处置明玉,那么就算你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也没资格处置瑕月与慧妃。” 弘历心里并不愿就此放过瑕月与高氏,但为了明玉,只能违心点头道:“是,儿臣明白。” 凌若再次一叹,将弘历招手唤到近前,睇视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是不是受人挑唆,明玉都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纯粹如玉的女子,你这样庇护她,真的好吗? 弘历神色坚定地道:“不,明玉没有变,只是不小心中了慧妃的奸计;再说,若娴妃没有做过那样的事,这yi qie 根本不会发生。” 弘历根本没有发现zi这番话有多么偏颇,对瑕月有多么不公平,他在意的,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明玉,其他的人,根本不重要。 凌若发现了弘历的偏颇,但她不便说什么,只是道:“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冷声道:“其他人可以不罚,慧妃却绝对不行!” 弘历为难地道:“儿臣也对她忍无可忍,但若是废了她,高斌那边……怕是交待不过。” 凌若意有所指地道:“要处置一个人,有许多办法,不必事事都摆到台面上。行了,慧妃这件事,哀家会处理,你不必担心。”顿一顿,她道:“去将娴妃与皇后身边的小六子叫起来,哀家有话吩咐他们。” 待得二人进来后,凌若扫视了一眼,道:“天花一事,哀家与皇上都清楚了,是皇后与慧妃所施的计策,想要嫁祸娴妃。” 小六子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瑕月则是心中一喜,低头道:“多谢皇额娘英明,还儿臣一个清白。” 第两百一十一章 无话可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冷声道:“你先别急着谢哀家,娴妃,你可知皇后为何要这样对你?” 瑕月听着有些不对劲,赔着小心道:“儿臣不清楚,请皇额娘明示。” “皇后曾经去辛者库见过彩绫,彩绫将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皇后,这个提示够明白了吗?”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令瑕月耳朵嗡嗡做响,整个人都呆在那里,未等她回过神来,弘历已是忍不住喝斥道:“你明知道苏氏要害明玉,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要任由明玉过敏。十年了,朕以为你和十年前不一样了,结果不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还是与以前一样恶毒私利,不择手段!” 弘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柄利箭,狠狠扎在瑕月心上,将那颗心扎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痛,痛到无法呼吸,无法言语,只能睁着越来越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颀长的身影。 许久,她将眼泪逼回眼底,哑声道:“请皇上告诉臣妾,臣妾为何要阻止苏氏?又为什么不阻止,就成了恶毒私利,不择手段?” 弘历被她说得一怔,随即道:“皇后待你如亲妹,事事为你着想,你却眼看着她出事而不加以阻止,这不是恶毒是什么?将计就计,借此除去苏氏,这不是不择手段是什么?” “待臣妾如亲妹?”瑕月不知道zi怎么还笑的出来,但她确shi zai笑,“若真是如此,慧妃小产嫁祸臣妾时,她就不会怀疑臣妾!皇上要册封臣妾为贵妃时,她就不会横加阻挠!皇上要将三阿哥交给臣妾时,她就不会执意反对!还有永琏,他只是与臣妾亲近一些罢了,皇后就以为臣妾离间他们母子,简直就是可笑至及。但更可笑的是皇上,这yi qie 您明明都知道的,却仍然说皇后待臣妾犹如亲妹,她……” “够了!”弘历脸色难看地打断她的话,“你不必在这里卖弄口舌,谁对谁错,朕心里很清楚。” 瑕月忍着心中的痛意道:“不,皇上根本一点都不清楚,在您眼里,不论皇后做什么,都是对的,而臣妾,哪怕明明做的对,也是错。” 弘历瞪着通红的双眼,厉声道:“朕很清楚,皇后会做出今日之事,皆是被你所逼,是你将她逼到这一步的。” 迎着他犹如要吃人的目光,瑕月吃吃笑着,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皇上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事到如今,您尽管定罪就是了,臣妾无话可说。” 确实是无话可说了,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弘历都不会听,他……只相信明玉。 这个认知,令她眼泪落得更加凶猛,可模糊不清的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那道身影,她想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弘历究竟会怎样定她的罪。 “你!”弘历被她的话语所激怒,扬手欲掴,却因为她悲伤的目光而停在半空中,怎么也掴不下去。 “皇帝,让哀家来与她说。”在凌若的言语下,弘历收回手,退至一边。 “娴妃,论前因后果,皇后有错,你也有错,若要处罚,你们两个谁都逃不掉,但这样一来,会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哀家与皇帝商议过了,谁都不责不罚,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瑕月抹去泪水,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若,道:“皇额娘的意思,是要臣妾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虽然凌若不喜欢瑕月,却不得不承认,她比明玉通透许多,任何事情一点即通,“正是这个意思,你意下如何?” 瑕月低头思索片刻,道:“儿臣没有意见,但这件事已经闹得这么大,只怕不是说抹去就可以抹去的。” “哀家知道,这也是哀家将小六子唤进来的原因。”听到凌若提及zi,小六子连忙跪下道:“太后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寒声道:“慧妃来坤宁宫之时,都是由你陪在皇后身边,她们联手算计娴妃一事,你岂会不知道。若哀家猜得没错,绣图沾染的天花也是出自你之手。” 小六子膝行上前,痛哭流涕地道:“不关奴才的事,奴才只是听从皇后的命令行事,其他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求太后开恩,饶了奴才这条狗命。” 凌若冷哼一声道:“哀家不妨实话告诉你,不止你要死,连你的家人也要受你牵连,人头落地!” “不要!太后不要!”小六子凄厉地叫着,不停磕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奴才一人之错,与他们无关,求太后开恩,不要祸及无辜。” “好,哀家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照哀家说的去做,哀家不止可以饶他们不死,还可以赏他们白银千两。” 小六子迭声道:“请太后吩咐,奴才一定照办,绝不敢有违。” 殿外,一堆人眼巴巴地候着,暗自猜测里面在说什么;明玉出来后,高氏几次相问,明玉均不加以回应,高氏只得悻悻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开启,传四喜进去,过不多久,四喜带着面如死灰的小六子走了出来,朗声道:“太后与皇上已经查明,绣图天花一事,乃是皇后身边的小六子所为,他曾受娴妃斥责,怀恨在心,故行此恶毒之事,欲嫁祸娴妃,幸如今真相大白。太后有旨,小六子行此恶毒之事,立刻拖下去杖毙!” 众人面面相觑,任谁都想不到,等了这么久,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所有yi qie 皆是一个奴才所为,shi zai有些匪夷所思,但太后与皇上均这么说了,他们就算心里再怀疑,也不敢有所言语,拱手齐声道:“太后英明!皇上英明!”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有两个太监上前将小六子拖了下去,后者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诸人之中,最震惊地莫过于高氏,按着她的计划,被拖下去杖毙的人该是瑕月才是,怎么一转眼成了小六子。她压低了声音问跪在一边的明玉,“娘娘,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难逃一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望着小六子被带下去的方向,神色复杂地道:“本宫不知道,你也不要多问了。” 高氏哪里肯相信,执意道:“娘娘您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臣妾?” 明玉突然转过头,瞪了高氏一眼道:“你那么想知道,大可以亲自去问太后或是皇上,总缠着本宫做什么?” 高氏见她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言,然心中的疑惑却始终挥之不去。 一桩本该在后宫之中掀起轩然大波的事,最终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落幕,每个人心中都存了疑惑,但每个人都不敢过问,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深处。 众人离开了慈宁宫,连弘历也离去了,唯独瑕月仍在,不是她不想离去,而是凌若没有开口,她无法离去。 凌若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揭开盏盖拨弄着浮在上面的茶沫子,道:“是不是在想,哀家为何要将你留下来。”见瑕月低头不语,她又道:“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忿,你觉得皇上处处偏坦皇后,对你不公平。” 瑕月终于抬起头,涩声道:“不是儿臣觉得,而是事实如此,皇额娘既然会问,应该也是看出来了。” “或许这一次皇上是有所不公,但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又对吗?说到底,是你对不起皇后在先,不论是这一次,还是以前的事,都是你错在先。” “皇额娘不必专门与儿臣说这些,不管儿臣心里怎么想,都不会违背皇额娘与皇上的意思。所有事情,是小六子所为,与皇后没有任何关系。” “好。”凌若微一点头,随后道:“另外,哀家有一件事要问你,你日日送绣图来哀家这里,是否就是防着皇后?” 瑕月犹豫片刻,低头道:“是,皇后突然对儿臣示好,之后又提议与儿臣同绣百鹤图,儿臣担心当中会有什么古怪,所以每日去坤宁宫之前,将绣图送来给皇额娘过目。” 凌若盯着她,阴晴不定地道:“利用哀家当你的证人,看来在娴妃眼里,哀家也是一枚棋子。” “儿臣不敢,后宫险恶,儿臣只是想办法自保而已,若有令皇额娘不喜之处,还请皇额娘恕罪。”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yi qie 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再说,亦不许再提,明白吗?” 瑕月垂声道:“儿臣知道。” 凌若微一点头,道:“好,你退下吧。” 待得瑕月离开后,凌若唤过杨海道:“你去坤宁宫多加打听水月的qing kuang,一旦有什么事,就立刻告诉哀家。” 杨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太后放心吧,奴才相信水月吉人天相,一定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凌若长声一叹,道:“希望如此,否则……哀家就真对不起水月了。” 宫人之中,水秀与水月感情最深,想到水月可能染上天花这个不治之症,她就气恨难耐,道:“恕奴婢直言,娴妃虽有错,却不及皇后娘娘错得那般离谱,至少娴妃从不曾亏待过亲近之人,甚至在冷宫之时,还为了一个宫女,百般哀求守宫太监,请来宋太医为宫女诊治。可皇后娘娘呢,水月奉太后之命,处处帮护她,她却对水月多有不满,宁可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娴妃。这次更加guo fen ,明知道绣图上沾染的是天花,还让水月去碰。”说到这里,水秀忍不住落下泪来,泣声道:“依奴婢看,她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水月的性命。”她与杨海几人,已经从凌若口中知道了事情的da gai经过。 凌若喝斥道:“胡说,皇后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若不是这样想,为何她不阻止?”水秀一边抹泪一边道:“奴婢与水月侍候了主子那么多年,得主子庇护,从未出过什么事,可皇后娘娘却恩将仇报,将水月往死路上推。” 听到这里,凌若默然无言,许久方才于叹息之中说了一句,“但她终归是皇后,是皇上亲自选定的皇后,哀家也不能说什么。正如杨海所言,只能寄望水月吉人天相,逃过这一劫。” 水秀抹泪不语,往后的几日,慈宁宫都因为这件事而染上了一层阴霾,八日后,凌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水月chu xian高烧不退的症状,就与天花初发时的症状一致。 从这一日起,凌若就整日跪在佛前,为水月祈福,可是事情依然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水月qing kuang越来越严重,身上起了严重的疹子,并且不停变大,化脓溃烂,到了这一刻,太医已经肯定,水月确是得了天花无疑。 虽然药不停地送进去,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些药只是一个an wei 罢了,能否最终熬过天花,还得看水月zi。 不论凌若如何祈祷,不论太医如何想尽办法,都不能令水月的qing kuang好转,待到最后,她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喘着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气。 这一日,杨海回到慈宁宫,语气发沉地道:“太后,太医说,水月的qing kuang已经坏到了极处,恐怕……她熬不过来了。” 凌若身子一颤,扶着桌子起身道:“走,扶哀家去坤宁宫,哀家要去看水月。” 杨海闻言,连忙拦住她道:“太后,你不可以去,万万不可。” 水秀亦含泪道:“太后,奴婢知道您想见水月,但现在这个qing kuang,您真的不宜过去。”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扶哀家去坤宁宫。” 杨海与水月一起跪下,劝道:“请太后保重凤体,收回成命。”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你们不陪哀家过去是吗?好,哀家一个人去。” “太后。”水秀拉住她的衣角,痛声道:“求求您,不要过去,奴婢相信这也是水月的想法,她绝对不会希望太后因为她而受到任何伤害。” 凌若眸中泪光隐现,哽咽道:“但哀家也不想连水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不论你们怎么说,哀家都一定要去。” 说罢,她挣脱水秀的拉扯往外走去,杨海着急地道:“水秀你去拦着太后,我去禀告皇上,现在这qing kuang,只有皇上才能拦得住太后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两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你快些去,太后现在这个样子,我怕拦不了多久。”水秀说完这一句,匆匆跟上了凌若。后者没有留意杨海的离去,她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命悬一线的水月身上,除了墨玉之外,就属他们几个最早跟着自己,先帝在时,年妃陷害,皇后做乱,他们都有惊无险的熬过来了,如今凌若贵为太后,一切纷争应该都已经涉及不到他们,可因为她一个决定,水月却…… 后面的事情,凌若不敢想下去,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只能不断催促自己走快一些,再走快一些。 因为过于急切,不甚踩到一块石子,幸而水秀扶得及时,才没有摔倒,饶是如此,脚踝也一阵刺痛,应该是扭伤了。 水秀蹲下身替凌若揉了一会儿,见情况未有所缓解,道:“太后,不如您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奴婢回去传肩舆过来。” “不必了,一来一回浪费时间,哀家不要紧,赶紧过去吧。”说罢,凌若忍着脚上的疼痛,继续往坤宁宫行去,唯有实在痛得利害时,才停下来歇一会儿。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再没有比见水月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水秀无奈,只得极力搀扶着她,如此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坤宁宫,一见到明玉,便立刻问道:“水月在何处?立刻带哀家过去。” 明玉不敢有违,领着凌若来到水月屋外,周明华正在那里与宋子华商议事情,看到凌若与明玉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不等他们说完请安的话,凌若便道:“你们与哀家说实话,水月究竟还能不能救?” 周明华涩声道:“回太后的话,微臣刚才正是与宋太医商量此事,能试的药已经全部试过了,但都效果甚微。” 凌若忍着阵阵晕眩之意,咬牙道:“也就是说,不能救了是吗?” “是。”在周明华说出这个字时,水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意,捂嘴痛哭了起来。她们陪着凌若从潜邸到后宫,从承乾宫到慈宁宫,终身未嫁,相扶相助,数十年的感情,令她们比亲姐妹更亲。原以为可以这样一直陪着凌若继续走下去,但现在水月……要走了,要离开他们所有人! 凌若一言不发地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周明华见势不对,连忙拦住道:“太后留步,水月病情已经爆发到最严重之时,一旦踏进屋内,随时都有可能感染天花,太后身份贵重,万万不能犯险。” 凌若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字,“让开!” 明玉亦上前劝道:“皇额娘,儿臣知道您担心水月,但屋中凶险异常,您万万不能进去。” 凌若看都不看她,冷声道:“都给哀家让开!” “太后。”水秀一边哭一边跪下道:“您不可以进去,若是您因此出了什么事,水月就算走也走得不安心,让奴婢代您进去看水月吧。” 凌若眼圈微红,咬牙道:“哀家一定要再见水月一面,一定要!周明华,宋子华,你们二人身为太医,当有预防天花之法。” 宋子华跪地道:“回太后的话,确有法子,但并不是一定有效,万一沾染,后果不堪设想,还是……” 凌若不容质疑地打断他的话,“哀家不要听这些话,既然有法子,就立刻给哀家去准备。” 宋子华跪地不起,口中道:“太后三思!” 所有人包括明玉在内都跪下去,极力劝凌若不要进屋。 正自僵持时,杨海带着弘历匆匆赶到,看到凌若还站在屋外,弘历顿时松了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住凌若,急切地道:“皇额娘,您千万不进去,千万不要!” 凌若语气坚定地道:“哀家心意已决,皇帝不必多说。” “皇额娘,水月姑姑从小看着儿臣长大,儿臣也担心她,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您就算进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弘历眼圈发红地道:“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您让儿臣怎么办?” 凌若冷冷盯着他道:“水月陪了哀家那么多年,如今她生机将尽,就算有天大的危险,哀家也一定要进去见她一面,否则哀家这一辈子都会不安心。没有人可以拦着哀家,你也不行!放手!” 弘历哪里肯放,苦苦哀求道:“皇额娘,儿臣求您,不要进去;儿臣相信,若是水月姑姑知道了,也会这样劝您,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您。”见凌若不为所动,他又道:“皇额娘,您就听儿臣这一次劝吧。这是水月姑姑的命,您与儿臣都无力改变。” “命?!”凌若冷笑一声道:“水月为何会染上天花,你与哀家心里都很清楚,你现在却与哀家说这是命,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弘历被她责的接上不话,跪在地上的明玉身子发抖,唯恐凌若下一句就是问罪的话。所幸,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凌若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道:“皇帝,你若还认哀家这个皇额娘,就给哀家松手!” 这句话极其严重,弘历虽万般不情愿,也只得慢慢松开手,但在手指即将彻底离开凌若袖子的时候,他忽地又用力抓紧,摇头道:“不,就算要做一个不孝子,儿臣也不能将皇额娘进去!绝对不行!” 凌若又气又怒,待要喝斥,宋子华忽地道:“启禀太后,皇上,微臣有一法子,或许可以两全。” 弘历精神一振,连忙道:“是什么法子,快说。” “微臣记得,西洋进贡过一种名为玻璃的东西,平滑如镜,通透如无物,且密不透气,皇上可以命人在墙上凿一个洞,然后嵌上玻璃,这样一来,太后既可以看到水月,又可最大限度避免染上天花。” 凌若知道宋子华所说的玻璃,迟疑地道:“但这样一来,哀家岂非无法与水月说话?” 宋子华犹豫片刻道:“是,但恕微臣直言,太后就算与水月同处一屋,她……也没力气与太后说话。” 弘历在一旁道:“皇额娘,就照宋太医的法子去做好不好?儿臣真的很怕您有事。” 在弘历的劝说下,凌若终于松口,“好吧。” 第两百一十四章 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心中一定,连忙让四喜去准备,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四喜奔上来道:“太后,皇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进去了。” 弘历望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凌若,轻声道:“皇额娘,儿臣扶您进去可好?” 凌若没有说话,只抬步往前走去,除了弘历之外,水秀与杨海亦紧随其后,待得进到屋中后,只见靠着水月所居之处的那面墙已经凿出一个半人高的洞,但因为无法精准凿到玻璃的大小,不能镶嵌,所以两名太监一左一右举着玻璃紧贴在墙上。 杨海关门之时,凌若已经疾步来到玻璃前,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的水月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月脸上全部都是溃烂的水泡,整张脸看起来血肉模糊,狰狞可怕,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几乎看不到起伏的痕迹。 若说凌若还能勉强保持平静,那么水秀已经近乎崩溃,她踉跄地往后退着,喃喃道:“不,那不是水月,水月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她,一定是弄错了,太后,这不是水月!不是!”说话的时候,大滴大滴的眼泪一直从眼眶中落下,很快就濡湿了衣襟。 凌若紧紧抿着唇,她怕自己稍一松开,就会与水月一样失态,她是太后,她不可以如此,就算再难过,再痛苦,也要保持着太后应有的仪态。 但这一次,她真忍得很痛苦,除了弘历之外,就属水月他们几个最亲,名为主仆,实为亲人,可眼下,她却要亲眼看着水月死去,且还是以这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凌若抬起颤抖的手抚上玻璃,哽咽道:“水月,哀家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哀家。” 随着她这句话,水月竟然真的慢慢睁开眼皮,无神的目光在看到凌若时,渐渐凝起一丝神彩,她努力抬起手,往凌若的方向伸来,嘴唇轻轻动着,凌若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能够从那口型里看出她在说什么,是“太后”二字。 四目相对,凌若心中的悲意越发浓厚,颤声道:“水月,是哀家对不起你,哀家不该让你去皇后身边,更不该在明知道皇后不喜欢你的时候,还让你继续留下来,是哀家害了你!” 水秀借着杨海的搀扶,拖着虚浮无力的双腿来到玻璃前,泣声道:“水月,你不要放弃,撑下去,求求你,撑下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们。”杨海没有说话,只是不停抹去浮现在眼眶中的透明液体。 水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许久,那张因为天花而狰狞无比的脸庞浮现一丝浅淡的微笑,也就在微笑浮现的那一刻,停留在半空中的手重重摔落在床榻上,同时双眸悄然阖起,任凭凌若等人怎么呼唤都未曾再睁开。 其实,水月的生命早就到了尽头,只是她想要在临死之前见凌若一面,才一直支撑到现在,如今心愿已了,那丝意念自是崩溃瓦解,无法再维持那丝生命之光。 三十年,她陪着凌若足足走过三十个春秋,终于在这一日走到了终点,离开她最在乎的主子,离开她亲如姐妹的水秀,离开她待了半辈子的紫禁城…… 在片刻的怔忡过后,水秀揪着胸口痛哭不止,水月阖眼的时候,她感觉像有一把利刀狠狠剜过,将心一剖为二,那种痛,令她痛到极处。 凌若没有流泪,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盯着气息全无的水月,她这个样子反而更令弘历担心,轻声道:“皇额娘,您……” “闭嘴,哀家不想听你说话。”自从弘历懂事之后,凌若从未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过话,更不要说如今弘历已经贵为天子,但此刻,她真的忍不住。 弘历知道水月的死,对凌若而言是多大的打击,所以他不止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立即跪下痛声道:“儿臣知罪,请皇额娘息怒。” 凌若眸光冰冷地道:“该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你,而是皇后!” 弘历沉沉道:“皇后不是故意的,水月出事之后,她也很内疚。” “不是故意的……”凌若冷笑道:“若她真是这样想,就不会让水月去擦拭绣图上的天花,她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水月死!皇帝,你可真是选了一个好皇后。” 弘历想为明玉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水秀忽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皇上,您还是四阿哥的时候,曾与奴婢们说过一句话,您说会视奴婢们为亲人,您知不知道水月当时听了有多高兴。结果呢,水月死在您皇后的手上,但皇后什么责任都不用担,依旧安安稳稳地做她的皇后。您扪心自问,您对得起水月吗?对得起她吗?” 杨海见她越说越过份,紧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要再说了,水秀,不要再说下去了。” 水秀用力拉下他的手,激动地道:“今日就算丢了性命我也要说,皇上,娴妃与慧妃或许有对不起皇后之处,但水月没有,她从未做过对不起皇后之事,为什么皇后要她的性命,为什么?就因为水月将事情告诉了太后吗?但她与太后都是为了皇后好,是皇后自己听不进去,才会先后被娴妃与慧妃利用!” 弘历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方才痛苦地道:“皇后不是存心,她已经知错了。” “知错?”凌若摇头道:“她从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以前是,现在也是。是她性格使然,也是哀家与你惯坏了她。”停顿片刻,她再次道:“皇帝,你不肯处罚皇后,哀家由你,但这件事,哀家不会忘记。从这一刻起,哀家不会再管皇后任何事,你让她好自为之吧。另外,哀家想去五台山住一阵子,你让内务府准备仪驾,后日就出发。” 弘历知道她是不想留在宫中看到明玉,所以急着离开,无奈答应之后,道:“儿臣扶皇额娘回宫。” 第两百一十五章 同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书窝网清宫熹妃传所幸,胤禛没有说这个话,而是坐在龙椅中仔细思索弘时的话,当他问那些大臣意见时,纷纷反对,皆说二阿哥既非户部的人又不懂户部之事,实在不适合任这个钦差。 不过也有人说既然二阿哥主动请缨,就是说他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任这个钦差,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凌若的兄长荣禄,他如今已是从三品光禄寺卿。 听了各人的意见后,胤禛转向弘历道:“你自己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意思?” 弘历走到殿中,跪下回话道:“皇阿玛,福州百姓受此重灾,实在可怜,他们皆是皇阿玛的子民,如今他们有难,儿臣实在难过,所以儿臣愿意任这个钦差,请皇阿玛应允。” 弘历的话令弘时松了一口气,既然弘历自己都答应了,想必皇阿玛不会再反对,呵,八叔真是猜的一点都没错。 “皇上,万万不可!”允祥忍着胸口的难受反对道:“四阿哥经验不足,他任钦差,未必可以安抚住已经失控的福州百姓,到时候,局势只会更混乱。” “是啊,皇阿玛,还是让儿臣任钦差吧,虽然儿臣对户部之事不懂,但也好过老四去冒险。”弘时亦假意说着。 “二阿哥一派忧国忧民之心,令臣等钦佩,但赈灾送粮,本是户部之事,怎有让礼部派人去的道理,传扬出去,于理不通,于情不合。”说话的依然是之前那个工部尚书。 弘时摇头,假意道:“我与弘历都是皇阿玛的子嗣,理应为皇阿玛分忧,岂可因差事有别,就说谁该谁不该的道理。” 工部尚书还待说,胤禛已经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别争了,这件事朕自有安排。” 这一句话,让底下众臣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同样的,他们的心也都一个个提了起来,不晓得胤禛究竟会派何人任这个钦差,既有希望是弘历的,也有希望不是弘历的,总之各怀心思。 在这样的安静中,胤禛目光一转,落在隆科多身上,“舅舅,在朕决定之前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隆科多与弘时和弘历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不像荣禄和英格那样,所以他的话应该比较中立,可以入耳。 在隆科多开口之时,弘时已经暗自松了一口气,八叔和舅舅拉拢了那么多位大臣,又怎么会漏了隆科多这个重要的人物。 果然,隆科多如弘时预料地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钦差一事虽有危险,但对四阿哥而言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经此一事,老臣相信四阿哥一定会更加成熟,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而且以四阿哥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关。再者,若皇上实在放心不下,大可以派军队沿途护送,这样就算有乱民闹事,也伤害不了四阿哥。” 隆科多不愧是吏部尚书,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明是要送弘历入险地,却说得完全是为弘历好一样,心思城府着实深不可测。 不过,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又有哪一个是简单之辈,好几个人都听出了隆科多真正的意思,荣禄第一个道:“皇上,若照隆大人所言,二阿哥较为年长,不是更合适吗,难不成隆大人觉得二阿哥不及四阿哥吗?” 荣禄的话令隆科多颇为不喜,却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便四平八稳地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就像之前所说的,二阿哥不是户部之人,管此事情理上实在说不通。” 荣禄冷笑一声道:“隆大人说那么许多,无非就是想让四阿哥去福州,恕下官直言,究竟隆大人是真心觉得四阿哥任钦差为好,还是另有目的。” 请推荐 找,请在百度搜索窝更多更好无错全文字首发,尽在看书窝。 第两百一十六章 怪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连忙命人停下舆车,挑帘往后看去,只见永琏迈着小腿快步奔来,一路跑到舆车前。凌若虽然对明玉有所不满,却不影响她对这个孙子的喜欢,抚着他跑得通红的小脸道:“你不好好读书,跑来这里做什么?” 永琏稍稍喘匀了一些气,便急切地道:“皇祖母,您为什么要去五台山,孙儿舍不得您。” 凌若温言道:“皇祖母也舍不得你,不过皇祖母必须要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念书,皇祖母回来后可是要考你功课的。” “嗯。”永琏应了一声后,又跑到瑕月所乘坐的舆车前,语气发闷地道:“姨娘,您也必须要去吗?” 瑕月微微一笑道:“你皇祖母年纪大了,姨娘若是不跟着,你皇阿玛如何能够放心。”见永琏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又道:“待姨娘回来后,与你说宫外有趣的事情好不好?” 永琏毕竟还是孩子,一听说这个,立刻兴奋地点头,道:“好啊,我还没有去过宫外呢,姨娘说话算数,不可以耍赖,否则就是小狗。” 看到他伸出的小指,瑕月笑着与他拉钩,“好,一言为定!” 在永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舆车再次前行,最终消失在永琏的视线范围中。 在命宫人带永琏回坤宁宫后,明玉忧声道:“皇上,皇额娘是不是还在因为水月的事情,怪责臣妾?” 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水月毕竟伴了皇额娘那么多年,如今骤然逝去,且又死得那么惨,皇额娘心中难免不舒服,等皇额娘从五台山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明玉眼圈一红,落泪道:“臣妾不是存心想害水月的,臣妾……有让水月不要去碰,但水月不听臣妾的话,最终才会被天花缠身,丢了性命。臣妾真的很后悔,不该听信慧妃的话,做出这样害人害己的事情来,这几天,臣妾只要一闭眼,就看到水月站在臣妾面前,说臣妾害死了她,臣妾好怕她真的会来索命。” 弘历握紧她颤抖不止的双手,安慰道:“不会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多想无益。不过往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有了,明白吗?” 明玉连忙摇头,迭声道:“臣妾不敢了,绝对不敢。” 弘历点点头,道:“好了,回去吧,朕也还有许多折子没看。” 明玉拉住他的袖子,忐忑地道:“皇上今夜能否来坤宁宫用膳?臣妾亲自下厨做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 弘历犹豫片刻,终是不忍让明玉失望,道:“好吧,朕批完奏折就过来,不过你身子不好,不必特意下厨,让宫人做就是了。” 弘历的答应,令明玉放下心来,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做几个菜罢了,不碍事。” 待得目送弘历离开后,明玉亦回了坤宁宫,刚一踏进宫门,便有宫人迎上来道:“主子,慧妃娘娘来了,正在偏殿等候。” 明玉眸光一沉,待得进到偏殿后,果见高氏等在那里,后者一见她出现,立刻迎上来道:“臣妾给娘娘请安。” 明玉瞥了她一眼,道:“慧妃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高氏听出她话语中的不耐,道:“娘娘,前日在慈宁宫中,太后究竟与您说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事情变成小六子所为,娴妃却安然无事?如今还陪着太后去五台山?” 明玉冷声道:“本宫不是说了不知道吗?慧妃追问不休,可是不相信本宫的话?” 高氏微一低头道:“臣妾不敢,但娘娘是第一个被太后唤进去的人,若说丝毫不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还是说……”她眸光微转,道:“太后不让娘娘说?” 明玉神色一慌,别过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本宫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这样,太后唤本宫进去,只是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罢了,再无其他。” 高氏哪里肯信,待要再问,明玉却道:“本宫很累了,慧妃退下吧。” “娘娘……”高氏刚说了两个字,明玉便唤过宫人扶她去内殿歇息,她这种近乎逃避的行径,莫说高氏,就是文竹也看出不对劲来,小声道:“主子,皇后娘娘好象很不愿意说起这件事。” “她必定有事瞒着本宫。”高氏思索片刻,道:“如今太后不在宫中,你想办法去慈宁宫那边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得出些许线索来。天花那件事的结果,本宫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文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不过慈宁宫的人,嘴巴是出了名的严,只怕撬不出什么名堂来。” 高氏咬牙道:“再严也得想办法给本宫撬开,自从那件事之后,太后,皇上,还有皇后,这三人待本宫的态度都变了,当中必有古怪。” 接下来的几日,文竹使了不少银子,也想了不少办法,却始终得不出有用的信息,不过高氏并没有为此郁闷,因为自这几日起,弘历经常翻她的牌子,传召她侍寝,且待她更胜从前,三天两头接到赏赐,这样的恩宠厚待,令高氏逐渐淡忘了天花一事。 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高氏开始觉得身子乏力,头晕目眩,传周明华来诊治,说是气血虚弱,开了一堆益气补血之药,但情况一如既往,不,应该说……越来越差,到后面,高氏甚至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整日整日的躺在榻上。 这日,高氏从沉睡中醒来,看到守在床榻前的文竹,虚弱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文竹将高氏扶起倚坐在床头,随后端起搁在小几上的药碗道:“回主子的话,已经过了申时,您差不多睡了一天,药已经热了好几次,您赶紧喝了吧。” 高氏厌恶地道:“喝了这么久,本宫的病情却一点不见起色,就算再喝下去也没用,拿下去倒了。” 文竹劝道:“周太医说了,您这种病从未见过,得慢慢治,急不得。” “什么慢慢治,依本宫说,他根本就是没本事治本宫的病,亏得皇上还如此信任他。”高氏有些激动地说着,在喘了口气后,她道:“去,请其他太医来为本宫诊治。” 【作者题外话】:今天实在赶不及了,四更,请大家见谅 (cqs!) 第两百一十七章 方太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文竹为难地道:“可是皇上交待过,周太医对您的病情最是清楚,不可冒然更换太医。” 高氏冷哼一声道:“清楚有什么用,还不是治不好本宫的病,别那么多话了,赶紧去请太医来。”在文竹准备离去时,她又道:“本宫阿玛与方太医有些交情,你将他去请来。” 高氏口中的方太医正是与周明华同为副院正的方晋同,当初庄正得以入宫,就是他受了高斌之托,在其中盘旋。 在高氏昏昏沉沉,将要再次睡去时,文竹领着方太医到了,高氏努力撑起眼皮,道:“方太医,你快替本宫看看,本宫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嗜睡虚弱,一丝力气也没有。” 方太医答应一声,就着宫人端上来的小杌子在床边坐下,然后仔细为高氏诊脉,随着脉象逐渐清晰,方太医的神色变得很奇怪,收回手后,沉吟片刻道:“不知周太医为娘娘开了什么药,能否让微臣一观。” 高氏闻言赶紧道:“文竹,立刻去拿周太医的药方来。” 待得文竹依言取来方子给方太医后,高氏又道:“方太医,本宫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 方太医沉吟未语,据他刚才诊脉所知,高氏不像是得病,倒有些像是中毒,依他对周明华的了解,后者不应该会诊不出来,但他观周明华所开的药,都是一些普通补血益气的药,并无一味解毒的药,这样不对症的药,就算服得再多,对高氏都不会有用。 高氏见他不说话,急切地追问道:“方太医,究竟怎么样了?不是周太医开的方子不对?” “回娘娘的话,您……”方太医刚说了几个字,就听到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方太医与文竹等人连忙回身朝那抹明黄行礼,高氏亦挣扎着要起来,弘历快步来到床边,按住她道:“你身子不好,无需行礼,好生躺着就是了。” 高氏点点头,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弘历神色温和地道:“朕担心你的病情,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方太医在这里?” 高氏依言道:“周太医为臣妾看了这么久,始终没有起色,所以臣妾让文竹请方太医来为臣妾诊治。” 弘历轩一轩眉,眸光微凉地道:“原来如此,方太医怎么说?” 高氏未曾留意到他这丝异样,如实道:“刚才方太医正想说,皇上就进来了,臣妾也不知道呢。方太医,如今皇上也在,你快说吧。” 弘历将目光转向方太医,道:“自从慧妃得了这个怪病后,朕就一直忧虑难安,朕曾特意派人将徐太医请入宫中来为慧妃诊脉,可惜他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病,若是方太医能够诊出来,朕……”他声音一顿,徐徐道:“一定重重有赏!” 方太医唯唯应着,然心里却是疑惑,若是周明华一时大意,未诊出高氏脉像中微弱的中毒症状,勉强还说的过去,但徐太医是什么人,以他的医术与经验,绝对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件事,好生诡异。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弘历一眼,只见后者正目光烁烁地盯着他,赶紧低头,颤声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未曾诊出慧妃娘娘所得的究竟为何病。微臣看过周太医开的方子,每一味药皆是针对娘娘的情况加以调理,可娘娘服用之后,却如石沉大海,丝毫无效。” 一听这话,高氏顿时急了,道:“本宫不要听这些话,本宫只想要知道,究竟什么药才可以治本宫的病?” 方太医慌忙跪下道:“请娘娘恕罪,除了周太医开的那些药之外,微臣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药。” “不可能,一定还有其他的药,你立刻去给本宫拿来,本宫……”高氏身子虚弱,哪里能由她这么大嚷大叫,说到一半,已是无力继续,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弘历在示意方太医下去后,轻抚着高氏的背,温言道:“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这样急燥动怒,是想要一直好不起来吗?别太担心了,有朕在,你不会有事的。” 待得缓过来一些后,高氏一边流泪一边慌声道:“皇上,臣妾好怕,好怕会这样一直病下去,臣妾不想这样,不想。” 弘历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道:“朕说不会就一定不会,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要慢慢医治,早晚会好起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心放宽一些,别总担着个心,否则就算没病也让你担心出病来,知道吗?”待得高氏点头后,他让文竹将早就已经冷了的药拿下去热一热,随后亲自喂高氏喝下。 高氏感动之余又道:“皇上,臣妾阿玛何时能够回京,臣妾很挂念他,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七年前。” “永定河的工程刚有些眉目,高斌万万离不得。”见高氏面露失望之色,弘历安慰道:“朕答应你,只要永定河工程一结束,朕就即刻传召高斌入京,让你们父女相聚。另外……”他抚着高氏苍白的脸颊,一字一句道:“朕打算封你为贵妃,旨意明日就会颁下,待你身子好了之后,再行册封礼。” 高氏惦念贵妃之位,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但弘历迟迟没有这个意思,她也无可奈何,万万没想到,弘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许下贵妃之诺。 弘历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轻笑道:“怎么了,不喜欢朕给你的封赏吗?” 高氏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臣妾喜欢,很喜欢,只是臣妾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这么说。” 弘历笑道:“其实朕早有打算,只是前段时间宫里事情不断,才会耽搁了下来。不止是贵妃,将来朕还要封你为皇贵妃。” “皇贵妃?”高氏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梦中,许久方才道:“皇上,您是说真的吗?” “君无戏言,朕又岂会拿这事来开玩笑,所以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尽快好起来,知道吗?” 第两百一十八章 皇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温柔的话语令高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点头,弘历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离开,在离开景仁宫后,他脚步一顿,恻目吩咐道:“传方晋同来养心殿。” 小五依言离去,在弘历回到养心殿不久,他便带着方晋同到了,后者畏畏缩缩的进到殿中,脸色在烛光的照耀下,苍白如纸。 弘历盯着屈身行礼的他,道:“方晋同,你可知朕传你来此的用意?” 方晋同不敢抬头,颤声道:“微臣不敢擅自揣测圣意。” 弘历随手翻开一本未曾批阅的折子,一边看一边道:“朕许你揣测,说吧。” 方晋同盯着自己鞋尖,小心翼翼地道:“微臣猜测……应该是与慧妃娘娘的病有关。” 弘历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道:“依你诊脉所知,慧妃得的是何病?” “这种怪病,微臣见所未见,实在不知。”方晋同话音刚落,弘历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朕要听实话。” 听着他的话,方晋同几乎要将怀疑高氏中毒的事情说了出来,然话到嘴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忍住,咬牙道:“微臣适才所言,皆为实话,慧妃娘娘确实得了医书上不曾记载的怪病。” 弘历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番后,薄唇微勾,说出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来,“朕听闻你与高斌交情不错,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 方晋同心思急转,道:“微臣虽与高斌有几分交情,但微臣很清楚,谁才是微臣该尽忠之人。” “好。”弘历微一点头,道:“太医院院正这位位置,已经空了许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找人替上了,方晋同,你可有信心担好此职?” 方晋同神色激动地跪下磕头,“微臣不敢妄言信心,但微臣必将竭尽所能,不让皇上失望。” 弘历满意地道:“好,明日朕会去太医院传旨,你退下吧。” 从养心殿出来,方晋同踌躇志满,原本听得弘历传召,他害怕不已,担心会有祸事临身,没想到,不止没有祸事,还意外得福,坐上了他一直渴求的院正之位。 不过,刚才那番对答也让他隐约猜到了一件事,弘历……很可能早就知道高氏中毒一事,却故意不说,还让周明华开一些无关痛痒的药,令高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但是弘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真想明白了。按理来说,弘历对高氏这般宠爱,应该希望高氏尽快好起来才是,除非…… 后面的念头太过惊世骇俗,方晋同连想都不敢想,对他来说,高氏是生是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平安,是否得弘历倚重。他从高斌那里得到的好处,可不足够让他以性命维护高氏;至于交情……呵,值几两几钱? 翌日,两道圣旨从养心殿发出,分别是册高氏为贵妃以及封方晋同为院正的旨意。 然,弘历的册封与关怀并不能让高氏的病好起来,相反,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到后面,甚至连吞咽与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整日躺在床上,除了眼珠子偶尔会动之外,与一个活死人无异。 弘历日日都来看她,还向她许诺,只要她能好起来,就立刻封她为皇贵妃,让她成为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子。 高氏感动于弘历对她的好,迫切地想要好起来,努力吞咽着送到嘴边的药,但不管她怎么努力,情况始终在向坏的那一面发展。 乾隆二年八月,高氏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是被活活饿死的,浑身上下,除了骨架之外,就只剩下一张皮。而她至死,也没有见到高斌一面。 高氏薨逝,弘历悲痛不已,下旨追封高氏为慧贤皇贵妃,以皇贵妃礼下葬于裕陵。 高斌虽痛惜爱女的早逝,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而弘历已经足做了他能做的事,可惜始终留不住高氏的性命。但弘历在高氏病中封她为贵妃,在其死后,追封为皇贵妃,多少令高斌有些安慰。 当这件事传到五台山清凉寺时,瑕月诧异万分,他们离去时,高氏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得了无法医治的怪病,而且从病发到薨逝,短短不足两月,究竟是什么病,竟然如此厉害。 相较于瑕月的愕然,凌若要平静许多,待得宫人说完后,拨动着指尖的菩提子道:“哀家知道了,回去吧。” 宫人迟疑片刻,道:“皇上想知道太后何时回宫。” 凌若神色漠然地道:“告诉皇上,该回去时,哀家自然会回去,让他不必挂念哀家,好生治理国家就是。” 待得宫人离去后,凌若目光一转,道:“娴妃,你陪哀家来清凉寺有一阵子,可有何感悟?”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恭敬地道:“儿臣佛性浅薄,未有什么深悟,只感觉到佛家之慈悲。” 凌若微一点头道:“你毕竟还年轻,有些感悟需要靠岁月来沉淀,急不得。至于佛家的慈悲,你若可以真正明白,并且做到无论何时何地,心存一丝善意,那么哀家相信,你一生都会受益。” 瑕月默然点头,“儿臣明白皇额娘带儿臣来这清凉寺的用意,儿臣……会努力去做。” “那就好。”凌若示意她扶自己起来,道:“陪哀家去看看那株菩提树。” “是。”瑕月扶着凌若一路来到院中一株高大粗壮的菩提树下,四周散落着许多菩提叶,不等凌若说话,瑕月便弯腰去捡菩提叶,然还没有等她手指触及叶子,凌若便道:“哀家自己捡。” 瑕月依言收回手,看着凌若将一片片菩提叶捡起,待得将每一片叶子都捡在手中后,方才轻吁一口气直起腰。转目,见瑕月一直好奇的看着她,轻笑道:“是不是很想知道,哀家为什么每日都来要看这株菩提树?” “是,皇额娘一到清凉寺,便来看了这株菩提树,连引路的人不用,皇额娘是否以前来过?”这个疑问压在瑕月心中许久了,只是凌若不提,她也不敢多问。 第两百一十九章 十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颔首道:“先帝还在时,哀家曾来过一趟清凉寺。免费门户那个时候,有一个老僧守在菩提树下,每天捡从树上掉落的叶子,就像现在这样。” 瑕月不解地道:“为什么要捡菩提叶?” 凌若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听垂垂老矣的老僧讲他的过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轮回,他守在菩提树下,捡起每一片菩提叶,足足六十年,只为在冥冥之中等见他的轮回。” “那他等到了吗?”面对瑕月的询问,凌若点头道:“他等到了,六十年的等待,让他最终遇见了轮回;哀家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个幸运,能够遇见哀家祈盼的轮回。” 瑕月知道,她所谓的轮回是指胤禛,当下道:“儿臣相信,皇额娘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凌若未再说什么,只是往后的每一日,都会来此捡菩提叶,而且绝对不假于他人之手,哪怕有一次得了风寒,手脚无力,也坚持着亲手捡起。 瑕月每天都默然看着相同一幕,然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茫然,凌若的坚持是因为她与先帝的生死相许的情意,所以哪怕先帝走了,她也依然念念不忘,盼着能够见到轮回,能够在百年之后,与先帝再续情缘。 那她呢,她日复一日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在天花一事之前,她以为自己就算没有亲人,至少也还有弘历;就算自己在弘历心中远不及明玉,至少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但原来不是啊,她在弘历心中,根本一丝地位也没有,所有的柔情蜜语,皆如泡沫虚影,经不起考验。 弘历说她心肠歹毒不择手段,但弘历从来没有想过,若她没有这点心肠与手段,根本活不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不是想要害什么人,只是想要自保,想要除去有害她之心的人罢了,这一切并不过份。 至于弘历说她对不起明玉,是,明玉是曾对她好,可也曾怀疑过她,说到底,明玉只是同情弱者,然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维护,根本算不得真心,否则也不会受高氏挑拨,意图害她。 天花一事,明玉才是大错之人,可弘历却一味的怪她,每每想起当日,就感觉一阵阵心寒。 惘然回首,除了阿罗他们几个,这世间竟再没一个真心待她之人,而她的真心,在弘历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弘历也从不稀罕。 然,看得再明白再清楚,依然无法扼制对弘历的思念之情,自来了这五台山后,经常会想起彼此美好的日子,哪怕只是虚幻的美好,也让她无可自拔的沉浸其中。 瑕月想得出了神,连身边多了个人也不知道,直至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方才回过神来,抬头道:“何时过来的?” “有一会了,见主子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如今天气渐寒,此处又是山上,寒意更重,得多穿些衣裳。” 瑕月笑笑道:“本宫没事,对了,去拿纸笔过来吧。” 听得这话,阿罗却是叹了口气,“主子,您是不是又在想皇上了?” 瑕月笑容一滞,缓声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阿罗蹲在她身前,道:“恕奴婢直言,皇上根本不值得主子您想,您又皇上付出了那么多,皇上又为您付出过什么?什么都没有,皇上只会伤害您。” 瑕月轻抚着阿罗的脸颊,道:“还有什么想说的,趁着这一刻,全部都说了吧,你与本宫情同姐妹,无需在意该不该说,” 阿罗轻咬银牙,道:“若让奴婢选择,倒宁愿陪主子一直在这清凉寺中住下去,虽然这里没有宫中的锦衣玉食,没有殿宇宫阙,但同样没有尔虞我诈,不需要为了皇上那点凉薄的宠爱算尽机关,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担心会再被皇上伤害。从潜邸到紫禁城,整整十年,奴婢看着主子受了那么多的苦与误会,说实话,奴婢真的怕了您继续待在皇上身边,继续……受伤。” 瑕月沉默许久,道:“本宫明白,但清凉寺充其量只能给本宫一时清静,而且……本宫真的忘不了皇上,十年时间,他已经铭记到本宫的骨子里,本宫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忘记他。” “为什么不可以,您可以把感情放在皇上身上,自然也可以收回。”阿罗理所当然的话语,引来瑕月的轻笑,“傻丫头,当有朝一日,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爱,一旦付出了,就无法收回。”顿一顿,她又道:“或许……等到本宫与皇贵妃一样,闭上双目的时候可以吧。” 一听这话,阿罗急忙啐道:“主子好端端的提慧贤皇贵妃做什么,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她这样短命的人哪里能与您比。奴婢一想到她那身怪病就觉得浑身发寒,您以后可千万别提了。” “你这丫头,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惹出你这么许多话来,还不许本宫提及,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瑕月半开玩笑的说着,并没有生意之意。 “总之奴婢不喜欢提到她。”阿罗一边说着一边皱了皱鼻子,“还有,幸好慧贤皇贵妃生病的时候您不在宫里,否则说不定皇上又会怀疑您呢。” 阿罗现在对弘历的印象可说是差到了极处,私底下,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其实不止是她,杨海与知春也是一样。 瑕月半开玩笑地道:“你啊,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本宫这个主子之位,指不定真要让给你做。” 阿罗轻吐舌尖,道:“主子,说来也真奇怪,皇上不是一直不喜欢皇贵妃吗,怎么她一生病就封她为贵妃,紧跟着就是皇贵妃,虽说是追封的,但毕竟是第一位皇贵妃,说封就封了,仿佛……有点轻率。”后面那两个字她说的极轻,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太适合从她口中说出来。 瑕月轻蹙了眉尖道:“确实是怪了些,按说天花那件事被揭发出来,皇上应该很清楚皇贵妃在其中做了什么,就算因为要顾及皇家颜面,要保全皇后,所以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他心中多少也应有所不喜,再加上之前小产的事,怎么着也不该如此厚待皇贵妃。”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章,正在赶稿中dd> 第两百二十章 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想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只得将之放到一边,转而命阿罗去将耽搁了许久的纸笔取来。 自从来了清凉寺之后,她只要想到弘历,就会给弘历写信,但这些信,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过,不是因为宫禁森严,她身为后妃,若真有心将信呈到弘历面前,自然有这个机会,但她不想。她爱着弘历,同样的,她也怨着弘历,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弘历,至少现在不知道。 所以,她选择写信,也选择将信收起来,不呈到弘历手中,一切……只要她自己知道即可。 看着瑕月在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字,阿罗无声的叹息,一直没有停过。 她心疼瑕月,却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默默地支持着她继续走下去。 就在写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瑕月忽地手一颤,紧接着笔停了下来,任由墨迹在纸上慢慢散开,而且她的脸色亦变得很难看,阿罗见势不对,连忙道:“主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瑕月不说话,且目光呆滞,她越发担心,紧张地唤道:“齐宽!齐宽!” 正在外头做事的齐宽与知春听到阿罗的声音,急急忙忙奔了进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们两个赶紧去将宋太医请来,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赶紧去。” 齐宽正要离去,一直呆滞不语的瑕月突然开口,“不用去请宋太医,本宫没事。” 没有听到瑕月的话语,知道她没有大碍,但阿罗等人的心思却没有松,因为他们分明从瑕月的语气中,听到剧烈的颤抖,一种极力掩饰,也无法遮掩的颤抖,同样的颤抖的,还有她的手。 “主子,您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阿罗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因为一直到现在,她都感觉非常莫名其妙。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另一只手握住颤抖不止的右手,但没有用,因为颤抖并非一只手,而是她整个人。 知春走过去,紧张地道:“主子,您别吓奴婢们,您到底怎么了?” 齐宽没有追问,而是去外头沏了一盏茶来,递给瑕月,轻声道:“主子,您先喝口茶。” 瑕月接过茶,不顾还有些烫嘴的茶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直至将整杯茶都喝尽了,方才放下茶盏,脸上亦恢复了一丝血色。 阿罗与知春都急着想知道她刚才是怎么了,但一时间又不敢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瑕月在渐渐平静下来后,吐出一句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话来,“本宫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如此厚待皇贵妃了,因为……”她示意齐宽将厢房的门关起来后,方才继续说下去,“因为皇贵妃极有可能是死在皇上的手里。” 阿罗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瑕月,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皇上杀了高氏?这怎么可能,若是这样的话,皇上为何还要追封高氏为皇贵妃? 瑕月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苦笑道:“很匪夷所思是不是,本宫刚才想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齐宽最先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道:“主子为什么会这样想?皇贵妃明明是得了怪病,无药可治,怎么就变成了皇上所杀?” “怪病?你亲自诊治了吗?”面对瑕月的话,齐宽摇头道:“奴才身在此处,如何可能诊治,再说,奴才也不懂医术啊。” 瑕月神色发冷地道:“不懂的岂止你一个,许多人都不懂,在他们看来,太医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太医说是病就是病,太医说无药可治就是无药可治。” “主子,您是说,太医在撒谎?”齐宽的声音在发颤,平常看着太医不起眼,无非就是治病请脉,见到瑕月这些个主子,得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安;但事实上,那些人才是最可怕的,一旦他们要动什么手脚,根本就察觉不了。 瑕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皇上派人来将皇贵妃的死讯告诉太后时,本宫也在,本宫清楚的看到,太后脸上没有一丝惊容,好像她早就知道皇贵妃会死一样。除非事先早有预谋,或者太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阿罗松开已经被咬出痕来的嘴唇,道:“可是太后与皇上若容不下皇贵妃,大可以直接将她废黜甚至赐死,就算天花一事不能明着说出来,也可随意寻个事,何必要这样麻烦,且还在她死后,给予那样的哀荣。” “若是直接处置了皇贵妃,谁来修永定河,谁来治理水患?”瑕月一句话问得阿罗答不上来,却也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齐宽率先道:“奴才明白了,皇上与太后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继续拢住高大人,让他不至于因为皇贵妃的事,生出二心来。” “高氏之所以能够一直在后宫之中稳稳当当,就是因为她有一个能治水的父亲,可惜她这一次错得太离谱,怂恿皇后做下那样的事不说,还间接害死了水月,太后是绝对不会容她继续活下去的,可又要考虑到高斌,那么让她以‘怪病’的方式死去,就成了最好的办法,再加上死后追封为皇贵妃,相信没有人会怀疑高氏怪病的由来,就连本宫也几乎被蒙过了。” 阿罗喃喃道:“若真如主子说的这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瑕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活生生的后宫,永远不要相信双眼看到的,双耳听到的,因为谎言无处不在。” 知春颤声道:“平常奴婢见太后吃斋念佛,满口慈悲,实在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 瑕月嗤笑道:“后宫岂有真正慈悲之人,若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斗赢姑姑成为今日的太后了。虽然这样的手段过于骇人了一些,但毫无疑问,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皇贵妃怕是至死都被蒙在鼓中。皇贵妃……呵,此刻再听到这三个字,本宫只觉得讽刺。” (cqs!) 第两百二十一章 逆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怔忡片刻,忽地浑身紧繃,死死盯着瑕月道:“主子,太后与皇上会不会对您动手?他们会不会害您?若会的话,咱们趁着现在身在宫外,赶紧逃吧,逃得远远的,天下之大,一定有可以容身之处。” 瑕月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别那么担心,本宫没事,太后既然会带本宫来五台山,就表示她没想要本宫的性命,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阿罗用力摇头道:“就算太后不会,那还有皇上呢,他对主子误会那么深,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不行,还是要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阿罗!”瑕月拉住她道:“真的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本宫没有阿玛,本宫什么都没有,皇上若要对付本宫,大可以直接赐死本宫,不需要绕那么一个大圈子。但现在没有,说明皇上虽然很生气,却还没有想要本宫性命的打算;另外还有太后,本宫能够感觉得出,她对本宫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转变,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太后就会彻底对本宫改观,到时候有太后护着,本宫更加不会有事。” 阿罗连连摇头道:“一直以来,太后对主子的意见比皇上还要大,明的暗的没少给主子使绊子,哪里会对主子好,更不要说护着主子了,您不要骗奴婢。” 齐宽道:“阿罗,主子这一次真没有骗你,我也觉得只要把握的好,太后真有可能成为主子最好的护身符。” 瑕月赞许地道:“还是你看得最清楚。” 齐宽躬一躬身,对满脸疑惑的阿罗道:“太后确实不喜主子,但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你想想离宫之时,太后对皇后的态度,再想想清凉寺的这段日子,太后对主子的态度,你就会发现,太后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再不会像以前一样,处处维护皇后。” 瑕月补充道:“整件事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水月的死,太后将水月派到皇后身边,是为了皇后好,结果皇后却将水月害死了。阿罗,若换了你是太后,你会一点芥蒂都没有吗?” 阿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太后真的会对主子改观吗?奴婢总觉得不太可能。” 瑕月微微一笑道:“所以本宫才说要好好把握,相信本宫,一定会没事的,你啊,别在那里瞎担心,还说什么要逃走,天下虽大,却皆是皇土,你与本宫两个弱质女流,能逃到哪里去。” 阿罗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讪讪地道:“奴婢这不是担心主子吗?” 瑕月目光温柔地道:“本宫知道,本宫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因为……”她轻笑一声道:“本宫还要看着你出嫁呢!” 阿罗被她说得羞臊不已,啐道:“主子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奴婢身上来了,奴婢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要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齐宽与她打趣道:“主子都嫌弃你了,你还准备厚着脸皮粘在主子身边吗?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一些吧。” 阿罗脸皮本就薄,被他这么一说,连耳根子都红了,跺脚道:“好你个齐宽,竟然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一时间,厢房里笑声不绝,将刚才凝重的气氛冲淡了许多,待得各自静下来后,瑕月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之中,然后让阿罗放到妆台上的小抽屉中,里面已经塞了好些,皆是写给弘历却又没送出去的。 阿罗回来后,道:“主子,若是奴婢记得不错,苏氏下个月就该生产了,您说到时候,皇上真的会杀她吗?” 瑕月颔首道:“你记着,皇上的逆鳞是皇后,任何敢于对皇后不利的人,皇上都不会放过,皇贵妃如此,苏氏亦是如此。若你问本宫,苏氏究竟还有没有活路,本宫会告诉你:有;但这个活路,需要奇迹,否则就只剩下死路。”说到此处,她看到齐宽欲言又止,道:“想说什么?” 齐宽犹豫片刻,道:“回宫之后,主子打算怎么办?” 瑕月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问本宫回去后,要怎样面对皇上是吗?” 待得齐宽点头后,她的回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抚额道:“本宫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若是依着阿罗的意思,恨不得瑕月从此都不理会弘历,因为她觉得几次三番伤害瑕月的弘历,就算贵为皇帝,也不配得到瑕月的感情。 但,如果瑕月还想继续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就不能这样做,所以,她将这些话憋在心里,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往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陪凌若诵经念佛之外,就是写着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伴随着这份平静而来的,是越发深重的寒意,九月深秋,早晚已是很凉了,尤其是在这山上。 瑕月趁着闲瑕之时,给凌若做了一件薄棉衣,趁着这日凌若做完早课没什么事,亲自给送了过去。凌若试过后,满意地道:“大小刚好,针脚细密,哀家很是喜欢,娴妃有心了。” “皇额娘喜欢就好。”在说这话时,瑕月感觉地面似乎晃了一下,但仔细感受时,又没有了,应该只是错觉吧。 凌若在示意瑕月坐下后,道:“哀家昨儿个夜里,梦到了水月,她说自己很好,让哀家不必再挂念她。” 瑕月惊喜地道:“看来皇额娘为水月姑姑做的法事奏效的,所以才会托梦来告诉皇额娘。”顿一顿,她道:“皇额娘与儿臣说这些,可是打算回宫了?” 凌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希望现在回宫吗?” 瑕月没想到她将问题抛还给自己,在一阵沉默后,欠身道:“儿臣听皇额娘安排。” 凌若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哀家看得出,虽然拜了那么多天的佛,你心里那股怨气还没有散尽,仍在怪皇上处事不公。” 瑕月低头道:“儿臣不敢。” “那也就是确如哀家说的那样了。”凌若拨动着手中的菩提子,徐徐道:“你只看到不公,那你有没有看到造成不公的原因。” (cqs!) 第两百二十二章 惊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垂目道:“儿臣从没说过自己无错。” 凌若摇头道:“哀家说的不是这一次,而是你和皇后与皇帝初遇之时。”见瑕月不语,她续道:“皇后救了皇帝一次,种下了善因;而你虽然也曾求过皇帝一次,却在更早之时种下了恶因;娴妃,扪心自问,若你是皇帝,你会更偏向于哪一人。” 瑕月沉默许久,低声道:“儿臣身不由己。” “哀家知道,但你当时确实错得很离谱,皇上对此心存芥蒂,也是难免的事。” 听到这里,瑕月抬起头来,迎着凌若的目光道:“也就是说,以后不论儿臣再做什么,都不能消除皇上心中的芥蒂是吗?” “世上无难事,只看你有没有心。哀家也是从妃子过来的,知道后宫之中,若不会用手段,就等于俎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手段不等于就要害人,就像这一次,若你不曾将皇后置于危险之地,那么后面所有的事,可能都不会发生。你以为自己使的手段是在害别人,但因果循环,很可能最终害的人变成你自己,得不偿失,你姑姑就是最好的例子。心存一丝慈悲,对人对己都好,娴妃,你这般聪明,不会不明白哀家的意思。” “儿臣明白,儿臣……”瑕月刚说了几个字,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毫无防备之下,她被摔倒在地,除了坐着的凌若之外,其他人都被晃得东倒西歪,桌椅相继倾倒。 知春想要去扶瑕月,结果却是自己也跟着摔倒,她慌声道:“这是怎么了?” “是地震。”凌若曾经历过一次,所以她最先反应过来,随即道:“立刻去开旷之处,不要在屋中待着。” 她话音刚落,杨海与水秀就持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外奔去,瑕月等人紧随其后。到了外头,只见许多僧人站在那里,一个个脸上皆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慌,而大地还在不断地震动,犹如乘坐在颠簸的小舟上。 年过六旬的方丈在小沙弥的搀扶下,来到凌若面前,紧张地道:“阿弥陀佛,太后可有受伤?” “哀家没事。”在凌若说话的时候,地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细的裂缝,而各处的屋宇大殿,亦出现不同程度的损毁,触目惊心。 所幸,这次的地震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那种让人晕眩的晃动就逐渐停了下来,只偶尔还会有轻微的震动。 “阿弥陀佛。”方丈抖动着银白的胡须长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地震不是太过强烈,未曾若是伤及太后与娴妃,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只怕整个清凉寺都要遭殃。 正当所有人都松懈了精神的时候,强烈的震感突然再一次出现,地面上细细的裂缝倏然加大,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然蔓延到瑕月脚下。 齐宽最先发现,心神剧烈地道:“主子小心!” 然他终归还是晚了一步,在瑕月有所反应之前,脚下便为之一空,整个人掉入裂缝之中,若是这么摔下去,瑕月必死无疑。幸好阿罗反应极快,一把拉住瑕月的手,但以她一人之力,哪里拉得住,反而被拖着往裂缝中滑去,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咬牙道:“主子,拉住奴婢,不要松手,千万不要!” 所幸这里,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齐宽赶紧上前帮着拉住,紧拉着几个小沙弥也过来,众人合力,将瑕月从裂缝中拉了上来。 当重新回到地面上时,瑕月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刚才……刚才差一点她就死了,埋葬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一看到瑕月被拉上来,阿罗顾不得手臂传来的钻心痛意,紧张地道:“主子,你怎么样了?” 瑕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本宫没事,刚才……幸好有你拉住本宫,本宫才可以捡回一条性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地震再次停止,但这一回,没人敢大意,都紧张地留意着四下动静,生怕再发生像刚才那样的事。 这样一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再发生地震,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各自忙碌了起来,方丈派几个僧人去探下山的路,看能不能将凌若等人先行送下去,毕竟谁也不知道地震会不会再来,一旦再次来临,山上的危险无疑更大一些。 待得天色将黑时,那几个僧人回来,方丈在听完他们的话后,脸色甚是难看,凌若道:“方丈,可是无法下山?” 方丈躬身道:“回太后的话,刚才那番地震,已是将山路给震断了,一时之间,怕是无法上下山。”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走过来道:“敢问方丈,接续山路,需要多久?” 方丈语气沉重地道:“若单凭寺中这些人,接续山路,至少要一个余月,但山上的粮食,至多只能维持二十天。” 瑕月沉默片刻,道:“够了,太后在寺中清修的事情,官府是知道的,如今此处地震,官府定会派人来此察看,到时发见山路崩断,一定会派人加紧修缮。所以,只要不再发生强烈的地震,山路应该很快能够接续。” 听得她这番话,方丈心下微安,当即安排人行去修缮起来,而在这个过程中,凌若一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她收回目光,看到仍然站在身边的瑕月,道:“你真觉得二十天的时间,可以接续起山路吗?” 瑕月点头道:“是,只要不再发生地震,寺中僧人与官府一起修接山路,二十天时间,足够了。” 凌若叹然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地震之后,天气往往会受到影响,你瞧,如今这天已经开始变脸了。” 阿罗在一旁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九岁那年,曾听人说通州那边地震过后,暴雨不止,且天气酷寒,犹如寒冬腊月,极是可怕。” 被她这么一说,瑕月也想起这件事,眉头深锁地道:“皇额娘担心这里也会变得与当初的通州一般?” 第两百二十三章 孤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或许没那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下起暴雨来,接续山路一事,就会变得极其困难,二十天……哀家真的没什么信心。” 凌若的话,无疑在众人本就不轻松的胸口上又压了一块大石,皆在心中祈求不要下暴雨。 可惜,事与愿为,当天夜里,五台山就被暴雨覆盖,充斥在双耳之中的,尽是雨落之声。 一连三天,都没有雨停的迹象,天气则在这样的暴雨中,变得越发寒冷,犹如提前入冬。暴雨不止,这修缮山路一事,自然就不能进行,僧人如此,官府派来的衙差民夫亦如此,都在等着雨停。 如今的清凉寺,就如与世隔绝了一般,孤立无援,在雨停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诵经念佛,祈求佛祖保佑他们度过这一劫。 但,不论他们怎么诵经,雨都在不停地下着,给人一种无言的绝望,寺中的粮食在一天天的减少,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日,凌若诵完经,站在窗前看着如倾的暴雨,喃喃道:“老天爷真想让咱们困死在这里吗?” 站在她身边的瑕月道:“不会的,儿臣相信上天一定会庇佑皇额娘。” 凌若摇头道:“或许在老天爷看来,哀家早就是一个该死之人。”说到此处,她转头看着瑕月道:“怪哀家吗?若非哀家让你来清凉寺,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瑕月笑道:“皇额娘并没有勉强,一切皆是儿臣自己的决定,又如何能怪皇额娘。” 凌若打量了她一眼,道:“难为你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愁眉苦脸是一日,开开心心也是一日,既是这样,何不选择一个让自己好过些的方式。人生无常,谁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终点在哪里,就像地震那日,若非阿罗拼死拉住,儿臣已经没命了。” 凌若微一点头道:“那日险死还生之时,你都想了些什么?” 瑕月目光微闪,道:“回太后的话,若当时就这么死了,儿臣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再见皇上一面。” 凌若盯着她双眸,道:“你不是一直怨怪皇上对你不公吗?” “那一刻,儿臣没有想这些,只是突然想起皇上。”瑕月认真地道:“儿臣知道,皇额娘对儿臣一直有戒心,怕儿臣会变成像姑姑那样的人,但儿臣可以向皇额娘保证,绝对不会。因为……”她抚着胸口,一字一句地道:“在儿臣心中,皇上比任何人甚至儿臣自己都重要。” 凌若看了她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哀家从来不信空口无凭的话语,你要让哀家相信,就实实在在做给哀家看。” “是。”随着这个字音的落下,屋中变得沉默起来,也就在当夜,下了多天的暴雨,终于止住了,可以开始接续山路。而此刻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足足七日,寺中的存粮耗去了三分之一,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了。 暴雨过后,山体松软,接续起来,极其困难,虽有寺中僧人与官府派来的民夫一起修路,依旧进度缓慢,在山中存粮将尽时,仍然还有一段路未曾修妥。 万般无奈之下,僧人只能省下仅余的米面,冒险去山中各处寻找能够裹腹的野菜野果。但就算是这样,供凌若与瑕月食用的米面也不多了,撑不了几日。 这日,阿罗将饭菜端到瑕月房中,说是饭菜,其他就是两个馒头配一碟酱菜,新鲜的蔬菜早就在多日前没有了。 在阿罗将饭菜放下后,瑕月取过一个馒头塞到阿罗手中,“你也吃一些吧。” 阿罗赶紧将馒头放回到盘中,摇头道:“奴婢刚才吃过东西了,撑得很呢,哪里还吃得下。”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令阿罗好生尴尬。 瑕月再次将馒头塞到她手中,道:“让你吃就吃,哪里来这么多话。单凭那些个野果子,哪里吃得饱。” 见瑕月态度坚决,阿罗只得收下,道:“那奴婢拿出去跟知春他们一起分着吃。” 一日一日,吃食越来越少,甚至连凌若与瑕月两处,也尽乎快没有米面可用了,幸好此时山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有两日就可以接续在一起。 这日,瑕月吃了僧人摘来的山果准备歇息,然躺在床榻上,肚子却总觉得空空的,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一样,辗转难眠,起来连着喝了好几杯茶,始终还是难受。 “主子。”阿罗在外头叩门,进来后,她轻声道:“您是不是饿得难受?” 瑕月苦笑着坐起道:“这野果毕竟不裹腹,吃一顿还好,连着几顿,腹中着实感觉不到饱意。”说着,她抚着阿罗削瘦的脸颊,心疼地道:“实在难为你们吃了那么多天的野果子。” 阿罗笑道:“没事呢,奴婢喜欢吃野果子。”这般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硬硬的馒头,道:“主子赶紧把这个馒头吃了吧,应该能顶一阵饿。” 瑕月愕然道:“你哪里来的馒头?” “之前主子不是赏了一个馒头给奴婢吃吗?奴婢与知春他们怕后面的日子会更艰难,所以没舍得吃,一直藏到现在。”说着,她将馒头塞到瑕月手里,道:“主子赶紧吃吧。” 瑕月感动地道:“明明你们比本宫更饿,却还省下馒头给本宫,你们啊,真是傻得很。”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催促着瑕月赶紧吃,后者张口正要吃,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阿罗努力咽着口水道:“是不是太硬了,要不奴婢想办法去热热?” 瑕月摇头道:“不是,本宫只是想到太后,她今日与本宫一样,也是吃的野果子,此刻怕也是饿得难以入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好这山路快通了,再熬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见瑕月盯着手中的馒头,犹豫不决,阿罗仿佛明白了什么,道:“主子,您该不会是想将这个馒头给太后吧。咱们可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给了太后,您吃什么?” “本宫毕竟还年轻,再吃个几顿野果子也碍不了事,但太后不一样,她已经五十了,这样熬着,很容易伤身。” 第两百二十四章 煎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迟疑地道:“就算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您总不能自己不顾,反去顾着太后吧,她对您可说不上多好。” “说不上多好,但终归还是好的,之前寺中剩下那点粮食的时候,她大可以独自一人享用,这样必然可以撑到山路贯通之时;但她没有,她将东西分了一半给本宫;只凭这一点,就有资格食用这个馒头。”见阿罗不出声,她又道:“阿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现在对本宫而言,是个机会,只要把握好了,本宫便可能越过皇后在太后心里的位置。”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太后曾问本宫,地震之时,本宫掉入裂缝之中,脑子里在想什么。本宫告诉太后,说想要见皇上最后一面;并不是为了搪塞太后,而是确实如此,明明皇上对本宫如此绝情至此,本宫却始终忘不了他,皇上……简直好象在本宫脑子里生根了一样,挥之不去。” 阿罗跟着叹气道:“就算主子不说,奴婢也看出来,否则您不会写那么多信。这么说来,主子,您是打算回宫之后,重新得回皇上的宠爱对吗?” 瑕月重重点头道:“是,即便这份宠爱薄如纸,本宫也想陪在皇上身边。本宫已经收不回……自己的心了。” “奴婢明白了,想要重新得回宠爱,太后就是最好的助力。”停顿片刻,阿罗道:“奴婢服侍您更衣吧,这会儿外头冷得很,得多穿一些。” 瑕月脸上浮现出一缕笑意,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反对了?” 阿罗取来衣裳一边替她穿上,一边道:“馒头已经给了主子,主子想给谁就给谁;至于奴婢……”她动作一顿,抬眼道:“说句实话,还是替主子不值,但既然主子决定这么去做了,奴婢唯一能做的,该做的,就是陪主子一步步走下去。” “有你在本宫身边真好。”这是瑕月对阿罗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诚然,对于没有亲人的她来说,自小陪着一起长大的阿罗,就成了最亲的人。 到了凌若所居的厢房外,见里面还透着光,瑕月示意阿罗上去叩门,不一会儿水秀过来应门,看到瑕月站在外头,颇为意外,行一行礼道:“娘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瑕月笑一笑道:“太后歇下了吗?” 水秀恭敬地道:“太后还在诵经,请娘娘在此稍候,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瑕月依言等在厢房,直至水秀再次出来,示意她入内后,方才走了进去,来到里屋,只见凌若正背对着她在诵经。 瑕月不敢打扰,直至凌若诵完经文起身后,方才屈膝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夜深路重的,娴妃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凌若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也难怪,困在寺庙当中那么多日不说,如今更是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气色又哪里能好得了。 瑕月小心翼翼地将馒头取出,道:“阿罗他们收起了儿臣以前所给的一个馒头,刚才见儿臣饿得难受,便拿出来给儿臣,儿臣想起皇额娘晚上也只吃了一些野果,所以特意拿来给皇额娘。” 凌若诧异地看着她,随后道:“既是你宫人给你的,你自己吃就是了,几顿野果子还饿不死哀家。” “离宫之前,儿臣答应皇上,会好好照顾皇额娘,如今皇额娘腹饿难耐,儿臣又岂敢独自吃馒头,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非得降罪于儿臣不可。” 凌若在椅中坐下,漫然道:“你若不说,谁又会知道这件事;罢了,馒头你还是拿回去吧,你的孝心,哀家心领了。” 瑕月神色一急,跪下道:“请皇额娘给儿臣一个尽孝的机会。若皇额娘执意不肯要,儿臣……儿臣就只有将它扔弃了。” 凌若微一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生拿回去就是了,哀家又没有怪你。” 瑕月语气坚决地道:“皇额娘不肯用儿臣呈上的东西,不是怪儿臣是什么。若皇额娘觉得儿臣有何不对之处,尽管训斥儿臣就是,只求皇额娘不要与自己身子过不去。” 水秀在一旁道:“太后,既然娴妃娘娘有此孝心,您就成全了她吧。” 在水秀的劝说下,凌若终于松口,接过了瑕月递来的馒头,但她将馒头掰成了两半,一半递还给瑕月,“之前寺中还有存粮时,哀家就与你一人一半,如今这馒头也是一样,若你不肯,那哀家就只有全部还给你了,是扔是弃,你自己看着办。” “是,儿臣遵命。”这一次,瑕月没有推辞,接过一半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淡而无味的馒头,在这一刻,却成了最美味可口的东西,凌若也好,瑕月也罢,均牢牢记住了这个滋味。 十月二十,最后一段山路接续在一起,清凉寺终于结束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再次与山下相通,不过任谁也想不到,第一个上山的人,居然会是弘历。 凌若看到弘历出现在自己面前,愕然道:“皇帝,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历上前扶住凌若,道:“儿臣接到奏报,说五台山出现地震,且山路崩断,无法上山。儿臣怕皇额娘有危险,所以立刻赶来了,在山下待了几日,山路一通就立刻上来了。幸好皇额娘安然无事,否则儿臣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哀家没事,倒是你,来这此处,朝中的事情怎么办?” “皇额娘放心,有十七叔帮儿臣看着,不会有事的,另外儿臣来之前也已经交待了,若有要紧之事,就快马加鞭送来此处。”说罢,他又道:“清凉寺没困了这么久,想必山中吃食不多,所以儿臣来的时候,特意让知府衙门备了一些小点心,皇额娘您尝尝看。” 在弘历说话的时候,随他一起上来的四喜已是将食盒中盛放的精美点心一一取了出来,摆在桌上,足足摆了十余盘。 凌若已经连着吃了两天野果子,除了瑕月那半个馒头之外,就再没有真正能够垫饥的东西下过肚,着实有些饿着。在捡着合口味的点心吃了几块后,她对水秀道:“哀家够了,你们拿下去分了吧,记得分一些给清凉寺的僧人,这段时间,最累最苦的就是他们。” 第两百二十五章 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水秀下去后,弘历道:“如今山路已通,儿臣扶皇额娘下山吧,儿臣刚才上来的时候,曾感觉到一阵晃动,也不晓得这五台山是不是还会震,实在不太安全。”见凌若不说话,他试探着道:“若皇额娘不反对的话,儿臣这就让人安排舆车,送皇额娘回京。” 凌若颔首道:“住了这么久,该是时候回去了。皇帝,你既然来了,就过去见见娴妃吧,她一直很挂念你。” 弘历身子一僵,低低道:“儿臣不想见她。” 凌若盯了他半晌,叹然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吗?” “她手段歹毒,心思不善,留她在四妃之位,已是儿臣最大的让步,但这个人,儿臣真的不愿再见。” 凌若摇头道:“或许娴妃的手段确实有些过了,但还说不上歹毒,说到底,她更多的是为了自保。其实各人心里都有一把称,你觉得娴妃过了,哀家何尝又不觉得皇后过了。” 弘历讪讪地道:“皇额娘怎么好端端的扯到皇后身上去了,她是受人挑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凌若对此不置一词,只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既能对皇后宽容,为何不能对娴妃宽容一些?” 弘历神色古怪地道:“皇额娘不是不喜欢娴妃吗,怎么这会儿一直在替她说话。”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皇帝觉得刺耳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之前儿臣曾对她宽容过,但她回报儿臣的,却是满腹诡计,就像她的姑姑一样。” “她是她,那拉莲意是那拉莲意,皇上这样将两人混为一谈,对娴妃似乎有些不公平。”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儿臣并不觉得,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儿臣不知道这几个月,她与您说了些什么,但她的话,十句里面都不见得有一句是实话。” 凌若冷声道:“不信她的话,难道信皇后吗?” 弘历不自在地道:“皇额娘,您怎么又说到皇后了,她……” 凌若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行了,哀家不想听你说皇后的无辜,哀家心里清楚得很。娴妃可以忍着腹饿,将唯一的馒头呈给哀家,皇后却未必可以。”说到此处,她声音一沉,道:“总之哀家把话说到这里,皇帝愿不愿意去看娴妃,由着你自己。” 见弘历沉默不语,凌若故意道:“早知道皇帝如此厌弃娴妃,地震之时,就不该救她,由着她死去算了。” 弘历陡然一惊,脱口道:“为什么皇额娘会这么说,出什么事了?” 凌若冷声道:“皇帝不是一直盼着娴妃死吗,怎么这会儿又关心起来。” 弘历尴尬地道:“儿臣何时说过盼娴妃死,只是……只是……”后面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生生转过话题道:“皇额娘,当时究竟出什么事了?” “地震开裂,娴妃差点掉进裂缝中去,幸好阿罗及时将她拉住,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凌若的寥廖数语,却令弘历一阵心惊,好一会儿方才低低道:“儿臣不知有这样的事,儿臣……这就去看娴妃。” 待得弘历离去后,杨海小声道:“太后,您真打算抬举娴妃吗?” 凌若摇头道:“说不上抬举,哀家只是给她一个机会罢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不过,这一次五台山之行,倒真让哀家对她改观了许多。” 杨海迟疑片刻,道:“您不怕娴妃变成第二个那拉氏吗?” 凌若极为肯定地道:“她对皇上的情,远比那拉氏对先帝的情更深,只要‘情’之一字,始终束缚着她,她就不可能做出那拉氏那样的事。但是,她若真变得与那拉氏一般,哀家定不会放过她!” 直至离开凌若所在的厢房,弘历才想起来,他并不知道瑕月住在何处,便让四喜寻了一个僧人在前头领路。 到了瑕月厢房,并没有看到她人影,弘历随意在屋中走了一圈,意外看到一个小抽屉半开着,里面摆了厚厚一叠信,拉开小抽屉,只见信封上面写着“皇上亲启”这个字,每一封信都是如此。 给他的信?弘历好奇地拿起一封信,拆开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再也无法停下来,待到瑕月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所有的信。 瑕月知道弘历来了五台山,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弘历竟然会主动来她这里,这样的愕然,连拆了满满一桌子的信都没有发现,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弘历,直至阿罗暗中提醒她行礼,方才如梦初醒,屈膝问安。 弘历神色复杂地扬着手中刚刚看完的信纸,道:“既然写了这么多的信,为何不寄给朕?” 瑕月没想到弘历会看到她写的信,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直至弘历再次询问,方才低声道:“皇上不会想看,既是如此,又何必寄回京城。” 弘历默然不语,在放下手中的信纸后,道:“皇额娘与朕说,地震那会儿,你差点摔落裂缝之中,可有受伤?” 瑕月低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受了一些惊,并无大碍。” “无碍就好。”在这句话过后,厢房安静了下来,本该极为亲密的两人,彼此相对之时,却无话可说。 在这样的尴尬中,弘历轻咳一声道:“你收拾一下吧,待会儿就下山了,先去行宫歇一夜,明儿个就动身回京。” “是。”瑕月低头答应,在弘历离开后,知春小声道:“主子,皇上主动来看您,是不是表示没事了?” 瑕月替她扶正鬓边的珠花,道:“哪有这么简单,皇上会过来,十有**是太后的意思,不过……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当日,众人下了五台山,在弘历所住的行宫中待了一夜,翌日赶赴京城。一路上,弘历对瑕月的态度虽然还有些淡漠,但偶尔会与她说几句,比起天花那件事刚发生的时候,算是好了许多。 如此,一直走了半个余月,终于回到了紫禁城,哲妃早早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领着嘉嫔等人在宫门处相迎。 凌若扫了一眼站在冷风中的哲妃等人,凉声道:“皇后呢,怎么没见她人影?” (cqs!) 第两百二十六章 收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闻言连忙道:“皇额娘有所不知,自从您去五台山之后,皇后身子就一直不好,经常卧病在床,所以无法前来迎接皇额娘,还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对此不置一词,恻目道:“娴妃,你扶哀家回慈宁宫。” 弘历正欲跟上去,凌若冷然道:“皇帝已经耽误国事许久,还是赶紧回养心殿处理朝政吧,有娴妃陪着哀家就行了。” 弘历无奈,只得道:“那儿臣晚些再去给皇额娘请安。”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哲妃上前恭声道:“启禀皇额娘、皇上,翊坤宫苏氏于十月二十日,诞下一名小阿哥,如今已经养在阿哥所中。至于苏氏,仍被禁在翊坤宫中,等候皇上发落。” “十月二十?”弘历神色有些怪异,这一日正好是凌若脱困的日子,真是凑巧了。 哲妃不知这些,应了一声道:“皇上,苏氏既已经诞下皇嗣,那您就可以下旨赐死,以正宫规。” 金氏闻言,心有不忍地道:“皇上,苏氏虽曾犯下弥天大错,但她毕竟为皇上诞下两位阿哥,还请皇上慈悲,放她一条生路。” 哲妃撇一撇嘴道:“嘉嫔此言差矣,苏氏犯得乃是谋害皇后娘娘的大罪,岂能轻言饶恕,让她多活了这么久,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了,若是再饶恕她,往后,这宫里头还有规矩可言吗?” 金氏位份比她低,不敢与之争辩,只得跪下道:“臣妾斗胆,请太后、皇上,念在三阿哥与四阿哥的份上,饶苏氏一命。” 弘历一时难以决断,转头看向凌若,“皇额娘意下如何?” 凌若未语,倒是瑕月开口道:“皇额娘,儿臣有一言想说。” “旦说无妨。”在得了凌若的话后,瑕月缓声道:“十月二十日,正是皇额娘脱困之日,四阿哥又正巧是这一日生的,足见他与皇额娘有善缘,还请皇额娘念在四阿哥的份上,饶苏氏一条性命。” 此言一出,莫说是凌若,就是弘历也惊讶万分,言道:“苏氏当初那样害你,你不想取她性命吗?”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道:“不敢隐瞒皇上,若是以前,臣妾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说‘想’,若不是她,臣妾不用在冷宫中受那么久的苦,后面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但这几个月清凉寺的静修,尤其是地震一事后,臣妾想明白了许多,冤冤相报,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今日杀了苏氏,来日,三阿哥与四阿哥长大后,说不定又会恨臣妾,这又是何必呢?” 凌若沉默片刻,道:“娴妃,你果真是这样想吗?” 瑕月没有躲避她探究的目光,神色平静地道:“心存一丝慈悲,这是皇额娘告诫儿臣的话,儿臣一直都有牢牢记在心中。还有……儿臣希望从这一刻起,儿臣种下的都是善因,将来可以得到善果。” “好。”这般说着,凌若道:“皇帝,既然娴妃也为苏氏求情,你就饶她一条性命吧,将她打入辛者库为婢就是了。” 哲妃大为不愿,道:“皇额娘,苏氏谋害皇后,陷害嫔妃,乃是不赦之大恶,万万不能留她性命。” 凌若眸光一冷,凉声道:“哲妃就这么想要苏氏的性命吗?” 哲妃听着不对,连忙道:“皇额娘误会了,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若不赐死苏氏,不止有碍宫中规矩,众人也难以心服口服。” “是吗?”凌若闲闲说了一句,转而道:“皇帝,皇后卧病在床,皇贵妃又因病薨逝,如今这宫中的事,是何人在掌管?” 弘历答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让哲妃暂时代掌。” 凌若微一点头,道:“原来是哲妃,那倒真是辛苦了。”不等哲妃开口,她又道:“如今娴妃已经回来了,宫中之事,就交给娴妃打理吧,哀家记得皇帝还未登基之前,潜邸的事就由娴妃打理,很是妥当。” 一听这话,哲妃顿时傻眼,她眼巴巴地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瑕月失宠,高氏病死,得以辅佐皇后代掌六宫,结果一转眼,凌若竟然说要收回去,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不,不行,她那么辛苦才得到协理六宫之权,绝不能就这么交出去,更不要说还是交给瑕月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赔笑道:“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并不辛苦。娴妃要陪皇额娘参佛静修,宫中这些个杂事,还是儿臣来做吧,左右已经做顺手了。” 凌若根本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弘历道:“皇帝意下如何?” 弘历自然不会拂逆凌若的意思,再加上这一路,他对瑕月已经改观了许多,当下道:“一切依皇额娘的意思。” 哲妃又气又急,但凌若与弘历都已经开口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咬牙暗忍,待得凌若等人离去后,哲妃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循声望去,正是嘉嫔,恼声道:“你笑什么?” 嘉嫔抿唇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是替娘娘高兴呢,娘娘之前不是常说宫中事多,忙得您脚不沾地吗?这会儿终于不用忙了。” 哲妃粉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这是在讽刺本宫吗?就算本宫不再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也依然是四妃之一,容不得你放肆!” 嘉嫔一脸无辜地道:“臣妾岂敢,臣妾是真心替娘娘高兴呢,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在她走后,哲妃恨恨地跺脚,对站在她身边的陆贵人道:“走,随本宫去坤宁宫。” 陆氏小声问道:“娘娘,您是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吗?” 哲妃冷笑道:“别人都踩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若是什么都不做,岂非太说不过去了。” 到了坤宁宫,明玉刚服了药,正倚在榻上歇息,看到哲妃进来,勉强振一振精神道:“你不是去迎接太后了吗,怎么来本宫这里?” 哲妃殷勤地接过宫人端来的蜜饯,亲自签了一颗递到明玉唇边,“回娘娘的话,太后已经回慈宁宫了,臣妾本不欲打扰皇后娘娘,但臣妾这心里头,实在觉得委屈。” 明玉訝然道:“委屈?怎么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恼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睨了旁边的陆氏一眼,后者会意地道:“娘娘有所不知,哲妃娘娘刚才与太后还有皇上提起苏氏诞下四阿哥的事。年初,皇上将苏氏囚禁于翊坤宫时,曾说过,只要苏氏一诞下皇嗣,便立刻处死。但因为她诞下四阿哥的时候,皇上正好不在宫中,所以又让她多活了几日。” 待得明玉点头后,她又道:“可就在刚才哲妃娘娘说起这事的时候,娴妃突然说什么佛家慈悲,还说四阿哥与太后有善缘,劝太后与皇上饶苏氏一条性命。” 明玉脸色一沉,追问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本不欲饶恕苏氏,毕竟她那样害皇后娘娘,但太后被娴妃说动了心思,皇上又是个至孝之人,自然一切都依了太后的意思。”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苏氏之罪,万万不能恕。” “臣妾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臣妾斗胆多说了几句,哪知……太后……”说到此处,哲妃半真半假的落起泪来。 明玉愕然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可是被太后责了?” 哲妃闻言哭得越发伤心,陆氏在一旁道:“回娘娘的话,太后倒是没责哲妃娘娘,但太后收了哲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并将许之给了娴妃。” 明玉不敢置信地盯着陆氏,“你说什么?给了娴妃?” 哲妃啜泣道:“赐死苏氏的旨意原就是皇上下的,哪知道娴妃一开口,就全变了,臣妾觉得饶过苏氏,对娘娘不公,所以说了几句,结果却变成这样子。臣妾真是冤枉得很,娘娘,你可得替臣妾做主啊。” 陆氏插话道:“说来也奇怪,以前太后对娴妃说不上多好,可这一次回来,简直就是言听计从,现在就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她,以后指不定还会许她什么呢。” 明玉冷声道:“娴妃一贯擅于揣测讨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行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协理六宫之权,本宫绝不答应给她。” 哲妃心中暗喜,面色却是戚戚地道:“可是皇上已经答应了,只怕……已无还转之地;其实臣妾与娘娘来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回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就是觉得委屈。” “本宫明白,你们先回去吧。”待哲妃二人走后,明玉望着用鎏金钩子勾起的帷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慢慢笼罩住华美庄严的紫禁城,弘历一回到养心殿就立刻命小五将允礼与弘昼等人传进宫,仔细询问这段时间朝廷的情况,一直说到宫门快关时,方才离去。 看到弘历从椅中起身,小五低声道:“皇上,可是要去慈宁宫?”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不急,先去一趟坤宁宫。” 小五答应一声,取灯在前面引路,到了坤宁宫,弘历没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宫人正在劝明玉喝药,看到弘历进来,连忙屈身行礼。 弘历接过宫人手中的药盏,在床榻上坐下,温言道:“朕喂你喝好不好?” 明玉别过脸,闷声道:“不敢劳烦皇上。” 弘历笑笑道:“你是朕的妻子,何来劳烦二字。”这般说着,他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递到明玉唇边,“来,赶紧把药喝了,然后与朕一起去一趟慈宁宫。皇额娘听说你病着,很是挂念,原本想要过来了,朕怕皇额娘累着,就说晚些与你一起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明玉犹豫片刻,低声道:“臣妾不想过去。” 弘历关切地道:“朕知道你身子不好,所以到时候,朕会让肩舆一直抬到殿门处,到时候你再下来走几步就行了,不会太累。” 明玉低头不语,弘历看她样子不对,搁下药碗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玉咬一咬唇道:“臣妾听说皇上恕了苏氏的死罪不说,还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娴妃,果真如此吗?” 弘历神色一冷,道:“是谁与你说这些的,哲妃吗?” 明玉冷笑道:“何必要哲妃说,这么大的事,宫里头一早就传得纷纷扬扬了,苏氏对臣妾做了些什么,皇上该不会忘了吧?还有娴妃,她那样害臣妾,皇上怎么可以许她协理六宫之权?” 弘历沉默片刻,道:“苏氏固然可恶,但她到底生了两位皇子,而且四阿哥生辰之日,正是皇额娘脱困之日,也算是一种善缘。再说,朕虽饶了苏氏死罪,却没有免她活罪,她以后都会在辛者库受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惩罚,比死更加可怕。” 明玉对此不置一词,道:“那娴妃呢,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轻叹一口气,道:“那是皇额娘的意思,朕也不好多加反驳。”不等明玉说话,他又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一向是个心善大度之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总是记在心里。” 弘历本是一心劝解,没想到明玉听了他的话,竟是格外激动,大声道:“皇上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害臣妾的吗?她背弃了臣妾的信任,还几乎害死了臣妾,她这样对待臣妾,您要臣妾怎么释怀?” “你冷静一些。”弘历劝解道:“不错,她是做了许多错事,但百鹤图一事,你同样也错了,既然彼此都有错,何不就此算了?” “不可能。”明玉断然拒绝,道:“百鹤图一事,臣妾是错了,但那也是因为她害臣妾在先;若她在知道苏氏的算盘后,加以阻止,或者如实告诉臣妾,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水月也不会死。”说到此处,她露出一丝恐惧,“自从水月死了之后,臣妾经常会梦到她浑身溃烂的模样,然后不停地说自己死的好冤,说臣妾为什么要害她。不是,我没想害她,意外,那是一场意外,所有一切都是苏氏与娴妃造成的,她们才是罪魁祸首。”说到后面,明玉已是有些语无伦次,抓着弘历的手,不停地说她没有想害水月。 弘历心疼她这个样子,当下道:“朕知道你无心害水月,朕与皇额娘都没有怪你,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先把药喝了。” 第两百二十八章 做不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点头,在喝了几口药后,又想起刚才那件事情,连忙道:“皇上,不要让娴妃协理六宫好不好,臣妾不喜欢她。” “这件事以后再说,赶紧把药喝完。”面对弘历再次递到唇边的勺子,明玉摇头,执意道:“皇上,您答应臣妾好不好?” 弘历无奈地叹道:“皇后,朕说了,那是皇额娘的意思,朕不好违逆。你若不喜欢娴妃,往后不见她就是了,何必非要如此。” “因为她不配!”明玉激动地道:“以她的品性德行,根本没资格执掌后宫,总之这件事,臣妾说什么都不答应。” 弘历也被她说得来气,重重一搁药碗,冷声道:“你觉得娴妃不配,就自己去与皇额娘说。” 他很少用这样重的语气与明玉说话,后者身在病中,本就易多思,再被他这么一斥,眸中顿时泛起了泪光,哽咽道:“好,臣妾自己去与皇额娘说。”说罢,她对一旁低着头的宫人道:“立刻为本宫梳洗更衣。” 不等宫人答应,弘历便开口道:“皇后,你究竟要怎么样?” 明玉负气地道:“自然是遵循皇上的意思,去向皇额娘说明娴妃不适合执掌六宫之事。” “皇后,你……”弘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再去惹皇额娘不高兴了好吗?自从水月姑姑死后,皇额娘对你就已经有了很能大的意见,再加上之前皇额娘回宫,你未曾相迎,虽然朕与她解释说是因为生病之故,但朕看得出,皇额娘还是很不高兴,你再去说这个事,岂非火上浇油吗?” 明玉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刚才不是说……” “朕是怕你难过,所以才那样说。”弘历抚额道:“你虽非有心害水月,但水月到底是因你而死,你觉得皇额娘心里会一点意见也没有吗?以为皇额娘真是心血来潮去清凉寺静修吗?” 明玉咬着下唇,哽咽道:“照皇上这么说,全部都是臣妾的错了?” 弘历语重心长地道:“朕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朕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不要总记着以前的事,将心放宽一些,这样你自己也会好过一些。” 明玉沉默半晌,缓缓摇头道:“臣妾做不到,娴妃给了臣妾这么多痛苦,臣妾无法做到原谅二字。” 弘历握住她冰凉的手,温言道:“朕没要你立刻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再惹皇额娘生气,好不好?” 明玉知道,弘历言下之意,是要自己承认瑕月协理六宫之事,她想要顺弘历的意,但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所以,她只能沉默以对。 弘历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松开明玉的手道:“皇后,你一定要让朕为难吗?” 明玉激动地脱口道:“不是臣妾想让皇上为难,而是皇额娘与娴妃,在皇额娘回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才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还生出这么多事来。” 弘历脸色一沉,寒声道:“皇后是说,皇额娘就该一辈子住在清凉寺,不该回紫禁城是吗?” 明玉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话中的问题,连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行了,你不必再说了,皇后身子不好,好生养病,不必再理会后宫的事。”说罢,他转身离去,根本不再给明玉解释的机会。 弘历可以忍受明玉其他事情,唯独不能忍受她对凌若有任何抱怨或是不满;皇额娘受了那么多的苦才有今日,他们身为人子人媳,该做的是尽孝而非抱怨。 明玉……真让他宠坏了,罢了,趁这次机会,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早些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带着这样的心思,弘历来到慈宁宫外,却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吩咐身边的小五道:“去将两广总督新贡上来的那串白玉菩提子拿来。” 待得小五依言取来白玉菩提子后,弘历方才抬步走了进来,到了殿中,只见凌若已经用过晚膳了,正坐在椅中用茶,看到弘历进来,似笑非笑地道:“哀家还以为皇后会与你一道过来呢,看来皇后不太想要看到哀家。” “皇额娘误会了,皇后实在因为病体不支,所以才未能来给皇额娘请安。皇后知道皇额娘信佛,所以特意让儿臣将这串白玉菩提子献上,希望皇额娘能够喜欢。”弘历虽然对明玉有所不满,但在凌若面前,还是处处帮着她说话。 凌若接过这串极为少见的菩提子,凉声道:“皇帝,你是哀家生的,你在想什么,哀家一看就知,这串菩提子,根本不是皇后所献;若哀家没猜错的话,皇后应该对哀家让娴妃执掌六宫之事,颇有意见。” 弘历勉强笑道:“皇额娘多心了,皇后对您一向孝顺,哪里会有什么意见。至于这白玉菩提子,确实是……” 凌若冷哼一声道:“你不必处处帮她说话,按理来说,后宫之事,哀家确实不该过多插手,可惜她身为皇后,不仅不能明辨是非,反而听信谗言;若是哀家不管,这后宫非得被她弄得乌烟瘴气不可。” “皇后纯善,有时难免会受人利用,不过经此一事,儿臣相信皇后会引以为诫,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罢了,哀家不与你争这个,总之你让她好好养病,这宫里头的事,悉数交给娴妃打理就是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哀家想与皇帝商议一番。” 弘历连忙恭敬地道:“皇额娘请说。” “是关于四阿哥的,他自出生后,一直待在阿哥所里,哀家今日去看过他,虽说有嬷嬷宫人侍候,但一个人待在阿哥所里,终归还是可怜,得找个人好生抚养才是。” 弘历哪里会不明白凌若的意思,试探地道:“皇额娘是否想将四阿哥交给娴妃抚养?” 凌若啜了一口茶,道:“哀家倒真有这个心思,不过哀家怕你那位皇后到时候又生出一堆意见来;再说,给予娴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多……也未必是好事。” 第两百二十九章 如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暗自松了一口气,为了苏氏与瑕月协理六宫之事,明玉已经这样了,再将四阿哥交给瑕月抚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可是除了娴妃之外,哲妃与嘉嫔皆膝下有子,只怕没太多精力照顾四阿哥。” “仪贵人黄氏侍奉皇帝多年,虽无所出,但为人本份,性子随和,就算偶尔吃了亏也从不说什么,颇为难得,皇上何不抬举她一番?也好让宫里头的人明白,皇上最看重的究竟是什么。” 黄氏姿色并不出色,所以一向不得宠,弘历登基之后,也只封了她一个贵人,不过她的性子确实极好,很像以前的明玉。 想到明玉,弘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垂目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寻个合适的时候,封仪贵人为嫔,然后将四阿哥交给她抚养。”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弘历见凌若露出一丝倦色,起身道:“皇额娘舟车劳顿,早些歇着吧,儿臣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在凌若颔首后,他退出了慈宁宫,在回养心殿的路上,无端想起那日在清凉寺所看到的信,厚厚一叠,开始那些大多是一些琐事,絮絮的仿佛是在耳边喃语一般,让人觉得很温暖。地震之后,信中的内容开始沉重了起来,也曾写到她险些掉落裂缝中的事。 她说……那一刻,最想看到的人是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这般想着,脚步竟是神使鬼差的偏移了养心殿的方向,直至站在延禧宫门外,弘历方才发现过来,一时间,满心复杂,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弘历还在犹豫的时候,看守宫门的小太监已经看到了他,急忙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被他这么一来,弘历也不好转身离开,清咳一声道:“娴妃在宫中吗?” “回皇上的话,主子在里头,奴才这就进去通禀。”说着,小太监急匆匆奔了进去,不一会儿,瑕月的身影出现在弘历视线中。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瑕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弘历这么快就会过来。 “平身吧。”在片刻的沉寂后,弘历再次道:“娴妃可愿陪朕四处走走?” 瑕月答应一声,陪着他出了延禧宫,一路上,两人皆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与风声充斥在耳边。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弘历终于打破了沉默,“地震之后的日子,是不是很艰难?” “也说不上艰难,至少臣妾还活着不是吗?”瑕月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令弘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方才再次开口,“那地震之时呢,皇额娘说你那时差一点就没命了,当时在想什么?” 瑕月停下脚步,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弘历,后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道:“怎么了,可是朕脸上有什么东西?” 瑕月轻笑着摇头道:“不是,臣妾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臣妾不是出身那拉氏一族,如果给皇上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恶劣的话,皇上对臣妾或许会多几分信任。可惜,出身也好,阿玛也罢,都不是臣妾能选择的。” 弘历愕然道:“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瑕月移开目光,望着幽暗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明月,轻声道:“皇上看过臣妾的信,应该知道臣妾当时在想什么,可皇上却再次询问,显然对于皇上而言,臣妾并无可信之处。或许在皇上看来,连那些信,也可能是臣妾故意为之。” 弘历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敏感,仅凭自己只言片语,就联想到这些,当下道:“朕没有这样说过。” 瑕月收回目光,于微笑中回望于他道:“有没有都不重要了,确实,是臣妾不好在先,皇上不信臣妾也是应该的;若有机会,希望下一世,臣妾能与皇上再次相遇,不算计,不图谋,只是单纯的相遇,哪怕……仅仅只是擦肩而过也好。” 那一刻,弘历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在瑕月身上看到一丝纯净。 说来实在是可笑,明明是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子,居然会与纯净二字扯上关系,真是无法想象,应该是他眼花了吧。 未等弘历说话,瑕月再次道:“皇上可有兴趣听臣妾小时候的事?” “好。”在瑕月说话的时候,弘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而脑海中,则随着那一句句话语,看到瑕月慢慢成长的一生。 瑕月的一生,可说是幸,也可说是不幸;幸,是因为她从小衣食无忧,吃的用的,甚至比自己那会儿还要好;不幸,是因为英格之所以如此宠她,只因她有过人的心思与聪慧,可以为英格所用。 “臣妾小时候,最想的就是可以出去游玩,尤其是江南,臣妾听说,江南风景优美,更甚于京城,可惜阿玛自小管着臣妾,连家门也甚少踏出;所以这江南风景,臣妾只能从书中或是别人口中窥知一二。也就这次陪皇额娘去五台山静修,也算看到了京城以外的风光。” “往后,朕若巡幸江南,带你同去可好?”这句话,出口的那样快,弘历甚至连想都没来得及想。 瑕月惊喜地道:“当真吗?真的可以带臣妾同去?” 那样不加掩饰的欢喜,令弘历唇角忍不住为之一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多谢皇上!”瑕月连忙屈身行礼,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笑意。这样的笑意,也令彼此之间的气氛缓和许多,不像之前那么尴尬。 这般又走了一段路后,弘历道:“不早了,朕该走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在弘历走得快要不见人影时,瑕月突然奔上去,拦在他面前,紧张地道:“皇上,您能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吗?臣妾发誓,不再算计,不再害人,能否……给臣妾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弘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算计,不害人;娴妃,你真可以做到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计?” 第两百三十章 回到从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臣妾没有使计,臣妾只是……”瑕月紧张到连声音都在发抖,“想要与皇上回到从前那样,臣妾真的不想从此与皇上形同陌路。之前的事,是臣妾错,臣妾不该为了对付苏氏,明知道她想害皇后,还听之任之;臣妾知错了,求你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答应您,以后……以后都会保护皇后,不让任何人害她,臣妾答应您好不好?” 她盯着弘历,然后者,始终不曾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瑕月的心渐渐凉了下来,难道说……连这样都不能打动弘历吗?她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尊严,除了这条性命,就再没有东西可以放弃了,弘历,究竟……还想要她怎么做? 忐忑之间,有冰凉落在长睫之上,然瑕月顾不得这些,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弘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想亲口听他说。 弘历抬手抚去她沾在长睫上的冰凉,轻声道:“瑕月,你瞧,下雪了呢!” “皇上……”瑕月根本不在意是否下雪,只迫切地想要知道,弘历的回答究竟是什么。 望着急切而紧张的瑕月,一抹与冰雪截然相反的温暖笑容出现在弘历唇边,“今年的第一场雪,朕与你一起度过,往后,每一年的初雪,你都陪在朕身边可好?” 瑕月怔怔地看着他,忽地,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接一滴从那双明眸中落下,怎么都止不住。 弘历接住从她脸上滑落的泪珠,似笑非笑地道:“瞧你这样子,怎么了,难道对朕的话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瑕月拼命摇头,努力咽下堵塞在喉咙里的涩意,哽咽道:“臣妾是高兴,臣妾高兴皇上肯让臣妾再次陪在您的身边。臣妾刚才好怕,真的好怕。” 弘历颔首道:“朕知道,别哭了。瑕月,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不要再让朕失望了,好不好?” 瑕月急急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那就好。”弘历微微一笑,执起她的手道:“过去的事情就此过去,现在陪朕好好赏雪。” “嗯。”瑕月激动地点头,抬眸看着飘零落下的雪花,那是她这一辈子,看过最美的雪,往后数十年,再没有见过可以与之比拟的夜雪。 翌日,弘历留宿延禧宫的事,很快传遍了宫苑,自然也传到了明玉耳中,明玉气得将药碗给砸了粉碎。 明明她昨夜才与弘历说过,不该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瑕月,一转眼,弘历居然歇在延禧宫中。弘历……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放在心里,究竟有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瑕月,那个女人明明这样恶毒,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弘历与凌若却都好似被鬼遮了眼,去了一趟清凉寺回来,不止不再怪罪她,反而还先后抬举她,尤其是弘历,竟然还留宿在那个女人的宫中。他……他怎么对得起自己。 想到此处,明玉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宫人替她揉着胸口道:“主子,您别生气了,太医说了,您这病得静养,尤其不能生气。” 明玉没好气地道:“本宫都快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能不生气吗?” 正自说话时,一名小太监进来道:“主子,娴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明玉脸色一寒,冷声道:“她竟然还有脸来见本宫,传她进来。” “嗻!”小太监答应一声,退了下去,不多时,穿了一袭宝蓝梅纹云锦宫装的瑕月出现在明玉视线中。 瑕月走上前,恭敬地屈膝道:“臣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万福!” 明玉盯着她,冷声道:“昨儿个等了一天,不见娴妃过来,还以为娴妃眼里只看得到太后,皇上,早已看不到本宫了呢。” “昨日未曾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瑕月话音刚落,明玉便拉下脸厉声道:“犯了错,一句不是,一声恕罪,就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吗?娴妃,你这张脸皮还真是厚。” 瑕月忍着膝间的酸涩,低头道:“是臣妾说错了话,请娘娘降罪。” “降罪?”明玉冷笑道:“本宫如何敢,娴妃如今蒙太后与皇上看重,本宫如何敢降你的罪,不怕你到时候在太后面前告本宫的状吗?”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臣妾知道娘娘真正怪罪的事情是什么,是,是臣妾不好,没有及时阻止苏氏,害得娘娘过敏,臣妾……” “你不要与本宫提这件事!”明玉愤然打断她的话,“枉本宫一直那么相信你,你却将本宫当傻子一般戏弄。当初要不是本宫,你能嫁给皇上为侧福晋吗?没有本宫,你能成为今朝的娴妃吗?可是你不感恩也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娴妃,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本宫吗?” 阿罗听得一阵来气,忍不住道:“娘娘……”然她刚说了两个字,便被瑕月喝止道:“大胆,皇后娘娘面前不许放肆。” 明玉重重咳嗽了几声,嫌恶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假意阻止,让她说,本宫倒想听听,她有何话可言。” 瑕月赔笑道:“娘娘,阿罗只是一个下人,哪里有资格在您面前说话,臣妾这就遣她下去,省得在这里污了您的耳朵。” 明玉一拍床榻,冷声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让她说!” 见明玉态度坚决,瑕月不便说什么,只能暗自朝阿罗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阿罗看到她使来的眼色,心中却越发难过,硬声道:“是,您是帮过主子,但您也曾疑过主子,更加曾经害过主子;百绣图一事,若不是主子早有防备,每日都将绣图给太后过目,又有太后发现当中的问题,主子已然枉死。娘娘若要算帐,敢问这笔帐又该从何算起?说到底,主子并没有欠娘娘,相反,是娘娘欠了主子。” 明玉气急反笑,道:“本宫欠她?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欠她什么?” “皇贵妃曾受苏氏怂恿,在猫爪上抹毒,想要害二阿哥,若不是主子护着,二阿哥早就没了性命。” (cqs!) 第两百三十一章 雪地罚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根本不信她的话,冷笑道:“皇贵妃与苏氏关系向来不好,试问皇贵妃怎会受她的怂恿;阿罗,你想要帮着你主子说话,至少也编一个像样些的来;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吗?” “奴婢没有撒谎,皇贵妃与苏氏早在入潜邸之前就相识,只是故作不合,掩人耳目罢了。慧妃对您与二阿哥从来就没有安好心,偏偏您还听信她的挑拨,与她一起加害主子。” “大胆!”明玉大怒,指着阿罗道:“你一个小小宫婢,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该当何罪?!” 瑕月见状,赶紧道:“娘娘息怒,阿罗不懂事,臣妾代她向您赔不是,请娘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 “不懂事?”明玉冷笑道:“本宫看她根本就是存心,好,真是好,这延禧宫真是出息,不止做主子的不将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连做奴才的也是这样。” 瑕月恼怒地瞪了阿罗一眼,随即跪下道:“娘娘息怒,阿罗不值得您为她动怒伤身,待臣妾回去后,一定好hao chu 置这个多嘴的奴才!” “不必了,本宫替你惩治。”明玉不容置疑地道:“将阿罗带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雪停了,什么时候起身。” 雪,从昨夜开始下到现在,已是积了一寸有余,在外头待一会儿,便感觉冷意透着衣裳渗进来,最重要的是,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要停的迹像。 瑕月不忍阿罗受苦,急切地道:“求娘娘开恩。” 明玉面无表情地道:“本宫已经开恩了,若真要依着宫规处置,阿罗早该被打发到慎刑司去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不等瑕月再说,她挥手道:“立刻带下去,本宫不想再看到她。” 瑕月见劝不动明玉,只能告退,随阿罗一起来到院中,看阿罗跪在雪地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待得坤宁宫的宫人离去后,道:“你啊,本宫已经一再告诫你不要乱说话了,你怎么就是不听本宫的?” 阿罗忍着从双膝钻入体内的寒意,道:“奴婢没有乱说话,奴婢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是皇后娘娘听不进劝,一意孤行。” 瑕月气道:“就算是事实,也不该说,你zi瞧瞧,遭来祸事了不是?”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您别怪阿罗了,若奴才没有猜错,她的本意,是想劝醒皇后娘娘,可惜娘娘对您意见太深,任是什么话语都解不开。” 瑕月长叹一口气,蹲下身道:“皇后要误会就由着她去误会,本宫这辈子遭人误会的还多吗,本宫zi都习惯了。” 阿罗低声道:“奴婢刚才那些话,既是如齐宽所说的那样,也是因为奴婢shi zai忍不住,知从您踏进这里,皇后娘娘就一直对您冷嘲热讽,挟枪带棒,还一直以主子恩人自居。” 瑕月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道:“话起来,她对本宫确实有些恩惠,那些话也不算错。” “就算真是这样,主子也早就已经还她了。”说到此处,阿罗又道:“不管怎么样,奴婢就是气不过。” “你啊,一句气不过,就得在这里罚跪,你zi说说,值得吗?”这般说着,瑕月看了一眼天色,忧声道:“也不知这场雪什么时候能够停,要是下上一天一夜,非得被冻成冰块不可,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齐宽转着眼珠子道:“主子,要不然咱们去禀告皇上,虽说阿罗确有不敬之处,但皇后娘娘这次确实罚得过重了一些。若是皇上知道,应该会免了阿罗的罚。” 瑕月摇头道:“本宫昨夜好不容易才让皇上回心转意,今日就因这件事去烦扰,只怕皇上会觉得本宫别有用心。” “那要不去求太后?”齐宽的话再一次被瑕月否决,“若是这么做了,只怕皇后更加恼恨本宫了。皇后与太后闹得太僵,只会令皇上越发为难。” 这下子齐宽也没了主意,为难地道:“那可怎么办,难不成真由阿罗这么跪着?” 瑕月踌躇不语,倒是阿罗道:“主子不必担心奴婢,奴婢撑得住。” “你还嘴硬!”瑕月斥了她一句,心中急切地想着办法,无奈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法子。正自为难之时,她听到一声猫叫,奇怪,皇后对动物毛发过敏,坤宁宫从来不养这些,怎么会有猫叫? 齐宽最先看清楚,嘴边顿时多了一丝笑容,小声道:“主子,是二阿哥呢。” 瑕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永琏躲在柱子后面学猫叫着,在与瑕月四目接触之时,他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朝瑕月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瑕月明白,这是因为明玉不愿他与zi接触之故,当下道:“齐宽,附近有宫人在,本宫不便过去,你过去听听二阿哥想说什么。” 齐宽答应一声,来到永琏所在的地方,停留片刻后,他回来后,“主子,二阿哥问阿罗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奴才与他说了之后,他说让咱们先回去,阿罗这里,他会想办法。” 瑕月思索片刻,道:“那就依二阿哥的话,咱们先回去。” 齐宽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二阿哥能劝动皇后娘娘吗? 奴才总觉得自从猫毛一事后,皇后娘娘就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瑕月无奈地道:“若永琏劝不动皇后娘娘,咱们更加劝不动,罢了,先回去吧,你将伞给阿罗。” 齐宽答应一声,将手里的伞递给阿罗撑着,随后与瑕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坤宁宫。 待他们走后,永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小跑着奔到明玉寝宫,乖巧地行了一礼道:“皇额娘,您今天有没有好一些?” 明玉压下心中余怒,道:“皇额娘mei shi ,你这会儿过来,功课做好了吗?” 永琏乖巧地道:“嗯,连太傅让儿臣写的文章都写好了,儿臣背给皇额娘听可好?” 待得明玉点头后,他来到明玉身边,一边替他捶着后背,一边背诵着做好的文章,通篇听下来,言辞语句虽还有些稚嫩,但已是像模像样了,毕竟永琏才只有八岁。 第两百三十二章 晕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颇具文采,当即指点了他几句,永琏一一应了之后,道:“皇额娘,儿臣进来的时候,看到阿罗跪在院子里,她怎么了?” “她对本宫不敬,所以本宫罚她跪在院中。”明玉睨了永琏一眼,道:“你想替她求情吗?” 永琏皱着小鼻子道:“才不是呢,她对皇额娘不敬,就该罚她跪着,儿臣只是一时好奇,所以问问罢了。” 这下子轮到明玉奇怪了,“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娴妃吗?还曾为了她数次顶撞本宫,这次怎么变了说法?” 永琏当即道:“她以前变着法子哄儿臣,儿臣又年幼,才会受了她的骗,如今儿臣长大了,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儿臣好的人,皇额娘放心,儿臣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不再惹您生气,更不会再去延禧宫,儿臣要好好孝敬皇额娘。” 永琏这番话,令明玉心中一暖,轻抚着他的头温言道:“你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一些,不用本宫时时为你操心。” 永琏嘻嘻一笑,拉着明玉的手道:“皇额娘,儿臣想去外面堆雪人,您陪儿臣一起去好不好?” 明玉贴身侍婢瑾秋闻言连忙道:“二阿哥,主子身子不好,外头又下着雪,不宜出去。”自从水月出事后,她就成了坤宁宫的掌事姑姑。 永琏摇头,撒娇道:“不要,儿臣要皇额娘陪儿臣一起玩,皇额娘,好不好?自从住进这紫禁城,皇额娘就没怎么陪儿臣玩耍过。” 明玉碍不住他的哀求,道:“好吧,皇额娘看着你堆,这总可以了吧?” 永琏闻言当即笑弯了眉眼,拍手道:“好啊,好啊,皇额娘最疼儿臣了。” 瑾秋替明玉更衣,又罩了一件大氅方才扶着她来到檐下,永琏如一只撒欢的小鹿,在雪地上奔跑着,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看到他这个样子,明玉忍不住笑出声来,抬声道:“你跑慢一些,别摔了。” 永琏奔了一会儿,停下来与宫人一起堆雪人,很快堆起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之后又去小厨房里找来辣椒丸子等物点缀,瞧着还挺像的。 永琏小脸红扑扑的奔到站在檐下的明玉身好,期待得道:“皇额娘,儿臣堆得好看吗?” 明玉含笑赞道:“好看,永琏堆得真是好看。” 永琏显得很是高兴,眼角余光看到撑伞跪在雪中的阿罗,小脸顿时为之一沉,快步奔过去,一下子扯掉阿罗手里的伞,插腰大声道:“你这个奴才,皇额娘命你跪在此处受罚,你却打着伞,好大的胆子!” 阿罗冻得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唇低声道:“奴婢……婢知错,请……请二阿哥恕罪!” 永琏眸中掠过一丝不忍,嘴唇迅速动了一番,随后搓了一团雪劈头盖脸就往阿罗身上扔去,一边扔一边蛮横地道:“知错,哼,我怎么没看出来!” 阿罗咬着唇不敢说话,然永琏犹不解恨,又搓了几团雪扔在阿罗脸上,直至明玉出言阻止,方才讪讪地停下手。 待他来到身边后,明玉轻斥道:“永琏,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别胡闹了。” 永琏气呼呼地道:“儿臣不是胡闹,是生气,只要一想到她区区一个低三下四的奴才,居然敢对皇额娘不敬,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打死她才好。” 明玉睨了满身是雪的阿罗一眼,“皇额娘已经罚她在这里跪着,给她一个jiao xun 了,你不需要再如此。” 永琏咬了咬牙,忽地又跑到阿罗身边,不断捡起地上的雪用力砸阿罗,任明玉怎么说都不肯停止。这样砸了约摸十数下,阿罗突然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永琏吓了一跳,上前试探着踢了她几下,发现阿罗全无反应,这下子他顿时慌了神,连忙奔到明玉身前,紧张地道:“皇额娘,阿罗……阿罗是不是死了?怎么儿臣踢她都没反应?皇额娘,怎么办?儿臣只是想打她几下,没想要她的命,现在这样,皇阿玛会不会怪儿臣?”说到后面,永琏已经是快哭了起来,明玉连忙an wei 道:“你只是拿雪砸了她几下,不会死的,别慌啊。”说罢,她朝瑾秋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来到阿罗身边,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回来道:“主子,还有气,没死,不过……”她声音一低,道:“阿罗气息很弱,好象不太好。” 听得这话,明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道:“前后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永琏也不过是拿雪砸她,根本不要紧,怎么就不好了?” “奴婢也不清楚,或许是她底子弱,所以稍一受罚,就这个样子。”瑾秋话音刚落,永琏便揪着明玉的衣裳紧张地道:“皇额娘,那现在……阿罗是不是会死啊?儿臣……儿臣好怕。” “别怕,有额娘在,mei shi 的。”明玉an wei 了他一番后,朝瑾秋道:“她真的很不好吗?” “从气息上看是这样。”瑾秋小声道:“奴婢担心,若是由着她昏在这里,只怕真会闹出人命来。” 一听这话,永琏当即道:“不要,不关儿臣的事,皇额娘,赶紧将她撵出去,不要死在这里,儿臣害怕。” 明玉虽然恨极了瑕月,但到底顾着zi身份还有永琏,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大,颔首道:“好吧,瑾秋,你带两个人带阿罗回延禧宫,就说她zi不中用晕过去了,余下的事情,不要多说。” “奴婢省得。”瑾秋应了一声,命人拖着阿罗出了坤宁宫,待得来到延禧宫,知春看到阿罗昏迷不醒,惊呼一声,连忙过去道:“她这是怎么了?” 瑾秋不理会她,朝瑕月行了一礼后,道:“启禀娴妃娘娘,阿罗在坤宁宫跪了一小会儿就昏过去了。娘娘心怀慈悲,免了她后面的罚不说,还特意让奴婢将她送回来。” 瑕月暗自攥紧双手,颔首道:“请瑾秋姑姑代本宫谢过皇后娘娘,齐宽,你送瑾秋姑姑出去。” 待得瑾秋走后,瑕月当即道:“知春,立刻去请宋太医过来,还有,赶紧去煮碗姜茶来,想办法给阿罗灌下去,让她暖暖身子。” 第两百三十三章 刁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还没来得及答应,原本瘫软在椅中昏迷不醒的阿罗已然睁开眼来,轻声道:“奴婢mei shi ,主子不必担心。” 瑕月惊愕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道:“你不是晕了吗,怎么又mei shi 了?” 阿罗起身行了一礼,笑道:“奴婢根本没有晕,是二阿哥让奴婢装晕呢,要不是这样,奴婢此刻哪里回得来。” 瑕月心中一定的同时,也浮起相应的疑惑,“你这样无故晕倒,皇后不曾疑心吗?” 阿罗抿嘴道:“可不是无故晕倒呢,主子走后不久,二阿哥就拖着皇后娘娘出来一起堆雪人,然后他就故意朝奴婢掷雪团,其shi zai那个时候,他已经悄悄告诉奴婢,让奴婢寻机会装晕,在瑾秋来探奴婢鼻息的时候,奴婢故意装得气息微弱,好更加方便二阿哥行事。” 在阿罗将永琏的话复述了一遍后,瑕月忍不住笑道:“这个永琏,古灵精怪的,真亏他想得出来。” “二阿哥真的很聪明机灵,最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可以这样明辨是非,不受人影响,可是比皇后娘娘好多了。” “皇后……”说到明玉,瑕月忍不住是一阵叹气,“不知什么时候,皇后才能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在此之前,不管本宫做什么,她都会觉得别有用心。” 此时齐宽已经送完瑾秋回来,闻言道:“主子,yi qie 顺其自然吧,您别为这个烦心了。” “也只能这样了。”瑕月应了一句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阿罗身上,道:“虽然你不曾晕倒,但终归是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还是让知春去煮一碗汤茶来,好将寒气逼出,否则等生了病就来不及了。” 待得知春下去后,瑕月道:“齐宽,长春gong那边可有将记载宫中各项开支用度的册子送来?” 齐宽躬身道:“回主子的话,还不曾,可要奴才去长春gong催一下?” 阿罗在一旁冷笑道:“看样子,哲妃还真是舍不得交出协理六宫之权,只是她这样拖又能拖得了多久,最终还不是得交出来。” 瑕月思索片刻,道:“不必去催,三日之后,本宫若还见不到册子,自会去与太后说。” 正如阿罗所说,哲妃对于交出协理六宫之权是万般不愿意,所以凌若一说那些话,她就立刻去见了明玉,可是眼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明玉那边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这心不由得凉了下来。 长春gong的首领太监林富端着燕窝进来道:“主子,燕窝炖好了,奴才特意浇了紫云英蜜,又香又甜,您尝尝看。” 哲妃没好气地道:“搁下吧,本宫没心情。” “主子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吗?”林富话音刚落,哲妃便激动地道:“她一回来,就把本宫辛苦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大权给夺走了,本宫能不生气吗?昨日皇上还歇在她宫里,本宫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来,就……气得恨不得杀了这个贱人!也不知太后究竟看重她什么,居然这样抬举她。” “主子息怒!”林富细声劝道:“她在清凉寺陪了太后那么久,又一起经历地震那段日子,太后对她难免倚重一些。” 哲妃讥声道:“倚重,她有什么资格,宫里头谁不知道她的出身,还有之前百鹤图的事,虽然后面说是小六子所为,但谁知道是不是真与她无关。” “奴才知道主子心里不畅,但眼下,您只能暂时忍着,别为了一时之气,得罪太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本宫知道。”哲妃银牙紧咬,用力一拍桌子,道:“罢了,去将那些个记载宫中所用的册子送去延禧宫,今日之恨,本宫来日再讨回。” 林富眼珠子一转,道:“其实主子想要让娴妃难过,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可以……”他附在哲妃耳边轻声说着,在她的言语下,哲妃眸光为之一亮,冷笑道:“好,就依你的法子去做,娴妃……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 林富垂目退下,待得傍晚时分,他领着两个小太监chu xian在延禧宫中,瑕月正站在檐下看宫人扫雪,看到他进来,唇角微微一勾。 林富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瑕月目光在林富身后那两个各捧着厚厚一摞册子的小太监身上扫过,淡然道:“起咯吧。” 林富不止没有起来,反而将头垂得更低,“奴才有罪,请娴妃娘娘惩治。” 瑕月訝然挑眉道:“林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奉主子之命将记载宫中yi qie 用度开支的册子拿来给娴妃娘娘,临行前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小心;可偏偏这两个奴才走路不长眼,途中摔了一跤,将册子给弄污了,shi zai罪该万死!” 随着林富的话,那两个小太监亦跪了下来,一齐向瑕月请罪,后者眸光微闪,抬手道:“罢了,你们也不是存心,回去吧。” 林富飞快地瞅了瑕月一眼,随即低头道:“娘娘宽宏大量,奴才等人感激不尽。” 在将册子交给延禧宫的宫人后,林富等人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齐宽在随意翻看了几页后,脸色一变,对瑕月道:“主子,您快看,这册子上脏污很严重,连上面的字也看不清楚。” 阿罗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起来,连着翻看了好几本册子,发现果然都是这样,纸张湿漉漉地粘在一起不说,上面的字迹都化开了,这册子根本就成了无用的废物。 阿罗脸色铁青地道:“不对,这根本不是摔了一跤造成的,依奴婢看来,根本就是有人存心弄污。” 齐宽轻哼一声道:“不必问了,一定是哲妃,她一直都不情愿将大权交给主子,但太后发了话,她不敢不从,就故意做出这种事来为难主子。”见瑕月不说话,他又道:“主子,可要将这件事奏禀太后?请太后为您做主。” 瑕月神色平静地翻看着册子,道:“不必了,若本宫连这点事情都处置不妥当,何来资格统管后宫。”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交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与阿罗等人面面相觑,道:“可是……宫里头那么多事,单是各宫每日的用度,就繁琐复杂得很,若没有这些册子,主子如何知晓?” 瑕月微微一笑,道:“所有进得宫门的东西,都要经过内务府,只要内务府的档案册子还在,你说的那些个记录,就有处可查。” 阿罗为难地道:“话是没错,但内务府的册子可远比这里的多多了,一本本查起,要查到何时?” “本宫虽然不曾掌管过宫中的事,却也大概知道一些,只要寻对方法,不会查太久的。”瑕月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眸中隐约可见一丝狠意,“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成妃执掌后宫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翌日,瑕月命齐宽将内务府这三个月来的册子,全部搬到了延禧宫,一本本地看,但凡宫中能够识文断字的,全部都叫来一起看,每天都看到深夜。 弘历过来时,看到他们这个情况,极为惊讶,询问是怎么一回事,瑕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言哲妃送册子过来的途中,出了岔子,使得那么多本册子几乎都不能用,只能由内务府原档中查找,然后重新作记录。 弘历虽不曾说什么,但瑕月看得出,他对这件事,甚是不满意,甚至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真相;只是哲妃毕竟是大阿哥生母,弘历不好对其太过严苛。 说到底,这后宫之中,子嗣才是最好的护身符,可惜她自己命薄,喝了这么久的苦药,肚子一直不没有动静;也不知她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每每想到此事,瑕月心头就隐隐作痛,她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与手段,度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唯独这件事,她除了祈祷之外,无能为力;从此刻起,种善因,希望来日,上苍能结一个善缘给她! 在瑕月为补册子,日夜忙碌的时候,金氏身边的柳叶来到辛者库取浣洗好的衣裳,然在拿到衣裳后,她却是发起了脾气,在将管事宋嬷嬷唤来后,柳叶指着一处不起眼的勾丝,冷声道:“你们怎么在做事的,居然将主子的衣裳给勾破了,这可是上等的云锦,一件衣裳比你一年俸禄还要高,你赔得起吗?” 宋嬷嬷急忙道:“柳叶姑娘息怒,嘉嫔娘娘的衣裳,老身一直都有让她们仔细浣洗,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柳叶冷笑道:“宋嬷嬷眼下之意,就是说我冤枉你们了?”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是……”不等宋嬷嬷把话说完,柳叶便道:“在将衣裳送来之前,我每一件都检查过,绝对没有一处抽丝,不是你们弄坏的,还能是谁。行了,你也别与我说那么多了,将负责浣洗衣裳的人唤来。” 宋嬷嬷连连答应,不一会儿,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出现在柳叶面前,她不似其他人一般蓬首垢面,收拾的颇为干净,也令柳叶一眼认出她来,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纯嫔娘娘,真是巧。” 苏氏还没说话,宋嬷嬷已经一把扯过她,瞪着眼睛道:“说,是不是你勾破了嘉嫔娘娘的衣裳?” 苏氏缩着身子颤声道:“嬷嬷恕罪,奴婢不是存心的,浣洗的时候,不小心指甲勾到了一些,奴婢……” 她话还没说完,宋嬷嬷已经拉过她泡得有些发白的手,只见十根手指留着尖尖的指甲,宋嬷嬷当即一掌甩在她脸上,厉声道:“在这辛者库里浣衣,最要紧的就是不许留一点指甲,你居然不曾剪掉,真当自己还是翊坤宫的娘娘吗?信不信我赏你一顿鞭子。” 苏氏害怕地道:“奴婢知错了,这就去将指甲剪了,求嬷嬷开恩。” 柳叶眸光微闪,道:“嬷嬷,你先忙去吧,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见宋嬷嬷欲言又止,柳叶会意地道:“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会与主子说清楚的,就算要怪也是怪罪在这个不开眼的奴才上,不会牵连到嬷嬷。” 听得这话,宋嬷嬷顿时放下心来,连连朝柳叶道谢,随即退了开去。 柳叶一直盯着她走远后,方才低声道:“你要主子做的事情,主子已经做好了,东西呢?” 苏氏眸中的害怕与慌张早已消失不见,微微一笑道:“放心,答应过的交易,我一定会完成。”这般说着,她从贴身的小衣处,取出一张纸递过去道:“拿去交给你家主子,月事来完后,一日两次,连续服用,若她运气够好,不出三月,就会有好消息,四阿哥便是最好的例子,我当时只服用了两个月而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张方子虽有奇效,到底还是因人而异,我也不敢说就一定有效。” 柳叶迟疑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这张方子是真是假?” “你若是不信的话,就算了。”说罢,苏氏作势要收回,柳叶连忙伸手夺过,寒声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使手段的话,休想在这辛者库里安然待下去。” 苏氏扯一扯唇道:“放心,我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敢使手段,尽管安心拿回去就是了。” 在柳叶在将方子收好后,苏氏道:“四阿哥怎么样了,在阿哥所里还是交由什么人抚养?” “四阿哥如今还在阿哥所里,不过皇上下旨晋黄贵人为仪嫔,看样子,似乎有心将四阿哥交给她抚养。”见苏氏若有所思,柳叶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别再想了的好,不论是四阿哥还是三阿哥,都与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苏氏低头道:“我知道,嘉嫔娘娘的恩情,我会牢牢记在心中,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柳叶不以为杵地道:“我该走了,再说下去,怕是要遭人疑心了,不过走之前……得委屈你一下了。” 不等苏氏开口,柳叶已经抬手用力抽了苏氏几个耳刮子,口中道:“这次念在你是初犯,小惩大戒,往后若是再敢弄坏主子的衣裳,定不客气!” 第两百三十五章 真正的生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咽下嘴里的腥甜,低头道:“多谢柳叶姑娘开恩,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待得柳叶走后,宋嬷嬷拿着把剪子过来,阴笑一声,抓过苏氏的手,就着指甲剪起来,她可不是好心帮苏氏剪指甲,而是要借此出刚才在柳叶处受得气。 她刚一剪子下去,苏氏手指便被剪去一小块肉,鲜血直流,她忍不住痛呼道:“嬷嬷,奴婢疼。” 宋嬷嬷冷笑道:“果然是主子出身,身娇肉贵,连这点疼都要叫唤半天。不过这里是辛者库,所以你再疼也要给我忍着。” 等她剪完后,苏氏至少有四根手指手在流血,宋嬷嬷对此毫不在意,冷声道:“下次机灵一些,若再有同样的事,休想我饶你,记牢了吗?” 苏氏满头冷汗地道:“奴婢记牢了。” 宋嬷嬷瞪着她道:“既是记牢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 “是。”苏氏低头快步离去,待得远离了宋嬷嬷与那些监工后,苏氏才抬起头,充斥在双眸的,尽是怨毒之意。 这些人以为她会一辈子待在辛者库里,所以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呵,等着吧,她一定会出去。到时候,所有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那拉瑕月!不将其千刀万剐,她誓不为人! 这一刻,连手指上的伤口都不明显,恨意占据了她的五感六识! 除了庄正,没有人知道,四阿哥的生辰根本不是十月二十,而是十月十六。 从被囚禁在翊坤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很清楚,孩子生下之日,就是她的死期,但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所以那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活命之法,而庄正就是负责替她安胎的太医,在她怀孕满五个月之后,每隔七天,庄正会来翊坤宫替她请脉一次。 总算庄正没忘了她当初的救命之恩,对她多有照顾,而她对庄正唯一的要求,就是每次过来,将宫里头的事情,仔仔细细说给她听,一件都不许漏了,她要从中寻出一条生路来。 可惜,一直到大腹便便,她都没有找到生路,原以为是上天存心要绝她,岂知就在即将临盆的时候,得知五台山地震,山路崩断,远在五台山清修的凌若生死未明,弘历连夜赶赴五台山。 这一刻,她知道,生路来了,只看zi能否抓住。 她让庄正设法打听五台山的消息,看凌若是否安好,若是安好的话,一定要尽快得知脱困的日子。若腹中孩子,可以赶在那一日出生,她的性命就有希望保全。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必须要有一人帮着在弘历面前替她说话。 她未曾出事之前,曾与嘉嫔、愉贵人交好,相对而言,愉贵人性子更好相与一些,不像金氏,好则好矣,却是与她一样,凡事皆以利益为先。但愉贵人身份低微,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远不及金氏那般有份量。所以,她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金氏。 她知道,金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所以在她被废黜嫔位,囚禁翊坤宫的时候,才会那么急着收养永璋。但收养的终归没办法与亲生相比,在她心里,必然盼着能有亲生儿女。 庄正曾经给过她一张有助受孕的方子,她服用一段时间后,便有了孩子,从而险之又险的保下她一条性命。 在这一方面,庄正确实不凡,之前彩绫也曾找过他,不过庄正知道彩绫与她有隔阂,所以隐去了其中几味关键的药,使得方子效果微乎其微,就算彩绫一直服用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所以,她将这张方子当成引金氏上钩的饵,不过她并没有说方子是出自庄正之手,只说是偶尔翻阅医书时,得来的古方。 金氏听了庄太医传叙的话后,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这个诱惑,同意帮苏氏在弘历面前说话。 在此事过后没几天,庄正还未曾打听到五台山的消息,她腹中就隐隐作痛起来,苏氏知道,她这是要生了,孩子不听她的话,要在这个时候出娘胎。 莺儿一直在她身边侍候着,见她有动静,急忙就要通知侍卫,让他们帮忙传太医,然,苏氏却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qing kuang下,生下这个孩子。 莺儿当时只觉得她疯了,事实上,苏氏不止没有疯,还格外清醒。她清楚知道这样的危险,但她样清楚若让人知道孩子这个时候生了,而凌若又没有正好在这一日脱困,那么她唯一的一线生机就会被蒙蔽,再无活路。 她不想将所有赌注压在无法预知的事情上,所以她选择冒险,悄悄生下这个孩子,等庄正探听到五台山那边的消息后,再公诸于众,当然,只要凌若脱困,这个孩子的生辰就必然是在脱困那一日,只要不是隔得太久,就不会有人看出端倪来。 没有太医,没有稳婆,这样的生产必然艰难无比,所幸她已是第二胎了,要比第一胎时好上许多,有惊无险的生下了孩子,那一天,是十月十六日。 孩子被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她亦整日待在房中,寸步不出,就在十月二十二日,庄正带来了消息,凌若于十月二十日,平安脱困。 而此刻,距离十月二十日已经过去两日,苏氏当即将孩子交给庄正,让庄正告诉所有人,这个孩子是十月二十日生,只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正值深夜,再加上苏氏当时晕了过去,莺儿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才拖了两日。 宫中众人尚且不知凌若脱困的确切的日子,也未曾猜到苏氏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并没有人怀疑四阿哥的出生日期,只当他真的是十月二十。也正因此,她才最终捡回了一条性命。 至于这次勾破衣裳,乃事先算计好的,为的就是可以让柳叶顺理成章的与她说话,拿走那张方子。 她既可以逃出生天,自然也可以逃出这辛者库,那些以为她会老死在这辛者库中的人,都好好等着吧! 这些事情,瑕月并不知道,若是晓得苏氏在软禁之中仍能做出这么多事来,她说什么都不会留着苏氏的性命。 第两百三十六章 除夕前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埋首册中半个余月后,瑕月终于理清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也找出了哲妃在执掌后宫之时,所犯下的错漏,zhun que 来说,并不是错漏,而是哲妃暗中所动的手脚。 知春在阖上最后一本册子后,道:“哲妃千方百计要刁难主子,殊不知因此让主子发现了她暗中所做的事,真是报应。”见瑕月笑而不语,她又道:“主子,咱们现在就去告诉皇上吗?” 瑕月摇头道:“不急,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知春不解地道:“为何还要等机会,早一些说不是更好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若这样眼巴巴地跑去,只会会让皇上觉得本宫存心针对哲妃,到时候,就算本宫说的是实话,落入皇上耳中时,也必定会打上三分折扣。” 知春闻言,嘟囔了一句,“皇上疑心可真重。” 瑕月笑道:“身为皇帝,有几人疑心不重的。” 知春抬头瞅着瑕月,心疼地道:“可奴婢总希望皇上对主子能够多几分信任,不要总是疑来疑去的。” 瑕月笑容一滞,低头抚着腕间的翡翠镯子,轻声道:“信任……哪里是这么容易能够得到的,也不知本宫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可以拥有皇上的信任。” 阿罗蹲下身握紧她的手,用力道:“一定会的,奴婢相信上天不会这么亏待主子。” 瑕月笑抚着她的脸颊道:“再有几日,就该过年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宫了呢,你陪了本宫十几年,骤然说要分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阿罗摇头道:“不要,奴婢不要出宫,奴婢要永永远远陪在主子身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来永远二字,不过只要你过得美满幸福,本宫就很开心了。待得忙完除夕后,本宫便与皇上去说,看那些个侍卫或是八旗子弟中,有没有品德兼备之人,可以给你一世平安幸福。”不等阿罗开口,她已是道:“不许再拒绝,否则本宫可是要生气了。” 阿罗没有说话,然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划落,若可以选择,她宁可将这份平安幸福给主子,让主子不必熬得这么辛苦。 可惜不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主子祈福,希望皇上能够早日看清主子待他的那份情意,不要总是疑神疑鬼。 除夕前夜,弘历来看瑕月,后者故意将阿罗遣下去,随后与弘历说及阿罗的婚事,弘历听完后笑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意,也好,阿罗侍候了你那么多年,如今年岁渐长,是该替她找个好人家,省得她将来怨你这个做主子的。这样吧,等过完年后,朕让刘虎将那些未曾成亲的侍卫卷宗送来,你仔细kan kan,觉得哪个适合再与朕说。” 弘历并没有忘记曾经帮过他与凌若的刘虎,也不曾忘记zi所许下的承诺,甫一登基便封刘虎为正三品一等侍卫,由其贴身护卫zi的安全。 瑕月欢喜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皇上,那些侍卫虽说品级不高,但至少也是正六品的官儿,他们会不会嫌弃阿罗的出身。” “阿罗虽只是一个下人,但她身后可是有朕与你,哪个敢嫌弃她。”见瑕月仍然面带忧色,弘历思索片刻道:“刘虎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若你真看中了哪个侍卫,朕可以让刘虎收阿罗为义女,让她以一等带刀侍卫义女的身份出嫁,这个身份虽然说不上多少风光,至少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了。” “真的可以吗?”瑕月也曾想过这个办法,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再加上怕弘历多想,所以不敢说出口,没想到弘历会主动提及。 弘历轻笑道:“自然是真的,至于刘虎,平白让他得一个女儿,相信他不会反对。” “臣妾多谢皇上。”不等瑕月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这般,明儿个就是除夕了,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瑕月迎眸一笑道:“皇上放心,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臣妾想着因为百鹤图一事,皇额娘未能过成五十大寿,虽然皇额娘嘴里不说,但臣妾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所遗憾的。所以臣妾打算将这次除夕家宴办得re nao一些,也算是稍加弥补,皇上以为如何?” 弘历颔首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你准备怎么如何办?” “臣妾特意命内务府寻来京城最好的戏班子与杂耍班子。”待得瑕月说完后,弘历颇有些惊讶地道:“就只这些?” 瑕月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噙了一缕笑意道:“皇上觉得不好?” 弘历拧眉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未免有些太过普通,毕竟戏曲杂耍随时都可以听可以看,你可还有更好的主意?” 瑕月笑意一深,道:“皇上不必担心,不论是戏曲还是杂耍,臣妾保证都会别开生面,让您与太后满意。” 弘历好奇地道:“怎么个别开生面法?” 瑕月摇头道:“这个就恕臣妾卖关子,待到明儿个夜里,皇上就知道了。” 她越是这么说,弘历就越好奇,道:“你先告诉朕,朕保证不会与皇额娘说。” “不行,现在说了就没意思了。”任凭弘历怎么说,瑕月就是不肯松口。 弘历起了玩心,道:“好你个妮子,口风倒还真是严,朕还不相信就撬不开了。”这般说着,他抓过瑕月的手,在她掌心呵着痒,把瑕月呵得笑个不停,偏偏又挣脱不得,只能边笑边求饶,但说什么也不肯吐露除夕夜宴上的事。 最后她笑得shi zai是喘不上气,求饶道:“皇上……您饶过臣妾吧,臣妾真的不能说,要不然哪里还有惊喜。” 弘历笑道:“当真不肯说?” 瑕月玩笑道:“就算皇上把臣妾绑起来,严刑拷打,臣妾也不能说,还请皇上恕罪。” “你啊,嘴真是硬得可以。”这般说着,弘历松开了手,道:“罢了罢了,朕就等明日吧,若明日不能如你所言的那般给皇额娘与朕惊喜,朕就连着今日的,一并罚你。” 第两百三十七章 燕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咯咯笑道:“只怕皇上寻不到这个机会。”这般说着,瑕月又道:“如今天色尚不是很晚,不如臣妾陪您去外头走走?”说到此处,她歪一歪头,娇声道:“上次陪皇上游赏夜雪,甚是有趣,不知臣妾今夜还有没有这个荣幸?” 弘历被她引得发笑,“娴妃有此雅兴,自然没问题,可惜今夜不曾下雪,夜雪之景是见不到了。”说罢,他向瑕月伸出了宽厚的手掌。 瑕月嫣然一笑,无瑕的容颜在烛光下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在吩咐知春去炖燕窝后,便抬手,将纤细的手掌放在弘历掌中,任由他牵着zi漫步出了延禧宫。 走了一段路后,弘历驻足道:“冷吗?若冷的话咱们回去吧。” 十二月的夜风远比十一月时更冷,虽然没有下雪,却感觉要将手脚冻僵一样,这么一小会儿,瑕月的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然唇边的笑容却不曾断过,道:“有皇上在身边,臣妾永远都不会觉得冷。” 弘历朗声一笑,道:“朕能认为你这是在刻意讨好朕吗?” 瑕月噗哧笑道:“臣妾说的可是实话,如果皇上非觉得臣妾是讨好谄媚之语,臣妾也没办法。” “你啊,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弘历笑着摇头,他zi并不曾发现,从刚才开始,他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不曾停下来过。 一路走来,静谧温默,宫人远远看到他们,皆无声地跪了下来,直至他们走出极远,方才敢起来。 待得走到御花园附近时,弘历轩一轩长眉,道:“为何此处路灯如此暗淡,只能照见方圆半丈之处?朕记得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可是宫人偷懒,不曾勤添灯油?” 瑕月闻言急忙道:“是臣妾让宫人少添一些的,只要da gai能照见就可以了,再说这夜间,也没什么人来御花园,无谓照得那么堂亮,宫中到处都要使银子,能省一些就尽量省一些,而且最近朝廷事情又多,处处都要用银子。” 弘历被她说得心有戚戚,叹道:“可不是吗,保定府那边也就算了,天花已经被控制,未曾传染太甚,但接下来,朕打算大力推行种痘,防治天花;考虑到百姓生活不易,若再因此收他们的银两,shi zai说不过去,所以朕打算免费推行,所有用银皆由国库支出。再加上永定河还未曾修缮妥当,台湾那边也要继续用银,户部那边的压力shi zai很大,朕看户部尚书,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瑕月柔声道:“臣妾无法在国事上为皇上分忧,就只能在宫中节省开支。” 弘历颔首道:“朕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只希望这所有灾祸都可以早一些过去,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皇上爱民如子,臣妾相信,上天一定会厚待皇上的子民。”面对瑕月这番话,弘历没有说话,只是将掌中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待得回到延禧宫,知春已经炖好了燕窝,瑕月接过后亲自递给弘历,后者刚一揭开盏盖,便轻咦一声道:“怎么是白燕,血燕呢?” 白燕也被称为官燕,比毛燕、草燕之类的名贵,算是燕窝中的上品,但与血燕不可同日而语,以瑕月的身份,理该服用血燕,所以弘历才会有此一问。 知春嘴快地道:“回皇上的话,主子这里并无血燕。” “多嘴。”瑕月回头斥了她一声,道:“启禀皇上,臣妾不喜欢血燕,所以就让内务府送了些官燕来。” “是吗?”弘历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声,不等瑕月开口,他又自顾自地摇起头道:“不对,朕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血燕,非血燕不服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喜欢了。”说到此处,他搁下手里的盏窝,道:“娴妃,你与朕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赔笑道:“臣妾说的就是实话,不错,臣妾以前是很喜欢血燕,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会儿就是喜欢不起来,还是白燕最合臣妾胃口,若是皇上不喜欢的话,臣妾这就让人去炖血燕,劳皇上再等一会儿。” 这般说着,她对知春道:“立刻去重新炖一盏血燕来。” 知春为难地道:“主子,咱们宫中一丁点儿血燕都没有,奴婢拿什么去炖啊。” 瑕月正自思索之时,弘历已是道:“就算你不喜欢血燕,内务府也应该有派人送来。” “这个……”瑕月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她这个样子无疑令弘历更加起疑,追问道:“究竟怎么了?” 知春正要开口,被瑕月暗暗拉了一把,只得悻悻的住口,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弘历的眼睛,冷声道:“知春,有什么话就说,不必担心你主子责怪,自有朕为你做主。” 知春瞅了瑕月一眼,屈膝道:“回皇上的话,主子根本不是不喜欢血燕,而是无血燕可用。” 弘历愕然道:“怎么会这样?朕与太后那边的血燕不是一直照常供应吗?” 知春叹了口气,道:“主子接手宫中事宜后,发现血燕虽贡上来不少,但能够动用的却不多了,只够保证皇上、太后、皇后还有昭庆公主所用。主子无奈之下,只能用白燕。” 知春口中的昭庆公主便是指嘉柔,她与凌若一道住在慈宁宫中,不过嘉柔性子温默,再加上先天不足,身子不是很好,并不常出来。 弘历拧眉道:“今年贡上来的血燕并不在少数,不该如此紧张才是,娴妃,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瑕月避过他的目光,道:“没什么,臣妾用白燕也是一样的,再说,臣妾真觉得白燕比血燕滋味更好,皇上就别再问了。” 弘历不容置疑地道:“不行,这件事朕一定要问清楚,那么多血燕究竟到哪里去了?” “是……是……”瑕月吞吐许久,无奈地道:“不瞒皇上,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接手宫中大小事情的时候,血燕就只剩下没多少了,臣妾当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着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禀告皇上。” 第两百三十八章 贪心不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插话道:“少得岂止是血燕,雪蛤、人参甚至是银子、灯油,全部都缺了许多,令主子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哪里都用得不畅快,主子万般无奈,只能扣着延禧宫的用度,用来填补其他地方。” “灯油”二字令弘历想起刚才御花园里的事,他当时就觉得这宫里头灯烛黯淡,与以往多有不同,瑕月说了为了节约之故,眼下来看,却是别有内情。 “这么说来,造成这yi qie 的是哲妃?”弘历心思通透,既然瑕月接手时,已经是这样,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之前负责打理六宫的哲妃身上。 “臣妾也不知道,皇上,之前的事情就此罢了吧,再追究下去也没意思。”见弘历不为所动,瑕月再次道:“再过一段时间,新的贡品就会送上来了,到时候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皇上,算了好不好?” 弘历瞥了她一眼,凉声道:“行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多思,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夜的家宴,一定要妥善安排,不可有任何差错。” “臣妾知道。”瑕月应了一声后,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服侍您歇息可好?” 弘历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必了,朕想起还有一些事未处理,你zi歇着吧。” 在弘历大步离去后,瑕月露出一个幽冷的笑容,知春凑过来道:“主子,奴婢刚才说得可好?” 瑕月看了她一眼,笑道:“甚是不错,既让皇上知道哲妃的所作所为,又不显得太过刻意。” 知春皱着鼻子道:“这口气奴婢可是憋得辛苦至极,如今终于可以撒出来了,要是再憋下去,指不定会憋出什么病来。” 瑕月指着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若照你这么说,本宫是不是还得赔你汤药费?” 知春嘻嘻一笑道:“奴婢岂敢,要奴婢说,主子才最辛苦,生生服用了那么久的白燕。” 瑕月端起弘历未曾动过的燕窝盏,轻声道:“如此上等的官燕,多少人求而不得,只是放到这宫里头,就显得普通了些。” 这个时候,齐宽与阿罗也走了进来,他们都是知道瑕月打算的,抿嘴笑道:“主子,看皇上的样子,哲妃今夜怕是要倒霉了。” 瑕月舀起一勺白燕放到口中,待得咽下后,凉声道:“要怪就怪她zi心太贪,仗着皇后不管事,她执掌六宫,就将所有好的东西都往zi宫里揽,也不想想zi是不是受得起。” 阿罗冷声道:“她岂止是贪心,还有许多其他心眼呢。主子重新造册的这段时间,她可没少给咱们使绊子。” 瑕月笑一笑道:“好了,不说她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阿罗,你们几个陪本宫再熟悉一下明儿个要做的事,本宫到现在还是有些没底。” 且不说瑕月这边如何,弘历离开延禧宫后,果然去了长春后,哲妃得知弘历过来,又惊又喜,殷勤地将弘历迎了进去,“皇上,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弘历不动声色地道:“朕想到许久未曾来长春gong,便过来kan kan,走了一路,朕觉着有些饿了,哲妃这里,可有什么东西能垫腹?燕窝亦可。” 哲妃连忙道:“燕窝刚刚被臣妾给吃了,不过小厨房里还有泡好的燕窝,臣妾这就让人去炖,等小半个时辰就能用了。” 不等她吩咐宫人下去,弘历便道:“朕吃了那么久的燕窝,却还不曾看到过燕窝泡发未煮的样子,不如哲妃陪朕一道去小厨房?” 面对弘历的要求,哲妃当然不会拒绝,陪着他一路来到小厨房,弘历留意到长春gong的灯盏都特别明亮,尤其是路边照明的灯台,比御花园不知要亮多少倍。 到了小厨房,果见燕窝泡在玉泉山水之中,颜色鲜红透亮,正是最上等的血燕,弘历眸光微闪,道:“哲妃这里只得这些血燕吗?” 哲妃并未想到其他,只当弘历从不曾进过厨房,对其中的事情一窍不通,“臣妾还有一些,不过血燕泡发之后,不能保存太多,所以一般都是需要多少泡多少。” 弘历当即接话道:“既是来了,干脆让朕瞧瞧未曾泡发的样子。” “是。”哲妃当即命宫人将放置血燕的柜子打开,让弘历能够清楚看到,那个柜子里除了血燕之外,还有一些雪蛤、灵芝等物,“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库房中还存着一些。” “好!真是好!”弘历缓缓点头,神色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冷了下来,哲妃在盯着宫人将泡发好的血燕拿到炖盅中后,道:“皇上,这里烟气大,又冷得很,臣妾还是陪您回去吧。” 弘历盯着她冷声道:“哲妃,你真是好。” 这会儿哲妃终于看出不对来了,愕然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贵妃出事之后,朕看你伴驾多年,又育有永璜,就让你掌管后宫,结果你是怎么做的?” 哲妃听得莫名其妙,道:“自从皇上让臣妾打理六宫之事后,臣妾一直战战兢兢,从来不敢有丝毫大意,皇上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她这个样子令弘历越发生气,强压着怒意道:“朕刚才去过娴妃宫里,她那里没有血燕,只有白燕,哲妃可知为何?” 哲妃心里一跳,隐约明白弘历突然这么问的原因,暗自后悔带弘历来小厨房里看到这些个血燕,当下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并不知道,或许……娴妃喜欢白燕也说不定,虽说血燕名贵一些,但并不是人人都喜欢。” 弘历冷笑一声道:“娴妃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无血燕可用。” 哲妃额头微微见汗,小声道:“若是这样的话,臣妾这就让人将血燕送去。”说到这里,她勉强一笑道:“娴妃妹妹也真是的,没有血燕就该来与臣妾说,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 “娴妃当时与朕说的时候,朕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朕知道今年血燕贡上来许多,直到现在看哲妃这里的血燕,朕方才明白过来;哲妃,你将这后宫打理的可真好,所有好的东西,都集中在你长春gong里,这份本事,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后面那几个字,已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令哲妃忐忑不安,紧张地道:“皇上冤枉,臣妾哪里做过您说的这些,血燕……臣妾是按着俸例取用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怎么用,所以剩下这么许多,断然没有多取。” 第两百三十九章 归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雪蛤呢?”弘历从还没有合起的柜中取出两盒雪蛤,“前几日钱莫多送雪蛤去慈宁宫的时候,朕正好也在,他说今年雪蛤不多,所以慈宁宫只得两盒,结果呢,哲妃这里也有两盒。” 听到这里,哲妃已是浑身发颤,还没等她想出辩解的话来,弘历已是将两盒雪蛤用力扔在她身上,厉声道:“哲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朕做这种事!” 哲妃被扔得生疼,却不敢呼痛,慌忙跪下道:“臣妾一时糊涂,臣妾知错,求皇上饶过臣妾这一回。” 弘历不假辞色地厉喝道:“这会儿倒是知错了,若是朕不知道这件事,怕是你一辈子都不会说出知错两个字来!” 哲妃急忙道:“不是,臣妾是真的早就知错了,只是不敢禀知皇上,请皇上恕罪!” “恕罪?”弘历冷声道:“朕信任你,才将六宫之权交给你,可是你却利用手中之权,贪图享受,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幸好太后将六宫之权交给了娴妃,否则朕还不知道要被你蒙骗多久。之前你故意将册子弄污给娴妃,朕已经不说什么了,没想到你之前还犯了这样的事,你……shi zai不配居妃位。” 这句话极其严重,哲妃听得连哭声都停滞了一下,旋即哭得更加利害,拉着弘历用金银丝线绣成的龙袍一角,泣声道:“臣妾知罪,求皇上念在永璜的份上,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臣妾愿意将这些血燕、雪蛤等物退还给内务府;臣妾以后一定不敢再这样,求皇上开恩。” 早在哲妃跪下之时,就已经跟着跪下的林富大着胆子道:“主子为了这件事,确实一直心存悔意,想要禀明皇上,但又怕皇上怪罪,这才拖到现在。至于那些个册子,真的是奴才送去时不甚弄……” 没等他把那个“污”字说出口,弘历已经一脚踹在他身上,厉喝道:“狗奴才,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哄骗朕,朕看过那些册子,若真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哪里会污得那么严重。”不等林富再出言狡辩,弘历已是道:“把这个罪犯欺君的奴才拉下去,重责五十!” 哲妃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敢为林富求情,她不知道弘历会怎么处置zi,会不会以此为由,废黜她的四妃之位,若真是这样,可该怎么办? 静寂笼罩在众人头上,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弘历长长叹了口气,道:“哲妃,你陪朕多年,再加上明儿个是除夕,所以这一次,朕饶你,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就算是永璜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哲妃心中一松,急急道:“臣妾知道,皇上放心,臣妾绝对不敢,明天一早臣妾就将这些东西送到娴妃那里去。”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要不然臣妾现在就送去。” “罢了,明日吧。”扔下这句话,弘历拂袖离去,待得走得不见人影后,哲妃方才长出一口气,扶着宫人的手艰难起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是出了一身的汗,贴身小衣尽皆粘在身上,难受得紧。 过了一会儿,林富那五十杖也挨完了,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却也是半死不活了,被人拖下去上药。 见哲妃要走,宫人走过来问道:“主子,这燕炖还要继续炖着吗?” 她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耳刮子,更有尖利的声音钻入耳中,“你个不开眼的奴才,这还要问吗,当然是拿下去扔了!” 宫人不敢呼痛,赶紧依着她的话取出炖盅,还没等他拿下去,哲妃便走过来不顾炖盅表面的烫热,狠狠摔在地上,未曾炖熟的血燕就像血水一样,弄得满地都是,就是这样子,哲妃还不解恨,又连着砸了好几样东西方才止手,一众宫人缩在角落里,哪个都不敢劝。 哲妃攥着双手,咬牙道:“那拉瑕月,她夺了本宫之权不够,还要这样来害本宫,等着吧,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夜色于冷风之中过去,天刚微凉,瑕月便忙了起来,虽然大致事情都安排妥了,戏班子与杂耍班子也早在之前就进宫了,但所有事情她都要再检查,确保安宴之时,不会出任何岔子。 这是她第一次负责执掌宫中之事,一定要给凌若与弘历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这样的忙乱,令瑕月连早膳都顾不得吃,随意用了几块糕点就让人拿下去。 就在瑕月忙得脚不沾地时,齐宽进来道:“主子,哲妃娘娘来了,奴才看她那几个宫人,每个人手里捧着东西,就该是将之前占去的东西送回来了。” 瑕月接过一旁宫人递来的册子,一边看一边道:“将她请到暖阁用茶,本宫待会儿就过去。” “是。”齐宽依言退下,不过对于哲妃而言,这“一会儿”可是有些长,肚子都快被茶水灌饱了还不见瑕月过来,连齐宽也不见踪影。若非昨夜受了弘历的训斥,她说什么都不会走这一趟,更不要说等这么久了。 正当哲妃耗尽耐心,想要离开的时候,瑕月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来,笑言道:“让姐姐等了本宫这么久,shi zai是过意不去,但是姐姐也知道,晚上就要家宴了,本宫shi zai是忙得抽不出空了,还请姐姐勿怪。” 哲妃冷哼一声道:“娴妃如今这般威风,本宫哪里敢怪娴妃。” 面对她话中带刺的言语,瑕月不以为意,只道:“不知姐姐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哲妃指着摆在桌上的东西,银牙暗咬,“之前内务府办差的时候出了点岔子,误将一些不是本宫的东西,也给送到长春gong去了,本宫发现之后,就立刻给妹妹送来了,妹妹点看一下,瞧瞧是否还有缺。” 瑕月随意打开几个盒子,皆是一些名贵的滋补之物,血燕就是其中之一,当下道:“内务府那些人可真是粗心,待会儿本宫非得好好训斥他们一番不可。” 第两百四十章 缺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东西已经送到了,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了。” 哲妃刚走出几步,便听到瑕月微凉的声音,“姐姐,昨夜里……不太好受吧?” 哲妃脸色一变,转身死死盯着瑕月,寒声道:“是你挑拨皇上疑心本宫的是不是?” 瑕月对她的目光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怎么能说挑拨呢,本宫不过是将事实告诉皇上罢了,要怪就怪姐姐心太贪。” 哲妃沉下脸道:“娴妃,你不必在本宫面前得意,这件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小心一些。” 瑕月盯了她半晌,忽地掩唇一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啊,倒像是要把本宫给吃了一样,说到底,咱们都是姐妹,又何必这样针锋相对呢,皇上与太后,最想见到的,就是咱们姐妹和睦融洽,你说是不是?” 哲妃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倒是弄得无言以对,还没等她想好该说什么,瑕月已是道:“本宫还有事忙,就不留姐姐多坐了,待得晚上家宴,本宫再与姐姐好好说话。说起来,刚才御膳房送菜单过来的时候,本宫特意让他们加了几个姐姐喜欢吃的菜,保证姐姐喜欢。” 一直等到瑕月离开,哲妃才算回过神来,她刚才那话本是警告瑕月,岂料被瑕月一阵绕,连zi的本意都给绕糊涂了。这个那拉瑕月,一张嘴皮子还真是利害,怪不得能哄得太后对她另眼相看。不过,她终归比那拉瑕月有优势,这个优势就是永璜,只要后者生不出孩子,就算如今得太后喜欢,也不会长久,再说……不喜那拉瑕月的人,又岂止她一个。想到这里,哲妃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抬着下巴领宫人离去。 天色由明转暗,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瑕月已经将事情全部检查了一遍,对于发现的几个细小问题,全部做了相应调整,确保没有疏漏后,才总算可以坐下来歇口气。 家宴依旧设在乾清宫,分内外两殿设席,到时候会有杂耍班子分别在内外殿表演,家宴结束后,则是去往畅音阁听戏。 随着时辰的过去,王公大臣、命妇福晋皆来到乾清宫,待得快开席时,帝后扶着凌若chu xian在承乾宫,在其身后还跟着已经长成一个小美人胚子的嘉柔。 于一路跪拜中,凌若来到内殿,待得落坐后,凌若看到哲妃身边的位置空着,当即皱起了双眉,“娴妃人呢?怎么还没过来,家宴可是马上要开始了。” 弘历道:“皇额娘别急,儿臣这就派人去延禧宫。”说罢,他朝四喜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快步离去。 坐在阿哥那一席中的永琏紧张地盯着门口,不停地祈盼着瑕月快些来。奇怪,姨娘平常很准时的,怎么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就晚了。 在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辰后,开席的时辰到了,却还不见瑕月人影。明玉看了一眼自鸣钟后,小声道:“皇额娘,该开席了。” 这段时间,她的病情有所好转,经常去慈宁宫请安,并非她对凌若存了多少孝心,而是想要挽回在凌若心中的地位,不愿输给瑕月。可惜这些日子,凌若待她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也从不说体己的话,让她颇为失落。 凌若沉吟片刻,道:“再等等吧,待四喜回来再说。” 哲妃听得这话,暗自撇嘴,就在凌若话音落下后不久,四喜喘着气奔进来行礼,随后道:“启禀太后,皇上,延禧宫的宫人说娴妃有些头疼,无法前来。” 明玉不悦地道:“今儿个是除夕家宴,些许头疼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再说,她就算不来,也该派人来此禀告才是,偏偏一声不啃,害得这么多人都等她一个,当真是好没分寸。”明玉对瑕月本就不满,再出这么一桩事,自然是万般的不高兴。 凌若暗自奇怪,她在清凉寺与瑕月处了数月,知道瑕月是一个做事很有条理与交待的人,不该做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事来,当下道:“你可有见到娴妃?” 四喜躬身道:“回太后的话,宫人说娴妃娘娘已经睡下了,所以奴才并不曾见到。” 哲妃讥讽地道:“看来娴妃根本没将这场家宴放在心上,否则哪里会这样。” 弘历冷冷睨了她一眼,后者被他目光所慑,低下头不敢多言,弘历对于瑕月缺席一事,也很是不满,但此刻并不适宜说这些。 弘历收回目光后,对凌若道:“皇额娘,时辰快过了,还是先开席吧。” “好。”随着凌若的点头,早就候在一旁的太监立刻传话下去,内外殿一起开席,众人一起举杯,遥祝太后与帝后。 待得酒过一巡后,等候在外的杂耍班子鱼贯而入,一路来到事先搭建好的台子上,表演着各自的绝活,转盘子,踩缸等等,不过当中最特别的,莫过于一个带着面具的变戏法之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一个明明是空的布袋之中变出各式各样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连凌若也不由得看出了神,忘记之前的不快。看到后面,她甚是好奇地问坐在一旁的弘历,“皇帝,你可曾看出他是从何处将那些东西变出来的?哀家一直都有仔细盯着,却总是看不透。” 弘历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听得凌若问起,轻笑道:“儿臣也看不明白,不过这是他们走江湖的绝活,若是轻易让咱们看穿,还怎么讨生活。” 凌若笑着点头道:“说得也是,罢了罢了,咱们好好看他变着就是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变戏法的突然将手里的布袋一扔,随后有两个人扯着一块黑布上台,将他给围了起来,凌若訝然道:“哎,这是做什么啊?如此一来,不就没法看了吗?” 杂耍班子的班主站在台上朝凌若拱手道:“启禀太后,这是小人杂耍班子里的压箱绝活,叫――飞仙。” 第两百四十一章 惊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出声道:“飞仙?以仙为名,这个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飞升成仙不成?” 班主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人们肉体凡胎自然不可能飞升成仙,不过他却是能将zi给变没了,然后再chu xian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变没了?”明玉惊呼道:“竟有这样有趣的事?” “小人不敢欺骗娘娘,待得黑布撤走之时,娘娘就不会再看到他了。”班主退下了台子,不过他刚才所说的话,已经将内殿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想亲眼看着这个变戏子的,究竟怎么将zi给变没。 黑布将变戏法的人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随后黑布里慢慢腾起一丝烟雾,且越来越多,直至将整个台子都笼罩在烟雾里,令人如在云端;不过这个样子还是能够看出台上的da gaiqing kuang,并没有人从黑布中出来。 水秀弯腰在凌若耳边道:“太后,可要奴婢让人将烟雾扇散,看这变戏法的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凌若含笑道:“照着你这样做,哪里还有意思,这种事,本来就是看个re nao,行了,让他们去弄,哀家还真想kan kan,就这么一圈烟雾,这变戏法的,要怎么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烟雾开始渐渐变淡,待得全部散去后,一边一个执布的人松手放下,黑布落下,空空荡荡,本该站在黑布里面的那个变戏法之人已然失去了踪影。 凌若惊愕地道:“怎么会这样?哀家明明一直有注意着台上,虽隔了一些烟雾,但确实不曾有人从布中出来,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有这个疑惑的岂止凌若一人,所有人都对变戏法者的离奇消失感到不可思议,或是轻声议论,或是四下张望,然都不曾找到玄机所在。 弘历亦是满腹惊讶,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不见,难不成这世事,还真有术法不成?”说着,他扬声道:“班主,那个变戏法的,究竟去了哪里?” 班主躬身未语,弘历正要再次询问,耳中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升空之声,循声望去,透过不知何时敝开的窗子,看到绚烂到极致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虽然只有刹那美丽,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令人凝望着窗外无法移开目光,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凌若痴痴地望着唯美的夜空,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至三十余年前,她在雍王府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就是与胤禛一起看烟花。那时的zi与他都很年轻,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烟花依旧,她却已经两鬓华发,孤身一人。 “快看!”一声轻呼传至神思飘忽的凌若耳中,待得定睛看去时,饶是她这般定力也忍不住轻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烟花还在继续,但有一部分烟花绽放后并没有立刻消去,而是停留在那里,并且化成了八个硕大的字:国有乾隆,国泰民安! 明玉轻掩着樱唇,惊喜地道:“这……这是怎么办到的,好神奇啊!” 弘历最先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道:“是何人在放烟花?立刻去传来。” 小五依言退下,不一会儿两个身影快步奔了过来,在离着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拍袖下跪,“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听到其中一人的声音,弘历眉头微微一皱,盯着左边那人道:“你是齐宽?” 齐宽垂头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才。” “你不是在延禧宫照顾你主子吗,怎么会来这里燃放烟花?还有……”他指着空中尚未散去的八个大字,道:“这是你主子想出来的吗?” 齐宽抬头咧着一丝笑容道:“皇上,还是让主子亲自与您说吧。” 弘历一愣,訝然道:“她来了吗?” 弘历话音刚落,嘉嫔金氏发出一声惊呼,指着弘历他们方向道:“啊,那不是变戏法的人吗?” 弘历与凌若等人齐齐望去,果见凌若身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变戏法之人,没人看到他是何时chu xian的,就像刚才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消失的一样。 他离凌若的距离很近,而且chu xian的又这样诡异,令弘历一下子警惕起来,生恐他对凌若不利,急忙上前一步,盯着他唯一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双眼,寒声道:“你什么时候chu xian在这里的,你想做什么?” 变戏法的人的眼眸很亮,在弘历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弯了一下,随即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声音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任谁都想不到,变戏法之人,居然会是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分明…… 弘历诧异地看着变戏法之人,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瑕月,而且她自称臣妾,难道真的是瑕月? 带着这个念头,弘历伸手慢慢揭开面具,在这个过程中,变戏法的人一直安静地跪着,没有任何反抗。待得面具全部被揭开时,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浓浓的惊喜,扶起她道:“真的是你?” 面具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瑕月,刚才听声音的时候,弘历就已经确定了,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明明四喜说瑕月头痛在延禧宫歇息,如何会来这里,还成了变戏法的人;待得面具揭开后,再无疑问,确确实实就是瑕月。 瑕月抿唇笑道:“臣妾说过要给皇额娘与皇上一个惊喜,不知是否还算过关?” 凌若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笑道:“过关,一百个一千个过关。”说着,她指了窗外至今还不曾散去的烟花道:“你这是怎么办到的,烟花怎么能凝成字?” 瑕月上前道:“回皇额娘的话,其实这个工艺一直都是有的,儿臣以前曾听说过,甚是向往,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项技艺近乎失传,以前儿臣还待字闺阁的时候,问了不少人,都说不知道。这次儿臣负责今年的除夕家宴,儿臣想办得re nao一些,所以就让内务府寻工部的工匠去问,百般打探之下终于有了眉目,京城中有一位老匠人会做这个,儿臣就让内务府的人去寻他,做了这个八字,皇额娘喜欢吗?” 【作者题外话】: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事情,所以更新不像以前那么多,但至少保证每天三章的更新,十五号以后应该就正常了,还请大家再包容我几天,感激不尽 第两百四十二章 满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喜欢,哀家很喜欢。”凌若点头之余,又道:“只是你这一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在延禧宫歇着不过来吗?为何……” 瑕月闻言当即跪下,道:“请皇额娘恕儿臣欺君之罪,其实儿臣一直都在这乾清宫中,只是因为想要给皇额娘一个惊喜,所以让宫人故意撒谎。” 凌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与哀家听。” “其实刚才在台上变戏法的人,就是儿臣。”众人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听到她亲口说出,还是为之一惊,刚刚晋为仪嫔的黄氏小声道:“娘娘,您……您怎么会变戏法的?臣妾从来不知道。” 弘历接过话道:“是啊,朕也从未听你说过,难不成是在清凉寺时学的?” 凌若当即否决道:“清凉寺中都是僧人,哪里有人会变戏法的,必定不是。” 瑕月低头一笑道:“这戏法,是臣妾近半个月才学的,自从杂耍班子入宫被安置在畅音阁附近后,儿臣得空就会去哪边,向他们讨教这变戏法的绝活,之后一直在苦练,为的就是在今日表演给皇额娘与皇上看。” 凌若惊喜地道:“这么说来,刚才变戏法的人,真是你了?” 瑕月谦虚地道:“是,儿臣献丑了,希望没有污了皇额娘的眼睛。” 凌若笑道:“哀家看得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污眼一说。你啊,今夜里真是给哀家太多惊喜了,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皇额娘喜欢就好。”说着,她又轻咬着唇道:“那皇额娘是不怪儿臣欺君之罪了?” 凌若朝弘历道:“皇上,你要治娴妃的罪吗?” 弘历微一躬身道:“娴妃一片孝心,嘉奖都来不及,儿臣又怎么会怪她呢。” 凌若点一点头,对尚在地上的瑕月道:“mei shi 了,你起来吧;与哀家说说,刚才……你是怎么变没的?哀家一直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皇额娘,这要是说出来,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儿臣还盼着以后再用这个戏法来哄皇额娘开心呢。而且儿臣答应过杂耍班子的班主,不会将他们这个压箱活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还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脸色微微一沉,道:“连哀家也不能说吗?” 瑕月没想到她会认真,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凌若已经笑道:“好了好了,别在那里皱眉头了,哀家与你开玩笑罢了。总之你今夜的安排,哀家很满意,也看到你的用心,很好。” 从瑕月脸上的面具被揭开那一刻起,明玉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再看到凌若对瑕月赞不绝口的样子,心中更加不舒坦,这会儿忍不住道:“娴妃身为宫妃,该当有宫妃的仪态,怎可跑去学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瑕月连忙屈膝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思虑不周,臣妾知罪。” 听到明玉的训斥,哲妃心中大快,接过话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娴妃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应该想清楚才是,而且你说跟着他们学了半个月,也就是说,这半个月都与他们厮混在一起,也不知……”她故意收住了声音,但后面的意思,谁都能猜到的。一时之间,宫嫔与各府福晋看向瑕月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瑕月脸色一阵发青,她知道zi这样做,必然会惹来一些人的言语,但哲妃此言无疑是guo fen 了,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弘历正要说话,凌若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扫了一眼面有得色的哲妃,冷声道:“后面还有一些什么话,哲妃尽管说下去就是了,不必避讳什么。” 哲妃听得这话,只当凌若因为她刚才的话对瑕月起了不满,连忙起身来到凌若身前,道:“皇额娘,这些话儿臣本不该说,但不说儿臣又觉得不妥。”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道:“您想想,这杂耍班子的人,可不曾净过身,有男有女,也不知是不是有闹出一些不该的事来。” 瑕月脸色难看地道:“哲妃,你莫要胡说,本宫只是与他们学戏法罢了,并没有其他事情。” 哲妃冷笑道:“到底有没有,只有你zi心里最清楚。” 不等瑕月再说话,凌若已是道:“行了,这家宴也用的差不多了,哲妃,陪哀家回慈宁宫吧,还有你们几个,也都一起过来。”凌若是指弘历、明玉、瑕月三人。 明玉愣了一下道:“皇额娘,您不去畅音阁听戏了吗?” 凌若摇头道:“不了,让其他人去听就是了。” 明玉低头答应,在众人的恭送之中,随凌若一起前往慈宁宫,一路之上,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响彻在耳边。 进了慈宁宫后,凌若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后,方才看向站在底下的众人,目光最终定在哲妃身上,“娴妃费尽心思,准备了这场除夕家宴,还亲自扮成变戏法的人,给哀家一个惊喜,哀家原本很高兴,结果兴致全被你给扫了,哲妃,你可知罪?” 哲妃诧异地看向凌若,按着她的想法,凌若应该责问瑕月才是,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待得回过神来后,赶紧低头道:“皇额娘,儿臣并非有心扰皇额娘的举致,shi zai是……娴妃做得太guo fen 了。” 凌若将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顿,冷声道:“究竟是娴妃uo fen ?你身为四妃,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样一番话来,你不要脸,哀家还要脸呢!” 哲妃一脸委屈地道:“皇额娘,这事儿错得明明是娴妃,怎么全怪到儿臣头上来了?” “究竟是娴妃错还是你存心要将错扣到娴妃头上,你zi最清楚。娴妃去杂耍班子,只是为了学变戏法罢了,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真亏得你能想得出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你想把哀家与皇帝的脸面全部丢尽是不是?” 第两百四十三章 不得安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听着不对,赶紧辩解道:“儿臣不敢,儿臣刚才也只是猜测罢了,若是当真没有,自然最好不过。其实儿臣就想提醒娴妃,她身为四妃,不该与这种品流复杂的戏班子过多接近,若是娴妃早些想到,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 瑕月开口道:“启禀皇额娘,其实杂耍班子所住的地方一直有侍卫把守,儿臣每次去,都会有侍卫远远看着,根本不会发生哲妃所说的那种事。” 凌若微一点头,盯着哲妃道:“如何,都听清楚了吗?是不是还要传那些侍卫来作证?” 哲妃干笑道:“不必如此麻烦,其实儿臣也希望刚才的事情是儿臣多想。” 凌若冷哼一声道:“这两年,每次过个除夕都不安稳,去年是这样,今年又是如此,你们是否想哀家这辈子都吃不上一顿安乐的除夕夜膳?” 弘历赶紧道:“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未能约束好众人,令皇额娘烦心。” 凌若摆手道:“皇帝要执掌前朝之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掌管后宫,这些事,本该是皇后负责才对。” 听得这话,明玉低头道:“都怪臣妾身子孱弱,未能打理好后宫。” “罢了。”吐出这两个字后,凌若再次看向哲妃,她的目光令哲妃感觉如针芒刺身一般,极力垂低了头闪避。 凌若将哲妃这些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弯起,道:“哲妃,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哀家将打理后宫之事交给娴妃,但凡事皆要量力而为,力有不逐之时,这心思……就好好地收一收;别以为哀家是在帮着娴妃说话,这一些话,皆是为了你好。” 哲妃哪里会相信这些,不过当着凌若的面,说什么也不敢有所不敬,欠身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谨记皇额娘的话。” “行了,你下去吧。”凌若知道她没有真的听进去,但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她不会再多说下去,若下一次,哲妃再做出过格的事情来,她绝对不会与之客气。 待得哲妃离去后,凌若将目光转向明玉,轻叹一声,终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天色不早了,皇后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畅音阁听一会儿戏。”说着,她对弘历道:“皇帝也退下吧。” 待得殿内只剩下她与瑕月二人后,后者道:“皇额娘莫要生气了,只是些许口舌之语罢了,不打紧的。” 凌若颔首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管怎么说,今夜这顿家宴,确实给了哀家许多惊喜,哀家很喜欢你这份用心;但哀家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后宫安宁,这一点皇贵妃没做到,哲妃没有做到,哀家希望你可以做到。” 瑕月低头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尽力为之,希望可以不负皇额娘所望。” 后宫之中,对她不满的人有许多,但是哲妃之流,并不能令凌若特意说这么一番话,所以,凌若话中的“安宁”二字,主要是指明玉。明玉与她的不合,不仅仅只是凌若的心病,也是弘历的心病。 之前盼着她们不合的时候,明玉对她言听计从,以姐妹相称;如今盼着他们合的时候,彼此又心存芥蒂,shi zai是有些讽刺。 凌若清楚明玉的性子,所以未曾与她多说,只提醒瑕月,让她设法消除明玉心中的芥蒂。 凌若知道,这样有些为难瑕月,但她既然给了瑕月协理六宫的权力,给了瑕月信任,那么瑕月就必须要担起应担的责任,不可推脱;权与责,从来都是不可分离的。 在沉默片刻后,凌若道:“你也回去吧,另外,明儿个就让杂耍班子与戏班子离宫,每个人赏十两银子。” 瑕月依言道:“是,儿臣告退,明儿个一早再来给皇额娘拜岁。” 看着殿门关起,凌若摇头叹气,水秀道:“太后,这是怎么了,还在为哲妃刚才在家宴上说的话烦心吗?虽说刚才家宴上听到的人不少,但依奴婢所见,她们应该不至于去外头胡乱传话,您不必太担心。” 凌若苦笑道:“哀家哪里是担心这个,哀家是担心皇后。刚才你也在乾清宫,最先针对娴妃的,并非哲妃,而是皇后,自从百鹤图一事后,哀家看她是越来越弄不清楚zi是什么身份了。哪怕娴妃真的做错了什么,也应该私下去说,哪里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嘴就来,更不要说这次的事,娴妃并不曾做错。” “依奴婢看,皇后分明是嫉妒太后您称赞娴妃,所以才故意那样说。”水月那件事,水秀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对间接害死水月的明玉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凌若叹了口气,道:“罢了,哀家已经吩咐娴妃了,希望她能够处理好与皇后的关系,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哀家倒也罢了,就是难为了皇上。” 过了除夕,就是乾隆三年的正月了,初一这日,弘历在乾清宫受百官朝拜,后宫诸妃则分别前往慈宁宫与坤宁宫叩拜贺岁。这一日,不论私底下怎样暗潮汹涌,至少在表面看来,诸妃之间,一派和乐安宁,毫无间隙。 随后的日子,瑕月仍然忙于打理后宫诸事,哲妃虽得了凌若的警告,但依旧咽不下这口气,时不时地在暗中给瑕月使绊子,不过皆是一些小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瑕月明知是其所为,却不曾说什么,并非她怕了哲妃,而是她现在初掌大权,最要紧的是稳定后宫,不要出什么乱子,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她现在的态度皆是能忍就忍。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一味隐忍,若是哲妃做的事越出了她的底线,那么……她绝对不会再与之客气,苏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与哲妃相比,明玉更加让她感觉到无力,为了除夕夜里凌若所说的话,她每日都会去坤宁宫请安,试图让明玉对zi改观;可惜,明玉每回见了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闭而不见,永琏也因为明玉之故,不便与她见,只能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对她笑几声或是扮个鬼脸。 第两百四十四章 挑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时候瑕月闷着一肚子气出来,看到永琏的鬼脸,就什么气都消了,有一次永琏还将一个纸团扔过来,上面写着几行字,大意是让她不要生明玉的气,他会想办法劝说明玉。 永琏的懂事,让瑕月心疼,这个孩子夹在她与明玉之间一定很不好受,可是他还反过来an weiji ,一点都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这一日,从坤宁宫出来,阿罗看到瑕月拿在手里把玩的用竹丝编成的蜻蜓,轻笑道:“主子,才刚出来,您就又想二阿哥了啊?” 瑕月笑笑道:“这孩子不知跟谁学得编蜻蜓,倒还挺似模似样的。”她手里的竹蜻蜓,正是刚才永琏远远扔过来的,停顿片刻,她有些感慨地道:“眼见着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本宫真想带他去御花园里追蝴蝶,放风筝,可惜啊……” 听到这里,阿罗撇了撇嘴道:“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就必定不肯让二阿哥去见您。依奴婢看,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对您改观了。” “皇后的性子,确实比一般人执拗,不过本宫既然答应了太后,怎么着也要试一试。” 阿罗不以为意地道:“你都试了那么久,皇后却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呢。而且还隐隐约约将皇上的冷落怪罪到主子头上,真是不讲理。” 自从瑕月回宫后不久,弘历对明玉的态度就冷了下来,这两三个月,去坤宁宫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五六次。要知道以前,弘历一个月里至少在坤宁宫留宿七八日以上。 “罢了,与其想别人的不是,倒不如做好zi该做的事,太后与皇上都不是瞎子,对这宫里头的事,他们比谁都看得清楚,尤其是太后。”说到此处,瑕月有些感慨地道:“以前身在潜邸,见太后的时候不多,虽知她利害,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里,如今日日相见,方才知道她的手段,可是比本宫高明多了,这后宫皆在她眼皮子底下,孰是孰非,看得一清二楚。想要在她手里讨得hao chu ,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若想要使手段……”瑕月轻笑一声道:“除非确切可以瞒过她,否则只会自取灭亡。” 跟在后面的知春撇嘴道:“皇后与哲妃不是使了好些手段吗,也没见太后拿他们怎么样。” “她们一个育有大阿哥,一个育有永琏,太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瑕月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她这些年来,做尽了所有能做之事,却还是一无所出,甚至……连收养其他阿哥的资格也没有。 阿罗最知瑕月心意,一看她露出落寞之色,便知她又在想那件事了,an wei 道:“主子,清凉寺那一次,您大难不死,必会有厚福相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好消息了。” 知春听到她们的对话,绞着手指嘟囔道:“如果二阿哥是主子生的就好了。” 瑕月一怔,低低道:“本宫也想,可惜本宫没那个好福气,永琏……”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瑕月睇视着竹蜻蜓的眸光变得极其温柔。 若是弘历是她生命中的阳光,那么,永琏必是那一抹最绚丽的彩虹,令她的生命更加多姿多彩。 回到延禧宫,小五已是等在那里,看到瑕月,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打千,待得起身后,将捧在手里的册子呈到瑕月面前,“启禀娴妃娘娘,这是皇上命奴才送来的册子,里面记载的,皆是合适的八旗子弟与带刀侍卫,供您择选。”说到最后,他朝阿罗瞅了一眼,显然已是知道弘历命他送这本册子来的用意。阿罗被他瞅得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 瑕月伸手接过,客气地道:“多谢五公公,知春,你送五公公出去。” 待得小五退下后,瑕月来到暖阁中,仔细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弘历显然特意吩咐过,所以这本册子记载的很详细,每一个人的出身、家世、年龄、官职全部都有,甚至连性格也注着,让瑕月虽未见真人,却能够大致了解。 趁着瑕月翻看册子的时候,齐宽轻扯了扯站在一旁的阿罗袖子,低笑道:“往后咱们再看到你,是不是就得行礼问安了?” 阿罗本就满身不自在,再被他这么一说,更加浑身燥热,啐道:“不许乱说,否则我可不饶你。” 知春“噗哧”一笑,挪揄道:“这还没有嫁呢,就已经摆起架子来了,以后哪里还得了。” 阿罗被他们说得满面通红,瞪着知春道:“连你也取笑我是不是?” 知春憋着笑,一脸认真地道:“才不是呢,我们是在说睟真的。” 阿罗被他们取笑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羞声道:“主子,您看他们两个,一个个都欺负奴婢。” 瑕月闻言,抬起含笑的双眸道:“有吗?本宫怎么没看到?” 阿罗一怔,旋即明白瑕月是在故意逗她,跺脚道:“连主子也欺负奴婢,奴婢……奴婢不与你们说了。”说着,她捂脸跑了出去,在其身后,是连串的欢笑之声。 齐宽憋着笑道:“看这样子,天黑之前,阿罗是不敢chu xian在咱们面前了。” “这丫头,每次说到这个事,脸皮子都薄得很。”瑕月笑着摇头,随后道:“她出去了也好,省得在这里不自在。本宫刚才看到几个瞧着还不错的,你们帮着一起挑挑。阿罗陪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一定要给她挑一个可以依靠一世的夫君。” 齐宽与知春自然立即答应,这一整天都围在册子前,看了一个又一个,待到后面已是挑花了眼,知春揉着有些发痛的眼睛道:“主子,奴婢觉着您刚才说的那三个都挺不错,奴婢shi zai选不出哪一个更适合阿罗一些。”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三个都好,难不成让阿罗同时嫁给这三个吗,总得从中挑出一个更好的来。” 齐宽思索片刻道:“主子,单凭这些册子记载的内容,只能粗略知道一些da gai,想要真正了解这三个人,还得亲眼所见,亲口所问才行。” 瑕月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传他们来此?” 第两百四十五章 御药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这样才能真正看出他们的为人,若是可以,最好让阿罗zi瞅瞅,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合她心意最要紧。” “你说得甚是有理,不过他们虽是宫中侍卫,本宫却无权力召见他们,这件事得等本宫回过皇上后再做定夺。”瑕月在将手中的册子交给知春之时,看到外面昏暗的天色,惊讶地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吗?” “是啊,主子已经看很久了呢。”齐宽应了一句后道:“奴才之前让人炖了一盏血燕,这会儿应该已经炖好了,奴才这就去取来。” 知春放完册子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道:“吃了这么久的官燕,终于是有血燕了。” 哲妃除夕那日虽然送来几盒血燕,但都被瑕月转手送到凌若与明玉那里去了,zi一些也没留下,依旧用着白燕;直至这个月新燕窝进贡上来,才总算得了一盒血燕。 齐宽闻言有些感慨地道:“哲妃执掌六宫之权时,所用所吃的皆是最好的;皇贵妃也差不多如此;到了主子这里,却变成了最差,任何好的东西,不是先送到养心殿就是慈宁宫,再不然就是坤宁宫。譬如这血燕,连哲妃宫里都有两盒,咱们这里却只有一盒。”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你觉得委屈了?” 齐宽跟了瑕月两年,已是摸清了瑕月的脾气,知道她并没有生气,笑道:“奴才知道主子这么做的用意,但每每想起,总会替主子觉得委屈。” “有些时候,一旦想得多了,就算明明不委屈的事情也会觉得委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想它。” 瑕月扶着知春的手起身道:“本宫坐得身子都僵了,先出去走一会儿,燕窝留着待会儿再用吧。” 在齐宽的答应声中,她离开了延禧宫,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不过风吹在脸上,还是有些凉。 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乌鸦一边叫一边振翅飞过,于夕阳之下,回到它们的巢中,不时飘落一根黑色的羽毛。抬眼望去,正好有几个小太监顺着长梯爬到祭天的索伦杆上,往那里的锡斗中放置食物,以喂乌鸦。 看到这一幕,知春想起一件她始终没想明白的事来,“主子,这乌鸦既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为什么会被称之为神鸟,还专门有人喂养?总是说皇上为龙,娘娘为凤,那神鸟应该是凤凰才对。” 瑕月好笑地道:“你见过凤凰吗?凤凰与龙一样,皆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没有人真正看到过它们,所以它们尊贵的同时也显得虚幻,但乌鸦不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知春皱着眉头道:“就算是这样,奴婢也shi zai没看出来乌鸦有何神圣之处?” 瑕月看着从他们顶上飞过的乌鸦,道:“若本宫告诉你,乌鸦曾经救过太祖皇帝呢?” 知春惊呼出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太祖皇帝尚未打下大清江山的时候,曾经被明兵追赶,眼看着就要追上,一群乌鸦盖在他身上,明兵远远看见一群乌鸦停在那里,就断定无人,朝前追去,太祖皇帝因此逃得一命。” 知春恍然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如此神奇,难道乌鸦通灵了吗?” “这个本宫可就回答不了你了,不过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所以顺治爷入关之后,就尊乌鸦为神鸟,还放置这些锡斗在索伦杆上。” 知春点头道:“奴婢明白了,按着主子刚才说的,这乌鸦还真是咱们大清的功臣。” 瑕月弯一弯唇道:“好了,出来有一阵子,咱们回去吧。” 知春正要答应,忽地想到一件事,道:“主子,奴婢记得您的药今日就是最后一帖了,宋太医那边还没有派人送来,待会儿可得让齐宽去一趟御药房抓几帖回来才是,宋太医说过,这药误不得。” 瑕月沉吟片刻,道:“这里离御药房很近,咱们现在过去一趟就是了,省得来回折腾。” 知春为难地道:“可是宋太医的方子,奴婢并未带在身上。”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记得上面所有的药名,到时候直接报与御药房的人就是了,走吧。” 知春依言扶了她来到御药房,此时天色已晚,御药房里的人不多,不过倒是有人在取药,里面两个小太监正从各个药柜中取出相应的药,然后按着份量称好,倒在药纸上。 瑕月尚未走进去,就听得其中一个太监道:“哟,川芎不够了,不知道库房里还有没有,得赶紧去瞧瞧,若库房也没有的话,你得等两日再来取了。” 背对着瑕月的那个取药太监道:“没有就没有了吧, 少一味药也看不出来。” 瑕月认得这个声音,正是经常跟在宋子华身边的太监赵安,看样子,应该是宋子华命他来此取药,十有八九,就是要送到zi宫里去的那些药。 御药房的太监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少了一味药,这药的功效可就没有了,万一医不好主子,追责下来,咱们几个可是要掉nao dai 的。” 赵安嗤笑一声道:“不妨与你说句实话,就算有再多川芎也没有用,因为这些药,根本就没有用。” 一听这话,那两个太监顿时起了好奇心,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过来,其中一个道:“没用?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说这是送去延禧宫的药,有调身安养之功效。娴妃娘娘除了在冷宫那段日子,一直都有在服用,连去清凉寺时,也带着足量的药去,为的就是能够早日生下一男半女,若是没有用,服它做什么,这药的味道可不好呢。” 赵安压低了声音道:“因为……娴妃娘娘根本不知道这药没用。” “她不知道?”两个太监先后惊呼出声,随即更加好奇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与我们说说,别卖关子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回,我无意中听宋太医说过一句这药没用,至于为什么,宋太医不肯说,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 “也就是说……娴妃娘娘喝了这么久的苦药,皆是白费?她根本……就生不出孩子?” 第两百四十六章 惊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赵安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意思,所以你说这药里有川芎跟没川芎有什么区别?” 两人点头之余,道:“既是这样,那宋太医为什么不告诉娴妃娘娘,任由她这样一直喝下去?喝个三年五载?”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每隔五日,送一次去延禧宫就是了。”说到这里,赵安有些不放心地道:“这件事,你们两个听过就算了,可不许传出去,万一让娴妃娘娘知道了,咱们就真麻烦了。” “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正在缓步走进来的身影,后面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勾勾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 她……她怎么会chu xian在这里?他们刚才的对话难不成都被她听到了? 赵安看到两人目光呆滞,神情古怪,道:“你们怎么了,瞧什么呢?” 两人没有理会他,快步从柜台后面出来,随后拍袖跪下,大声道:“奴才叩见娴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娴妃娘娘?赵安整个人都僵住了,怎么会……娴妃怎么会chu xian在这里,这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故意哄zi玩,一定是这样。 赵安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却发现嘴角僵硬的利害,根本无法扯动一丝,更要命的是,他分明听到身后一下接一下的脚步声,那种声音……是花盆底鞋踩在青石砖上的声音。而在宫里头,只有主子有资格空这个,难道……真的是娴妃? 带着这个惊骇惶恐的想法,赵安艰难地转过身来,夕阳已经快要彻底沉没,但剩下的余晖足够他看清站在身后的人。下一刻,赵安立即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瑕月面罩寒霜地盯着他,那两道目光,让赵安身子抖如糠筛,极力垂低了头。 许久,瑕月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对御药房的那两个太监道:“你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奴才们听到……”其中一个正要如实奏禀,另一个比较机灵一些的赶紧接过他的话,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奴才们什么都没听到,刚才赵安来奴才们这里取药,奴才们发现少了川芎,正准备去库房中查看。” 瑕月微一颔首,道:“既是这样,还不赶紧去取?” 两名太监赶紧答应,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留下赵安一人跪在地上,后者已经不知道在心里骂过zi多少回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应该多嘴,瞧瞧,现在惹出祸来了,也不知道娴妃会怎么处置zi,唉! 瑕月再次盯着赵安道:“你刚才说本宫就算喝再多的药也没有用是吗?” “不是。”赵安急急否认,慌声道:“奴才刚才胡言乱语,娘娘千万不要当真,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求娘娘恕罪!”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出声,他狠一狠心,抬手用力掴着zi的脸颊,不一会儿,脸颊便红了起来,留下道道通红的指印。赵安疼得够呛,但瑕月不出声,他说什么也不敢停下来,只能咬牙继续掴。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行了,别与本宫来这套,本宫要听的是实话,若再这样不尽不实,你就一直掴下去吧,休想本宫说一个停字。” 听得这话,赵安知道zi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哭丧着脸道:“奴才知罪,奴才该死,求娘娘开恩。” 知春冷笑道:“现在知罪了,刚才嚼舌根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一点知罪的意思。再说,你zi都说该死了,还怎么开恩?”赵安跪在那里不敢出声,额头满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瑕月努力压下心中的翻腾,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本宫服用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赵安嗫嚅着不敢答话,瑕月见状,恻目道:“知春,若有人纂改药方,意图谋害本宫,该如何处置?” 知春盯着瑟瑟发抖的赵安,冷声道:“回主子的话,该乱棍打死,并且罪及家人。” 听得这话,赵安立刻惊惧地道:“没有,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谋害娘娘,求娘娘明察。” “本宫刚才亲耳听到你让御药房的人,不要在本宫药里放川芎,不是纂改药方,谋害本宫是什么?赵安,不想死,不想连累家人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本宫的话,若有一句虚言,本宫立即送你去慎刑司,进了那里,就算能出来,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赵安明白zi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得无奈地道:“奴才说,奴才……之前曾无意中听宋太医说过一句话,是关于娘娘身子的,说是这些药喝着并没有什么大用,至于宋太医为什么这样说,奴才当真不知道。” 瑕月面色阴寒地道:“宋太医何时说的这句话?” 赵安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在娘娘去五台山之前。”说罢,他又求饶道:“娘娘,奴才就知道这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您饶过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乱说了。” 瑕月沉眸道:“你随本宫回延禧宫,知春,你去kan kan宋太医还在不在宫里,若是在的话,将他请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赵安万万不愿随瑕月回去,但瑕月开了口,又如何容得他说愿不愿意,苦着脸一路随瑕月回到延禧宫。 齐宽与阿罗看到赵安,皆是愣了一下,迎上去道:“主子,怎么是赵安随您回来,知春呢?” 瑕月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来到正殿,齐宽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知春变成了赵安,主子的态度也瞅着不对劲,好生奇怪。 待得进到正殿后,瑕月终于开口道:“将赵安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他出来。” 赵安害怕瑕月要对他不利,迭声哀求,“娘娘,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就知道这么一些,奴才没有骗您。”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命齐宽带他下去,阿罗接过宫人沏好的茶递到瑕月手道:“主子,您先喝口热茶。” 第两百四十七章 追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伸手,然不知从何时开始颤抖的双手,却令她无法拿稳茶盏,洒了zi一身,阿罗急忙取过茶盏放在小几上,然后替她拭去衣上的水渍,紧张地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您……您告诉奴婢,不要这样吓奴婢。” 瑕月用力咬着下唇,道:“本宫mei shi ,你再去给本宫沏一盏茶来。” “主子……”阿罗还待要说,瑕月已经沉声道:“本宫现在不想听你说,赶紧去!” 阿罗无奈地离去,在她再次沏好茶回来的时候,知春也到了,在她身后跟着宋子华,进殿后,知春屈膝道:“主子,宋太医来了。” “微臣参见娴妃娘娘。”宋子华行过礼后,道:“不知娘娘唤微臣前来,是否凤体有恙?” 在他说话的时候,阿罗轻轻碰了一下退到身边的知春,道:“你们刚才出去,究竟碰到了什么,怎么主子态度变得这么奇怪?” 知春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瑕月神色冰冷地道:“宋太医,你为本宫调理身子已经有两年了,你之前说,只要好生调理,本宫就可以怀上龙种,这两年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华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启禀娘娘,微臣确实这样说过,但究竟要调理多长时间,微臣也不确定,再加上娘娘在冷宫时曾经停药半年,中断了调理,换句话说,实际上才调理了一年而已。” 瑕月盯着他道:“那依宋太医的意思,究竟要多久,本宫才能怀上龙种?” “这个……”宋子华迟疑片刻,道:“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五载也说不定,娘娘应该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 听得他的话,瑕月缓缓勾起娇艳如玫瑰的双唇,笑……却冷如寒冰,“本宫知道急不得,但本宫万万没有想到,本宫最为信任的宋太医,居然一直在瞒骗本宫,将本宫当成傻子一样戏弄,宋子华啊宋子华,你的能耐可真不小。” 宋子华诧异地抬起头来,疑惑地道:“娘娘为何这么说?微臣何时瞒骗过娘娘?” “瞧瞧,到现在还在面不改色地撒谎。”说到此时,瑕月笑容一敛,用力一拍扶手起身厉喝道:“宋子华,你真当本宫可以由着你戏弄是吗?” 宋子华连忙道:“微臣没有,微臣也shi zai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瑕月抬步来到他身前,咬着银牙,一字一句道:“赵安已经什么都说了,本宫根本没有可能怀孕,你哄本宫喝那么多药,根本就没有用。” 宋子华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瑕月居然会知道这件事,赵安……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曾失言提过一句,被赵安听到,但他当时已经再三叮嘱赵安,万万不能把这个话传出去,没想到竟然还是传到了瑕月耳中,shi zai……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见宋子华不说话,瑕月冷笑道:“无话可说了是吗?宋子华,你将本宫骗得好苦!若本宫这次没发现,你还准备瞒本宫多久,是你说的三年五载,还是一辈子?让本宫一辈子喝你这些无用的药,然后抱着永远实现不了的愿望?” 宋子华跪下低声道:“微臣知罪,请娘娘……” 瑕月拂袖打断他的话,“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本宫,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本宫不能怀孕?”在说后面这句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她怎么会不能怀孕,怎么会生不了孩子?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说是不行了,但宋子华不知道该不该将麝香的事说出来,若是扯出麝香,那么必须会扯出弘历,当初是他不许zi将麝香一事告诉瑕月的事。 按理来说,瑕月在潜邸那么些年,必然看过大夫,那些大夫不应该诊不出她体内有麝香的成份,shi zai奇怪得很。如果能够早几年,甚至是早一年诊治,都有很大挽回的可能,无奈,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瑕月神色激动地催促道:“说,快说,究竟是为什么!” 宋子华缓缓开口道:“娘娘应该知道zi身子虚寒,不易受孕。” 瑕月寒声道:“是,但是你当时为本宫诊脉的时候,你说过,可以医好,本宫有希望的,为何一转眼,又变成了没有希望?” “其实微臣当时已经发现娘娘身子虚寒过甚,受孕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以药石调理,也不见得有用,但微臣见娘娘求子心切,就姑且一试,怕娘娘心情不好,影响效果,所以才会那样与娘娘说。但是后来,娘娘进了冷宫,汤药中断,再加上冷宫阴寒潮冷,令娘娘身子一差再差,希望更加渺茫。”宋子华想了许久,终是没有将麝香的事情说出来。不止是因为弘历警告过他,也是因为,一旦说了,他怕事态会更加严重。 瑕月漠然盯着他,道:“是吗?这么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了你?” “微臣不敢,虽然希望不大,但微臣认为,还是……”宋子华刚说到一半,就被瑕月更加激动的声音打断,“你还在骗本宫,宋子华,真当本宫奈何不得你吗?本宫问过赵安,你与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在本宫入冷宫之前,你的话,根本就是谎言!” 瑕月用力喘了几口气,怒声道:“你若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宋子华无奈地道:“是,微臣从一开始就知道娘娘受孕的可能性极其微小,微臣的药,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瑕月用力攥着zi双手,让zi尽量冷静一些,“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宫,非要哄本宫喝那些苦药?” “微臣知罪。”面对宋子华这四个字,瑕月突然一下子冷静下来,蹲下身平视着宋子华道:“为何本宫的身子会虚寒不易受孕?” 宋子华目光闪烁地道:“据微臣猜测,应该是娘娘先天不足,又调理的太晚,所以才会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 瑕月盯着他闪避的目光,说出一句足足隐忍了两年的话来,“不是本宫先天不足,而是麝香侵体对不对?” 第两百四十八章 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心中最大的秘密被揭穿,宋子华一下子变了颜色,骇然道:“娘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明明……”他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对,赶紧收住不语,但瑕月已经从他最初的反应中看出不对来,追问道:“明明什么,是不是有人不让你说?” 宋子华脸色一白,慌声摇头道:“没有。” 瑕月根本不理会他的否认,径直道:“是皇上是不是?他不让你告诉本宫的病情,也不让你告诉本宫无药可医?” 宋子华低头不敢说话,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处在惊诧之中,心里的秘密一个接一个被揭开,令他根本不知道zi该说什么。 瑕月直起身子,漠然道:“有些事情,本宫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说吧。” 宋子华抬头觑了她一眼,无奈地道:“是,在微臣第一次替娘娘诊脉后,皇上就传召了微臣,不许微臣将麝香侵体以及具体的结果告诉娘娘。”见瑕月脸色阴沉如水,他又道:“不过皇上之后曾问过微臣,希望微臣可以医好娘娘,可惜微臣无能为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为娘娘调理身子,只可惜效果不大。皇上之所以命微臣隐瞒,相信也不希望娘娘太过伤心。” 宋子华后面的话,令瑕月冰凉的心有了些许暖意,弘历……虽然害了她,却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他终归还是后悔了,可惜……yi qie 都已经晚了,她被麝香所侵害的身体,再也无法恢复,她这辈子都失去了做额娘的权力。 呵呵,可笑她之前还一直盼着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可笑,真是可笑! 阿罗等人担心地看着站在那里不说话的瑕月,生恐她做出什么傻事来,他们都知道,瑕月此生最盼望的,就是可以拥有一个zi的孩子,如今这个希望却被无情辗碎。 知道燕双飞真相的阿罗,更是痛恨不已,虽然主子之前对弘历用错了方法,但后来对皇上,却是真心相待,甚至以性命相救。可皇是怎么对待主子,他除了一次次怀疑主子之外,还生生断了主子当额娘的权力,shi zai是guo fen 至极。这样的人,就算他是权倾天下的君王,也不值得主子对他好,一点都不值得。 在阿罗为瑕月不值的时候,瑕月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本宫不希望皇上知道,你可否为本宫保密?” 宋子华抬头看着瑕月,许久,他道:“微臣答应娘娘,不将此事告诉皇上。” “好,你起来吧。”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再次道:“齐宽,去将赵安带出来,让他随宋太医离开。” 齐宽依言离去,不一会儿,带着忐忑不安的赵安来到殿中,瑕月淡然看了他一眼,道:“赵安,本宫这次看到宋太医的份上,饶过你,往后若是再让本宫知道你在背后乱嚼舌根子,那这条舌头,你就不用留着呢。” 赵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连连道:“娘娘放心,奴才绝对不敢了。” 一直到宋子华二人离开,瑕月的神色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变化,然她这个样子,反而更令众人担心。 阿罗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主子,您若觉得难受,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瑕月涩然一笑道:“哭有什么用,能让本宫的身子好起来,能让本宫重新拥有做额娘的权力吗?不能,什么都不能。充其量,只是告诉别人,本宫很伤心罢了,可是这个别人又在哪里,养心殿吗?不行,阿罗,本宫不能跑去告诉皇上,说本宫知道这件事,说本宫知道了燕双飞的秘密,不行!” 阿罗心疼地道:“奴婢知道,一旦说了,皇上对您的信任就又会崩溃,觉得主子您会放不下这件事,甚至是心存bao。” 瑕月努力忍着眼底的酸涩,哽咽道:“所以了,你说本宫哭什么。”说到此处,她涩然一笑,自嘲道:“本宫之前以为zi只是没有家世,没有亲人而已,原来不止是这样,本宫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哭的权力也没有。” 齐宽与知春不知道燕双飞的事情,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齐宽an wei 道:“主子,奴才不知道您燕双飞的秘密是什么,但奴才相信皇上对您还是有情的,否则不会让宋太医想办法医治您。” “情?”瑕月摇头道:“应该说是内疚吧,这yi qie 都是他一手促成。”在齐宽不解的目光中,她将燕双飞一事,大致说了一遍,随后道:“他对本宫下了那么久的麝香,害的本宫无法受孕,你说他该不该内疚。”到了这个时候,她对齐宽与知春已是完全信任,再无隐瞒。 “皇上……他……他居然做这样的事?”知春不敢置信地说着,若非瑕月亲口所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齐宽最先平静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样的话,皇上对主子确实太过残忍,所幸皇上及时收手,否则……”否则瑕月这番情义真是彻底错付了人。 知春扶住一直在微微震颤的瑕月,道:“主子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奴婢们。” 阿罗亦红着眼睛道:“是啊,还有奴婢们呢,奴婢不要嫁人,要一辈子陪着主子。” 瑕月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是啊,本宫还有你们,也……只剩下你们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落泪,是因为没有没有资格还是……痛到哭不出来,只有她zi知道。 随后的日子,宫中一派风平浪静,瑕月也做着zi该做的事,她的能力比慧妃哲妃都要高,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然,瑕月终归还是未能放下那件事,变得沉默了许多,无事可忙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静静站在海棠树下,经常一坐就是半天。 阿罗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能说的话,全部都已经说过了,shi zai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归根结底,心结,还需要zi度过,旁人帮不上太多的忙。 第两百四十九章 真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瑕月又一次站在海棠树下,不时可以看到殷红如宝石的花瓣飘零落下,但瑕月双眼的集中,并不在这些花上,而是在不知名的远方…… 弘历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瑕月侧身对着他站在海棠树下,凝望着远空的双眸没有平日的神彩,透着一种仿佛任何东西都填补不满的空洞。 这一刻,他无端的有些心慌,因为他怕瑕月看到zi的时候,眼神也是这样的空洞。幸好没有,瑕月看到他时,虽然没有什么喜色,眸中却是多了几丝神彩。 在她行礼之前,弘历已是快步上前将之扶住,温言道:“刚才在想什么?” 瑕月扯了一个浅笑,轻声道:“没什么,是这夕阳太美好,让臣妾看出了神。” 弘历顺着她的目光,望着远处渐渐沉默的夕阳,轻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与之相比,朕更喜欢朝阳,明儿个朕陪你一道看朝阳升起可好?” 瑕月淡淡地道:“皇上喜欢,臣妾自然没意见。” 弘历剑眉微皱,握着瑕月的手,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笑容比以前少,人也沉默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臣妾哪有什么心事,或许……是最近累了吧。”面对瑕月的话,弘历摇头道:“不是,你一定有心事,告诉朕。” 这一刻,瑕月很想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然最终,她还是忍住了这个g dong ,摇头道:“真的没有,只是皇后对臣妾总是难消误会,臣妾shi zai不知该如何是好,臣妾知道,皇上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臣妾与皇后娘娘重修旧好,说起来,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先对不起皇后。”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说过,过去的事情就此过去,谁都不要再提,至于皇后那边……不怪你,你也不要太担心,改明儿寻个机会,朕再与皇后好好说说。” 瑕月屈一屈膝道:“多谢皇上。” 弘历轻捏着她的下巴,道:“若真想感谢朕的话,就对朕多笑笑,朕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瑕月心中一痛,脸上却挤出一缕比春光更加明媚的笑容,道:“这样可好?” 弘历赦然一笑,在将她拥入怀中后,颇有些感慨地道:“瑕月,真想与你一辈子如此。” 瑕月胸口的痛越发清晰,然她能够表露在脸上的,除了笑还是笑,“臣妾与皇上,一辈子都会如此,除非皇上厌弃了臣妾。” 弘历轻抚着她细腻如玉的脸颊,道:“朕的娴妃如此美貌,朕又岂会厌弃。” 瑕月心中一紧,面上则故作无事地道:“皇上言下之意,是说等臣妾年华老去,美貌不在时,就会厌弃了是吗?” 弘历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话问得可真刁钻,若朕回答是,朕就成了一个看重美色之人;若朕说不是,你又会说朕是在哄骗你;不管朕怎么回答,都有错。” 瑕月侧头道:“那皇上先哪一个呢?” “朕哪个都不选。”弘历抚过瑕月鬓边的珠玉长络,沉声道:“只要你一直有这份心胸与聪慧,就算你变老了,变丑了,朕也不会嫌弃你。” 瑕月一直都有盯着弘历的眼眸,所以在弘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判定,他没有说谎,那些话是真的。 这一刻,心中的痛意缓缓退去,失去做额娘的权力,已是不争的事实,再埋怨也无用。幸好,今日的弘历,待她有了真心。有得必有失,她的得失应该就在于此吧。 静站片刻后,弘历想起一件事,道:“朕听说你最近没有在服用宋太医开给你的药,怎么了?” 瑕月暗暗吸了一口气,笑道:“不瞒皇上,宋太医的药,臣妾喝了那么久,shi zai有些喝怕了,您不知道,臣妾现在吃什么都是药味,所以打算先停一停。” 弘历颔首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些药是用来调理你身子的,你现在停下不喝,身子怎么办,你不打算为朕生儿育女了吗?”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弘历的眼神极其复杂,内疚与痛苦更是在眼底闪过。 “想,臣妾很想很想。”瑕月喃喃地说着,眸光逐渐变得迷茫起来,不过仅仅过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原有的清明,道:“但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该是臣妾的,谁都抢不走;不是臣妾的,就算臣妾喝尽全天下的药,也不会有用,yi qie ……顺其自然吧。” “你当真想明白了吗?”弘历并未发现zi的声音在颤抖,虽然不曾提及,但他并没有忘记是zi将瑕月害成这个样子的,偶尔想起时,总有挥之不去的后悔。 瑕月忍着阵阵抽搐的疼痛,用力点头道:“是,臣妾想明白了。” 弘历没有说话,只用力握紧瑕月的手,紧到令瑕月感到些许疼痛,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微风带着一句轻喃如梦的话语落入耳中,“会的,你会有孩子的。” 这夜,弘历留宿延禧宫,翌日一早,在陪着瑕月看过朝阳升起的美景后,方才上朝去。 待弘历走后,阿罗道:“主子,奴婢再扶您回去睡一会儿吧。” “不必了,本宫不困。”瑕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你陪本宫去外头走走吧。” 自从那次事情之后,除了去慈宁宫坤宁宫请安之外,瑕月就再不曾踏出过延禧宫,连养心殿也没去过。难得她今日主动提出要去外面闲步,阿罗自然不会拒绝,道:“主子,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奴婢扶您去临渊池那边喂鱼。” 瑕月想了想,道:“也好,去取一些鱼食来。” 阿罗依言去取来,随后扶着她一路漫行。阳春三月,正是百花盛放,草长莺飞之时,沿途走来,不时有柳莺飞过,留下一连串轻鸣,着实令人心怡。 如此一路行来,到了临渊池边,只见已经有人在喂鱼了,阿罗仔细瞅了一眼背影,不确定地道:“主子,那人瞧着似乎是哲妃?” 瑕月也觉得很像,当下道:“本宫不想喂鱼了,走吧。” 阿罗答应一声,正欲扶着她离开,站在湖边的哲妃却是已经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在看清是瑕月后,扬声道:“娴妃怎么刚来就要走,是不想看到本宫吗?” 第两百五十章 偶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之前想要离开,只是因为不想费神应付哲妃,并非怕了她,此刻听到她这么说,当即示意阿罗扶她来到哲妃身边,轻笑道:“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本宫对姐姐一向尊重,哪里会有‘不想看到’这四个字,就算真有,也是姐姐吧。” 哲妃将手中剩下的鱼食抛到湖中,引来一群锦锂争相抢食,“既是这样,刚才又为何要走得这么急?” 瑕月看了一眼她空着的手,淡然道:“本宫只是不想扫了姐姐的兴罢了。” 哲妃冷笑一声道:“凭你就可以扫本宫的兴,娴妃,你未免太将zi当成一回事了吧。” 瑕月没有说话,从阿罗手中接过装有鱼食的绢带,捻了一些鱼食撒到湖中,刚才还围在哲妃前面锦锂,顿时游到瑕月身前,争抢鱼食。随着鱼食不断撒下,聚集在瑕月身前的锦鲤越来越多,阳光下,那一大片湖水尽皆化为金色,耀目至极。 瑕月拍一拍手,转目对脸色不大好看的哲妃道:“究竟是本宫太把zi当一回事,还是哲妃太自以为是了,相信此刻已经一清二楚了。” 哲妃撇嘴道:“不过是一群没脑子只知道吃的锦锂罢了,有何了不起的。” 瑕月掩唇一笑道:“锦鲤没脑子不要紧,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畜生,但人若是没了脑子,那可就麻烦了,不知是该称其为人,还是称其为畜生!” 哲妃听出她话中的讽意,柳眉倒竖地厉喝道:“娴妃,本宫与你一样是正四品妃位,你居然敢骂本宫是畜生?!” 瑕月一脸无辜地道:“本宫何时说过姐姐是畜生,本宫刚才是说那些没脑子的人罢了,怎么了,难不成姐姐觉得zi没有脑子吗?” “你!”哲妃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阿罗瞅着她的脸色,轻笑一声道:“奴婢听说四川那边唱戏的人,会一种叫变脸的绝活,一回头一遮脸,就能变出一张全新的脸来,不知哲妃娘娘是何时学会的?” “大胆!”哲妃正憋着一肚子气,再听到阿罗这么取笑,哪里还忍得住,扬手便欲掴,然手挥到一半时,被人牢牢拉住,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瑕月。 瑕月漠然道:“阿罗妄自插嘴,回去后,本宫会jiao xun 她,不劳姐姐费神了。” 哲妃哪里肯这么收手,冷声道:“若本宫不答应呢,娴妃待要如何?一直这样拦着本宫的手?” 迎着她的目光,瑕月嫣然一笑道:“若姐姐一定要动手,本宫自然拦不住,不过皇上昨儿个才来过延禧宫,早上替皇上更衣的时候,听皇上的意思,今天应该也会过来,一旦候看到阿罗脸上的伤,问起来,那本宫可就只能如实回答了,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呢!” 哲妃脸色难看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不敢,本宫只是好心好意提醒姐姐罢了,以免姐姐到时候真的惹来麻烦。” 哲妃终归生出了些许怯意,恨恨地收回手,盯着阿罗道:“好,本宫这次放过她,不过你这个宫女这么多嘴,早晚会惹出大祸来。” “多谢姐姐提醒。”说罢这句话,瑕月扶着阿罗的手离开,在走出几步后,身后再次传来哲妃的声音,“本宫听说,娴妃最近没有在服用宋太医开的那些药,怎么了,是终于想明白,知道zi没这个福份了吗?” 瑕月脚步一顿,回过头冷声道:“你说什么?” 哲妃走上去,凉声道:“娴妃不是一直自诩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听不懂人话了,难不成娴妃才是那个……畜生?”说到此处,她掩唇娇笑道:“本宫与娴妃妹妹开个玩笑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当真。话说回来,妹妹伴驾到现在,也有十一年了吧,若是有动静的话,早就有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说到底,还是妹妹福份浅薄,无法为皇上延续香火。” 瑕月拉住阿罗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即道:“哲妃说够了吗?” “怎么了,不中听吗?”哲妃得意地瞥着瑕月道:“可惜再不中听也是事实,妹妹,你就认命吧!” 盯着那张脸,瑕月忽地笑了起来,哲妃一怔,下意识地道:“你笑什么?” 瑕月悠然道:“不错,本宫确是伴驾十一年而无所出,但无所出,也好过生一个不长进的阿哥。” 一听这话,哲妃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你说谁不长进?” 瑕月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去,留下哲妃一人在那里生闷气,然看似扳回了一局的瑕月并不开心,不能拥有孩子,是她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 被哲妃这么一搅和,瑕月没有了信步闲庭的兴趣,径直往延禧宫走去,然在走到一半时,一个身影突然斜次里冲出来,扑入瑕月怀中,将她跳了一大跳。 扑到瑕月怀里的身影抬起头来,弯眼道:“姨娘,终于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了,我好想你!” “永琏?”待得看清了怀中的那张脸,惊意一下子化为了重重喜意,蹲下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永琏嘻嘻一笑道:“这几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走一会儿,就是想要遇到姨娘,今日总算是遇到了。” 瑕月自然也很高兴看到永琏,抚着他胖乎乎的脸颊道:“你来见本宫,不怕你皇额娘怪罪吗?” 永琏道:“阿碧说了,只要我不去延禧宫,她就不会告诉皇额娘。” “哦?”瑕月颇为意外地看向永琏身后的宫女,瞧着年岁不大,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阿碧接触到瑕月的目光,屈一屈膝道:“奴婢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瑕月示意她起身后,褪下腕间的鎏金镶宝镯子戴到阿碧手上,道:“好生侍候二阿哥。” “奴婢会的,但是娘娘的东西太过贵生,奴婢……”阿碧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镯子摘下来,瑕月按住她的手道:“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好生收着吧。本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侍候好二阿哥。” 第两百五十一章 一丝良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瑕月态度坚决,阿碧只得收下,低头道:“奴婢是二阿哥的宫人,就算娘娘不吩咐,奴婢也会侍候好二阿哥的。” 瑕月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永琏身上,絮絮地问着他这些日子的qing kuang,还有功课及画画。 永琏一一回答了后,眼巴巴地道:“姨娘,我很想开心,您让阿罗去将它抱来好不好?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忘记我。” 瑕月宠溺地捏了捏永琏的鼻子,道:“你啊,都已经八岁了还这么贪玩,幸好功课没拉下,否则看你怎么办。” 这般说着,瑕月命阿罗回去将开心抱过来,她则与永琏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留阿碧在原处等阿罗。 永琏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姨娘,你不高兴吗?” 瑕月一怔,訝然道:“为什么这么说?” 永琏抬起手轻抚着瑕月的眉心道:“因为姨娘这个地方一直皱着,就算在笑的时候,也有一丝皱痕。姨娘,你怎么了?” 面对永琏的懂事,瑕月眼圈微红,拉下他的手道:“姨娘没有不高兴,是你看错了。” 永琏摇头道:“我没有看错,是姨娘骗人,您明明就不开心,究竟出什么事了,不能说吗?” 瑕月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姨娘……很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拥有zi的孩子,没有机会让人唤一声额娘。” 永琏疑惑地道:“为什么?” 瑕月没有与他细说,只是摇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姨娘没有这个福份。” 永琏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姨娘不要难过,就算您不能有zi的孩子,您还有我,以后……以后我就是您的孩子好不好?” 瑕月被他说的一笑,轻拍着他的头道:“这话若是让你皇额娘知道,非得打你不可,以后可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一听这话,永琏急切地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既是皇额娘的孩子,也是姨娘的孩子;以后等姨娘老了,我来孝敬您,给您端茶倒水。” 永琏的话,令瑕月整个人都为之一暖,但随即又有一丝酸涩在心底浮现,轻抚着他的脸颊,喃喃道:“本宫不知要积上几世的福气,才能拥有一个与你一样乖巧聪明的孩子。” 永琏抓着她的手,用力摇头道:“不用,不用几世,这一世,我就是您的孩子,我保证,一定会孝敬您的。所以,您不要再难过了。” 望着永琏认真到极点的眼神,瑕月眼底泛起阵阵酸意,她强行忍住后,道:“那你皇额娘怎么办,她可不喜欢你与本宫亲近。” “这个……”永琏苦恼地抓着头,好一会儿方才道:“姨娘还没有老,所以我还有很多时间劝服皇额娘,就算到时候皇额娘真的不高兴,我也不会不管姨娘的。”仿佛是怕瑕月不相信,他又补充道:“一定不会!” 瑕月几乎要快忍不住眼底的酸涩了,哽咽道:“为什么要对本宫这么好?” 永琏想也不想便道:“因为姨娘对我好。” “真是个傻孩子。”瑕月将他拥住怀中,然后迅速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你记着,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轻易相信人,知道吗?” 永琏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如今的他,还不太能够理解宫里的尔虞我诈,在他看来,好与坏,都是那样的简单。 “以后你会明白的,如今只需要将姨娘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即可。” “嗯,我答应姨娘。”说完这句话,永琏犹豫了一下,凑到瑕月耳边,轻轻唤了一声“额娘”。 瑕月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永琏,颤声道:“你……你唤本宫什么,永琏,你唤本宫什么?” “额娘!”这一次,永琏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令瑕月可以清晰听清楚那两个字,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唤她额娘,明知道是假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永琏笑眯着眼道:“姨娘,开心了吗?” “开心,本宫很开心。”这一刻,瑕月的心结彻底打开。因为她知道,就算老天爷真不肯赐予她福气,依然有一个孩子叫她额娘,还是一个特别乖巧聪慧的孩子。 永琏,能够与你结缘,是本宫一生之幸…… 之后,阿罗抱了开心来,永琏抱着她玩了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行前,缠着瑕月答应后天再来这里,瑕月也想见他,便答应了他的话。 在回延禧宫的途中,阿罗一直在偷偷在打量瑕月,后者睨了她一眼,道:“如何,瞧够了吗?” 阿罗抿唇笑道:“自从见过二阿哥后,奴婢感觉主子整个人都高兴了,二阿哥还真是主子的灵丹妙药。往后再有什么病痛难过,也不必宣太医了,直接将二阿哥请来就是了。” 瑕月笑啐道:“你这丫头,何时变得这么贫嘴了,是想讨打吗?” 阿罗故作害怕地道:“还请主子开恩,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瑕月知道她是与zi开玩笑,轻点了一下阿罗的额头道:“每次都这样说,却从不见你放在心上,根本啊,就是在糊弄本宫。”这般说着,她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永琏,真是解开了本宫的心结,他刚才那番话,令本宫终于可以真正做到答应太后的事。” 阿罗好奇地道:“答应太后?什么事?” “心存一丝良善。”在阿罗恍然的神色中,瑕月续道:“只要永琏在一日,本宫就一定会心存一丝良善,双手之上,尽量少染血腥,不为zi,乃是为了皇上与永琏。” 听到最后一句,阿罗撇了撇嘴道:“为二阿哥自是不错,但是为皇上……” “怎么了,你又不舒坦了?”瑕月似笑非笑地问着,她与阿罗主仆多年,阿罗一开口,她就已经猜到了后者的心意。 阿罗瞅了她一眼,低声道:“是有一些。” “傻丫头。”瑕月深吸一口气道:“人啊,还是不要太计较的好,只要彼此可以在一起,就算委屈一些也没什么。”不等阿罗开口,她又道:“等你以后成了家,有了zi的夫君与孩子,就会明白本宫刚才的话。” 第两百五十二章 四下打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才不会呢。”阿罗轻声嘟囔着,对此,瑕月虽然听到了她这句不甚合宜的话,却不曾说什么,毕竟……阿罗是心疼她才会如此。 且说哲妃那边,回到长春gong后,一直气恨难消,宫人端来的茶,她不是嫌烫了就是嫌冷了,连着换了好几盏都不满意。 在宫人又一次在连喝带骂中端茶下去之后,柳叶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一听到她这句话,哲妃顿时连珠炮似地道:“本宫能不生气吗?居然说本宫的永璜不长进,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她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 柳叶轻抚着她的背道:“娴妃不值得主子为她动气,要奴婢说啊,娴妃根本就是在故意气您,说句难听的话,就算大阿哥再不长进,也是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她zi却是一无所出,莫说阿哥了,连个小公主也没有。” 她这句话不仅没有能令哲妃消气,反而换来后者的怒目相视,“你说谁不长进?再给本宫说一遍!” 柳叶一慌,意识到zi刚才话中的不妥,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是奴婢不长进,求主子恕罪!” 哲妃冷冷盯着她,直至柳叶被盯得满头冷汗,方才道:“这一次,本宫饶你,若再有下一回,就算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也绝不饶恕!” 柳叶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道:”多谢主子开恩!” 待得柳叶小心翼翼地起身后,哲妃用力一拍扶手,吓得柳叶差点又跪下去,幸好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责问她的话,“那拉瑕月,她这样侮辱本宫与永璜,本宫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还有那个阿罗,对本宫毫无敬意,待得她那个主子护不了她时,本宫必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叶小心地瞅了她一眼,轻声道:“主子,奴婢打听到一件事。” 哲妃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样子,本宫看了就心烦。” 柳叶不敢卖关子,径直道:“奴婢听说娴妃正在替她身边的阿罗物色婆家,娴妃还特意去求了皇上,请皇上选了一些适龄又未曾婚配的侍卫与八旗子弟。” “寻婆家?”哲妃讥声道:“侍卫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宅,也不可能出自什么世家,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皇上强压下去,人家也必定看不上她,瞧着吧,若这事真成了,往后必定少不了事。” “奴婢听闻,阿罗若真出嫁,应该不会以宫女的身份出嫁。”柳叶话刚落下,哲妃便皱眉道:“不是以宫女身份出嫁,那是什么,难不成皇上还收她做义妹吗?”最后这句话,哲妃说得无比讽刺,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哪里有一国之君收一个奴婢做义妹的道理;若弘历真这样做了,那他必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那倒不是,奴婢听到的是,皇上有意寻一位朝中大臣,收阿罗为义女,究竟是真是假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只是谣传。” 虽然柳叶这么说了,哲妃脸色还是难看得很,尖声道:“哼,凭她也配!” “若皇上真要这么做,就算那位大臣对此有微词,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而且这样一来,阿罗的身份就不再是婢女,而是官家小姐,婆家自然就不敢怠慢她了。”在说这些的时候,柳叶话里不自觉地透出一丝羡慕,她很清楚,zi是不可能有阿罗那样的福气,最好的结果,就是满二十五岁时出宫,然后随便找一个人嫁了。 哲妃这次心思极尖,竟然听出了柳叶话中那一丝不甚明显的羡慕,冷声道:“怎么了,你也想嫁了人了,要不要本宫也去向皇上请旨。” 柳叶刚刚收回去的冷汗顿时又冒了出来,连忙道:“主子误会了,奴婢断然没有这样想过,倒是觉得娴妃这样做有些小题大作,不论阿罗与她怎么亲近,都是一个奴婢,就算要婚配,也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哪里有为此去烦扰皇上的道理。” 她这番话令哲妃脸色好看了些许,冷哼道:“娴妃这个贱人就是喜欢生事,一点小事她都喜欢拿到皇上与太后面前说。”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方才道:“你可知娴妃为阿罗指了哪一个人?” 柳叶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奴婢倒还真是没打听出来,主子,怎么了?” 哲妃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道:“立刻去打听,她不是要为阿罗指一个好婆家吗,本宫就帮她一把。” 柳叶一时猜不透哲妃的用意,只得依言下去,然一圈下来,只知瑕月为阿罗指了几个人,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如此一连打听了几日,终于让她打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姓名。 哲妃闭目听着柳叶得来的消息,手指轻敲着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过了许久,哲妃睁开眼睛,面带狰狞地道:“再去打听,看哪一个品性最差,本宫到时候想办法让皇上将阿罗指给那人。” 她这是要毁了阿罗一辈子,以bao阿罗之前的不敬。 听到这里,柳叶已是明白过来,想了一会儿道:“主子,这样做会否冒险了一些?奴婢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虽不怎么好,但可以让主子略作思量。” 哲妃睨了她一眼,道:“且说来听听。” 柳叶在哲妃耳边一阵轻语,后者眸光先是一阵茫然,旋即渐亮了起来,待得后面,已是笑了起来,看柳叶的目光中带了些许赞赏,“亏得你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好,很好!” 柳叶心中一松,屈膝道:“多谢主子赞赏。” “就按你说的办,立刻去打听,一定要赶在皇上下旨之前,办妥这件事。”说着,哲妃不放心地叮咛道:“仔细一些,别露了马脚。” 柳叶连忙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得稳稳当当,不会被人发觉的。” 哲妃起身,轻拍着柳叶的肩膀,轻声道:“只要你办妥此事,为本宫出一口恶气,本宫一定会重重赏你,甚至……许你一门真正的好亲事。不敢说官宦之家,但必保你一世富贵。” 第两百五十三章 钟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br> 柳叶万万想不到会得来哲妃这句话,一时间大喜过望,连连叩谢恩典。 之后的几日,柳叶一直在忙活这件事,而这一切,瑕月并不知晓,她寻了一日空闲之时,去养心殿见弘历,与之说起欲要见一见那三人之事,弘历当即答应。待得傍晚时分,这三人奉命出现在延禧宫中,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真正用意,只知娴妃要见他们。 阿罗原本站在瑕月身边,待得他们三人一一禀了姓名后,顿时有些站不住,红着一张粉面道:“主子,奴婢想起还有一些事,先行告退。”这三个人的名字,她都曾听瑕月提起过,是为她择选出来的几名适宜婚配的人选身份。 “阿罗。”瑕月唤住她后,轻声道:“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抹不开脸吧。本宫之所以求着皇上让他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一看,毕竟最重要的是合你眼缘。” “奴婢……”阿罗捏着衣角,扭怩道:“这件事主子替奴婢拿主意就是了。” “万一要是选的不合适呢?”瑕月话音刚落,阿罗便接上来道:“那奴婢就不嫁了,就在宫里头陪主子。” “这可不行。”瑕月见阿罗确实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忍再为难她,道:“罢了,你先下去吧,等本宫考量过后,再问你的意见。” 阿罗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下,在经过那三个侍卫时,她加快了脚步,连头也不敢抬起。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瑕月好笑地摇头,低声道:“这个丫头脸皮子这样的薄,往后嫁了人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 知春抿嘴笑道:“主子放心吧,等她成了亲当了娘,自然就与现在不一样了。” 瑕月微一点头,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侍卫身边,仔细地问着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至于阿罗,在离开延禧宫一段距离后,方才捧住自己又红又烫的脸颊,长出了一口气。 嫁人……她真的要嫁人了吗?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想过,不过她当时刚跟着瑕月嫁入宝亲王府,瑕月根基未稳,皇上对她又不理不睬,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事,而她自己也不放心瑕月一个人在凶险未知的宝亲王府里熬日子,所以很快便将这件事弃之脑后,一直到瑕月提及之前,她都没有再想起过。 而今,突然说这些,心里充满了矛盾;既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走过完整的一生,又不舍得离开瑕月,不知该如此是好。 阿罗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不在焉的她,连前面站了个人也不知道,直至一头撞上,方才痛呼一声,停下了脚步。 下一刻,一个温熙的声音,落入阿罗耳中,“你怎么样了,撞疼了哪里?” 当阿罗抬起头来时,落入眼睑的是一张英挺的脸庞,尤其是在夏日的阳光下,更加俊朗,令阿罗有一瞬间的怔忡。待得回过神来后,她看清对方身上正六品的蓝翎侍卫服侍,连忙后退一步,屈膝道:“奴婢失礼,还请侍卫大人见谅。” 侍卫见状,虚扶一礼道:“无需如此,快请起来。”待得阿罗起身后,他又一次关切地道:“如此,撞疼了哪里?” 阿罗低头道:“只是撞到了鼻子,不打紧,都怪奴婢没留意到侍卫大人在前方,还请侍卫大人见谅。” 后者轻笑道:“你一口一个侍卫大人,我哪里还好意思再怪你。” 阿罗被他说的一笑,随后想起一事来,訝然道:“这里乃是后宫禁苑,侍卫大人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奉命看守翊坤宫的侍卫,刚才换了班,本该回侍卫营,无意中看到这里的景色甚美,便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这般说着,他又道:“我姓钟,你叫我钟祺就是了,不要一口一个侍卫大人,听着怪别扭的。” 阿罗很喜欢他唇边那缕温暖的笑容,抬头回以一笑道:“奴婢身份卑微,如何敢直呼您的名字,还是叫您钟大人吧。” “随你吧。”钟祺随和地道:“你又是哪一宫的宫女,来此做甚?” “奴婢名叫阿罗,是延禧宫的宫女,只是随意走走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钟大人。” “阿罗……”钟祺轻念了几遍,露出一丝缅怀之色,“我记得……她也是姓罗的。” 阿罗有些奇怪地道:“她?她是何人?” 钟祺弯身摘了一根草在嘴里嚼着,随着涩味在嘴里蔓延,他缓缓道:“她是我放在心上的女子。” 阿罗唇角微弯,含笑道:“看来钟大人口中那个女子,应该是您的夫人。” 钟祺涩声道:“你错了,她是我放在心上之人,却是别人的夫人,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妾室。” “这是为何?”面对阿罗的询问,钟祺重重叹了口气,道:“不瞒了阿罗姑娘,我虽是八旗子弟,却是汉八旗,在满蒙汉八旗之中,地位最下,而我当时又没有中武举,除了饿不死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她的家世要比我好上一些,她的家人,自然不希望她跟着我这样一个八旗小子吃苦受穷,所以做主将她嫁给朝中一位权贵为妾;而我则在两年之后,考上武举,成为蓝翎侍卫。” 阿罗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轻声道:“你很难过是不是?” 钟祺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一切都过去了,不论怎样不高兴,都无法令光阴倒逝;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往前看,不要总被过去牵绊。” 阿罗深以为然地道:“是啊,好好走将来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钟祺哂然一笑,在看了一眼天色后,道:“不早了,我该回侍卫营了,今日很高兴能与阿罗姑娘,希望……”他顿一顿,盯着阿罗道:“下次我们还能再有机会相见。” 阿罗笑而未语,不过目光一直追随在转身离去的钟祺身上,待得他走的不见踪影后,方才收回目光,往延禧宫走去。 【作者题外话】:万分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才赶回家,努力写了一章,知道还欠大家许多,明天开始,我会恢复正常更新了,而且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可以好好还之前欠大家的,谢谢大家一直这么支持我,感动。 第两百五十四章 傅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进了里面,那三名侍卫已经不在了,瑕月正与齐宽在说话,看到她回来,连忙招手道:“快过来与本宫说,刚才那三个侍卫,你对哪一个印象更好一些。” 阿罗闻言顿时尴尬了起来,“奴婢刚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连样貌也记不清,哪里还有什么印象。” “你啊!”瑕月轻摇了一下头,道:“本宫与齐宽他们几个,都觉得之前站在右边的侍卫最好,对答得体,能文能武,至于出身,虽说一般了些,但也不算差,你若嫁给他,应该不会有所委屈。” 阿罗红着脸道:“他……叫什么名字?” “奎林,出自佟佳氏一族。”瑕月停顿片刻,道:“意下如何?” “奴婢……”不知为何,阿罗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侍卫,脱口道:“主子,您可知一个叫钟祺的侍卫?” “钟祺?”瑕月思索片刻,摇头道:“本宫没什么印象,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 “恩,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意外碰到了此人,与他说了几句话,奴婢觉得此人倒是还不错。” 瑕月闻言露出一抹捉狭的笑容,“听你这么说,仿佛是属意此人?” 阿罗脸色微红地道:“奴婢哪有这么说过,只是聊过几句,所以随口一说罢了。” 瑕月并没有再取笑她,而是拉过她的手,道:“不必害羞,你若真觉得此人不错,本宫派人去打听一下,如何?” 她的话令阿罗脸色越发羞红,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瑕月转头对齐宽道:“你想办法去侍卫营打听一下钟祺的qing kuang,若确实不错,本宫再去与皇上说。” 齐宽依言来到侍卫营,一番打听下来后,皆说钟祺为人温和,对朋友仗义,齐宽也曾远远见过钟祺一面,单从面相上看,确实不错。 就在齐宽离开侍卫营后,有人在后面唤住了他,齐宽回头看去,认出了来者,正是刚才见过的侍卫之一,不过他一直不曾开过口。 齐宽微一躬身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唤奴才所为何事?” 后者来到齐宽面前,犹豫着道:“齐公公,你打听钟祺,是因为阿罗姑娘的事吗?” 齐宽低头道:“是,让大人见笑了。” 瑕月想要为阿罗婚配的事,宫里头不少人都知晓,再加上今日传召三名侍卫去延禧宫一事,知晓的人更多,所以齐宽并未隐瞒。 在听完齐宽的回答后,侍卫的神色越发犹豫,许久都不曾开口,齐宽不欲多加耽搁,道:“若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慢着。”见齐宽要走,侍卫连忙唤住他,随即咬一咬牙道:“这些话,我本不该说,但若是不说,只怕我这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请你转告娴妃娘娘,钟祺……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齐宽疑惑地问着,明明他从其他侍卫口中打听得来的消息,都说钟祺是一个极为不错的人,何以到此人嘴里,就变了? “因为……”侍卫似乎不愿说这些,所以他的话一直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方才道:“钟祺很喜欢赌博,甚至为此做出了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所以还请娴妃娘娘慎重考虑。” “好赌?”齐宽一下子皱紧了眉头,道:“若他真有这个嗜好,为何刚才无人提起?还是说……”他没有说下去,但不停在侍卫身上打量的目光,已经表明了他心中的怀疑。 侍卫猜到了他的意思,道:“我说的皆是实话,若你shi zai不信,我也无可奈何。”说到此处,他一拱手道:“告辞!” 齐宽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唤住已经转过身的侍卫道:“慢着,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侍卫脚步一顿,回头道:“我叫傅恒,姓……富察氏。” 当齐宽将“富察傅恒”四个字告诉瑕月的时候,后者惊愕地道:“傅恒……这不是皇后的嫡亲幼弟吗?” 齐宽被吓了一跳,脱口道:“他……他是皇后娘娘的幼弟?” 瑕月冷静下来后,摇着手中的团扇徐徐道:“不错,本宫曾听皇上说起过傅恒此人,但皇上对他很是欣赏,说此人将来必成大器。皇后家族真是不得了,父亲、伯父是朝中栋梁不说,连幼弟也有蒙皇上看重。” 知春插嘴道:“奴婢知道了,那个傅恒必是因为皇后与主子不和之故,所以故意说这些,想要搅和阿罗的婚事。” 瑕月思索片刻,道:“齐宽,你是唯一一个与傅恒说过话的人,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知春猜测的qing kuang?” 齐宽摇头道:“奴才觉得不是,至于原因……奴才也说不上来。” 知春不服气地道:“为什么不可能,傅恒是皇后的幼弟,他帮着皇后对付咱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若傅恒真是这样一个人,皇上不会如此看重他。”说到此处,她将目光转向阿罗,道:“你与本宫说实话,是否很喜欢那个叫钟祺之人?” 阿罗想也不想便摇头道:“奴婢只见过他一眼,最多只能说有些好感,喜欢二字,shi zai没有。” “那就好。”瑕月放下心来后,道:“齐宽,明日一早,你带着本宫的手谕出宫,去钟祺住处附近,仔细给本宫打听,一定要弄清楚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有……傅恒口中那件不齿之事。” 知春不解地道:“主子,您相信傅恒的话?” 瑕月缓声道:“说不上相信,不过既然有了疑点,就得去查清楚,事关阿罗一生幸福,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了。”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若您觉得这个钟祺不可信,将他剔除就是了,奴婢并无意见。” “本宫知道你不会有意见,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在阿罗疑惑的神色中,她起身道:“若钟祺真是一个好赌如命之人,那些侍卫应该会如实相告,但他们没有,齐宽打听得来的消息,都是一面倒的好话,若不是傅恒那番言语,你也好,本宫也好,都不会对钟祺有半分怀疑;所以,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第两百五十五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最先反应过来,道:“主子是怀疑,有人收买了那些侍卫?” 瑕月徐徐道:“不错,若非傅恒胡言,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但那人收买侍卫的用意是什么,他为什么会提前知道齐宽会去打听,咱们一无所知,必须要查清楚。” 翌日,齐宽奉命出宫,而阿罗在去内务府的时候,竟是再次遇到了钟祺,后者看到她,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过来道:“好巧,竟然真的又看到你了。” 昨日齐宽打听得来的那些话,令阿罗对钟祺多了几分防备,不过她并未表露在外,对钟祺报以一笑,“是啊,真的好巧,只是钟大人似乎不应该chu xian在这里。” 钟祺目光温柔地看着阿罗,“我知道,不过我想着……来了这里或许可以见到你,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如今看来,我的运气很是不错。” “见我?”阿罗侧头好奇地道:“为什么要见我?” 钟祺低头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见你,与你再说说话,不知你可肯给我这个机会。” 阿罗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道:“此处乃是后宫禁苑,钟大人虽是侍卫,但chu xian在这里终归是不妥。” 钟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片刻的发愣,随后道:“说的也是,那……那我先走了,改日……” 不等他说完,阿罗道:“主子让我去内务府取些东西,并不是很急,不如我送你过去。” 钟祺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连点头道:“好,咱们一起走。” 一路上,钟祺皆在与阿罗说话,后者亦一直有所回应,一副相谈甚欢之样,待得分别之时,钟祺瞥了一眼四周,轻声道:“明日……我们再在此处相见可好?” “嗯。”阿罗的应允,令钟祺很是开心,又说了几句话后,方才离开,殊不知,就在他转身之后,阿罗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阿罗连瑕月交待的东西也没取,匆匆回到延禧宫,在将遇到钟祺的事情说了一遍后,道:“主子,今日相见,让奴婢可以确定,钟祺根本就是蓄意接近奴婢,否则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您说过,过多的巧合之下,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本宫知道了,yi qie 等齐宽回来再说。” 待得傍晚时分,齐宽快步回来,来不及喘气便道:“主子,打听出来了,钟祺的真正为人,终于打听出来了。” 瑕月示意知春将zi未曾动过的茶盏端给齐宽,待得他一口气喝完后,方才问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宽抹去唇边的水渍,道:“傅恒说的没错,钟祺确实是一个好赌如命之人,但凡住在他家附近之人,无不晓得,奴才后来又去了京中几家出名的赌坊,提起钟祺之名,他们皆是熟悉得很。至于傅恒所言,不齿之事,奴才也打听到了。钟祺……其实曾经娶过亲。” 阿罗咦了一声道:“他与我相谈之时,从未说zi成过亲,只说他喜欢之人,因为嫌弃他家世一家,在家人安排下,嫁给了朝中一位权贵。” “我不清楚有没有这件事,我只知道,三年前钟祺成过亲,女方还给了丰厚的陪嫁,原本就算没有他那些俸禄,过日子也足够了,但钟祺好赌,没多少日子,就把妻子的嫁妆给输尽了,甚至还因为还不起赌债,将妻子抵押给了赌坊,后来是他岳父拿钱来赎的人,并且将人带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过。”齐宽一口气把打听来的事情给说完了。 瑕月脸色阴沉地道:“还真是一个烂赌鬼,幸好发现了这件事,否则万一阿罗嫁给他,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那些侍卫与钟祺同进同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们都一口咬定说钟祺是一个好人,没有任何劣迹,明显是被钟祺收买。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阿罗吗?可昨日才是他与阿罗的第一次见面,凭甚要为阿罗做那么多事,还有,他收买人的银子从何而来。像他这样的烂赌鬼,手里的银子,绝对不会超过十两,收买一两个人可以,但要收买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必是有别的来源。” 瑕月静静地听着,待得齐宽说完后,冷声道:“去查,一定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本宫查清楚。本宫倒要kan kan,究竟是何人在算计这yi qie 。”说罢,她转目道:“阿罗,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继续与钟祺联系,设法套他的话,看能不能得出什么线索,记着,注意分寸,不要让他起了疑心。” 阿罗答应道:“奴婢会小心的。” 随着瑕月的吩咐,yi qie 皆开始悄悄进行着,如此过了四日,齐宽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而这丝眉目的源头,正是指向哲妃,曾仍人见到哲妃身边的宫女柳叶曾经与钟祺接触,而且不止一次,也就是在那之后,钟祺手头突然宽裕了起来。 另外,阿罗也从钟祺口中套出一些话来,虽然很隐晦,但在仔细的分析之后,赫然发现,同样与哲妃有关。 待得听完他们二人的话,瑕月明眸微眯,冷声道:“好一个哲妃,居然算计到本宫头上来了,真是有本事!” 阿罗恨声道:“当日,奴婢曾经出言讽刺过她,她怀恨在心,所以她在知道主子为奴婢择选夫婿后,想出这么一招来,想要bao奴婢,若非傅恒提醒,非得着了他们的当不可,shi zai阴险。” 听着阿罗的话,瑕月忽地笑了起来,把玩着系在扇柄下的流苏道:“不必生气,她想与本宫玩心眼,本宫陪她玩就是了,希望到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 阿罗还待要说,瑕月已是抬手道:“好了,不提这件扫兴的事了,阿罗,人选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原本一听得这件事,就会扭捏不安的阿罗,这次神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低头道:“主子,奴婢仔细想过了,奴婢不想嫁。” 第两百五十六章 赐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只当阿罗脸皮薄,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 阿罗抬头,异常认真地道:“不,奴婢是说真的,与嫁人相比,奴婢更愿意一辈子待在主子身边。” 瑕月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奴婢知道,主子一定会为奴婢找一个最好的人,但一时的好,并不能代表一世的好,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刻,他会成为第二个钟祺,这样的话,主子许给奴婢的幸福美满,便成了笑话。” 瑕月皱眉道:“钟祺烂赌,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会烂赌,你这个想法有些太过悲观了;若天下女子都如你一般想,那都不必成亲嫁人了,因为没人可以对将来做保,yi qie 皆要往好的方面去看。” “主子说的不错,但有一件事,奴婢是必然可以确定的。”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中,阿罗一字一句道:“奴婢确定,主子一辈子都会对奴婢好,不会因为任何理由任何原因伤害奴婢。” 听到这里,瑕月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叹然道:“本宫自然会对你好,但你也不能就这么孤身一辈子,毕竟本宫对你再怎么好,也不可能……” 阿罗跪下打断瑕月的话道:“主子不必再说了,求您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不要赶奴婢走,更不要逼奴婢嫁人。” 面对阿罗的言语,瑕月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她叹着气扶起阿罗,“本宫从没有想过要逼你嫁人,若你shi zai不愿,这件事就算了,你继续留在本宫身边吧,将来你若改变主意,本宫再为你择选好的夫婿。” 瑕月的松口,令阿罗欣喜不已,连连谢恩,对于这yi qie ,瑕月除了叹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是夜,弘历来看瑕月,待听得瑕月说,阿罗不想嫁人时,弘历略有些不悦地道:“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你也为她忙活了许久,还传召侍卫来问话,怎么一转眼,说不嫁就不嫁了?” 瑕月轻声道:“其实阿罗一直就不太情愿,是臣妾不耽误她,逼着她嫁人,都是臣妾不好。” 弘历抚着她的肩膀道:“与你无关,你也是为了阿罗好,不想误了她一辈子,阿罗应该听从你的安排才是,怎可如此任性。” “她跟了臣妾十多年,一时间舍不得离开臣妾,想要再多陪臣妾几年,所以才会如此,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弘历睇视着瑕月哀求的目光,道:“朕岂是那么小气之人,罢了。” 瑕月谢恩之后,轻笑道:“虽然阿罗不愿嫁人,不过臣妾倒是发现了另一桩事,臣妾有意成全,不知皇上肯不肯赏这个恩典?” 弘历好奇地道:“哦,是什么恩典?” 瑕月瞅了齐宽一眼,后者含笑着打千道:“启禀皇上,奴才曾数次看到哲妃娘娘身边的柳叶与一位名叫钟祺的侍卫相谈甚欢。” 弘历自然知道柳叶,但对钟祺此人就毫无印象,瑕月在一旁道:“臣妾曾派齐宽去侍卫营问过钟祺的为人,都说此人极好,且不曾娶亲,臣妾想着,若是柳叶能够嫁给他,shi zai是一件好事。” 弘历闻言,含笑道:“阿罗不肯嫁,你就打算为别人指婚,这么想当红娘吗?” 瑕月嫣然一笑道:“是有一些,如今就看皇上肯否成全。” “你惯会做的,就是将事情推到朕身上。”弘历轻斥了她一句,道:“朕记得柳叶年纪不小了,要赏她这份恩典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她是哲妃身边的人,朕不与她说一声,就直接下旨,多少有些不好。” 瑕月言道:“哲妃姐姐一向待下宽厚,从不为难他们,如今有这么一桩好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不好。” 弘历被她说得有些动心,正要开口应允,忽地想起一件事来,盯着瑕月道:“朕记得,去年除夕之时,哲妃曾经为难过你,你不生她的气吗?” 瑕月摇头道:“臣妾从来没有生过哲妃姐姐的气,是她之前对臣妾有些误会,不过隔了这么久,早就已经mei shi 了。” 在瑕月说话的时候,弘历一直盯着她的双眸,并未从中看到一丝慌乱或是遮掩之色,颔首道:“如此就好,至于柳叶之事,若钟祺确实值得托付终身,成全他二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瑕月闻言,满面欢喜地屈膝道:“臣妾代钟祺与柳叶谢过皇上恩典。” 弘历扶住她道:“他们的事情,你谢什么恩,这样吧,明儿个朕就下一道旨,特许柳叶出宫并赐婚钟祺。” “那明儿一早,臣妾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哲妃姐姐,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瑕月笑容,完美无瑕,瞧不出一丝问题,连弘历也被隐瞒了过去。 翌日一早,在舒侍弘历去上早朝之后,瑕月就扶着阿罗的手,施施然来到长春gong,见到哲妃后,亲切地唤了声姐姐。 哲妃刚用过早膳,就着柳叶的手,漱过口后,凉声道:“娴妃一大早来本宫这里所为何事?” 瑕月接过宫人端来的茶,道:“本宫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哲妃姐姐呢。” 哲妃冷笑一声道:“本宫真想不出娴妃会有什么好事告诉本宫。” 瑕月睨了柳叶一眼,道:“本宫知道柳叶是姐姐身边最得力的宫女,跟了姐姐好些年,聪慧伶俐不说,办事也妥帖稳当,不像臣妾身边的阿罗,做事毛毛燥燥,一点都不长进,经常令臣妾生气。” 哲妃有些得意地道:“娴妃既然知道,就该回去好好管教,若是你不知道如何管教,本宫勉强可以代劳。” 瑕月在椅中欠一欠身,一脸感激地道:“姐姐待本宫可真好,不枉本宫特意为柳叶求来的恩典。” “什么恩典?”在哲妃与柳叶疑惑的目光中,瑕月红唇一弯,说出一番令她们大惊失色地话来,“皇上已经答应,为柳叶与蓝翎侍卫钟祺赐婚,旨意应该今日就会过来,本宫特意先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 【作者题外话】:正在努力恢复中,今天先三更,明天争取五更到六更 第两百五十七章 自作自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不敢相信zi的耳朵,盯着瑕月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瑕月故作惊奇地道:“咦,姐姐没听清吗,那本宫就再重述一遍,皇上要为柳叶与蓝翎侍卫钟祺赐婚。” 这一次,每一个字哲妃都听得很清楚,然她心中的惊疑却是更重了,“皇上为何会突然下这样的赐婚旨意?” 不等瑕月说话,柳叶已经慌张地跪下,拉着哲妃的衣角道:“主子,奴婢不嫁,奴婢不想嫁给钟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钟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赌成性,连妻子都能拿去抵押给赌坊,若是嫁给他,只会比她在宫里更惨,而且后半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瑕月拨一拨耳下的碧玉坠子,凉声道:“柳叶,你年纪也不小了,难得皇上肯为你做主,让你嫁给正六品蓝翎侍卫,你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柳叶自然不会说实话,紧张的思索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奴婢并非不知足,而是觉得高攀不上钟侍卫,所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瑕月已是道:“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乃是无上之荣耀,相信钟祺乃至整个钟家,都不会对你有任何轻视。” 瑕月轻描淡写的一句言语,便堵死了柳叶后面所有的话,令她不知该如何推脱,只能紧张地看着哲妃,希望她替zi回绝了这门亲事。 “告诉本宫,皇上为何突然下赐婚旨意?”面对哲妃的再次询问,瑕月漫然一笑道:“这件事姐姐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娴妃这话真是可笑,本宫……”她正想说zi如何会知晓,然说到一半,突然收住了声音,神情亦变得古怪起来,“你……” 瑕月笑容微微一敛,道:“看来姐姐想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姐姐喜欢吗?” 听到这里,哲妃已然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咬牙吐出几个字来,“你好卑鄙!” “卑鄙?”瑕月掩唇笑道:“这两个字送给姐姐才是最适合的。莫要忘了,最先想出这个卑鄙法子的人可是姐姐zi。” “你!”论口舌之利,哲妃无论如何都不是瑕月的对手,更不要说,这次的事情是她理亏在先。 “自从本宫执掌后宫以来,对姐姐一向尊敬有加,哪怕姐姐有一些地方做得过了,本宫也看在多年姐妹的情份上,一再忍让,希望姐姐可以早日迷途知返;可惜,本宫一番苦心终归是白费了,姐姐不止没有任何悔意,还变本加利,意图害了阿罗一辈子。阿罗跟随本宫多年,犹如本宫至亲之人,任何敢于害她的人,本宫都不会放过,姐姐,你犯了大忌!”说这些话的时候,瑕月依然在笑,然一双美眸却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哲妃别过目光,强自镇定地道:“胡言乱语,本宫何时害过她,倒是她zi,仗着你为她撑腰,时常对宫中的主子不敬,长此以往,非得闯出大祸来不可。” “没有害过她?那钟祺是怎么一回事?齐宽查到柳叶曾经与钟祺几番接触,也就是在那之后,烂赌如命的钟祺手头突然宽裕了起来,与他一起当班的侍卫,也都一齐改了口径,对他赞不绝口。” 哲妃神色不自在地道:“是吗?本宫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说罢,她将目光转向犹跪在地上的柳叶,“果有其事吗?” “奴婢……”柳叶眼珠子不停地转着,道:“奴婢确实见过钟侍卫,但那是偶尔碰见罢了,也仅仅只有一次,绝对没有如娴妃说的那般几番接触,请主子明鉴。” 哲妃闻言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眼角一扬,道:“柳叶的话,娴妃都听到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事。” 瑕月唇角微勾,道:“有没有,姐姐心里清楚,本宫也不是来与姐姐争论这些的。总之,皇上圣意已决,姐姐就等收圣旨吧。” 哲妃用力一拍扶手,起身厉喝道:“娴妃,你不要欺人太甚!” 瑕月随之起身,冷声道:“究竟是谁甚人太甚,姐姐心里最清楚,今日只是一个小惩,若姐姐再不收敛,休怪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不客气。一个大阿哥,还不足以保姐姐一世无忧!” 不等哲妃开口,瑕月再次道:“好了,言尽于此,本宫还有其他事,改日再来与姐姐闲叙吧。”说罢,她转身离去,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哲妃。 待得她走远后,哲妃一把抓起紫檀小几上的青花瓷盏,恨恨扔在门框上,“呯”的一声,当即摔得粉碎,也将正准备进来的宫人吓了一大跳,宫人不敢再往前走,怯怯地道:“主子,喜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圣旨……”柳叶喃喃重复了一句,紧张而慌乱地道:“主子,那道圣旨一定是赐婚的旨意,您不能接,求求您,千万不要接,不然奴婢会死的。” 哲妃正自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通说,更加烦燥,没好气地道:“谁让你去死了,不过是嫁人罢了,再说,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日吗?” 柳叶垂泪道:“可是钟祺好赌如命,跟着他哪里会有好日子过。主子,求您念在奴婢这些年来侍候您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帮奴婢这一回吧。” “皇上亲自下的旨,本宫怎么帮你?”哲妃烦燥地在殿中来回走着,这个时候,四喜已经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 面对那道圣旨,哲妃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领着柳叶跪下,圣旨的内容与瑕月所言相同,赐婚钟祺与柳叶,能得皇帝赐婚,乃是多少人求而不得之事,然对于此刻的柳叶来说,却与催命符无异;若可以,她恨不得将这道圣旨扔得远远的,这辈子永远都不要看到听到。 四喜念完“钦此”二字后,一直不见哲妃二人叩首谢恩,小声提醒道:“娘娘,您……” 哲妃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谢恩,随即见柳叶还直直跪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哲妃知道柳叶心里在想什么,当即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谢恩领旨。” 第两百五十八章 愉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叶无奈谢恩,待得哲妃接过圣旨后,四喜拱手笑道:“恭喜哲妃娘娘,恭喜柳叶姑娘,皇上登基之后,可还是第一次下旨赐婚,柳叶姑娘能有此殊荣,shi zai可喜可贺。” 哲妃勉强一笑道:“是啊,本宫也着实有些意外,没想到皇上如此关心柳叶,还特意下旨为其赐婚,shi zai令本宫与柳叶受宠若惊。” 待得四喜走后,柳叶“扑通”一声跪在哲妃面前,涕泪俱下地道:“主子,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嫁给钟祺,您帮奴婢去向皇上求情,请他收回成命,不要赐婚了。” 哲妃当即喝斥道:“荒唐!皇上的旨意岂是说改就能改的。”顿一顿,她冷声道:“事到如今,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不要!奴婢不要嫁给钟祺,奴婢不要!”柳叶慌张地说着,抱住哲妃的腿道:“主子,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哲妃恼怒地挣脱她道:“不是本宫不想救,而是本宫救不得,皇上的旨意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若你今日不嫁,皇上怪罪下来,不止你有麻烦,本宫也脱不了干系。你要怨就去怨娴妃,yi qie 都是她所害。”说到此处,她捏紧扇柄,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之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要连本带利地向她讨回来。” 柳叶闻言,伏在地上哀哀地痛哭,她帮着哲妃意欲算计阿罗,岂知最后,竟然害了zi,若早知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献计哲妃,可现在说这些已是晚了,yi qie 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怎么了?”正自一团混乱之时,一个愕然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正是愉贵人,她与哲妃关系较好,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所以出入长春gong,无需通禀。 见哲妃不说话,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行一行礼,道:“娘娘,究竟出什么事了?” 哲妃沉默片刻道:“皇上下旨,将柳叶赐婚给正六品蓝翎侍卫钟祺。” 愉贵人闻言越来不解,道:“这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娘娘这般mo yang ,还有柳叶也是,好端端的哭什么。” 哲妃重重叹了口气,道:“妹妹有所不知,钟祺此人好赌成性,柳叶嫁给他,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愉贵人訝然道:“竟有这样的事?不过说来也奇怪,皇上怎会突然下旨为柳叶赐婚?之前不是娴妃一直说要给她身边的阿罗寻夫家吗?” 听到“娴妃”二字,哲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整件事都是娴妃从中搞鬼,她与本宫不合,就使手段加害本宫身边的人。” 愉贵人惊呼一声,道:“娴妃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shi zaiguo fen ;娘娘,你既知钟祺不是好人,就该去向皇上禀明真相,让皇上收回圣旨。” 她的话令柳叶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看着哲妃,后者摇头道:“若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圣旨如山哪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再说又有娴妃在一旁兴风作浪;本宫若真的去了,怕是还要麻烦。” 愉贵人思索片刻道:“娘娘顾忌的也有道理,但她这般欺辱娘娘,娘娘当真就这么算了吗?” 哲妃恨声道:“怎么可能,本宫发誓,来日,定将今日之辱,百倍还予她。” “可是……”愉贵人眸光微闪,道:“娴妃如今气候已成,往后想要对付她,只怕很难,倒不如……趁着这件事,揭露娴妃的险恶用心,让皇上知道娴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哲妃出声,道:“娘娘,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顾虑?” “这个……”哲妃迟疑半晌,道:“罢了,妹妹也不是外人,本宫就将实情相告吧。”说罢,她将之前柳叶献计收买钟祺,让他故意接近阿罗,博取其好感,并且买通一众侍卫,遇有延禧宫的宫人来打听,就一齐说钟祺的好话。 这个计划原本不错,但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被瑕月得悉了钟祺的真面目,并且悄无声息的反将了哲妃一军。 愉贵人听完后,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娘娘不便去皇上面前揭露钟祺的真面目。” 哲妃恨声道:“本宫这么做,也是因为阿罗shi zai太guo fen ,想要给她一个jiao xun ,结果却被娴妃使计加害,shi zai可恶!”她对zi的错轻描淡写,将yi qie 事情皆给推到了瑕月身上。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娘娘莫要生气了。”这般说着,愉贵人同情地看了伏在地上低声啜泣的柳叶一眼,道:“照眼下这个形势来看,柳叶只能嫁给钟祺了。” 柳叶哀声道:“主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等哲妃开口,愉贵人已是屈身扶起她,低声道:“柳叶,别怪你家主子,她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没办法,娴妃将咱们的后路给堵死了,不给你留一丝活路。不过你也不必太悲观,你毕竟是宫里头出去的,又有皇上亲自赐婚的旨意,相信那个钟祺不敢对你太guo fen 。” 听到这里,柳叶明白,zi逃不过被赐婚的结局,在绝望之中,她忽地朝哲妃跪下道:“主子,奴婢最后再求您一件事,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为奴婢报仇,不要让娴妃继续得意下去!” 哲妃冷声道:“放心,就算你不说,本宫也绝对不会放过娴妃,她……一定要死!” 愉贵人亦在一旁道:“不错,我与娘娘,都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终有一日,要让娴妃为今日之事后悔莫及!” 在命柳叶下去后,愉贵人道:“娘娘,您可曾想到对付娴妃的办法?” 哲妃抚着额头,疲惫地道:“这么一会儿功夫,本宫哪里想得到。” 愉贵人眸光微动,道:“臣妾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不知娘娘有没有兴趣一听?” 哲妃闻言,精神一振,道:“既是想到了,就快说与本宫听。” 愉贵人凑到她耳边一阵轻语,哲妃起先还好,待听到后面,整个人从椅中跳了起来,神色惊恐地道:“你……你疯了是不是,居然说这样的话?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与本宫都会有大麻烦。” 第两百五十九章 灾难将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贵人沉声道:“臣妾知道,但娘娘您仔细想想,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正如臣妾刚才所言,娴妃气候已成,想要对付她,只能用狠药;娘娘,恕臣妾多嘴说一句,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哲妃用力绞着手指,道:“本宫知道,但这一步棋着实有些太过了,万一……” 不等哲妃把话说完,愉贵人便道:“这一点娘娘尽可放心,只要咱们小心行事,就不会有‘万一’二字;而且此事若成,大阿哥将会是最大的受益者。您是大阿哥的额娘,应该清楚大阿哥之所以不受皇上重视的原因在哪里。” 哲妃被她说得一阵心动,然心中仍有顾虑,道:“这件事……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只要准备充份,筹谋仔细,臣妾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愉贵人眸光一闪,凑近了道:“七成……难道还不足够娘娘赌一把吗?” 在愉贵人的一再言语下,哲妃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本宫就赌这一把,不过……”她目光一转,落在愉贵人身上,“你这样帮着本宫对付娴妃,为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娘娘,也是为了臣妾zi,臣妾与娘娘亲近,以娴妃的心思,是绝对不会放过臣妾的,只有除去她,臣妾才能有好日子过。还有……”愉贵人屈膝道:“臣妾在这个贵人之位上待了三年,将来若有机会,还望娘娘能够提拔臣妾一二,让臣妾不必再屈居于人下!” 她的回答,令哲妃颇为满意,应允道:“放心,本宫必许你一宫之主的位置。但前提是要除去娴妃与那个人,明白吗?” 愉贵人一脸欣喜地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恩典!”在低头无人瞧见之时,愉贵人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哲妃与愉贵人的密谈,瑕月并不晓得,更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更在逐渐成形,而被卷入这场灾难的,除了她还有…… 数日后,柳叶奉旨出宫,嫁于钟祺为妻,这一日,阿罗去侍卫营见了傅恒,郑重向他道谢,然后者的神色却有些阴郁。 阿罗睇视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蓝翎侍卫,道:“傅恒大人有心事?” 傅恒叹气道:“你虽没嫁予钟祺,却有其他人嫁了,而我无力阻止,也不知她往后的路途会如何艰难。” 阿罗微微一笑道:“傅恒大人不必为此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但有些事不是‘尽力’二字就可以改变的,柳叶命该如此。” 傅恒盯着她道:“娴妃娘娘既然相信我说的话,为何不将钟祺的为人告诉皇上,任由皇上下旨赐婚?” 阿罗淡然道:“奴婢说过,柳叶命该如此,没有人可以改变。” 傅恒蹙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娴妃娘娘身为四妃,只要她肯开口,皇上就一定会相信。” “该说的奴婢都已经说了,总之很感谢傅恒大人当日肯将实话说出来,这番恩情,奴婢必当牢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说罢,她屈膝道:“奴婢告退!” 正当阿罗转身意欲离去的之时,傅恒忽地道:“你一直说,嫁给钟祺是柳叶的命,是否……当初给钟祺银子的人,就是柳叶?” 阿罗愕然看着傅恒,怎么也没想到,傅恒竟然能凭zi一句不清不楚的话,推断出这件事来,这个傅恒的洞察力着实惊人。 不等阿罗开口,傅恒已是再次道:“看阿罗姑娘的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若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不值得同情。” 阿罗压下心中的惊异,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傅大人似乎还有话想说?” 傅恒眼中掠过一丝惊色,旋即笑道:“是有一些,不过还是不说了。”说到此处,他谦和地道:“阿罗姑娘慢走。” “告辞!”阿罗知道,他必是从柳叶的行径中,看出了后宫争斗,但他很聪明,知道以zi的身份,不适合议论后宫之事,所以知趣地选择了不说。 这个傅恒,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思,真是了不得,怪不得皇上说他将来必成大器;当时听主子说起时,还不以为然,如今却是再无怀疑。 想到这里,阿罗忽地叹了口气,皇后家中还真是人才辈出,不像主子,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人,无势可依,无权可仗,什么事情都得靠zi。老天爷,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夏日炎炎,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只要一出去,必定热出一身汗来,所以宫里头的大小主子,除非必要,否则都缩在zi宫中。 倒是永琏,不甚怕热,每天傍晚过后,都会带着阿碧出去玩耍一会儿,明玉也由着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哲妃也每日必去坤宁宫晨昏定省,无一次拉下;她的殷勤与恭敬令明玉甚是感动,待哲妃的态度越发亲切。 这一日傍晚,哲妃再次来到坤宁宫请安,闲语几句后,她道:“娘娘,午后下了场雨,如今外头不仅不闷热,还很凉爽宜人,臣妾陪您去走一走可好?” “也好。”这般说着,明玉与哲妃一起出了坤宁宫,漫步而行,正如哲妃所言,雨后空气清新,毫无闷热之感,令人感觉很是舒服。 明玉深吸一口气,道:“这一路走来,本宫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看来往后得多出来走走才行。” 哲妃在一旁笑言道:“只要娘娘有兴致,臣妾随时都可奉陪,不过只怕到时候轮不到臣妾相陪。” 明玉好奇地道:“为何这么说?” 哲妃抿唇笑道:“娘娘忘了,再过两个月就是三年一次大选,到时候,新人入宫,必定百般讨好娘娘,哪里还轮得到臣妾。” 明玉笑道:“本宫还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她们就算入了宫,又怎能与你想比。”顿一顿,她道:“话说回来,日子过得还真是快,一转眼,皇上登基都三年了。” “是啊,这三年间也发生了许多事。”说到此处,哲妃突然沉默了下来,待待得明玉一再相问,方才道:“臣妾今日让小齐子去看过柳叶。她……过得很不好。” 【作者题外话】:还在写,后面应该还有一到两章 第两百六十一章 责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正要开口,哲妃在其耳边轻声劝道:“娘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明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对跪在地上的永琏道:“立刻随本宫回去。” 永琏不敢言语,赶紧放下怀里的开心,随明玉离去,瑕月亦欲跟去,然刚走了几步便被明玉喝止,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齐宽去坤宁宫附近守着,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回禀。 阿罗看出瑕月的担忧,宽慰道:“皇后娘娘与二阿哥始终是母子,就算再生气也只能训斥几句罢了,不会有事的。” 瑕月摇头道:“皇后与永琏是母子不错,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哲妃在,本宫担心她会从中挑拨。还有,皇后一向极少踏出坤宁宫,尤其最近天气炎热,这一次却会突然来到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罗目光一闪,道:“难不成……是哲妃故意引皇后娘娘来此的?” “十有八九,否则不会这么巧。”说到此处,瑕月眸光一厉,道:“好一个哲妃她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本宫做对,既是这样,本宫也无需再对她客气了!” 且说明玉一言不发地带着永琏回到坤宁宫,在进到正殿后,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在想些什么。 永琏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拉着明玉的手道:“皇额娘,儿臣知错了,您再原谅儿臣一次好不好?” 永琏话音刚落,明玉就挣开他的手,回过身来道:“你与本宫说实话,这段时间,你说去外面玩耍,实际上是去见娴妃是不是?” “儿臣……”永琏刚说了两个字,明玉便再次道:“不许撒谎,否则以后就别叫本宫皇额娘。” 永琏咬着唇不说话,哲妃见状,走到他身边,一脸关切地道:“二阿哥,快些说吧,别再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永琏艰难地道:“儿臣是去见过娴妃娘娘几次,但……” 明玉脸色难看地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去见她,为什么?” 永琏慌忙跪下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下次不敢了!” “不敢了?”明玉冷笑道:“你之前也曾答应过本宫,不会再去延禧宫,结果呢?若这一次,本宫没有发现,你是不是准备瞒本宫一辈子?永琏,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皇额娘吗?” “皇额娘息怒,儿臣这次是真的知错了,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永琏话音刚落,明玉便道:“够了,本宫不想再听你的谎言,永琏,你真的很让本宫失望!” “皇额娘……”永琏刚一开口,便被明玉fen的声音打断,“不要再叫本宫皇额娘,本宫没你这样的儿子!” 永琏垂泪道:“皇额娘,儿臣不敢了,您不要再生儿臣的气了好不好?” 明玉不理会他,哲妃在一旁劝道:“娘娘,二阿哥毕竟还小,许多事情不知道,也不懂得您的一片苦心,您耐心一些慢慢与他说就是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伤了凤体可如何是好?” 明玉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与他说的还少吗?但他何曾听进去过一句,一次次瞒着本宫去见娴妃!” 哲妃再次安抚了明玉一番后,转头对犹跪在地上的永琏道:“二阿哥,你以后果真不会去见娴妃了是吗?” 永琏自然不愿,但这个时候,他只能点头,“是,我以后都不会去见娴妃,求皇额娘息怒,不要再生儿臣的气了。” 明玉别过脸去不予理会,哲妃则道:“既然如此,就请二阿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对列祖列宗发誓,不得违背。” 听得这话,永琏一下子犹豫了起来,迟迟没有如哲妃所言的那般发下誓言。明玉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刚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你心里还是想要去见娴妃的是不是?” 永琏紧紧咬着下唇,许久,他开口吐出一句话来,“儿臣喜欢娴妃娘娘!” 明玉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永琏,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儿臣喜欢娴妃娘娘。”永琏知道明玉不喜欢听这句话,但还是坚定地重复着,随后道:“娴妃娘娘是一个好人,也一直对儿臣很好,是皇额娘误会了她!” “你!”明玉指着永琏,胸口不住起伏,恼恨的说不出话来,哲妃紧张地扶住她道:“娘娘,您别动怒,有什么话慢慢说,千万莫要气伤了身子。”说罢,她又对永琏道:“二阿哥,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娴妃若是好人,就不会害了一个又一个。苏氏、彩绫,还有本宫身边的柳叶,哪一个不是被她所害。” 永琏坚持道:“我不知道娘娘说的这些,总之我相信姨娘,她一定是一个好人!” 明玉盯着永琏厉声道:“姨娘姨娘,她给你灌了什么样的迷汤,让你处处帮着她说话!”说到此处,明玉忽地想起一事来,盯着永琏道:“当日本宫罚阿罗跪在殿外,你与本宫说的那些话,还有往阿罗掷雪团,包括阿罗后面晕倒,都是假的,目的是想要本宫饶过阿罗是不是?” 永琏没有否认,低低道:“瞒骗皇额娘,是儿臣的错,但儿臣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皇额娘恕罪。” “果然如此!”明玉身子微晃,痛声道:“永琏,你是本宫的儿子,是本宫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何……为何你总是帮着娴妃?甚至还为此一次又一次欺骗本宫?” 永琏咬牙道:“儿臣不想这样,是皇额娘对姨娘误会太深,儿臣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做。” “好,不止顶撞,还学会训斥本宫了,永琏,你可真是长进了,想必这些都是娴妃教你的吧!”明玉的声音,寒得让人心颤。 永琏连忙伏身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够了!”明玉冷然打断他的话,负气道:“本宫不想再听你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你既然那么喜欢娴妃,去延禧宫做她的儿子就是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永琏大惊失色,连忙膝行上前,拉着明玉的衣角颤声道:“皇额娘,您这是做什么……您不要儿臣了吗?” 明玉拂开他的手,含泪道:“是你先不要本宫这个皇额娘。” 第两百六十二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慌声道:“儿臣没有,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不要离开皇额娘,您别不要儿臣!” 明玉垂泪不语,她何尝舍得永琏不要永琏,但后者的所作所为,shi zai是令她心寒,所以才会说出这番气话来。 哲妃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口中劝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赶紧消消气;臣妾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二阿哥是真的知错了,您就再原谅他一回吧。” 明玉别过头,哽咽道:“他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嘴里说知错,心中根本不是这么想,你要本宫如何原谅他。” “这个……唉。”哲妃叹了口气,转头对永琏道:“二阿哥你也是的,皇后娘娘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能那样说呢,这不是存心让皇后娘娘难过吗?” 明玉泣声道:“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心里就只有延禧宫那位,哪还记得本宫这个皇额娘,本宫就当没生过他。” 哲妃待要再劝,永琏已是难过地道:“皇额娘,儿臣……儿臣真的不明白,儿臣只是喜欢姨娘,想要见见她,与她说几句话罢了,为什么这样简单的要求在您看来,就是十恶不赦,为什么?!” 明玉激动地道:“因为她一直处心积虑要害我们母子,你越亲近她,就会被她迷惑得越深;本宫不想你受了她的骗,所以才不让你去见她;结果你却瞒着本宫,一次又一次地偷跑出去见她。” “没有!姨娘不是皇额娘说的这样,她没有骗儿臣,没有迷惑儿臣,她是真真切切地待儿臣好,儿臣zi有眼睛,知道谁好谁坏!”永琏知道zi此刻说这些只会让明玉更加生气,但他真的忍不住。 明玉听得他这番话,果然fen难捺,厉声道:“你懂什么,你双眼所看到的,根本就是假像!” 永琏站起身来,倔强地道:“不是,皇额娘看到的才是!” “放肆!”明玉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扬手重重一掌掴在永琏脸上,恨声道:“逆子,你想气死本宫是不是?” 永琏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异常平静地道:“这是皇额娘第二次打儿臣,第一次是因为姨娘,第二次仍然是因为姨娘!但……”他深吸一口气,毫不退缩地迎上明玉怒意未熄的眼眸,道:“就算皇额娘打一千次一万次,儿臣都不认为姨娘有害儿臣与皇额娘之心!” “你!”明玉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哲妃连忙扶着她坐下,一边替她抚着胸口一边道:“娘娘,有什么话好好说,您现在这样,只能伤了母子情份。” 明玉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道:“本宫倒是想与他好好说,但他听得进去吗?”说罢,她盯着永琏道:“本宫刚才说过,你这么喜欢娴妃,这么想做她的儿子,尽管去就是了,本宫绝不阻拦!” “儿臣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儿臣只希望皇额娘可以对姨娘公平一些,不要总是存着偏见!”永琏的话令明玉更加生气,指着殿门喝斥道:“你走,立刻给本宫走,本宫不想看到你!” 永琏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真的转离身去,令明玉措手不及,想要唤住永琏又碍着zi刚才所说的话,拉不下脸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然就在这个时候,明玉突然感觉胸口发闷,气息困难,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是过敏症发作的前兆,但是……怎么会突然如此,她明明没有接触过任何动物,为何会……对了,她刚才碰触过永琏,难道是与上次一样,有人利用永琏来加害她? 明玉揪着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地喘气,哲妃见状,慌忙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明玉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指着zi胸口,然哲妃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依旧不停地问着,总算瑾秋见过明玉过敏症发作的样子,颤声道:“奴婢知道了,过敏,主子是过敏症发作,要立刻去请太医!” 瑾秋的话将哲妃吓了一跳,明玉这个病她是知道的,一旦发作起来,可怕得很,而且会有性命之危。糟了,她从刚才起就一直陪在明玉身边,会不会到时候怀疑到她身上来?想到这里,哲妃恨不得立刻离开,在勉强按下这个g dong 后,她看到瑾秋还站在原地,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 瑾秋刚才也是慌了神,此刻被哲妃一提醒,连忙快步奔往太医院,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一时没注意,撞到了站在宫门外的永琏,永琏揉着被撞痛的肩膀,不悦地道:“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瑾秋急忙请罪,随即道:“二阿哥,主子出事了,您快进去kan kan吧。” 永琏一惊,急切地道:“皇额娘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在您离开后,主子突然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奴婢瞧着很像是过敏症发作。”不等瑾秋把话说完,永琏已经转身一阵风似地往正殿奔去,他虽然刚与明玉起过争执,但毕竟母子连心,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岂会因为几次争执而有所改变。 永琏奔入殿中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宫人抬着满脸痛苦之色的瑕月去内殿,永琏赶紧过去拉住哲妃,紧张地道:“娘娘,皇额娘她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过敏症发作,究竟出什么事了?” 哲妃摇头道:“本宫也不明白,按理来说,自从本宫今儿个来了这里后,就没见皇后娘娘碰触过猫狗,怎么就过敏了呢,真是让人不解。” 她随口之语,却令永琏心中剧颤,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来,之前皇额娘找到他时,他正抱着开心,而后不曾掸过衣裳就直接随皇额娘回了坤宁宫,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皇额娘的过敏症才会再次发作? 若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害了皇额娘?周太医曾说过,皇额娘的病每发作一次就利害一分,上次就几乎要了皇额娘的性命,那这一次…… 永琏不敢想下去,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因为他刚刚在zi袖间看到一根猫毛…… 第两百六十三章 疑心难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得知明玉过敏症发作,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令他欣慰的是,明玉这次的qing kuang要比之前轻微许多,稍一施针,呼吸便顺畅了起来,肿块起的也不多,料想应该是过敏物接触不多的缘故。 弘历一得知明玉出事,就立刻赶了过来,自从前年那次之后,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明玉过敏症发作,幸好这次并不严重。 在药煎好端上来的时候,明玉亦醒了过来,发出细细的呻吟声,弘历连忙来到床榻边,关切地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明玉xu ruo 地道:“旁的地方倒是还好,就是觉得痒。” “朕知道,所幸你这次过敏并不严重,喝过药应该就mei shi 了,忍着一些,千万不要去挠,知道吗?”弘历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端的药,亲自喂明玉喝下去,随后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过敏了,是否碰触过猫狗?” 明玉当即摇头道:“臣妾最怕这类动物,怎么会去碰触呢,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问哲妃,她一直与臣妾在一起。” 不等弘历发问,哲妃急忙道:“是,臣妾做证,皇后断然没有碰触过猫狗,至于为何会突然发病,臣妾也不明白。” 这个时候,换了一身衣裳的永琏走了进来,低声道:“皇阿玛,儿臣知道皇额娘为何会突然发病。” 弘历闻言,急忙道:“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永琏红着双眼跪下道:“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抱过开心后不曾掸身,以致皇额娘过敏症发作。” 他这么一提,哲妃顿时想了起来,急急道:“是了,本宫与皇后见到二阿哥的时候,二阿哥正好抱着娴妃所养的猫,一定是那个时候沾染了猫毛,导致皇后娘娘病发。” 弘历眉头微拧,斥道:“荒唐!你明知道你皇额娘对猫毛敏感,怎得还如此不小心,幸好这次不严重,否则朕看你怎么办。” 永琏心里亦是万分后悔,哽咽道:“是儿臣不好,害皇额娘无端受苦,请皇阿玛治罪。” “回房去静思己过。”在永琏退下后,弘历目光一转,落在哲妃身上,道:“很晚了,哲妃也回去吧。” 待得哲妃离去后,弘历抚着明玉苍白的脸颊,温言道:“若是觉得累了,就睡吧,朕在这里陪着你。” 明玉怔怔地看着他,忽地落下泪来,弘历一惊,连忙道:“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的哭起来,身子还很难受吗?”见明玉不说话,他转头吩咐道:“瑾秋,快去传周太医过来。” 瑾秋正在答应,明玉开口道:“不必了,臣妾mei shi 。” “既是mei shi ,为何要哭?”面对弘历的询问,明玉哭得越发利害,哽咽道:“臣妾是在害怕,臣妾与皇上的缘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到尽头,臣妾舍不得皇上。” 弘历连忙道:“胡说什么,朕要与你做一世的夫妻,咱们之间的缘份还长着呢,哪里会这么快到尽头。” 明玉神色哀戚地道:“只怕臣妾没有这个福份。” 弘历揽住她的肩头,让她倚在zi怀中,切声道:“明玉,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为什么要说这些丧气的话;周太医刚才与朕说过,你这次的病情不严重,歇几日,等身上的肿块退了就mei shi 了,你若不相信,朕现在就将周太医唤来,让你zi问个清楚。” 明玉抬起朦胧的泪眼,道:“这一次是mei shi ,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臣妾真的每次都能那么xing yun活下来吗?” 弘历疑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总说臣妾误会娴妃,她对臣妾并无e,但臣妾两次过敏皆与她及她养的那只猫有关。” 弘历眸光微闪,道:“娴妃?今日你见过她了?” “臣妾找到永琏的时候,他就是与娴妃在一起。”明玉啜泣道:“皇上,臣妾好怕,真的好怕。” “mei shi 的。”弘历轻拍着她的背抚慰道:“今日的事,只是一场意外,你莫要多想,至于娴妃……她对你一向敬重,不会做那样的事。” 明玉听得弘历帮瑕月说话,甚是不满,咬唇道:“皇上忘了臣妾之前那次过敏吗?就是娴妃一手促成,同样的事,她再做一次,也没什么稀奇的。” 弘历犹豫片刻,道:“永琏之前不是说了吗,是他zi忘了掸尽衣裳,与娴妃并无关系,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明玉不顾zixu ruo 的身子,强自从弘历怀中撑起来,激动地道:“臣妾没有胡思乱想,臣妾很清楚,今日之事与娴妃脱不了干系。若不是想害臣妾,她为什么一直缠着永琏不放?又为什么要养那只猫?”见弘历不说话,她又泣声道:“是否要等到臣妾被她害得丢了性命,皇上才肯相信?” 弘历轻斥道:“不许说这样的话,只要朕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害你性命。” “既是这样,皇上为什么不肯处置娴妃?”明玉寸步不离的咄咄逼问,令弘历升起一丝不快,自从他登基之后,再没有人这样逼问过他,哪怕是凌若也不曾。 弘历脸色微沉地道:“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无谓再提,至于今日之事,朕相信只是一场意外,皇后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而不是想这些事情。” 明玉咬牙道:“说到底,皇上还是不相信臣妾说的,觉得娴妃无辜,但皇上可曾想过,她若真无辜,为何一直要养着那只猫?” 明玉的固执令弘历无奈,只得道:“那只猫朕会去处置,另外,朕也会传喻六宫,不许再养这些东西,皇后可以放心了吗?” 弘历的退让,并未能令明玉满意,她道:“那娴妃呢,皇上就这么相信娴妃吗?” 弘历叹气道:“朕答应你,这件事朕会去查证,若娴妃真存有对你不利之心,朕一定不会放过她,好吗?” 待得明玉点头后,他扶着明玉躺好,道:“好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睡吧,朕在这里陪着你。” 第两百六十四章 相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弘历轻手轻脚地离开内殿,他没有立刻回养心殿,而是来到永琏的居处,后者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椅中,看到他进来,立刻奔上来,急切地问道:“皇阿玛,皇额娘怎么样了,好些了没?” “你皇额娘已经睡下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道:“永琏,你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皇阿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永琏依言叙述了一遍,待他说完后,弘历拧眉道:“这么说来,你与娴妃,都不知道你皇额娘会过来?” 永琏点头道:“是,若知道皇额娘会来,儿臣哪里还敢再待在那里,皇额娘最不喜欢儿臣与姨娘在一起了。” “皇阿玛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多留在宫里陪伴你皇额娘,娴妃的地方……暂时先不要去了,好吗?“ 听闻不能去见瑕月,永琏有些难过,但仍是乖巧地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会听您的话,好好照顾皇额娘。” 弘历拍一拍永琏小小的肩膀,离开了坤宁宫,此时夜色已深,高悬于夜空中的ming yue 洒下柔和的清辉。 “皇上,可是回养心殿?”面对四喜的询问,弘历犹豫片刻,道:“去延禧宫。” 瑕月听得宫人禀报,疾步来到院中,朝弘历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亲自扶起她,睇视着那张在月光下柔美无瑕的脸庞,温言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臣妾睡不着。”默然片刻,瑕月忽地道:“皇上可是从皇后娘娘那里过来?” 弘历盯着她的双眸道:“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瑕月并不隐瞒,道:“臣妾确实知道一些,但并不清楚。” 弘历仰头叹了口气,道:“永琏身上沾染了猫毛,使得皇后过敏症再次发作,幸好不是很严重,服几天药就mei shi 了。” 瑕月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整个人顿时从头凉到脚,哆嗦着抽回被弘历握在掌中的手,颤声道:“皇上与臣妾说这些,是否怀疑皇后娘娘的过敏与臣妾有关?” 弘历好笑地道:“看来你对朕还真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在瑕月惊讶的目光中,他再次握住瑕月纤纤素手,语重心长地道:“朕有眼睛,朕看得出这件事是意外,与你无关,你啊,就不能多给朕一点信任吗?” 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泪水无声无息地在眼眶中凝聚,下一刻,她用力点头道:“嗯,臣妾知道了,臣妾以后都会相信皇上。” 眼见着她含在眼里的泪水要落下来,弘历霸道地道:“不许哭,朕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瑕月努力将泪水逼回去,道:“嗯,臣妾不哭。” 弘历笑一笑,在拉着瑕月坐下后,道:“朕此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瑕月接过知春端来的茶,亲手奉予弘历,“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弘历抿了口茶,道:“虽然这一次皇后病情不重,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xing yun,一旦出事,很可能会要了皇后的命,所以,朕不希望宫中再有猫狗chu xian。” 瑕月还未说话,知春已是骇然道:“皇上,您要杀了开心?” “不许多嘴。”瑕月斥了她一句后,轻声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能否放开心一条生路?” 弘历摇头道:“朕并没有打算杀它,只是它不适合再待在宫中。朕知道你豢养开心许久,已经有了感情,但留着它,始终……” 不等弘历说下去,瑕月已是道:“臣妾明白皇上的苦心,皇上能够饶开心一命,臣妾已经很感激了,明日一早,臣妾就会让阿罗将开心送出宫去。” 瑕月的善解人意令弘历很是欣慰,若明玉也能如瑕月一般,他便可省了许多烦恼。想到这里,弘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瑕月并没有去问弘历叹气的因由,而是道:“臣妾最近新谱了一首曲子,皇上可有兴趣一听?” 待得弘历点头后,瑕月命人取来一把七弦琴,在一番调试后,起调轻弹,当第一句“艮岳移来石岌峨,千秋遗迹感怀多”唱出声时,弘历神色大震,这句诗乃是出自他之手,万万想不到,瑕月竟然将它谱调成曲。 琴音幽幽,伴随着瑕月的歌声响彻在这延禧宫中,待得一曲终了,瑕月嫣然一笑道:“皇上喜欢臣妾谱的曲子吗?” 弘历回过神来,抚掌笑道:“喜欢,这是朕听过最好听的曲子,只是瑕月,你怎么会想到把朕的诗谱成曲子?” 瑕月起身笑道:“因为臣妾想要博皇上一笑啊,朝政的事,臣妾无法为皇上分忧,只能尽量让皇上开心一些。” “你啊,真是古灵精怪。”弘历笑了许久方才停下来,抚着瑕月的脸颊,感慨道:“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瑕月,谢谢你。” “这yi qie 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无需谢臣妾,臣妾只盼大清风调雨顺,皇上可以少操些心;至于后宫……”她轻咬着红唇道:“臣妾无能,辜负了皇上与皇额娘的信任。” 弘历将她揽入怀中,温言道:“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只是有些事,终归是无法尽如人意,你不必太过介怀。”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弘历胸前,这样的温暖正是她一生追寻的,为了这份温暖,就算受再多委屈,她也心甘情愿。 这夜,弘历歇在延禧宫中,待得服侍弘历去上早朝之后,瑕月道:“知春,去将开心抱来。”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您真的舍得将开心送出去吗?” 瑕月叹了口气,道:“昨夜里皇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宫里头不许养猫狗,本宫就算再不舍又能如何?” 阿罗恨声道:“皇上总是处处偏坦着皇后娘娘,昨儿个若不是她突然跑来,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一出事,就怪到主子头上来。” 瑕月知道阿罗是替zi不平,宽慰道:“好了,别一大早就气嘟嘟的,再说皇上也没怪本宫,只是……” 第两百六十五章 离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让主子把开心送走而已是吗?”阿罗没好气地道:“皇上帮着皇后,主子则一门心思帮着皇上,真不知您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皇上。” 瑕月轻斥道:“你这丫头,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要是让人听见了,本宫也保不了你。”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知春抱着开心过来了,瑕月接过开心,轻抚着她柔亮如缎的毛发,养了这么久,彼此之间已经有感情了,如今突然说要送走,shi zai有些不舍,但弘历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就是再不舍,也只能送走。 瑕月狠一狠心,将开心递给阿罗,道:“把它送走!” 阿罗接过瑕月早早写下的手谕,抱着开心往外走去,开心似乎知道zi要被送走,不停地叫着,在踏出宫门的时候,它身子一拱一缩,从阿罗怀里跳了出来,撒腿奔到瑕月脚边,“喵呜”“喵呜”不停地叫着。 知春被它叫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地道:“主子,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齐宽是几个当中最理智的,他拉了知春一把,低声道:“你就别给主子心里再添堵了。” 瑕月蹲下身,轻抚着开心的头,开心低低呜咽着,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不停舔着瑕月的手,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讨好。 瑕月忍着眼底的酸意,轻声道:“本宫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本宫也没办法,别怕,阿罗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收养,不会让你受苦的。”这般说着,瑕月站起身来,硬下心肠道:“阿罗,把它抱走。” 这一次,开心没有能再跑回来,任凭它怎么叫唤,阿罗都紧紧抱着它一路离开延禧宫。 在离开延禧宫后,阿罗哽咽地道:“开心,别叫了,主子听到你的声音只会更加难过。” 说来也奇怪,开心仿佛听懂了阿罗的话,竟然真的不叫了,只是低低地呜咽着,它这个样子令阿罗越发心疼,道:“别担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不会让你受苦的,往后只要我有机会出宫,就一定去看你;你啊,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在去敬事房取了腰牌后,阿罗往神武门走去,在快要走到宫门处的时候,意外遇见刚刚当完差的傅恒,后者看到双目通红的阿罗,愕然道:“阿罗姑娘怎么了,要去哪里?” 阿罗拭去眼角的泪,道:“没什么,我送开心出去。” “开心是这只猫吗?为什么要送出去?”傅恒随口一句话,却将阿罗心里的怨意给勾了出来,“这句话,傅恒大人应该去问皇后娘娘才是。” 傅恒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怎么一只猫又与皇后娘娘有关了?待得他回过神来时,阿罗已经跨出了宫门,他这会儿没有差事在身,连忙跟上去追问道:“阿罗姑娘,究竟出什么事了?” 阿罗本不欲说,但傅恒一直追问,令她不胜烦扰,停下脚步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如何,傅恒大人满意了吗?奴婢可以走了吗?奴婢还得尽早给开心找一户人家收养,以免它流落街头。” 傅恒犹豫了一下道:“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阿罗皮笑肉不笑地道:“奴婢怎敢劳烦傅恒大人,奴婢一人去办就行了。”虽然傅恒算是她的恩人,但这会儿她对富察一族的人,shi zai没什么好感,与傅恒说这么多,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虽然阿罗推辞,傅恒还是坚持陪着她去寻找适合收养开心的人家,在他们为了寻找能够收养开心的人家四处奔走之时,哲妃来到坤宁宫,在朝倚坐在床上的明玉行了一礼后,道:“娘娘今日瞧着好了许多,昨日可真是将臣妾吓坏了,这会儿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 “本宫这病,每次一发作起来,都吓人得很,幸好这次不严重,否则本宫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坐在这里与妹妹说话。” 哲妃连忙道:“娘娘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娘娘鸿福齐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顿一顿,她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不过昨日之事,当真是巧合吗?” 明玉神色一振,道:“哲妃想到了什么?” “臣妾也说不出具体的,就是觉着这件事有些古怪,而且……”哲妃面露犹豫之色,在明玉几番催促之后,方才继续说下去,“昨日带着二阿哥回来时,臣妾曾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娴妃……盯着娘娘背影的目光很可怕。” 明玉原本就疑心瑕月,此刻听得哲妃这么说,正加深信不疑,恨恨地拍着床榻道:“这件事果然与她有关,娴妃……可恨!”说罢,她又道:“这件事你可曾对皇上说过?” 哲妃叹了口气道:“皇上偏信娴妃的事,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臣妾说了,皇上也未必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指责臣妾冤枉娴妃呢,您说臣妾哪里敢提。另外,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皇上昨儿个夜里正是歇在延禧宫。” 明玉气得脸色发白,尤其是后面那句,她被瑕月害得过敏症复发,弘历居然还歇在她宫中,弘历……他心里到底有没有zi? 哲妃瞅了她一眼,假惺惺地劝道:“娘娘您别生气,或许……是臣妾看错了也说不定。” 明玉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冷声道:“你不必说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 哲妃将笑意藏在心底,道:“二阿哥呢,怎么不见他?” “本宫没让他进来。”明玉余怒未消地道:“昨儿个,本宫不过是说几句气话罢了,他竟然真的准备去延禧宫,他……他是想气死本宫!”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昨天的事过去就算了,何必还记在心里呢,难不成娘娘一辈子都不打算见二阿哥吗?”见明玉沉默不语,哲妃又道:“其实臣妾看得出,二阿哥还是很关心娘娘的,说到底,您才是二阿哥的生母,娴妃就算再怎么使手段,哄骗二阿哥,也不可能越过您这位生母。”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一章,但要晚些 第两百六十六章 发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摇头道:“本宫只要一想起昨日的事,就觉得心寒,一直以来,只要事关娴妃,永琏就必然护着她。生母,呵,本宫瞧着她才像永琏的生母。” “不会的,您与二阿哥血脉相连,这是谁都取代不了的,臣妾相信,只要您好好与二阿哥说,他一定会听您的,不过娴妃那边,是万万不能让二阿哥去了,否则说再多也没有用。所以……您一定要让二阿哥发下臣妾昨日所说的那个誓言。” 明玉思索片刻,点头道:“那好吧,你去将永琏唤来。” 哲妃答应一声,来到永琏的住处,后者得知明玉肯见zi,连忙就要出去,哲妃拉住他道:“二阿哥,皇后娘娘还生着病,你千万不能再惹她生气了,否则万一病情加重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永琏急急应了一声,快步奔入内殿,伏在床榻前担忧地道:“皇额娘,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见明玉不说话,他怯怯地道:“皇额娘,您别生儿臣的气了好吗?儿臣以后不敢了。” 明玉看着他,冷声道:“那本宫说的话,你听吗?” “儿臣听,一定听。”在永琏话音落下后,明玉颔首道:“好,本宫要你对着大清列祖列宗发誓,以后不去私见娴妃。” “皇额娘……”永琏刚一开口,便被明玉所打断,“怎么了,不肯发是吗?若是这样的话,立刻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永琏用力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哲妃走过来,在其耳边道:“二阿哥,忘了本宫刚才与你说的话了吗,不要再惹皇后娘娘生气了,难不成你真想看到娘娘病情加重吗?” 面对明玉的逼迫与哲妃的劝说,生性至孝的永琏终于艰难点头,“是,儿臣……答应皇额娘!” 在明玉与哲妃的注视下,他抬起右手,一边流泪一边道:“我――爱新觉罗??永琏向大清列祖列宗发誓,以后绝不私自去见娴妃娘娘,若有违誓,愿受上天惩罚!” 随着誓言的落下,明玉一桩心事总算是放下了,将永琏唤到近前后,抚去他脸颊上的泪痕,道:“别怪皇额娘逼您,皇额娘也是不想你继续受娴妃蒙骗。” 永琏点头,努力收回泪水,挤出一丝明玉所希望见的笑容,“儿臣知道,儿臣以后都不会去见娴妃娘娘了,皇额娘放心吧。” 明玉满意了,但她不知道,永琏的内心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着…… 且说阿罗那边,在奔走大半日,问了十几户人家后,不是对方不愿收养开心,就是阿罗觉得他们照顾不好开心,怕开心受委屈,所以不愿交给他们,眼见着太阳逐渐西落,阿罗不由得急了起来。若不能在宫门关闭之前,为开心找到一户好人家,就只能将它放在街上,这样一一,开心就真成流浪猫了。 阿罗低头对怀里的开心道:“怎么办呢?要不然回刚才那户人家?家境殷实,夫妻二人瞧着老实,也愿意收养你,可他们有两个孩子,怕是会捉弄你。” 正自为难之时,跟了她半天的傅恒开口道:“若是阿罗姑娘放心的话,可以暂时将开心交由我抚养,等你找到合适的人家再将它带走。” “交给你?”阿罗总算是正眼看向傅恒,怀疑地道:“你会养吗?” 傅恒笑笑道:“以前曾经收留过一只野猫,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随时来看它。” 阿罗着实有些不情愿回之前那户人家,所以在犹豫半晌后,她咬一咬牙道:“好吧,我把开心暂时交给你,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抚养它,否则……”她想说不放过傅恒,但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傅恒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哪里会猜不到阿罗后半截话,当下道:“放心,我既然应承了,就一定会好好照顾开心。” 开心对傅恒并不是很抗拒,呜咽了几声就不响了,任由傅恒抱在怀中,倒是让阿罗省心不少。 瑕月在得知阿罗将开心交给傅恒后,并不曾说什么,之后几日,她每次都会去坤宁宫,但每一次,连宫门都没有踏进就被打发回来了。 一回,黄氏从坤宁宫出来,看到瑕月被宫人打发回去,心有不忍,追上去行了一礼道:“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刚刚看过皇后娘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也可以下地走几步。” “多谢仪嫔相告。”瑕月有些感激的说着,随即问道:“四阿哥最近怎么样了?” 说到被赐名为永珹的四阿哥,黄氏脸上洋溢起一抹慈色,“四阿哥很好,如今已经能够搀着走几步了。”说罢,她看了瑕月一眼,道:“娘娘可要去kan kan?” 瑕月欣然点头,黄氏显得很高兴,引着瑕月去她所住的重华宫,一路上,不断说着永珹的趣事,看得出,虽然她待永珹很好,若非事先知情,根本瞧不出她与永珹并非亲生母子。 就在瑕月离开后不久,傅恒chu xian在坤宁宫中,他朝明玉行过礼后,道:“皇后娘娘传召微臣,不知有何事吩咐?” 明玉半倚在榻上,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如此拘礼,坐吧。” 傅恒依言坐下后,关切地道:“微臣听闻娘娘过敏症复发,可要紧?” “此次病情并不严重,歇了这几日已经mei shi 了。”这般说着,明玉又叮嘱道:“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阿玛,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知道吗?” 傅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微臣知道。” 明玉点头之后,道:“本宫今日传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可知钟祺此人?” 傅恒如实道:“微臣知道,他与微臣同在一营当差。” “在没有人来侍卫营打听过钟祺的为人?”面对明玉的再次询问,傅恒道:“微臣记得延禧宫的齐宽公公曾经来打听过钟祺的为人,但已经是月余前的事了,娘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第两百六十七章 询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道:“那你都与齐宽说了些什么?” 傅恒依言答道:“微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钟祺好赌一事,如实告诉了齐公公。” 听到这里,明玉已是肯定,瑕月是在明知道钟祺为人的qing kuang下,还怂恿弘历下旨将柳叶赐给他为妻,她是故意要害柳叶,这份心思,当真是恶毒无比! 傅恒试探地道:“娘娘,是否出什么事了?” 明玉冷声道:“有人存心不让宫里头太平。” 傅恒心思何等敏锐,凭着明玉刚才那几句话已是猜测出她所说的“人”,十有八九是指瑕月,道:“娘娘是说柳叶嫁给钟祺一事吗?” 明玉寒声道:“柳叶一事,是娴妃一手促成,她明知道钟祺有问题,还这样做,害了柳叶一辈子,分明是心存不善,” 傅恒踌躇片刻,道:“不瞒娘娘,其实齐公公来侍卫营打听之前,钟祺曾收买侍卫营中的人,让他们帮着一起瞒骗齐公公,如果微臣当时没有说出实情,那么如今嫁给钟祺的,就可能是阿罗姑娘。微臣事后见过阿罗姑娘,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很可能,当初给钟祺银子用来堵众人之口的,就是柳叶。” 明玉闻言,当即道:“荒唐,柳叶不过是一个宫人,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而且她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傅恒低头道:“柳叶固然是没有,但哲妃娘娘呢,对她而言,些许银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理由,微臣不知后宫之事,无从说起,但诸位娘娘之间,想必有着或多或少的不满。” “你是说哲妃主使柳叶收买侍卫营的人,借此加害阿罗?”不等傅恒答话,明玉已是摇头道:“不可能,哲妃不会做这样的事,本宫清楚她的为人,这不可能。” 傅恒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微臣知道的皆已经告诉娘娘了,余下的,微臣不敢妄言。” 明玉沉默片刻,道:“行了,这件事本宫知道的,你退下吧。” 等得傅恒离开后,明玉唤过瑾秋道:“去请哲妃过来。” 瑾秋依言离去,刚走到一半,便看到哲妃乘着肩舆迎面走来,连忙屈身行礼,后者示意抬舆的太监停下脚步,曼然道:“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 瑾秋躬身道:“奴婢奉主子之命,去长春gong请娘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娘娘。” 哲妃惊讶地道:“请本宫?所为何事?” 瑾秋迟疑片刻,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娘娘去了便知道。” 见瑾秋不肯说,哲妃心下生疑,朝站在一旁的林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取出一小锭金子悄悄塞到瑾秋手里,“姑姑最得皇后娘娘信任,坤宁宫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您不知道的,还请您提点几句,也好让咱们过去的时候,有些准备。” 瑾秋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随后道:“刚才皇后娘娘传召傅恒大人来宫中问话,傅恒大人说曾有人拿银子给钟祺用来收买其他侍卫,而这个人……”她压低了声音道:“很可能就是柳叶!” 哲妃脸色一变,旋即喝道:“荒唐,柳叶那个时候与钟祺并不相识,无缘无故给他银子做什么?” 瑾秋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主子传您过去,应该就是为了问这事儿。” 哲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异,道:“本宫知道了,走吧。” 一路来到坤宁宫,进殿之后,只见明玉倚坐在榻上发呆,哲妃攥紧缀着青色流苏的扇柄,尽量让zi看起来平静如无事之人。 “臣妾参见娘娘,娘娘金安。”哲妃的声音将明玉从沉思之中惊醒过神来,抚一抚脸道:“哲妃来得好快。” 瑾秋在一旁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是在途中遇到哲妃娘娘的,她当时正好要过来呢。” 哲妃接过话道:“臣妾煮了一些酸梅汤,想着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便送一些过来,臣妾用了乌梅、山楂、桂花、甘草熬煮而成,最是开胃不过。”说着,她转头吩咐提着食盒的小齐子道:“还不赶紧拿出来给娘娘品尝。” 不等小齐子有所动作,明玉已是道:“不急,本宫有几句话想先问问哲妃。” 哲妃已经从瑾秋口中知道了明玉要问什么,掩饰着心中的紧张道:“不知娘娘要问什么?” 明玉不曾察觉哲妃的yi yang,道:“本宫已经传傅恒问过,齐宽确实知道钟祺的为人,也就是说娴妃是故意害柳叶,让她嫁给一个嗜赌如命的人。” “臣妾就知道是她所为。”这般说着,哲妃装模作样的拭泪道:“娴妃对臣妾不满,尽可冲着臣妾来,但柳叶是无辜的,她这样做是害了柳叶一辈子,shi zai是guo fen 。” 明玉盯着她道:“傅恒还告诉本宫,钟祺曾经收买营中侍卫,意图瞒骗齐宽,加害阿罗。而给钟祺银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柳叶,这件事哲妃要如何解释?” 哲妃故作惊讶地道:“柳叶?傅恒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话?” “这个你不必管,本宫只问你,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明玉话音刚落,哲妃就坚决道:“没有,在皇上下旨赐婚之前,臣妾与柳叶根本不知道钟祺此人,怎么可能给钟祺银子。” 明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道:“当真不是你?” 哲妃低头道:“臣妾不敢隐瞒娘娘,这件事臣妾确实毫不知情。再说,这样做,对于臣妾和柳叶又有什么hao chu ?” 见明玉不说话,她一脸难过地道:“娘娘不相信臣妾?” 明玉沉默片刻道:“齐宽是娴妃的人,娴妃不可能一边让齐宽去打听,一边给钟祺银子封堵那些侍卫的嘴,所以必定还有一个第三者。”说到此处,她带着疑色地道:“而哲妃,本宫记得你一直都很不满娴妃。” 这一次,哲妃没有否认,道:“是,娴妃的所作所为令臣妾很不满意,但对她不满的又何止臣妾的人?”顿一顿,她又道:“自从五台山回来后,娴妃倚仗着太后与皇上的宠眷,在宫中肆意妄为,早已是弄得天怒人怨;有人想要对付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还望娘娘明鉴。”说罢,她双膝一屈,跪在坚硬冰凉的金砖上。 明玉本就不太相信是哲妃所为,这会儿再听得她这么一说,那一丁点儿疑心顿时烟消云散,道:“不是你就好,快起来吧。” 第两百六十八章 官女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暗松了一口气,依言起身,在命小齐子盛了酸梅汤后,亲手奉到明玉面前,殷勤地道:“娘娘您尝尝臣妾亲手所做的酸梅汤。” 这一次,明玉没有再拒绝,尝了一口后,有些惊讶地道:“嗯,酸甜可口,比小厨房做的更合本宫口味。” 哲妃笑道:“娘娘若是喜欢的话,臣妾每日都送来给您喝。” “如何好麻烦哲妃每日送来。”面对明玉的话,哲妃一脸恳切地道:“能够孝敬娘娘是臣妾之幸,何来麻烦二字,还请娘娘慈悲,赐臣妾这份福气。” 明玉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本宫说不过你,罢了,你要送来就送来吧,正好可以陪本宫说说话。” “多谢娘娘。”哲妃行了一礼后,道:“娘娘,二阿哥在吗?臣妾也做了二阿哥的份呢!” “永琏在zi屋里呢。”这般说着,明玉对站在一旁的瑾秋道:“去将二阿哥唤来。” 不一会儿,瑾秋带着永琏过来,自从明玉逼着他发誓不再私见瑕月后,永琏就显得沉默了许多,每日除了去上书房读书之外,就是待在zi屋中,经常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在看到永琏chu xian时,一丝异常微妙的神色在哲妃脸上闪过,她取出食盒中一只秞色温润的五彩碗,舀好酸梅汤后,端到永琏面前,温言道:“二阿哥,尝尝本宫做的酸梅汤,看喜不喜欢。” 永琏应了一声后接过她递来的碗,一口气喝尽后,道:“多谢娘娘,酸梅汤很好喝。” 哲妃笑着接过空碗,道:“你喜欢就好,往后本宫每日都会送一些过来,你可记得要喝。” 永琏低低应着,随即对明玉道:“皇额娘,儿臣还有功课未曾做完,先行告退。”在得了明玉应允后,他又朝哲妃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之后一段时间,哲妃每日都会依时送酸梅汤来,从无间断,而在这个时候,三年一次的选秀,也逐渐拉开了帷幕。 七月,秀女入京,安置于钟粹宫中,跟随管教嬷嬷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等等着八月十七日的选秀,这一日将决定她们是留是走,大多数秀女都盼着可以留下,成为宫中的娘娘。 与这些秀女一道入宫的,还有一批女子,她们是从内务府三旗当中挑选出来的,但没有资格参选,在学了几天规矩便被分各宫当差,这些人又被称为官女子。 这些官女子,若是得幸被皇上看中,就可飞上枝头,变成主子;若是没看中,则要等年满二十五岁之后方能出宫。 自六月开始,瑕月就一直忙着选秀一事,对于那些官女子关注并不多,草草看了一眼名册后,就交由内务府安排。 负责安排这些官女子去处的,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张泉。虽然都是侍候人的差事,但离天子越近,将来被看中的机会就越大;反之,莫说是被皇帝看中,怕是临到出宫,都不曾见过皇帝一面。 那些官女子在入宫之前,都曾得过家人的叮嘱,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在得知张泉将决定她们的去处后,一个个连忙将准备好的银子塞了过去。对此,张泉自然不会拒绝,按着所收银子的多寡,安排她们去了不同的地方,待得最后,还剩下两个没有银子打点的。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面对张泉的询问,底下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连忙道:“回公公的话,一个叫魏静萱,一个叫夏晴,这两人皆寒酸得紧,从头到脚,没一样像样的首饰,就连那身衣裳也是旧的。” 张泉掏了掏耳朵,道:“既是没什么油水可捞,就打发去辛者库当差吧,你领他们去。” 小安子答应一声,来到屋外,招手唤过两名年约十二三岁,眉眼尚未完全长开的女子,道:“随咱家走吧。” 两人赶紧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道:“公公,咱们这里要去哪里啊?” 小安子冷笑一声,道:“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女子不敢多问,随着他的脚步前行,这样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小安子方才停了下来,道:“到了,随咱家进去吧。” “辛者库?!”刚才说话的女子看到匾上的字,忍不住轻呼出声,随即一脸黯然地道:“姐姐,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了。” 瞧着比她年长一些的女子低声an wei 道:“咱们未必会一直待在这里,别太担心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小安子已经与这辛者库的宋嬷嬷交待完了,在经过她们身边时,道:“宋嬷嬷是这辛者库的管事,你们要好好听她的话,知道吗?” 两人赶紧答应,待其走后,来到宋嬷嬷面前,屈膝道:“奴婢见过嬷嬷,嬷嬷吉祥。” 宋嬷嬷扫了她们一眼,凉声道:“都叫什么名字啊?” 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低声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名唤夏晴。” 曾问过小安子话的女子随后道:“奴婢名唤魏静萱。” 宋嬷嬷微一点头道:“最近拿来浣洗的衣裳很多,你们两个先负责浣衣,慢慢再做其他的差事。” 她们并非因罪入辛者库的人,所以宋嬷嬷待她们的态度还算过得去,也没有监工拿着皮鞭盯着她们做事,偶尔做得累了,还能够歇一会儿。但即便是这样,也令这两个年不过十三的女子累得直不起腰来。 魏静萱想到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就一阵绝望,连饭也吃不下去,夏晴看出她的心思,往她碗里挟了一筷青菜道:“既来之则安之,别在那里愁眉苦脸了。” 魏静萱叹着气道:“姐姐说得容易,咱们以后可是每一天都要如此,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惜咱们没钱贿赂那个张公公,否则就可以让他安排一个轻松些的差事。” 夏晴指着外头还在劳作的那些人道:“咱们现在虽说苦了一些,可跟他们相比,还是要好上许多,你说是不是?见魏静萱不说话,又道:“行了,不要再闷闷不乐了,相信我,船到桥头自然直,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离开辛者库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 魏静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无奈地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吃过饭她们还要去淘洗果品,全部做完了才能够歇息。 不论是魏静萱还是夏晴都不曾注意到,外头一个还在浣衣裳的女子,不时抬眼往她们这边看来,这个人……正是苏映雪。 辛者库的日子是单调的,一睁开眼睛就是做事,从早做到晚,没有歇息,繁重的差事,将人变得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这日,魏静萱端着刚洗完的衣裳去晾,未曾注意到边上伸出的脚,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人倒是mei shi ,木盆中的衣裳却是掉了一地,刚刚洗净的衣裳一下子又脏了。 “又得再洗一遍,真倒霉。”魏静萱嘀咕了一句,在捡衣裳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件的袖子被地上的沙石给勾破了丝,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宋嬷嬷尖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勾破娴妃娘娘的衣裳,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魏静萱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道:“嬷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刚才奴婢不小心摔了一下,所以才会……” 宋嬷嬷脸色阴沉地道:“在这辛者库里,错就是错,没有任何借口。” 魏静萱不敢反驳,低头认错,然宋嬷嬷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道:“犯了错就该受罚,来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魏静萱一下子被吓懵了,连求饶也忘记了,还是夏晴反应快,赶紧奔过来为她求情,“嬷嬷开恩,妹妹不是有意的,求您看在她初犯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魏静萱反应过来,哭着磕头求饶,宋嬷嬷面无表情地道:“若不是初犯,你以为掌嘴二十能抵她的罪吗?”不等夏晴开口,宋嬷嬷又道:“你们也别觉得我罚重了,衣裳坏了,我得亲自拿去给娴妃娘娘,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说不定我挨的罚,比这个还要重。” 夏晴毕竟还年少,被宋嬷嬷这么一说,顿时不知该怎么接才好,眼见监工太监来拖惊惶失措的魏静萱,正要开口代其受罚,一个怯怯的声音插了进来,“不……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好,我把脚伸的过了一些,以致绊倒了她。”说话的是一名正在浣衣的女子,她瞧着很害怕,但还是完整的把话说了出来。 “我没罚你,你倒是zi先认起罪来。”宋嬷嬷认出说话的人,冷笑道:“既然咱们的纯嫔娘娘zi承认错在你身上,那么奴婢就只有禀公处置了。来人,赏她二十鞭,必须鞭鞭见血,否则就不算。” 听到惩罚,魏静萱脱口道:“刚才不是说掌嘴二十吗,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二十鞭了,还要……见血才算?” 宋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因为你是宫女,她是罪人,她犯了错,所受的罚自然就比你重,明白了吗?” 魏静萱待要再说,夏晴已经拦住了她,宋嬷嬷也不理会她们二人,命监工太监将身形瘦弱的苏氏拉下去,很快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是二十下,事实上,实实鞭笞了三十余下方才停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苏氏一直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直至监工太监离开,她方才软软倒在地上。 一直站在旁边的魏静萱与夏晴连忙过去,扶起她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苏氏满头冷汗地道:“mei shi ,只是皮外伤罢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别说这个了,先把她扶回去吧。”夏晴与魏静萱一边一个,吃力地扶着苏氏回屋,这个时候,与苏氏同住一屋的人还在劳作,所以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夏靖打了一盆水来,将她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拿了干净的衣裳替苏氏换上,随即方才道:“刚才的事,多谢你了,若不是你,这会儿受罚的人就是静萱了。” 苏氏摇头道:“没什么好谢的,刚才的事,原本就是我的错,怎么忍让你们来受罪。” 魏静萱好奇地道:“我刚才听到宋嬷嬷叫你纯嫔娘娘,你以前是宫里的娘娘吗?” 苏氏苦笑道:“是啊,可惜,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只是辛者库一介罪人,这条命比草还要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她这番话听得两人唏嘘不已,魏静萱看着夏晴,颤声道:“姐姐,是不是我们也会死在这里?我好怕,我不想死。” 夏晴安抚道:“不会的,咱们一定会好好的,别zi吓zi。” 苏氏在一旁道:“是啊,你们与我不一样,将来还是有机会离开辛者库的,只是在这里一日,就在小心一日,千万不要一时大意做错了事;另外,我再提醒你们一句,其他主子的东西都好说,就是延禧宫娴妃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要出错了,话说回来,宋嬷嬷今日罚你掌嘴二十,真的是一点都不重。” 魏静萱好奇地道:“为什么娴妃的东西不能出错,她是宫中最受宠的人吗?” “最受宠?”苏氏冷笑一声道:“我虽然离开有一阵子了,但还不至于对宫里头的事一无所知,娴妃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上最宠之人,皇后娘娘才是。” 魏静萱不解地道:“既是这样,你刚才为何说……” “她不是最受宠,却是最挑剔狠厉之人,一旦有不合她意之事,就会变着法子对付你,且还让你寻不到破绽,你说说,这样的人能得罪吗?” 魏静萱惊呼道:“好可怕,难怪你会这么说了。”说到此处,她想起一事来,好奇地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由娘娘变成罪人?” 夏晴扯着她的袖子道:“妹妹,这不是咱们该问的。” 苏氏摇头道:“无妨,说起来,我会有今日,也是拜娴妃所赐,她毁了我一辈子。” “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shi zai是太guo fen 了。”面对魏静萱气愤的话语,苏氏苦笑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倒也罢了,只是可怜了我两个孩子,那么小就失去了额娘。”说到后面,她似真似假的落下泪来。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一到两章,要晚一些 第两百七十章 生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均是心生同情,各自出言an wei ,一直等到其他人回来,方才离开。而在经过这件事后,她们与苏氏还有随后的莺儿熟悉起来,彼此之间互相帮衬,得空时就聚在一起说说话,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一些。 这日,宋嬷嬷难得没有让苏氏浣衣,而是让她造办酱酿,莺儿也在,趁着监工太监不注意,莺儿悄悄道:“主子,您为何要对魏静萱二人这般好,甚至还为她挨了宋嬷嬷二十鞭。” 苏氏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道:“若我告诉你,我是故意绊倒魏静萱的呢?” 莺儿吃惊地道:“主子为何要这么做?” “那两个人的眉眼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姿色皆不差,尤其是那个魏静萱,若非无钱贿赂,也不至于来这辛者库。” 莺儿跟了苏氏多年,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可是她们既然入了辛者库,就算姿色再好也没用了,皇上不会留意到她们的。” “谁告诉你的,康熙爷的良妃不就是出身辛者库吗,且还是戴罪之身,结果一样成为妃嫔。你记住,凡事没有绝对,关键在于能否抓得住机会。就像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机会踏出辛者库,我就偏要想办法踏出去,我的儿子,绝对不可以认别人做额娘!” 她的话令莺儿精神一振,急急追问道:“主子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苏氏凉声道:“哪里有这么快,不过她们两人的chu xian,已经令我看到了一丝曙光,再等等吧,会有机会的。” 莺儿激动地道:“奴婢真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这般说着,她又道:“主子,奴婢觉得这两人当中,夏晴要更难控制一些,而且她对主子,也不像魏静萱一样亲近,您要当心着一些。” 莺儿能够看出的东西,苏氏又怎会看不出,当下道:“有魏静萱一人就够了,夏晴……我另有安排。” 在苏氏接近魏静萱二人时,永琏突然生起了病,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受了些风寒,想是因为温差变化大,又没有及时添加衣裳所致。 传过太医,也服了药,但永琏的qing kuang时好时坏,一直不曾彻底根治,明玉虽然zi身子也不好怎么,但仍然坚持每日过来,亲自喂永琏服药,盼着他早日好起来。 哲妃对永琏的病情甚是关系,不止经常过来看望,还送一些滋补的药材过来,令明玉很是感激。 这日,哲妃回到长春gong,刚一进去,便看到愉贵人站在院中,欣赏内务府刚送来的菊花,后者瞧见哲妃,笑着迎上来施礼,“娘娘可是从坤宁宫回来?”待得哲妃点头后,她又道:“二阿哥qing kuang如何,可曾好一些?” 哲妃嘴唇一动,过了一会儿道:“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说罢,她往正殿走后,愉贵人跟着她一道进去,待得宫人奉上茶后,哲妃朝林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关起殿门,除了愉贵人身边的宫女冬梅之外,就只有林富与小齐子二人留在殿内。 哲妃神色凝重地盯着愉贵人道:“你的药,当真不会有问题吗?” 愉贵人微一欠身道:“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若要查,早就查出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那徐太医呢,他也查不出来吗?”哲妃的话令愉贵人神色一滞,有些紧张地道:“徐太医进宫来了吗?” “皇后有意传徐太医入宫,被本宫给拦住了,但本宫担心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万一到时候让徐太医查出什么端倪来,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本宫提醒你了。” 愉贵人沉吟片刻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咱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哲妃蹙眉道:“你是说娴妃那边?” “不错,一定要赶在徐太医入宫之前,安排好这件事,否则疑到姐姐身上就麻烦了。” 哲妃为难地道:“可是你我想了这么久,始终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啊,难不成要冒险?” “这个……”愉贵人想了一会儿,咬牙道:“若shi zai没办法,只能冒险一试了,咱们筹谋了这么久,万万不能再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待得哲妃点头后,她又道:“娘娘,皇后可有曾疑心您?” 哲妃自得地道:“皇后将本宫当成她的好妹妹,对本宫百般信任,哪里会有疑心;另外,本宫依你之前说的,经常塞银子给皇后身边的瑾秋,她如今对本宫比对皇后还要忠心,一有什么事,就巴巴地跑来告诉本宫。” 愉贵人点头道:“这样看来,皇后那边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关键在于娴妃,这人心思缜密,想要引她步入咱们的圈套,shi zai有些不易。”这般想了一会儿,她有了主意,道:“娴妃对臣妾应该还没什么戒心,不如由臣妾引她去坤宁宫看望二阿哥,只要她一踏进二阿哥的住处,就休想脱身了。” 哲妃思索片刻,摇头道:“依皇后对娴妃的成见,是不会让她去见二阿哥的,你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愉贵人身子前倾,轻声道:“这个就要看娘娘您的配合了,一定要想办法说动皇后,让她同意娴妃去见二阿哥。” “这个……”哲妃为难地道:“本宫尽量试一试吧,但皇后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旦执拗起来,就算是皇上也劝不动。” 愉贵人微微一笑道:“硬的当然不行,不过皇后娘娘也有她的软肋,只要抓对了,自然就事半功倍。” 在哲妃疑惑的目光中,愉贵人来到她耳边一阵细语,哲妃不住点头,随后露出一丝喜色,“好,就依你这个法子。” 在这番密议后,愉贵人离开了长春gong,数日后,她chu xian在延禧宫,此时已经是八月十三,再有两日就是中秋节,而中秋过后两日又是三年一次的大选,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令瑕月忙得焦头烂额。 愉贵人被领到偏殿候着,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方见瑕月进来,她连忙起身恭敬地道:“臣妾见过娴妃娘娘,娘娘吉祥。” 第两百七十一章 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免礼。”瑕月扶着知春的手坐下后,温言道:“让愉贵人等了这么久,shi zai过意不去。” 愉贵人忙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娘娘为了中秋与选秀一事操劳,臣妾等一会儿乃是理所应该之事。” 在一番客气的言语后,瑕月道:“愉贵人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愉贵人觑了她一眼,道:“臣妾……昨日去看过二阿哥,他与臣妾说,很想见娘娘,但娘娘一直都没有去过。” 提到永琏,瑕月神色一黯,低低道:“二阿哥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愉贵人摇头道:“还是与原来一样,时好时坏,也不知太医是怎么医的,一点效果也没有。” 瑕月沉默片刻,道:“本宫会与皇上说,请徐太医入宫为二阿哥诊治。” 愉贵人点头之余又问道:“那娘娘就不去kan kan二阿哥?” 瑕月没有说话,倒是知春道:“愉贵人有所不知,主子不是不去看二阿哥,而是无法看,自从二阿哥病之后,主子几次去坤宁宫求见,但皇后娘娘都拦着不让主子进去。”明玉不喜瑕月之事,早就是宫中公开的秘密,知春也无谓隐瞒。 “这倒也是,只是可怜了二阿哥,唉。”愉贵人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分寸把握得很好,既触动了瑕月心里那根弦,又不会做得太过明显。 在愉贵人离去后很久,瑕月都坐在椅中出神,直至齐宽拿了秀女的名册过来,请瑕月再次过目,方才回过神来,轻出了一口气,道:“册子先放着吧,本宫晚些再看,本宫现在想去坤宁宫,立刻去准备肩舆。” 齐宽试探地道:“主子,您又想去看二阿哥?” 瑕月点头道:“永琏生病之后,本宫一直没去看过他,他心里肯定很难过。” “可是您就算去了也没有用,皇后娘娘一定会像之前一样,拦着不让您进去见二阿哥。” 瑕月轻斥道:“让你去准备肩舆就去,哪里来这么多话。” 在这世上,有两个人可以触到瑕月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个是弘历,一个是永琏,心弦已被拨动,岂是齐宽几句话就可以抵消的。 齐宽见劝不动她,只能依言去准备肩舆,与知春一起陪着她来到坤宁宫。 愉贵人离开延禧宫后并不曾远去,在看到瑕月的肩舆往坤宁宫方向行去后,愉贵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拉瑕月……纵然心计多端,也终归是中了她的计,现在就看哲妃那边了,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坤宁宫中,哲妃正陪着明玉说话,宫人进来道:“主子,娴妃娘娘来了,想要看望二阿哥。” 明玉眸光一沉,道:“本宫已经打发她好几回了,居然还来,脸皮可真够厚的。”这般说着,她道:“告诉她,就说二阿哥服药睡了,无法见她。” 宫人正要出去,哲妃开口道:“娘娘,能否容臣妾说句话?” “妹妹想说什么?”面对明玉的询问,哲妃道:“臣妾觉得……娘娘不妨让娴妃与二阿哥见上一面。” 明玉没想到她要说的竟然是这个,当即不悦地道:“哲妃何时开始帮着娴妃说起话来,忘了她是怎么害柳叶的吗?” “柳叶的事,臣妾一辈子都不会忘,至于刚才的话,臣妾并没有帮娴妃,恰恰相反,臣妾是帮娘娘您。” “帮本宫?”明玉不解地道:“此话何解?” “臣妾知道娘娘之所以拦着不让娴妃见二阿哥,是怕她再次带坏了二阿哥,但短短一次见面,并不会对二阿哥产生太大的影响。再说,您一直拦着娴妃不让她见二阿哥,她心里必然充满了怨气,到时候再去太后与皇上面前一番挑拨,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 “太后与皇上岂会轻易受她挑拨。”话虽如此,明玉心中却没有多少底气,哲妃看出她的心思,道:“皇上那边臣妾不敢妄言,但太后,恕臣妾直言,只怕十有八九会相信。” 明玉咬唇不语,她心里清楚,自从百鹤图一事后,凌若对她就疏远了许多,哪怕她有意讨好,凌若的态度也是客气疏离。 哲妃见明玉有所动摇,赶紧道:“娘娘,臣妾知道您心里不舒服,但有些事情,就算是再不喜欢,也得去做。” 明玉思索许久,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罢了,就让她见永琏一面。” 听到这里,哲妃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动明玉了,她刚才真是担心得很,幸好愉贵人抓对了明玉的软肋。 当瑕月得知zi可以进去见永琏时,惊喜交集,赶紧随着宫人来到永琏的住处,一踏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永琏正就着阿碧的手喝药,看到瑕月进来,一下子被呛住了,咳嗽个不停。 瑕月连忙走上去替他抚背,待他停下咳嗽后,温言道:“如何,好些了吗?” “我mei shi 。”永琏抹去咳出来的泪水,惊异地道:“姨娘,您怎么会来这里?是谁让你进来的?有没有被人看到?” 瑕月好笑地道:“你一下子问本宫这么多问题,本宫该先回答哪一个才是?” 永琏急切地道:“回答第一个,不对,第三个,呃,还是不对。我……” 看到永琏慌张的样子,瑕月不忍再逗他,道:“好了,别担心了,本宫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话,光明正大进来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偷溜进来。” 永琏不敢置信地道:“皇额娘同意您进来的,这……这不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玉对瑕月的不喜,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皇额娘这样厌恶一个人,甚至逼zi发下不许私自去见瑕月誓言,所以他shi zai无法相信,皇额娘竟然会主动松口,让瑕月来探望zi。 “千真万确,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问她。”瑕月指指随她进来的宫人,后者躬身道:“二阿哥,确实是奴婢奉主子之命,请娴妃娘娘进来的。” 第两百七十二章 赠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得到宫人的确认后,永琏终于放下心来,扑到瑕月怀里,闷闷地道:“姨娘,我好想你,你好吗?” 瑕月抚着他的nao dai 道:“本宫很好,倒是你,一阵子没看着你,竟然生病了,还一病病这么久。” 永琏不想让瑕月担心,道:“姨娘放心,我mei shi ,就是不小心受了一些寒,有些头疼发热,很快会mei shi 的。” 瑕月看到阿碧手里还剩下一小半的药,接过道:“来,姨娘喂你喝。记着,一定要按时服药,这样病才能尽快好起来。” 永琏露出久违的笑容,“若是姨娘能够多来看我几趟,就算不吃药,也会很快好的。” “你这孩子,尽说傻话。”在说这话的时候,瑕月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永琏纯真无瑕的笑容,不论何时何时,不论悲伤难过;只要看到这张笑颜,她就会觉得很满意很开心。 永琏,你若是本宫的孩子该有多好,这样本宫就可以日日看着你,为你缝衣,为你梳发,可惜本宫没有这样的福气。不过……你放心,这一世,本宫都会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姨娘,以后……我可能无法再去见你,你会不会怪我?”永琏的声音将瑕月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笑一笑道:“本宫怎么会怪你,再说,你不能去见本宫,本宫可以来看你啊。” “可是皇额娘她……”永琏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瑕月打断,“不碍事的,皇后娘娘今日肯松这个口,将来也一定必然会松口。说到底,她终归是疼你的。” 永琏低着头道:“我知道皇额娘疼我,可是她对姨娘有太多的误解。” “误解而已,将来总有解开的一天,姨娘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见永琏还是皱着个眉头不说话,瑕月笑道:“瞧瞧你,小小年纪就皱眉头,跟个小老头似的,赶紧笑一个给姨娘kan kan。” 永琏展眉而笑,揽着瑕月手臂道:“不管见与不见,您是永琏的姨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瑕月轻刮着他笔挺的鼻子道:“是啊,本宫还等着老了之后,你来照顾本宫呢。” 永琏笑过后,道:“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姨娘。” “哦,是什么好东西?”在瑕月好奇的目光中,阿碧取来一卷画轴,待得徐徐展开后,瑕月看到了zi,画中的她坐在石凳中,看着永琏与开心在海棠树下玩耍。 瑕月记得那一段日子,当时明玉对她还没有起误会,永琏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延禧宫,每次过来,永琏都会与开心玩耍,而她则坐在一旁看他们玩,没想到永琏竟然凭着ji画了下来。 瑕月收回目光,问道:“为什么想到画这么一幅画给本宫?” “我不能去看您,开心又被送走了,您一个人在延禧宫肯定很孤单,所以我画了这幅画,希望它可以代替我与开心陪着姨娘。” 永琏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说话,忧声道:“姨娘,您是不是不喜欢?我知道画的不好,但我已经很用心去画了,我……” 未等他说完,瑕月已是温言道:“本宫很喜欢,本宫一定会好好收着这幅画。” 一听这话,永琏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瑕月离开,他拉着瑕月的手不肯放,“姨娘,您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他舍不得瑕月离开,其实瑕月又何尝舍得,但有聚有散,她终归是要离开的。 瑕月忍着心中的不舍,柔声道:“乖,好好养病,姨娘下次再来看你。” 永琏摇头道:“不要,我舍不得姨娘,我想姨娘一直陪着我。”他心里明白,“下次”二字说来轻巧,实际上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瑕月被他说的险些落下泪来,努力忍住后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留的再久,始终还是要散。不过,这一次散了,下一次还可以再聚,好比后日的中秋家宴,你不是又可以看到姨娘了吗?不过前提是你的病要赶快好起来,否则皇后娘娘可不会让你去赴宴。” 永琏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后天之前,我的病一定会好。” 瑕月笑道:“姨娘等着后日再看到你。好了,姨娘真的要走了,你乖乖养病,好不好?” 永琏点头,依依不舍地送瑕月到门口,直至后者走得不见人影,方才让阿碧关门。 当夜,趁着弘历来延禧宫,瑕月与他说起永琏的病情,道:“臣妾今日去看过二阿哥,虽然瞧起来精神还好,但毕竟病了这么久,时好时坏,令人担忧,不如请徐太医来为二阿哥kan kan吧。” 弘历对此自然不会有意见,道:“好,朕明日就传徐太医入宫。”顿一顿,他道:“你见到永琏了?” 瑕月低头道:“是,皇后娘娘许臣妾去见二阿哥。” 弘历颔首,牵过瑕月微凉的双手道:“朕知道你这段日子受了不少委屈,但今日皇后肯让你去见永琏,足见她对你已经有所改观,假以时日,一定会明白你,你……” 瑕月抬手捂住弘历的嘴,道:“皇上不必说,臣妾心里都明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再说,臣妾并不觉得委屈,说到底,皇后娘娘之所以对臣妾起疑心,也是因为臣妾以前做错了事。” “你明白就好。”弘历发现zi越来越喜欢与瑕月说话了,因为她所说的话,总是他想听的,很是舒服。 在接过阿罗递来的茶后,弘历道:“选秀一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嗯,总共九十七名秀女,除却一名突生急病,送出宫去之外,余下的都在钟粹宫。”说到此处,她抿唇一笑道:“皇上是否已经迫不及待要阅选这些秀女了?若是这样的话,臣妾可以将选秀之日安排到明日,省得皇上记挂难安。” “你这妮子,胡说什么呢!”弘历笑骂了一句道:“朕是怕事情太多,你一人忙不过来,又见你与仪嫔关系不错,便想说让仪嫔帮你分担一些,哪知竟惹出你这些话来,早知道这样,朕就不心疼你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第两百七十三章 一定可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着屈膝道:“是臣妾误会了,臣妾给皇上赔罪,还望皇上莫要生臣妾的气。” “你啊!”弘历笑着摇头,随后道:“如何,宫中的事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将简单的事情,交给仪嫔去做。” 瑕月柔声道:“多谢皇上好意,虽说事情多了一些,不过臣妾还能应付,无需劳烦仪嫔,再说仪嫔要照顾四阿哥,已经很忙了,臣妾如何好意思再麻烦她。” 弘历抚着她的脸颊道:“随你吧,记着,不要让zi太累了。” 瑕月嫣然一笑,道:“臣妾知道。” 望着那缕美到无瑕的笑容,弘历感慨道:“朕何其有幸,能够拥有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 “皇上这句话,臣妾可不敢当,过几日新秀女入宫,到时候皇上就会发现臣妾的容颜不过是莆柳之姿。” 弘历朗声笑道:“你若是莆柳之姿,这世间就没有美人了;或许,只有古时的貂蝉、西施再生,方才能与你相提并论。”他虽最爱重明玉,但从未否认过瑕月的美貌。 瑕月并没有因为他的赞美而高兴,相反神色黯然,低头道:“再美的容颜也有逝去的一日,到时候,皇上就不想看到臣妾了。” 弘历抬起她的下巴,让彼此可以清楚的看着对方,“只要你记得答应过朕的话,朕就保证,绝对不会有那一日,不管你容颜如何,你都是朕的娴妃,因为……朕已经将你最美好的mo yang 牢牢记了下来。” 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不敢说话,她怕这是梦境,一开口,所有的yi qie 都会不复存在。 弘历看到她这个样子,好笑地道:“怎么了?没听清楚吗,要不要朕再说一遍给你听?” 瑕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真的不在意吗?” “朕不是一个肤浅的只看容貌之人,当容颜老去之时,朕会记得你年轻时的样子,会记得你我之间,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所以不会有任何改变,除非你像以前那样欺骗朕,算计朕。” 弘历话音未落,瑕月已是紧紧拥住他,哽咽道:“不会,臣妾发誓,绝对不会。皇上,谢谢您,谢谢您愿意这样待臣妾,臣妾……臣妾……”她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弘历的肩头,然这一次,泪水所蕴含的是喜悦与快活。 弘历哂然一笑,拥紧她道:“你是朕的娴妃,朕这样待你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你不变,朕待你就不会变。” “多谢皇上。”除了这一句,瑕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弘历的话,让她确信,她与他,一定可以相伴到老,一定可以。 翌日,容远奉圣旨入宫为永琏诊治,明玉亲自陪着他来到永琏住处,却是扑了个空,一问之下方知永琏一早就去了书房。 当即又来到书房,果见永琏在这里,明玉轻斥道:“这孩子,不在屋中好好躺着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永琏走到明玉面前,朝她行了一礼后,笑道:“皇额娘,儿臣已经mei shi 了。” “胡说,本宫昨日来看你,你还一直在咳嗽呢。”这般说着,明玉又道:“你皇阿玛特意将徐太医请来给你看病,还不快坐下让徐太医诊脉?” 永琏看了容远一眼,道:“皇额娘,不用麻烦徐太医了,儿臣真的好了。” 容远道:“二阿哥,草民听周太医说过您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复无常,您zi感觉好转,未必就是真的痊愈了。” 永琏急切地道:“不是,我zi的病我很清楚,今天跟以前不一样,是真的好了。”说着,他对明玉道:“皇额娘,您看儿臣这么久都没有咳嗽一声,就知道儿臣mei shi 了,要不然儿臣也不会来这里习字了。” 明玉抚着他的脸颊道:“就算这样,也该让徐太医给你诊一下脉。” 永琏不肯听她的劝,固执地道:“病都好了还诊什么脉,儿臣不要。” 容远在一旁道:“二阿哥,病去如抽丝,就算真的好了,也需要再调理一阵子,这样才不会落下病根。” “我身子好得很,哪里会有什么病根,你别想哄我再喝那些苦得要人命的药。”说到这里,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明玉道:“皇额娘,儿臣真的好了,您相信儿臣,不要让儿臣再喝那些难咽的苦药,儿臣不要,不要!” “这个……”明玉尚在犹豫的时候,永琏再次摇着她的手哀求,明玉见他看起来确实没有大碍,点头道:“那好吧,你若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皇额娘,知道吗?” 永琏高兴地道:“儿臣知道了,多谢皇额娘。” 明玉点点头,转头对容远,歉疚地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徐太医空走一趟了。” 容远躬身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若二阿哥再有不妥,娘娘尽可传草民入宫。”待得明玉点头后,他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草民先行告退。” “去吧。”在命容远离去后,明玉道:“累了吗,皇额娘陪你回去歇着好不好?” 永琏正要说话,忽地紧闭了嘴巴,脸色涨红,明玉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瑾秋,快去请徐太医回来。” 瑾秋还没来得及答应,永琏便咧嘴笑了起来,“嘻,皇额娘您被儿臣骗到了,儿臣刚才是在逗您玩呢。” 明玉轻吁了一口气,斥道:“你这孩子,这种事也可以拿来玩吗,你知不知道皇额娘有多担心?” 永琏敛了笑容,低头道:“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不敢了。” 明玉有些不放心地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永琏认真地道:“真的没有,这种事儿臣怎么会骗皇额娘。” “那就好,本宫让裁作给你做了几套新的秋衣,待会儿就会送来,你试试,要是觉得哪里不好,让他们拿回去改。” 待得永琏点头后,明玉道:“好了,本宫陪你回去吧。” 永琏摇头道:“儿臣还想再练一会儿字,皇额娘先回去吧,儿臣待会儿去给您请安。” 第两百七十四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并未勉强,在叮嘱了永琏几句后,扶着瑾秋的手离开,待得她们步出之后,阿碧快步上去关了门,随后对永琏道:“二阿哥,主子走了,mei shi 了,您咳出来吧。” 永琏摇头,努力捂着嘴,一直等到估摸着明玉走远后,永琏方才松手大声咳嗽了起来,咳了许久方才停下来。 阿碧倒了一杯温茶给他,一边替他抚背一边道:“二阿哥,就为了明儿的家宴,你这样做值得吗?” 永琏喝茶顺了气后,道:“我答应了皇额娘不可以私自去见姨娘,这样一来,我与姨娘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不想再错失了任何一次。而且,姨娘说过,她希望在家宴上看到我呢。”说到此后,他有些后怕地道:“刚刚幸好忍住了没咳出来,否则一定瞒不过。” 永琏的病根本就没有好,刚才他脸色涨红,就是因为喉咙发痒难受,下意识地想要咳嗽,根本不是如他说的那样,与明玉玩笑。 而他做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明夜可以随明玉赴中秋家宴,再次看到瑕月。他很清楚,若是zi病未愈,明玉是绝对不会让他出席家宴的,迫不得已,只能用瞒骗的法子。整件事,除了他zi,就只有贴身侍候的阿碧知道。 瑕月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永琏为了多见zi一面,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阿碧思来想去,始终不放心,道:“可是您的病情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mei shi 的,只是小病罢了。”永琏不在意的说着,转头见阿碧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又道:“别这个样子了,最多我答应你,等中秋家宴过后,我就与皇额娘说有些不舒服,让她再请徐太医入宫一趟。” 阿碧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你zi留心着些身子,若是难受就及时与奴婢说,千万不要勉强。” 永琏笑道:“知道了,阿碧,你比皇额娘还要啰嗦。” 阿碧没好气地道:“二阿哥就知道欺负奴婢,您再这样子,奴婢可不帮您瞒着主子了,到时候看您怎么跟主子解释。” 永琏闻言,紧张地道:“好吧,咳,我不说就是了,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让皇额娘知道。” 在容远离开坤宁宫一个时辰后,一道隐匿在暗处的身影悄悄离开,一路来到长春gong,哲妃正在与愉贵人说话,看到他进来,眉飞色舞地问道:“如何,外头是不是已经闹起来了?” 此人正是小齐子,他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徐太医离开后,奴才在坤宁宫又守了一个时辰,并未看到有人出入,也不曾见到娴妃。” 哲妃与愉贵人齐齐一惊,后者脱口道:“你确定没有看漏?” 小齐子极为肯定地道:“奴才一直都有仔细盯着,确实不曾有任何动静。” 愉贵人满脸惊异地道:“这可就奇怪了,按着我的推测,皇后在得知二阿哥并非得感染风寒,而是被人下药后,应该立刻追查才是,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除非……” 哲妃等了半天不见她说下去,追问道:“除非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除非连徐太医都查不出咱们给二阿哥下的药。”说到此处,愉贵人冷笑一声道:“若是这样的话,徐太医之名,可真是名不符实。” 哲妃思索半晌,道:“会不会皇后已经知道这件事,只是故意隐忍不发?” “不会,皇后不是这样沉的住气之人,而且以她如今对娘娘的信任,若真知道了什么事,应该立即传娘娘去商量对策才是,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徐太医查不出二阿哥得病的真正原因。” 哲妃紧张地道:“那咱们的计划怎么办?之前那些事,岂非都白做了?” 愉贵人an wei 道:“娘娘别急,计划不会白费,只是需要稍加变化罢了。” 哲妃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是催促道:“怎么个变化之法,你倒是快说。” 愉贵人轻咬着下唇,片刻后,她凑到哲妃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听完后,眼皮直跳,骇然道:“这法子能行得通吗,会否太过犯险了一些?万一……皇后对本宫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 “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皇后娘娘性子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那么相信娘娘,又怎么可能会疑心到您呢?” 虽然哲妃知道愉贵人所言在理,但仍是面有不安,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忽地停地愉贵人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愉贵人被她看得奇怪,起身道:“娘娘怎么了?” 哲妃缓缓道:“回想起来,自从咱们定下这个计划后,那些个事情都是本宫在做,妹妹从来都不出面;刚才妹妹提出的计划里,做那些见不得人之事的,仍然是本宫,这是为何?” 愉贵人鼻翼微张,缓缓吸着气道:“娘娘这么说,难道是在怀疑臣妾居心不良?” 哲妃冷声道:“本宫也不想怀疑,但事实摆在面前,你……在利用本宫,在将本宫推向险地,而你,就站在本宫身后,坐收渔人之利,珂里叶特若莹,本宫可有说错?” 愉贵人并未因她的话露出什么惊慌之色,只是黯然道:“想不到娘娘竟然这样看臣妾。” 哲妃并没有被她这句话影响,冷声道:“怎么了,本宫说错了吗?” “从始至终,臣妾都没有存过利用娘娘之心,不错,这件事进行到现在,确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娘娘在出面,但并不是臣妾不肯出面,或是心存不善,而是臣妾不够资格,在皇后娘娘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份量。”见哲妃不说话,她又道:“从臣妾与您联手的那一刻起,咱们就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敢问娘娘,害了您,臣妾能有什么hao chu ?再说,若是臣妾害您出了事,难道您就不会将臣妾说出来吗?到时候,臣妾还如何坐收渔人之利?” 第两百七十五章 八月十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被她说得驳不出来,但仍是道:“这个就要问愉贵人zi了。” 愉贵人苦笑道:“臣妾确实没有存过娘娘口中的心思,娘娘若shi zai信不过臣妾,臣妾也没办法。”不等哲妃开口,她再次道:“yi qie 到此为止,臣妾告退。”说罢,朝哲妃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哲妃没想到她转身就走,没有了愉贵人的谋划还有对局势精准的把握,她想要达成所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一旦失去眼前这个机会,她这一辈子指不定都要受瑕月的气;还有永璜,也无法得到他应得的东西。 再者,如果愉贵人当真存有利用她之心,应该会极力辩解,好让zi相信她,而非这么一走了之;看来,还真是zi误解了她。 想到这里,哲妃连忙唤住快要走到殿门口的愉贵人,道:“本宫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妹妹怎么就当起真来。” 愉贵人转过身,垂目道:“恕臣妾无法将之当成笑话来听。” 哲妃走上去,拉住她的手道:“瞧瞧你,还真生起本宫的气来了。不错,本宫是这样想过,但你也不能怪本宫,谁叫这里是后宫,天底下勾心斗角最甚的地方,稍一不留心,就会被人吃的尸骨无存,为了保身,本宫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愉贵人低声道:“臣妾明白娘娘的难处,所以臣妾刚才说了,yi qie 到此为止,这样娘娘就不必再疑心臣妾了。” “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本宫,确实,在这个计划里,许多事情你都无法chu xian,本宫之前没想到这些,所以才会对你有所误会。本宫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妹妹你原谅本宫可好?” 愉贵人抬起头来,迟疑地道:“娘娘真的愿意相信臣妾?” “若不是真的,本宫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这般说着,哲妃又有些感慨地道:“说实话,身在宫中,想要独自走好每一步,真的是千难万难,不过若有可信之人,相互扶持,路就会好走许多,妹妹以为呢?” 愉贵人犹豫片刻,屈膝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愿陪娘娘走下去。” “好!”哲妃心中一松,握紧愉贵人的手道:“你放心,待得功成之日,本宫绝对不会亏待妹妹。” 愉贵人带着一丝喜意道:“臣妾先谢过娘娘。” 哲妃满意地点头,而她……并不曾留意到愉贵人隐藏在那丝喜色后面的真正心思――嘲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每一个人都觉得zi是黄雀,直至被黄雀吃掉之时,方才醒悟过来,zi……不过是一只可悲的蝉,甚至是更加可悲的螳螂。 斗转星移,一夜过后,便到了八月十五,照例,这一日会行家宴,赏月赏桂花,瑕月在与弘历商议后,将这一次行宴之地,定在御花园浮碧亭附近。 天刚亮,瑕月就来到御花园浮碧亭附近,看着宫人布置,不时指出细微的错处,如此一直忙到黄昏日落,才总算yi qie 布置停当。至于御膳房那边,瑕月无暇分身,便让阿罗去盯着今晚要用的菜式。 “主子,您忙了一天了,中午又没吃什么东西,奴才扶您回去歇一会儿吧,出来时,奴才让人熬了一盅参汤,您正好喝一些提提神。” 瑕月点头,扶着他的手一路回到延禧宫,在她回来后不久,知春也回来了,道:“主子,钟粹宫的九十六位秀女,已经全部发了月饼,御膳房那边也按您的吩咐,去交待过了,安公公会给他们多加两个菜。” 瑕月接过齐宽递来的参汤,道:“你与安禄说这些的时候,他可有抱怨?” 知春笑道:“还真是有呢,安公公说今儿个要准备家宴,已经是手忙脚乱了,再说临时给钟粹宫加菜,shi zai忙不过来,幸好阿罗在那里,帮着奴婢说了几句话,安公公这才给加了。您没看到阿罗刚才的样子,把安公公呛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安公公,奴婢看今儿个御膳房忙成一团,连安公公zi也动手做事。”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待那些秀女可真是好,不仅赐月饼,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加菜,她们可是得好好感激主子呢。” “本宫只做zi该做之事,至于她们是否感激,就不是本宫的事了。”说到此处,瑕月轻睨了齐宽一眼道:“再说了,就算真有感激,你觉得在这后宫之中,能维持多久?yi qie 终归还是要回到既定的轨道之中。” 齐宽知道她的意思,秀女若是发还本家,就不会与瑕月产生交集;如果留牌宫中,那么必然会走上一条争宠之路,在这条路上,举目皆敌。 到时候,莫说些许感激了,就算是嫡亲之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也会拿来出卖,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会被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瑕月喝过参汤后对知春道:“今儿个一早,本宫与你说过徐太医今日会入宫为二阿哥诊治,可曾打听到结果?” 知春连忙回道:“奴婢有去坤宁宫附近打听过,但没什么消息,坤宁宫的人也没有去御药房抓药。 “没去?”瑕月重复了一句道:“难道二阿哥的病已经好了?” 知春摇头之余又道:“不如奴婢再去打听?” 瑕月思索片刻,道:“不必了,若是二阿哥病好了,皇后一定会带他来赴今晚的家宴,反之则不会。” 在歇了一会儿后,瑕月让齐宽再次扶她去御花园,到了那边,不少人已经在了,看到瑕月过来纷纷起身行礼,黄氏亦在其中。 在命众人免礼后,瑕月将黄氏唤到身边,道:“妹妹,帮本宫瞧瞧,这里的布置是否还有欠缺?” 黄氏笑道:“臣妾刚才已经都看过了,除了菜式尚不知晓之外,余下的都极好,一丝错都挑不出来,尤其是这地儿,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真真是极好。还有这宫灯的布置,既照亮了各处,又不会夺去ming yue 之辉。” 瑕月神色微松,道:“那就好,这宫里头的中秋家宴本宫还是头一回办,就怕有负太后与皇上所托。” 【作者题外话】:后面一章会晚一些 第两百七十六章 鲈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神色认真地道:“娘娘已经做得很好了,臣妾相信这宫里头,不会有人再比娘娘做得更好。” 瑕月挑眉道:“仪嫔何以对本宫有如此信心?” “因为臣妾亲眼看到了娘娘所做的yi qie ,相信太后与皇上也都看到了。” 瑕月笑笑没有说下去,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陆续有人到了,六桌席宴已经坐满了一半。 这个时候,阿罗亦从御膳房回来,道:“主子,御膳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菜。” 瑕月想一想道:“虽说安禄做事还算谨慎,但为了以防万一,上菜之前,每道菜你都检查一遍,本宫不想出任何纰漏。” “奴婢知道了。”这般答应一声,阿罗来到上菜必经的路口处,以便检查每一道菜。 刚刚过来的愉贵人看到这一幕收入眼底,随即来到瑕月与黄氏身前,行了一礼后,道:“娘娘将这里布置得可真好,不论走到何处,都能闻到丹桂的香气。” 瑕月正要说话,眸光转过,无意中看到凌若徐徐走来,连忙上前行礼,黄氏等人纷纷跟随行礼。 “都起身吧。”随着凌若这句话,众人起身谢恩,随即又朝与凌若同来的成太妃行礼,后者示意她们免礼后,对瑕月道:“娴妃,你上次操办的除夕家宴,令太后与我ji深刻,不知这一次家宴,你又准备了什么惊喜?” 瑕月连忙答道:“这一次怕是要让皇额娘与太妃失望了,臣妾只是准备了一些猜謎、填字、酒令之类的小玩艺,并没有什么惊喜。” 成太妃还待要说,凌若已是道:“你就别为难她了,这阵子又是选秀又是家宴,已经够忙了,哪里还有时间准备什么惊喜。” 成太妃笑道:“妹妹不过是与娴妃开个玩笑罢了,太后莫要当真。不过话说回来,娴妃上次的惊喜,着实不错,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瑕月赶紧道:“今年的除夕家宴,臣妾必定让太妃高兴。” 成妃欢喜地道:“是吗?那我可就等着了,千万莫要让我空欢喜一场。” 瑕月答应一声,扶着凌若至正前面的一桌坐下,这个时候明玉与哲妃亦到了,赶紧过来见礼。 凌若瞥了明玉一眼,淡淡地道:“皇帝没有皇后一起来吗?” 明玉恭敬地道:“是,想必皇上还在养心殿处理国事,臣妾不敢擅去打扰。” 待得她话音落下后,随其一起过来的永琏上前恭恭敬敬地朝凌若二人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成祖母请安。”待得两人示意他起身后,永琏又朝瑕月行礼,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盈满了笑意。 碍于明玉在,瑕月不便多说什么,只道:“二阿哥请起。” 看到永琏,凌若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招手道:“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kan kan,你的病真的好了吗?” 永琏依言上前,笑嘻嘻地道:“真的呢,孙儿一点都不难受了,精神比生病之前还要好。” 凌若仔细看了一圈后,放下心来,道:“你啊,以后可得小心了,这天早晚凉,一定得多添衣,否则很容易着凉。” 成太妃在一旁道:“二阿哥你病了多久,太后与我就担心了多久,往后可真不能这么大意了。” 永琏乖巧地道:“请皇祖母与成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小心的,而且皇额娘也给孙儿做了许多暖和的秋衣。” “好。”凌若点头之时,弘历到了,一番言语后,各自落坐,御膳房早早准备好的山珍海味亦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来,每一盘在摆上桌之前,阿罗都会检查一番,确保色香味俱全,无一差错。 这场家宴虽未如除夕之时惊喜连连,却也不算沉闷,尤其是在行酒令时,好几个人行错酒令,被罚或是弹曲或是吟诗,很是re nao,连成太妃也被罚着喝了一杯酒。 待得席宴过半,一盘清蒸鲈鱼端上来,与瑕月同坐一桌的哲妃瞧了一眼道:“这鱼倒是很新鲜,大阿哥一向喜欢吃鲈鱼,就是怕这鱼刺,小齐子,你去替大阿哥把鱼肉里的刺挑了,别卡着大阿哥。” 瑕月抿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酒,道:“姐姐待大阿哥真是细心。” 哲妃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zi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要细心照料。”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不过娴妃没生过孩子,想必是不会明白这种感觉。说起来,娴妃伴驾也有十余年了,怎么就一直没动静,难不成……”她压低了声音道:“娴妃身子有病或是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迟迟怀不上龙种?” 面对哲妃的讽刺,瑕月握杯的手微微一紧,凉声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哲妃冷笑道:“不就是话中的意思喽,娴妃一向聪明,不至于连这么几句话都听不懂吧?” 金氏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二位娘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赶紧尝尝这鲈鱼,冷了就不好吃了。” 黄氏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拉了拉瑕月的袖子,后者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头喝尽杯中的桂花酒。 哲妃盯着她片刻,终归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饮酒吃菜,yi qie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小齐子,奉哲妃之命为永璜挟了一块鲈鱼,并仔细挑去鱼肉中的刺,永璜在一旁道:“小齐子不用挑了,左右我也不喜欢吃这鱼。” 小齐子将最事一根刺挑出来后,将鱼肉放到永璜面前,道:“大阿哥,主子说了,这鲈鱼肉质鲜美,最是好吃不过,让您多少吃一些。” 见小齐子将哲妃抬了出来,永璜只能无奈地点头,挟起鱼肉吃了下去,随后道:“行了,我已经吃过了,你回去侍候额娘吧。” “嗻!”小齐子躬身退下,在经过永琏身边时,眸光微闪,身子侧倾,将永琏摆在桌上的筷子给碰到了地上。 眼见筷箸掉地,小齐子慌忙跪下道:“奴才该死,二阿哥恕罪。” 永琏笑道:“无妨,再去拿双新的来就是了。” 第两百七十七章 明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这就去御膳房拿,烦请二阿哥稍等片刻。”这般说着,小齐子急急起身往御膳房行去,取来干净的筷箸给永琏,随后退回到哲妃身边,后者看到他回来,道:“大阿哥吃了吗?” 小齐子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大阿哥吃了许多,说很是好吃,明儿个还想吃呢。” 哲妃笑言道:“这个孩子,一吃起鲈鱼来,就这般贪嘴,你记着一些,明儿个让小厨房蒸一条桂花鲈鱼给大阿哥。” 小齐子应道:“是,奴才回去就吩咐小厨房。” 如此一直到席宴结束,各自离去,瑕月让阿罗与知春留下来盯着宫人收拾,她则扶着齐宽的手回去,刚走出几步,就看到黄氏的身影,瑕月奇怪地道:“仪嫔怎么还没回去?” 黄氏行一行礼道:“臣妾走到一半,想起一些话要与娘娘说,所以就回来了。” “与本宫说?”瑕月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可是为了刚才哲妃那些话?” 黄氏点头道:“是,娘娘,您别将哲妃的话放在心上,您这般宅心仁厚,一定会有好报的。” “宅心仁厚?”瑕月笑道:“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本宫。”不等黄氏再言,她道:“不过刚才的事,你尽可放心,本宫早就已经忘了。一只狗对着你乱吠,难道你也吠回去吗?” 黄氏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抿唇道:“如此就好,臣妾刚才担心真担心娘娘会因此坏了心情。” 瑕月笑笑,道:“行了,mei shi 了,你回去吧。” 待得黄氏走远后,齐宽道:“看起来仪嫔娘娘对主子倒是有几分真心,否则也不会特意转回来与娘娘说这些了。” 瑕月微一点头,随后问道:“那哲妃呢,你又怎么看她?” 齐宽犹豫片刻,道:“上次阿罗的事,主子已经给了她一个jiao xun ,去年除夕时,太后也曾训过哲妃,但眼下看来,哲妃并没有收敛,仍是处处与主子做对,且她又与皇后娘娘走的近,往后,怕是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主子,要不要奴才派人盯着哲妃,这样有什么事,也好早做提防。” 瑕月想了一会儿,颔首道:“也好,记得找个机灵些的,别被人发现了。” “奴才明白。”齐宽应了一声,不再言语,扶着瑕月往延禧宫行去。 与此同时,弘历也陪着明玉与永琏回到坤宁宫,在踏进正殿后,永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明玉顿时紧张了起来,道:“怎么好好的又咳嗽起来了,不是都好了吗?是不是又受凉了?” 永琏笑道:“儿臣mei shi ,就是觉得喉咙痒,所以咳了几声,mei shi 呢。” 弘历道:“你病刚好,身子还虚,早些回去歇息吧。” 明玉不放心地盯着永琏,道:“果真mei shi ?要不要传太医kan kan?” “皇额娘放心,儿臣真的mei shi 。”在永琏一再肯定的回答中,明玉放下心来,道:“既然mei shi ,就听你皇阿玛的话,早些回去歇着,别等会儿又累病了。” “是,儿臣告退。”在永琏带着阿碧离去后,弘历握了明玉微凉的手道:“皇后累吗,若是还好的话,可愿再陪朕赏一会儿月?” 明玉柔柔一笑道:“皇上有这个兴致,臣妾自当奉陪。” 两人并肩来到院中,夜空中ming yue 皎洁如玉,洒落满地青辉,明玉仰头看了一会儿,感慨地道:“ming yue 如此美好,可惜不能将它留下,过了今夜又会慢慢变缺。” “月有阴晴圆缺,这是天地运行之道,谁都阻止不了,不过朕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因为不论何时何地,朕的身边都有一轮完整无缺的ming yue 陪伴。” “ming yue 陪伴?”明玉看着四周,疑惑地道:“在哪里,臣妾怎么没看到?” 弘历朗声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后闺名之中有明字,而娴妃名中又有月字,合在一起,不就是ming yue 了吗?” 明玉眸光一沉,道:“皇上怎么无缘无故扯到娴妃身上去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与娴妃是一道入的潜邸,论关系,该是最亲密才对,娴妃之前确实做了一些错事,但她已经悔改了,你真准备这样一直不理不睬吗?”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悔改就能抵消的。”说罢,她低低道:“臣妾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弘历拉住她道:“明玉,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真的无法放开吗?” 明玉低头道:“臣妾知道皇上想要听到什么,但对不起,臣妾真的做不到,就算皇上要怪罪臣妾,臣妾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明玉,你……”面对她的固执,弘历感觉到一阵挫败,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朕不勉强你,不提这个了,朕陪你进去歇着。” 明玉点头,与弘历一道进内殿歇息,他们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殿宇中,永琏正在剧烈地咳嗽着。 “二阿哥,喝点水。”阿碧倒了一杯温茶给他,但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止住,反而连水一起咳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阿碧一边替永琏抚背,一边道:“怎么会突然之间咳嗽得这么利害,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这样一直咳了很久,才勉强停下来,阿碧看着永琏红的有些吓人的脸,道:“二阿哥,您感觉怎么样?” 永琏沙哑地道:“没什么,就是刚才咳了这么久,胸口有些疼,放心吧,没什么大碍。” 阿碧忧声道:“要不然奴婢去传太医来给您kan kan?” 永琏又咳了几声,阻止道:“别去了,否则皇额娘该知道我瞒她了,等明日再说吧。” “可是您一直这样咳也不是办法啊,万一病情严重了可怎么办?始终还是请太医来看过才放心。” “不会的,其实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真的不用去请太医。”见永琏如此坚持,阿碧也没办法,只得道:“那奴婢在这里陪您。”不等永琏说话,她又道:“奴婢已经让步了,您可不许再反对,否则就只能去请太医了。”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发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琏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噎了回去,改而道:“好你个阿碧,居然学会与我谈起条件来,就不怕我罚你吗?” 阿碧知道永琏是与zi开玩笑,故此并不害怕,笑言道:“奴婢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二阿哥好,若二阿哥因此要罚奴婢,奴婢也没办法。” 永琏故作考虑地道:“看在你平日侍候本阿哥还算尽心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吧。” 阿碧忍着笑道:“多谢二阿哥宽宏大量不责罚奴婢;现在真的很晚了,二阿哥您真的要歇息了。” 永琏点点头,由着阿碧替zi更衣歇息,见到阿碧准备合衣倚在床榻边打盹,他道:“去将紫檀柜中那件玄狐披风拿来盖着,以免着凉了。” 阿碧摇头道:“奴婢身子好的很,哪里会着凉,二阿哥尽管安心睡着就是了。” “秋夜寒凉,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生病的,你若是病了,到时候谁来照顾我。”见阿碧还是不肯动,他加重了语气道:“快去,否则我就不许你留在这里。” 见他说的不容质疑,阿碧只得答应,取了披风覆在身上,与永琏一起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阿碧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永琏正捂着嘴唇不停地咳嗽着。 下一刻,阿碧顿时没了睡意,连忙替永琏抚背,在不小心碰到他露在衣裳外的肌肤时,那指尖的热意吓了一跳,赶紧去摸永琏的额头,发现那里烫得惊人,骇然道:“二阿哥,您在发烧。” 永琏一边咳一边道:“我……咳咳,我mei shi !” “奴婢这就去传太医。”阿碧转身意欲离开,却被永琏抓住了衣裳,后者艰难地道:“我mei shi ,咳,等天亮了再去,不然……咳咳,会让皇额娘担心的。” 阿碧看了一眼旁边的自鸣钟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您这样一直咳下去,会咳伤的,到时候主子只会更担心。” 这一次,阿碧态度异常坚决,挣开永琏的手出去,唤醒其他宫人来照顾永琏,zi则去请太医。 这一夜,是宋子华负责值夜,听得永琏生病赶紧跟着阿碧过来,而他们的动静亦惊醒了一向睡眠很浅的明玉,她悄悄披衣起身,唤来睡在耳房中的瑾秋,让她出去kan kan,不一会儿瑾秋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道:“主子,是二阿哥身子不舒服,阿碧刚刚请来宋太医为二阿哥诊治。” 明玉诧异地道:“永琏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一转眼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刚才回来的时候受了寒?”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去的时候,宋太医才刚到呢。”瑾秋话音刚落,明玉就道:“赶紧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看永琏,快些。” 这个时候,弘历睁开眼,带着浓浓睡意道:“皇后,怎么了?” 明玉急切地道:“永琏病了,臣妾要过去看他。” 弘历闻言顿时没了睡意,道:“朕与你一起过去。” 两人匆匆更衣之后,快步往永琏住处行去,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令明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进到里面,这个时候,宋子华刚刚松开诊脉的手,她连忙问道:“宋太医,永琏怎么样了,他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咳嗽的这么利害?” 宋子华眉头微皱,道:“敢问皇后娘娘,哪位太医与您说二阿哥的病好了?” 明玉连忙道:“是永琏zi说的。” 弘历看到宋子华眸中的异色,道:“宋太医,是否有何不对?” “回皇上的话,虽然之前不是微臣替二阿哥治病,但从此刻的脉像上推测,二阿哥的病并不曾好过。” “没有好过?”明玉摇头道:“不可能,从昨日到今日,本宫确实没有听到永琏咳过,怎么会没好呢。” 宋子华道:“二阿哥为何没咳,微臣无法回答,微臣只能从脉象上推断,二阿哥的病,确实不曾痊愈,这一点,微臣非常肯定。” 明玉怔怔地看着永琏,永琏明明说病好了,这是他zi的身子,好没好,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永琏是故意瞒骗她。 明玉记起昨日徐太医入宫,永琏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诊脉的事,当时她相信了永琏的话,如今回想起来,永琏分明就是在刻意逃避,因为他知道,一旦让徐太医诊治,他病未好的事情就会被揭穿。但是,但是她不明白,永琏为什么要瞒骗zi,他为什么不顾zi的身子做这些事情? 在明玉怔忡出神的时候,弘历已是问道:“那永琏现在的qing kuang怎么样?” 宋子华神色凝重地道:“很不好,二阿哥不止咳嗽,还在发烧,qing kuang比之前更差,微臣会开药给二阿哥服用,希望可以尽快止咳与退烧。” 弘历急急道:“好,你快开药!” 在宋子华出去写方之后,弘历朝明玉道:“昨儿个徐太医不是来给永琏看过了吗,为何他没有诊出来永琏还病着?” 明玉回过神来,道:“永琏告诉臣妾,说他的病好了,不让徐太医诊治,臣妾当时看他精神很好,又没咳,就信了他的话,没想到他是骗臣妾的。” 弘历没想到当中有如此曲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很想向永琏问个清楚,但永琏现在这个样子,无疑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得道:“等永琏醒了,再好好问他吧。” 在天色微亮之时,药煎好送了过来,弘历亲自喂永琏喝下,随后替他仔细掖好锦被,四喜在一旁提醒道:“皇上,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您朝服还没换呢。” 弘历微一点头,起身道:“皇后,朕先去上朝,你好好照顾永琏。” “臣妾会的。”在送弘历离开后,明玉看着床上被咳嗽发烧折磨的浑身难受的永琏,既心疼又生气,恨不得立刻问清永琏为何要欺骗zi。 永琏再次咳嗽了起来,一直站在床榻边的阿碧第一个上前替他抚背,一直待到气息平顺了,方才收手站到一旁,但一直留心注意着永琏的qing kuang。 看到阿碧,明玉心中一动,出声道:“阿碧,你随本宫出来。” 第两百七十九章 受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碧心中一紧,低头随其出去,待得站定之后,明玉盯着她道:“你是负责贴身照顾二阿哥的,二阿哥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告诉本宫,二阿哥为什么要故意装做病愈?” 阿碧嗫嗫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以为二阿哥真的病好了。” 明玉冷声道:“你整日跟在二阿哥身边,怎么会不知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碧绞着手指,低头道:“奴婢确实不知情。” 明玉正欲说话,哲妃快步走过来,急急行了一礼道:“娘娘,臣妾听说二阿哥又病了,特意过来kan kan,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明玉忧声道:“妹妹有心了,永琏刚刚服过药,在里面睡着呢,希望能赶紧退烧止咳,否则本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娘放心,二阿哥不会有事的。”这般说着,哲妃又一脸奇怪地道:“二阿哥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何突然又犯了?” 待得听明玉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哲妃愕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二阿哥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明玉指着阿碧道:“本宫正为此事审问这个丫头,但她说不知道永琏的qing kuang。” 哲妃经常过来,对阿碧并不陌生,知道她是永琏的贴身宫女,当即走到阿碧身边,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阿碧颤颤地抬起头来,迎向哲妃的目光,后者盯着她道:“你当真不知道二阿哥假装病愈的事?” 阿碧暗暗咽了口唾沫,道:“奴婢确实不知道,否则……” “你在撒谎!”哲妃厉声打断她的话道:“你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不定,根本就是谎言。阿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皇后娘娘与本宫!” 阿碧双腿一软,跪下道:“奴婢没有,奴婢真的不知道。” 哲妃绕着她走了一圈,道:“此刻将实话说出来,本宫可以代你向皇后娘娘求情,免去你的责罚,若你依旧满口谎言,必不轻饶。说!” 阿碧害怕的浑身哆嗦,但说出口的,仍然是那句话,“这件事,奴婢确实不知情,请主子与哲妃娘娘明鉴。” 哲妃扫了她一眼,回到明玉身边,道:“娘娘,臣妾敢肯定这个丫头必然知情,只是不知为何,她不肯说出来。” 明玉蹙眉道:“那依妹妹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哲妃眼珠子一转,道:“唯今之计,只有用刑了。” “这个……”明玉闻言甚是犹豫,一直以来她待宫人都颇为宽厚,从未重责过他们,就算有时候犯了错,也只是罚跪了事。这会儿哲妃突然说要对阿碧动刑,着实令她为难。 哲妃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道:“臣妾知道娘娘仁厚,但您想想,二阿哥假装病愈,不让徐太医诊治,阿碧又故意隐瞒不说,可见当中必然藏着问题,您现在不问个清楚,将来若是再出事,可就悔之晚矣了。” 哲妃的话终于令明玉下定了决心,银咬微咬,道:“来人,将阿碧带下去鞭责二十。” 阿碧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叩首道:“主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论阿碧怎么求饶,都摆脱不了接下来的鞭刑,生生受了二十下,后背皮破血流,甚是可怕。 “阿碧,二阿哥究竟为何假装病愈?”面对明玉的再次询问,被拖着来到明玉面前的阿碧忍痛道:“奴婢……真的不……不知道。” 阿碧并非不怕刑罚带来的痛楚,相反,她很害怕;但她心里更清楚,一旦这件事说出来,以明玉对瑕月的憎恨,事情必然会闹得极大,整个后宫都不会安宁,这也是当初永琏一再拜托,让她千万要守住秘密的原因所在。 所以,她宁可忍受皮肉之痛,也不肯将实话说出来。 见阿碧受了刑仍然坚称不知道,明玉起了几分动摇,转头对哲妃道:“妹妹,咱们会否冤枉了阿碧,她真的对此不知情?” 哲妃肯定地道:“不会的,她日夜伴在二阿哥身边,不可能不知情,她现在不过是在嘴硬罢了,只要继续用刑,她肯定会说。” “还要用刑?”明玉吓了一跳,道:“她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哲妃瞥了紧闭的殿门一眼,道:“她越隐瞒不说,就证明事情越大,娘娘,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明玉狠一狠心,别过脸道:“拖下去再责二十。” “慢着。”哲妃唤住行刑太监,在其耳边一阵轻语,后者面露异色,道:“娘娘,这……” 哲妃打断他的话道:“mei shi ,你尽管照本宫的话去做。” 行刑太监应声退下后,明玉好奇地道:“妹妹,你与他说了什么?” 哲妃神秘地道:“恕臣妾卖个关子,晚些再说给娘娘听,不过这一回,阿碧必招无疑。” 在明玉将信将疑之际,行刑太监端来一盆水放在边上,先将鞭子在水中浸一下,然后再抽在阿碧身上。 当第一鞭落下时,阿碧便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明明抽落的力道相似,却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像有火在烧一样。接下的一鞭比一鞭疼,她恨不得zi立刻晕过去,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疼了。 每一鞭,都令她如坠地狱,到后面连神智也变得模糊起来,语无伦次的求饶着,待得抽到十三鞭的时候,哲妃示意宫人停手,随即走到痛得一直在发抖的阿碧面前,俯身道:“如何,阿碧,肯说了吗?” 阿碧神智不清地看着哲妃,颤声道:“不要……打了,奴婢……奴婢不……不能说” “不能说?”哲妃冷笑一声,道:“也就是说,你确实知道了,继续打。” 当再次打完二十鞭的时候,阿碧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她嘴里仍然重复着“不能说”三个字。 哲妃看了一眼铜盆中被鞭上沾染的鲜血染成淡淡红色的水,阴声道:“全部浇在她背上,若还是不肯说,就不停地浇,直到她说为止。” 第两百八十章 得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刑太监依言端起铜盆,将水倒在阿碧背上,水刚一沾到皮肤,阿碧就大叫起来,神色痛苦不堪,仿佛被火焚身一样。 明玉shi zai看不下去,匆匆上前,拉过哲妃道:“妹妹,这究竟是什么水,为何阿碧这个样子?” 这一次哲妃没有再卖关子,道:“盐水。” 伤口一旦碰到盐水,就会在原有的痛楚上加剧几倍,这也是阿碧为何会觉得此次鞭刑比刚才更加难熬的原因;此刻盐水浇身,自然是痛上加痛,令她熬受不住。 明玉慌声道:“你这样做,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哲妃an wei 道:“娘娘放心,盐水只会令她剧痛难奈,却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她熬不了多久的。” 阿碧痛得想要打滚避开背上不断浇下的盐水,但身子被人牢牢按住,无处可躲,不停感受着被无数把小刀剜肉的感觉,那种痛几乎快要把她逼疯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熬住不住道:“不要……不要再浇了,求求你们,不要!” 哲妃命人停手,道:“肯说了是吗?” 见阿碧在那里喘气不出声,她冷笑一声,道:“继续浇!” “不要!”阿碧惊惶的阻止,那种剜肉之痛,她万万不想再尝第二次。 哲妃盯着她道:“既是这样,就把实话说出来,不许漏了一个字,否则,本宫定会让你再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见阿碧不说话,她神色一冷,道:“继续浇!” 生不如死,真是一点都没有错,阿碧感觉zi就像在十八层地狱受刑一样,她shi zai熬受不住,道:“我说!我说!” 哲妃再次命人停手,道:“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你再耍花样,本宫可就真的不会与你客气了。” 阿碧喘着气道:“二阿哥他……想要去参加中秋家宴,知道他若是病不好,主子就不会带他去,所以……骗主子说他病好了。” 明玉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原因,皱眉道:“永琏为什么要去中秋家宴?” 阿碧目光闪烁地道:“二阿哥说他在屋中呆了这么久,shi zai闷得慌,想要出去re nao一下。” 哲妃狐疑地道:“就这么简单?” 阿碧连连点头,道:“奴婢不敢欺骗主子与哲妃娘娘,确实如此。” 明玉气恼地道:“这个永琏好生不明白道理,为了图个re nao就欺瞒本宫,待他病好了之后,本宫定要好好罚他。” 哲妃在旁边道:“娘娘先别急,臣妾觉得这个丫头,还有话没说。”说罢,她盯着不敢与之直视的阿碧道:“本宫不相信二阿哥做这些事,仅仅只是为了去赴家宴,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说。”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娘娘……”阿碧刚说到一半,便被哲妃打断,“你刚才不也说zi对此毫不知情吗?阿碧,你若是聪明的话,就赶紧说实话,否则本宫可就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哲妃阴恻恻的话语令阿碧浑身发抖,她不想泄露永琏最大的秘密,又害怕那种令人发疯的痛,内心天人交战,难以衡量。 “不说是吗?好!”听到哲妃这话,阿碧知道她必是又要折磨zi了,恐惧一下子将她束缚得几乎要窒息,她无法思考,双唇不受控制的张合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yi qie 已经来不及了! “二阿哥之所以想去中秋家宴,是想要去见娴妃娘娘,他说发了誓不能去私见娴妃,就只能在家宴的时候偶尔见上一面,不想因为生病错过了。” 明玉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那拉瑕月,就像不散的阴魂一样,总是缠绕在她与永琏之间,离间着他们母子。 还有永琏,zi与他说了那么多,为何他就是听不进去,为了那拉瑕月一次又一次的撒谎,一次又一次的伤她心。 哲妃瞅了一眼明玉的脸色,心中暗笑,正戏还没开场,就已经有这么多收获了,看来,连老天爷也要亡娴妃这个贱人。 哲妃假惺惺地叹道:“二阿哥真是糊涂,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要是他听话,按时服药,哪里会这个样子,这孩子,别的地方都好,就是识人不清,一味相信娴妃,不知要等吃多少亏才会明白娘娘您的苦心。” 小齐子小声道:“主子,奴才记得娴妃前日来看过二阿哥,会不会就在那个时候,她鼓惑二阿哥这么做?” 哲妃恍然道:“对啊,本宫把这个给忘了,娘娘好心让她探望二阿哥,她竟然暗中做这些手脚,真是guo fen 。” 阿碧一听这话,不顾背上的伤痛,急急道:“没有,娴妃娘娘没有与二阿哥说过这些话,她还要让二阿哥好好歇息养病。” 哲妃没有理会她,朝明玉屈膝道:“都怪臣妾不好,臣妾当时不替她说话,让她有机会见到二阿哥,臣妾该死,请娘娘治罪。” 明玉冷声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yi qie 皆是娴妃在暗中捣鬼,做出这些令人作呕的事,这次本宫绝对不会轻饶了她!”说罢,明玉就要往外走去,哲妃连忙拉住她道:“娘娘别激动,yi qie 等二阿哥病情稳定了再说。” 哲妃话音刚落,门就突然打开了,宫人从里面奔出来,慌慌张张地行了一礼后,道:“主子,二阿哥突然咳得很利害,而且把刚才吃的药全吐出来了,您快去kan kan吧。” “永琏!”明玉惊呼一声,快步走了进去,进到里面,果见床榻上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药汁,一名宫女正在替永琏擦拭唇上的残渍。至于永琏,双目紧闭,脸色看着比刚才还要红。 明玉奔到床榻边,拍着永琏滚烫的脸颊道:“永琏,你怎么样了,你别吓皇额娘啊!” 不论他怎么叫,永琏都不曾睁开眼睛,明玉慌张落泪,手足无措地道:“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娘娘您别急。”哲妃an wei 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请太医过来为二阿哥诊治。” 明玉像是找到主心骨,连连点头道:“对,太医,瑾秋,快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都给本宫过来,快!” 瑾秋不敢怠慢,急步奔去,太医得知二阿哥病情严重,匆匆敢来,周明华与宋子华皆在其中。 第两百八十一章 忧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坤宁宫,诸太医轮流为永琏把脉,又要了宋子华之前开的方子参详,从脉象上看,是受寒引发的咳嗽与发烧,而宋子华开的方子也没有错,应该可以缓解永琏的症状。但事实是,不仅没有起效,反而永琏的症状更加严重。 眼见众太医聚在一起商量,明玉急切地道:“怎么样了,永琏究竟怎么样了?” 周明华拱手道:“启禀娘娘,宋太医开的方子很合理,按理应该不会有问题,微臣……” 明玉打断他的话道:“本宫现在不想听这些,只要你们立刻想办法治永琏。” 周明华还没来得及说话,躺在床上的永琏突然抽搐起来,把众人都给吓愣了,周明华反应最快,脱口道:“不好,这是高烧引起的惊厥,二阿哥的烧还在上升。”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启药箱,从中取出银针,迅速刺入弘历周身穴道之中,身为院正的方太医在其之后对呆立在一旁的宫人道:“立刻去取冰来,另外把铜盆与击冰的锤子也一并取来。” 宫人不敢问为什么,赶紧去取了冰来,方太医亲自动手,将冰击碎,然后把面巾埋在碎冰之中,片刻后取出,替还在抽搐的永琏擦拭脖颈血脉与手脚心,一次又一次,不知过多久,永琏的抽搐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周明华与方太医均是一身汗。 方太医将面巾交给宫人,让他按着刚才的样子,继续替永琏擦拭,尽量将温度降下来。 他们一退开,明玉立刻紧张地道:“怎么样了,永琏是不是mei shi 了?” 方太医在与周明华低声交流了几句后,道:“启禀娘娘,二阿哥的qing kuang很不好,如果体温降不下来,刚才那样的qing kuang,还会再次发生。” 明玉急切地道:“那就想办法将永琏的体温降下来,你们不是太医吗,区区风寒而已,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赶紧开药,将永琏医好。” “二阿哥刚刚才呕过,现在再喂药,只怕也会呕出来,还是晚一些再煎药服用为好。另外……”宋太医犹豫了一下道:“微臣刚才与周太医都觉得以二阿哥现在的qing kuang看来,应该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但究竟是什么病,微臣等人暂时还诊不出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们一个是太医院的院正,一个是副院正,告诉本宫,现在该怎么办?”明玉慌张地问着,于她而言,永琏就是她的命根子,永琏生病,比她zi得病还要紧张许多。 哲妃安抚道:“娘娘先别急,一定会有办法医治二阿哥的。” 明玉紧紧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永琏不能有事的,永琏一定不可以有事的。” “臣妾知道!”哲妃应声之余,忽地道:“对了,还有徐太医,他的医术一向高超卓绝,他一定可以治好二阿哥的病。” 明玉连连点头,命瑾秋取来文房四宝与凤印,匆匆写下一道命瑾秋出宫的旨意,让她以最快的速度请徐太医入宫。 哲妃亦在同时派小齐子去养心殿外候着,一旦下朝,就立刻将这里的事情奏禀弘历知晓。 接下来的时间,对明玉而言,比任何时候还要难熬,期间永琏又发生过一次抽搐,而且体温一直没有下来的趋势。 方太医等人几番斟酌后,开了药给永琏服下,但没过一会儿就全部吐出来了,连到底有没有效都不知道。 弘历一知道这件事,立刻赶过来,连朝服也没有换,在听说已经派人去请容远之后,稍稍安心,来到一直盯着永琏的明玉身边,握住她湿冷的手,道:“放心吧,永琏不会有事的。” 明玉转头看着弘历,好一会儿方才颤抖着道:“皇上,臣妾……臣妾从来没试过这么害怕,万一……万一永琏要有什么事,臣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臣妾真的好怕。” 弘历紧一紧她的手,an wei 道:“朕知道,只是风寒发烧罢了,并不是什么大病,一定会平安无事。” 明玉点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永琏,心中不停祈祷着永琏mei shi 。 彼时,延禧宫中,瑕月站在檐下遥望不知名的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宽从外面回来,匆匆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主子,奴才打听出来了,之所以这么多太医去坤宁宫,是因为二阿哥得了病,此刻连皇上也过去了。” 瑕月双手微紧,果然是永琏,“那现在qing kuang怎么样了?” “奴才不知道,那些太医都还没有出来,不过皇后娘娘身边的瑾秋急急出宫了,奴才怀疑她可能是去请徐太医。” 阿罗插话道:“不是所有太医都去了吗,为何还要请徐太医入宫?” 瑕月忧声道:“这种qing kuang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众太医都对永琏的病束手无策。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永琏只是感染风寒罢了,并不是什么大病,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这个奴才就无从得知了。”齐宽话音刚落,瑕月便往外走去,前者连忙追上去,“主子,您要去哪里。” “本宫要去看永琏。”这般说着,瑕月脚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齐宽与阿罗快步跟上。 明玉正紧张地deng dai 着容远到来,一个宫人叩门入内,明玉一看到她,急忙问道:“如何,可是徐太医来了?” 宫人行礼道:“回主子的话,不是徐太医,是娴妃娘娘在外求见,娘娘听闻二阿哥生病,特来看望。” 明玉失望之余,厌恶地道:“不需要她来看永琏,让她立刻走。” 明玉过激的态度令弘历眉头微皱,道:“皇后这是做什么,娴妃也是关心永琏才会来此。” 明玉正要说话,站在她旁边的哲妃轻扯了一下袖子,低声道:“娘娘,就让娴妃进来吧,您不是也有事情要问她吗?” 明玉知道她是说永琏装病的事,在努力压下心中的嫌恶后,冷声道:“请娴妃进来。” 宫人依言离去,不一会儿,瑕月的身影chu xian在众人视线中,她匆匆行了一礼后,道:“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qing kuang怎么样了?” 第两百八十二章 非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只要一想到永琏会病成这样,皆是因为瑕月之故,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永琏如何,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瑕月被她说得满心奇怪,“臣妾?敢问娘娘,为何说是与臣妾有关?” 哲妃怕她在时机未到之时,就将事情说起来,在旁边劝道:“娘娘,您别急,有什么事情,等徐太医来了再说吧,如今最要紧的是二阿哥平安无事,余下的都是次要。” 明玉冷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瑕月将目光转向弘历,后者对此也是莫名其妙,转而道:“方太医他们说永琏不是受风寒那么简单,喂了两次药都吐出来了,yi qie 要等徐太医来了之后才知道。” 瑕月点头,担忧地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永琏,这样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方才看到容远chu xian。 一看到他,明玉就如看见了救星一般,颤声道:“徐太医,救救永琏,你一定要救救永琏!” 容远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瑾秋大致说了永琏的病情,当下道:“皇后娘娘放心,草民一定尽力救治二阿哥。” 待得安抚了明玉后,容远来到床榻边,伸出食中二指搭在永琏左手腕上,很快,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收回手翻看着永琏的眼皮与舌苔,一一看过之后,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说话。 明玉等的着急,追问道:“徐太医,永琏怎么样了,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容远朝明玉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二阿哥……恐怕并非得病,而是中了毒。” 听闻此言,众人尽皆哗然,不敢置信地盯着容远,明明就是风寒感染,怎么到了徐太医嘴里就变成中毒了。若非众人信服容远的医术,必会以为他是在胡说。 明玉无措地道:“徐太医,中毒……永琏为什么会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比明玉要冷静,也更清楚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当下道:“这些事晚些再问,如今最重要的是替永琏解毒。”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容远,带着一丝颤抖道:“徐太医,可有办法救永琏?” “草民从二阿哥的症状推断为中毒,但究竟是什么毒,还未为可知,只能尽力一试,希望可以保住二阿哥无事。” “好,快替永琏解毒。”在弘历这句话后,容远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开下在心中斟酌许久的方子,与之前那些药方不同,这一次,写在纸上的都是一些解毒之药。 随后他又取出银针,掀开衣物,分别刺入最易汇聚毒物的穴道之中,在刺入片刻后,针尖开始逐渐呈现出淡青色,并且蔓延了整枝银针,容远用布裹住银针,然后再行取下,想是忌讳那淡青色的东西。 待得所有银针皆被取下后,瑕月询问道:“徐太医,是否已经mei shi 了?” 容远苦笑道:“应该说是事情比草民预想的还要严重才是。” 弘历连忙道:“徐太医何出此言,银针不是已经将毒物逼出来了吗?难道还有其它事情?” 容远沉声道:“原本按着草民的预想,在银针刺入后,该有毒液流出,但此刻没有,只是附在银针之上而已,可见毒物已经渗入二阿哥五脏六腑之中,想要清除,极难。” 弘历虽不懂医道,但容远话中的为难,他听得一清二楚,紧张地道:“徐太医,永琏不能有事,您一定要救他。” 容远低头道:“草民必当尽力护二阿哥周全,希望待会儿送来的汤药能够起效。” 在片刻的静寂后,哲妃开口道:“徐太医,二阿哥发烧咳嗽,明明就是感染风寒的症状,为何你断言说是中毒?” “若真的是感染风寒,二阿哥的眼睑内与舌苔不会呈现淡青色,至于他的脉象,虽然与风寒之症很像,但仔细诊察,还是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区别。” “这可真是奇怪了,二阿哥一直都待在坤宁宫中,怎么突然之间就中毒了呢?”哲妃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又道:“徐太医真的查不出二阿哥中的是什么毒吗?” 容远摇头道:“这种毒,微草民前所未见,所以shi zai……无法回答哲妃娘娘。” 明玉紧紧抓着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您听到了吗?永琏中毒,有人想要害永琏,有人要害咱们的孩子。” “朕听到了,有徐太医在,永琏一定会mei shi 的。”在安抚了明玉之后,弘历转头问道:“徐太医,你可能推断出永琏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容远思索片刻道:“二阿哥中的是一种慢性毒,如今毒入五脏六腑,不是短时间所能造成的,所以应该有一阵子了。” 哲妃骇声道:“那岂不是说天天有人在向二阿哥下毒,这……这应该不可能啊,坤宁宫的膳食,一直都有人看着,除了负责膳食的宫人之外,旁人难以接近,除非……他们被人收买?若是这样的话,一定要查清楚,否则就算二阿哥这次平安,以后也会再出事,还有皇后娘娘……臣妾真是想着都害怕。” 弘历脸色阴沉地吩咐道:“四喜,立刻带人搜查坤宁宫,盘问那几个负责膳食的宫人。”说罢,他又对方太医等人道:“你们也一道去,将坤宁宫上下所有能够入口的东西,全部检查一遍,一旦有问题,立刻来禀报于朕知。” 在众人领命离去后不久,宫人端了按照容远方子所开的药,因为怕永琏呕吐,只煎了小半碗。 容远小心翼翼地将药一点点灌入永琏口中,后者烧得迷迷糊糊,经常咽一半流一半,但好在没有吐出来,让众人放心不少。 明玉试了试永琏额头,忧声道:“徐太医,药不是已经喝下去了吗,为何永琏的烧还没有退?” 容远答道:“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还请皇后娘娘耐心等候片刻。” 明玉握住永琏滚烫的手,点头道:“好,本宫等,只要永琏mei shi ,多少时间本宫都等。” 第两百八十三章 发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默默在一旁看着,她数次想要上前探视永琏的qing kuang,但她知道明玉不喜zi与永琏接触,为免在这个时候惹她不高兴,生生忍住了脚步。 如此又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四喜与方太医进来,一见二人,弘历急忙问道:“如何,可有查到?” 四喜打了个千儿道:“回皇上的话,除了皇后娘娘寝宫之外,奴才将所有地方都搜遍了个遍,并无发现,至于负责膳食的宫人,奴才仔细盘问过,也没什么可疑。”在他之后,方太医亦答道:“微臣等人查检了宫中所有吃食,也无发现。” 弘历闻言,大为皱眉,“这么说来,毒并不是出自坤宁宫?” 瑕月提醒道:“也有可能是下毒之人事先销毁了毒物,所以才未曾查出。” “两者皆有可能。”说到此处,弘历恨声道:“不管他在何处,朕都一定要找到他,将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明知弘历这些话并不是在对zi说,哲妃仍然感觉周身一凉,像有无数把小刀贴在肌肤上,随时会割下来一般。 哲妃定一定神,幽幽叹道:“唉,若是前日徐太医入宫时,二阿哥没有假装病愈,让徐太医为他诊治,qing kuang或许不会这么严重。” 听得这话,明玉顿时想起阿碧之前招认的话语,阴沉的眸光一下子落在瑕月身上,正欲说话,耳边突然传来呕吐声,低头看去,只见永琏张嘴大口大口地吐着刚刚喝下去的药。 明玉手忙脚乱地拍着永琏的背,永琏一直等吐完了胃中的药汁方才停下来,脸色极其难看。 明玉手足无措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又吐出来了,徐太医,现在该怎么办?” 容远一时也没了主意,上前再次诊脉,发现永琏的脉象比刚才更差,也就是说药没起效,这个毒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容远顾不得理会一直问个不停的明玉,问方太医取过他携带的银针,然后按着刚才的穴道重新刺入,随后道:“烦请方太医再去取几套银针来,另外再让人按着刚才的药方重新煎药,煎的药汁比刚才再少一倍。” 方太医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取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每次银针全根变青,容远就取下来,然后换上新的银针,如此周而复始,足足循环了五遍,直至银针再无青色之后,方才停下。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明玉急得快要疯了,追问道:“永琏怎么样了?” “二阿哥身上的毒性不会立即要命,却很难缠,草民刚才一直用银针刺穴,是想尽力拔除二阿哥积存在穴道里面的毒性,然后再服药,希望不会再吐出来。” 明玉急急点头,随后又道:“那永琏是不是就会mei shi 了?” “草民一定会尽力而……”容远话未说话,便被明玉厉声打断,“本宫不要听什么‘尽力而为’的话,本宫要你保证永琏平安无事!” 容远躬身道:“草民明白娘娘的心情,但二阿哥身上的毒,草民从未见过,shi zai不敢保证。” “永琏不能有事,本宫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一定不能有事……”明玉呐呐说着,忽地抬起头,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狠厉目光盯着容远,“若永琏有事,本宫绝不饶你,要保你zi的命,就先保住永琏的命,听到没有?” 此时此刻的明玉,已经顾不得“强人所难”这四个字,只知竭尽所能,拉住容远这根救命稻草。 容远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就算娘娘这么说,草民也只能许娘娘一句‘尽力而为’,请娘娘恕罪。” “你!”明玉脸色剧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弘历见状,走过来温言道:“皇后你冷静一些,徐太医……” 不等他说完,明玉已是激动地道:“永琏是臣妾的儿子,如今他被人害成这样子,您要臣妾如何冷静?”说到这里,她看到站在弘历身后不远处的瑕月,刚才的念头顿时又冒了出来,疾步来到瑕月面前,死死盯着她寒声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将永琏害成这样的对不对?” 瑕月愕然看着明玉,不知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然她这个反应看在明玉眼里却成了心虚,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这做,为什么要害本宫的永琏?”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道:“娘娘,你在说什么,臣妾怎么会害永琏?您……”话未说话,一个巴掌狠狠落在她的脸颊上,一下子将她给打懵了,掴她之人,正是明玉。 弘历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明玉身边,拉住她再次扬起的手,带着一丝薄怒道:“皇后你在做什么?” 明玉恨声道:“是她,是她将永琏害成这样的!”说话之时,弘历一个分神,被她挣开了手,待得再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然明玉这一掌依然没有能落在瑕月脸上,并非她收手,而是齐宽眼疾手快,将之拦住。 明玉当即斥道:“大胆奴才,竟然敢对本宫不敬,还不立即放开!” “奴才知罪。但主子并未犯错,不知娘娘为何要责罚主子?”虽然齐宽声称知错,抓着明玉的手却不曾放开。 齐宽不过是一个奴才,明玉怎会与他解释,一边挣扎一边道:“立刻给本宫放手,否则本宫必不饶你!” “齐宽,放手。”面对瑕月的话语,齐宽不敢不从,缓缓收回手,下一刻,明玉便再次掴下,根本不容任何人阻止。 眼见瑕月两次无故受掌掴,弘历真的生气了,一把拉过明玉厉声道:“皇后,你知不知道zi在做什么?” “臣妾很清楚!”明玉盯着弘历一字一句道:“皇上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将永琏害成这样的吗,臣妾告诉您,不是其他人,正是那拉瑕月!” 瑕月捂着通红的脸颊道:“臣妾从未加害过二阿哥,不知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明玉盯着她,恨声道:“当日,你来此要求见永琏,本宫以为你是真的关心永琏的病,就答应了。结果第二日,徐太医来了,永琏却不肯让他诊治,撒谎说zi的病好了,难道不是受你怂恿?” 【作者题外话】:努力中,看能不能再写一两章出来 第两百八十四章 嫌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摇头道:“没有,臣妾从未与二阿哥说过这样的话。” “你当然不会承认,但阿碧已经招认,永琏之所以假装病好,就是为了 参加中秋家宴,就是为了去见你;若不是你教他的,他岂会这样做?!” 瑕月不知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惊讶与心疼交融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永琏身上。这个孩子,真是傻得很…… “无话可说了是吗?”面对明玉的咄咄逼人,瑕月平静地道:“这件事,臣妾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徐太说过,二阿哥身上的毒,并非一朝一夕所成,而是有人持续下毒,从二阿哥得病到现在,臣妾统共只见过二阿哥三面,还包括昨夜的家宴,试问臣妾如何下毒?” 哲妃小声道:“臣妾记得,二阿哥得病之前,经常偷偷去见娴妃,会不会……” 瑕月眸光一厉,盯着未曾继续说下去的哲妃道:“你想说什么?” “二阿哥身上中的是慢性毒,换句话说,刚开始中毒的时候,很可能没有任何症状,待得后面才慢慢显露出来。至于后面,娴妃虽然没有再经常与二阿哥见面,但关键的两次……都不乏娴妃的身影,难怪皇后娘娘会怀疑。” 瑕月凝声道:“这么说来,哲妃也认定二阿哥身上的毒是本宫下的?” 哲妃正要说话,弘历先一步道:“不要在这里打扰徐太医为永琏医治,你们随朕去正殿。”说罢,他转身离去,瑕月等人赶紧跟上,待得到了正殿,弘历道:“阿碧说了什么,皇后你仔细说给朕听。” 明玉当即将阿碧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指着瑕月,恨恨地道:“她一直想要害臣妾与永琏,此事一定是她所为!” 弘历沉吟未语,明玉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此事是瑕月所为,但从各方面来看,瑕月确实有可疑,只是……真的会是瑕月吗? 一直以来他对瑕月的戒备与疑心都极重,哪怕是到此刻,仍然残存着有一些,若说她为了争宠谋害皇后与哲妃等人,他或许就相信了,但谋害永琏…… 他记得有一次去延禧宫,正好看到瑕月在做一件衣裳,是给永琏的,当时瑕月眼中的温慈与怜惜,shi zai不似作假。 见弘历迟迟未语,瑕月眸中掠过一丝悲哀,“皇上,您也觉得是臣妾害永琏吗?” “朕……”弘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还是第一次在面对事情时,这么犹豫。 哲妃见弘历犹豫不决,心下暗急,言道:“若yi qie 真与娴妃无关,为何事情会这么凑巧,你刚见过二阿哥,翌日二阿哥就假装病愈,不让徐太医为他诊治,若非如此,早在前日就能查出二阿哥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那样的话,二阿哥体内的毒或许就不会如此棘手;还有,中秋家宴回来后,二阿哥的qing kuang就突然加重,究竟是qing kuang突然恶化,还是……再次被人下了毒?”她顿一顿,道:“据本宫所知,席宴上所有的菜式都是娴妃你一手安排,甚至在端上桌之前,阿罗还要再检查一遍,除了你,应该没人有机会在在菜肴中动手脚。” 瑕月眼眸微眯,冷冷盯着哲妃,“哲妃所言,本宫一时还回答不出,但哲妃将这件事说得绘声绘影,仿佛亲身所历一般,不禁让本宫怀疑,会否整件事根本是哲妃所为,是你想要谋害二阿哥,并且嫁祸本宫?” 哲妃心中大惊,赶紧借生气来掩饰zi的真实情绪,“荒唐,本宫对二阿哥关爱有加,怎么会谋害他,本宫不过是gen事情的可疑之处,做出这些推断罢了;再说本宫一没准备昨日的家宴,二没与二阿哥单独相处,如何能够做出这些事?” 瑕月从哲妃眼中捕捉到一丝慌张的痕迹,更加肯定她与此事有关,上前一步道:“在二阿哥生病之前,哲妃几乎每日都会去坤宁宫,就不曾与二阿哥有过接触,或是拿过什么东西给二阿哥吃吗?” 哲妃身子微微后仰,冷声道:“倒是有过一样,之前天气炎热,本宫曾熬制酸梅汤给二阿哥解暑,但皇后娘娘也有一道服用,且是出自同一炖盅,若问题当真出在酸梅汤中,为何皇后娘娘会无事?” 瑕月沉默未语,是啊,同一炖盅所出的酸梅汤,若是下了药,应该明玉与永琏都中毒才是,但现在出事的只有永琏一人,shi zai有些不合情理。但若不是哲妃,又会是谁? 未等瑕月想明白,明玉已是道:“那拉瑕月,本宫不想再听你在这里冤枉他人。本宫问你,你到底给永琏下了什么毒,将他害成这个样子。说!” 瑕月迎向明玉憎恨的目光,道:“若臣妾知道,一定会告诉娘娘,但这件事,臣妾确实毫不知情。”说到此处,她走到弘历面前,屈膝跪下道:“臣妾不知该如何让皇上相信臣妾,但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害过二阿哥一丝一毫,而他,也是臣妾这辈子都不会伤害的人!” 弘历低头审视着瑕月,后者坦然放开所有防备任由他望进眼底,望穿所有yi qie ,时间长河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许久,弘历收回目光,神色复杂地道:“yi qie 等永琏qing kuang稳定下来后再说。” 听得这话,明玉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道:“皇上,您相信她那可笑的誓言?” 弘历zi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但刚才,他确实没有在瑕月眼中找到一丝欺骗与慌乱的痕迹。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这件事等各自冷静下来之后再审,朕答应皇后,一定查出谋害永琏的凶手!” 明玉冷声道:“不必再审,凶手就是那拉瑕月,一定是她所为。” 面对明玉的不依不饶,弘历不禁有些动气,道:“皇后,你口口声声说是娴妃,证据呢,证据在何处?刚才所说的yi qie ,皆是你与哲妃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娴妃与此事有关。” 第两百八十五章 难辩真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没想到弘历会这么说,攥紧双手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臣妾了?” 弘历沉声道:“在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之前,朕不会相信任何人。” 虽然弘历这句话很公平,但落在明玉耳中,却觉得他存心偏向瑕月,激动地道:“是,臣妾现在是没有证据,但皇上应该记得娴妃以前是怎么害臣妾的,虽然她现在看着不一样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根本就是做戏欺骗皇上,在其骨子里,还是那个阴险卑鄙的那拉瑕月,从来没有变过,她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怎么可以?!” 在其说完之后,跪在地上的瑕月突然开口道:“是,臣妾是曾伤害过娘娘,但臣妾从未伤害过二阿哥,绝对没有!” 明玉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厉声道:“本宫不要听你这些虚伪至极的话语,本宫只要永琏好好的,你告诉本宫,究竟给永琏下了什么毒?只要你现在说出来,本宫就放你一条生路。” 面对她的逼问,瑕月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真奇怪,臣妾现在竟然很希望那毒是臣妾下的,因为这样,臣妾就会知道下的是什么毒,知道该怎么解;可是不知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随着这句话,她缓缓站了起来,第一次用冰冷冻人的目光看向明玉,“臣妾对二阿哥的担心不会比娘娘少一分一毫,甚至更多。对于您来说,他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您的儿子,但除了他,您还拥有许多;臣妾没有,臣妾就只有永琏一人,他给予臣妾从未有过的温暖与kuai le,试问臣妾怎么会加害于他?怎么会亲手斩断zi生命中最绚丽的彩虹?” 明玉用力咬着唇,在咬到快要出血的时候,道:“你以为说这些话,本宫就会相信你了吗?十一年了,本宫看你演了十一年的戏,今日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宫也不会相信你。” 瑕月带着一丝讽刺道:“敢问皇后娘娘,后宫之中,只有臣妾一人在演戏吗?您如何肯定,整日在您面前打转的哲妃就没有演戏?就没有口不应心的时候?” 哲妃脸色一变,道:“娴妃,你莫在这里血口喷人,本宫对皇后娘娘一向尊敬,岂会做这些事。” 瑕月嗤笑道:“你不会,本宫就会吗,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论口舌之利,哲妃如何是瑕月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咬一咬牙,跪下哭诉道:“皇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更不曾口不应心,娴妃冤枉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哲妃的哭诉令弘历更加心烦,不耐地道:“朕现在不想说这些,所有事情,都等永琏好了再说。”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抬眸望去,只见凌若扶着杨海的手快步走来,弘历连忙上前行礼,道:“皇额娘怎么过来了?” “永琏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过来。”说到此处,凌若急切的追问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徐太医还在为永琏诊治,暂时未为可知,不过徐太医说了,永琏并非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凌若反应极快,道:“有人要害永琏是不是?是谁,皇上可曾找到下毒之人?” 弘历如实道:“皇后与儿臣说了一些事情,但究竟是何人下的毒,还未可知。” 凌若目光一转,扫过跪在地上的瑕月与哲妃,最终落在明玉身上,“皇后说了些什么,哀家也想听听。” 明玉依言将阿碧的话,还有对瑕月的怀疑复述了一遍,说到后面,她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恨声道:“皇额娘,除了娴妃之外,儿臣真的想不出第二个有机会又有动机加害永琏的人。” 凌若转眸看向瑕月,“娴妃,你又有何话说?” 瑕月抬头,缓缓道:“儿臣只有一句话,这一辈子,儿臣都不会加害二阿哥,绝对不会!” 凌若微一点头,道:“哀家想见一见那个阿碧,皇后,你派人将她唤来。” 明玉不想让凌若与弘历看到阿碧现在的样子,但凌若既然已经开了口,她只得答应,让人将还不曾换下那身血衣的阿碧抬来。 当满背都是鞭痕与血迹的阿碧chu xian在众人视线中时,弘历愕然道:“她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是何人所打?” 明玉咬一咬唇,道:“阿碧之前一直不曾说实话,臣妾一怒之下,就责了她几十鞭。若非如此,臣妾也不会知道永琏装病愈的原因。” 若非明玉亲口所说,弘历怎么也不相信;鞭刑,算不上多么残忍,宫里头当主子的责罚宫人,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那是明玉啊,一向善良温和的明玉,她……她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 凌若盯着明玉,凉声道:“想不到皇后还有如此雷霆手段,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 不等明玉开口,她已是移开目光,对趴在地上无法起身的阿碧道:“你一直都贴身跟着二阿哥是吗?” 阿碧xu ruo 地道:“回太后的话,除了二阿哥就寝之外,奴婢一直都有侍候二阿哥。” 凌若微一颔首,道:“这么说来,八月十三,娴妃来看二阿哥时,你也在了?” “是,奴婢一直都在。”阿碧话音刚落,凌若便再次道:“娴妃话里话外,可有怂恿二阿哥假装病愈,好去赴中秋家宴的意思?” “没有。”阿碧摇头道:“虽然奴婢无法完整回忆起当初娴妃娘娘所说的话,但奴婢肯定,她不曾提过或者是暗示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假装病愈,不让徐太医诊治,是二阿哥zi的主意了?” “是,奴婢当初劝过二阿哥,但二阿哥不肯听,他怕一旦徐太医发现他仍在生病,主子就不会许他去赴家宴。” 凌若蹙眉道:“二阿哥为何一定要去赴家宴?他并不是一个任性之人。” 第两百八十六章 好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阿碧偷偷觑了明玉一眼,迟疑着没有说下去,凌若将这yi qie 看在眼中,道:“尽管说出来就是,有哀家在,没人可以为难你。” 阿碧应声道:“因为主子逼二阿哥发下誓言,不许私见娴妃娘娘,二阿哥又十分惦念娴妃娘娘,不想错过了相见的机会,所以……才会这么做。” 凌若脸色阴沉地望向明玉,冷声道:“原来皇后背后还做了这么多事。” 明玉连忙道:“儿臣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永琏好,不想他继续受骗。” “受娴妃的骗是吗?”待得明玉点头之后,凌若又道:“但哀家刚才听阿碧说了这么许多,并未发现娴妃有对永琏不利或是怂恿之意,永琏假装病愈一事,更是与娴妃无关。” 明玉想也不想便道:“她在撒谎,若非娴妃怂恿,永琏根本不会做这些事。” 听着她的话,凌若忽地笑了起来,“皇后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明玉疑惑地道:“为何可笑?儿臣不明白。” 凌若敛起笑容道:“身为皇后,当不偏不倚,居中而断,哪怕事情牵扯己身,也不可忘了这八个字;可是刚才,皇后听得阿碧说永琏是为了见娴妃,方才故意假装病愈时,认为她说的是实话;听到阿碧说娴妃没有怂恿过永琏时,就说是撒谎;是否在皇后看来,任何不合你心意的言语,都是谎言?” 明玉被她说的一时无言,哲妃小声道:“皇额娘,阿碧这个丫头很是狡猾,之前要不是挨了鞭子也不会说实话,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轻易信不得。” 凌若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哀家问你话了吗?” 哲妃慌忙低下头,“儿臣多嘴,请皇额娘恕罪。” 这个时候,明玉已经想到了应对的话,道:“皇额娘,儿臣并非偏颇,而是从一开始,娴妃就居心不善,试问儿臣如何能够相信她。” “哀家没有要你相信娴妃,若你现在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娴妃所为,哀家一句话都不会说,但没有,所以哀家希望接下来,皇后在说任何一句话之前,都先仔细想一想,不要总是被zi的喜怒所左右。你要记着,你是皇后,不是市井村妇!”在明玉难看的脸色中,凌若续道:“还有,真正逼永琏撒谎,无法让徐太医及时为他诊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你zi;若不是你逼着永琏发誓,他怎会做这样的事?” 弘历见凌若话越说越重,不忍明玉受责,出言维护道:“皇额娘,皇后也是一心为永琏好,弄成这样,并非她所愿。” “哀家知道,但她是皇后,任何言行都要慎重,岂可仅凭一些猜测,就认定这件事是娴妃所为。” 不等弘历再说,明玉已是激动地道:“皇额娘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说儿臣错,想说儿臣冤枉娴妃,想说将永琏害成这个样子的人不是娴妃。您这样维护她,难道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害儿臣,甚至是害皇上的了吗?” “皇后,不要再说了。”弘历低声道:“朕答应你,一定查出害永琏的凶手,若果真是娴妃,朕绝不会饶她。” 凌若冷笑道:“皇上听到了吗,皇后这是在jiao xun 哀家呢,觉得哀家老糊涂,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弘历连忙安抚道:“皇额娘,皇后并非此意,她……” 凌若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必再说,皇后什么意思,哀家心里清楚得很。”顿一顿,她道:“罢了,哀家不想再说下去,如皇上所言,yi qie 等永琏有消息了再说。”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凌若眸光自哲妃脸上扫过,令后者莫名心惊。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被弘历留在永琏房中的四喜走了进来,看到他,众人的心皆提了起来,四喜这个时候过来,必然是永琏有了消息。 “二阿哥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mei shi 了?”弘历颤声问着,急切而又害怕,唯恐听到不好的消息。 四喜浮起一丝笑容,躬身道:“启禀皇上,二阿哥的烧降下了,之后喂的药也没有再吐出来,徐太医说,二阿哥体内的毒已经得到了控制,只要按时服药,应该会逐渐好起来。” 听得这话,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明玉更是高兴的啜泣起来,弘历喜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几乎……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为永琏逃离鬼门关而高兴,哲妃暗暗攥紧了双手。按着她与愉贵人的计划,永琏应该死的,现在竟然让他捡了一条命回来;可恶,永琏不死,她的永璜怎么继承大位? 徐太医,他的医术当真有这么高超吗?明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居然又让他生生拉了回来。 在她暗自恼恨的时候,明玉等人已经快步往永琏屋中行去,她虽然根本不想去见永琏,但为怕露出破绽,只得跟上。 明玉一进屋便冲到永琏榻边,紧紧抱住还未曾醒来的永琏,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喜极而泣的泪水不停落下。 她的儿子还在,还活着,没有死,没有抛下她离开这个世界…… 瑕月站在明玉身边,一边笑一边流泪,阿罗取过帕子替她拭泪,轻声道:“二阿哥mei shi 该高兴才是,主子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是,是该笑!”瑕月哽咽着点头,然泪水始终不停落下,在那漫长的deng dai 中,她真的很害怕,那种害怕,甚至比明玉更甚。正如她之前所说,明玉失去永琏,还有许多,而她没有,除却阿罗他们几个,就只有永琏是全心全意对她好。 哲妃努力挤出几滴泪水,装作高兴地道:“好了,现在二阿哥mei shi ,yi qie 都雨过天晴了。皇上,这一次多亏了徐太医,二阿哥才能转危为安。” “对,多亏了徐太医。”弘历连连点头,感激地对容远道:“徐太医,你救了永琏,朕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容远微微一笑道:“皇上言重了,这yi qie 都是草民应该做的。” 第两百八十七章 动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知道他自从离开太医院后,就再没有回来的心思,所以也不说加官进爵之话,只道:“永琏是否真的mei shi 了?” 容远低头道:“皇上放心,只要二阿哥按时服药,慢慢会好起来的。不过,那种毒药是万万不能再接触了,否则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二阿哥。” 凌若蹙眉道:“为何这么说,你既能救永琏一次,应该也可以救他第二次。” 容远拱手道:“太后有所不知,这种毒药毒性诡异,草民一直辩不出是什么毒。这次能够保住二阿哥的性命,多少有些运气在,但下一次,未必还有这样的运气,尤其是在余毒未清的qing kuang下。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再出纰漏。” “哀家明白了。”容远的话令凌若明白当中的凶险,转头吩咐道:“水秀,从现在开始,你留在这里照顾二阿哥,一应汤药用食,哀家皆会派人送来,由你喂二阿哥。记着,不可以假任何人之手。” 自从水月那件事后,水秀对坤宁宫极是抵触,若非不得己,根本不愿踏进这里,但她晓得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答应道:“太后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二阿哥,不让他有事。” 这个时候,永琏从昏睡之中醒过来,看到抱着zi的明玉,xu ruo 地唤道:“皇额娘”。 明玉欣喜地道:“你终于醒了,如何,还难受吗?” “儿臣mei shi 。”说话的时候,永琏发现屋中还有其他人在,一个个看过,愕然道:“皇祖母……皇阿玛,还有姨娘,哲妃娘娘,怎么你们都在,出什么事了吗?” 凌若笑道:“你这孩子,zi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吗?” 永琏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孙儿只记得烧得昏昏沉沉,还把药给吐了,其他的就不记得了,皇祖母您这样问,难道孙儿之前病得很严重吗?” 凌若走过去抚着他的头道:“岂止是严重,差一点皇祖母就看不到你了,幸好有徐太医在,方才保你平安。” 永琏没想到zi竟然病得这么严重,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来了,待得定下神来后,他努力撑起身子,对容远道:“多谢徐太医救命之恩,永琏定当铭感于心。” 容远笑一笑道:“二阿哥言重了,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您才刚刚醒转,身子xu ruo ,不要说太多话,好生歇着,这样身体才会好得快。” “不错,咱们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扰永琏歇息。”听得凌若这般说,众人尽皆随她往外走去,只有明玉与水秀未动,前者是放心不下永琏,后者则是受了凌若的命,要寸步不离地照顾永琏。 在跨过门槛后,凌若忽地停下脚步,回头对仍坐在床榻边的明玉道:“皇后也出来吧,有水秀照顾永琏,不会有事的。” 明玉迟疑地道:“儿臣想留在这里照看永琏。” “永琏已经mei shi 了,皇后有的是机会看他。”凌若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见明玉不说话,弘历怕她再拒绝,连忙道:“徐太医说了永琏要歇息,皇后你在这里,永琏反而歇不好,还是晚些再来看他吧。” 明玉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在替永琏掖好被角,嘱咐他shui jue后,随凌若离开。 凌若并没有去正殿,而是一路来到慈宁宫,待得与弘历一起坐下后,道:“好了,如今永琏已经mei shi 了,可以仔仔细细追查下毒加害永琏之人了。”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开口,道:“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说话?皇后,你也不说了吗?” 明玉冷声道:“儿臣说过,除了娴妃之外,儿臣想不到第二个人有机会与动机,但皇额娘又说不可以认定是娴妃所为,儿臣shi zai不知还能说什么。” 凌若唇角微勾,道:“机会暂且不说,动机……呵呵,永琏身为嫡长子,皇后认为,除了娴妃之外,就真没人对他存有不满吗?”见明玉皱起双眉,她缓缓道:“哀家可以告诉你,任何一个膝下有皇子之人,都有加害永琏的动机。”说到此处,目光一转,落在哲妃身上,凉声道:“哲妃你说是不是?” 哲妃闻言,连忙跪下道:“臣妾冤枉,臣妾虽育有永璜,但从未对二阿哥有过加害之心,请皇额娘明鉴。” 凌若微微一笑道:“哀家没有说你,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又不是真的疑你,哲妃如此害怕做什么,快起来。” “多谢皇额娘。”虽然凌若口中说没有疑她,哲妃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凌若瞧了她一眼道:“你与娴妃先出去,晚些哀家再传你们进来。” 二人依言答应,待得她们退下后,凌若重新将目光转向明玉,道:“皇后明白哀家的意思了吗?” 明玉低头道:“儿臣明白,但是哲妃、嘉嫔、仪嫔三人虽膝下养有阿哥,但却没有机会做这些事,且儿臣也相信以她们的为人,不会做出这么残忍卑鄙的事情来。” “你相信?”凌若接过宫人递来的茶,道:“皇后对她们有多少了解?是知道她们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还是清楚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否则如何敢说出‘相信’二字来。”不等明玉开口,她又道:“哀家刚才与你说过,不要被zi的喜怒所左右,此刻看来,皇后并不曾听进去。” 明玉沉默片刻,抬眼道:“皇额娘总说儿臣被喜怒左右,皇额娘何尝不是,因为您喜欢娴妃,所以处处帮着她说话,甚至不许儿臣说她的不是。”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或许吧,但皇后可曾想过,哀家为何喜欢娴妃?” 明玉冷声道:“这是皇额娘的事情,儿臣如何会知晓。” 凌若没有解释什么,看向弘历道:“皇帝觉得后宫之中,谁最可疑?” 弘历沉吟片刻,道:“儿臣以为,娴妃身上的可疑最大,但哲妃一直有出入坤宁宫,她同样有机会。” 第两百八十八章 没有证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尚未开口,明玉已经断然道:“不可能是哲妃,她与儿臣情如姐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凌若摇头道:“看来这些年,哀家与皇上真的将你保护的太好,让你不曾真正体会过人间疾苦。今日哀家就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相信所谓的姐妹。”不等明玉开口,凌若再次道:“既然皇帝觉得哲妃与娴妃都有可疑,就同时搜查延禧宫与长春gong。” 明玉见凌若总是质疑zi的话,又气又急,道:“儿臣说过,不可能是哲妃。” 厌恶在凌若眼中一闪而逝,淡然道:“既然皇后认定不是哲妃,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玉后面的话被她噎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看着四喜奉命去搜查瑕月与哲妃的宫殿。 在四喜离去后,凌若唤过杨海道:“你去将阿碧带来,哀家还有些话要问她。” 四喜与杨海先后离去这一幕,瑕月与哲妃都看到了,后者正在猜测他们去哪里的时候,瑕月已经道:“姐姐是不是在想,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哲妃瞥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不好奇吗?” 瑕月冷冷一笑道:“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去搜查本宫与姐姐的宫殿?” 哲妃一惊,连忙道:“搜查本宫宫殿?为什么?” 瑕月盯着她道:“姐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谋害二阿哥,本宫有可疑,姐姐同样有可疑,甚至嫌疑更大;只有皇后才会相信姐姐,觉得姐姐无辜。” 哲妃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道:“本宫根本就是无辜的。” “是吗?”话音未落,瑕月一把抓起她冰冷的手,寒声道:“若是这样,姐姐为何如此紧张?” 哲妃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被吓了一大跳,急急想要挣开瑕月的手,“本宫哪里有紧张,胡言乱语。” “有没有胡言乱语,姐姐心里清楚。”瑕月死命抓着她的手,冷声道:“是你下毒害永琏的是不是?” 哲妃目光闪烁地道:“害二阿哥的人明明就是你zi,居然还要冤枉本宫,shi zaiguo fen 。!” 瑕月眸光阴沉地盯着她道:“你别在这里贼喊捉贼,看你刚才知道他们去搜宫也不急的样子,宫中应该是找不到能够证明你下毒害永琏的东西。” “本宫都没说做过了。”哲妃挣扎道:“赶紧放手,你抓得本宫很疼啊!” 瑕月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哲妃,别以为没有证据,就没人奈何得了你;你害了永琏,这笔帐,本宫一定会和你算,除非本宫死!” 哲妃听出她话中的寒意,慌声道:“本宫都说了没有,你这个疯子,你快放手,听到没有?” “任何胆敢加害永琏的人,本宫都不会放过!”说完这句话,瑕月缓缓松开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哲妃手上便chu xian了几道淤痕,可见瑕月用力之甚。 杨海比四喜先一步回来,搀扶着阿碧进到殿内,后者勉强行了一礼后,半伏在地上。 凌若命阿碧抬头看着zi,随后道:“你之前与哀家说的那些话,确切属实吗?” 阿碧连连点头,“是,奴婢不敢欺骗太后。” “好。”凌若点头后,对一直站在殿中的容远道:“徐太医,永琏之前虽然被人下毒,但瞧着就如感染风寒一般,并不如今日这么严重,何以会突然这样?” “慢性毒药虽然不会立刻取人性命,但若在长期服用的qing kuang下,突然被下了大量的毒药,就会chu xian如二阿哥这样的症状。” 凌若微一点头,转过头对阿碧道:“哀家要你说出从娴妃来看二阿哥,一直到二阿哥病发这段时间当中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一件都不许拉下。” 阿碧连连点头,努力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这样的讲述细碎而费时,但凌若一直都听得很认真,在阿碧说到小齐子给永璜夹鱼离开时曾碰掉永琏的筷箸时,开口问道:“那后来怎么办?” 阿碧如实道:“回太后的话,小齐子去御膳房重新取了一双筷箸给二阿哥。” 凌若沉吟片刻,道:“立刻去传安禄来此。” 待得宫人退下后,弘历道:“皇额娘觉得那双筷箸有问题?” “哀家不知道,所以才叫人去查。”在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宫人回来道:“启禀太后,安总管说昨日夜里,小齐确实去取过一双筷箸,说是不小心弄掉了二阿哥的筷箸。” 在命宫人退下后,凌若隐隐觉得zi好象漏掉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只得作罢,命阿碧继续说下去。 阿碧一直说到永琏病发,她去请太医方才停下来,而在这个过程中,凌若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明玉开口道:“皇额娘,您都听到了,赴家宴之前永琏还好好的,一回事就变成这个样子,必然是家宴的菜肴有问题,而那些菜全部都是娴妃负责,除了她,谁还能动手脚?” 凌若睨了她一眼,凉声道:“等四喜回来之后再说。” 如此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四喜回来,后者打千道:“启禀皇上,奴才已经彻底搜查过延禧宫与长春gong,皆不曾发现任何古怪。” 弘历皱眉道:“什么都没有?” 四喜低头道:“是,奴才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未有任何发现。” 弘历一时也估不准究竟谁是谋害永琏的凶手,将目光转向凌若,后者沉默片刻道:“既然如今两边都没有搜到证据,就先让娴妃与哲妃回去,yi qie 等有了证据之后再说。” 弘历依言答应,至于明玉,虽然依旧认定是娴妃所为,但眼见凌若与弘历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法再说什么。 在四喜出去传旨后,凌若睨了明玉一眼,道:“这里没什么事了,皇后也回去吧,这段时间好好照看永琏,不要让他再出事了。” 待得明玉依言退下,凌若眸中冷光一闪,唤过杨海道:“立刻派人牢牢盯着皇后、娴妃、哲妃三人。哀家要清楚知道她们接下来的行踪以及接触过的人。” 第两百八十九章 各自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明白凌若派人盯着瑕月与哲妃的用意,这两人在整件事中最可疑,但盯着明玉,他就无法理解了。 在杨海领命退下后,他道:“皇额娘,为何要派人盯着皇后,难不成……您怀疑她害永琏,这不可能,皇后是永琏的生母,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也没有理由与动机。” “哀家从来没有怀疑皇后是凶手,哀家派人盯着她,是想瞧瞧,除了哲妃之外,还有谁常与皇后接触,并且有机会害到永琏。” 弘历放下心来,笑道:“还是皇额娘想得仔细,儿臣自叹不如。” 听着他的话,凌若却是叹起气来,“哀家刚才说了那么许多,你那位皇后却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仍然固执的认为凶手必是娴妃无疑。” 弘历也觉得明玉的言语行为过激一些,但当着凌若的面,仍然替其说话,“皇后知道了娴妃以前对她做的事,芥蒂一时难以消去,还望皇额娘莫要见怪,儿臣会好好与她说的。” “皇后那个固执性子,只怕你说再多也无用。”在弘历尴尬的神色中,她摇头道:“该恨之时不恨,不该恨之时却又一直纠缠不放,哀家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弘历讪讪笑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凌若也知道他心中的为难,不再就这件事上多说,转而道:“皇帝以为娴、哲二妃,谁更有可疑一些?” 弘历沉吟道:“若论心计与手段,儿臣以为娴妃更符合一些,但娴妃对永琏的感情……”接下来的话,他迟疑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继续说下去,“儿臣瞧着不似作假,又或者是她演技太好,连儿臣也没有看出来。” 凌若微一点头道:“哀家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希望不是娴妃,否则她可真是将哀家与皇上骗的团团转了。” 弘历思索着她的话,随即道:“所以……皇额娘更加倾向于哲妃所为?”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现在说这yi qie ,言之过早,不过哲妃育有大阿哥,又对哀家将宫中大权交给娴妃一事极为不满,她做这些,哀家不会觉得太奇怪。” 弘历点头道:“希望杨海那边会有发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瑕月回到了延禧宫,此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亦已经消失了,在院中张望的知春,瞧见到瑕月回来,急忙迎上来道:“主子,您终于回来了。刚才喜公公带人来搜查咱们宫殿,奴婢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又不肯说,主子,究竟出什么事了?” “mei shi ,都已经过去了。”瑕月随口说了一句,便往正殿走去,知春待要再问,齐宽已是拉住她,将刚才所发生的事da gai说了一遍,听的知春诧异万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二阿哥竟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说到此处,她又想起一事来,急急道:“喜公公来搜查延禧宫,难不成怀疑主子下毒加害二阿哥?” 待得齐宽点头后,她生气地道:“主子对二阿哥疼愈性命,怎么会加害他,简直就是荒谬。皇上……皇上为什么总是怀疑主子,真是guo fen !” 齐宽冷声道:“皇上倒是还好,除了咱们宫之外,也派人去搜了长春gong,最guo fen 的是皇后,无凭无据,却一口咬定是主子所为,还掌掴主子,我在旁边看的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知春正要说话,阿罗走到他们面前,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快进去,主子有事吩咐你们去办。” 齐宽二人闻言连忙入内,行过礼后道:“主子有何吩咐?” 瑕月眸光阴冷地道:“立刻去敬事房打探哲妃与嘉嫔二人最近可有派宫人出过宫,若是有的话,想办法套出他们的去处,越仔细越好。永琏中的毒,连徐太医都诊不出来,可见绝非出自御药房,必是他们从外头带进来的。” “主子,您怀疑是她们二人?”齐宽话音刚落,瑕月便道:“嘉嫔是否参与其中,本宫不确定,但哲妃一定有,是她将永琏害成这个样子的。但,哲妃不像是能布下如此精妙之局的人,所以本宫断定,在她后面,必然还隐藏了一个人。能够与哲妃一起做这样的事,当中必有利害关系。如今膝下有子的,除了哲妃就只有嘉嫔与仪嫔二人;仪嫔为人老实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且她与哲妃关系一向不好,剩下的就只有嘉嫔了。” “奴才这就去办。”齐宽正欲离开,阿罗忽地伸手将他拦下,迟疑地道:“主子,您若是觉得嘉嫔可疑,不如告诉太后,让太后去查。” “为什么这么说?”面对瑕月的询问,阿罗道:“虽然太后与皇上因为没有找到证据,让您先回来了,但奴婢觉得他们一定在暗中追查,指不定这会儿正派人盯着咱们呢。这个时候,您有任何动作都会引来他们的疑心,还是尽量避着一一些为好。” 瑕月静静听着,待得她说完后,徐声道:“那你觉得本宫去告诉太后,就不会惹来疑心吗?” “您将zi想到的怀疑告诉太后,太后又怎么会疑心您。”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摇头道:“你刚刚才说过本宫此刻的处境,一转眼就忘了吗?本宫是嫌犯,嫌犯说的话本身就很可疑了,太后又岂会当真,退一步说,就算当真了,太后也会怀疑本宫是否故意诬陷她们二人。” 被她这么一说,阿罗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按本宫说的去做,只要能查到她们加害永琏的证据,自然就能洗掉本宫身上的嫌疑。”说到此处,瑕月眼眸微眯,冷声道:“本宫说过,要护永琏一世周全,任何人敢于加害永琏的人,本宫都不会放过!” 阿罗叹了口气,道:“奴婢知道主子紧张二阿哥,但凡事都要先顾及zi,您若是出了事,二阿哥才真叫可怜呢。” “本宫心里有数。”这般说着,瑕月瞥了齐宽一眼,后者会意地点头离去。 在其走后,知春小声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奴婢扶您过去用膳吧。” 第两百九十章 试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虽然没什么胃口,仍是过去吃了一些,之后就等着齐宽回来,一直等到月上树梢,后者方才匆匆回来,道:“主子,奴才打听过了,这一个月,哲妃都不曾派过人出宫,嘉嫔倒是有两次,但都说是出去探望家人,至于具体行踪,他们并不清楚,奴才为怕他们起疑,也不敢多问。” “嘉嫔……”瑕月轻敲着扶手,不知在想什么,齐宽试探地道:“主子,可要奴才派人盯着嘉嫔那边,看她有没有与哲妃接触?” 瑕月凉声道:“盯是肯定要盯的,不过就算让你发现她与哲妃接触也没什么用,毕竟她们都是宫嫔,相互往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在于,如何找到她与这件事的关联?” 知春在一旁道:“最好最直接的关联自然是加害二阿哥的毒药,但咱们谁都不知道嘉嫔收在哪里,哪怕是知道了,也无法去永和宫搜查。” 阿罗皱眉道:“主子,要搜查永和宫,必得太后或是皇上下令方可,咱们可没那权力,要不然……” 瑕月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道:“不急,让本宫再想想。” 这一夜,她彻夜未眠,至于身在长春gong的哲妃,倒是睡下了,但才睡着一会儿就被恶梦惊醒,之后就难以入眠,睁眼直至天亮。 小齐子端了铜盆进来给哲妃净脸,看到她神色不振的样子,轻声道:“主子,您还在担心二阿哥那件事吗?” 哲妃趿了鞋烦燥地道:“太后与皇上明摆着对本宫起了疑心,本宫能不担心吗?” “皇上已经派人将长春gong上上下下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找到,没有证据就不可定您的罪,再加上皇后娘娘又那么相信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本宫这里是没有,但……”虽然内殿只有她与小齐子二人,哲妃仍是压低了声音道:“愉贵人那里有,万一他们查到愉贵人那里去,可就糟糕了。” “只要您不与愉贵人接触,任谁都不会想到愉贵人身上,您尽可放心。”小齐子的话令哲妃稍稍安了心,随即又道:“说起愉贵人,本宫真是一肚子火,口口声声说那些药足够要了二阿哥的性命,结果呢,人家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 小齐子叹了口气道:“愉贵人也不想这样,都怪那个徐太医多事,要不是他,二阿哥早就没命了。” “徐太医!”哲妃冷哼一声道:“本宫就不相信他能保二阿哥一辈子,本宫早晚要了他的性命;能够继承大位的,只有永璜一人!” 小齐子讨好地道:“二阿哥一看就是福薄短命的样子,哪像大阿哥天庭饱满,福泽深厚,说句实话,除了嫡长子的身份之外,根本不足以与大阿哥相提并论。” 他这番话令哲妃很是受用,心情也好了一些,道:“扶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在小齐子扶着哲妃去御花园的时候,瑕月chu xian在永和宫,嘉嫔得悉她过来,连忙迎了出来,行过礼后笑道:“娘娘今日怎么过来了?”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听嘉嫔这话,仿佛是在怪本宫平日里过来的太少。” “臣妾岂敢。”这般说着,嘉嫔将瑕月迎到正殿坐下,在一阵寒喧过后,瑕月道:“昨儿个的事,嘉嫔可都听说了?” 嘉嫔轻咬着朱唇,道:“娘娘是说二阿哥的事?”待得瑕月点头后,续道:“臣妾倒是听说了一些,二阿哥他并非得病,而是遭人加害。” “不错,幸好有徐太医妙手回春,解了二阿哥的毒,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如今太后与皇上都在追查加害二阿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妄为。”说到此处,瑕月眸光一转,道:“嘉嫔可曾听闻什么?” 嘉嫔一怔,摇头道:“臣妾整日都在宫中照顾三阿哥,不常与人接触,也不曾听闻什么。” 瑕月是故意说这些给嘉嫔听,想要试探她的反应,但嘉嫔的表现很正常,也没有任何慌张之色,仿佛对此真的毫不知情。 究竟……真不是嘉嫔,还是太会演戏,连她也看不穿。 嘉嫔见瑕月坐在那里迟迟不说话,出声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瑕月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本宫在想到底是谁害的二阿哥。” 嘉嫔叹了口气,道:“这个臣妾可真想不出来,不过有太后与皇上追查,那个凶手一定逃不掉。” 又坐了一会儿后,瑕月起身离去,在出了永和宫后,瑕月并未走远,站在一处隐匿的角落,注意着永和宫的动静;足足站一个时辰,都没有见嘉嫔出来,瑕月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这么久都没动静,难道真不是她?”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如果不是嘉嫔,那么可疑的,就只剩下仪嫔了。” “仪嫔……”瑕月迟疑地道:“难道本宫真的看错她了?” 齐宽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然,奴才也派人盯着仪嫔那边?” 瑕月沉默片刻,点头同意道:“也好,这三人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禀告本宫。” 在瑕月追查嘉嫔与仪嫔二人之时,愉贵人正听着冬梅的禀报,她知道宫中将会有大变,所以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派人悄悄探听着宫里的动静。 冬梅在禀报完打听得来的消息后,忧声道:“主子,太后与皇上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置娴妃,可见他们对娴妃谋害二阿哥一事,存有疑心;哲妃当时也被带去慈宁宫审问了一番,您说……他们会不会疑心到哲妃身上?” 愉贵人睨了她一眼,轻笑道:“害怕了?” “奴婢是担心主子有事,万一哲妃被查出来,她一定会将主子供出来的,到时候……” 愉贵人打断她的话,“第一,她还没有被查出来;第二……”愉贵人笑意一深,道:“就算被查出来,我也有办法让她一人担下所有事。” 不等冬梅询问,她已是起身道:“走吧,扶本宫去长春gong。” 冬梅闻言连忙劝阻道:“主子,哲妃若是真的被太后疑心,您现在过去,岂非沾祸上身?” 第两百九十一章 棋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与哲妃素有往来,若是刻意避着不过去,才真的招人疑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没有皇子可以争夺储君之位,任谁都不会觉得我会帮着哲妃谋害二阿哥。此刻受太后怀疑的,应该是抚育皇子的那几位。”说到此处,她冷笑道:“就让他们去查吧,最好将嘉嫔与仪嫔都拉下水,这样一来,事情可比咱们原先设想的好玩多了。” 冬梅放下心来,扶着愉贵人一路来到长春gong,已经从御花园回来的哲妃看到她甚是吃惊,在命宫人下去后,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太后与皇上正在追查二阿哥的事吗?昨儿个就连本宫也被太后所疑,将长春gong翻了个底朝天。” 愉贵人一脸关切地道:“臣妾都知道,正因为如此,臣妾才一定要过来kan kan,娘娘,您还好吗?” “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事,但永琏没死,咱们之前的事算是白做了。”说到此处,哲妃神色不豫地道:“你也是,这么重要事情,居然都会估错,白白错失了大好良机。” 愉贵人闻言连忙起身道:“都是臣妾之错,请娘娘恕罪,不过臣妾shi zai没想到徐太医医术如此高绝,连这么难缠的毒都让他解了。” 哲妃摆手道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收好东西,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愉贵人连忙道:“娘娘放心,臣妾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找到。”待得哲妃点头之后,她话锋一转,道:“娘娘,太后与皇上既是起了疑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消下去,到时候很可能会再次传您去问话,您到时候,一定要镇定一些,千万不要露出破绽,否则形势就会倒向娴妃那边。以她的狠辣,一旦得势,绝对不会放过您,甚至连大阿哥也会遭她的毒手!” 一听这话,哲妃柳眉倒竖,厉声道:“她敢!” 愉贵人忧声道:“她就是一个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一旦您与臣妾出事,这宫里头可就再没有人护着大阿哥了。至于太后与皇上,虽说一个是亲祖母一个是亲阿玛,但他们眼里只有二阿哥,哪里会理大阿哥安好与否。” “永璜是本宫的孩子,谁都不可以害他,绝对不可以!”话虽如此,哲妃心底里却是升起一种无力感。愉贵人说的没错,太后也好,皇上也罢,最重视的都是永琏,只要永琏不死,永璜就得不到重视;一旦她出了事,那拉瑕月那个疯子一定会对永璜下手。 愉贵人悄悄打量着哲妃,在时机差不多时,叹了口气道:“只要臣妾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保护大阿哥;可是臣妾与娘娘同坐一条船,娘娘出事,臣妾也必然难以周全,就算想护大阿哥也有心无力。” 听得她这番话,哲妃有所动容,正欲说话,忽地心思一动,看向愉贵人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怀疑,凉声道:“愉贵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愉贵人细眉轻皱,不解地道:“话?什么话?” 哲妃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愉贵人说这么多,无非是想万一东窗事发,本宫担下所有罪责,不将你供出来是吗?” 愉贵人愕然看着哲妃,后者盯着她道:“怎么了,被本宫说中,无话可说了是吗?珂里叶特若莹,既想靠着本宫爬上一宫之主的位置,又不想担事情,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不过本宫可没有替人扛罪的习惯,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愉贵人涩然一笑,道:“想不到在娘娘眼里,臣妾是这样卑鄙无耻之人。不错,臣妾帮着娘娘除去二阿哥,是想要成为一宫之主,不必处处看人脸色;但臣妾对大阿哥是真心疼爱,之所以说那些话,是真的害怕臣妾与娘娘出事之后,大阿哥会受苦。岂料惹来娘娘的疑心,若臣妾有娘娘说的那些念头的话,这会儿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罢了,臣妾以后都不说了。至于二阿哥一事,若真查到娘娘身上来,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与您共担,绝不逃避。”说到最后,愉贵人已是眼眸含泪,她哽咽地道:“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臣妾告退了;往后……臣妾也不会再来了。” 哲妃惊讶地看着愉贵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真是zi冤枉了她?眼见愉贵人快要走到殿门口,她连忙唤住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本宫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瞧瞧你,居然还当真了,快回来。” 愉贵人停下脚步,转身道:“臣妾并不以为娘娘是在玩笑,娘娘对臣妾分明已经没有了信任,臣妾再留下来也没意思。” 哲妃走过去,拉过她的手道:“都说了是玩笑,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这种时候你都能来看望本宫,本宫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愉贵人抬起头来,含泪道:“真的吗?” 哲妃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如今这宫里头,本宫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来,坐下陪本宫说话。” 她以为,事情掌握在zi手中;殊不知,她不止没有掌握事情,甚至zi也沦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日升日落,转眼已是夕阳西下,慈宁宫中,杨海正将这一日监视所得,禀予凌若知晓。 “太后,皇后娘娘一直待在坤宁宫中没有离开,至于娴妃,她曾过去永和宫,并且派人盯着永和宫;哲妃娘娘则是去一趟御花园,之后,愉贵人去了一趟长春gong,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离开。” 安儿惊奇地道:“娴妃好奇怪,她盯着永和宫做什么?” 凌若捻着手中的佛珠,轻声道:“难道……真不是娴妃动的手?” 杨海眸光一闪,道:“太后认为娴妃盯着嘉嫔,是在怀疑后者?” “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她为何要派人盯着嘉嫔。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故意做给哀家看,好借此洗脱身上的嫌疑。” 杨海点一点头,又道:“太后,愉贵人呢,她会不会有问题?今日她可是特意去见了哲妃。” 第两百九十二章 凶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思索片刻,摇头道:“她只是一个贵人,膝下又无子女,你觉得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永琏?” 杨海摇头道:“这个奴才还真想不出,二阿哥出事,对愉贵人而言完全没有hao chu ,再说,如果此事真与她有关,今日该躲在宫中不出门才是。”这般说着,连他zi也觉得愉贵人不可能与谋害永琏一事有关。 凌若起身走了几步道:“这样一直等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想个法子尽快找出凶手。” 杨海眼珠子一转,道:“太后,不如咱们来一招请君入瓮。” 凌若长眉一挑,道:“嗯?说来听听。” “咱们可以……”待得杨海将他想到的计策说完后,凌若露出一丝笑容,“亏得你想得到,好,就用这个法子。” “那奴才这就去养心殿与坤宁宫,将事情安排下去。”杨海正要离开,凌若唤住他道:“坤宁宫那边,只需要告诉水秀就行了,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哀家怕她到时候坏事。” “奴才知道。”说完这句话,杨海快步没入黑暗之中,而在他走后,凌若陷入沉思之中,昨日问阿碧话的时候,她一直觉得zi漏掉了什么,可今日想了一天都没有想起来,究竟……是什么呢?总觉得只要想起这件事,谋害永琏的真凶就会浮出水面。 翌日,瑕月刚用过早膳就接到传召,着她立刻前往慈宁宫,到了那边,发现弘历、明玉、哲妃,甚至连嘉嫔、仪嫔等人也在。这么多人一起在此,难道已经找到谋害永琏的真凶了? 带着这个念头,瑕月进得正殿,待她行过礼后,凌若缓缓道:“好了,人都齐了,可以开始了,想必你们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用卑劣恶毒的手段加害永琏。” 嘉嫔惊讶地道:“太后,您找到凶手了吗?” “不错,哀家昨日查了一天,终于查到害永琏的凶手;此人就是……”凌若眸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瑕月身上,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娴妃!” 瑕月愕然看着凌若,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指认zi是凶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脸颊已是被人掴了一掌,耳边传来明玉恨极的声音,“果然是你!那拉瑕月,你该死!” 这一掌,也将瑕月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大声道:“臣妾没有害过二阿哥,没有!” 明玉厉声道:“还在撒谎,不是你还会有谁,永琏那样信任你,你却要他的性命,你还是不是人?!” “没有,臣妾没有撒谎,二阿哥是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加害的人。”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转向凌若,道:“皇额娘,您为何说儿臣是凶手?” 凌若冷笑道:“娴妃的演技真好,难怪前日哀家与皇帝都被你骗过,觉得你不会是凶手。” “儿臣没有演戏,儿臣……”瑕月话刚说到一半,弘历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盯着她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娴妃,朕一次次相信你,你却一次次欺骗朕,你……该死!” 从弘历嘴里说出来的“该死”二字,远比明玉所说的更伤人,就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刺一样,连呼吸都带着痛。 瑕月死死忍着眼中的泪,哽咽道:“臣妾没有,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害永琏。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有事情,皇上总是怀疑臣妾,就因为臣妾以前做过错事,所以这一辈子都是得吗?” 弘历眸光微颤,寒声道:“皇后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一开始,朕就不应该相信你!” 阿罗看到瑕月被误会,连忙跪下道:“太后,皇上,主子视二阿哥如已出,甚至还曾救过二阿哥的性命,试问她怎么会伤害二阿哥呢,你们千万不要受奸人蒙蔽,冤枉了主子。” 哲妃斥道:“大胆,太后与皇上问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奴才插嘴。”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凌若亲口指认瑕月是凶手,她悬了两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虽然这次没有杀了永琏,但好歹让瑕月背上了谋害永琏的罪名,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会在冷宫中度过,永不见天日。 阿罗不理会她,只是不停地朝凌若与弘历磕头,求他们相信瑕月,可是这种事情,岂是她一个宫女哀求几句就可以改变了。 凌若起身走到瑕月面前,冷声道:“虽然哀家没有找到毒物,但哀家查到,你每次见到永琏,都会让他吃东西;哪怕有时候,他不愿吃,你也会想办法哄他吃下去;为什么?因为你要下毒,你想要害永琏的命,借此来bao皇后。” 瑕月慌乱地否认道:“没有,儿臣没有下毒,没有强迫永琏吃东西,更没有要bao皇后,儿臣什么都没有做过。” “你有!”水秀从外面走进来,一字一句道:“这些话都是二阿哥亲口与奴婢所说,断然不会有假。” 瑕月nao dai 嗡嗡作响,她从未强迫过永琏吃什么东西,就算是点心,也不是次次都带去,为何永琏要与水秀说假话,难不成,连他也要害zi? 这个念头刚一chu xian,就被瑕月否认,不可能,永琏不会害zi的,绝对不可能。 见瑕月不说话,凌若再次道:“如何,无话可说了是吗?” 瑕月惊醒过来,立刻道:“没有,儿臣没有害过永琏,害永琏的人是哲妃,她觊觎储君之位,想要让大阿哥要继承大位,所以刻意接近皇后,伺机谋害二阿哥。” 哲妃脸色一变,连忙道:“皇额娘,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您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凌若神色温和地道:“放心,哀家已经中过她一次计,岂会再中第二次,任她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哀家。” 瑕月大声道:“没有,儿臣没有使计,儿臣说的都是真的,您要怎么样才肯相信儿臣。” 弘历起身来到她身前,痛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在想方设法冤枉人。娴妃,永琏叫你一声姨娘,他将你当成亲人看待,你怎么狠得下心那样待他?这一次若不是徐太医,永琏就死了啊!” 第两百九十三章 无人相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啊!”瑕月声嘶力竭地叫着,“害永琏的人是哲妃,是她啊!” “朕昨日问过徐太医,他说永琏qing kuang突然恶化,是因为服食了比平常更多的毒药。因为八月十五那日,哲妃没有给永琏吃过任何东西;中秋家宴是你一手操办,哲妃连碰都没有碰过,试问她怎么加害永琏?” 瑕月捧着nao dai ,嘶声道:“臣妾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臣妾知道,一定是她。” 弘历缓缓摇头,痛声道:“够了,娴妃,你骗了朕一次又一次,真的够了,朕不想再看到你。” “不要!”瑕月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颤声道:“皇上,臣妾不要离开您,这一辈子都不要,求您再相信臣妾一回,就这一回好不好?” 弘历眸光冰冷地拂开她的手,“凡事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当年你救过朕一次,所以朕几次三番给你机会,结果……”他嘲讽地道:“你却一次次利用朕的信任害人,皇后为你所害,永琏为你所害,下一次是不是该轮到朕了?就像你姑姑害皇阿玛一样。” “不是!”瑕月激动地道:“臣妾从来没有想过害皇上。” “是吗?”弘历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径直道:“可是朕不相信,从这一刻起,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朕都不会相信!” “为什么……”瑕月踉跄着往后退,目光掠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悲声道:“我真的没有害人,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为什么?” 哲妃忍着心中的冷笑道:“皇上,事到如今,娴妃还在满口谎言,可见她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悔意。” “娴妃……”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随手取过一个茶盏狠狠摔在瑕月脚前,厉声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不是朕的娴妃!” 茶水混着碎瓷片四散飞溅,有一片甚至溅到了瑕月手背上,划破皮肤,下一刻,殷红的鲜血渗出,缓缓滴落在地…… 看到zi亲手造成的伤痕,弘历瞳孔微缩,移开目光后寒声道:“那拉瑕月,朕问你,你对zi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后悔过?” 瑕月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没听到到他的话,直至弘历再一次询问,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着泪水,道:“有,臣妾后悔爱上皇上,后悔成为皇上的妃子,这个回答皇上可满意?” “你后悔成为朕的妃子?”弘历一把拑住她满是泪痕的下巴,咬牙道:“别忘了,当初是谁想方设法成为朕的侧福晋,这会儿又与朕来说后悔,该后悔的人是朕才对,纳了你这么一个豺狼心肠的侧福晋。若非如此,何来今日这么多祸事。” 瑕月吃吃一笑道:“皇上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废黜臣妾罢了,废吧,左右臣妾也不是第一次入冷宫了;只希望将来,皇上不要后悔!” 哲妃眼珠子一转,故作气愤地道:“你加害二阿哥,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如今还说这样的话,那拉瑕月,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瑕月倏然转过目光,恨恨地盯着哲妃,“真相如何,你心里最清楚,富察兰莺,本宫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等哲妃反应过来,瑕月已经冲到她面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眸中闪烁着凶厉的光芒。 哲妃被她掐得喘不上气,用力想要扳开,可脖子上的手就像生根一样,怎么都扳不开。 这个时候,弘历反应过来,快步过来,厉声道:“那拉瑕月,你嫌身上的罪孽还不够深重吗,快放开!” 瑕月用力收紧双手,神色狰狞地道:“她这样加害于我,我就算死,也要拉她做垫背,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害我!” “朕叫你放开!”任凭弘历怎么说,瑕月都置之不理,眼见哲妃已经翻起了白眼,弘历赶紧伸手,生生将瑕月的手扳开。 哲妃死里逃生,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看向瑕月的目光中,除了痛恨还有一丝恐惧。这个女人真是疯狂,知道zi难逃今日之劫,就想拉她做垫背,幸好这么多人在,否则zi真会被她掐死。 那厢,瑕月用力挣扎着,颠狂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狠毒的女人,我要杀了她!”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凌若用力一拍扶手,冷声道:“那拉瑕月,你闹够了没有?!” 瑕月嘶声道:“她真的是害永琏的凶手,究竟你们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留着她,一定会再次害永琏,到时候就真的后悔莫……” 凌若恨声打断她的话,“哀家最后悔莫及的,就是遇到你与你姑姑!那拉氏一族,根本就不该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后面那句话,无疑是极重的,将整个那拉氏一族都囊括在其中,瑕月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那张浮白失神的脸上浮现一缕苍凉的笑容,“终于……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根本你……”她抬起手指,缓缓指过凌若与弘历,“你们对我一直心存偏见,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相信过我,所以宫里头一旦有风吹草动,你们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我!” “朕相信过你,可是你亲手毁了这份信任,令你我走到了今日这一步。永琏那么信任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瑕月注视着他失望的双眸,摇头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好!”弘历眸中的恨意越发深重,哲妃趁机道:“皇上,您看她这个样子,先是想掐死臣妾,之后又对您与皇额娘不敬,根本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就算去了冷宫,也只会日日咒骂,一辈子不会知错。” 弘历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依哲妃之见,应该怎么办?” 哲妃自然巴不得弘历处死瑕月,但这话无疑不能直说,是以,在思索片刻后,道:“若那拉瑕月肯悔改,皇上不妨留她一条生路,否则……”她适时收住了话语,不过那意思,只要稍有些心思的,就必然会明白。 第两百九十四章 该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尚未开口,明玉已是跪下,恨声道:“皇上,那拉瑕月这样害永琏,根本不配为人,求皇上将她赐死!” 她虽性子温软,但永琏是她的命根子,谁敢动永琏,她绝对不会放过,更不要说她对瑕月早就存有诸多不满。 弘历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鲜血,那是在与瑕月有拉扯之际染上的,殷红的鲜血看起来是那么刺目。他暗暗吸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凌若,“皇额娘,您认为该如何处置那拉氏。”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正如哲妃所言,那拉氏若有发弱意,不妨留她一条生路,但……她并无悔意。” “儿臣明白了。”弘历应了一声,转向犹如孤魂野鬼一般的瑕月,正要开口,阿罗拉住他的袍角,泣声道:“皇上,求求您不要杀主子,不管怎么样,主子都曾救过您的性命,您身为天子,怎么可以恩将仇报!若您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奴婢愿意代主子去死,求您放主子一条生路,求求您了。” 瑕月扶起哭得泣不成声的阿罗,摇头道:“没有用的,阿罗,你就算求上一百遍一千遍也没有用。” “一百遍一千遍没用,奴婢就求上一万遍十万遍,奴婢说什么都不能让您死。”说罢,阿罗挣开瑕月,再次跪了下去,不停地朝弘历与凌若磕头,一直磕到皮破血流都不肯停下。 明玉冷声道:“犯了错就该受罚,没有人可以替她求情!” 阿罗厉声道:“主子没有犯错,是你们冤枉她。”说到此处,她恨恨地盯着明玉,“身为皇后,却如此糊涂,不辩是非,就算二阿哥这次救回一命,下一次,也会被你害死!” 明玉脸色铁青地道:“你居然敢咒永琏,想死不成?” 阿罗豁出去道:“今日我既开口了,就没打算继续活着。这两年主子一心对二阿哥好,可你呢,却处处针对主子,总觉得主子存心不善,却不知道zi一直在被人利用。做人做到你这样,真是可悲至及!” 阿罗的话句句如针,气得明玉浑身发抖,她自小出身官宦之家,之后又嫁给弘历,一路从亲王嫡福晋到大清的皇后,何曾被人这样斥责过,且还是一个最低等的宫女。 “放肆!”明玉回过神来后,狠狠一掌掴在阿罗脸上,紧接着是又是一掌,连着掴了二十几掌,直至她zi打累了方才停下,“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阿罗被掴的两颊红肿,一边嘴角都破了,她都好象没有所觉一样,吃吃地笑道:“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再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皇后……真是可悲得很!” 明玉被她气得几乎要发狂,瑕月拉起阿罗厉喝道:“不许再说了,这里没你的事,立刻离开!” “奴婢从六岁那年起,就一直陪在主子身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主子。” 瑕月急切地道:“我不需要你陪,走啊,立刻走!” “谁都不许走。”凌若冷冷开口道:“既然你这个奴婢如此忠心耿耿,哀家就成全了她。”在瑕月惊惶的神色中,她吩咐道:“来人,将阿罗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到这话,瑕月比她zi被赐死还要紧张害怕,跪下哀求道:“不要,太后不要,求您放过阿罗一条生路,所有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与阿罗无关。” “那她辱骂皇后一事呢?”凌若冷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没有再给瑕月哀求的机会,径直让宫人将阿罗拉了下去,随即又对杨海,沉声道:“你去监刑,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杨海飞快看了凌若一眼,低头道:“奴才明白 “你们一定会后悔!”这是阿罗被拉下去的最后一句话,不多时,远远传来阿罗的哀嚎声,瑕月跪在大殿上一遍又一遍的哀求。 弘历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出言道:“皇额娘,阿罗……” 凌若冷然打断他的话,“哀家心里有数,皇帝不必多言。”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罗的哀嚎声已经没有了,而瑕月的最后一丝期望也在杨海进来后破灭,“启禀太后,阿罗已经被杖毙!” 阿罗死了……阿罗死了…… 那一刻,瑕月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如阿罗所说,从六岁开始,她与阿罗就没有分开过,多少艰难的日子,都是阿罗陪着她熬过来的,她将阿罗当亲人一般看待,突然之间,阿罗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向凌若,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阿罗死?你明知道她罪不该死,明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为什么还要她死!” 凌若冷声道:“只凭她不敬皇后这一点,就该死了!” “不是,她不该死!”瑕月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此刻的她远比刚才zi面临死亡时激动,“我要去看阿罗,我要去看她!” 凌若眸光一闪,道:“杨海,抓住她!” 杨海应了一声,上前牢牢按住瑕月,不让她走出去,瑕月死命挣扎着,僵持之际,杨海趁着无人注意,在她耳边迅速说了一句。 fen从瑕月眼中迅速消退,但不到一会儿功夫,又席卷重来,一边挣扎一边道:“放开我,我要去见阿罗!放开!” 凌若揉着额头,烦燥地道:“吵得哀家头都疼了。”顿一顿,她道:“杨海,带几个人押她去冷宫,稍后再处置。” 在瑕月被押下去后,慈宁宫终于重新平静了下来,哲妃此时已经彻底心安了,经此一事,瑕月已经彻底完了,区别只在于,她是死还是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凌若再次开口道:“皇帝,虽然哀家以为那拉氏没必要继续活着,但她毕竟是你的妃子,yi qie 由你zi决定。” 弘历低头道:“yi qie 就以皇额娘的意思去办,儿臣这就下旨赐死那拉氏,为永琏讨回公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白天人在外面,晚上才有时间写,我会努力再写一点的 第两百九十五章 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凌若目光一转,对暗暗欣喜的哲妃道:“四妃只余你一人,以后就由你辅佐皇后打理六宫。哲妃,你可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 哲妃压下心中的窃喜,低头道:“请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助皇后娘娘打理六宫诸事。” “好。”凌若欣慰地点头,随即又道:“另外……赐死那拉氏的旨意,就由你送到冷宫,彻底了结这桩事情。” 此话正合哲妃的心意,赶紧道:“是,儿臣遵旨。” “皇帝,你拟完圣旨之后就交给哲妃吧。”凌若有些疲惫地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儿臣告退。”在出了慈宁宫后,明玉回坤宁宫照顾永琏,哲妃则随着弘历来一路来到养心殿。 一进到殿中,弘历就立刻命四喜铺纸磨墨,写下赐死瑕月的旨意,与小五准备的毒酒、匕首等物,一并交给哲妃。 在哲妃离去之前,弘历冷声道:“日落之后,朕不想世上再有那拉瑕月这个人。” “臣妾遵旨!”哲妃接过圣旨,一路来到腐朽破败的冷宫,在宫人的前倨后恭之中,她带着小齐子来到关着瑕月的屋中。 哲妃看着坐在地上的瑕月,冷笑道:“娴妃,再次回到冷宫的感觉如何?” 小齐子在一旁提醒道:“主子,您忘记她已经被皇上废为庶人了吗?哪里担得起娴妃二字。” “对啊,你不说本宫都忘记了。”哲妃俯下身,抬起瑕月的下巴,轻笑道:“不知为什么,以前看你觉得很碍眼,这会儿却觉得极是顺眼,真是奇怪。” 瑕月冷冷盯着她,道:“我就算是死,也会化为厉鬼缠着你,让你日日不得安宁!” 哲妃脸色一变,一掌掴在她脸上,恨声道:“死到临头还在猖狂。厉鬼……哼,你若敢来,本宫就请高僧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瑕月对脸上的痛毫不在意,冷笑道:“我做不成鬼,也好过你死后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你猜会被折磨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哲妃揪着瑕月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人,信不信本宫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 “信!”瑕月眸光冰冷的道:“你连二阿哥都敢害,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哲妃再次揪紧她的头发,狰狞地道:“害二阿哥的人是你啊,这可是太后与皇上亲口所说。” “他们皆是受了你的骗。”瑕月忍着头皮的剧痛,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演戏了,永琏身上的毒是你所下,你想要杀了二阿哥,好让大阿哥有机会继承皇位。” 到了这个时候,哲妃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扬声道:“不错,二阿哥身上的毒就是本宫下的,那又怎么样,你去跟太后与皇上说啊,他们会相信你吗?不会,那拉瑕月,在他们眼里,你永远都是最错的那一个,你的话,也永远都是最不可信的,没有人会相信你,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就连阿罗也被你害死。”说到此处,她忽地笑了起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会去与阿罗团聚了。皇上亲自下旨,赐你死罪,那拉瑕月,这一次,你再没机会翻身了。” 瑕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只道:“那些毒,你是怎么下在永珲吃食中的,是那些酸梅汤对不对?” 哲妃松开她的头发,拍着手道:“不错,就是那些酸梅汤,那拉瑕月,你确实很聪明,若是皇后有你一半的聪明,本宫这个计划就难以实现。” “但酸梅汤皇后也在饮用,为何她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问题可真多,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死更好一些,皇上可是说了,日落之前,要你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哲妃朝小齐子手上的锦盘努一努嘴道:“喏,这里有匕首、白绫、鸠酒,念在你与本宫相识那么久的份上,本宫由你zi选一样。” “你放心,我一定会选,但是我不想去了阴曹地府还糊里糊涂的,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哲妃得意地弹着尖长的指甲,“好吧,本宫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皇后与二阿哥饮用的确实是同一盅酸梅汤,但他们的碗不是同一个,明白了吗?” 瑕月恍然道:“你……你在碗里下毒?” “不错,本宫事先用药粉抹过碗内壁,当酸梅汤倒入碗中的时候,那些药粉就会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让二阿哥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瑕月缓缓点头道:“高明,你这一招真是高明,连我自问都想不出来,看来这一局,我输得还真是不冤。” 哲妃摇头道:“你以为这一刻,才是布局的开始吗?你错了。真正的第一步,应该是本宫带着皇后看到你与永琏在一起?” 瑕月眸光一闪,道:“连那也是你安排的?” 哲妃冷笑道:“不然呢,你以为真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吗?本宫一直都有派人盯着你,也早就知道二阿哥偷偷去找你,一直不说,就是为了给皇后一个惊喜,结果还真是挺惊喜的。皇后听本宫的话,逼着二阿哥发誓不去见你。” 瑕月盯着她道:“你一直都在存心离间我与皇后?” 哲妃恶狠狠地道:“你从本宫手里生生夺走协理六宫之权,羞辱本宫;又使计让柳叶嫁给钟祺,本宫对你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在想复仇的那一刻。老天有眼,终于让本宫等到了。”顿一顿,她露出一丝笑容,“记不记得八月十三那日,你去坤宁宫求见,皇后竟然真的让你去见了二阿哥。” “我自然……”瑕月话音一顿,狐疑地看着哲妃,“难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没有本宫在皇后面前替你美言,以皇后对你的不满,岂会让你看到二阿哥,说起来,你可真要好好谢谢本宫。” 瑕月自然不会感谢她,道:“你不会那么好心,你替我说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害我。” 哲妃掩唇一笑道:“若你是皇后,本宫会很害怕,因为你太聪明,往往别人还没有说,你就已经猜到了。可惜啊,你不是皇后,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皇后!” 第两百九十六章 真相大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哲妃停顿片刻,又道:“不错,只有让你接触二阿哥,你害二阿哥一事才能顺理成章;那一日,就算你不求皇上让徐太医入宫,本宫也会与皇后说;本宫听闻过徐太医的医术,堪比华陀,他一定可以断出二阿哥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只是,本宫没想到,二阿哥竟然会拒绝徐太医为他诊治,坏了本宫定好的计划。” “所以你就在中秋家宴上动手脚?”面对瑕月的询问,哲妃颔首道:“计划被破坏了,自然要重新补救,本宫不止要二阿哥的命,更要你那拉瑕月的性命。” “中秋家宴上的所有菜肴都是本宫一手准备,且一直都有让阿罗盯着,就算你买通了御膳房的人,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所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永琏之前积累在身上的毒,她多少能够猜出一些,但中秋家宴这一回,却是毫无头绪,怎么也想不明白。 哲妃冷笑着道:“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就猜不到了?” 瑕月盯着她道:“不错,我一向自诩聪明,从不落于人后,但在这件事上,你比我更聪明更无耻,否则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哲妃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在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份上,本宫就告诉你。”顿一顿,她道:“还记不记得本宫让小齐去给永璜挑鲈鱼的刺?” “当然记得,难不成……”瑕月迟疑地道:“你就是趁那个时候,在鲈鱼中下的毒?” 哲妃不屑地道:“真是愚不可及,若是这样,永璜岂非也中毒了。”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中,她续道:“小齐子在离开的时候,碰掉了二阿哥的筷子,然后重新取了一双给他,毒……就在那双筷子上!” 瑕月长出一口气,点头道:“原本问题在这里,难怪我始终想不明白。” “现在都清楚了,你也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哲妃冷笑道:“瞧瞧本宫对你多好,让你可以做一个明白鬼。不像皇后,活着是糊涂人,死了也是糊涂鬼;说起来,阿罗刚才那些话真是一点都没错,可惜啊,这宫里头,最容不得的就是实话,所以她死了。” 这般说着,哲妃取过圣旨,逐字逐句地念道:“那拉瑕月出身微末,得为四妃,不思感念君恩,反而加害二阿哥,罪无可恕,着即自尽,不得有违,钦此!” 随着哲妃最后一个音落下,小齐子走上前,欲将托盘所盛之物给瑕月,却被哲妃拦住,她合起圣旨,对垂目坐在地上的那拉瑕月道:“本宫刚才说过,让你zi选死法,不过这会儿本宫却是改主意了,你拿了匕首,谁知道会不会又发疯,所以……”她睨了小齐子一眼,吩咐道:“拿白绫过去将她绞杀!” 小齐子正要答应,瑕月忽地道:“慢着,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哲妃睨了她一眼,道:“你的问题可真多,说吧。” 瑕月仰头看着她道:“加害永琏陷害我一事,可谓是步步为营,精巧绝伦,不像是你所能想出来的,究竟是谁在暗中帮着你?” 哲妃正欲开口,忽地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动,脸色一变,厉声道:“谁在后面?”刚才她所说的那些话若是被人听去,然后传到弘历耳中,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瑕月眸光微闪,道:“后面就是废殿,哪里会有什么人,一定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鸟或是老鼠。” 虽然之后再没有动静传来,但哲妃仍是不放心,对小齐子道:“你去后面瞧瞧,若是有人,一定要将他抓住。” “嗻。”小齐子快步去往后面,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出来,哲妃几次询问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哲妃不满地道:“这个小齐子,跑哪里去了,也不应本宫一声。” “这冷宫什么都没有,就是地方大,定是走的远了一些,所以没听到你的声音。”这般说着,瑕月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躲在后面,帮着你出谋划策?” 哲妃记挂着刚才的事,没有理会她,在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后,哲妃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道:“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应,难不成出事了?”如此说着,她便欲往里走去,瑕月神色一紧,起身拦住她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谁与你合谋害永琏,是谁?!” 殿后的动静,小齐子的未归,令哲妃感觉到不安,哪里还有心思理会瑕月的问题,不耐烦地推开她,往里走去。 哲妃进去后没多久,又走了出来,不过她出来的样子很怪,是倒退着出来的,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表情,就像白日见鬼一般。 事实上,哲妃现在的感觉,比白日见鬼还要可怕,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们……他们怎么会chu xian在这里,不应该的,不应该在这里! 哲妃用力眨眼,希望眼前这一幕是zi的错觉,但不论她眨多少次眼,睁开之时,看到的依然都是原来的景象,什么都不曾改变。 站在哲妃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凌若、弘历还有明玉,小齐子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他刚才就是因为看到了凌若等人,才不敢回应哲妃的呼声。 哲妃在勉强站稳之后,哆嗦地道:“皇额娘,皇上,皇后娘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迎着她惊骇的目光,凌若笑道:“若哀家不在这里,如何能听到刚才那番精彩绝伦的话;哲妃,你居然有这样的手段,哀家真要对你刮目相看!” “不是。”哲妃赶紧摇头道:“刚才那些话不是真的,儿臣……儿臣没有害永琏,儿臣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 凌若凉声道:“是真是假,哀家心里清楚得很。” 明玉走过去,恨声道:“哲妃,本宫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本宫,为什么要害本宫的儿子?究竟本宫与你有何冤仇,让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本宫母子?” 第两百九十八章 注定的结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凌若提及永璜,哲妃心里一颤,用力咬着牙道:“呵,真是可笑,刚才逼着我说,现在我说了又不相信,既是这样,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下一刻,弘历牢牢掐住她的脖子,阴声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有谁要害永琏,别逼朕亲手杀你!” 在弘历松开手后,哲妃立刻大声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不停地落泪,待得气顺一些后,她泣声道:“永琏永琏,皇上一心记着二阿哥,可曾想过永璜,他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长子啊!” 弘历目光一闪,道:“朕现在不想听这些,只问你,到底谁是你的同谋?” 弘历的态度令哲妃更加心寒,大声道:“我的同谋只有一个,就是那拉瑕月,你若不信,也由着你!” “你!”弘历气极地道:“你真想死是不是?” 哲妃哭泣道:“我不想死,是皇上不念多年情份,非要我死。” 凌若冷声道:“哲妃,你就算不为zi考虑,也要想想大阿哥,难不成你真想他成为一个没额娘的孩子吗?你这样替她隐瞒,她应该是许了你什么hao chu ,但人心隔肚皮,你确信她一定会做到吗?” 哲妃紧紧抿着唇,不让zi顺她的话说下去,凌若的利害她已经领教过了,太过可怕。若是顺着下去,说不定真会在不知不觉中将愉贵人的名字说出来,“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信还是不信,就由太后zi决定吧。” “执迷不悟。”说完这四个字,凌若起身道:“就算你不说,哀家也一定会将她揪出来,让她与你在阴曹地府相聚。”说罢,她道:“皇帝,这里交由你处置,皇后与娴妃随哀家回慈宁宫。” 在送凌若离开后,弘历回头看着哲妃,痛声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朕都没有在你眼中看到悔意?” 哲妃知道zi必死无疑,抛却了恐惧与害怕,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根本就不后悔,二阿哥他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只有他死了,皇上才会注意到永璜,才会记起他这个儿子。” 弘历摇头道:“朕从来没有忘记过永璜这个儿子,是你太偏执,野心太大,才会觉得朕心里没有永璜。” 哲妃用力挥手道:“我没有偏执,这根本就是不争的事实;为了永璜的将来,我一定要杀了永琏,一定要杀了他!” 弘历眸中充斥着浓重的失望,“你若是真为了永璜好,就不应该做这些事,如今怎么样?永璜不止失去了额娘,而且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你犯下的罪孽。” 哲妃对此没有丝毫悔意,大声道:“就算是这样,也是被你所逼。皇后……她到底有什么好,皇上你要这样宠她与她生的孩子?到底是……” 弘历脸色阴沉地打断她的话,“因为皇后心地善良,不会像你这样,存有害人之心!” 哲妃吃吃一笑,“心地善良?呵,若真这样,她怎么会把阿碧打得半死不活?刚才又怎么会一心想要我的性命,她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心地善良’这四个字。” 弘历被她说得心浮气燥,别过脸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疯言疯语,你既然犯下了错,就必须得承认。生路,朕与皇额娘都给过你了,是你zi不要!” 哲妃盯着他的眼睛,讽刺地道:“你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说穿了,无非就是想要我死而已。除了皇后与那拉瑕月,就属我陪在你身边最久,可是你却一点情份都不念,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弘历,你好狠!” 弘历听的不住摇头,“朕封你为四妃,你几次犯错都不深究,这还叫不念情份吗?” “是,你是封了我为四妃,但那是因为我生了永璜;高如鈺没有孩子,但同样成了四妃,最后还被追封为皇贵妃;还有那拉瑕月,她是什么出身,姑母是什么人,皇上比我更清楚,凭什么也能做到四妃,凭什么?!”哲妃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积蓄多年的不满在这一刻悉数爆发出来。 弘历默默看了她,许久,后退一步,道:“朕与你……无话可说!” 他转身离去,任身后哲妃如何都不曾回头不曾言语,那一句,是他与哲妃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其走后,哲妃并不肯就死,不论她话说的如何狠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终归还是害怕的。 但结局已经注定,无可更改,四喜将白绫勒在她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乾隆三年八月十七日,哲妃富察氏因谋害二阿哥,被赐死,年二十七! 凌若带着明玉与瑕月回到慈宁宫后,对杨海道:“去把阿罗带来吧。” 明玉愕然道:“皇额娘,阿罗不是已经被杖毙了吗,怎么又……” 杨海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并没有真的杖毙阿罗,只是责了她几杖而已,之所以那样做,是为了让富察氏以为太后真的恨极了娴妃娘娘。” “可是本宫明明听你说……阿罗死了,你怎么知道太后不想要阿罗的性命?”面对明玉的询问,杨海笑道:“奴才侍候太后十几年,对于太后的心思,多少能够猜到一些。” 明玉没有再说话,倒是凌若道:“皇后是否觉得哀家不该饶阿罗的性命?” 明玉咬一咬唇,低声道:“儿臣不敢。” 她的心思,岂能瞒过凌若的双眼,道:“阿罗刚才确实对你不敬,不过她也是出于护主心切,才会胡言乱语,有罪,但罪不该死。” “是,儿臣明白。”虽然口中答应,但明玉心里并不认同凌若的话,以阿罗刚才那些话,将她杖毙绝对不为过,之所以饶她一条性命,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凌若存心偏坦。 在她们说话的功夫,杨海已经带了一瘸一拐的阿罗到来,后者看到瑕月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激动地直掉泪。瑕月走过去道:“傻丫头,本宫已经mei shi 了,怎么还哭个不停,瞧瞧你的脸,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 第两百九十九章 所谓破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不哭!不哭!”这样说着,阿罗的眼泪却还是不停地掉下来,她刚才真的很害怕,害怕瑕月受冤而死。 待得心情平复一些后,阿罗疑惑地道:“对了,主子,您怎么会mei shi 的?太后不是说您害二阿哥,要将您处死吗?” 凌若轻笑道:“阿罗,在你眼里,哀家就是这样一个老糊涂吗?” 阿罗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瑕月拉起她道:“太后根本就没有想要我死,只是借此施计,引出真正的凶手,如今事情已经查明,yi qie 都是哲妃所为,皇上已经下旨将她赐死。” 阿罗闻言,比zi逃过死劫还要高兴,连连点头道:“那就好!” “虽然你主子没有做错事,但你刚才对皇后出言不逊,甚至辱骂皇后,所以哀家罚你受杖责,你可心服?” 阿罗并不认为zi刚才的话错了,但眼下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蠢的将实话说出来,再次跪下道:“奴婢心服,多谢太后开恩。” “不必谢哀家,谢皇后吧,幸亏皇后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否则你可没机会站在这里。” 阿罗闻言,当即乖巧地朝明玉磕头谢恩,后者勉强一笑,道:“希望你好好记住今日的jiao xun 。” 待得阿罗答应退下后,凌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瑕月,“你是何时发现哀家计划的?” 瑕月屈一屈膝,道:“皇额娘有心提醒儿臣,儿臣又怎会不明白。” 明玉蹙眉道:“皇额娘何时提醒过你?” 瑕月微微一笑道:“皇额娘说二阿哥亲口告诉水秀,臣妾每次见到他,都会让哄他吃东西,但臣妾记得很清楚,臣妾并不曾次次带东西去,更不曾哄骗二阿哥吃什么东西。二阿哥是绝对不会与水秀说假话来害臣妾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水秀在撒谎。水秀不可能被人收买,皇额娘也不可能指使水秀撒谎害臣妾。所以,臣妾斗胆猜测,皇额娘是想提醒臣妾,这yi qie 并非真实,只是一场引蛇出动的戏。”说到此处,她朝凌若道:“皇额娘,儿臣可有说错。” 凌若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这是哀家故意露给你的破绽,总算你领会到了没有让哀家失望。不过……若你真是害永琏的凶手,那么这个破绽就会变成一把利刃。之后,哀家安排富察氏去冷宫传旨,就是想试探你们的真实反应。不过……”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瑕月道:“你是否早就猜到哀家在内殿,所以一直在引诱哲妃说出害永琏的qing kuang?” 凌若在命杨海押瑕月去冷宫之前,已经吩咐过,让杨海故意多绕几个圈子,走慢一些,以便他们先行赶到冷宫。 “这个儿臣真是不知道,不过皇额娘既有此计划,不可能没有完备的安排,另外……”瑕月看了一眼杨海道:“杨公公故意走得这么慢,儿臣多少察觉到了一些。” 凌若笑看着瑕月身后道:“皇帝,你这位娴妃的心思,当真是一等一的敏锐,连哀家都忍不住佩服。” 瑕月与明玉讶然回头,发现弘历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连忙屈膝行礼,在命她们起身后,弘历朝凌若行了一礼,道:“皇额娘过赞了,娴妃这点心思,也就能博皇额娘一笑。” 瑕月意外地道:“这件事,皇上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凌若笑言道:“哀家事先知会了皇帝,让他配合哀家一起演这出戏,引出真凶。否则……你以为皇帝当真如此不辩是非吗?” “儿臣不敢。”在瑕月话音落下后,明玉突然开口道:“所以说,整件事只有儿臣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是不是?” 凌若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满,道:“哀家也不想瞒你,只是你一向信任哲妃,又没有那么许多的心思,若是与你说了,怕是会被哲妃瞧出破绽来。” 弘历接过话道:“是啊,这是抓到真凶的最好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不容易出错;再说,皇额娘之后不是叫你一起去了冷宫吗?” 明玉暗吸了一口气,低头道:“皇额娘一片苦心抓到害永琏的真凶,儿臣感激不尽。” 凌若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永琏不止是你的儿子,也是哀家的孙子,无需感激。不过皇后,你往后可真要分清好歹,莫要再轻易相信他人的花言巧语,否则这样的祸事,还会重演,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了。”明玉羞怒交加地应着,她身为皇后,却一而再地被凌若这样当众jiao xun ,明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看不到明玉的神色,但凌若是何许人,只凭一丝声音就断出她心中的不满,暗自摇头,“希望这一次,皇后是真的明白。” 明玉不愿继续留下来,寻了个借口道:“出来很久了,儿臣想回去kan kan永琏。” 凌若知道她的心思,并不勉强,由着她离去,弘历踌躇片刻,微一低头道:“皇额娘,儿臣也想去kan kan永琏。” 得到凌若应允后,弘历转身离去,在经过瑕月身边时,他脚步一顿,轻声道:“朕晚些去看你,记得让太医kan kan你手上的伤。” 待得弘历走的不见影子后,凌若收回目光,对杨海道:“给娴妃看座。” 瑕月连忙道:“多谢皇额娘。” 在小心翼翼地就着杨海端上来的椅子坐下后,瑕月道:“儿臣这次能够得证清白,全赖皇额娘,儿臣shi zai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凌若看着宫人将茶奉予瑕月后,言道:“哀家说过,只要你安分守己,哀家就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瑕月恭敬地道:“儿臣一直都谨记皇额娘的话,从不敢忘记。” “哀家知道。”凌若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总算没有白忙一场,找出了谋害永琏的真凶,可惜……没有揪出与富察氏合谋之人。” 瑕月迟疑片刻,道:“虽然这件事表面上已经结束了,但儿臣会继续查下去,直至追查到那人为止。” 第三百章 锦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凌若点头道:“你能说这句话,足见他那声‘姨娘’没有白叫。” “二阿哥乖巧聪明,儿臣真的很喜欢他。”瑕月话音刚落,凌若就道:“那大阿哥呢?” 瑕月没想到凌若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方才斟酌着语句道:“与二阿哥相比,大阿哥稍显木讷了一些,但本性还是极好的。可惜大阿哥的额娘做下那样的错事,不止毁了她zi,也毁了大阿哥,只怕大阿哥以后都难以抬头做人。”说到此处,她道:“如今富察氏已经伏诛,不知皇额娘是打算将大阿哥送去阿哥所,还是交给其他姐妹抚养?” 凌若抿了口弥漫着轻烟的茶水,道:“哀家一时还没想好,想听听娴妃的意见。”见瑕月面露犹豫之色,她道:“尽管说就是了,对错哀家都不会怪你。” “是。”这一次瑕月斟酌时间更久,一直等到茶水上方的轻烟变淡了方才道:“大阿哥今年十岁,很多事情都已经懂了,若是直接将他送去阿哥所,虽说衣食无忧,但没人替他疏导心中的伤痛,郁结会越积越深,直至无法化解。”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既然阿哥所不适合永璜,那依娴妃之见该交给何人抚养才好。” “这个……”瑕月为难地想着,如今嫔位以上的,除了她就是嘉嫔与仪嫔二人,可她们都抚育有阿哥。再者,大阿哥不是无知的婴儿,抚养他,累的不是人而是心。 她想了很久,始终还是摇头道:“请皇额娘恕罪,妃嫔之中,儿臣shi zai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不如……皇额娘先将他接到慈宁宫中暂住一阵,然后再慢慢寻合适的人抚养大阿哥。” 凌若微微一笑道:“其实哀家现在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在瑕月好奇的目光中,凌若抬起手指向她,“此人就是你。” “儿臣?”瑕月万万想不到,凌若所谓的人选居然是zi,摇头道:“哲妃与儿臣素有间隙,怕是没少在大阿哥面前说儿臣的不是,就算勉强让大阿哥留在儿臣身边,他只怕不肯听儿臣的话。” “哀家知道,不过哀家始终觉得后宫之中,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连你都调教不好永璜,那么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调教好永璜了,而永璜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瑕月思索半晌,推辞道:“可是儿臣从未做过额娘,只怕不教不好大阿哥。” “哀家不会看错人的,你一定可以。不过……”凌若话音一顿,道:“如果你真不愿,哀家也不勉强你,由你zi决定。” 瑕月贝齿轻咬,心中极是为难,永璜就是一只烫手山芋,一旦接过,很可能弄得zi狼狈不堪,但若是不接……她在凌若面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好感,很可能就会化为虚无。 到底……该如何回答才好? 凌若也不催促,徐徐抿着盏中的茶水,直至茶水见底,方才道:“如何,想好了吗?” 瑕月用力咬一咬牙,道:“是,儿臣想好了。”在凌若探究的目光中,道:“儿臣愿意抚养大阿哥。” 凌若搁下茶盏,笑道:“当真愿意吗,若是太勉强的话就算了,哀家明白你心里的顾虑。” “富察氏虽然犯下大错,但大阿哥无辜,他如今失去生母已经很可怜了,将他送去阿哥所,更加可怜。儿臣虽然没做过额娘,但儿臣会竭尽所能教好大阿哥,不让他受富察氏一事影响。” “很好。”凌若满意地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哀家记得,今日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虽说这些日子出了许多事,但秀女还是要选的,你安排好之后,请皇上过去吧。” 瑕月带着阿罗依言离去,在她走远后,凌若道:“杨海,有没有觉得哀家强人所难?” 杨海嘿嘿一笑道:“太后想听实话吗?”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哀家从不喜欢听阿谀奉承之语,有什么话就说。” 这个时候,三福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刚才在外头站了很久,足以清楚听到凌若与瑕月对话,他进来后道:“杨海应该是与奴才一样,都觉得太后有些强人所难了。娴妃虽然有能力,但以她的身份要做这件事还是太勉强了一些,若换成仪嫔或是嘉嫔来做,可能更好一些。不过……奴才觉得,太后这么做,一定有奴才不知道的用意在其中。” 凌若笑道:“你倒是了解哀家的心意,哀家是想要试试娴妃,不管这次她能将大阿哥调教到什么程度,只要她尽力了,哀家也就满意了。到时候,哀家会让皇上兑现曾经的诺言,封她为贵妃……甚至是皇贵妃。” 此言一出,三福与杨海齐齐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凌若,瑕月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这样的出身,位列四妃,已经是抬举了,凌若竟然还想要封她为贵妃,甚至是……等同于副后的皇贵妃;真的是……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久,杨海定一定神,道:“太后,您怎么突然……” 凌若轻叹了口气,道:“娴妃出身确实是不光彩,但她对永琏确实是一片真心;而且这次的事,也着实委屈了她,又是被皇上弄伤,又是被皇后掌掴,还要受富察氏的侮辱。” 三福轻声道:“奴才明白太后的意思,但奴才担心一旦皇上真立娴妃为贵妃,朝中大臣会反对,到时候反而不好,倒不如维持原状。” “所以哀家才要她调教永璜,这不止是哀家给她的考验,也是她说服朝中大臣的最好机会。大阿哥离入朝当差还有六年,这六年,就是证明yi qie 的时间,只要她可以让大阿哥不受富察氏影响,以一种好的姿态chu xian在朝臣的视线中,哀家与皇帝就有把握说服朝臣,许她一个锦绣前程。” 听到这里,三福与杨海均是恍然大悟,在一番感慨过后,杨海道:“为了娴妃,太后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个资格是她zi挣来的。”这般说着,凌若却是突然叹起了气,望着起风的殿外,喃喃道:“若她……不是那拉氏一族的人,这个资格会更容易得。” 【作者题外话】:之前笔误,将哲妃的名字打成兰莺,应该是挽秀才是,富察挽秀。今天状态还可以,没有卡文,五章准备送到,明天继续加油 第三百零一章 体元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yi qie ,瑕月并不知晓,她一回到延禧宫,就立刻派人去钟粹宫传秀女,命她们立刻去体元殿,待得秀女到了之后,她迅速梳洗一番,快步赶往坤宁宫,请弘历前往体元殿选秀。 弘历正与明玉一起陪在永琏身边,虽然永琏的qing kuang有些好转,但他还是睡着的时候多,精神看着也不太好。就像这会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永琏醒来。 四喜在听完宫人的传话后,进来禀报道:“皇上,娴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请您去体元殿选秀。” 明玉皱眉道:“好生胡闹,宫里头出这么大的事,皇上哪里还有心情选秀,改期才是,娴妃难道连这点心思也没有吗?” 四喜垂手站在那里不敢答话,弘历道:“选秀的日子是早早定下的,不好临时更改,怪不得娴妃。”沉思片刻,他道:“朕先去一趟仪元殿,晚些再来看永琏,皇后今日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明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方才道:“永琏若是醒来,看不到皇上,定会难过的,明日再选秀不行吗?” “娴妃都已经安排好了,秀女也全部到体元殿了,再行改期不太好。放心吧,朕看选一趟,很快就回来,说不定等朕回来的时候,永琏还在睡呢。” 见弘历主意已定,明玉只得勉强答应,“好吧,皇上快去快回。” 弘历点头离开,到了宫门外果见瑕月候在那里,不等瑕月行礼,便道:“走吧。” 到了体元殿,九十六位精心打扮过的秀女已经候在那里,看到弘历进来,齐齐行礼。她们当中不少人天未亮就起床打扮,以求能够雀屏中选,成为后宫的主子娘娘。 瑕月陪着弘历踏上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姿色妍丽的秀女,同时也将她们眼中的渴求收入眼底。 在这些秀女看来,紫禁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锦衣美食,奴婢成群,一朝得宠,家人也会跟着沐受皇恩。 可是她们没有想过,每隔三年就会有秀女入宫,少则几个,多则十几个,但能够成为一宫之主的,极少;能够得皇帝恩宠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则是淹没于寂寂深宫,看着铜镜中的zi韶华逝去,然后成为一堆枯骨。 就算是那些得宠的,也没几个有好下场…… 后宫,是繁华至极的地方,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过人的谋略与手段,根本活不下来。 只是,这yi qie ,那些秀女不会知道,她们被表面的繁华所迷惑,一心一意想要正式踏进紫禁城。 如果……可以由着她zi选择,她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瑕月心里突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她会吗?会吗? 她将目光转向弘历,睇视着那张英挺的侧脸,许久,一缕淡淡的笑意浮现在眼底;只要他不对zi绝情,她就应该会选择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弘历感觉到瑕月的目光,回头朝她一笑,随即道:“娴妃,你认为这么多秀女当中,哪几位最出色?” 瑕月笑言道:“回皇上的话,诸位秀女皆是秀外惠中,温婉娴淑,在臣妾看来哪个都出色,shi zai选不出来,还是皇上您zi选吧。” 弘历笑笑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秀女身前,一个个看过,他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看遍了所有秀女,并没有一个能让他停下脚步。 瑕月来到他身边,询问道:“皇上,可有合您心意的秀女?” 弘历从小五捧着的托盘中取了两块玉佩分别给予了两位秀女,道:“将她们二人的名字记下,余下的,全部发还本家,自行婚配。” 此言一出,除了那两名得到玉佩的秀女,余下的全部都大为伤心,有些甚至低低啜泣了起来。 瑕月讶然道:“皇上,只选这两位秀女吗?” 弘历点头道:“不错,剩下的事情,就请娴妃安排一下吧,朕还要去看永琏。” 瑕月也知道富察氏的事情刚结束,永琏又还没好,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选秀。这会儿过来,也只是想给秀女们一个交待,免得她们空等下去。 “是,臣妾会处理。”这般说着,瑕月甩帕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弘历带着四喜与小五离去,瑕月则命宫人记下那两名秀女的名字,这两人分别是刑部主事德克精额与柏士彩之女。余下的,因为宫门已关,所以安排在钟粹宫多住一晚,等到明日宫门开了之后,再行出宫。 等到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后,已是天色昏暗,齐宽对坐在椅中的瑕月道:“主子,奴才扶您回宫吧。” “好。”瑕月扶着齐宽的手起身来,尚未站稳,突然感觉nao dai 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前栽去。 齐宽一边努力扶稳瑕月一边紧张地道:“主子您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晕眩感渐渐轻了下去,瑕月xu ruo 地道:“本宫mei shi ,就是突然觉得有点晕,想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坐久了突然起身之故,mei shi 的。” 齐宽放心不下,道:“奴才传太医来给您kan kan。” 瑕月唤住他道:“不过就是有些头晕罢了,站一会儿就mei shi 了,传什么太医。” “话虽如此,但还是让太医看过放心一些。”面对齐宽的言语,瑕月摆手道:“本宫真的mei shi ,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晕了,赶紧扶本宫回去吧,本宫饿着呢。” 见她这么说,齐宽只得答应,一路扶她出了体元殿,宫人正在掌灯,看到她出来,纷纷跪下向这位娴妃娘娘行礼。 刚走出没多久,瑕月便看到有两道人影朝zi走来,因为天色昏暗,一时未看清,待得近到只有几步路的时候,方才发现竟然是弘历以及四喜。 瑕月愕然道:“皇上?您不是去看二阿哥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弘历睇视着她,温言道:“朕快要到坤宁宫的时候,想起忘了问你是否有传太医看过,所以又折了回来。” 第三百零二章 不会后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话语中的关心令瑕月心中一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痕道:“只是些许小伤罢了,不沾水就是了,无需劳烦太医。” “这么说来,就是没看过了。”这般说了一句,弘历回头吩咐道:“四喜,立刻传宋太医到延禧宫。” 待四喜退下后,弘历朝瑕月伸出手,“走吧,朕陪你回去。” 瑕月愕然道:“皇上不去坤宁宫了吗?” “徐太医说过,永琏已经mei shi 了,而且皇后、水秀都在坤宁宫照顾永琏,朕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倒是你……”说到此处,弘历内疚地道:“今日受了许多委屈,朕该陪你才是。” 瑕月摇头道:“委屈再多,也已经过去了,皇上不必记在心中,赶紧去陪着皇后娘娘与二阿哥吧。” 弘历不曾说话,伸出的手也不曾收回去,瑕月明白他的意思,莞尔一笑,将纤手放入他宽厚的手掌中,任由他牵着zi一路走去。 在他们回到延禧宫时,宋子华也到了,瑕月手背上的只是皮肉伤,只需按时涂抹药膏就不会留下疤痕,倒是在诊视其脉象时,发现她体虚疲弱,需要好生调理一阵子。 在宋子华走后,弘历亲自为瑕月涂抹药膏,随即道:“都是朕不好,弄伤了你。” “皇上也不想的,只是一个小意外罢了,最要紧的是查出加害二阿哥的真凶。”一路走来,笑意始终都没有从瑕月唇边消失。 弘历沉默片刻,忽地道:“瑕月,你在慈宁宫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瑕月不解地问道:“话?什么话?” 弘历看着她,神色紧张地道:“你说……后悔爱上朕,后悔成为朕的妃子,这是真的吗?” 瑕月沉默片刻,道:“皇上真的想知道吗?”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点头道:“是,朕想知道,朕……是否真让你这么失望?” 静寂笼罩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瑕月终于开口道:“没有,臣妾从来没有后悔过。或许……在皇上心里,遇到臣妾是一个错误;但在臣妾心里,它从来就是对的。皇上――是臣妾deng dai 了十四年的良人。” 弘历连连摇头道:“遇到你,从来都不是错,相反,你是上天给朕的厚赐。不是你,朕不会有机会扳倒英格;不是你,朕不可能躲过那一刀。” 瑕月嫣然一笑道:“既然都不是错,那臣妾更加不会后悔了。” 凝望着那抹笑容,弘历胸口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着,下一刻,他将瑕月拥入怀中,直至宫人端了煎好的药来,方才分开。 在看着瑕月喝过药后,弘历道:“朕离开后,皇额娘与你说了什么?” 瑕月如实道:“皇额娘想要让臣妾抚养大阿哥,臣妾已经答应了。” 弘历对于此事颇为意外,思索片刻,道:“你与他额娘的死到底有些关系,若是觉得太为难,朕与皇额娘去说,让永璜去阿哥所。” “不必了,大阿哥失去生母已经很可怜了,再送去阿哥所,更加可怜,臣妾有信心可以教好大阿哥。” 弘历也不勉强,“好吧,朕也会让永璜好好听你的话。若他真可以将你视为亲人,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如今还有一件事。” 瑕月疑惑地道:“还有事?是什么?” “就是你啊,宋太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宫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你正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歇息调养,朕可不想看到你越来越瘦,瞧瞧你的脸,都快没有肉了。”弘历轻捏着她的脸颊,不想瑕月却轻呼一声,皱起了眉头。 弘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抚着她尚有些发红的脸颊道:“怎么了,还很疼吗?” 瑕月笑道:“还有一些,应该明日就好了,皇上不必担心。” 弘历点一点头,道:“这次是皇后……g dong 了些,不过她也是因为担心永琏,再加上朕与皇额娘又没将实情告诉她,所以才会掌掴于你,你莫要怪她。” 见弘历一直在帮着明玉说话,瑕月心里发涩,暗自吸了一口气,道:“臣妾知道,若换了臣妾是皇后,只怕会比皇后更g dong 。” 弘历欣慰地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经过这次的事,皇后应该会消除对你的误解,不会对拦着不让你见永琏。” “希望如此。”在说这话的时候,明玉在慈宁宫的言行举止浮现在瑕月脑海中,就算永琏一事水落石出,明玉对她……只怕仍有许多误会。 彼时,咸福宫怡景院中,冬梅正胆战心惊的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愉贵人,随后紧张地道:“主子,万一哲妃临死之前将您给供出来,这可如何得了?皇上一定会怪罪下来的的,到时候……”她慌的连话都说不清,愉贵人睨了她一眼,道:“慌什么,哲妃既然死了,就表示她没有将我供出来。” 冬梅一头雾水地道:“为什么?” 愉贵人冷声道:“用脑子想一想,若她真的供出来了,我与你还会好端端地在这里吗?从冷宫过来抓人,可不用那么久。可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足以证明,皇上并不知道我与二阿哥的事有关。” 冬梅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后怕地道:“那就好,奴婢刚才真是担心死了。” 愉贵人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冷声道:“太后……可真有手段,居然被她查到是富察氏下的毒,幸好我早有防备,否则真要麻烦了。” 冬梅连连点头道:“奴婢打听到,所有事情都是太后一手安排的,富察氏被她耍得团团转,那份手段,奴婢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惊肉跳。” 愉贵人微眯了双眸,道:“看来……太后这只老狐狸才是我往后最要防备的人。” 冬梅连连点头,随即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愉贵人睨了她一眼,道:“想要活命的话,就什么都不做,好好待在这里,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再说。” 第三百零三章 回天乏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道:“那二阿哥那边……就由着他活下去吗?咱们做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取二阿哥的性命吗?” “这还用你来提醒?”愉贵人斥了她一句,寒声道:“我自然不想二阿哥继续活下去,但他命大,有徐太医为他保命,就算再不甘也没办法。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徐太医居然连这种奇毒也能解。阿玛替我寻来此药的时候,明明说过,一旦中毒,就无药可解,区别只是活得长与短罢了。”这一点,她连富察氏都没有透露,后者一直都以为必须要下足份量才可以致永琏于死地。 不管愉贵人如何不甘心,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她不承认,“二阿哥就让他先活着吧,下次再取他性命。”说罢,她叮嘱冬梅道:“记着,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也与咱们无关,万不可在人前露出破绽来,知道吗?” 冬梅赶紧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的。” 愉贵人微一点头,道:“行了,扶我去用膳吧,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用过一顿膳,胃都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天色渐深,明玉却一直不见弘历回来,命瑾秋去体元殿kan kan,究竟秀女有没有选好。 瑾秋回来后,脸色古怪地道:“主子,体元殿的宫人说皇上早就选过秀女离开了,这会儿去了……去了……” 见瑾秋吞吞吐吐,明玉不悦地道:“去了哪里,快说。” 瑾秋无奈地道:“皇上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明玉脸色难看地道:“皇上不是说要回来照顾永琏的吗,怎么又去延禧宫了,去做什么?” 瑾秋低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虽然瑾秋未说,但明玉哪里会不明白,弘历去延禧宫必然是去看瑕月了。一想到弘历扔下zi与永琏不理,去见那个女人,明玉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延禧宫。” 瑾秋小声劝道:“主子,天色已晚,刚才又下了一会儿雨,地上湿滑,您还是不要去了。” 明玉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立刻去准备肩舆!” 瑾秋不敢多言,正欲下去,一直没说过话的水秀突然道:“皇后娘娘,其实二阿哥已经没什么事了,皇上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您又何必这么辛苦过去呢。” 明玉回头看着她道:“水秀,你这是在教本宫怎么做事吗?” 水秀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娘娘太过操劳。” 明玉冷声道:“太后命你来此,是让你好好照顾永琏,而不是过问本宫的事,好好做你的份内事。” 水秀正要说话,躺在床上的永琏咳嗽起来,自从服用了容远所开的药后,永琏已经没有咳嗽了,不知为何又突然如此。 水秀赶紧替他抚背,但是永琏一直咳个不停,脸涨得如鸽子血一般,瞧着甚是吓人。 明玉慌张地道:“永琏怎么了,为何突然咳得这么利害?” 明玉话音刚落,永琏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这下子连水秀也慌了,勉强定一定神,对愣在那里的瑾秋道:“立刻去请徐太医,快!” 瑾秋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一声,往太医院奔去。幸好因为永琏病情未稳之故,容远暂时留在宫中未走,否则这会儿关了宫门,想找也找不到。 明玉手忙脚乱地擦着永琏嘴边的血,颤声道:“永琏,你别吓皇额娘,你……你不能有事的。” 永琏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听到明玉的话,xu ruo 地道:“皇额娘,儿……儿臣好难受啊!” 明玉不停地点头道:“皇额娘知道,你再忍忍,徐太医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就mei shi 了。” 永琏张嘴欲言,却又有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喷出来,连明玉脸上也被溅到了几滴,散发着一种腥臭的气味。 明玉吓的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水秀还算镇定,唤来宫人道:“立刻去慈宁宫、延禧宫,请太后与皇上过来,就说二阿哥qing kuang危急!” 在宫人离去后不久,容远随瑾秋匆匆过来,就在他跨过门槛的时候,永琏又吐了一口黑血。明玉看到容远犹如瞧见了救星,紧紧拉着他的手慌声道:“徐太医,你不是说永琏mei shi 了吗,为什么他又突然吐血?” 容远亦瞧见了永琏吐出的黑血,神色凝重地道:“娘娘莫急,让草民先替二阿哥诊脉。” 明玉连连点头,紧张地注视着容远,容远的手指刚一碰到永琏的手腕,神色就为之一变,低低道:“怎么会这样?” “徐太医,永琏到底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本宫!”容远没有回答明玉的询问,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永琏的脉象上。在他诊脉的时候,凌若与弘历、瑕月亦先后到了,三者虽然很担心永琏,但都没有出言打扰,直至容远收回手,凌若方才急急道:“徐太医,永琏为什么会突然这个样子,他要不要紧?” 容远沉沉叹了口气,跪下道:“草民无能,请太后治罪。” 凌若脚下一阵踉跄,颤声道:“治罪?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远愧疚地道:“草民之前在用银针逼出藏匿在二阿哥穴道中的毒后,二阿哥脉象转稳,草民以为毒已经清除,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原来不是,藏匿在穴道中的毒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毒侵入二阿哥的五脏六腑之中,此刻开始爆发出来。” 弘历惊声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为永琏诊过脉吗?若真是这样,以你的医术,不可能诊不出的。” 容远涩声道:“这种毒物的毒性极其诡异,在它爆发出来之前,单从脉象上看,除了xu ruo 之外瞧不出任何yi yang。” 瑕月忍着脑中的晕眩,哆嗦地道:“徐太医,你……你告诉本宫,二阿哥……他……他还有没有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容远身上,deng dai 着他的回答,明玉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脸期望地道:“有救的是不是,徐太医,你医术那么高,一定可以救永琏是不是?” 容远不敢与她对视,低头艰难地道:“如今毒性已经侵蚀了二阿哥的五脏六腑,回天……乏术!” 第三百零四章 真正的凶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最后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时,凌若当即晕了过来,杨海与水秀手忙脚乱地扶着凌若在椅中坐下。 瑕月虽然没晕过去,却无力站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永琏不会有事的……” 弘历咬牙问道:“徐太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容远心里也很想救永琏,但他shi zai无能为力,内疚地道:“请皇上治罪。” 弘历“蹬蹬”连退几步,险些摔倒;这个时候,愣在那里的明玉回过神来,厉声道:“不可能,永琏不可能没有救的,他刚刚还好好的,一定……一定有办法救他,你快想办法,快!” “草民真的无能……”容远话音未落,明玉便尖声道:“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只要你救永琏,只要你可以救他,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如果……如果永琏真的死了,本宫……”她眸中掠过一丝狠色,道:“本宫就要你陪葬!” 容远无奈地道:“草民明白娘娘的心情,但就算娘娘杀了草民,草民也是一样的回答。” 明玉摇头道:“本宫不管,你说过永琏不会有事,就一定不可以让他出事,救永琏,救他!”说到后面,明玉已是泣不成声,弘历忍着心中的悲痛,揽住她的肩膀道:“明玉,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明玉激动地道:“我不管,好不容易才将永琏从鬼门关带回来,我绝对不许任何人再将他推进去,不可以!” 弘历忍着眼底的涩意,哽咽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但你就算杀了徐太医,也救不回永琏。” 明玉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一味地道:“不,一定有办法的,是他……是他不肯尽力,是他在骗我们!”说到此处,她挣开弘历,一把揪住容远的衣裳,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救永琏啊!去啊!” 容远低声道:“请皇后娘娘治罪!” “治罪……”明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抓着容远衣领的手慢慢松开,突然,又再次握紧,狠声道:“你若救不活永琏,本宫一定治你的罪!” “皇后,不要再为难徐太医了,这yi qie 并非他所愿。”弘历话音未落,明玉已是厉声道:“就是他的错,若他当初能够仔细一些,发现潜藏在永琏体内的毒,永琏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永琏的死,皆是他所害!” 面对明玉的无理取闹,弘历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不停地劝说着,希望她冷静一些。 突然,一个声音插入他们之间,“害死永琏的,不是别人,是你zi!” 明玉死死盯着不知何时站起来的瑕月,厉声道:“你说什么,永琏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害他!” 瑕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是连弘历也心惊的狠厉,犹如一只正欲择人而噬的野兽,而这个……正是明玉。 弘历脸色微变,一把拉过她道:“你突然说什么胡话,皇后岂会害永琏。” “臣妾没有说胡话,害死永琏的就是皇后。”瑕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永琏床边,永琏被体内的痛苦折磨的昏昏沉沉,但他仍是认出了瑕月,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并且朝瑕月伸出手。 瑕月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死死咬着嘴唇,她怕一松开,已经不堪重负的眼泪就会掉下来,但是……她不想在永琏面前哭,不想让永琏看到她哭的样子。 这个时候,明玉冲过来打掉瑕月的手,“不许你碰本宫的儿子,你走开!” 下一刻,瑕月积蓄在心中的fen,全部爆发了什么,“你还记得永琏是你的儿子吗?若是记得,为何要那样为难永琏,你知不知道他被你弄得很痛苦啊!” 明玉嘶声道:“本宫从来没有为难过永琏,原本我们yi qie 都好好的,都是你,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永琏,离间我们母子,是你害的永琏痛苦。” 瑕月冷冷一笑道:“在皇后娘娘眼里,您从来没有错,错的永远是别人。就像现在,徐太医治不好永琏,你就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徐太医头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一味的相信富察挽秀,永琏怎么会服下那些有毒的酸梅汤?怎么会弄成今日的局面?”在明玉难看至极的脸色中,她一字一句道:“若说有人要为永琏的死负责,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您!您给了永琏生命,但同时,你也将他的生命夺走!” “不是,不是本宫!”明玉激动地大叫,“本宫没有想要害永琏,本宫爱极了永琏,怎么会害他,yi qie 都是富察挽秀那个贱人的错,她利用本宫的信任加害永琏。” “信任?”瑕月嗤笑道:“富察挽秀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你知道十一年前错信了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十一年后,你有可能同样错信了富察挽秀?这是后宫啊,她与你一样有着皇上的孩子,而皇位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你凭什么觉得她对你对永琏会有一丝真心?” “你……”明玉被她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道:“你与富察挽秀都是一样的可怕,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呵呵,或许吧,我不像你,有过人的家世,有皇上的万千宠爱,有永琏这个好儿子,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我什么都没有,也正因为这样,我比你更懂得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瑕月深吸一口气,续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永琏将来的路不会好走,所以我发过誓,要拼尽全力护永琏周全,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害他的人,会是他的皇额娘!”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明玉心中的痛处,令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本宫没有害永琏!没有啊!” 瑕月冷冷盯着她,逐字逐句道:“你有,你是害死永琏的帮凶!” “本宫没有!”明玉吼得越发大声,然眼泪却落个不停,她心里……终归是明白的,瑕月说的没有错,她确实是害死永琏的帮凶。但是,这样的事实,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她只能不停地否认,告诉所有人,也告诉zi,她没有害永琏,这yi qie 与她无关。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稍微晚点 第三百零五章 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额娘……”永琏xu ruo 的声音传入明玉耳中,后者连忙蹲下身握住永琏的手道:“皇额娘在这里,永琏不要怕,皇额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永琏艰难地咽下涌上喉咙的血腥味,道:“儿臣知道,儿臣从来都没有……怕过。” “好!好!”明玉一边流泪一边点头,“皇额娘知道你现在很难受,mei shi 的,皇额娘一定会让徐太医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皇额娘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永琏努力提着气道:“皇额娘,儿臣知道您对儿臣很好,是哲妃骗您,利用您来害儿臣,不关您的事,您……不要自责!” 听到永琏这么说,明玉哭得更加利害,紧紧抓着永琏的手道:“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你,永琏,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永琏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抚去明玉脸上的泪痕,“皇额娘……别哭!” 弘历走过来,哽咽道:“永琏,别说那么多了,好好歇着,朕与你皇额娘在这里陪你。” “皇阿玛,儿臣舍不得你们……”泪水自永琏眼角滴落,他到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不可能真正淡然的面对生离死别,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坚强了。 他这一句话,险些令弘历忍不住眼底的涩意,抚着永琏发黑的脸颊,颤声道:“皇阿玛也舍不得你,皇阿玛还等着你……将来继承你皇祖父留下来的江山呢!” “对不起,儿臣让您失望了。”永琏话音未落,弘历已是摇头道:“没有,你是皇阿玛的骄傲,不论……你去了哪里,皇阿玛都会以你为荣!” “皇阿玛也永远都是儿臣心目中的大英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明玉已是哭得说不出话来。她舍不得永琏,真的……真的舍不得! 永琏看到正被宫人扶出去的凌若,道:“皇祖母怎么样了?” “你皇祖母晕过去,等醒过来就mei shi 了,到时候,皇阿玛与你一起去请安好不好?” “好!”永琏扯出一丝笑容,道:“皇阿玛,儿臣想与姨娘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弘历答应一声,扶着明玉欲往外走,后者握着永琏的手不肯松开,哭泣道:“不要,臣妾不要离开永琏,不要!” 弘历在她耳边道:“这是永琏的心愿,咱们成全他好不好?” 明玉不停地哭着,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反应,由着弘历扶她出去,在他们走后,瑕月跪坐在床边,颤抖地握住永琏的手,哽咽地道:“姨娘发过誓,这一世,姨娘都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但姨娘没有做到,姨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不起,姨娘对不起你!” 永琏吃力地道:“姨娘从来……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相反,我要多谢姨娘待我的好。” 瑕月紧紧咬着下唇,直至咬出了血方才止住泪意,一遍遍抚着永琏的脸颊,道:“以后……姨娘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你就像是姨娘生命中最绚烂的彩虹,姨娘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你离开。” “永琏也舍不得姨娘。”这般说着,永琏忽地道:“姨娘,您别恨皇额娘好不好?她已经很难过了,以后,我不在,您与皇额娘都要好好的。” 永琏的懂事令瑕月近乎心碎,面对永琏哀求的目光,她哽咽地道:“好,姨娘答应你,不恨!” 永琏放下一桩心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姨娘,我想再唤您几声额娘可以吗?” 瑕月用力点头道:“当然可以,姨娘会牢牢记在心里。” “额娘!”永琏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边唤一边落泪,以后……他再也没机会唤了。 不知过了多久,瑕月轻轻打断他的话,眸光温柔地道:“永琏,答应姨娘一件事好吗?” 在永琏点头后,她温柔地睇视着永琏,“下一世,投胎做姨娘的儿子,让姨娘可以好好的保护你,也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唤我一声‘姨娘’。” 永琏不停地流泪,许久,他道:“好,永琏答应姨娘,下一世,一定做姨娘的儿子!” “乖!”瑕月俯身,含泪在永琏额间印下一吻,这一世,她没福气拥有孩子,只盼下一世……下一世她与永琏可以成为真正的母子。 就在瑕月直起身子之时,永琏突然再次呕出黑色的血来,而且这一次不再是一口,接连不断,像是要把体内的血全部呕尽一般。 他的生命……在离开母体八年后,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徐太医说永琏回天乏术的那一刻起,瑕月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但真来临时,她仍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瑕月不顾永琏身上的血污,紧紧抱住她道:“不要,永琏,你撑下去,不要这么快离开姨娘,求求你,再与姨娘说几句话,求求你!” 永琏在连着吐出几大口血后,在瑕月耳边喃喃道:“好想……好想再抱着开心,在延禧宫的玩耍,好想……” “好,姨娘立刻去把开心抱来,让你抱着它,你等姨娘,一定要等着姨娘回来。”这般说着,瑕月放开永琏,跌跌撞撞地往外奔去,弘历与明玉就等在门外,看到她开门,立刻走了进去。 瑕月没有理会他们,只想赶紧找到开心,完成永琏最后的心愿,然她刚奔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撕听裂肺的哭声与哀嚎,“永琏!你醒一醒啊,不要睡,不要扔下皇额娘!” 瑕月木然转身,一步步地往回走,她看到明玉抱着永琏痛哭欲绝;她看到泪水从弘历悲恸的脸上滑落;她看到水秀跪地痛哭…… 下一刻,她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梦见第一次在长康右门处看到永琏喂那只流浪的猫儿; 她梦见永琏在所有人都怀疑她推了高氏的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梦见永琏抱着开心,在西府海棠树下玩耍,海棠花随风洒落在一人一猫身上…… 她还梦见病中的永琏将画送给她,说让这幅画代替他与开心,陪在zi身边…… 第三百零六章 没有资格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梦见了永琏的一生,梦见她与永琏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样鲜活,就像永琏还活着一样;但她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梦,一场并不存在的梦。 她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帐顶,守在床榻边的阿罗看到她醒来,惊喜地道:“主子,您终于醒了。” 瑕月从床榻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外头大亮的天光,木然道:“本宫昏迷了多久?” “主子您昏迷了一天两夜,宋太医来看过,给您开了药,奴婢一直让人热着,这就去给您端来。” “一天两夜……”瑕月喃喃重复着阿罗的话,旋即撑着床榻站起身来,连鞋也未趿,赤足就要往外走,阿罗连忙拦住她道:“主子您要去哪里?” 瑕月声音沙哑地道:“本宫要去见永琏。” “可是您才刚刚醒,宋太医说了,您身子xu ruo ,要好好休息。”阿罗话音未落,瑕月便道:“本宫mei shi ,本宫一定要去见永琏最后一面,你让开。”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明白,还请主子暂忍片刻,容奴婢为主子梳洗更衣过后再去,想来二阿哥也不愿看到主子这个样子。” 瑕月走到镜前,默然看着水银镜中的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的zi,许久,她开口道:“好。” 在瑕月答应后,阿罗赶紧让齐宽与知春进来,一起为瑕月梳洗更衣,因如今是永琏丧期,所以并未戴任何首饰,连衣裳也是素色。 在服侍瑕月喝下热了一天的汤药后,阿罗道:“主子,奴婢扶您过去吧。” 瑕月没有动,而是道:“去将永琏送给本宫的那幅画拿来。” 待知春依言取来后,瑕月双手颤抖的打开画,当永琏的mo yang 一点一点chu xian在她眼中,瑕月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几乎无法站立。 阿罗是最清楚瑕月对永琏的感情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哽咽地劝道:“主子,不要再看了。” 瑕月没有理会她,继续展开,直至整幅画完全呈现于视线中,她睇视着画中欢笑着与开心玩耍的永琏,喃喃道:“记住你答应过姨娘的话,千万不要忘记了。” 恍惚中,瑕月仿佛看到画中的永琏抬起头,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她说,“永琏一定会牢牢记住,下一世,只做姨娘的孩子!” “永琏……”瑕月用力咬着下唇,努力咽下涌上来悲恸,那种撕心一般的疼痛令她感觉不到唇间的痛意。 齐宽抹着眼泪道:“主子,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一些。” 瑕月努力收回眼底的泪意,收起画卷道:“永琏的仇一日没报,本宫就一日没有资格哭,本宫一定要找出与富察挽秀合谋害死永琏的那个人!” 哭,会淡化悲伤与难过,所以她不哭,她要牢牢记住这种悲伤,这种难过,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一丝淡忘! “走吧。”瑕月带着画卷来到坤宁宫,此刻的坤宁宫一片素缟,还未踏进就已经闻到里面的哀哀哭声。 途中,阿罗与瑕月说了她昏迷期间的事,弘历取出正大光明匾后的密诏,如众人所料,诏书中的储君正是永琏,如今永琏一死,这诏书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弘历传谕:永琏为朕嫡子,虽未册立,已定建储大计,其典礼应视皇太子行。 依照旧例,但凡冲龄薨者,皆不成服,且典籍中并未记载皇太子的丧礼,无从依照。但弘历亲自下旨,礼部官员不敢有违,一番商议后,定下曰:皇帝互不服,辍朝七日。若亲临奠醊,冠摘缀;并着内务府佐领、内管领下护军等等六百人为皇太子侍从官咸成服。百官摘冠缨素服三日,停嫁娶、辍音乐,京城四日,外省半之;所有外藩额驸、王、公、公主、福晋、郡主,但凡来京,男摘冠缨,女去首饰。 瑕月进到正殿,越过哀哀哭泣的宫人来到桐木所制的棺椁前,棺盖已经合起,无法看到永琏。 弘历也在殿内,看到瑕月进来,走过来道:“你醒了?还好吗?” 瑕月低头行礼,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mei shi 。”说着,她轻抚着手中的画卷,道:“这副画,是八月十三,臣妾看他那日,他送给臣妾的,他说以后不能来见臣妾,就让这副画代替他与开心陪着臣妾。如今……”瑕月忍着心中的痛意,道:“他一人离去,定会害怕,臣妾想把这幅画,放在棺椁内陪伴着他,就好像,臣妾与开心陪伴着他一样,还请皇上应允。” 弘历深吸一口气,哽咽地道:“好,朕……”他话未说完,明玉已经走过来,冷声道:“永琏不要你的东西,拿走!” 面对明玉仇视的目光,瑕月没有说什么,只道:“这原本就是二阿哥的东西。” “总之不许你将任何东西放到永琏的棺椁内,永琏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啊!”明玉不会忘记永琏死的那夜,瑕月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她,指责她是害死永琏的凶手。那拉瑕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弘历劝道:“皇后,你不要这样,永琏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们这般争执。” 提到永琏,明玉忍不住落泪,指着瑕月道:“让她走,立刻走,臣妾不想看到她!” 弘历心中不悦,但念着明玉如今正承受着丧子之痛,不忍苛责,好言相劝,但明玉始终对瑕月抱有极大的成见,不肯松口让她将画卷放入永琏棺椁之中。 正自僵持之际,凌若到了,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发髻,但髻上的白发却比以前更多了。她问明qing kuang后,从瑕月手中接过画卷,等展开看到画卷中永琏的身影后,忍不住淆然泪下,哽咽道:“这个孩子,明明这样的乖巧懂事,为何上天要这么残忍,只肯给予他八年的光阴!” 弘历忍着心中的悲痛,扶住凌若道:“皇额娘,您要保重身体,不然永琏就算离去也不能安心。” “哀家知道。”这般说着,凌若拭去眼角的泪,将画卷还给瑕月道:“去吧,将画卷放到永琏棺椁中,让他走的没那么寂寞。” 瑕月感激地道:“多谢皇额娘。” 第三百零七章 永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咬一咬牙,上前道:“皇额娘,娴妃没有资格将东西放到永琏棺椁中,她根本……不是真心疼爱永琏。” 凌若冷然看着她,道:“为何这么说?” 明玉恨恨地看了一眼瑕月,道:“从永琏出事一直到现在,娴妃未曾流过一滴眼泪,若她真的疼爱永琏,怎么会不伤心流泪?怎么可以像mei shi 人一般?” 被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瑕月身上,确实,永琏死了之后,就连水秀也痛哭流泪,唯独瑕月,无人瞧见她落泪,一滴也没有。 凌若只看了瑕月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不哭未必就表示娴妃不伤心,哀家相信她有zi的原因。”说罢,她吩咐道:“打开棺盖!” 听见凌若对瑕月的维护,明玉越发气愤,不假思索地道:“不许开!” 凌若脸色一沉,她对明玉的耐心已经快要到尽头了,冷声道:“连哀家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儿臣不敢,但永琏是儿臣的儿子,儿臣有权……”明玉话刚说到一半,凌若便冷冷道:“皇后别忘了,永琏也是哀家的孙子!” 弘历不想明玉与凌若闹得太僵,尤其是在灵堂之上,低声斥道:“皇后,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快向皇额娘赔罪。” 明玉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执拗地道:“臣妾并没有错,为何要赔罪?” 弘历正欲再说,瑕月已是道:“皇上,罢了,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坚持,臣妾不放就是了。”说罢,她又朝凌若行礼道:“多谢皇额娘。” 弘历松了一口气,看向瑕月的眸中多了一丝感激,他清楚明玉的性格,一旦倔强起来,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到时候事情必然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幸好瑕月识大体,没有坚持下去。瑕月这番苦心,弘历明白,凌若更是明白,所以她未曾再说什么。 在弘历奠酒三爵拜奠后,众人先后离开,瑕月刚一步出坤宁宫,便听到后面有人唤她,回头看去,却是愉贵人,道:“愉贵人唤本宫有事?” 愉贵人上前行了一礼后,关切地道:“二阿哥刚刚离去,皇后娘娘心中难过,说话不免重了一些,娘娘您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瑕月扯一扯嘴角道:“愉贵人有心了,本宫mei shi 。” “那就好。”愉贵人偷偷看了瑕月一眼,道:“娘娘,二阿哥已经不在了,您别太伤心了。” 瑕月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愉贵人觉得本宫伤心吗?二阿哥走了之后,本宫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愉贵人摇头道:“虽然臣妾不知道娘娘不流泪的原因,但臣妾看得出,娘娘心中的痛苦不比任何一人少。”说到此处,她难过地道:“富察氏真是丧心病狂,为了一已私欲,居然对二阿哥下这样的毒手,亏得臣妾还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常与她来往。” 愉贵人的话令瑕月心中一动,道:“愉贵人常与富察氏往来,可知她平日里与谁走得近?” 愉贵人眸光微闪,思忖道:“这个……除了臣妾之外,应该就是皇后娘娘了,还有就是陆贵人偶尔也会去长春gong。”她很清楚瑕月这么问的用意,面上却是装得一派茫然,“娘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瑕月并不知道zi一心要找的第二个凶手就在旁边,面对愉贵人的询问,她随口敷衍道:“没什么,本宫随意问问罢了。” 愉贵人点头,话题一转,道:“如今富察氏死了,大阿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富察氏这么做,不止害了二阿哥,也害了大阿哥,唉。” 瑕月心中一动,道:“大阿哥如今还在长春gong吗?” 愉贵人依言道:“是,臣妾打算去看望大阿哥,娘娘可要一起去?” 瑕月思索片刻,同意了她的话,一起前往长春gong,富察氏已死,她身边的小齐子与林富也被打发去了慎刑司,但长春gong还有许多宫人,他们不知道zi会不会受牵连,战战兢兢地等在长春gong中。 在宫人的引路下,她们来到永璜屋中,后者怔怔坐在椅中,对瑕月等人的进来无动于衷,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愉贵人轻叹一声,走过去道:“大阿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太伤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永璜抬起头来,借着天光,可以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额娘在哪里?” 愉贵人迟疑片刻,道:“你额娘……她犯了错,害死二阿哥,已经被皇上下旨赐死。” 听到这话,永璜激动地道:“不可能,额娘不会害永琏的,她更不会死,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坏人!我要见额娘,我要见额娘!”不等愉贵人说话,他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是因为我最近功课不好,额娘生气,故意不见我。” 愉贵人一脸心痛地道:“大阿哥,我没有骗你,你额娘真的已经不在了。她在二阿哥饮用的酸梅汤里下毒,并且意图……”她觑了一眼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瑕月,续道:“嫁祸给娴妃娘娘,幸好太后查出真相,才还了娴妃娘娘清白,但二阿哥就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 “不会的,额娘不会死,她不会扔下我一个人,我要去找额娘。”虽然富察氏对永璜甚是严厉,但到底母子连心,永璜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富察氏已经死了的事实。 “大阿哥,我知道你难过,但这就是事实,你……”愉贵人话音未落,永璜已是捂着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 “娘娘,这……”愉贵人一脸为难地望着瑕月,后者走到永琏面前,拉过他的手道:“随本宫去一个地方。” 永璜哪里会听她的话,挣开她的手道:“我不去,我要去见额娘。” “本宫就是带你去见你额娘。”瑕月的话令愉贵人愕然,道:“娘娘,富察氏明明已经被赐死了并且入葬了,您怎么带大阿哥去见?”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盯着永璜道:“如何,要随本宫一起去吗?” 第三百零八章 说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在他们走后,冬梅在愉贵人耳边道:“主子,这娴妃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愉贵人冷冷一笑道:“跟过去不就知道了,走吧。” 冬梅点点头,扶着她一路跟随过去,在走了一段路后,冬梅迟疑地道:“主子,这不是去坤宁宫的路吗?娴妃要害大阿哥去坤宁宫?” 愉贵人没有回答,从刚才起,她就一路在猜瑕月的心思,但始终猜不透;这个女人可比富察氏与皇后难对付多了,可惜上次的局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瑕月所去的地方,正是坤宁宫,永璜在坤宁宫外停下脚步,疑声道:“你说额娘在里面?” “不错,进去吧。”在瑕月话音落下后许久,永璜都没有迈步,瑕月瞥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进去?”见永璜低着头不说话,瑕月道:“因为你不敢面对永琏是不是?” “我……”永璜本就不善言辞,被她这么一问,更加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方才挤出两个字来,“没有。”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失去额娘固然痛苦,但你想过你额娘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吗?永琏一向乖巧懂事,可就因为他会阻碍你将来的路,你额娘就残忍的要了他的性命,令皇上与皇后抱憾一生。” 永璜紧攥着双手,激动地道:“额娘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冤枉她!” 瑕月蹲下身道:“这些话,是本宫亲口听你额娘所说,没人冤枉她;本宫知道,要你接受这样的事很困难,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你不承认就改变。” “不会的,额娘不会做这样的事,她不会的。”永璜一边说一边落泪,在短短几日间,他不止失去了额娘,还被迫背上富察氏留下的罪孽,就算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必然会想。 因为富察氏的原因,瑕月并不喜欢永璜,但看到永璜落泪,还是有些唏嘘,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富察氏所做的yi qie ,与他并无关系。 沉默片刻,她道:“你额娘不在了,以后你就跟着着本宫吧,本宫……” “不要。”永璜打断她的话道:“除了长春gong,我哪里都不去。” 愉贵人走过来道:“大阿哥,你这样子,太后与皇上会不高兴的。” “我不管,我就要待在长春gong。”在永璜固执的背后,是对富察氏的怀念,他已经知道富察氏所犯下的罪,但就算富察氏再不好,也是他的额娘。 愉贵人待要再开口,瑕月已是道:“愉贵人陪本宫很久了,先回去吧,大阿哥这里本宫会想办法说服。” 愉贵人眼皮一跳,道:“臣妾回去也无事,还是留在这里帮娘娘一起劝大阿哥吧。” 瑕月客气而疏离地道:“本宫可以劝服大阿哥,不必劳烦愉贵人。” 愉贵人是一个极善于察言观色,拿捏分寸的人,听得瑕月这么说,已然明白不管zi说什么,她都不会让zi留下,反而会惹来反感。所以,在瑕月话音落下后,她屈膝道:“那臣妾先行告退。” 待得愉贵人走远后,瑕月再次开口道:“永璜,你希望你额娘好吗?” 永璜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希望。”说罢,他神色痛苦地道:“可是额娘已经不在了,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瑕月未语先叹,道:“本宫不喜欢你额娘,因为她害死永琏还想要嫁祸本宫,但本宫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否认了你额娘对你的爱,说到底,她所做的yi qie 都是为了你,只是用错了方法,最终害人害已。”她盯着永璜的双眼道:“你若想要她在九泉之下安心,就好生听话,好生读书,将来为你皇阿玛分忧。” 永璜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可是……就算我做得再好,额娘也无法活过来了,我以后都见不到她了。”说到后面,他蹲下身抱膝大哭,渲泻着心中的悲痛与痛苦。 瑕月没有打断他,一直等他哭声渐渐止住,方才俯身拉起他的手,这一次,永璜没有再拒绝,由她拉着往延禧宫行去。 在他们离开后,两道人影从广生左门处走了出来,赫然是早就离开的愉贵人主仆。 愉贵人盯着瑕月远去的背影,冷笑道:“好一个娴妃,居然真说服了大阿哥随她去延禧宫。” 冬梅连连点头道:“是啊,奴婢刚才仔细听着,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抓到了大阿哥的心里,让大阿哥不知不觉间就跟着她走了。” 愉贵人的笑容越发冷冽,“这份口舌功夫真是不错,不过……大阿哥是我看中的棋子,岂容她这么收走。” 一听这话,冬梅就知道愉贵人又有了主意,小声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做?” 愉贵人笑一笑,扶着她的手道“回去再说吧。” 且说瑕月那边,在带永璜来到延禧宫中后,命齐宽去为永璜准备房间,并且将东暖阁收拾出来,给永璜做书房。 黄昏时分,弘历正式下诏,追封永琏为皇太子,谥曰端慧,是为端慧皇太子! 弘历给予永琏莫大的哀荣,可是再多的哀荣也换不回永琏的性命,他走了,永远离开了他所牵挂的世界…… 瑕月站在院中,怔怔地睇视着画卷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看得出了神,直至手被人握住,方才惊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的手很凉,朕陪你进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弘历。 瑕月扯出一抹淡得看不见的笑容,道:“皇上何时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瞧你看得那么入神,就没有打扰你。”弘历看了一眼画卷道:“又在想永琏了?” 瑕月眷恋的看着卷中的人影,“他那么乖巧懂事,臣妾想要不想他也难。” 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今日的事,你不要怪皇后,对她来说,永琏就是她的命根子,突然之间就去了,这个打击对她而言,shi zai太过沉重。再加上那夜,你对她又说了那样的话,更加深了她对你的误会。” 瑕月低头道:“那夜……是臣妾说错了话,臣妾不该对皇后不敬,还请皇上恕罪。” 第三百零九章 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紧一紧她的手道:“朕知道你之所以那样激动,皆因太在意永琏,舍不得他离去之故,朕又怎么会怪你,只是皇后一时之间无法释怀,你也要多加体谅。” “臣妾知道。”在瑕月应声之后,弘历道:“走吧,朕带你去坤宁宫。” “坤宁宫?”面对瑕月疑惑的目光,弘历目光温和地道:“你不是想要将这幅画放到永琏棺椁中吗?” 瑕月点头,旋即又道:“可是皇后娘娘……” 弘历笑一笑道:“朕来的时候,皇后已经歇下了,她不会知道这些。” 瑕月哽咽地跪下,“多谢皇上成全!” 弘历扶起她,轻抚着她削瘦的脸颊道:“朕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落泪,但正如皇额娘所说,不哭不代表不伤心,朕在你眼中,确实看到了悲恸,甚至比朕还要多。” 瑕月强忍着心中的悲意道:“臣妾不哭,是因为没有资格。害死永琏的不止富察氏一人,臣妾要为永琏找到第二个人,让他可以得到真正的安息。” 弘历没想到瑕月不愿落泪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动容地将她揽入怀中,哑声道:“难为你了,永琏能够得你如此疼爱,shi zai是他的福气。” 瑕月没有说话,因为她怕继续说下去,会控制不住眼底的涩意,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咱们现在过去好吧?” “好。”弘历点点头,带着瑕月来到坤宁宫,明玉果然不在殿中,只有宫人跪在地上哀哀哭着。 “开棺!”随着弘历的吩咐,四喜带着几个内监,移开了棺盖,露出躺在棺木中的永琏。他看起来很安宁,就像睡着了一般,但瑕月知道,不论怎么呼唤,他都不会再醒来。 瑕月将画卷放在永琏身边,随后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冰冷的容颜,哽咽道:“永琏,对不起,姨娘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弘历涩声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自责了,否则反而让永琏走的不安宁。” 瑕月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看着宫人将棺椁合起,彻底隔绝了她与永琏今生的缘份…… “走吧,朕陪你回去。”面对弘历的话,瑕月摇头道:“有齐宽扶臣妾回去就行了,皇上您回养心殿歇着吧。这两日您既要督命礼部准备永琏的丧仪,又要an wei 皇额娘与皇后,比臣妾更辛苦。” 弘历抚额,痛苦地道:“朕睡不着,朕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永琏。朕一直等着永琏长大后继承朕的yi qie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瑕月不知道该怎么an wei ,只能默默陪在弘历身边,直至天亮…… 永琏薨逝之后,要营建皇太子陵寝,然后葬入其中,大臣提了几处地方,弘历都不同意,他想要将永琏葬在zi陵寝附近,使骄儿长倚膝下。但弘历的万年吉地并未派人卜择过,不知究竟是在何地,所以弘历最终将永琏的金棺暂安于京西田村殡宫,等定下太子陵地修建完成后,再行移入。 乾隆三年的秋天,因为永琏的离去而蒙上了一层阴霾,而明玉更是在永琏移棺当日,生起了大病,缠绵不起。 永璜在跟随瑕月去了延禧宫后,虽然没有彻底从富察氏那件事中恢复过来,但在瑕月开解之下,情绪已是稳定多了,每日都会去上书房听太傅讲课,并且逐渐习惯在延禧宫的生活。 这日,他从上书房下课归来,在回延禧宫的途中,无意听得两个宫人在假山旁边窃窃私语。他本不欲多听,岂料竟是意外听到“长春gong”三字,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这两人是负责封闭长春gong的其中宫人,长春gong一直都只有富察氏一人居住,在她死后,按着规矩,在有新主子入住之间,是要封宫的的。 至于原来那些宫人大都被送去了内务府重新派差,只余少数几个留下来负责平日的洒扫。只听其中一个太监摇头道:“那些人下手真狠,能够拿的都被他们拿尽了,我就只找到几两碎银子。” 另一个没好气地道:“你还好一些,我翻了一大圈,什么银子都没有,就只找到一封书信,你说倒霉不倒霉。”负责封闭宫殿的宫人,通常会拿一些不在记录之中的银子物品,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那个太监好奇地道:“书信?给谁的书信?” “信封上倒是写了几个字,但我又不识字,不晓得该给谁去。” “我倒是认识几个字,你把信拿过来我瞧瞧。”在他的言语下,刚才说话的太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信递过去。 “永璜亲启。”太监刚念出信封上的字,就赶紧捂住了zi的嘴,眼睛四下乱转,永璜可是大阿哥的名讳,以他们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唤的,要是被人听去告到几位主子面前,他们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那个太监竟然看到永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顿时慌了神,赶紧拉着另一个太监跪下,大声道:“奴才叩见大阿哥,大阿哥吉祥。” 永璜走过去,伸手道:“把信给我。” 二人不敢怠慢,赶紧将信呈到永璜手中,后者看到信封上的字时,瞳孔微缩,他认出这是额娘的字,也就是说……这封信是额娘写给他的;想到富察氏,永璜心中一阵难过,他捏着信道:“这封信,你们从何得来?” 取出信的那个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回大阿哥的话,奴才是在寝殿里找到的,都怪奴才不认识信上的字,不知道是给大阿哥的,否则一早就给大阿哥送来了。” 永璜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道:“除了信,你们还有找到什么?” 太监依言答道:“回大阿哥的话,除了这封信就再没有别的了。” 永璜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随后打开了信,然刚看了一眼,他就迅速合起了信纸,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太监长福道:“我有些渴了,你去沏杯茶来。” 长福有些傻眼,道:“大阿哥,这个地方,奴才不知能去哪里沏茶,要不咱们先回延禧宫吧,到了那里奴才再去沏茶。”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晚点 第三百一十章 颠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行,我现在就要喝,你立刻想办法去给我沏来。”面对永璜的不讲理,长福只得依言离去,在他走远后,永璜再次打开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封信确实是富察氏留给他的,日期就在富察氏死的那一天,她在信中说,慈宁宫派人传她过去问话,虽无愧于心,但娴妃居心歹毒,加害二阿哥,并一直想要嫁祸到她身上,唯恐此去凶多吉少,所以特留下此信给永璜。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让永璜千万要小心娴妃,防她加害。 在信的结尾处,富察氏提及,若是真出了事,永璜就去找愉贵人,后宫之中,只有她是可以全然相信的,余下的人皆要留三分心情,至于娴妃,更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看完这封信,永璜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会这样?额娘留下的信与娴妃之前告诉zi的,完全相反,难道……娴妃一直在骗zi?额娘根本就是她害死的? 一时间,永璜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无法分辩这些事情的真伪。 永璜再次看了一遍信,咬一咬牙,往咸福宫离去,愉贵人就是住在那里。 他到的时候,愉贵人正在修剪花枝,看到他极是惊讶,搁下手中的剪子道:“大阿哥,你怎么过来了?” 永璜紧紧攥着信,道:“我……我有些事想问愉贵人。” 愉贵人意外地道:“何事要问我?” 永璜咬一咬牙,道:“愉贵人觉得真是我额娘害了端慧皇太子吗?” 愉贵人蹙起好看的双眉,道:“大阿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来,太后与皇上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 听到这话,永璜突然激动起来,挥手道:“我不要听定论,我要知道事实,究竟端慧皇太子的事,是否与我额娘有关?” “这个……”愉贵人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以我对你额娘的了解,她不会做出那样残忍恶毒的事。但我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我去插嘴说话,太后与皇上怎么定,我就只能怎么听。” 听到这里,永璜已是泪流满面,泣声道:“额娘……额娘她是无辜的,她是被人陷害。” 愉贵人有些手忙脚乱地道:“大阿哥你别哭,好好与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你会突然问起这些。” 永璜没有说话,只是将攥在手里的信交给愉贵人,后者看过后,骇然色变,急急道:“你这信是从何得来?” 永璜在将经过说了一遍后,哽咽道:“若非看到这封信,我都不知道额娘是被人陷害。愉贵人,真的是娴妃害了我额娘吗?” 愉贵人来回走了几步,道:“当日的事,我不曾亲眼所见,无法肯定,不过娴妃此人生性狡猾,做事不择手段。当初就是她使计从你额娘手中夺走了协理六宫之权,后来又处处为难你额娘,若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实话,我并不会觉得太过奇怪。” “娴妃!”永璜攥紧半大的拳头,咬牙道:“原来她说的话都是假的,她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她……该死!”这般说着,他从愉贵人手里夺过信往外冲去。 愉贵人脸色一变,连忙朝冬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拦住永璜道:“大阿哥,你要去哪里?” 永璜急切地道:“我要把这封信拿给皇祖母与皇阿玛,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害死皇太子的凶手,还我额娘一个清白。” 愉贵人走到他身前,道:“大阿哥认为单凭这封信,就可以还哲妃娘娘清白了吗?” 永璜想也不想道:“当然,额娘在信中清清楚楚的说了,她什么都没有做过;是娴妃居心歹毒,加害皇太子。” 愉贵人叹了口气,道:“大阿哥,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可以断言,这封信呈上去,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 永璜不解地道:“为什么?” “信是出自你额娘之手,娴妃大可以说你额娘是为了脱罪才故意写下这么一封信的。”愉贵人话音刚落,永璜就接过话道:“这封信是额娘写给我的,根本不是为了脱罪;这次要不是那两个太监发现,现在还在长春gong呢。” “我知道,但娴妃一向口舌伶俐,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何况是这件事;大阿哥,你想想,当初你根本不愿去延禧宫,结果不是被她给说动了吗?” “我……”永璜对zi受瑕月“欺骗”一事,深觉羞耻,别过脸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你自是认清了她的为人,但太后与皇上没有,他们信娴妃多过信你额娘,否则当初也不会定你额娘的罪了,你说对不对?” 永璜被她说的一阵茫然,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不等愉贵人答话,他已是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额娘冤死。” 愉贵人扶着他的肩膀道:“我明白大阿哥的心情,但现在……我们真的无能为力。而且一旦让娴妃知道你已经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以她的狠毒,定然容不下你。到时候,你额娘冤屈未伸不说,连你也会死在她的手里。你额娘最在乎的就是你,相信她绝对不希望你有事。”这般说着,她忽地道:“大阿哥,你相信我吗?” 永璜一怔,旋即点头道:“自然相信。” “好。”愉贵人命冬梅去端火盆来,随即取过永璜手中的信,扔入火盆之中,火苗顿时将信卷了进去,将之迅速蚕食。 等永璜回过神来,想要去救时,已经来不及了,烧得只剩下小小一角,永璜fen地盯着愉贵人,“你为什么要烧额娘的信?” 愉贵人神情严肃地道:“大阿哥,你如果想要活命,想要为你额娘报仇,就必须毁掉这封信,而你也要当成从来没有看见过。” 永璜指着她一脸仇视地道:“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只有毁掉这封信,才能保你安宁;唯有你安宁了,才可以为你额娘报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棋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永璜疑惑的目光中,她道:“我说过,凭这封信是无法让太后与皇上相信的,换句话说,想要报仇,就只能靠你zi。” 永璜疑惑地道:“我不明白。” 愉贵人俯身在他耳边道:“她怎么害你额娘,你就怎么对付他。” 这下子永璜终于明白过来,整个人跳了起来,慌声道:“你……你要我害人?” 愉贵人按住他道:“不是害人,是为你额娘报仇。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做,但如此一来,你额娘可就是永远的冤死了。” 永璜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打从心底里抵触那些害人的事情,可是若不做,额娘就会永远不能瞑目,他……该如何是好? 愉贵人在他耳边继续道:“若想要报仇,就万万不能让她知道你已经认清了她的为人,而这封信,不论收在何处,都有可能被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等了一会儿,她道:“如何,想好了吗?” 永璜紧紧攥着从火盆中抢出来的那一角残纸,内心剧烈的挣扎着,许久,他松开手,由任那张纸落入火盆之中。同一时刻,永璜单膝跪下道:“请愉贵人帮我为额娘报仇。” 愉贵人眸底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则一脸悲悯,“大阿哥不要如此,哲妃娘娘待我情如姐妹,如今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替她报仇。不过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谋划才行;咱们眼下所要做的,就是取得娴妃的信任。” 永璜一脸为难地道:“可是……我不想再回去面对娴妃那张虚伪的脸,我怕到时候……会忍不住。” 愉贵人叹然道:“我知道这样令你很为难,很痛苦,但……永璜,你想想你额娘,想想她在九泉之下是如何的不瞑目,为了你额娘,就算再苦再难你也一定要做到。” 永璜心中的恨意被她煽动得越发猛烈,重重点头道:“嗯,为了额娘,我一定忍住,让娴妃为她做下的坏事付出代价。” 愉贵人满意地点头道:“很好,记住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罢,她又叮咛了永璜一番方才让他离开。 在永璜走后,冬梅微笑地道:“主子这招可真是高,一下子就将大阿哥变成咱们的人。” 愉贵人凉声一笑道:“大阿哥是我的棋子,岂容她夺走,瞧着吧,富察氏未完成的事,她儿子一定会代她完成。” 永璜所看到的那封信,并非出自富察氏之手,富察氏去慈宁宫之前,认定瑕月会成为替罪羔羊,根本不可能留下这样一封信。yi qie 皆是愉贵人布的局,信也是愉贵人伪造而成。目的,就是要让永璜以为是瑕月害死了富察氏。 其实这个局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有很多漏洞,但对年仅十岁,且刚刚丧母的永璜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这一刻起,永璜将会成为她对付那拉瑕月最好的棋子。 想到这里,愉贵人嘴角浮现出一缕冷笑,对冬梅道:“拿银子给那两人,记着,让他们管好zi的嘴巴,若是走漏了一丝风声,休想活命。”既然那封信是伪造的,那两个太监自然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好顺理成章的将信交到永璜手中。 冬梅应道:“奴婢知道。不过……奴婢担心娴妃知道大阿哥来了咱们这里后,会起疑心,从而查出您的事来。” “我刚才已经教过他该怎么应对了,应该可以蒙混过去;退一步说,就算娴妃真起了疑心,只要咱们暂时不动,那些疑心自然会慢慢消下去。”说到此处,她道:“明儿个你出宫去见我阿玛,让他想办法再寻几张方子来,之前那张方子,服用了那么久,一点用处也没瞧出来。” 待得冬梅应下后,她低头抚着平坦的腹部轻声道:“孩子,我已经为你除去了最大的障碍,你什么时候才肯投到我的腹中来,让我与你成为母子。” 冬梅an wei 道:“皇上对主子一直恩宠有加,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愉贵人闻言嗤笑道:“恩宠有加?这四个字该是用在皇后与娴妃身上才对,皇上对我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来不肯给予太多的恩宠。若我不能生下阿哥,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贵人,若是运气好一些,或许能够晋为嫔位。但是……这样怎么够,我耗尽一辈子,区区一个嫔位怎么够弥补?” “孩子……”她喃喃重复几遍,眸光冷冽地道:“我一定要怀上龙种,一定要在站在这紫禁城的最高处!” “会的,奴婢相信一定会有这一日。”面对冬梅的话,她道:“行了,扶我去御膳房,我要亲自做几样点心送去养心殿,自从太子出事后,皇上就一直未曾召幸过我。”说到此处,她忽地想起一事来,“上次遴选入宫的两名秀女怎么样了?” 冬梅依言道:“皇上尚未下旨册封,如今仍是秀女身份,娴妃安排她们暂时住储秀宫中。” 愉贵人轻抚着脸颊道:“看来这一届的秀女并不合皇上心意。” “选秀那会儿,宫中出了那么多的事,皇上哪里会有心情选,听当初在体元殿侍候的太监说,这两个秀女是皇上随手指的,根本就没多看她们一眼,主子您大可放心。” 愉贵人笑一笑道:“行了,扶我去御膳房吧。” 在愉贵人去往御膳房的途中,永璜也回到了延禧宫,他在延禧宫外踌躇许久方才走进去。 刚一进去,便被正好在院中与人说话的知春看到,后者连忙过来道:“大阿哥,您终于回来了,奴婢们都在找您呢,您之前去哪里了?长福端了茶回来没看到您,可是吓坏了。” “我mei shi 。”这般说着,永璜便欲回房去,知春拉住他道:“主子吩咐下来,说您要是回来,就去西暖阁见她。” 永璜打从心底里不愿见瑕月,但他记得愉贵人叮嘱zi的话,所以并未甩开知春的手,由她领着zi去了西暖阁。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关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正坐在椅中闭目养神,齐宽与长福站在她身后。瑕月听到知春请安的声音,睁开眼来,目光一转落在永璜身上,“回来了?” 永璜低头道:“是。” “长福说你从两个宫人的口中得知哲妃留了一封信给你,之后你就遣他去倒茶,再回来时,你就不在了,去了何处?” “我……”永璜忍着心中质问瑕月的g dong ,照着愉贵人之前所教地道:“我去见愉贵人。” 瑕月蹙一蹙眉,不解地道:“见她,为什么?” 永璜微一咬牙,说着违心的话,“额娘知道她犯下的是弥天大罪,一旦被揭发出来,将会是九死一生,所以她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万一她出了事,就让我去找愉贵人,额娘与她有几分情份,应该会对我照拂一二。” 瑕月没说什么,只道:“所以你就去见了愉贵人?” “嗯,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额娘会害皇太子,直至看到这封信……”永璜努力让zi的声音听起来哽咽难过,“我才不得不相信,额娘她真的犯下了大错,她……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最终害了别人也害了zi。” 瑕月看着他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谓再去想它。” 永璜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以后都不想。愉贵人说让我好好读书,听娘娘的话,往后为皇阿玛分忧解劳。” “好。”这般应了一声,瑕月又道:“你额娘给你的那封信呢?” “我……”永璜神色微慌,道:“我把信烧了。” 瑕月在他进来后第一次露出惊容,道:“烧了?为什么?” 永璜攥着双手道:“因为我不想记住额娘是一个杀人凶手,但那封信却会不断地提醒我。”他吸了口气,道:“就像娘娘说的,过去的事无谓再想。今后,我只需记住有一个疼爱我的额娘就好。” “你说的也是。”瑕月颔首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别想太多了。”说罢,侧目道:“长福,你陪大阿哥回去。” 永璜见她没有起疑,暗自松了口气,与长福一起退出了暖阁,待得他们走后,瑕月对齐宽道:“你相信大阿哥的话吗?” 齐宽一怔,道:“大阿哥的话很合情理,奴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瑕月望着永璜离去的方向,道:“就是因为太合情理了,所以才有问题。大阿哥生性木讷,不善言辞,可刚才本宫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且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不像是他zi想出来的。还有最后……”瑕月起身走了几步,道:“富察氏是大阿哥的生母,那封信是她留给大阿哥的遗物,大阿哥虽有许多地方不及永琏,但有一点相同。” 知春好奇地道:“相同?主子是指什么?” “孝顺。”瑕月凉声道:“试问一个孝顺的人,怎么会因为不想记得她额娘犯下的错,就烧毁了那封信呢,最多收起来不看就是了。信,应该还在,只是他不愿让本宫看到。” 齐宽皱着眉头道:“照主子那么说,难不成有人教大阿哥说那些话?” 知春接过话道:“大阿哥是从愉贵人那里回来的,难不成那些话是愉贵人教他说的?但愉贵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本宫一时也想不出来,不过若真是愉贵人……”瑕月眼眸微眯,凉声道:“那她可能不像本宫知道的那样简单。” 齐宽点头道:“关键应该在那封信上,等明日大阿哥去尚书房后,奴才去寻找,应该能够找到。” 瑕月颔首道:“信固然要找,愉贵人那边也要盯住,kan kan能否寻出什么线索来。”说到此处,她四下看了一眼道:“阿罗呢,怎么今儿个一天都没瞧见她人影。” 齐宽躬身道:“奴才早上见过阿罗,她说有事出去,至于什么事,奴才就不知道了。” 瑕月蹙一蹙眉,道:“阿罗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去?” 齐宽想了一会儿道:“不算经常,但确实比以前多了一些。” 瑕月没说什么,只道:“看到阿罗回来,让她来见本宫。” 阿罗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回来,她走到正拿着绣棚在刺绣的瑕月身边道:“主子,您寻奴婢吗?” 瑕月看了她一眼,道:“寻了你一天了,去哪儿了?” 阿罗笑道:“奴婢去见了傅恒,将昨儿个煎好的鱼给他,好让他带回去给开心吃。” 瑕月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道:“只是这么一些小事,何以会耽搁这么久?” “他知道奴婢涂抹伤处的药膏用尽了,重新拿了一盒给奴婢,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阿罗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说话,小声道:“主子,是否有什么不妥?”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这么说来,你之前出去,也是为了见傅恒?” 阿罗有些奇怪地道:“是,主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瑕月摒退宫人后,盯着她的双眸道:“阿罗,你老实回答本宫,你是不是喜欢傅恒?” 骤然听到这句话,阿罗整个人都愣住了,待得回过神来后,赶紧摇头道:“主子想到哪里去了,奴婢怎么可能会喜欢傅恒,奴婢去见他,只是因为开心罢了。” “若仅止于此,你们何以会说这么久?再者,傅恒出身大家,自然会有下人照料开心,根本不需要你去费这个心,更不需要你去送什么鱼。除非开心只是一个借口,你的目的,是想去见傅恒!”说到后面,瑕月的语气已是严厉起来。 阿罗连连摇手道:“奴婢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或许你真的没有想过,但阿罗,你扪心自问,对傅恒,当真没有一丝他念吗?”面对瑕月的询问,阿罗沉默了下来,许久低低道:“傅恒虽出身名门,但没有架子,与他在一起,很舒服。” 虽然阿罗没有明说,但以瑕月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叹了口气道:“傅恒确实很不错,年少有为,又得皇上器重。对于许多人来说,蓝翎侍卫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对傅恒而言,这yi qie 不过是才刚开始罢了,前途不可限量。若你能够嫁给他,就算不为正妻,本宫也会很欣慰。但他与你的身份相差太远,你年纪也比傅恒大几岁,而他更是皇后的亲弟弟,以皇后对本宫的成见,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傅恒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婚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低声道:“奴婢知道,所以奴婢从来不曾动过此念,奴婢只想一辈子陪在主子身边。” 瑕月心疼地抚着阿罗的脸颊,“本宫不想束缚着你,想要看你得到幸福,但阿罗,傅恒的家门太高,咱们攀不起,明白吗?” 阿罗眸中泪意闪烁,哽咽道:“奴婢知道,奴婢以后都不会再见傅恒,请主子放心。” 瑕月点头,怜声道:“跟着本宫,shi zai是委屈你了。” 阿罗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才没有呢,奴婢觉得zi这辈子最xing yun的,就是跟了主子。” “油嘴滑舌。”瑕月笑骂了阿罗一句,然泪水却悄然从眼眶中滴落,化为衣襟上的一点湿润。 之后的日子,阿罗果然不曾再去见过傅恒,甚至连延禧宫也极少踏出,整日陪在瑕月身边,不过她的情绪较之以前低落了许多,沉默寡言,极少看到笑容。齐宽与知春皆看出她有心事,但不论他们怎么问,阿罗都闭口不谈。 众人之中,只有瑕月清楚阿罗情绪为何低落,但她清楚归清楚,却帮不了什么,这种事,只能靠阿罗zi熬过去。现在痛,总好过将来痛不欲生。 坤宁宫中,明玉在缠绵病榻将近两月后,终于有了起色,精神也比以前好了许多。看到她qing kuang好转,弘历亦是高兴,在喂明玉喝过药后,道:“朕问过周太医了,他说等把这次开的药喝完了,就不需要再喝了。” 明玉点头道:“其实剩下几贴不喝也mei shi ,臣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日日喝这苦药,shi zai令人反胃。” 弘历将一颗腌渍过的乌梅喂到她口中,笑道:“周太医说过,快好之时最不能大意,更不能断药,否则一旦病情反复,更加麻烦,所以一定要把剩下的药喝完,知道吗?” 明玉吐出乌梅核,勉强点头道:“臣妾答应皇上就是了。” 弘历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虽然永琏不在了,但你还有朕,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往后一定要开心一些,知道吗?” 明玉眼圈一红,道:“臣妾知道,可是没有了永琏,这坤宁宫好冷清……” “朕以后会经常来陪你,另外……”他抚着明玉的脸颊道:“朕相信,朕与你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老天爷不会对你那么残忍。” “若真可以再拥有孩子,臣妾情愿折寿十……”明玉话还没说完,已是被弘历捂住了唇,凝声道:“朕不喜欢听这话,以后都不许说。” 明玉知道他是关心zi,当即温顺地点头,待得弘历松开手,她柔声道:“这段时间,幸好有皇上一直陪在臣妾身边,否则臣妾真不知该如何熬过。” “你是朕的皇后,朕待你好是应该的。”说到此处,弘历眸光一闪,道:“再说宫里头,关心你的可不止朕一人,还有皇额娘与娴妃。” 听到最后一句话,明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看来皇上今日过来,并非为了看臣妾,而是为了替娴妃说好话。” 弘历轻叹了口气,道:“明玉,以前娴妃确实对不起你,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何你就是不肯原谅她?” “她以前对不起臣妾,现在就对得起吗?”明玉摇头道:“她根本没有将臣妾当成皇后看待,否则永琏出事时,她就不会那样羞辱臣妾,连她的宫女也是这样。” “娴妃也是因为紧张永琏,才会说胡话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面对弘历的劝言,明玉执拗地道:“请皇上恕罪,臣妾真的做不到,至少现在如此。” 弘历再次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你这次病好,傅恒总算可以安心当差了,不必隔三差五地跑来问朕了。” 提到傅恒,明玉心中一动,道:“皇上,傅恒年纪不小了,臣妾寻思着为他寻一位福晋,你说好不好?” 弘历笑道:“朕这几日也寻思着这事,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原本选秀之时择选是最好的,但当时宫中出了事,朕没心思想这事,倒是给错过了。定要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好。”这般说着,他又道:“皇后心里可有属意的人选?” “这一时半会儿,臣妾也想不到,再说臣妾也不知道傅恒是否有了中意的女子,还得先问过他才知道。” 弘历颔首道:“皇后想得极是,就由你与傅恒说吧,定下哪家闺秀之后,与朕说,朕再下旨赐婚。” 明玉露出一丝笑容,道:“那臣妾就代傅恒先行谢过皇上了。” 弘历陪着明玉用过午膳后方才离开,在他走后,明玉唤过瑾秋道:“去侍卫营kan kan傅恒在不在,若在的话,将他请来。” 瑾秋依言离去,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她领着傅恒前来,后者在见过礼后,关切地道:“娘娘,您的身子大好吗?” 望着这个幼弟,明玉温言道:“嗯,已经mei shi 了,本宫记得你今年有二十二了。” 傅恒依言道:“是,过了今岁,就该是二十三了。” 明玉笑言道:“本宫估摸着八旗子弟中,二十二岁还没有娶妻的也就你一个了,如何,可有中意的姑娘?” 傅恒有些尴尬地道:“娘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这种事……微臣还未想过。” “你都已经二十二了还不想,难不成要等到三十四十的时候再想吗?”明玉顿一顿,道:“若是你没有中意的姑娘,本宫与皇上就为你择选一位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你意下如何?” “这个……”傅恒迟疑许久,低声道:“其实微臣……确有一位中意的姑娘。” 明玉精神一振,连忙道:“快与本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品性如何?” 傅恒瞅了她一眼,小声地道:“她品性极好,只是家世差了一些。” 明玉微一皱眉,旋即舒展开来,“娶妻求淑,若果然品性德行皆是一等一的好,家世差一些也不打紧,阿玛与额娘那边,本宫自然会去替你说。如何,可以说了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盛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恒神色迟疑地道:“其实……这位姑娘,娘娘您也认识。她就是……就是……”在明玉好奇地目光中,他低声道:“阿罗。” 他说得很轻,明玉未曾听清,道:“你说什么,大声一些。” 傅恒深吸一口气,清晰地道:“回娘娘的话,微臣中意的人,是……阿罗!” 这下子,连瑾秋也听到了,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恒,他喜欢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宫女,还是延禧宫那位的宫女。 明玉豁然起身,脸色铁青地盯着傅恒,冷冷道:“刚才的话,是本宫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微臣没有说错,娘娘您也没有听错,微臣中意的姑娘是……” “慢着。”明玉打断他的话,脸色难看得道:“傅恒,刚才的话本宫就当没听到,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宫,你究竟中意谁?” 傅恒看出明玉眸中的不悦,但仍是坚持道:“阿罗!” 明玉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你疯了是不是,那么多大家闺秀不喜欢,去喜欢一个宫女?” 见明玉发怒,傅恒连忙跪下道:“阿罗虽然是一个宫女,但她品性很好,微臣很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感觉,还请娘娘……” “住口!”明玉厉声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不必再说,本宫会替你择选一位大家闺秀,然后请皇上下旨赐婚!” 傅恒低头道:“微臣不需要什么大家闺秀,微臣喜欢的人是阿罗,想成亲的人也是阿罗。” “荒唐!”明玉怒言道:“你是什么身份,阿罗是什么身份,她岂配为你妻?还有,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阿罗比你整整大了三岁,你疯了是不是?” “娘娘刚才说过,娶妻求淑,微臣以为,阿罗会是一个好妻子!”傅恒话音未落,明玉已经道:“所以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娶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了是吗?”缓一缓气,她又道:“而且本宫之前说的,是家世可以差一些,而不是说什么家世都不要。傅恒,你是本宫的弟弟,你若娶那样一个女子为妻,莫说是你丢尽颜面,连本宫都会跟着你蒙羞,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可是……”傅恒待要再言,明玉已是道:“不必再说了,总之本宫绝对不会同意,你若再多言,本宫就修书告诉阿玛与额娘,让他们入京,看他们同不同意你娶一个宫女为妻。” 傅恒抬头道:“娘娘,这是微臣的婚事,微臣希望可以zi做主。” “你的婚事?”明玉冷笑道:“只要你一天还姓富察氏,就一天不可能只关系你一人。还是说你为了那个出身低微又比你年纪大的女子,连zi的根都不要了?” 在她的逼视下,傅恒缓缓低下了头,“微臣不敢。” 明玉气息稍缓,道:“既是不敢,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回去当你的差,待有合适的人选后,本宫会让你来挑选。你的妻子,只能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 傅恒张了张口,终是没说话,低头退出了坤宁宫,在他走后,明玉再次一拍桌子,恨声道:“那拉瑕月!她是准备缠本宫一辈子吗?害完永琏又来害傅恒!阿罗,哼,真是亏她想得出来。”她心里认定这yi qie 是瑕月指使阿罗所为,恨极了瑕月。 “主子仔细手疼。”瑾秋劝道:“傅恒大人应该只是一时受了阿罗的迷惑,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想明白了。” 明玉恨声道:“那个阿罗,论姿色不过尔尔,又没学识谈吐,傅恒居然会受她的迷惑,简直是要气死本宫。” 瑾秋在一旁道:“主子息怒,傅恒大人未曾娶妻,又一向为人正直,听您说他从不涉足烟花之地,想必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若是阿罗主动投怀送怀,难免会着了她的当。”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不管那拉瑕月主仆使什么样的手段,都休想踏入富察家的门槛!”顿一顿,她又道:“去,传那拉瑕月主仆二人过来。” 瑾秋依言离去,不过她到延禧宫却是扑了个空,瑕月与阿罗均不在,只能留在那里等着他们回来。 这个时候,瑕月正带着阿罗在御花园漫步,入冬之后百花凋零,但仍有应季的花盛开,再加上御花园有专人打理,并不见残败之象。 一路走来,清冽的空气中不时可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种植在西北角的一片黄梅,花似蜜蜡,香气扑鼻。 瑕月深吸一口气,轻吟道:“蝶采花成蜡,还将蜡染花。真是不错,阿罗,折一些回去。” 瑕月等了一会儿没见阿罗答应,回头看去,只见后者神情恍惚,想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她微一摇头,握住阿罗冰凉的手道:“又在想傅恒了?” 阿罗惊神过来,连忙道:“奴婢想他做什么,奴婢刚才是在想事情呢。” 瑕月也不说什么,只抬一抬下巴道:“去折一些梅枝来。” 阿罗答应一声,依言去折梅枝,然刚折了几枝,她就匆匆回到瑕月身边,道:“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瑕月怪异地看着她道:“这会儿才刚过晌午,还早着呢,再说就这么几枝哪里够,再去折一些来。” 阿罗催促道:“奴婢先扶您回去,晚些再来折。” 瑕月阿罗慌张的神色起了疑心,正要询问,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缓步走来的身影,顿时明白了过来,因为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傅恒。 瑕月微一思索,不顾阿罗的阻拦往傅恒走去,傅恒并没有看到瑕月主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直至视线中chu xian一双花盆底鞋,方才惊觉前面有人。 待得傅恒抬头看清站在对面的人时,连忙跪下行礼,“微臣见过娴妃娘娘,娘娘万福。” 在得了瑕月的话起身后,傅恒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阿罗身上,后者则是别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瑕月将这yi qie 看在眼里,道:“傅侍卫怎么会来御花园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挑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恒连忙收回目光,低头道:“微臣刚才得皇后娘娘传召,去坤宁宫见驾,这会儿正准备回侍卫营。”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怎么不知道原来从坤宁宫到侍卫营,要经过御花园的?” 傅恒尴尬地笑道:“微臣刚才想事情想出了神,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御花园来了,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抚着怀里的平金暖手炉道:“误进御花园倒是没什么,但若是误进后宫禁苑,那事情可就大了,傅侍卫身在宫中,可不能如此大意。” “微臣谨记娘娘jiao xun ,以后必定小心。”面对傅恒的话,瑕月道:“傅侍卫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陪本宫去浮碧亭中坐一会儿,正好本宫也有几句话要与傅侍卫说。” 傅恒低头答应,在进到浮碧亭后,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傅侍卫觉得这冬日之景如何?” 傅恒瞧了亭外的景色一眼,道:“与百花齐放的春日相比,这冬日之景别有一番风情。” 瑕月凉声道:“就像傅侍卫见惯了大家闺秀,偶尔看到小家碧玉,就会觉得另有一番滋味一样吗?” 傅恒心思聪敏,一听这话,便觉出不对,皱眉道:“娘娘想说什么?”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知道,前一段时间,你与阿罗经常见面。” 傅恒迅速看了阿罗一面,声音微寒地道:“这么说来,最近这些日子,阿罗不再chu xian,是与娘娘有关了?” 瑕月接过阿罗手中的黄梅枝,道:“这是阿罗zi的决定,与本宫无关。” 傅恒将目光转向一直未出声的阿罗,后者咬一咬牙,道:“是,是我zi决定不再与你相见。” 傅恒疑惑地道:“为什么?你不管开心了吗?” 阿罗忍着心中的酸涩,道:“开心在你府中,有下人照顾,就算没有我管,也会好好的。之前的事是我多做了,希望傅恒大人见谅,往后……咱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可是……”傅恒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出声道:“阿罗,你再去折些梅枝来。” 待得阿罗离去后,瑕月回过身,望着傅恒那张年轻英挺的脸道:“你与阿罗本不该有交集的,傅侍卫是一个聪明人,当知道本宫的意思,yi qie 到此为止。” 傅恒执刀的手微微一紧,凝声道:“若微臣不愿呢?” 瑕月未与他绕圈子,挑明道:“你若不愿,本宫当然没办法,但你与阿罗身份悬殊太大,而她又长你三岁,你觉得合适吗?再者,恕本宫多嘴问一句,阿罗只是一个宫女,你喜欢她什么?” “微臣回答不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微臣很肯定。”傅恒迎着瑕月的目光,坚定地道:“微臣现在真的很喜欢阿罗,她也是微臣第一个中意的女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瑕月徐徐念出这句话,旋即话锋一转,道:“你是世家子弟,出身名门,将来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女子,到时候,你的情还能够持续多久,一年?亦或者两年?” “不会,我不会对阿罗变心。”傅恒说得太急,连自称也忘了,瑕月并未怪责他,只道:“就算是这样,那皇后呢?你的阿玛额娘呢,他们会许你娶一个宫女进门吗?还是说你准备为了阿罗忤逆他们?” 听到这话,傅恒顿时沉默了下来,瑕月续道:“你很好,只是……阿罗配不起你,所以yi qie 到此为止,再多纠缠,只会令彼此痛苦,害了你zi也害了阿罗。” 傅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同于明玉的严厉,瑕月一直都是轻言细语,但她的话,却更加让人无法反驳。 “你回去吧,记住本宫刚才的话,不要继续在这条不属于你们的路上走下去。”说完这句话,瑕月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傅恒突然唤住她道:“娘娘真觉得微臣与阿罗是错吗?” 瑕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若你觉得不是,就先去说服皇后娘娘,否则yi qie 皆是空谈。” 说罢,瑕月离去,在远离了浮碧停后,阿罗道:“主子,傅恒是否已经听了您的劝?” “本宫倒是希望他没有听。”在阿罗疑惑的目光中,瑕月停下脚步道:“阿罗,本宫看得出来,虽然拦在你们面前有许多问题,但傅恒待你的感情是真的,能够得他这样的男子真心相待,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当真要这样放弃吗?” 阿罗绞着帕子,低声道:“奴婢知道他很好,但奴婢……配不上他,再说,这件事,皇后娘娘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瑕月叹了口气道:“如果傅恒不是皇后的弟弟,事情会好办许多。罢了,若傅恒真有心,自然会想办法说服皇后,否则……就证明这条路真的行不通。yi qie ,顺其自然吧。” 在这番话后,两人不再言语,一路回到延禧宫,一进去便看到瑾秋等在那里,后者瞧见她,松了口气,迎上来道:“娴妃娘娘,您总算是回来了。” 瑕月眸光微动,道:“瑾秋姑姑在这里,可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 瑾秋屈一屈膝,道:“主子请娴妃娘娘与阿罗姑娘前去坤宁宫,之前奴婢找不到娘娘,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时辰,还请娘娘赶紧动身。” “好。”瑕月应了一声,命齐宽去准备肩舆,随即带了阿罗一路来到坤宁宫,进到正殿后,瑕月领着阿罗朝坐在椅中的明玉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明玉不理会她,径直对瑾秋道:“为何去了这么久,是否途中躲懒?” 瑾秋委屈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过去的时候,娴妃娘娘并不在延禧宫中,等了许久方才见娴妃娘娘回来。” 瑕月忍着双膝的酸意,道:“都是臣妾不好,偏偏在娘娘召见的时候走开了,还请娘娘恕罪。” “恕罪?”明玉冷笑道:“本宫一直以为娴妃眼里早没了本宫这个皇后,原来还是有的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从不敢对皇后……”瑕月话音未落,明玉已是挥手道:“行了,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虚话。本宫问你,阿罗与傅恒是如何相识的?” 瑕月心中一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回娘娘的话,之前臣妾奉皇上之命,让阿罗送开心出宫,但阿罗一时找不到寄养的地方,又恰好碰到傅侍卫,就暂时养在傅侍卫之处。” 明玉冷声道:“之后就经常有了往来?” “偶尔会说上几句,倒也说不上经常。”说罢,瑕月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娘娘为何问起这个?” 明玉按捺着心中的怒意,道:“为何?你不是该本宫更清楚吗?” “恕臣妾不……”瑕月刚说几个字,明玉便厉声道:“还在撒谎,娴妃,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真话,真是比登天还要难。阿罗是你身边的人,她做了什么事,你这个当主子的会不知道?”不等瑕月说话,她又道:“傅恒已过弱冠之年,本宫与皇上寻思着为傅恒定一门亲事,刚才本宫将傅恒传来此处,问他可有中意的姑娘,你猜他怎么回答本宫?” 瑕月心中已是猜到了一些,但口中仍道:“臣妾不知。” 明玉起身走到垂头不语的阿罗身前,冷声道:“他说,他中意的人叫阿罗,是延禧宫的一个宫女!呵,本宫听到时,真是吓了一跳,本宫的亲弟弟居然喜欢一个宫女,且还是比他年长三岁的宫女。”在狠狠剜了阿罗一眼后,她将目光转向瑕月,“话说到这个份上,娴妃还准备与本宫装疯卖傻吗?” “臣妾不敢,这件事情,臣妾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臣妾已经让阿罗不要与傅侍卫往来,另外,臣妾刚才在御花园中碰到傅侍卫,也与他说了这个意思。” “是吗?”明玉冷笑道:“让傅恒对阿罗动心,不是娴妃一直希望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瑕月愕然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还在演戏。”明玉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蓄意安排,傅恒怎么会收养那只猫;若不是你教阿罗引诱傅恒,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粗鄙低下的女子!”说到此处,她愈发恼恨,“那拉瑕月,你先是害死本宫尚未出生的孩子,之后又害死永琏,这会儿又想来害傅恒,本宫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要这样缠着本宫不放。” 瑕月没有与她说之前的事,只道:“阿罗从未引诱过傅侍卫,臣妾也没有设过什么计,还请娘娘明鉴!” “是与不是,你心里有数。娴妃,本宫告诉你,本宫是绝对不会让傅恒娶你身边的这个宫女,莫说是嫡妻,就是妾室也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是宫女,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宫女,至于你……也休想借富察氏一族之力,你不配!” 面对明玉的羞辱,瑕月默默承受,待得她说完后,方才道:“不管娘娘信还是不信,臣妾确实没有做过您说的那些事。至于阿罗,她……” 阿罗突然跪下道:“启禀娘娘,能得傅恒大人垂青,实乃奴婢三生之幸,但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所妄想,所以刚才在御花园里奴婢已经与傅恒大人说清楚,奴婢以后也不会再见他,请娘娘可放心。” 明玉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擅自插话,还是与以前一样没规矩。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否则本宫不会与你客气!” 待得阿罗应声之后,她看了瑕月一眼,寒声道:“好好做你的娴妃,不要总是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情,知道了吗?” 瑕月知道zi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只得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明玉厌恶地挥手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从坤宁宫出来,阿罗瞅了瑕月一眼,低声道:“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主子。” 瑕月登上肩舆道:“皇后对本宫的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这事,也会有其他事。本宫……”她深深地看了阿罗一眼,道:“只是替你觉得可惜。” 阿罗知道瑕月担心她,所以故意装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道:“奴婢觉得这样很好,没什么好可惜的,若是离开了主子,才真叫可惜呢。” 事已至此,瑕月也无奈,只能将所有的可惜化为一声叹息…… 数日后,明玉再次将傅恒唤到坤宁宫,傅恒刚一坐下,便有宫人呈上许多画卷,傅恒好奇地道:“娘娘,这是什么?” 明玉抿了口茶,怡然道:“打开kan kan就知道了。” 傅恒依言展开一幅,画卷所画的是一名衣着华美,巧笑嫣然的女子,在画卷底下,注有姓名,出身等等。 看到这里,傅恒哪里会不明白,搁下画卷起身道:“娘娘,微臣之前说过,已经有中意的女子,她……” 明玉脸色微寒,断打他的话道:“怎么了,这个不喜欢吗,那就再看其他的,若是这些都不合你心意,本宫就另外再择一些,直至合你心意为止。” 傅恒拱手道:“微臣知道娘娘是关心微臣,但微臣喜欢的,只有阿罗一人。” 明玉暗自攥紧了双手,道:“阿罗是一个宫女,不配嫁予你为妻,你还是好生择选一位嫡福晋。” 傅恒迟疑片刻,忽地跪下道:“请娘娘恕罪!” 见傅恒一再拒绝zi的好意,明玉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起身道:“傅恒,你若是没听清楚,本宫就再说一次:阿罗不配为你妻,更不配踏进富察一族的门。” 傅恒知她动怒,但仍是坚持道:“娶妻一事,关乎微臣一生,请娘娘让微臣zi选择。” 明玉走到他面前,将摆在小几上的一幅幅画卷都展开,掷到他面前,道:“你告诉本宫,这些名门闺秀有什么不好,又有哪里不及阿罗?” “没有,都很好。”傅恒话音刚落,明玉就接上道:“既是这样,就忘记阿罗,好好选一位嫡福晋。” 傅恒咬牙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管她们有多美好,在微臣眼里都不及阿罗,还请娘娘应允。”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可能!”明玉气极道:“只要本宫一天是你的姐姐,就一天不许你娶这样一个出身卑贱又诡计多端的女人来败坏门楣,你死了这条心吧。” 见明玉一再贬斥阿罗,傅恒忍不住道:“阿罗是出身卑微,但并没有如娘娘说的那样诡计多端,微臣真的很喜欢她。” 明玉冷笑道:“喜欢?你知不知道她与她那位主子,根本就是存心在设计你,她们zi无势可依,就想利用你从而达到借助咱们一族之力的目的,你被他们当了傻子知不知道。” 傅恒一怔,旋即坚定地道:“不会,微臣相信阿罗不是这样的人。” “你……”明玉恨恨地道:“你想气死本宫是不是?” 傅恒正要说话,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进两人之间,“这是怎么了,傅恒为何跪在地上?” 弘历批完折子得了半天空闲,便过来探望明玉,哪知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在朝弘历行过礼后,明玉委屈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一心一意想为傅恒寻一位妻子,让他早日成亲,可是傅恒却一直气臣妾。” 弘历拉着她坐下后,道:“傅恒气你什么?” 明玉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随即愤愤地道:“早在傅恒上次与臣妾提及的时候,臣妾就与他说过,不论家世还是年纪,阿罗都不适合做他的妻子,原以为他多少会听进去,哪知他根本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过,仍然坚持要取阿罗为妻。” “你先别急,让朕与傅恒说。”在安抚了明玉后,弘历将目光转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傅恒身上,“皇后说得很对,你与阿罗相差太多,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傅恒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否适合,微臣最清楚,这辈子,微臣想娶的人,只有阿罗一个,请皇上成全。” 弘历点点头,道:“朕可以成全你。” 傅恒没想到弘历真的会成全他与阿罗,连忙磕头谢恩,明玉则是不悦地道:“皇上,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傅恒与阿罗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不能够在一起的。” “朕心里有数,你先听朕说下去。”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再次看向傅恒,“朕立刻就能下旨赐婚,但这样一来,你阿玛额娘、你伯父、皇后都会因为你而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被无数人耻笑。傅恒,这是你所愿见的吗?为了你zi一时之欢,让家人甚至整个家族都蒙羞?” 傅恒急切地道:“不是,微臣只是想娶阿罗,微臣并没有……”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你想娶阿罗,就要承担朕刚才所说的yi qie ,两者不可分离。不止这些,阿罗也会背上一个引诱你的罪名,为世人所指责。” 明玉言道:“不错,傅恒,为你zi也为了阿罗好,听皇上的话,断了这个念头,好好娶一位名门闺秀。” 傅恒紧咬牙关,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骤然抬起头道:“若是微臣不姓富察,就不会令富察氏一族蒙羞。” “你在说什么?”明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傅恒,“为了一个宫女,你连家族都不要了吗?” 傅恒低着头没有说话,然明玉心中的怒意却越烧越旺,她走到傅恒面前,厉声道:“本宫在问你话,是不是为了一个宫女,连家族与姓氏都可以抛却?” “微臣真的很喜欢阿罗,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她。而且……”他抬起头来,道:“不管微臣姓什么,都不会忘记阿玛额娘还有姐姐与诸位兄长!” “混帐!”明玉恨恨一掌掴在傅恒脸上,厉声道:“阿罗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对她这样死心塌地。你给本宫听清楚,不管你姓什么,也不管你认不认本宫这个姐姐,本宫都不会许你娶阿罗,除非本宫死!” 弘历扶住气极的明玉,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种话。” “不是臣妾想说,面是他逼着臣妾说!”她紧紧拉着弘历的袖子,激动地道:“皇上,臣妾不许他娶阿罗,不许!”每次遇到与瑕月有关的事情,她都会异常激动。 弘历柔声an wei 道:“朕知道了,你先进去歇一会儿,朕与傅恒说。” 在命瑾秋扶明玉进去后,弘历道:“傅恒,朕一直觉得你是个人才,对你寄予厚望,可是这会儿……朕不禁有些怀疑,是否错看了你,你并不能当起朕的厚望?” “让皇上失望,是微臣的不是,但微臣更不想有负阿罗。而且……”傅恒抬起头道:“微臣若是连阿罗一个弱女子都担不起,皇上又如何相信微臣能够担起您的厚望。” 弘历一怔,凉声道:“你倒是聪明,懂得将问题抛给朕。但傅恒,就算让你勉强娶阿罗为妻,将来也会有许多麻烦。现在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傅恒想也不想就摇头道:“微臣不想放。” 面对傅恒的固执,弘历沉沉叹了口气,若不是怜惜傅恒是个人才,又是明玉的弟弟,他根本不会费这么多口舌。 “你想要将阿罗绑在身边,那你可曾问过阿罗,她愿意离开她主子,与你一起吗?或许她根本不想与你在一起。” 傅恒急切地道:“不,微臣知道,她也想与微臣在一起。” “你知道?”弘历瞥了他一眼,道:“也就是说你并不肯定了?” 见傅恒沉默下来,弘历又道:“阿罗虽然只是一个宫女,但娴妃待她很好,说一句亲如姐妹也不为过。眼下你一句喜欢,就要她离开这里,跟着你去受苦,你觉得对阿罗来说,公平吗?” 傅恒当即道:“我不会让他受苦的,我会好好待她。” “你若娶她,就不再是富察氏一族的人,皇后与你的家人都不会原谅你,你也不再是朕的蓝翎侍卫,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好好待阿罗?”弘历顿一顿,续道:“另外,这件事,娴妃不见得会同意,没有她的应允,你凭什么带走阿罗?”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反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恒想起之前瑕月在浮碧亭中说的那些话,暗暗紧紧攥着双手,神色痛苦地道:“微臣与阿罗……真的不能在一起吗?”见弘历点头,他咬牙道:“若是这样,微臣宁愿终身不娶。” 听到傅恒的话,弘历突然想起zi娶明玉为嫡福晋的经历;当初,明玉受瑕月所骗,以为zi轻薄瑕月,对zi失望至极,还逼着zi对瑕月负责,他明知是瑕月的计,但为了明玉,还是纳瑕月为侧福晋,同日迎娶入府。 当日的他,是因为对明玉的情;今日的傅恒之所以一再违逆zi与皇后,甚至甘愿将zi驱逐出富察氏一族,同样是因为对阿罗的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弘历喃喃吟着瑕月当日曾经吟过的诗句,再次看向傅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沉吟片刻道:“你想与阿罗在一起,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不可为你嫡妻,明白了吗?” 傅恒瞳孔微缩,道:“皇上的意思是……为妾?” 弘历颔首道:“不错,以阿罗的出身与年纪来说,为妾应该是最好的办法,阿罗的出身也不会那么引人诟病。”见傅恒不说话,他又道:“你不必觉得委屈了阿罗,哪怕是妾室,阿罗也已经高攀了。再者,对你们两人而言,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傅恒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让阿罗为妾,这会儿听得弘历的话,极为犹豫,他可以抛却世家公子的身份与阿罗在一起,但他没资格让阿罗跟着他受苦,更不要说当中还横着明玉,依着她刚才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允许zi娶阿罗的。 思忖片刻,他道:“皇后娘娘会同意吗?” “朕会说服她,不过做为交换……”弘历指一指那些画卷,道:“你必须要在其中挑选一位嫡福晋。” 傅恒眸中掠过一丝悲意,点头道:“微臣……遵旨!” 弘历没有说话,只盯着傅恒,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随手取过一个画卷,双手呈给弘历,低声道:“微臣择她为嫡福晋。” 弘历接过画卷,道:“好,你且回去吧,朕与皇后商议之后,再传你过来。” 待得傅恒依言离去后,弘历转身进了内殿,明玉正坐在椅中生闷气,看到弘历进来,道:“他是不是还固执地说要娶阿罗为妻?” 弘历故意道:“是啊,他与朕说,若不能娶阿罗为妻,宁愿终身不娶。” 明玉气恼地道:“这个傅恒当真是鬼迷心窍,皇上与臣妾轮番劝他,竟然一句都听不进去。”这般说着,她又道:“不行,臣妾要修书给阿玛与额娘,请他们立即入京,定要将傅恒给劝醒。” 明玉正要命宫人去取文房四宝,弘历笑道:“朕与你玩笑的,朕已经说服傅恒了,他也择选了嫡福晋的人选。” “当真?”明玉半信半疑地看着弘历,怕他是在哄骗zi。 弘历将画卷递给她道:“当然是真的,喏,就是这个,你zi瞧瞧。” 明玉接过画卷仔细看过后道:“觉罗西林氏,监察御史鄂礼的女儿。” “恩,鄂礼虽然官职不高,但他是鄂尔泰的弟弟,配傅恒也算恰当,并且朕听闻,觉罗西林氏才貌双全,很是不错。” 明玉点头道:“那就这个觉罗西林氏吧,还请皇上尽快下旨赐婚,也好早些断了傅恒对阿罗的念想。” 弘历沉默片刻,道:“明玉,傅恒之所以肯择选觉罗西林氏为嫡福晋,是因为朕答应他一个条件。让他……纳阿罗为妾!” 明玉脸色骤变,起身道:“什么?纳阿罗为妾?”不等弘历说话,她已是摇头道:“不行,臣妾不同意!” 弘历料到她会反对,放缓了声音劝道:“明玉,只是妾室罢了,并不会影响傅恒的前途与富察氏一族的名声。” 明玉态度坚决地道:“不行,不管是嫡妻还是妾室,阿罗都没资格。” “朕看得出傅恒是真的喜欢阿罗,而且傅恒也肯听你的话,择一位名门闺秀为嫡福晋,咱们何不成全了他呢?” 明玉对瑕月主仆恨之入骨,岂肯松口,“其它的事情,臣妾都可以成全,唯独这件事不行。” “明玉,朕知道你不喜欢阿罗,可是你难道真想看傅恒终身不娶吗?” 明玉断然道:“不会的,傅恒只是一时受阿罗所惑,等日子久了,自然会清醒过来,知道他今日的坚持是错的。” 弘历言道:“若不是一时受惑,而是真心喜欢呢?那岂非害了傅恒?”停顿片刻,他又道:“另外,阿罗除了出身卑微,年岁稍长之外,并无不好之处。” “皇上忘了当初时在慈宁宫,阿罗是如何辱骂臣妾的吗?她连臣妾都敢骂,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而且,臣妾敢断言,这件事,必定是娴妃主仆使的诡计,想要借此将阿罗嫁于富察氏一族,甚至是控制傅恒。” “你想到哪里去了,娴妃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弘历话音未落,明玉已是激动地道:“臣妾不是胡想,若非娴妃安排,阿罗存心引诱,傅恒怎么会那么巧的与阿罗有了交集,还喜欢上阿罗。” 听得这话,弘历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便笑道:“朕相信娴妃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面对他的笑容与否认,明玉却是异常激动,“皇上相信娴妃,也就是不相信臣妾了?”说到此处,她冷笑道:“想不到臣妾在皇上的心中,还不及娴妃可信。” 弘历忍着心中的不快,温言道:“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朕只是觉得娴妃不会让阿罗去引诱傅恒,再说傅恒心性坚定,并非轻易受引诱之人,他是真心喜欢阿罗,与其一味反对,何不成全他们,从而两全齐美。” 明玉轻咬着嘴唇,凉声道:“臣妾说过,阿罗这辈子都休想踏入富察氏的家门,除非臣妾死!” “皇后!”弘历加重了语气道:“傅恒已经让步了,你又何苦步步紧逼,他毕竟是你亲弟弟,难道你真想逼得他终身不娶吗?” 明玉固执地道:“臣妾是为他好,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明白。”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欢而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明玉始终不肯听劝,弘历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冷声道:“究竟是为了傅恒好,还是皇后根本对娴妃与阿罗心存偏见,认为她们做什么都是错,都是别有目的。” “不是臣妾以为,而是事实如此。娴妃她害了臣妾一次又一次,可皇上却次次都容她,还有皇额娘也是,处处纵容她;您可知臣妾心里有多委屈?!” 弘历不欲与她争吵,以免伤了夫妻的感情,逐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晚些再议!” 明玉未明白弘历的苦心,丝毫不让地道:“不管何时议,臣妾的回答都是一样,绝对不会让娴妃的奸计得逞。” 这句话将弘历的火彻底给勾了起来,厉声道:“奸计奸计,皇后口口声声说奸计,朕问你,娴妃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明玉被他这么一喝,又委屈又难过,“她害臣妾未出世的孩子,与苏氏合谋加害臣妾,之后又害永琏,这桩桩件件,皇上都忘记了吗?” “之前两件,朕不否认,但永琏……”弘历摇头道:“朕从不认为娴妃是善男信女,更不觉得她心地善良,但她对永琏,是发自心底的好,否则永琏出事的时候,她不会那么伤心。” “伤心?”明玉冷笑道:“臣妾怎么看不出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落过泪,这叫伤心吗?” 弘历加重了语气道:“她告诉朕,不哭是因为她觉得没资格哭,因为另一个害永琏的人还没有找到!相反,皇后你除了恼恨娴妃之外,可曾想过去找凶手?可曾想过让永琏真正安息?” 明玉一怔,有些心虚地道:“臣妾当然想过,可是没头没尾的,臣妾从何处找起?” 弘历盯着她的双眸,道:“但朕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一句都没有;在你心里,害永琏的人,或许还没有娴妃来的可恨,朕可有说错?”不等明玉开口中,她又道:“还有,冷宫之中,娴妃本有机会套出富察氏的帮凶,但是你沉不住气,发出了响动,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明玉颤声道:“皇上现在全部都怪到臣妾头上来了是吗?觉得所有yi qie 都是臣妾的错?” 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皇后,你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在永琏那件事上,你确实犯下了大错,若不是你误信富察氏,她不会有机会对永琏下毒;这些日子朕之所以不说,是觉得你失去永琏已经很难过了,不想再令你伤上加痛。你几次冲撞皇额娘,朕一边an wei 你一边在皇额娘面前替你说好话,皇后,朕真的很累。” 见他停住了声音,明玉双目微红地道:“皇上还有什么话,不如借着这次一起说了吧。” 弘历看着她道:“你是朕亲自选的皇后,也是朕此生最爱重的人,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朕都会原谅你;但皇后,你能否偶尔也为朕想一想?”他看到明玉落泪,虽为之心痛,却生生忍住,不说任何an wei 的话。 自相识以来,弘历待她都是温言细语,何曾说过这样伤人的话,她一边落泪边负气地道:“成亲十一载,皇上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既然皇上这样厌恶臣妾,不如废了臣妾的后位,让娴妃来做,左右皇上心里已经钟意她了。” “你……”弘历气恼地道:“朕何时说过要废你后位的话,你是朕的皇后,也是唯一的皇后,朕这辈子都不会再立他人为后。朕说那么多,只是希望你将心胸放开一些,不要总记着以前的事,这样你zi也会开心一些。” 明玉别过头不说话,泪水还是不停地滴落下来,弘历瞧着到底心疼,上前欲替她抚去,然手指还未碰触到,明玉已然后退,哽咽地道:“臣妾很累了,皇上请回吧。不过……”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道:“臣妾绝对不会允许傅恒娶阿罗。” 弘历刚刚升起的怜惜,因为她这句话而消散无踪,寒声道:“若朕一定要下旨赐婚呢,皇后也要拦着吗?” 明玉咬牙道:“是,臣妾不许富察氏的门楣因那女人而蒙羞!” 弘历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在他走后,明玉软软跌坐在地上,刚止了一会儿的泪再次如雨一般落下。 瑾秋扶起她在椅中坐下道:“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越是这样忤逆皇上,娴妃就越是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卖乖弄巧,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您啊!” 明玉望着弘历离去的方向,哽咽道:“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但本宫看到皇上护着那拉瑕月那个贱人,本宫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忍得住。” 瑾秋叹了口气,道:“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与皇上很少争执,但每次争执的内容都或多或少与娴妃有关,她……真是害人不浅。” 明玉一边拭泪一边道:“连你也明白事情,偏偏皇上不明白,你说本宫能不气吗?这会儿更是guo fen ,居然要将阿罗指给傅恒为妾。” 瑾秋沉默片刻,道:“主子,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看皇上的样子,似乎打定主意要赐婚,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抗旨吗?” “本宫也不知道。”明玉有些悲哀地道:“本宫身为皇后,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太后、皇上,哪一个的话不是比本宫管用,甚至连娴妃与她的宫人都敢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吆五喝六,这个皇后真是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主子您别这么说,皇上对您始终还是……”瑾秋话说到一半,明玉便打断道:“皇上待本宫怎样,本宫心里有数,希望他不要真的下旨将阿罗赐给傅恒为妾,否则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就真成了笑话。” 瑾秋an wei 道:“您那么不喜欢阿罗,皇上一定会慎重考虑的,您别太担心了。” 明玉努力止着泪道:“希望如此。” 且说弘历,虽然说了明玉一通,但胸膛里始终憋了口气,说不出的难受,闷闷地回到养心殿,愉贵人正待在外头,瞧见他过来,连忙含了一缕柔笑过来行礼,“见过皇上。” 第三百二十章 献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过来了?” 愉贵人听出他语气不好,言语间越发小心,“臣妾新学着做了几样点心,特意拿过来给皇上尝尝。” “朕不饿,你拿回去吧。”扔下这句话,弘历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愉贵人稍一犹豫,竟然也跟着进去,四喜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 弘历在御椅中坐下后,抬眼看到愉贵人站在殿内,拧眉道:“朕不是让你拿回去了吗,怎么进来了?” 愉贵人惶恐地道:“臣妾知罪,只是臣妾被一道上联难了许久,一直都想不出对景的下联,又知皇上擅长对联,所以斗胆入内,想请皇上赐一道下联。” 弘历对诗词对联一向颇感兴趣,听得她这么问,道:“是什么上联?” 愉贵人连忙张口道:“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脉墨。” 弘历低声复述一遍,颔首道:“这上联确实不容易对,朕一时也想不出应景又应情的下联,你是如何想到的?” 愉贵人低头道:“那日冬梅为臣妾磨墨,臣妾偶得灵光想出这道上联,可下联却久思不得,令臣妾甚是苦恼。” 弘历轻敲着桌案,在四喜端来的茶水渐凉时,眸光一亮,朗声道:“有了,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 愉贵人仔细念过后,欣喜地道:“困扰臣妾多日的对联,您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解开了,shi zai令臣妾佩服。” “好了,你回去吧。”弘历一边说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愉贵人见状,轻言道:“皇上,您可是头痛?” 弘历闭目道:“从刚才起就一直隐隐作痛,像有针在刺一样,shi zai令人难受。” “臣妾尚在家时,阿玛也是经常头痛,臣妾为了替阿玛缓解痛楚,便跟着大夫学了一些按穴的手法,颇有效果,不如让臣妾为您按几下?”待得弘历点头后,她走到弘历身后,为他按着头上的穴道。 随着愉贵的按揉,弘历果然感觉痛楚减轻,那种针刺的感觉也慢慢消去,他睁开双眼赞道:“你这按穴之法,果然有效,这么一会儿功夫,朕已经感觉好多了,停下吧。” “这可不行,当初传臣妾这套手法的大夫说过,按穴之法一旦用了,就必须按足时间,否则治标不治本。”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照你这么说,这按穴的手法还能根治头痛不成?” “能否根治臣妾不敢断言,但臣妾在为阿玛按了整整三个月后,他头痛的病确实很少发作了。” 弘历点点头不再说话,愉贵人一直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手,轻吁一口气道:“好了,皇上往后若是觉得头痛,臣妾再来给您按。” 弘历见她鬓角见汗,怜惜地道:“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若非你正好过来,朕还不知道要头疼多久呢。” 愉贵人拭着鬓角的香汗,柔声道:“只要皇上好,臣妾就算再辛苦也值得。”说到此处,她轻咬着娇艳如玫瑰花瓣的红唇道:“恕臣妾多嘴问一句,皇上您是否有心事?”待得弘历点头后,她小心翼翼地道:“可否让臣妾为您分忧?” 弘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皇后执意不肯同意这门亲事,朕不知该如何说服她才好。” 愉贵人目光一转,道:“臣妾与阿罗倒也有过几次接触,她虽为宫女,但品性为人皆是不错。臣妾觉得,若真能成全他们,不失为一桩美事。再说,若是强分开他们,傅侍卫不肯娶妻不说,还会伤了与皇后娘娘的姐弟情份。” “朕也是这般想,可惜皇后她……”弘历望着梁顶的和玺彩画没有说下去,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怀疑这么多年来,zi对明玉的宠溺究竟是对是错。 虽然弘历没有说全,但以愉贵人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到他的意思,她轻声道:“臣妾听您的意思,皇后娘娘之所以如此反对这门亲事,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对娴妃娘娘的误解,只要误会能解开,yi qie 自然就没问题。” 弘历涩声道:“朕岂会不知,可是皇后一旦认定了事,就算是朕也劝不了。” 愉贵人笑言道:“皇上自然解不了,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弘历望着她道:“你是说,让娴妃去见皇后,解开这个误会?” 愉贵人点头道:“是,其实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姐妹多年,虽如今有了误会,但情份还是在的,只要娴妃能够动之以情,事情定能有转机。再说,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您说是不是?” “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弘历思索片刻道:“也罢,朕明日与娴妃说,让她去见见皇后。” 愉贵人嫣然一笑,道:“若是事成了,臣妾定要去延禧宫讨一杯喜酒喝。” 弘历朗声笑道:“若是事成,你就是他们的恩人,一杯喜酒哪里够,至少得三杯。” “臣妾酒量浅,若真喝这么多,可就要醉了。”这般说着,愉贵人望着弘历唇边的笑意道:“臣妾进来这么久,总算看到皇上笑呢。” “是吗?”弘历再次一笑,道:“不过说了这么一阵子,朕这心里头确实没那么闷了。对了,你不是说做了点心吗,朕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拿来给朕尝尝。” 愉贵人欣喜地道:“臣妾这就让冬梅拿进来。” 是夜,愉贵人留宿养心殿,这也是永琏出事后,她第一次得以侍寝。 翌日,弘历心里记着昨日的事,一下朝便来到延禧宫,哪知刚一到宫门口就看到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出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愣了一下,瑕月回过神来,赶紧屈膝行礼,随后道:“皇上可来寻臣妾吗?” 弘历颔首道:“不错,幸好朕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些,就见不到你了。” 瑕月轻笑道:“不会,因为臣妾此去就要见皇上,不论早还是晚,臣妾与皇上都会相遇。” 弘历轩眉道:“这倒是巧了,不知娴妃这么早来见朕,所为何事?” 瑕月也不隐瞒,径直道:“皇上可还记得被您留牌的两位秀女?她们如今还在储秀宫中等着您的册封旨意呢。” 弘历轻拍着额头,恍然道:“你若不说,朕还真的给忘了,待朕回去后就传旨册封她们二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苦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抿唇笑道:“两位秀女从早盼到晚,皇上却说给忘了,这话若是让她们听到,不知会有多伤心。” 在各自的笑声中,瑕月再次开口道:“臣妾要说都已经说了,是否该轮到皇上了?” 弘历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牵着她的手进到正殿,随后瞥了一眼四下,道:“阿罗呢,怎么没瞧见她?” “臣妾遣她去内务府了,皇上寻阿罗有事?”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道:“朕要说的事,与你与她都有关。” 瑕月思索半晌,摇头道:“臣妾还真是想不出来。” 弘历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揭开盖子,看着袅袅升起的茶雾,道:“阿罗与傅恒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你为何不告诉朕?” 瑕月一怔,旋即低声道:“皇上每日操劳国事,已是万分辛苦,臣妾不想皇上再为这些小事心烦。而且,臣妾已经与傅侍卫说过了,他与阿罗并不适合,傅恒侍卫是个聪明人,当知如何取舍。” “傅恒确实是个聪明人,但为情所困之时,又岂是那么容易超脱出来的。皇后为傅恒挑选了许多大家闺秀,但傅恒一个都不中意,说他想娶的只有阿罗一人,否则宁愿终身不娶。” 瑕月轻咬着红唇,道:“这件事,是皇后娘娘与您说的吗?” 弘历摇头道:“朕那日正好去坤宁宫,听到了皇后与傅恒的对话,傅恒的坚持令皇后很生气。” 瑕月沉默片刻道:“皇后娘娘生气是应该的,阿罗与傅侍卫之间存在的太多问题,不是单单一个‘情’字就可以解决的。而且……”她抬头望着弘历,道:“臣妾知道皇上一直很看重傅侍卫,臣妾与阿罗都不想毁了他的前途。”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不如让臣妾再与傅侍卫见一面,臣妾一定会尽量想办法说服他。” 瑕月这番得体的话,令弘历很是满意,温言道:“倒也不必如此,朕已然想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又不会令朕失去傅恒这个人才。” 瑕月一直都希望阿罗能够得到幸福,分开他们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此刻听得弘历这么说,当即道:“不知皇上有何妙法?” 弘历笑道:“很简单,让傅恒取一位大家闺秀为嫡妻,阿罗则以妾室的身份嫁入他府中。”见瑕月柳眉微蹙,他道:“朕知道你视阿罗为姐妹,不忍她受委屈,但以她的身份,就算朕下旨赐婚,也是万万不能为嫡妻的。这一点,娴妃你要明白。” 瑕月回过神来,道:“皇上一片苦心,臣妾岂能不明白,再说能够嫁予傅侍卫为妾,已经是阿罗的幸运,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 弘历盯着她道:“既是这样,何以愁眉不展?” 瑕月犹豫着道:“臣妾是在想……这件事情,皇后娘娘会同意吗?” 听到这话,弘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是朕今日来寻你的原因。皇后之所以这样反对阿罗嫁入富察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有所误解,朕费尽口舌亦不能劝服皇后,所以……” 瑕月接过话道:“所以皇上希望臣妾去向皇后娘娘求这个恩典?” 弘历点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之间的误解只能由你们自己去解开,娴妃,你可愿为阿罗一试?” 瑕月弯唇一笑道:“皇上都肯如此为阿罗着想,臣妾这个做主子的,又岂能不尽力。皇上放心,臣妾晚些就去见皇后娘娘。” 弘历颔首之余,又道:“你与皇后之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若能够解开误会,对你对皇后对阿罗都好。” 瑕月轻声道:“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永琏也曾说过,希望臣妾与皇后娘娘都好好的。” 说完这件事后,弘历道:“永璜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调皮不听你的话?” 提起永璜,瑕月想起一直未能找到的那封信以及后者越来越沉默的性子,不过这些她并没有对弘历说,只道:“没有,大阿哥很懂事,与他说的话,他都能听进去,皇上尽可放心。” 弘历点头道:“那就好,你多费些心调教,尽量不要让他受他额娘的影响。” 如此絮絮着又说了一阵话后,弘历方才离去,随后阿罗回到延禧宫,瑕月与她说了弘历刚才的来意后,道:“既然皇上都肯开口赐婚,本宫怎么着也要走一趟,阿罗,你陪本宫去,毕竟你之前曾对皇后不敬,正好趁此机会,一并赔罪。” 阿罗眼眶微红地道:“主子对奴婢已经很好了,实在不必再为奴婢做这些。” “傻丫头。”瑕月抚着阿罗的脸颊道:“你知道本宫的心愿是什么,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可放弃。妾室……是委屈了一些,但至少能够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而且本宫相信傅恒,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提到傅恒,阿罗心颤了一下,傅恒是她此生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想要厮守终身的人,真的……真的很想可以牵手走下去,但……她怎么能那么自私的让主子为她去受委屈。 瑕月看出她的心思,道:“本宫这次去,并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想趁此机会,解开皇后对本宫的心结。” “皇后会肯吗?”不止阿罗,齐宽等人同样有这个疑问。 “事在人为,不试怎么知道皇后不肯。”这般说着,瑕月道:“好了,扶本宫过去吧,再这样说下去,怕是得说到天黑了。” 在等待宫人通禀的时候,意外瞧见愉贵人,后者上前行了一礼后,道:“娘娘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瑕月点头道:“不错,看来愉贵人也是。” 愉贵人取出一个形如葫芦的香囊递给瑕月,道:“皇后娘娘之前闻到臣妾的香囊,觉得香气宜人,甚是喜欢,所以臣妾特意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来送给皇后娘娘。” 瑕月凑到鼻尖轻闻,赞道:“嗯,清香宜人,是很不错,这绣工也精致,是你自己绣的吗?” 【作者题外话】:剩下四章0点更新 第三百二十二章 难解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贵人点头道:“娘娘若是喜欢的话,臣妾改明儿也做一个给您。” 瑕月将香囊递还给她道:“怎么好意思让愉贵人辛苦。” “能得娘娘喜欢是臣妾的荣幸,哪里会辛苦。”这般说着,愉贵人又道:“臣妾做好之后给您送去。” 瑕月不再拒绝,道:“那本宫就先谢过愉贵人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之前进去通禀的宫人走了出来,朝瑕月行了一礼后道:“主子身子不适,无法见娴妃娘娘,您请回吧。” 瑕月明白,明玉是不想见自己,所以用这样的借口打发自己离开,但她今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明玉,当下道:“劳烦再次通禀,就说本宫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 见瑕月将弘历抬出来,宫人不敢拒绝,答应一声,正要进去,愉贵人唤住他道:“也请代我通禀一声,就说是送娘娘要的香囊过来。” 宫人答应一声,再次入内,这次出来之后,他道:“主子请娴妃娘娘与愉贵人进去。” 两人随着宫人一路来到暖阁之中,刚一进去,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迅速驱散了从外头带来的寒气。 明玉正坐在椅中绣着一幅“鲤鱼穿莲”,待得两人行过礼后,抬起目光,冷冷落在瑕月身上,“你说奉皇上旨意来见本宫,旨意呢?” 瑕月垂目道:“臣妾知道自己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对不起娘娘,但臣妾如今已经知错了,还请娘娘给臣妾一个机会。” 明玉对此不置一词,只道:“旨意呢?” 瑕月银牙轻咬,道:“皇上并未下旨,还请娘娘恕罪。” “好啊!”明玉冷笑道:“娴妃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不止对本宫不敬,还敢假传圣旨,本宫真怀疑,还有谁能被你放在眼里。” 瑕月连忙跪下道:“臣妾知罪,但臣妾也是迫于无奈,若非如此,娘娘岂肯见臣妾。” 明玉盯着她道:“既然知道本宫不愿见你,就该好生回你的延禧宫,而不是假传圣旨,这件事,本宫会如实禀告皇上。” 愉贵人见气氛不对,插话道:“娘娘,您之前不是说喜欢臣妾做的香囊吗,臣妾特意做了一个,您看看是否合心意。” 明玉面色稍霁,接过香囊闻了一下,道:“嗯,与你身上那个是一样的香气,本宫很喜欢。”说罢,见瑕月还跪在那里,凉声道:“还不退下?” 瑕月迎着她嫌恶的目光道:“娘娘,其实臣妾今日来,是希望您能成全傅侍卫与阿罗,莫要分离了一对有情人。” 听着她的话,明玉忽地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今日一定要见本宫,原来是为着这事。本宫与你说过,以阿罗是身份是绝对不配嫁予傅恒为妻的,这一点,你自己也是承认的,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阿罗不敢为傅侍卫嫡妻,只盼可以侍候在傅侍卫身边,还请娘娘成全。” “成全?”明玉嗤笑一声道:“你刻意安排阿罗接近引诱傅恒,还好意思与本宫说成全二字?”顿一顿,她道:“不管是妻还是妾,傅恒身边的人都必须家世清白,知书识礼;阿罗……”她目光在跪于瑕月身后的阿罗身上扫过,“符合了哪一条?还请娴妃告诉本宫。相反,本宫倒是见识过阿罗目中无人,不分尊卑的一面。” 阿罗磕头道:“之前对娘娘不敬,是奴婢的错,奴婢愿受娘娘责罚!不过,这件事与主子并无关系,她没有安排过什么,奴婢也没有刻意接近引诱傅侍卫。” 明玉走到阿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自然不会承认,不过阿罗,本宫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嫁给傅恒,永远都没有。” 阿罗正欲开口,被瑕月目光制止,后者道:“娘娘,臣妾知道您对阿罗之所以如此不满,皆因臣妾之故,臣妾愿意向娘娘赔罪,不论娘娘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甘之如饴,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傅侍卫与阿罗。” “甘之如饴?”明玉冷笑道:“娴妃这话说得可真好听,你就是凭着这些话,讨得太后与皇上的欢心吧?如果本宫现在要你去死,你会吗?” 瑕月低声道:“臣妾是真心来向娘娘认错,娘娘……” 明玉打断她的话道:“不会是吗?既然如此,就不要说什么甘之如饴,本宫可没那么好骗!” 愉贵人走到明玉身边,赔笑道:“娘娘,臣妾觉得娴妃娘娘确是真心认错,您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呢。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解开心结,您自己也会舒服许多。” 明玉冷冷盯着她道:“怎么了,你也要帮着她说话吗?” 愉贵人听出她话中的不喜,讪讪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看娴妃不似虚言,所以希望娘娘能够……” “够了。”明玉打断她的话,用力吸了一口气,对瑕月道:“立刻给本宫离开这里,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面对明玉的逐客令,阿罗不想瑕月再为了她卑躬屈膝,委屈自己,逐道:“主子,既然皇后娘娘不同意就算了,奴婢扶您回去。” 瑕月没有理会她,对一脸不喜的明玉道:“娘娘,臣妾求您,给阿罗与傅侍卫一个机会,不要拆开他们二人。” 明玉冷声道:“若本宫不允,你是否准备一直这样跪下去?” “是。”瑕月话音刚落,明玉便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要化解娘娘对臣妾的误会,不要让阿罗与傅恒成为咱们之间的牺牲品。”瑕月已经极力放低了姿态,不仅仅是为了阿罗与傅恒,也是因为永琏,永琏临死之前,她曾答应过,不会恨明玉,但明玉若是一直这样误会针对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开明玉的心结,让一切回到正途。 “说得可真是好听,可惜啊,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明玉寒声道:“管好你的下人,不要再缠着傅恒,否则本宫不会再与你客气。”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功而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贵人面露着急之色,大着胆子再次开口道:“娘娘,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离一门亲,虽说阿罗出身差了一些,但臣妾观她品性还算不错,再说只是做妾罢了,哪里有那么严格的要求,您就允了他们吧。” 愉贵人肯在这种时候帮着求情,着实出乎瑕月的意料之外,明玉同样意外,但她更多的是愤怒,拂袖道:“谁许你多嘴的,退下。” 愉贵人并未如她所言的退下,反而抓着她的手道:“娘娘,请您三思啊!” “本宫叫你退下没听到吗?”明玉此刻对愉贵人极其反感,不愿她碰触自己,用力甩开她的手,许是因为一时气愤,力道大了一些,愉贵人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额头在坚硬的金砖上磕了一下,当即红了起来。 明玉有些意外自己造成的后果,想要询问,但想到是愉贵人不敬自己在先,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瑕月忍不住道:“娘娘,臣妾知道您不喜臣妾与阿罗,但傅恒是无辜的,您有没有替他想过?” 明玉冷哼一声道:“本宫就是因为替傅恒着想,才会这么做。总之这事,任何人来说,本宫都不会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 瑕月努力压着心底的怒气,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连杀过人的都有机会悔改成佛,为何您就是不肯给臣妾一个机会,相信臣妾不会害你呢?” 明玉盯了她许久,忽地回身取过绣棚扔在瑕月面前,“你自己看看这幅云锦,被绣针刺了百回千回,就算此刻将这些绣线全部拆掉,针孔也会在,而且永远都不会消失。你害了本宫那么多次,一句赔罪,一句知错,就要本宫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觉得可能吗?更不要说傅恒这件事,根本是你们主仆闹出来的。想要本宫成全?可以,你自尽赔罪。” 沉默片刻,瑕月双手撑地,支撑着酸麻的双腿起身道:“臣妾明白了,不叨扰娘娘歇息,臣妾告退。” 愉贵人不敢多留,朝明玉行了一礼后,与瑕月一起离开了坤宁宫,待得走到外头,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内疚地对瑕月道:“对不起,臣妾没能帮到娘娘。” 瑕月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已经帮了本宫许多,还令你自己受伤,该是本宫与你说对不起才是,如何,痛的厉害吗?” 愉贵人连连摇头道:“不关娘娘的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待会儿回去擦些药就是了。” 瑕月犹豫片刻,道:“其实你刚才不必替本宫说话的,经过这件事,皇后一定会不喜你。” “刚才那种情况,臣妾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将心里话说出来,不过……”愉贵人露出一抹笑容,“臣妾并不后悔。” 阿罗屈膝道:“多谢愉贵人为奴婢说话,奴婢感激不尽!” “这没什么,只可惜没能帮到你,皇后娘娘始终不肯松口。”愉贵人怜惜地看着阿罗道:“你和傅侍卫……”她叹了口气,看向瑕月道:“娘娘,能否再与皇上说说,不要当真断了他们的缘份。” 不等瑕月开口,阿罗已是摇头道:“不必了,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奴婢配不上傅侍卫,就算是没有正式名份的侍妾也不配。” 瑕月轻斥道:“不许你这样枉自菲薄,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愉贵人点头道:“不错,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我虽力量微薄,但也一定会竭力相助。” “多谢愉贵人。”阿罗行过礼后,各自别过,因为心中有事,瑕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待得踏进延禧宫后,阿罗忽地跪下道:“主子,奴婢有一事相求!” 瑕月抚着额道:“什么事?” “请主子不要再为奴婢的事费心了……”阿罗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奴婢认命了!” 瑕月睇视着她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本宫就一定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阿罗含泪道:“可是这样太委屈主子了,奴婢刚才看您在皇后娘娘面前那样,奴婢实在……” 瑕月笑一笑道:“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想它做什么。你是本宫的亲人,只要你能幸福,本宫受些委屈又有什么打紧的。” 听到这句话,阿罗强忍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哽咽道:“主子您待奴婢的好,奴婢不知要如何报答。” “真是个傻丫头。”瑕月笑语了一句,示意齐宽将阿罗扶起来。 瑕月沉思片刻,道:“阿罗,你觉得愉贵人之前在坤宁宫说那些话,是何用意?本宫与她可没什么交情,她为何要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来帮本宫?仅仅只是因为同情你?呵,本宫可不信。” 阿罗一边抹泪一边道:“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要说她有什么目的,奴婢又实在看不出来。” 站在一旁的知春闻言好奇地道:“主子,愉贵人也去了坤宁宫吗?” 瑕月点点头,示意阿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知春沉吟半晌,道:“会不会愉贵人是想趁机向您示好?” 瑕月扬一扬眉,道:“有这个可能,不过得罪皇后而示好本宫,你不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吗?” 知春一时也答不出来,道:“可是除了这个,奴婢就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齐宽忽地道:“或许知春说的就是事实。得罪皇后,虽说看起来有些不明智,但皇后娘娘最近越发一意孤行,连皇上也曾数次忤逆,好比主子欲将画卷放入端慧太子棺椁一事;虽说皇上一直包容厚待皇后娘娘,可长此以往,终归有耐心耗尽的时候。待到那时,皇后娘娘就算仍是皇后,也失了圣眷。相反娘娘您自从五台山归来后,就一直得尽皇上恩宠,如今更是唯一一位四妃。从长远来看,愉贵人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但她……”瑕月思索片刻,摇头道:“这一时半会儿,本宫还真看不透她。” 齐宽道:“主子,要奴才说,她既然向您示好,您就接着,不要将她往外拒。” 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中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插话道:“你忘了之前大阿哥的事吗,那些话若真是愉贵人教的,那她与大阿哥之间必然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留她在身边,万一她真的使坏,岂非麻烦?” “不将她留在身边,她就不会使坏了吗?”齐宽一句话堵得知春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不知她用心好坏,自然是离她越远越好,不然被害了都不知道。” “不对,越是不知道她的用心,就越该将她留在身边,这样就可以尽快看清她究竟是人是鬼。至于害人……”他笑一笑道:“正好可以让咱们抓一个人赃并获,永绝后患。”说罢,他将目光转向瑕月,道:“主子您说呢?” 瑕月思忖片刻,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就依你的话去做。” 在他们议论愉贵人的时候,后者并未回咸福宫,而是出现在养心殿附近,去又不进去,站在一处不易被发现的隐蔽处。 冬梅陪着她站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道:“主子,您在等什么?” 愉贵人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了,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站不住了吗?那你回去就是了。” 冬梅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道:“主子误会了,奴婢是担心您额上的伤口,得赶紧回去擦药才是。” “不必了,我要的就是这个伤口。”说完这句话,愉贵人闭口不言,冬梅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陪着她站在原处。 这样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寒风吹得冬梅快要冻僵的时候,愉贵人方才出声道:“走,扶我过去。” 冬梅僵硬地应着,扶了愉贵人往她指的方向走去,一直等走得有些暖和后,冬梅方才缓过来,亦瞧见了走在前面的身影,不是弘历又不是谁。 冬梅在愉贵人耳边轻声道:“主子,这条路,好象是去慈宁宫呢。” 愉贵人微一点头,带着她拐进了另一条路,然后一路疾行,绕到弘历前面,然后再低着头,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往回走。 愉贵人知道弘历就在对面,却假意装着没看到,一直等快要撞到时,方才在冬梅的提醒下抬起头来,随即慌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弘历抬一抬手道:“想什么事情这么入神?” 愉贵人故作惊慌地绞着帕子道:“没什么,臣妾在想一些杂事,皇上您这是去哪里?” “朕去给太后请安。”这般说着,弘历看到愉贵人额上的伤,惊讶地道:“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伤?” 愉贵人的神色越发慌张,垂低了头道:“没什么,臣妾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弘历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哪里会信,再次道:“究竟怎么了,与朕说实话。” 愉贵人始终摇头不肯说,不过她扶着冬梅的手却是微微用力,冬梅会意,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不慎弄伤主子的!” 愉贵人假意生气道:“大胆,谁让你多话的,自己掌嘴!” 不等冬梅跪下,弘历已是道:“皇后弄伤你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愉贵人迭声否认,“确实是臣妾自己不小心,与皇后娘娘无关,皇上您别听冬梅胡说。” 弘历盯着她道:“你若不说,朕就去问皇后了。”说罢,他作势欲走,愉贵人赶紧拉住他道:“不要,皇上不要去。” 弘历停下脚步,道:“既然不想朕去,就与朕说实话。” 愉贵人一脸无奈地点头,道:“臣妾刚才去坤宁宫送香囊给皇后娘娘,凑巧遇到娴妃娘娘,就一起进去了。进了坤宁宫,臣妾方才知道,娴妃娘娘是去请皇后娘娘谅解的。” 弘历神色一振,道:“娴妃果然过去了,结果如何,是否打动了皇后,两人重归于好?” 愉贵人苦笑着摇头道:“没有,虽然娴妃说辞恳切,连臣妾这个外人都听着感动,但皇后娘娘始终听不入耳,将娴妃训斥的颜面无光不说,还一口咬死,说不会成全傅侍卫与阿罗。臣妾帮着劝了几句,结果惹皇后娘娘不高兴,将臣妾推倒在地。”不等弘历说话,她又急急道:“不过臣妾相信娘娘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失手罢了。”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皇后果然如此固执吗?” 愉贵人点点头,忽地跪下道:“臣妾有罪,请皇上治罪。” 弘历意外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愉贵人低声道:“这个主意是臣妾出的,结果却弄成这个样子,臣妾实在难辞其咎。” 弘历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温言道:“你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何来之罪,赶紧起来。” “可是……”愉贵人还待要说,弘历已是将她拉了起来,关切地道:“伤口疼得厉害吗,可有传太医看过?” “些许小伤罢了,不打紧,臣妾只是难过傅侍卫与阿罗,难道真要让他们分开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娴妃那边怎么样了?” 愉贵人叹了口气道:“娴妃娘娘苦求无果,只能回去了,臣妾看她的样子很难过。” “朕知道了。”弘历轻吁了一口气,道:“你回去吧,记得上药。” 愉贵人点一点头,犹豫地道:“皇上,您……别怪皇后娘娘,最近毕竟发生了许多事,娘娘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行了,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回去吧。”见弘历这么说,愉贵人只得离开,而在她走后,弘历拂袖折身,四喜快步跟上去,小声道:“皇上,您不去慈宁宫了吗?”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大步往前走着,四喜不敢再多话,紧紧跟在他后面,不过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弘历的去处。果然,弘历的脚步停在了坤宁宫。 望着偌大的“坤宁宫”三字,弘历心绪纷烦杂乱,一直以来,弘历都极喜欢来坤宁宫,因为这里住着他最心爱的女人,可今日…… 迟疑许久,他终是走了进去,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他还是第一次来坤宁宫,明玉得到宫人的禀报,赶紧命瑾秋为她整衣,随即迎了出来,含笑道:“这么冷的天,皇上怎么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冷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进到殿中,将披风解下给四喜之后,道:“朕来看看你,皇后最近身子可好,有没有哪里难受?” 面对弘历的关心,明玉颇有些感动,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亲手奉予弘历,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最近很好。” “没事就好。”弘历抿了口茶,道:“娴妃……刚才来过了是不是?” 明玉唇边的笑意一滞,道:“皇上怎么知道?” 弘历看着她僵硬的脸颊,道:“朕不止知道这个,还知道皇后拒绝了娴妃的请求。” 明玉冷冷一笑道:“不必问了,一定是娴妃告诉皇上的。” “与娴妃无关。”弘历没有多加解释,只道:“皇后,娴妃已经诚心诚意向你认错了,为何你就是不能给她一个机会,真要这样一辈子纠缠下去?” 明玉闭一闭目,道:“是,臣妾忘不掉以前的事,忘不掉她加诸在臣妾身上的痛苦,臣妾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你……”弘历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深吸了几口气,道:“就为了你的一口气,便要牺牲傅恒的幸福吗,他是你的弟弟,你为何就不能为他考虑一下?” “正因为他是臣妾的弟弟,臣妾才要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不让他越走越错,直至无法回头的那一天。” 明玉的言语令弘历无法认同,道:“皇后会否说的太过了一些,他只是喜欢阿罗而已,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如今是喜欢阿罗,将来被阿罗拿捏在手里,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现在未雨绸缪总好过将来后悔。另外,皇上有所不知,娴妃今日来见臣妾的时候,说是奉皇上旨意而来,之后遮掩不过,说是自己假传圣旨。” 弘历叹了口气,道:“皇后,有些事情,会否是你想多了?他们两情相悦,哪里会有你说的这些。” 明玉寒声道:“皇上忘了当初的娴妃吗,同样的事情,臣妾不想再有第二次。” 弘历感觉头又再次疼了起来,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皇后为何就是不能放下。” 明玉执着地道:“皇上现在钟意娴妃,自然觉得什么事情都能放下,但臣妾做不到。” “皇后,你要朕怎么说才会明白,娴妃她……”不等弘历说完,明玉已是道:“若皇上今日来是为了替娴妃说好话,那么到此为止吧,臣妾心意已决。” 弘历盯着她的双眸道:“就连朕说,也不能让你有一丝通融吗?” 明玉毫不犹豫地道:“是,臣妾绝对不会让阿罗踏进富察家的门!” 弘历缓缓起身道:“若朕下旨赐婚呢,皇后也要反对?” 明玉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道:“皇上当真要这么做?” 弘历负手走了几步,沉声道:“朕让娴妃来见你,是希望你与她之间的心结能够解开,如今看来,朕想得太过简单了。娴妃变了,皇后……”他失望地看着明玉道:“也变了。” 明玉双手一紧,颤声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弘历摇头,疲惫地道:“够了,离去之前,朕只想告诉皇后一句话,不管何人反对,朕都会下旨赐婚!” 说罢,弘历往外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明玉愣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敢相信弘历居然这样抛下自己离开。 在宫人关起殿门的时候,她突然奔过去拉开,对已经走到院中的弘历道:“皇上已经不在乎与臣妾的夫妻之情了吗?” 弘历脚步一顿,侧头道:“这句话,应该问皇后自己,你可曾替朕、替傅恒想过?”说到此处,他轻声一笑,带着一丝悲意,道:“应该是没有,朕突然发现,成亲十一载,居然想不起皇后为朕做过什么?” 弘历走了,在他走后许久,明玉突然跌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接着一滴从眼眶中落下,瑾秋被她这个样子吓了大跳,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明玉一边落泪一边道:“皇上……皇上在责怪本宫,为了那拉瑕月主仆而责怪本宫,他……他会不会以后都不再来坤宁宫。” “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罢了,过些日子就没事了,这些年来,皇上哪次气久过,娘娘您别自己吓自己。”这般安慰了一番,瑾秋道:“地上凉冷,奴婢扶您起来吧。” 待得就着瑾秋的手起身后,明玉眸中流露出强烈的恨意,“本宫与皇上几番争吵,皆是那拉瑕月一手所为,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绝对!” 这日之后,弘历并未如他所言的那般直接下旨赐婚,但他也再没有踏足过坤宁宫一步,哪怕明玉去养心殿求见,也避而不见。 任谁都看得出,明玉被弘历所冷落,这位拥有弘历十一载荣宠的皇后娘娘,第一次被真正冷落…… 明玉在害怕惶恐的同时,对瑕月的恨意一日比一日深,在她看来,是瑕月挑拨她与弘历,是瑕月将她害到这一步的。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后宫中的这些事情,辗转传入辛者库,被苏氏所知,自从上次替魏靖萱受过之后,她与魏、夏二人的关系就颇为要好,尤其是魏靖萱,可说是亲切无间。三人在辛者库中相互帮持,虽说还是很苦,但日子终归比以前好了一些。 这日,苏氏洗完所有衣裳,用冷到近乎僵硬的双手,吃力地将衣裳一件件地挂要栏杆上,有些衣裳不可以绞,要带水晾起。而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天,最不想碰触的,莫过于冰凉的水,每次碰触,苏氏都感觉自己的手要被冻掉一般。那双纤纤玉手,现在泡得浮肿发白不说,上面还布满了冻疮,极为吓人。 “我帮你。”魏靖萱走过来帮她一起晾着衣裳,苏氏看到她,轻笑道:“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还剩下一点点,夏姐姐在做了。”魏靖萱身子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帮着苏氏把所有衣裳都晾好了,她一边将木盆中的水倒掉一边道:“我给你留了一个馒头,就放在你床上,你吃了就赶紧睡吧,否则明儿个起晚了又要挨监工的罚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办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点点头,却是没有立即回去,而是道:“靖萱,最近宫里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吗?” 魏靖萱点头道:“嗯,我不是还与苏姐姐你说了吗?” 苏氏看了一眼漆黑的四周,握住魏靖萱的手,郑重地道:“那你告诉姐姐,想不想离开辛者库?” 魏靖萱想也不想就道:“当然啊,这里吃的不好,活又多,累得腰酸背痛,谁不想离开,可是……”她低头绞着手指黯然道:“我们没银子给那些公公,谁知何时才能离开,或许这一辈子都要在这里。” “若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呢?”苏氏话音刚落,魏靖萱就急切地道:“苏姐姐你有办法?快告诉我,告诉我!” 苏氏笑言道,“你这丫头,办法又不会跑掉,这么着急做什么。” “能够离开辛者库啊,谁会不心急。”魏靖萱并未留意到苏氏眸中幽暗的火光,催促道:“苏姐姐你就赶紧告诉我吧。” “其实……这办法就在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上。”苏氏的话令魏靖萱甚是茫然,“事情?什么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苏氏拉过她,来到一件绣有凤凰图案的衣裳面前,道:“你可认得这是何人的衣裳。” 魏靖萱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那件衣裳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衣裳,只有她才能穿。” “好。”苏氏捻过衣襟,指着内里道:“我知你绣工不错,你就在这里绣一片艾叶,不止这一件,所有皇后的衣裳都要绣。” 魏靖萱一听这话,立刻摆手慌声道:“不行,这是皇后娘娘的衣裳,我怎么能动,若是被皇后娘娘发现了,一定会治我罪的,这万万不行。”说罢,她又道:“苏姐姐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让我这样做。” 苏氏拉住她的手道:“靖萱,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魏靖萱连忙摇头道:“当然不会。” 她话音刚落,苏氏便再次道:“既然不会,就按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你不止会平安无事,还会离开我恐怖如地狱的辛者库,平步青云,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魏靖萱愣愣地看着她,若非苏氏神色极为严肃,她一定会以为苏氏在开玩笑,待得回过神来后,她道:“苏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氏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皇后失圣意的原因吗?” 魏靖萱点头道:“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同意傅侍卫与一个叫阿罗的宫女的亲事,这个在宫中已经传开了,我也是去御膳房送玉泉山水时听到的。” “其实皇上对皇后的感情很深,之所以这般冷落又迟迟不下旨,是希望皇后能够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魏靖萱疑惑地道:“就算是这样,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以我对皇后的了解,她此刻一定恨极了娴妃与阿罗,她必然不肯松口,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想与皇上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内心极其矛盾,无法决断,而你……就是替她决断的那个人。” “我?”魏靖萱愕然指着自己,摇头道:“苏姐姐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怎么可能替皇后娘娘决断,还有,我根本就见不到她。” 苏氏轻笑道:“皇后看到这些艾叶,一定会传召你,到时候,你不就有机会见到她了吗?” 魏靖萱犹豫地道:“可是……万一她没传召我,而是直接责罚,那可怎么办?”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但在我看来,可能性并不大。”说罢,她语重心长地道:“靖萱,富贵险中求,若是你连这点险都肯犯的话,那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辛者库中,永无出头之日。你自己说,这是你要的未来吗?” “不是。”魏靖萱急切地答着,但对于苏氏的话仍有犹豫,“苏姐姐,我……我见了皇后娘娘,与她说什么啊,你刚才说决断,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教你怎么做,此刻的问题在于,你是否下定决心要依照我的话去做?” “我……”十三岁的魏靖萱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苏氏也不催促,等着她自己决定。 许久,魏靖萱终于用力点头,道:“我决定了,只要可以离开辛者库,我什么都听苏姐姐的。” 听得这话,苏氏露了自来了辛者库后,最为灿烂的笑容,“好,苏姐姐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离开这里。不过这件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夏晴在内。” “人越多,事情就越容易泄露,万一被宋嬷嬷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听得这句话,魏靖萱赶紧缩了脖子,连连点头。 事实上,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苏氏没有说出来,夏靖的性子较魏靖萱要沉稳许多,且随遇而安,对离开辛者库并没有太多的渴求。若是让她知道,一向极为护着魏靖萱的她,怕是不会同意魏靖萱去犯险。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绝不许任何人破坏。 这般说完后,她吩咐魏靖萱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尽快在明玉的衣裳内襟绣上艾叶,至于到时候该说的话,她也一一说与魏靖萱听,让后者牢牢记在心里。 因为辛者库人多眼杂,所以虽有苏氏帮着掩护,魏靖萱也足足费了九天的功夫,才算绣完。接下来,苏氏告诉她的,就是等,等着坤宁宫派人来找那个绣艾叶的人。 因为心里有事,魏靖萱几次留神做错了事,幸好有夏晴帮着补救过去,不曾被宋嬷嬷发现,否则少不了又是一顿皮肉之苦。 趁着没人留意,夏晴小声道:“靖萱,你最近是怎么了,有心事吗?” 魏靖萱连忙摇头道:“哪有什么心事,是……是这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呢。” 夏晴不疑有她,关切地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魏靖萱怕她再问下去,会无法回答,赶紧道:“没什么,已经好多了,姐姐不必担心我。”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召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放下心来,道:“自己多加当心,万一真生了病,以咱们的身份是不可能请太医的,只能靠自己熬,万一熬不过来,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你是我在辛者库里最亲近的人,可不想你有事。” 魏静萱感动地挽住她的手道:“姐姐待我真好。” 夏晴笑一笑道:“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听人说,过年的时候,宫里很可能会发赏钱下来,虽说得过宋嬷嬷那一关,但咱们好歹能分到一些。” 这个魏静萱也听说了,不过她不明白夏晴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后者看出她心里的疑惑,道:“我不是让你把例钱好生攒着吗?”待得魏静萱点头后,她续道:“我也一直攒着,等得了赏银后候咱们一起去找内务府的张公公,让他给你换一个好些的差事。” 魏静萱没想到夏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感动地道:“原来姐姐你一直在为我打算,我不知道要怎么谢姐姐才好。” 夏晴捏着她的脸颊,故作生气地道:“与我说谢字,也就是说你没真把我当姐姐看了?” 魏静萱闻言以为她真的生气,赶紧解释道:“不,虽然我们相识不到半年,但我已经把姐姐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了。” 夏晴笑着松开手道:“好了,我与你开玩笑呢,你的心思我哪会不知道。倒是你,居然当真了。” 笑闹过后,魏静萱道:“就算咱们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有区区十几两,以张公公的身份怕是不会看在眼里。” “我知道。”这般说着,夏晴从衣领中掏出一枚玉坠子,只有指甲盖大,但胜在碧绿清透,“所以,我打算把这个也加上。” 魏静萱一惊,道:“这不是姐姐从小带到大的坠子吗?如何能够送人,不行,绝对不行。” 夏晴微笑道:“只是一个坠子罢了,没什么不行的。我说过,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辛者库里的,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而且,你身子比我弱,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熬不住,瞧瞧你现在,眼圈乌黑,脸上也快没肉了。” 这些日子,魏静萱因为要熬夜绣艾叶,睡觉时辰少的可怜,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一圈,眼圈也出来了。 魏静萱望着她道:“我出去了,姐姐怎么办?” 夏晴笑抚着她的脸道:“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用担心,若你跟了一个好主子,又有机会的话,就帮我求求情,要是为难就算了。几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夏晴说得轻松,但魏静萱心里清楚,根本不是几年,而是整整十一年;夏晴明知这一切,却还将机会让给她,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 魏静萱感动之余,差点要将她此刻在做的事情说出来,临出口前想到苏氏的吩咐,生生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哽咽地道:“姐姐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发誓!” “我知道。”夏晴将她搂在怀里,笑言道:“将来就算离开了这里,咱们也要做好姐妹,莫要生份了。” “一定。”魏静萱用力点头,紧紧抱着夏晴温热的身子。 夜色匆匆,转眼已是月沉日升,辛者库众人如平常一样劳作之时,一个年约三旬的太监出现在辛者库中,他一来便指名要见宋嬷嬷。 宋嬷嬷见到来者,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上来,“朱公公,您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辛者库?” 此人正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朱用,与瑾秋一样,都是明玉面前得脸的人,平常根本不会来这辛者库,所以此刻出现,实在令宋嬷嬷惊讶。 朱用斜睨了她一眼道:“宋嬷嬷,最近皇后娘娘的衣裳都是何人在浣洗?” 宋嬷嬷惊讶地道:“公公怎么问起这个来?难不成是浣洗的衣裳出了问题?” 朱用不悦地喝斥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哪里来这么多问题。” 朱用品阶比宋嬷嬷高,且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宋嬷嬷不敢得罪,低头道:“是,是我多嘴,请公公恕罪。” “行了,别说那么多话了,赶紧把人带来。”面对朱用的话,宋嬷嬷迭声答应,不一会儿,苏氏与魏静萱被带了过来。 朱用盯着二人道:“就是你们负责浣洗皇后娘娘的衣裳是吗?”待得两人点头之后,朱用再次道:“你们谁在皇后娘娘的衣裳上动过手脚?” 苏氏一脸惶恐地道:“公公是否误会了,奴婢们怎么敢在皇后娘娘的衣裳上动手脚。” 朱用冷笑一声道:“事实上,确实动过了,说吧,到底是谁?” 苏氏迭声否认,至于她身边的魏静萱则是始终低着头不说话,朱用目光一转,落在她身上,道:“是你对不对?” 魏静萱偷偷看了一眼苏氏,咬牙磕头道:“奴婢该死,请公公恕罪。” 她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朱用的话,后者盯了她几眼,面无表情地道:“随咱家走一趟吧。” 魏静萱战战兢兢地问道:“公公要带奴婢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这罢,他带着魏静萱便欲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宋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凉声道:“宋嬷嬷有话要说?” 宋嬷嬷虽心里不满,但到底不敢得罪,赔笑道:“没有,朱公公您尽管带走就是了。”转头见魏静萱还跪在地上,催促道:“还不赶紧跟朱公公走。” 魏静萱赶紧答应一声,起身随朱用离去,待得他们走远后,宋嬷嬷朝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道:“摆什么臭驾子,当我不知道皇后已经失宠了,以后别落到我手里,否则非要你好看不可。” 魏静萱随朱用一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华美的宫殿之中,魏静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考究华丽的装饰,不时可以看到宫人,虽然一样是宫里的下人,但这些人的衣着可是要比她好多了。 这里……应该就是坤宁宫了。 在这个念头转过魏静萱脑海的时候,朱用领着她来到四扇楠木雕万字锦底隔扇门前,停下脚步轻叩了一下门框。不一会儿,一个装扮比外头那些宫女正加贵气的宫女前来应门,正是瑾秋,她打量了魏静萱一眼,对朱用道:“就是她?” 待得朱用点头后,她侧身让开,道:“进来吧,主子正等着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应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用应了一声,回头叮嘱魏静萱,“进去后,没皇后娘娘的吩咐不要抬头,更不要四处乱看,否则遭了祸,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魏靖萱紧张地点头,随朱用进到铺设着金砖的殿宇中,朱用轻手轻脚地走到殿中,恭声道:“主子,奴才将人带来了。” “嗯。”有女子的轻应声在殿内响起,紧接着魏靖萱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不等她有所反应,耳边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本宫衣襟内的艾叶,是你所绣吗?” 虽然这些天苏氏已经仔仔细细地教过她所有应对的话,她也在心里温习了不止一次,但第一次面对当朝皇后,魏靖萱还是紧张地浑身僵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直至朱用催促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跪下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玉望着这个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的宫女道:“回答本宫的话。” 魏静萱连忙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所绣。” “为什么要绣艾叶,你可知,擅动本宫的衣裳是死罪?”面对明玉的询问,魏静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照着苏氏教过的话回答,“奴婢知罪,但奴婢这么做,是为了替娘娘祈福,还请娘娘恕罪。” 明玉好奇地道:“为本宫祈福?这话从何说起?”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家时,母亲与奴婢说过,艾叶有克制邪毒、驱散阴物的功效,若是将之绣在衣上,就可以积祈福果,助人度过难关。” 明玉喃喃重复了一遍魏静萱的话,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魏静萱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双眼,看向端坐在紫檀宝椅中的人影,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中,明玉道:“你觉得本宫如今处在难关之中?” 魏静萱轻咬着下唇道:“奴婢……在去别的宫殿送东西时,听那里的宫人提及过宫中发生的事,奴婢知道娘娘您……”她没敢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奴婢虽不曾见过娘娘,却一直听闻娘娘的慈名,如今发生这种事,奴婢很担心娘娘,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斗胆在娘娘衣襟内绣上艾叶,借此为娘娘祈福。” 明玉暗吸一口气,冷声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娘娘不必在意他们的话,奴婢相信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为了皇上好,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明玉脸色稍霁,道:“你这丫头倒是懂得宽慰人,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魏静萱依言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魏静萱,今年十三。” “魏静萱……嗯,是个不错的名字。”这般说着,明玉温言道:“既然你是出于一片好心,本宫这次就不追究你了,退下吧。” 魏静萱满面感激地道:“娘娘仁慈,奴婢……奴婢不知该如何回报娘娘才好。” 望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明玉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艾叶可以积福吗,那就替本宫多绣几片艾叶,让本宫早日摆脱困境。” 魏静萱咬一咬牙,道:“娘娘,能否让奴婢再说一句话?”在得了明玉的应允后,她道:“娘娘,不如……您就允了傅大人与阿罗姑娘的亲事。” 明玉脸色当即一变,看着魏静萱的目光亦变得不善起来,冷声道:“娴妃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冒着被本宫责罚的危险来替她说话?” 魏静萱一脸茫然地道:“娴妃?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娴妃娘娘?” 明玉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有见过,为何要帮着她说话?听你之前的话,本宫还以为你真心想要为本宫祈福,原来不是,绕了一大圈,其实是想替阿罗他们求恩典。小小一个宫女,居然胆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实在可恶,来人啊,将她拖下去重责十杖!” 魏靖萱慌忙磕头道:“奴婢冤枉,奴婢不认识娴妃娘娘与阿罗,也不曾为她们求情,奴婢说这此地,都是为娘娘好。” 明玉没有理会她,朝朱用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拖下去。”她恨极了瑕月,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都会令她动怒,更不要说此刻魏靖萱是在替瑕月说话了。 魏靖萱一边挣扎一边道:“娘娘,奴婢真的冤枉,求您听奴婢把话说完,若是到时候您还觉得奴婢有错,莫说是责奴婢十杖,就是将奴婢杖毙,奴婢也绝无二话。” 明玉犹豫片刻,挥手示意朱全松手,冷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 魏靖萱不敢怠慢,跪下后急切地道:“娘娘与皇上之所以不合,皆因此事而起,若是娘娘一直不肯退步,不止会影响您与皇上的夫妻之情,还会给娴妃趁虚而入的机会,实在是得不偿失。” 明玉知道魏静萱说的是实情,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冷声道:“不管是谁,也不管那个人怎么说,本宫都不会让阿罗嫁给傅恒,让傅恒受她的控制。” “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情,娘娘大可以先答应着,然后找借口等个几年再让他们成亲。娘娘您想想,几年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傅大人已经不喜欢阿罗了,又或者说……”她眸光微闪,道:“阿罗得病死了。” 魏静萱的话,无疑给明玉开启了一扇窗,让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神色也渐渐平和下来。 魏静萱见明玉听进去了,赶紧续道:“娘娘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与皇上重修旧好,不要让娴妃继续得意下去。不瞒娘娘,就连奴婢所在的辛者库,如今对您与娴妃的态度都产生了变化。” 明玉轻哼一声,道:“怎么个变化法?” 魏静萱小声道:“以前送了衣裳来,宋嬷嬷总是让奴婢们先浣洗娘娘的,可这段时间,宋嬷嬷却让奴婢们先浣洗娴妃娘娘的衣裳,而且每次浣洗好,她都要亲自检查。反观娘娘您的衣裳却……”见明玉脸色发沉,她慌忙磕头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说这些,奴婢该死!” 明玉眸中掠过一丝阴霾,道:“行了,你回去吧。” 魏静萱一愣,张嘴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声音发出,朝明玉磕了个头后离开了坤宁宫。 第三百二十九章 原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2章第二卷] 第2489节第三百二十九章原谅 待其走后许久,明玉都没有说话,瑾秋怕她心里难过,安慰道:“主子,刚才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或许她根本就是胡说的,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后宫之主,娴妃根本没有与您相提并论的资格。” 明玉凉声道:“可是宫里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本宫被皇上冷落,娴妃则圣眷正隆,她将取本宫而代之。”不等瑾秋再开口,她已然抬手道:“行了,本宫心里有数,娴妃……她这辈子都休想越过本宫去!”说罢,她对垂手站在一旁的朱全道:“立刻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朱全怕她一时冲动,与弘历再起争执,连忙道:“主子……” 明玉瞪了她一眼,再次道:“去!” 朱全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下,在临出门的时候,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突然下起雪来,虽打了伞,但还是挡不住从伞椽外吹进来的风雪。 瑾秋犹豫地道:“主子,要不等雪停了再去吧?您身子才好了没多久,万一受凉可就麻烦了。” 明玉摇头道:“等到雪停,只怕本宫会改主意,这会儿就去吧。” 见明玉如此坚持,瑾秋也只得答应,与朱全一起扶着她上了肩舆,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她刚下肩舆,守在殿门外的小五便冒雪迎了上来,屈膝打千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明玉瞥了他一眼道:“本宫有事求见皇上,你去通传一声。” 小五答应一声,推开高大的朱红殿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出现在明玉视线中,一脸内疚地道:“启禀娘娘,皇上尚有折子未曾批阅,无暇见娘娘,还请娘娘先行回去。” 虽然明玉一早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覆,但在亲耳听到后,仍觉得一阵胸闷,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既是这样,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批阅完折子。” 小五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回答,以前明玉得知弘历无暇得见后,都是立即离去的,怎么今日…… 他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如今风雪太大,您等在此处很容易受寒,还是先行回去吧。” “不必了,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她甚至没有进到屋檐,就这么站在风雪之中,任小五怎么劝都不肯挪步。 小五见劝不动明玉,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踌躇片刻,终是再次走了进去。明玉咬牙忍着身周的寒意,目光一直落在紧闭的殿门处。 在明玉几乎要迷失在风雪之中时,殿门终于再次开启,一个英挺的身影执伞缓缓朝她走来,不是弘历又是谁? 弘历停在明玉几步之外,低沉的声音透过风雪传入明玉耳中,“为什么不回去?” “皇上终于……咯咯……肯见臣妾了吗?臣妾……有话要……咯咯……要与皇上说。”明玉一开口,上下牙齿就忍不住打起颤了,怎么都止不住,身子也打起哆嗦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到底心有不忍,道:“进来再说吧。” 瑾秋与朱全赶紧一左一右扶了明玉进养心殿,待得一盏热茶下肚,明玉方才感觉好一些,不再哆嗦个不停。 在命小五重新去沏茶后,弘历道:“皇后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明玉一脸哀切地看着弘历,“皇上现在很不愿意看到臣妾吗?” 弘历摇头道:“不是,朕只是……还有很多折子未批阅。”话音刚落,明玉突然顺着椅子跪下去,低头道:“臣妾有错,请皇上治罪。” 弘历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快步走下来道:“皇后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明玉摇头,哽咽地道:“皇上若是不肯原谅臣妾,臣妾宁愿长跪不起。” 弘历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不等明玉回答,他又道:“不管何事,你都先起来再说。” 明玉泫然欲泣地道:“这段时间,臣妾一直在回顾往昔,回顾与皇上的点点滴滴,静下心来后,臣妾才发现自己真的很糊涂,成亲十一载,皇上一直对臣妾疼爱有加,更是处处为臣妾着想,不忍臣妾受一点委屈;傅恒与阿罗两情相悦,臣妾身为傅恒的姐姐,本应成全;可臣妾因为对娴妃的误解,因为心里那口气,三番两次阻挠,还口口声声说皇上偏坦娴妃,说皇上不念夫妻之情,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臣妾的固执,不止伤了傅恒的心,也伤了皇上的心,臣妾今日来,就是特地来向皇上请罪的。” 明玉这番话,着实大出弘历意料之外,明玉虽温善却异常固执,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更改。他这段时间之所以刻意冷落明玉,是希望她冷静一些,然后再想办法说服;虽说他是皇帝,圣旨一下,明玉根本不能阻止,但他始终念着与明玉的夫妻之情,不愿将事情做的太过。没想到这一番冷落,竟然让明玉彻底想通了,还专门来向他认错。 见弘历迟迟不说话,明玉抬起泪眼,道:“皇上还是不肯原谅臣妾吗?” 弘历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朕是吃惊,皇后,你当真想通了吗?” 明玉点头道:“臣妾既然与皇上说这些,就表示臣妾已经彻底想通,包括与娴妃的心结。正如皇上所说,臣妾与娴妃都有错,如今再来追究对错根本没意义,倒不如放下成见,重拾姐妹之情。” “好!”弘历眸中有着浓浓的欢喜,朗声笑道:“朕的皇后,终于又回来了。” 明玉忍着心中的恼恨,小心翼翼地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原谅臣妾了?” 弘历亲手扶起她,爱怜地道:“朕与你是夫妻,无需‘原谅’二字,有什么误会,只要说清楚就行了。” 明玉一脸感激地道:“臣妾多谢皇上!” 弘历再次笑道:“看来,朕可以下旨为傅恒与阿罗赐婚了,还有那个觉罗西林氏。” 明玉点一点头,话来:“婚自然要赐的,但臣妾以为应该过几年。” 第三百三十章 两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2章第二卷] 第2490节第三百三十章两年 弘历不解地道:“这是为何,傅恒年纪可是不小了,再拖下去,难道皇后想等傅恒过了而立之年再成亲吗?” 明玉掩唇一笑道:“若真是这样,阿玛与额娘非得到京城来指责臣妾误弟弟终身大事不可。”待得笑意过后,她道:“臣妾是觉得,傅恒自入仕以来,未建寸功而先娶妻纳妾,有些不太好;男儿当先立业再成家才是。”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朕倒觉得先成家再立业更好一些,皇后不必担心傅恒的前途,只要他肯争气,朕就一定许他一个大好的前途。” “这一点,臣妾自然相信皇上,但臣妾始终希望傅恒先有所历练,然后再成家,这样会使他更加明白自己所要担负的责任,不止是人臣、人子,更是人夫、人父。臣妾相信,若觉罗西林家的小姐与阿罗真心待傅恒,不会在意这两三年的等待,您说是不是?” 弘历虽不认同明玉这番言语,但细想起来,明玉说的也没错,再说只是将婚事拖后两三年罢了,并无大碍;难得她肯承认这门亲事,没必要在这些不伤根本的事情上悖她的意思。 这般想着,弘历点头道:“好,就依皇后的意思,先历练傅恒两年,待他有所成就之后,再成亲,婚事……就定在两年之后,如何?” 明玉微微一笑,屈膝道:“臣妾多谢皇上。”两年时间,应该足够她解决阿罗了。 弘历并不知道明玉真正的心思,握着她的手道:“朕这几天好好想想,派傅恒去何处历练最为恰当,皇后若有想法,也尽可与朕说。” “臣妾不懂前朝之事,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听凭皇上作主就是了。”这般说着,明玉又道:“臣妾很久没见娴妃妹妹了,想去看看她。” 弘历点头道:“娴妃一直想与皇后重修旧好,这会儿看到皇后过去,必然十分欢喜。不过……”他侧耳听着外头的风雪之声,道:“如今雪下得这般大,皇后还是晚些再过去吧,以免着凉。” 明玉笑道:“皇上将臣妾当成纸糊的吗,哪里会这么容易受凉,刚才在外头站了那么久,不是也好好的吗?” 见明玉提起此事,弘历有些内疚地道:“是朕不好,让皇后等了那么长时间,还望皇后莫怪地。” “国事要紧,臣妾岂会不懂。”这般说着,她轻笑道:“请问皇上,臣妾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弘历点头,替她整一整领口的风毛,温言道:“自己小心,朕晚些去看你。” “臣妾告退。”这般说着,明玉转身步出了养心殿,在扶着瑾秋的手坐上肩舆后,明玉涩声道:“本宫一向最讨厌娴妃的心口不一,可今日,本宫自己却也变得心口不一,你说可笑不可笑?” 瑾秋撑着伞道:“主子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就算将来皇上知道了,也会体谅主子的难处。至于娴妃……她的所作所为岂能与主子相提并论。” 朱用亦在一旁附和道:“娴妃岂止是心口不一,奴才看她根本就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连主子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明玉眼中仅有的迷茫,在他们的言语下迅速消失,冷声道:“不错,本宫之所以这么做,皆是被她所迫,她才是罪魁祸首,只有她不在了,这后宫才能得到安宁。” 瑾秋应声之余,又道:“主子,那还要去延禧宫吗?奴婢看着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明玉瞥了一眼四下道:“都已经答应了皇上,如何能够不去,本宫也确实有几句话要与咱们的娴妃娘娘说。”见明玉心意已定,瑾秋与朱用只能命人抬起肩舆往延禧宫行去。 彼此,瑕月正在检查永璜的功课,听得外面传来“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蹙眉道:“皇后娘娘?她怎么会来这里?” “奴婢去看看。”知春双手还没触及双菱交花宫门,门便自己开了,在呼呼往里灌的风雪之中,几道人影走了进来。瑕月看到来者,连忙起身拉着永璜上前,恭敬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明玉来到桌案前,看了一眼未曾合起的文章,道:“这是你写的?” 永璜赶紧道:“回皇额娘的话,正是儿臣所写。” 明玉颔首道:“嗯,字体端正,文章亦中规中矩,很是不错。” “多谢皇额娘夸奖。”待得永璜说完后,明玉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道:“本宫之前还担心娴妃未曾做过额娘,恐怕会教不好大阿哥,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其实臣妾没做什么,都是大阿哥自己乖巧懂事。”瑕月话音刚落,明玉便道:“乖巧懂事,本宫记得你也曾这样夸过永琏。” 瑕月知道永琏的死一直是明玉心中解不开的痛,是以不敢接话,只默默听着,然明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生气,转而道:“阿罗呢,她在哪里?” “臣妾让她去整理库房,娘娘有事吩咐阿罗吗?”一直到现在,瑕月都没有猜到明玉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明玉温言道:“去将她唤来,本宫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她。” 喜事?难不成是阿罗与傅恒的婚事?但当时明玉宁可得罪弘历也不肯松口,这会儿又怎么可能回心转意,但除了这件,瑕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喜事。 在这样的疑惑中,阿罗被唤了过来,对于明玉踏足延禧宫,她也觉得匪夷所思,忍着心中的疑惑行礼。 明玉压抑着心中的厌恶,笑言道:“阿罗,本宫今日可是特意为你而来。” 阿罗低头道:“奴婢惶恐,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明玉温言道:“你莫怪本宫之前对你严苛,毕竟傅恒是本宫的幼弟,本宫在家中时最是疼他,关于他的事,自然处处要着紧一些,再加上本宫当时对你与娴妃又有些误会,所以才会一味反过,如今本宫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你们两个真心相爱,你又愿意委屈为妾室,本宫若是再反对,未免有些不尽人情。” 阿罗闻言惊喜交集,不敢置信地道:“娘娘您真愿意成全奴婢与傅侍卫?” 第三百三十一章 重修旧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2章第二卷] 第2491节第三百三十一章重修旧好 “本宫都已经开口了,还能有假吗?”明玉笑一笑道:“不过,本宫希望你再等两年,让傅恒可以先建立一番功绩,也可以给你更好的将来,你可愿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罗怎么会不愿意,连连点头道:“奴婢愿意,多谢娘娘成全,多谢娘娘!” 待得示意阿罗起身后,明玉对瑕月道:“妹妹,你可愿与本宫重修旧好?” 瑕月迎着她的双眸,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不怪臣妾了吗?” “之前的事,是本宫太固执了,不肯听人劝,将所有事情都怪在妹妹头上,幸好及时醒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这般说着,明玉伸手把瑕月的双手握住,她指尖的冰凉令瑕月险些缩回了手,生生忍住这个冲动后,一脸惊喜地道:“娘娘,您……真的肯原谅臣妾吗?” “该是你原谅本宫才是,本宫之前太固执,伤害了妹妹。”明玉深吸一口气,道:“以后咱们守望相助,就像以前一样。” 瑕月感动地道:“嗯,臣妾一定会牢牢记住娘娘今日的话,矢志不忘。” 这一日,明玉在延禧宫逗留到天色将暗方才离开,在她走后,阿罗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她终于可以嫁给傅恒了,虽然还要等两年,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瑕月与她不同,几乎是在明玉刚离开,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命永璜下去后,她唤过齐宽道:“你相信皇后今日所言吗?” 齐宽犹豫了很久方才摇头道:“奴才……说不准。” 知春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地道:“为何不相信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见她很是诚心啊。” “诚心?”瑕月嗤笑道:“本宫这里虽不如坤宁宫暖和,却也不冷,可是皇后进来那么久,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暖过,冷得像冰一样,分明是有事。” 知春道:“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本身体虚,所以才这般手凉。” 瑕月没说什么,只道:“可还记得上一次皇后娘娘向本宫示好后做了什么?利用百鹤图,想要本宫的命。” 知春惊呼一声,道:“主子怀疑这次……也与之前一样?” “虽然皇后刚才言行看着很正常,但本宫留意到她几次避开本宫的目光,且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丝恨意。她……”瑕月眸光微眯,沉声道:“根本就没有释怀。” 阿罗插话道:“可皇后同意奴婢与傅恒的亲事,是千真万确的事,她若没有释怀,为何要这么做?” “本宫一时也猜不透,但皇后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必然有古怪,你们多些心眼,莫要随意相信她的话。” 几人纷纷答应,虽然风雨不停,但明玉亲自前往延禧宫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后宫,众人听闻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但在一再确认后,再不可思议也只得相信,猜测应该是弘历这段时间的冷落,令明玉改变了心意,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皇后会原谅娴妃?呵,这根本不可能。”愉贵人否认着冬梅的话语,对于明玉与瑕月之间的形势,她最是清楚不过,因为这根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说一句水火不容也不为过,再加明玉性子又一向固执,岂会如此轻易的回心转意。 冬梅不敢与她争论,只道:“可皇后娘娘去延禧宫,还有同意傅恒与阿罗亲事的事,都是千真万确的,不会有假。” 愉贵人缓缓抚过桌上缠枝绣花的桌布,护甲尖勾起一缕细细的绣线,“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冬梅想了一下道:“要不咱们去寻皇后娘娘打听一番?” “自从我上次帮了娴妃后,皇后就将我视为娴妃一党,岂会与我说实话,若非要打听,还不如去寻娴妃;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怀疑了,她身在局中,又一向心思缜密,不可能不起疑心。”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吗?”面对冬梅的询问,愉贵人摇头道:“不急,过几天等事情没那么敏感了再说。与娴妃打交道,处处都得小心,一个大意说不定就着了她的当。”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药煎好了吗?” “应该快好了。”这般应了一句,冬梅有些犹豫地道:“主子,那些药吃着真的没问题吗,奴婢看您最近经常反胃,要不然还是别喝了?” “阿玛说过,这次的药方是他花大价钱寻一位千金圣手买来的,对于调理体寒难以受孕的身子最好不过,怎可因为区区一点反胃就不喝了。”说罢,她催促道:“行了,赶紧去将药拿来。” 冬梅无奈地离去,风雪之中的天色,暗的及快,末时刚过,便已经暮色深重,辛者库中,虽风雪连绵,却仍是忙碌不停,在做完手中的活之前,哪个也不敢停。 魏静萱刚一回来,便被宋嬷嬷拉着盘问了好久,在得知魏静萱是因为在皇后衣裳内襟绣了艾叶方才被传去问话的时候,宋嬷嬷阴阳怪气地道:“小小年纪,已是懂得想办法讨好人,真是不简单,看来……你对我,对这辛者库很不满意了?” 魏静萱连忙否认道:“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为皇后娘娘祈福罢了,别无它念,还请嬷嬷明鉴。” “有没有它念,你心里最清楚。”说到此处,宋嬷嬷在魏静萱额上用力一戳,冷声道:“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好皇后离开了吗?做梦!” 在魏静萱战战兢兢的应声中,宋嬷嬷瞥见宫人刚送来的衣裳,朝魏静萱一努嘴,道:“全部给她。” 下一刻,一堆小山似的衣裳几乎要将魏静萱淹没,宋嬷嬷冷笑道:“洗完这堆衣裳才能睡觉,如果我明儿个一早起来,看到有一件衣裳未洗,你就等着挨鞭子吧,听清楚了吗?” 魏静萱看到这么多的衣裳欲哭无泪,但当着宋嬷嬷的面,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低头答应。 她冒着风雪在井边浣洗衣裳,一直洗到双手僵硬,天色漆黑,还有一大堆未洗。在宋嬷嬷与监工去歇息后,夏晴赶紧来到她身边,一边帮着洗衣裳,一边道:“静萱,你究竟做了什么,要令皇后娘娘专门传你去问话?”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才忍到现在。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朱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2章第二卷] 第2492节第三百三十二章朱用 魏静萱瞅了一眼正走过来的苏氏,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我想为皇后娘娘祈福,所以绣了几片艾叶,娘娘传我去问是怎么一回事罢了。哪知惹了宋嬷嬷不高兴,一回来就罚我浣洗这么多衣裳。” 夏晴轻斥道:“你啊,胆子真大,居然敢在皇后娘娘的衣上绣东西,不怕人头落地吗?”之前魏静萱被带去的时候,她心中七上八下,唯恐会出事。 魏静萱轻吐着舌头道:“皇后娘娘为人慈善,哪里会动不动就要人头。” “话虽如此,往后也绝对不能再做同样的事了,可不是每一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面对夏晴的言语,魏静萱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苏氏也来到她身边,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赶紧帮着静萱将衣裳洗了吧,单凭她自己,怕是洗到天亮也洗不完,另外,我将莺儿也去给唤来。” 夏晴点头,四人一起洗到深更半夜方才将衣裳洗完,在晾晒的时候,夏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苏氏关切地道:“是不是受凉了?” 夏晴揉着红红的鼻子道:“或许吧,总觉得鼻子痒痒的。” 苏氏道:“既是这样,赶紧回去喝口热水,然后早些睡觉,剩下的我与静萱一起做就行了。” 夏晴本不同意,但经不住苏氏一再劝说,只得离去,她一走,苏氏又寻了个借口打发莺儿离去,随后肃容道:“静萱,将你事情原原本本与我说一遍。” 魏靖萱也一直想找机会与她说,赶紧依言复述了一遍,随后忧心地道:“苏姐姐,你说我依着你的话说了之后,皇后就会将我留在她身边,可是……皇后什么都没说,只命我回来。苏姐姐,咱们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白费功夫了?” “不会。”苏氏胸有成竹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明日或是后日,坤宁宫就会再次派人来找你。” 魏静萱可没什么信心,焦急地道:“万一她不来呢?” “她一定会来。”见魏静萱还是一脸不放心,苏氏安慰道:“就算皇后当真不来也无妨,咱们可以另外再想办法,总之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辛者库。” 魏静萱感激地点点头,“苏姐姐,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苏氏温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许是缘份吧,我从未与人这么投缘过。”顿一顿,她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将衣裳晾好,然后回去睡觉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魏静萱点点头,两人一起合力将洗好的衣裳晾晒在竹杆上,随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睡觉。 辛者库的每一日都是相同的,除了劳作就是劳作,一成不变,能够有幸离开辛者库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渐渐老去直至死去…… 宋嬷嬷晨起看到那些如期洗好的衣裳,冷笑一声,将魏靖萱三人唤过来,指着苏氏与夏晴,道:“是不是你们两个帮着她一起洗的?” “没有,奴婢们什么都没做过。”虽然苏氏二人一再否认,但宋嬷嬷如何肯信,冷笑道:“才来了几个月,就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这样下去,可还得了。来人,将他们三个拉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当做惩戒。” 监工太监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凉凉的声音已是先一步道:“哟,宋嬷嬷好大的威风,一大早就喊打喊责的,要不要连咱家也一并责了?” 宋嬷嬷连忙回头看向出声的人,赔笑道:“朱公公,您怎么来了?” 朱用瞅着她眼角深如刀刻的皱纹道:“宋嬷嬷不想看到咱家吗?” 宋嬷嬷连忙否认道“宋公公真是说笑了,您能大驾光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这辛者库乃是偏冷之地,实在没想到您会连着两天都过来。” 朱用虚虚一笑,指着苏氏三人道:“不知她们三人犯了什么错,令宋嬷嬷如此生气。” “回公公的话,这三人互相遮掩犯错,视宫中规矩如无物,实在胆大妄为,我一怒之下,才会责罚他们,说到底,这也是为了她们,让她们莫要仗着一点小聪明,肆意妄为。” “这么说来,宋嬷嬷还真是一片苦心。”说罢,朱用朝苏氏几人道:“还不赶紧谢谢宋嬷嬷。” 面对朱用的话语,宋嬷嬷摸不准他的用意,试探道:“公公今日来,可是皇后娘娘又有吩咐?” 朱用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是特意让咱家来奖赏你的,自从你执掌辛者库,将辛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出过岔子,娘娘很是高兴。” 宋嬷嬷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躬身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如何敢当皇后娘娘的称赞。” 朱用朝身后随他同来的宫人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的上前,将捧在手中的托盘递给宋嬷嬷,红漆描金的托盘上摆了几件以金银丝线绣成的皇后服饰,“这些衣裳都得仔细浣洗,一根绣线都不能断,否则轻则发落去慎刑司挨板子,重则可是连性命都会没的。” 宋嬷嬷连连答应,道:“公公尽管放心,我一定仔细盯着她们,绝对不会出错。” 朱用微微一笑道:“宋嬷嬷误会了,皇后娘娘指名要你浣洗这些衣裳,不可假他人之手。” “我?”宋嬷嬷愕然指着自己,她自从任这辛者库的管事后,就再没有动手浣洗过衣裳,连她自己的衣裳也自有宫人负责。 朱用瞅着她道:“是啊,怎么了,宋嬷嬷不愿吗?” 宋嬷嬷回过神来,赶紧道:“能为娘娘浣洗衣裳,我自是愿意,只是……”不等她说下去,朱用就道:“愿意就行了,皇后娘娘后日要用,今明两日一定得浣洗好,晾干,知道吗?” 宋嬷嬷为难地道:“可是今日在下雪,看这雪势,怕是明日也不会停,两日时间实在太紧了一些,公公能否宽限几日?” 朱用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明白你的难处,不过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是咱家能说了算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将衣裳浣洗了。”待宋嬷嬷点头后,他对刚才那个小太监道:“你留在这里看着。” 第三百三十三章 离开辛者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第2章第二卷] 第2493节第三百三十三章离开辛者库 宋嬷嬷捧着衣裳越想越不对劲,小声道:“公公,是否我做错了什么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朱用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哪有这回事,皇后娘娘是信任你才会如此,你可千万别想多了。” 见他这么说,宋嬷嬷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忍着刺骨的寒意将手伸到冷水中,刚一碰到,浑身就直打哆嗦,恨不得立刻把手拿出来,无奈朱用与那个小太监就在一旁盯着,只能咬牙暗忍。 朱用轻蔑地笑了一声,对垂手站在一旁的魏静萱道:“走吧,皇后娘娘要见你。” 魏静萱应了一声,随朱用再次来到坤宁宫,这一回倒是镇定了许多,行过礼后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明玉问话。 “魏靖萱是吗?”明玉轻柔的声音刚落入耳中,魏静萱就立刻恭身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奴婢。” 明玉微一点头,道:“你往后可愿过来跟着本宫?” 魏静萱惊喜地抬头,待得想起这样于礼不合后又赶紧低下头,激动地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明玉温言道:“好,本宫让朱用陪着你再去一趟,将手里的事情交待好,然后把该带的东西都带来,莫要漏了,以后你就在坤宁宫当差,瑾秋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魏静萱跪下磕头道:“多谢娘娘恩典,奴婢愿意这一辈子都为娘娘当牛做马,以报娘娘的恩德。” 朱用在一旁提醒道:“还叫娘娘吗?” 魏静萱脑子颇为灵活,一听这话立时明白过来,改口道:“奴婢谢主子收留奴婢。” “你对本宫有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明玉再次道:“好了,随朱用下去吧。” “奴婢……”魏静萱突然张嘴说了两个字,但又没有说下去,明玉盯着她道:“嗯,怎么了?” 魏静萱缓缓闭起嘴,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就是很感激娘娘,肯给奴婢这个机会。”事实上,她刚才是想求明玉将夏晴也一并从辛者库调到坤宁宫来,但话到嘴边,又怕会惹明玉不喜,觉得她是多事之人,所以生生咽了回去。这些事,等她在坤宁宫待得久一些再说吧,相信姐姐也不会急于一时。 明玉不知魏静萱这些心思,闻言一笑道:“想感谢本宫的话,往后就好好当差,做足份内事,别让本宫觉得错信了你。” 魏静萱迭声道:“不会的,奴婢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那就行了,去吧。”在明玉的示意下,魏静萱离开了坤宁宫,不过这次离开,她并无丝毫不舍,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回来,并且从此摆脱辛者库奴婢的身份,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几乎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魏静萱带着难掩的笑意回到辛者库,宋嬷嬷正在太监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洗着皇后的凤服。 魏静萱寻到夏晴后,快步过去,满面欣喜地道:“姐姐,我可以离开辛者库了,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夏晴一惊,连忙道:“怎么回事,快与我仔细说说。” “是皇后娘娘啊,她说感念我之前为她的祈福,所以让我去坤宁宫侍候,朱公公就是陪着我来交待事情,拿体己之物的。”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夏晴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好,真是太好了,不止可以离开这里,还能到皇后娘娘身边当差。” “嗯。”魏静萱开心的点头,随即又黯然地道:“可惜不能带姐姐一起离开,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与皇后娘娘说。” “不必担心我,我在哪里都一样。”夏晴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随即叮嘱道:“虽说皇后娘娘心善仁慈,但你还是要谨慎当差,万不要疏忽大意了。” “我知道的。”这般说着,魏静萱又来到苏氏面前,低声道:“苏姐姐,我要走了,你的恩情,我……” 苏氏打断她的话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往后,多回来看看我与夏晴就是了;有什么事,也尽可来找我们想办法,另外……”她压低声音道:“好好当差不假,但最要紧的是学会揣测主子的心思,越得皇后看重,你将来的机会就越多。” “机会?”魏静萱不解地看着苏氏,这一次,苏氏的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难道你想做一辈子的奴才吗?静萱,进了这宫里头,最要学会的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打算,你的模样虽还未长开,但我看得出,将来必是个美人胚子,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魏静萱没想到苏氏会与自己说这样一番话,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只是一心想要摆脱辛者库的劳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摆脱奴婢的身份。 她很快随朱用离开,然苏氏的话,就如一颗种子一样,在魏静萱心中扎了根,并且慢慢生出芽来…… 魏静萱到坤宁宫当差,在后宫中只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连事也算不上;但多年之后,这个魏姓女子将在后宫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令后宫无人不晓她之名。 当然,这些是后话,如今的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端茶递水的宫女。 乾隆四年正月二十,弘历召见傅恒,婚期一事他已经与鄂礼说过了,鄂礼并无任何意见,愿意两年之后,再行婚礼。 弘历走到垂目站在殿内的傅恒面前,道:“可知今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傅恒恭身道:“微臣斗胆猜测,应该是为了微臣历练一事。” 弘历颔首道:“不错,你倒是说说,想去何处历练?” 傅恒心里早就有了答应,一听这话,立刻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想去张将军营中,平定贵州苗乱。” 弘历惊讶地看着傅恒,其实他心里早了决定,想要派傅恒去甘肃、江苏、直隶、沧州一带赈灾,此刻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没想到傅恒竟然会想去贵州平定苗乱,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为何想去贵州?”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同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微臣看过许多兵书,但是一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微臣很想有亲历战争,而不是一直纸上谈兵。另外,皇后娘娘说过,希望微臣在这两年间,有所建功,战场,无疑是建功最快的地方。” 面对傅恒的话,弘历点头道:“你说的都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战场既是立功最快的地方,也是死人最快的地方,你又从不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不怕有危险吗?” “不敢隐瞒皇上,微臣怕,但正因为怕,才更要去克服,而且微臣相信,一定会活着回来,因为微臣还要回来迎娶阿罗。” “你要娶的何止是阿罗一人。”弘历凝望着他,道:“傅恒,朕知道你待阿罗的心意,但朕希望你记住,觉罗西林氏同样是你的妻子,不要太过厚此薄彼,知道吗?” 傅恒微一咬牙,道:“微臣谨记皇上吩咐。” 弘历微一点头道:“朕再问你一句,是否真的决定去张广泗所在的贵州?” “是,微臣决定了。”面对傅恒肯定的言语,弘历点头道:“好,你是正六品的官职,朕就派你一个同是正六品的千总,前往贵州,助张广泗平定苗乱,明日就动身。” “多谢皇上!”傅恒叩谢皇恩之后,忍不住道:“皇上,去之前,微臣能不能与阿罗见一面。” 弘历笑道:“早知你会有这个要求,让小五陪着你过去吧,不要耽搁太久。” 傅恒一再叩见之后,随小五去了延禧宫求见瑕月,并与她说了明日就会起启起贵州的事。瑕月尚未说话,阿罗已经紧张地道:“贵州?那里既偏远又乱,你去那里做什么?” 瑕月开口道:“本宫听皇上说过,张广泗正在贵州平定苗人叛乱,傅恒此去,应该是想助张广泗平定叛定,同时也为自己建立功绩。傅恒,本宫可有说错?” “娘娘所言正是。”傅恒话音刚落,阿罗便道:“可那里终归是危险,要不然……还是不要去了。” 知春“噗哧”一声笑道:“主子您瞧瞧阿罗,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处处替傅大人考虑了,将来一定会是个贤惠的好妻子。” 阿罗被她说得脸颊绯红,轻啐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瑕月笑一笑道:“也难怪阿罗会紧张,贵州之地,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且不畏死,一旦做起乱来,可比普通乱党难对付多了。”这般说着,她正色道:“傅恒,本宫问你,你会后悔吗?” 傅恒想也不想便道:“不会,因为微臣一定会完好无缺的回来迎娶阿罗。” 瑕月颔首道:“好,本宫相信你,待你归来,本宫就正式将阿罗许配于你。” 阿罗虽然还很担心,但面对傅恒的决心,也只能将担忧放在心底,在送傅恒出去的时候,她拉住他的手臂,紧张地道:“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傅恒用力点头道:“我答应你,平安归来之后,娶你为我妻。” 听得这话,阿罗涩涩一笑道:“你错了,我只是妾,并非你的妻子。”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想娶的也只有你一个。”说到此处,傅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让你做妾很是委屈,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极为补偿,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阿罗对傅恒的所有情意,“能遇到你,是我今生之幸,此生此事,我只许你一人。” “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幸。”傅恒抚着阿罗的脸颊,柔声道:“阿罗,待我得胜归来,定为你铺十里红妆。”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取来一把银剪子,绞下一缕青丝,随后又从傅恒的辫尾处绞下一缕,缠在一起,编成一个同心结,然后交给傅恒,“你带着它,就像我与你在一起一样。” “嗯。”傅恒将同心结仔细收入怀中,于阿罗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去,不知过了多久,瑕月的声音在阿罗耳边响起,“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阿罗回过神来,咬一咬唇,道:“可是主子之前不是说皇后娘娘的态度转变有问题吗?奴婢担心,傅恒归来之日,会生出什么枝节来。” 瑕月冷然一笑道:“若真生出枝节来,将它砍断就是了,你与傅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本宫不许任何人破坏,就算是皇后也不行。”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本宫真希望是自己多疑,可惜……” 知春摇头道:“皇后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只会更加害人害己。” “可是她听不进去。”瑕月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就像这天,你越希望看到阳光,阳光就越是隐藏在云层后面不肯出来。” 在傅恒离去后的日子,宫中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或者应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各宫之间和的睦睦,姐妹情深,瞧不出丝毫不合之意。尤其是明玉与瑕月,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亲切要好,经常往来。 在去了坤宁宫几趟后,瑕月留意到端茶的魏静萱,一问之下方知是从辛者库调过来的,瑕月笑道:“从辛者库来到坤宁宫,可算是天壤之别,对这宫女来说不吝于再造之恩;只是娘娘怎么会留意到她的?” 明玉眸光微闪,道:“也是这宫女有心,知道永琏离世后,本宫一直心情郁结,难以展颜,就在本宫衣襟内绣了几片艾叶,为本宫积福求愿;本宫念她有这番心思,所以留在身边使唤。” 瑕月打量了眉目秀气的魏静萱一眼道:“看来这个宫女真是与娘娘有缘,否则怎敢冒着杀身之祸,擅动娘娘的衣裳。” 明玉轻笑道:“本宫也是这般认为,这丫头来了本宫身边两个多月,还算勤快,手脚也灵活,能使上一些用场。” “娘娘喜欢就好。”如此又说了一阵话后,瑕月告辞离去,在殿门关起后,明玉沉下脸,对站在一旁的朱用两人道:“傅恒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你们可曾想出办法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点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用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搓着手道:“主子,不如等皇上将赐婚的事淡忘了一些后,您随便寻个缘由,将阿罗赐给别人为妻。” 明玉冷声道:“你要本宫食言?” 朱用低头不敢言语,瑾秋也说了一个办法,但都不合明玉的心意,正当明玉心浮气燥之际,魏静萱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主子,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明玉闻言,当即催促道:“是什么,快说!” 魏静萱走上前,道:“傅大人与阿罗的婚事是娘娘亲口同意的,不论娘娘做什么,都会招来话柄,尤其是皇上那边。所以,娘娘您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在宫里是这样。” 明玉脸色难看地盯着她道:“之前你与本宫说先行同意,然后再想办法,这会儿又与本宫说什么都不能做,魏静萱,你是在戏弄本宫吗?” “奴婢不敢!”魏静萱连忙跪下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主子,奴婢的意思是,不可以在宫中动手,但咱们可以在宫外动手。” 明玉愕然看着她,道:“这是何意?” “阿罗是娴妃身边的人,娴妃总会派她出宫去做一些事,到了宫外,不管阿罗发生任何事,都与主子您扯不上任何关系,哪怕……她死了,也无关,您说是不是?” 明玉心中的怒气迅速消去,盯着魏静萱徐徐道:“你要本宫在宫外杀了阿罗?” 魏静萱慌忙道:“娘娘心善,奴婢怎么敢让你手上沾血呢,奴婢是想着,到时候……可以将阿罗悄悄地卖给人家。” 瑾秋没想到魏静萱小小年纪能够想出这样刁钻的点子来,不过再思忖片刻后,她便摇头道:“除非可以将阿罗长期囚禁起来,否则一旦让她脱困,必然会回到宫中,咱们等于白忙一场;而且这样一来,必然会惊动娴妃,万一追查到主子身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姑姑所言甚是,但有一件事姑姑忘了。”魏静萱抬眼道:“我所说的卖给人家,并非是卖去做下人,而是卖去做妻子。” 明玉一时没想明白当中的区别,道:“两者有何区别?” 魏静萱含了一缕笑意道:“主子您想想,一旦成为别人的妻子,就算再逃出来,阿罗也不是完璧之身了,本就已经是宫女的身份,再加上这么一出,您想想,她怎么有资格嫁给傅侍卫为妾?恐怕她自己都无颜见人了。哪怕娴妃存心包庇她,娘娘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并且皇上绝对不会怪责娘娘。” 明玉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但旋即又被忧色所取代,“你这个法子倒是很好,可是这样做,会否过了一些?” “是娴妃对娘娘不好在先,如今又设计让阿罗高攀嫁给傅大人,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们主仆咎由自取。奴婢虽然身份卑微,年岁不长,却也懂得区分是非对错,如她们二人那样,根本不值得同情。” 魏静萱一番话,令明玉心中最后一根刺也消去,狠下心肠道:“你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本宫。”放下心事,明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对尚跪在地上的魏静萱道:“起来吧,往后好好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定然不会亏待你。” “多谢主子。”这般说着,魏静萱却是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道:“主子,这件事,虽说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但奴婢认为不宜操之过急,还是等事情淡化一些后再说,以免惹人怀疑。” “本宫心里有数。”这般说着,明玉又对瑾秋道:“拿十两银子给她。” 十两银子并不多,但对于刚从辛者库里出来没多久的魏静萱而言,已经很多了,但魏静萱却是拒绝道:“奴婢为娘娘做事是应该的,不敢收娘娘的银子。” 明玉微微一笑道:“这是本宫赏你的,你尽管收着。” 魏静萱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若真想赏奴婢,能否答应奴婢一个请求?” 朱用瞪了她一眼,冷声道:“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向主子提条件了,还不赶紧谢恩退下” 明玉抬手道:“无妨,让她说吧,看本宫能不能应允。” 魏静萱再次叩谢后道:“奴婢在辛者库有一个姐妹,以前在宋嬷嬷手下做事时,她很照顾奴婢的,所以奴婢想……能不能再求娘娘一个恩典,让她也可以离开辛者库。”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明玉,唯恐后者不同意,明玉沉默片刻,对瑾秋道:“咱们宫中可还缺人手?” 瑾秋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还缺一个粗使宫女。” 明玉微一点头,重新看向魏静萱,“既是这样,就让她来本宫这里当差吧。” 听得这话,魏静萱欣喜不已,在千恩万谢中离开坤宁宫,赶去辛者库通知夏晴这个好消息。 到了辛者库,方知夏晴被派去给各宫送今日所要用的玉泉山水,并不在里面。一个监工太监来到魏静萱身前,讨好地道:“不如魏姑娘您先回去,等夏晴回来后,奴才去告诉您。” 说来可笑,仅仅在不久之前,他还对魏静萱呼来喝去,全然不放在眼里,此刻却要赔着小心说话。谁让魏静萱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而皇后娘娘又重得恩宠,她身边的人,哪个都不敢小觑。 魏静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不假辞色地道:“不用,我在这里等她就是了,另外,你去安排一间静室,然后将苏氏带来见我。” 监工太监赶紧下去安排,不一会儿,苏氏就被带到了魏静萱面前,后者拉住她满是冻疮的双手,关切地道:“苏姐姐,你怎么样了?我很惦记你啊,宋嬷嬷有没有为难你与夏姐姐?” “她倒是想为难,不过顾着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不敢太过份。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魏静萱急切地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乱说话。” 苏氏笑道:“好好好,不说就是了,听他们说,你是来找夏晴的,怎么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幕后操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已经向皇后娘娘请旨,将夏姐姐调去坤宁宫当差,虽然要做一些粗活,但怎么也好过在辛者库。”说到这里,她内疚地看着苏氏,“其实……我很希望苏姐姐也可以离开这里,但……” 苏氏打断她的话道:“你可千万别在皇后娘娘面前提我,更不要求情,否则不止帮不了我,还会连累你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才只叫了夏姐姐,但我心里真的很内疚,明明……你帮了我这么多,连我可以去坤宁宫,也全是苏姐姐你的功劳。” 苏氏反握着她的手,温言道:“你都叫我姐姐了,我帮你自然是应该的,答应我,等以后你有资格在皇上面前说话了,再帮我求情。” “皇上……”魏静萱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苏姐姐,你真觉得我能够入皇上的眼吗?” 苏氏抚过她娇嫩的脸颊道:“一定可以,相信姐姐,姐姐不会看错人的,除非……你自己不愿。” 魏静萱低头绞着手指,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她心里是愿意的,身为女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平民百姓,不如嫁给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不止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还可以拥有荣华富贵的人生;可是这样的话,她又羞于出口。 苏氏是何等精明的人,虽然魏静萱没有开口,但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微笑道:“总之以后你乖乖听姐姐的话,走一条对你来说最好的路,好吗?”在魏静萱点头之后,她又道:“与我说说你在坤宁宫的事,还有,皇后有没有问你阿罗的事情?” 听得这个,魏静萱赶紧将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一脸倾慕地道:“苏姐姐你真是厉害,明明没见过皇后娘娘,却猜到她会问什么,提前教会我应答之话。” “这只是揣测人心的本事罢了,没什么厉害的。”这般说着,苏氏又道:“阿罗那件事,算是差不多了,接下来……你记着,一定要劝皇后忍着,想要对付娴妃,就不可以与她撕破脸,更不要明着针对,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并且表面上,要让自己处在弱势,这样才可以得到皇上更多的同情,至于太后那边……” “太后怎么了?”面对魏静萱的问题,苏氏思索片刻道:“这些事情,或许瞒不过太后,但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而皇上又信任皇后,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总之,你一定要时时提醒皇后,不要意气用事,知道吗?”顿一顿,她又道:“你这次为皇后解决了阿罗的事,以后,她应该会更加信任你,一定要牢牢把握她的信任。” 魏静萱点头道:“我会的,苏姐姐放心吧。” 苏氏神色凝重地道:“另外,你记着,这些事一定不要与第三个人说,夏晴也不可以。我觉得……她的心思有点深,让人摸不透。” 魏静萱乖巧地道:“这一点,苏姐姐之前就说过了,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过夏姐姐对我一直很好,不会有什么心思的,苏姐姐你想多了。” “你啊,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苏氏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相信,否则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总之你听我的话,不要太过相信夏晴。” 魏静萱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话。 夏晴并不知道她们正在谈论自己,费力地与另一个叫紫鹃的宫女一起将一桶桶玉泉山水送到御膳房还有各宫各院。 从咸福宫出来,紫鹃抹着额上的汗,长舒一口气,道:“总算是运送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还有延禧宫呢。”夏晴一边说,一边推着送水的车往延禧宫行去,紫鹃跟上去道:“我记得你与魏静萱很是要好,如今她去了坤宁宫侍候皇后娘娘,你为何不与她说说,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求个恩典,省的在辛者库里受苦,每次送水,这腰都累的跟断了似的。至于其他的活,也是一个比一个累。” 夏晴笑笑道:“还是算了,万一因为惹的皇后娘娘不高兴,不是害了静萱吗?再说辛者库的活,我都习惯了,要是突然不做了,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紫鹃摇头道:“你还真是替她着想,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开这个口。” “我当她是妹妹,不为她着想,还为谁着想。”顿一顿。夏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赶紧将水送完,然后回去吧。” 紫鹃应了一声,一起推着来到延禧宫,在抬水进去的时候,正好碰到瑕月,两人赶紧跪下行礼,待得瑕月示意她们起身后,再次去抬木桶,许是因为抬得太急,紫鹃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剧痛,原本就重的木桶,在这一刻,变得更加不堪重负,她想要与夏晴说,但已经来不及了,木桶倾倒,水洒了一地不说,还溅湿了本欲离开的瑕月衣裳。 紫鹃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夏晴镇定一些,拉着她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知春替瑕月拭去裙角的水渍后,斥道:“你们两个真是不当心,这样也会弄洒了,如今可怎么是好?” 夏晴颤声道:“奴婢这就去辛者库再运一桶玉泉山水来。”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听说辛者库的宋嬷嬷很是严厉,你不怕回去之后,受她的责罚吗?还有,玉泉山水每天的份数都是定量的,没有多也没有少,你从哪里再要一桶来赔给本宫?” 夏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这已经是最后一桶玉泉山水了,辛者库根本就没有了,至于其他宫里倒是有,但谁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拿出来,恐怕就是她磕破了头也没用。 想到这里,夏晴无奈地道:“奴婢知错,愿受娘娘责罚。” 瑕月盯着她道:“本宫看到松手的是你旁边之人,错在她而不在你,你没必要这么急着认罪。”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好消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紫鹃闻言越发害怕,浑身发抖,想要求饶,却说不出话来,夏晴见状,道:“奴婢与此鹃一起负责运送玉泉山水,不论谁犯了错,都是两人的错,奴婢不敢推卸责任。” 瑕月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本宫就连你一起罚了。”在夏晴二人害怕的颤抖中,她道:“就由你们负责将这地上的水擦干吧,然后再去打满一桶井水送来。” 夏晴愕然地抬起头,颤声道:“娘娘,您不罚奴婢们了吗?” 瑕月挑一挑眉道:“本宫不是已经罚了吗?还是说你嫌太轻,非要本宫再加重?” 夏晴连连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她感激地磕头道:“多谢娘娘开恩。”她心里明白,瑕月这个罚责真的很轻,几乎可以说没有责罚,回过神来的紫鹃也连连磕头谢恩。 瑕月看到她们身上半湿的衣裳,对知春道:“去拿两套衣裳给她们吧。” 知春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拿。” 待得瑕月走远后,紫鹃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我以为这次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没想到竟然有惊无险。” “嗯,幸好娴妃娘娘心善,没有为难我们。”这般说着,夏晴却是想起苏氏与她说过的话,在苏氏口中,娴妃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她也一直这么以为。可真正见过之后,方才发现,娴妃不仅不恶,还很是通情达理,要换了一个主子,她们今日怕是惨了。 不多时,知春拿了两套衣裳过来,让她们去一间空的厢房之中换上,虽然也是宫人的衣裳,却比紫鹃她们原来穿的要好多了,紫鹃受宠若惊地道:“姑姑,我们明日洗净了就送回来。” 知春笑笑道:“不必了,主子说了,这两套衣裳送你们,拿回去换着穿就是了。” 紫鹃惊喜之余,连连说谢,随后与夏晴二人一起擦拭着地上的水,然后又打了一桶井水回来,做完这一切后,正好看到知春过来,夏晴连忙唤住她道:“姑姑,我们想去向娘娘谢恩,您能否帮我们通传一声?” 见她如此识礼,知春神色越发温和,道:“你们之前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不必再谢,回去吧,不过下回做事可真要仔细一些,不是每一次都是这么好运的。” “是,多谢姑姑提点。”两人朝知春一再道谢之后,离开了延禧宫,虽然多了这么一出事,但两人心情都很好,说说笑笑回到了辛者库。 夏晴刚搁下水车,就看到魏静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笑,连忙走过去道:“何时过来的?” “来了很久了,就等着姐姐呢,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姐姐。”面对魏静萱神秘兮兮的笑容,夏晴笑道:“是不是得了皇后娘娘的称赞啊?” 魏静萱笑道:“何止啊,我还求了皇后娘娘同意,让姐姐去坤宁宫当差呢,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夏晴惊愕地看着魏静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是高兴,而是紧张地道:“皇后娘娘有没有怪罪你?你也真是的,我在这里好好的,这么着急做什么?” 魏静萱笑嘻嘻地道:“没有呢,皇后娘娘人很好的,哪里会因为这些小事怪责,而且要真是怪责的话,我也不能来这里接姐姐你是不是?”说着,她推夏晴去屋中,道:“赶紧将东西收拾了,随我走吧,这个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能够离开辛者库,夏晴自然也高兴,道:“不急,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 “让别人替你做就是了。”说到此处,她朝不远处的宋嬷嬷道:“嬷嬷,可以吗?” 宋嬷嬷不敢得罪她,连连点头,道:“自然可以,夏晴你赶紧走吧。” “多谢嬷嬷。”在夏晴迭声道谢的时候,魏静萱走到苏氏面前,道:“苏姐姐,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苏氏点头道:“去吧,记住我教给你的话,多为自己打算。” 魏静萱用力点头,这个时候,夏晴亦来到苏氏身前,道:“苏姐姐,你保重,我与静萱会多来看你的。”说话之时,她想起之前见到的瑕月,心中再次浮起疑问,但并没有多问。 “知道了,快走吧。”在苏氏的言语下,二人离去,她们走后,莺儿挪到苏氏身边,小声道:“主子,她们都走了,万一以后不听主子您的吩咐,这可如何是好?” 苏氏冷笑一声道:“夏晴姑且不论,魏静萱却是一定会听话,因为如今的她,已经不甘心再做一个小小的宫女,瞧着吧,她以后还有得来这她最不愿意来的辛者库。” 乾隆四年的春光明媚而灿烂,自从明玉向弘历认错之后,就再次成为恩宠最盛之人,其次是瑕月,再次则是愉贵人,弘历每个月都有四五日的时间歇在她那里,比嘉嫔与仪嫔都要多。 至于乾隆三年入宫的两位秀女柏氏与富察氏皆被封为贵人,但弘历对她们两个的恩宠极淡,入宫半年,统共只召幸过几次,远不及同为贵人的珂里叶特氏。有宫人猜测,依此下去,珂里叶特氏或许会成为又一位主位娘娘,毕竟宫中主位还有许多空着,晋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与后宫一样宁静的还有前朝,除了贵州苗乱,甘肃等地灾荒之外,余下的皆还算太平,并没有特别的事。这与康熙、雍正初登基之时不同,乾隆朝开始之初就已经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一众对皇位存有觊觎之心的乱臣贼子,皆被胤禛以雷霆手段清除,连胤禛亲子弘时都死了,哪怕还有余孽存在,也被这等手段吓破了胆,不敢萌生念头,所以在之前几年,皆特别安稳。不过,安逸日子久了,有些人就容易忘了伤疤背后的疼痛,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弘历对此有所察觉,不过因为未影响大局,所以隐忍不发,只命人暗中追查,然密查所得的结果,却令他大为皱眉。 瑕月进到养心殿时,看到的就是弘历拧着眉头发呆的模样,她轻手轻脚地将炖好的银耳莲子粥放到弘历面前,直至这个时候,弘历才惊觉瑕月进来,抚额道:“怎么也不唤朕一声?” 第三百三十八章 前朝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见皇上在想事,就没有打扰,皇上在想什么?”瑕月如今进出养心殿已经不需要通传了,宫中有这个资格的,除了她就只有明玉。 “没什么。”弘历随口说了一句,接过瑕月递来的调羹勺着银耳莲子粥,瑕月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多问什么,跟在弘历身边这么多年,她很清楚什么事自己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在吃了半碗后,弘历将碗一推,道:“朕饱了,拿下去吧。” 瑕月一怔,道:“臣妾刚才问了小五,他说皇上今日都没怎么用膳,如今才吃了半碗,怎么就饱了。” 弘历沉默片刻,将一封折子递给瑕月,道:“你看看。”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明了却很骇人,在永琏薨逝后,理亲王弘晳开始蠢蠢欲动,密谋不轨,而其位于郑家庄的王府,甚至依照国制,设下内务府下属机构会计司、掌仪司等等,这一切,皆是密探暗中打探得知。 在合起奏折后,瑕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惊骇后,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理亲王?” “朕准备先将他捉拿归京,然后再行定罪。”说到此处,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朕以为,兄弟之间一直都很和睦,不像皇阿玛时,那样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原来不是,依然有人未对皇位死心,说真的,朕很失望。” “皇上对理亲王厚待有加,理亲王不思君恩,反而欲行不轨之事,辜负皇上所望,本身已经不视皇上为兄弟,皇上无需为他难过。不过臣妾倒是不同意将他锁拿归京。” “这是为何?”弘历知道瑕月与弘晳不熟悉,不可能为他求情,所以这话,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瑕月边想边道:“密谋造反之事,不可能只有理亲王一人涉及,应该还有其他人,皇上何不先行调查,待得将他的同党查明之后,再行捉拿,以免有漏网之鱼,臣妾甚至怀疑,里面有手握兵权之人。” 弘历沉思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朕一想到弘晳阳奉阴违的所作所为,朕就心中气愤,恨不能立刻将他打入天牢。” 瑕月劝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的恼恨,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以大局为重,您说是不是?” 弘历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瑕月疑惑地道:“皇上笑什么?” 弘历笑着摇头道:“你啊,居然教训朕识大局起来,可真是胆大。” 瑕月思及自己刚才的语气,连忙惶恐地道:“臣妾知罪,请皇上……”不等她说下去,弘历已是道:“朕与你玩笑罢了,莫要当真。”说罢,他皱眉道:“不过,密探已经想方设法去查了,始终只有眼下这点线索,再拖下去,怕是也不会有进展。” 瑕月思索良久,道:“要不然,派人想办法打探入理亲王营中?” 弘历讶然看了一眼瑕月,道:“朕也想到这个法子,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何人合适,此人不仅要在朝中有能够引起弘晳重视的份量,还要绝对的忠心与机警。” 瑕月抿唇笑道:“臣妾倒是有一个人选,就不知道皇上满不满意。” 弘历精神一振,连忙道:“是何人,快说。” 瑕月缓缓吐出五个字,“和亲王弘昼。”弘历登基后不久,便加封弘昼为亲王,并委以重任,而后者也一直对弘历忠心耿耿。 “老五?”弘历愕然问了一句后,连连摇头,“不行,这不妥?” “为何,难道皇上信不过和亲王的人?”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摇头道:“朕怎么可能信不过老五,只是朝中上下都知道老五是朕最要好的兄弟,让他去投靠弘晳,弘晳一定不会相信。” 瑕月启唇一笑道:“他不信,咱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信,就像……当初和亲王取信臣妾的阿玛一样?” 弘历拧眉道:“你是说,朕与弘昼故作不和?” “臣妾知道,和亲王掌管西山健锐营,理亲王若能拉到他,必然求之不得,只是因为和亲王与皇上的关系,才一直未曾接触他;如果让他发现和亲王与你不睦,那么臣妾相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弘历屈指轻叩着桌案,沉吟半晌,道:“让朕想想,若真要执行这个计划,就一定要布署的仔细一点,尽量取信弘晳。”说到此处,他拉过瑕月的手笑道:“你刚一来,就将朕的难题解决了一半,看来以后朕再遇到难事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你召来。” 瑕月低头一笑道:“臣妾也只能帮皇上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主意,皇上莫要觉得臣妾多事就好。” “怎么会呢,你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主意,实在很是不错。”停顿片刻,弘历有些感慨地道:“若你是男儿身,一定是朕最得力的肱骨之臣。” 听得他这句话,瑕月却是敛去了笑容,轻声道:“若臣妾是男儿身,根本没机会与皇上说这些。” 弘历好奇地道:“为什么这么说?” 瑕月涩涩道:“皇上忘了臣妾姓什么吗?臣妾是罪人之后,若不是皇上宽宏大量,不追究臣妾的错,臣妾哪还能站在这里。” 弘历看到她的低落与惆怅,怜惜地道:“都是过去的事,提来做什么;你只需记住,你是朕的娴妃,朕在意之人就可以了,知道吗?” 瑕月感激地看着她,颔首道:“嗯,臣妾知道了。” 这个时候,小五进来躬身道:“皇上,和亲王求见。” 弘历一怔,旋即对瑕月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老五这是迫不及待要与朕‘翻脸’了。” 小五惊讶地抬眼瞅了一眼弘历,他印象里,皇上与和亲王一向极好,为何突然就要翻脸?难不成出什么事了?可看皇上的样子又不太样,真是奇怪。 瑕月嫣然笑道:“或许这就是兄弟同心,和亲王注定要与皇上一起守护先帝留下的大清江山。”待得弘历点头后,她道:“臣妾是否要回避一下?” 弘历稍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的思虑周全,正好可以帮着朕与弘昼想想是否有错漏之处。” 第三百三十九章 信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点头,站在原地未动,不一会儿,弘昼走了进来,看到瑕月也在,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拱手行礼,“臣弟参见皇上,参见娴妃娘娘。” “平身。”弘历抬手示意他起身后,道:“老五这会儿来见朕,所谓何事?” 弘昼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瑕月,弘历明白他的意思,道:“旦说无妨,无需忌讳什么。” 虽然弘历这么说了,弘昼心中仍有些芥蒂,隐晦地提了一句,“臣弟是为理亲王一事而来。” 这件事,弘历并没有大肆声张,除了那些密探之外,只有少数人心腹之人知道,原以为弘历听到这句话后,会让瑕月回避,岂知弘历竟然与之笑言道:“看来还真是想到一会儿去了。” “皇上您……”不等弘昼说完,弘历已是道:“这件事,娴妃已经知道了,她也替朕出了一个主意,正好听听你的意见。” 弘昼沉默片刻,朝瑕月拱手道:“微臣愿闻娴妃娘娘高见。” “不敢。”瑕月微一点头,将刚才的话重复复述了一遍,随即道:“本宫谬论,若王爷觉着不对,尽管指出就是了。” 弘昼思索良久,道:“娘娘之计,倒是可行,但想要取信他们,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弘历言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娴妃的建议了?” 弘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臣弟今日来,就是想禀报皇上,臣弟怀疑有人与弘晳合谋,但究竟是谁,臣弟无法查出;若是臣弟可以打入他们内部,自然就可以查知有哪些人。” 弘历颔首之余,道:“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老五你了。” 弘昼沉声道:“臣弟身为皇上的臣子,理当为皇上分忧解难,再说,臣弟也很想亲手抓住那些个搅乱我大清太平的贼子。” “好,从此刻开始,朕会针对你,对你有所不满,好让你能够接近他们,但具体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 “臣弟知道,臣弟自会小心。”弘昼话音落下不久,瑕月忽地道:“皇上,您与和亲王假意不和后,不妨先卸了和亲王对山西锐健营的权力。” 弘历不解地道:“之前你不是说,这是老五引弘晳上钩的最大筹码,怎么这会儿又让朕夺了老五手里的权,那不是等于给老五增加难度吗?” 瑕月笑言道:“这个就看和亲王怎么说了,若是说的得当,更容易取信理亲王。然后再以表忠心的形势,再将兵权‘骗’过来,想来可以彻底消去理亲王的疑心。” 弘历与弘昼思虑一番后,均是点头同意了瑕月的说法,而是瑕月走后,弘昼道:“皇上,您为何要将这么紧要的事告诉娴妃,您就不怕她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吗?” 弘历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是以不急不疾地道:“泄露给谁去?” 弘昼张嘴欲言,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瑕月会泄露给谁,那拉氏一族已经不复存在了,瑕月与前朝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联系,更没有利害关系。 看到弘昼这个样子,弘历扬眉一笑道:“没有对不对?后宫之中,娴妃与前朝的联系最少,所以,在这一点上,朕对她的信任甚至比皇后还要多。” 弘昼点头道:“这倒也是,而且她这次所出的主意,确实很不错,应该有很大可能取信弘晳。” 弘历走下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次的事,就靠你了,自己当心。” 弘昼笑着拱手道:“臣弟领旨。” 整件事,除了弘历兄弟之外,就只有瑕月与殿内侍候的四喜知道,其他人所见到的是,和亲王觐见弘历之时,触怒圣颜,被弘历赶出了养心殿;在此之后,两人似乎种下心结,不论和亲王做什么,弘历都不太满意,有时甚至还会故意挑刺,允礼不欲他们兄弟不睦,百般劝解,但效果都甚微,两兄弟在背道而驰的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不可回头。 这样的僵持在乾隆四年的五月爆发出来,弘历下旨,除去弘昼身上所有差事,包括执掌西山健锐营之权,改由兆惠接任,愤怒之下的弘昼竟然在朝堂上拂袖而去,气得弘历脸色铁青,百官惶恐不已。 被解去差事后的弘昼开始自暴自弃,不仅不上朝,还经常在酒馆中买醉,一次兆惠遇到他,好心劝说,却被弘昼一顿讽刺,结果不欢而散。 而弘历对他也似失望透顶,再不过问弘昼任何事,允礼等人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夜,弘昼喝得醉薰薰从打烊酒馆里出来,整个人东倒西歪,连路都走不稳,偏偏这个样子还在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着实让人无语。 在走到街尾之时,意外撞见了今日入京见驾的弘晳,不过弘昼仿佛没认出来人,仍然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直至撞了人方才停下来,口齿不清地道:“谁啊,谁撞了我?” 弘晳是废太子胤礽的儿子,也是胤礽唯一活到成年的子嗣,年过四旬的他颇有胤礽当年的风采。 弘晳止住意欲喝斥的下人,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惊讶地道:“这不是老五吗?怎么这副样子?” 弘昼跄跄踉踉的稳住身形,看向弘晳,许久之后,方才嘿嘿笑道:“这……这不是咱们的理亲王吗?你不在……”他打了个酒嗝道:“郑家庄的王府里,来这里做什么?” “你忘了吗,每个月我都会入京拜见皇上,今日一早进的京,明儿个就会回去;倒是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还因为之前的事?” 弘昼晃着酒瓶子,嗤笑道:“过去的事……是啊,都过去了,不提了,再提也没个意思!”说到这里,他又要往嘴里灌酒,被弘晳夺下,道:“别喝了,真想把自己喝死吗?” 弘昼一边抢酒瓶子一边道:“喝死了更好,省得在这里碍有些人的眼,你别管我,让我喝!” 弘晳哪里肯给,唤过两个下人道:“你们送和亲王回府。” 不等下人答应,弘昼已经大声道:“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你……”他指着弘晳道:“陪我喝。” 第三百四十章 上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可没那么好的酒量……”弘晳话音未落,满身酒气的弘昼已经勾住他的脖子道:“咱们兄弟这么久没见过,当真连口酒都不肯喝吗?” “想要喝酒,有的是机会,只是你这个样子,当真不宜再喝了。”弘晳刚说完,就感觉手里一空,酒瓶已是被弘昼抢了过去,“不陪就算了,你跟他也是一路的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我死,你走!走,我不用你在这假装关心!” 弘晳虽然一个月才入京一次,对于京中的事,却通过眼线了如指掌,知道弘昼话中的“他”是指弘历,心微微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被压住了,道:“老五,别疯了,赶紧回去,否则我可就要让人将你押回去了。” “你!”弘昼指着他,“真多嘴,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押我?信不信我把这些人都给杀了,左右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面对他这句话,弘晳沉默了许久方才道:“罢了,既然这样,我这个做兄长的,就陪你再痛饮一番,走,去我宅子。” 弘昼虽然醉得利害,但话还能听懂,露出一丝醉笑,再次勾了弘晳道:“还是你好,不像那个老四,当了皇帝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也不想想,他能够有今日,我出了多少力,任由他呼来喝去,当牛做马……”他还要再说,弘晳已经捂住他的嘴巴,肃声道:“瞧瞧你,越说越离谱了,赶紧随我回去。” 他带着人将喋喋不休的弘昼给带回了位于京城的宅子之中,弘晳派人取来几瓶酒与弘昼对饮,眼见弘昼喝得越来越醉,他试探道:“老五,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何会与皇上弄成这个样子,我记得,皇上之前可是最信任你的。” “为什么?”弘昼醉眼迷茫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没错,我只是朝事上与他意见不合,多说了几句罢了,他就说我妄自尊大,目无君主,一次次针对我,甚至还除了我所有的差事。兄弟……”弘昼一边苦笑一边摇头道:“天家……哪里来什么兄弟之情,都是用来骗人的罢了。如今认清了也好,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甘心吗?”在异样的光芒在弘晳幽暗的眼眸中闪过,犹如暗夜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弘昼用力捶着桌子,将杯中的酒都给震了出来,低吼道:“当然不甘心,他的皇位有一半是我替他挣来的,他凭什么解了我的差事,凭什么?!” 弘晳劝道:“谁叫他是皇帝呢,自然做什么都可以,咱们这些做臣子的,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皇帝?”弘昼瞪着通红的眼睛,道:“别忘了,咱们都是姓爱新觉罗的,都是圣祖爷的子孙,流着一样的血,他有什么资格跃在咱们的头上。” “别说了,万一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莫说是王爵了,怕是连怕命也会没有,喝完这些赶紧睡吧,听我的劝,凡事看开一些,这样心情才会好。” 弘昼睁着醉眼,涩声笑道:“是啊,看开一些,否则真怕自己会被活活憋屈死,皇帝……呵呵,皇帝……”说到此处,弘昼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弘晳盯着醉倒的弘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在命人照顾弘昼之后,走了出去。 一直睡到日早三午,弘昼方才醒来,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从床上起来,还没等他说话,候在一旁的侍女已经道:“王爷请更衣,我家主子正在前厅等着您。” 弘昼用力甩一甩剧痛的头,道:“你家主子是谁?这又是在哪里?” “您去见了就知道了。”侍女只肯说这么一句,无奈之下,弘昼只得梳洗更衣,随侍女来到前厅,待得看到坐在里面喝茶的弘晳后,他先是一愣,旋即拍着额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哥。”弘字辈在世的,属弘晳最为年长,所以弘昼等几人都尊称他一声大哥。 弘晳放下茶盏,笑道:“总算是清醒了,昨晚上喝的醉薰薰,幸好是被我遇到了,否则你醉成那样,怕是要在街头露宿了。” 弘昼在椅中坐下道:“让大哥看笑话了,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多喝了一些。” “我知道你为何心情不好,不过就像昨夜我与你说的,凡事看开一些,不要太过较真,你看我,每日逗鸟遛狗,陪着几位福晋游山玩水,多好啊。” “昨夜?”弘昼一脸茫然地看着弘晳,摇头道:“昨夜说了些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弘晳神色微微一动,随即笑道:“你昨夜喝的那样醉,记不起来是正常的,行了,也没什么,就是兄弟之间随意说说罢了。总之你听大哥一句劝,别想太多。还有,少喝些酒,杜康虽能解忧,但醒来之后,却是忧上加忧,而且伤身。” “大哥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除了酒,实在找不到别的解忧方式;至于大哥说的游山玩水。”弘昼摆手道:“等我到大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再说吧。” 弘晳摇头道:“看你这样子,一放你回去,怕是又会去喝酒,这样吧,我今日就回郑家庄,你去我那里住几天如何,左右你如今没了差事,不需要每天去点卯了。话说回来,咱们兄弟除了宫中家宴之外,还没有正儿八经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过呢。” 弘昼想了想,道:“也好,就去大哥府中做客,到时候,大哥可别急着赶我离开。” 弘晳笑道:“瞧你说的,我是这种人吗,行了,我派人去你府中通知一声,然后就起程吧。” 弘昼随弘晳去郑家庄的事通过密探,第一时间传到了弘历耳中,正好瑕月也在,他恻目道:“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 瑕月摇头道:“理亲王现在才刚刚上钩,离成功还言之过早,接下来就看和亲王怎么应对了,希望他能沉住气,不要急着露底。” 弘历却是很有信心,“朕相信老五,他要么不做,做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热河行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着举起手中的斗彩茶盏,道:“那臣妾就以茶代酒,在这里预祝皇上马到功成了。” 弘历依言举茶抿了一口,随即道:“此事若成,你也有一份功劳,你希望朕怎么奖赏你?” 瑕月仔细思索半天,摇头道:“臣妾如今已经什么都有了,还真想不出要什么,再说,臣妾只是帮着出了一个主意,哪里敢居功。” 弘历轩一轩剑眉,道:“当真什么都不想要吗?朕可是难得许你自己提要求。” 瑕月神色微微一黯,微不可闻地道:“臣妾想要的,皇上早就已经夺走了。” 弘历没听清楚她的话,询问道:“瑕月,你说什么?”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不过臣妾倒是想到一个要求,不知皇上肯否答应?” 弘历笑言道:“能应的朕一定应,说吧,是何事?” 在弘历的期许下,瑕月提出了她的要求,“今秋皇上木兰闱场狩猎的时候,能否让永璜同去,他一直都很想去。” “就这个?”待得瑕月点头后,他沉默片刻,认真地道:“为永璜用掉朕的一个要求,值得吗?此刻,就算你说想做贵妃,朕也会允你。” 瑕月柔声道:“妃也好,贵妃也好,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能陪在皇上身边。至于永璜……他如今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希望他高兴快乐,能尽快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 弘历凝视了她许久,缓缓点头道:“你待永璜真的很好,希望永璜长大后不要辜负了你对他的好。” “永璜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臣妾相信他会善待对他好的人。”说到此处,她笑道:“皇上这么说,也就是同意了臣妾所求?” 弘历笑道:“你都开口了,朕能不答应吗?秋闱之时,你也去,可好?” 瑕月惊讶地道:“臣妾?臣妾可以去吗?” 弘历颔首道:“其实朕早有打算去承德避暑,只是因为弘晳的事,才一直拖到了今日,既然如今弘昼已经接触到了他,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该是时候动身了。就在月底,皇后、嘉嫔她们也都一并去,宫中的事,就交由你安排。” 瑕月连忙应声道:“是,臣妾立即去安排。” 在弘历这道御令下后不到十日,瑕月便将宫中一应事宜安排妥当,随时皆可动身;弘历得禀后,甚是满意,在将朝事安排下去后,携宫中嫔妃前往位于河北承德的热河行宫。皇后、瑕月、嘉嫔、仪嫔、愉贵人、陆贵人等尽皆随行,凌若因不欲远行,故留在紫禁城中。一行众人,于五月底,抵达热河行宫。 此处比康熙当年赐下的圆明园更具特色,既有宫殿又有湖泊、平原、山峦,站在热河行宫之中,能够欣赏到宫地不同的风光美景,在热河行宫的东北面,分布着多家寺庙,诸女皆是第一次来,对于此处充满了惊叹。 热河行宫有三十六景,乃是康熙在世时定下的,烟波致爽殿,乃是三十六景之首,也是皇帝在山庄中的寝宫,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可在此居住。 弘历知道明玉不喜吵闹,所以指了烟波致爽殿附近最为幽静的延薰山馆于其居住,至于其他人也分别得了居处,瑕月得的居处,乃是金莲映日苑,顾名思义,此地莲花处处,夏季盛开,映照着日光,美的令人心惊,不知令多少人羡慕。 就连永璜这个生性内向木讷的孩子,在夕阳西下之时,看到满池莲花映照着落日余辉的美景也忍不住惊叹,久久不愿离去,连晚膳也忘了用。 如今的他已经十一岁了,身量比以前长了一些,稚气几乎看不到了,与前一年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唯一没变化的,就是那沉默寡言的性子。 瑕月走到他身边,道:“进去用膳吧,咱们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你每日都能看到今日之景,无需急于一时。” 永璜默然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随瑕月进去用膳,偏厅之中,早有宫人摆上膳食碗碟。因为此处比紫禁城凉快,所以并未置冰,不过仍有几名宫人执扇在旁,徐徐扇着。 永璜的胃口似乎不太好,只吃了半碗饭便不动了,瑕月瞧着他道:“怎么不吃了?” “回娘娘的话,我没什么胃口。”面对永璜的回答,瑕月微一点头道:“看来,你明儿个是不准备去了。” “去?去哪里?”永璜疑惑地看着瑕月,不知她何来这么一句话。 阿罗在一旁抿唇笑道:“原来主子还没将事情告诉大阿哥,怪不得奴婢看大阿哥一些也不激动,跟个没事人似的。” 永璜被她说得勾起了好奇心,再次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阿罗往瑕月看去,待得她点头后,笑言道:“主子知道大阿哥一直觉得师傅教的骑射不够好,所以特意在来行宫的路上,向皇上请了旨,在行宫的这段日子,由皇上亲自教您骑射功夫,若您学得好,皇上还会一直教下去,这可是您一直盼着的事,您说该不该激动?” 永璜整个人都呆住了,皇阿玛亲自教他骑射?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望的,永琏在世时,六岁就得皇阿玛亲授骑射功夫,他甚是羡慕,但他自知不及永琏,所以他只是默默将希望压在心底,从不敢开口;来了瑕月身边后,曾经无意中提过一次,还提及想去木兰围场狩猎的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瑕月会真的记在心里,并且去向弘历请求。 瑕月见永璜愣在那里不说话,故意道:“不说话又不笑,也就是不高兴了?不喜欢本宫的安排了?这样的话,本宫现在就去一趟烟波致爽殿,请皇上收回成命吧。”说罢,她作势要起身,永璜回过神来,急切地道:“不要!” 瑕月忍着心中的笑意,道:“为什么不要?” 迎着她的目光,永璜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并且不断扩大,直至扩散到整张脸,于这样欢喜的笑意中,他起身道:“请娘娘恕罪,我……我很喜欢。”他努力想要说一些好听的话,但又想不出词汇,最后只能不断重复着“喜欢”二字,随后道:“所以请娘娘不要让皇阿玛收回成命。”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复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终于笑了出来,伸手欲去抚永璜的头,后者似有些不习惯她这个动作,瑕月刚一伸手,他便退了开去,令瑕月抚了个空,后者眸光微闪,收回手道:“本宫逗你玩,若不是看出你的渴求,本宫又怎么会去向皇上请这个旨,从明日开始,你要好好跟着皇上练习,莫要令本宫失望,知道吗?” 永璜激动地道:“不会,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跟随皇阿玛学习。” “那就好,只要你练好了骑射,皇上就会带你去木兰围场狩猎。”瑕月再次抛出令永璜心喜难捺的话语,他盯着瑕月,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说的是真的?” “本宫何时骗过你,所以啊……”她将剩下的半碗饭往永璜的方向推了推,道:“你给本宫好好将饭吃完,这样明天才有力气习练。” 永璜连连点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连菜也不吃,看得瑕月好笑不已,让阿罗多挟些菜给永璜,别尽吃米饭。 翌日,永璜来到烟波致爽殿,弘历在召见完大臣之后,果然依约教永璜骑射的功夫,这一整天,永璜的心情都激动难平,每次弘历教过一遍后,他就一次又一次练习,直至练到最好,哪怕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也还是苦练不止,最后还是弘历怕他练多了会伤到筋骨,阻止他继续下去。 弘历接过四喜递来的面巾拭去额上的汗,笑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拼命了?” 永璜认真地道:“儿臣不想让皇阿玛失望。” 弘历点点头,道:“努力是好,但拼命便不需要了,你现在还小,若是练的过于猛烈,容易伤了身子,得不偿失;凡事量力而为,知道吗?” “嗯,儿臣记下了。”在说完这句话后,永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多谢皇阿玛。” 弘历讶然道:“好好的怎么谢起朕来了?” 永璜单膝及地,带着深切的感恩之心,道:“儿臣谢皇阿玛肯亲自教授儿臣骑射功夫,还愿带儿臣去木兰围场。” 弘历笑着扶起他道:“确实要谢,但不是谢朕,是谢娴妃,她可是没少帮着你说好话,虽说她不是你生母,但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永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着头,在那低垂的眼眸中,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复杂与挣扎。可惜,弘历并不曾看到。 从烟波致爽殿回来,一路上,永璜都心不在焉,直至回到金莲映日苑,瞧见那满池的莲花方才回过神来。 正厅中,瑕月正在与黄氏说话,四阿哥永珹也在,一岁半的他已经走得很好了,还会说一些简单的字。因为黄氏常有过来,所以永珹认得永璜,一看到他,便挣脱了嬷嬷的怀抱,迈着小腿往永璜走来,抱着他的腿,含糊不清地叫着哥哥抱抱。 看到这一幕,黄氏笑道:“四阿哥与大阿哥很是投缘呢,反倒是与三阿哥有些生疏,连叫都不太愿见。” 瑕月笑一笑,对正牵着永珹手的永璜道:“这么早就回来,都学好了吗?” 永璜依言道:“嗯,皇阿玛说不要练的过急,要循序渐进方才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瑕月颔首道:“这倒也是,去屋里歇着吧,用膳的时候,本宫再让知春去唤你。” 待得永璜下去后,黄氏轻笑道:“看来娘娘在大阿哥身上的苦心没有白费,大阿哥比以前还要懂事乖巧。” 望着永璜离去的方向,瑕月抚着捧在手中的茶盏,微笑道:“日久见人心,如今说这些还言之过早。” 黄氏说不上聪明,但也不笨,从瑕月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对,疑惑地道:“难不成,还有什么事?” 瑕月摇头道:“一时半会儿,本宫也说不准,慢慢看下去吧,是真是假,总会看出端倪来的。” 见她不愿说,黄氏也不多问,只叹道:“希望大阿哥不会辜负了娘娘这番苦心,您在大阿哥身上倾注的心血,不会比富察挽秀少。” 瑕月笑笑道:“本宫只是做自己应做之事罢了,毕竟太后与皇上将他交给了本宫,本宫就有责任教好他。” 随后的几日,永璜都会依时去跟弘历学习骑射,然随着骑射功夫的精进,他心中的迷茫却是越来越大,直至大到他按捺不住去寻了愉贵人。 愉贵人住处是石矶观鱼轩,与瑕月的住处一样,有一个很大的池子,里面蓄养着无数锦锂,每次喂食,都会争先恐后的游来抢食,煞是好看。 这日黄昏,愉贵人正站在池边喂食,看到永璜过来,笑着走过来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随皇上学习骑射,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刚刚练完,我……”永璜瞅着愉贵人道:“我有一件事,想问贵人,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还有,我说过,无人的时候,就叫我姨娘,整日贵人贵人的,成心要与我生份是吗?” “不是,只是一时忘了,还请姨娘见谅。”不等永璜行礼,她已是牵了永璜的手进屋,待得坐定之后,道:“好了,说吧,什么事想问我。” 永璜捏着衣角,犹豫了许久方才吞吞吐吐地道:“额娘……她真的是娴妃害死的吗?” 愉贵人眼皮一跳,盯着永璜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永璜咬着嘴唇道:“娴妃……她待我很好,我觉得她不像是那么坏的人。” 愉贵人神色微冷,道:“听你的意思,你是选择相信娴妃了,认为她没有害死你额娘,一切都是你额娘咎由自取了?” 永璜急急摇头道:“不是,我不相信额娘会害人,但是……我在娴妃身边这些日子,她真的待我很好,还帮着向皇阿玛请求,让他教我骑射,带我去木兰围场。若她真的害死了额娘,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愉贵人冷笑道:“有没有听说过‘掩人耳目’这四个字,她若不对你好,怎么掩饰她害死你额娘的事,又怎么掩饰她的险恶居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 着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永璜还待要说,愉贵人已是道:“罢了,既然你选择相信娴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做她的乖儿子就是了,左右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怜了哲妃,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养到这么大。这会儿,她被人冤死,她的儿子居然认贼作母,将生母的仇恨抛诸脑后。” “我没有!”永璜大声否认,急切地道:“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是否有什么误会,娴妃……” 愉贵人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必与我解释什么,回娴妃的身边去吧。” 一听这话,永璜越发慌张了,拉着愉贵人的手,惶惶道:“姨娘你别生气,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要是觉得不对,觉得错了,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永璜话音刚落,愉贵人便接下来道:“何止是错,简直是大错特错,我早就与你说过,娴妃此人心计深不可测,也告诉你了,千万不要信她,可你还是信了,甚至连你额娘的仇都忘了。”说到此处,她冷笑道:“也是,为死去的生母报仇哪及讨好正当宠的娴妃要紧。” “我没有!”永璜涨红着脸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觉得她不像姨娘说的那样坏罢了。” “我的话或许会有假,但你额娘的遗书呢,也会是假的吗?”在永璜的无言中,愉贵人持着额头,一脸疲惫地道:“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以后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也不必再唤我姨娘,我当不起!” 永璜慌忙上去拉着她的袖子道:“不要,姨娘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我……我以后不会再受娴妃的骗了,你相信我。” 愉贵人睨了他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我不想你下次又来问我同样的问题;说到底,你额娘冤不冤,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也只是念着以前的情谊,才想要还她一个清白罢了。” “不是的,姨娘,我是真的知错了,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问,你相信我,别不理我。”永璜本就不善言词,这会儿急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愉贵人盯了他半晌,道:“当真知错了吗?” 永璜忙不迭地点头,拉着愉贵人袖子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许久,愉贵人终于缓下脸色道:“罢了,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若再有下一次,不论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永璜转忧为喜,连连摇头道:“不会,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愉贵人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肩膀道:“我也不想这样严厉的与你说话,只是一想起你那冤死的额娘,我就无法原谅你亲近娴妃。”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听得永璜这话,愉贵人欣然点头道:“知道就好,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娴妃起了疑心。” 在永璜依言离去后,愉贵人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且比刚才更加难看,冬梅小声道:“主子,不是已经说服大阿哥了吗?还有何事心烦?” “说服?”愉贵人嗤笑道:“大阿哥已经被娴妃撬动了心,继续朝夕相处下去,这丝缝隙必然会越来越大,下次可就没那么轻易说服了。” 冬梅神色微惊,道:“主子说……还有下次?” 愉贵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我原本还想留着永璜这枚棋子,眼下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他要向着娴妃是吗?好,我就成全他。” 听得这话,冬梅精神一振,道:“主子已经有对付娴妃的法子了吗?” “仪嫔与娴妃很好是吗?”愉贵人的话令冬梅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仍是道:“是,诸位娘娘主子之中,就仪嫔与娴妃要好一些,经常带四阿哥过去。” “好!”随着这个字,愉贵人唇边露出一抹诡异若魅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接下来这段日子,一切平静如昔,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非要说有所不同,就是愉贵人去金莲映日苑的次数更勤了,偶尔也会去黄氏所在的宫苑。至于永璜依旧每日去随弘历练习骑射,不过他心里对于瑕月的感激,却是悉数收了起来,剩下的,只有仇恨。 这日,愉贵人去给黄氏请安,礼毕之后,她恭敬地笑道:“娘娘,四阿哥可在?” 黄氏道:“永珹刚刚吵着不肯睡,嬷嬷抱着他去外头走了,瑜贵人有何事?” “倒也没什么事,臣妾瞧着这几日天气还算凉爽,便亲手做了一只风筝,想带四阿哥去放风筝。”这几日,每日午后都会下一场雷雨,下过之后,空气中仅有的闷热也会被驱散,极是舒服。 黄氏笑言道:“瑜贵人可真是有心,不过永珹年纪还小,哪里会放风筝,要说将风筝弄坏,他倒是还拿手一些,等他大一些后再说吧。” 愉贵人眸光微闪,轻笑道:“其实四阿哥聪明乖巧,哪像娘娘说的那么调皮。” “他啊,聪明倒是真的,乖巧就算了,整日爬上爬下,还要嬷嬷给他当马骑,本宫这里早晚得给他拆了。”话虽如此,黄氏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可见她对永珹的疼爱。 愉贵人闻言轻笑不止,随后道:“既是这样,那臣妾就先将风筝收起来,待四阿哥大一些后再教他放。”说到此处,她道:“臣妾阿玛前些日子送了一些珍珠来,臣妾看着色泽大小均还看得过眼,所以特意拿过来献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随着她的话,冬梅打开了一直捧在手中的锦盒,里面摆着上百粒明晃晃的珍珠,大小并不出众,只有约摸小指肚大小,但胜在每一颗都圆润无瑕,光泽温润,借着外头照进来的天光,甚至可以看到七彩的虹光。 黄氏看了一眼,推辞道:“本宫如何能收愉贵人如此贵重的礼,快快收回去。” 愉贵人神色恳切地道:“臣妾自入潜邸伴驾之后,娘娘就一直对臣妾宽容厚待,臣妾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都记着,如今只是献几粒珍珠罢了,若娘娘不肯收,就是将臣妾当成外人看待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中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言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无功不受禄,愉贵人这样,让本宫如何好意思。” “臣妾别无他意,只是一片诚心罢了,还望娘娘莫要再推辞。”面对愉贵人的一再进言,黄氏只得道:“好吧,这次本宫收下了,往后,可不要再如此了。” 愉贵人欣然答应,随即与黄氏闲语,不多时,嬷嬷抱着永珹回来,但在走到门口时,永珹却不肯进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嬷嬷刚走一步,他就“啊啊”地叫了起来,不让嬷嬷再走,之后还挥舞着小手道:“玩,要玩!” 黄氏看着奇怪,道:“永珹这是怎么了?” 嬷嬷无奈地道:“回娘娘的话,有人拿了一只风筝在外头,四阿哥瞧着喜欢,不让奴婢进来,还嚷着说要玩。” “风筝?”黄氏刚露出奇怪之色,愉贵人已经起身急急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忘了让人将风筝拿走。”说罢,她走到门边,喝斥道:“愣着做,还不赶紧把风筝拿走。” 宫人赶紧依言离去,然刚走出几步,永珹就不依地嚷了起来,“不走,要玩,我要玩!”他一边嚷着,一边从嬷嬷怀里下来,拉着燕形风筝垂在后面的飘带,说什么也不肯放。 愉贵人蹲下身道:“四阿哥,您还太小了,不会放风筝,等你长大一些,我再教你去放好不好,到时候风筝乘风而上,飞在天空中,可漂亮了。” 一听说能飞上天,永珹更加拉着不肯放了,不停地重复着“去玩”这个词,就连黄氏亲自来劝也不依,嚷嚷着非要玩这个从来没见过的风筝,待到后面,更是哭了起来,黄氏拿他没办法,愉贵人在一旁劝道:“娘娘,要不就带四阿哥去玩一会儿吧,至多他在一旁看着冬梅他们放就是了。” 黄氏被永珹哭得心疼,再加上之前刚收了愉贵人珍珠,不好太驳她的面子,逐抱起永珹道:“好吧,就让他去玩一会儿。” 听得这话,愉贵人从宫人手中拿过风筝,递给哭得满脸是泪的永珹,道:“四阿哥听到了吗,娘娘许你去放风筝了呢,别哭了啊!” 听到可以去玩,永珹顿时破涕为笑,紧紧将风筝抱在怀里,指着外头道:“额娘,去玩,要去玩!” “好,额娘带你去。”黄氏慈爱地拭着他脸上的泪痕,道:“乖,别哭了啊。” 如此说着,她抱着永珹随愉贵人一路来到镜水云岑,此处地势开阔,用来放风筝很是适合,而在过去一些地方,种着一小片桃树,这个时节,桃花已落,青涩的桃子挂满了枝头。 愉贵人引着黄氏等人站定之后,取过永珹手中的风筝,道:“好了,就在这里吧,冬梅,你把风筝放上去。” 冬梅依言接过风筝,此时没有什么风,她放了好几次才将风筝放上天空,永珹看到风筝扶摇而上,飞舞在天空中的样子,高兴得直拍手,跳下黄氏的怀抱,仰头追逐着天上的风筝。 “慢些,别摔着。”黄氏在后面叮嘱着,并且让嬷嬷跟紧永珹,看好他,不要让他受伤。 愉贵人笑言道:“看来四阿哥很喜欢放风筝呢。” 黄氏摇头道:“他啊,只要是能玩的东西,都喜欢,一天到晚就喜欢东奔西跑,要他好好坐着,可是难得很。” “趁着四阿哥现在还小,就让他多玩玩,往后大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玩耍,看大阿哥就知道了,每天不是练习骑射就是学习文章,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着实可怜。” 黄氏深以为然地道:“本宫也是这样想,所以现在并不怎么拘束永珹,要不然他的性子哪里会这么野。” 愉贵人笑道:“四阿哥哪里有野,依臣妾看,是活泼开朗才对。” 两人言语间,永珹已经追着风筝奔出一段路,不过有嬷嬷在后面护着,倒也没什么事,就在这个时候,风筝突然断了线,一头栽落下来,冬梅惊呼一声,赶紧往着风筝落下的地方追去,永珹也迈着小腿奔去,嬷嬷赶紧跟着,在奔了几步后,嬷嬷忽地赶紧右腿一痛,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往前栽去,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永珹已经奔出极远。 黄氏见状,怕永珹孤身一人会出事,快步赶去,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哪里赶得上永珹,愉贵人安慰道:“娘娘放心,有冬梅在,她会照顾四阿哥的。” 黄氏闻言稍稍安心,不过脚步并没有停歇,就在她快要追上永珹的时候,一枝利箭忽地射在永珹身边。 这枝突然如其来的利箭将众人都给吓呆了,直至永珹发出哭声,方才回过神来,黄氏快步奔到他身边,紧张地抱住他道:“别怕,额娘在这里,不要怕!” 不论黄氏怎么安慰,永珹都哭个不停,看样子真是被吓坏了,愉贵人回过神来后,立刻厉声道:“这里怎么会有箭的,快去看看,是何人伤害四阿哥,还有冬梅,她人呢?” 愉贵人话音刚落,冬梅便拿着风筝急急从另一边奔了过来,未等她说话,愉贵人便喝斥道:“为什么不顾着四阿哥?你知不知道四阿哥差点出事?” 冬梅慌张地跪下道:“奴婢不知道会这样,奴婢只想快些将风筝捡回来,再说……四阿哥不是有嬷嬷跟着吗?” 愉贵人一掌掴在冬梅脸上,厉声喝道:“做错了事还敢狡辩,看来本宫平日里真是太纵容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氏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哭声的惊叫,愉贵人顾不得责罚冬梅,赶紧来到她身边,道:“娘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血……好多血……” 愉贵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黄氏手掌之中,沾染了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她回过神来,颤声道:“怎么……怎么会有血的?” 这个时候,被愉贵人派去探视箭射来的方向的宫人匆匆回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手执弓箭的永璜。宫人朝愉贵人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奴才在桃林的另一端看到了大阿哥,大阿哥正在练箭,那枝箭,很可能是大阿射出来的。” 永璜急急否认道:“没有,我并没有往这边射过箭,不是我射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多加小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没有理会他,只是一把抱起哭得脸色发白的永珹快步奔向宫苑,在经过宫人身边时,急切地道:“快去请太医过来,快!” 宫人慌张地答应一声,疾步离去,愉贵人略一犹豫后,道:“大阿哥,你随我一起过去,另外,你们几个把地上的箭捡了带过来。” 永璜慌张地摆手道:“我真的没有往这边射,这次的事,与我无关,我……我只是在练箭而已。” 愉贵人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只要确实不是你所为,就不会有事,随我过去吧。” 永璜忐忑不安地跟着愉贵人来到黄氏所在的宫苑,他们到的时候,宋子华已经赶过来了,正在看永珹手臂上的伤,永珹因为痛楚,一直在不停地哭着,他这个样子,看得黄氏眼泪都下来了。待得宋子华收回手后,她急忙问道:“宋太医,怎么样了,永珹要不要紧?” 宋子华拱手道:“请娘娘放心,四阿哥只是皮外伤,敷好药就没事了,不过一定要防着感染,毕竟四阿哥年纪幼小,抵抗力不强,一旦被感染,会很危险。” 黄氏连连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宋太医赶紧替永珹止血敷药,让他不要再哭了。” 宋子华依言取来草药替永珹敷药,但这药并不能止痛,永珹痛得哭个不停,许久之后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命宫人看着永珹后,黄氏来到正厅中,愉贵人正等在那里,看到黄氏过来,连忙询问道:“娘娘,四阿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宋太医说只是一些皮外伤,只要不感染就没事。”听得黄氏的话,愉贵人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幸好没事,刚才看到娘娘手里的血,臣妾真是吓的魂都没有了。”说到此处,她跪下道:“这次的事,都是臣妾不好,若不是臣妾带来的风筝被四阿哥看到,四阿哥就不会嚷着要去放风筝,也不会遇到危险。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臣妾难辞其咎,请娘娘降罪。” “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事,如何能怪责,起来吧。”黄氏虽然因为永珹受伤的事,心情很不好,但她并非不讲道理之人,知道这是桩意外,怪不得愉贵人。 愉贵人感动地道:“臣妾知道娘娘宽宏大量,但这件事,臣妾始终有责任,若不是冬梅只顾着去捡风筝,不顾及四阿哥安危,或许就可以避开那枝箭;请娘娘将臣妾与冬梅一并治罪。” 在她说完后,冬梅一脸惶恐地道:“奴婢该死,奴婢以为有嬷嬷跟着,实在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否则奴婢就是拼着一死,也不会让四阿哥受半点伤害。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求娘娘开恩。” 黄氏尚未说话,愉贵人已经回过头来喝斥道:“谁许你说话的,闭嘴。” 冬梅被她喝得不敢出声,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黄氏抬手道:“罢了,都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们。”说罢,她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永璜,道:“大阿哥,是你射伤永珹的吗?” 永璜连连摆手,慌张地道:“娘娘,不关我的事,我虽然在那里练箭,但并没有往四弟所在的地方射过箭。” 在他说话的时候,愉贵人所带来的宫人已经拿了弓箭上来,恭敬地道:“启禀娘娘,奴才检查过大阿哥的箭,发现与射伤四阿哥的箭一模一样。” “不可能!”永璜大为意外,不顾黄氏还看着自己,一把夺过宫人手中的箭,仔细比对过后,发现果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之外。 愉贵人痛心地道:“大阿哥,你是四阿哥的兄长,怎么可以拿箭伤他,幸好这次只是轻伤,若是四阿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过意的去吗?”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四弟在那里,我……没射箭,没有那样。”永璜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结果却越说越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宫人在一旁道:“奴才仔细检查过附近,除了大阿哥之外,再没有看到其他人。”这句话,无疑更加重了永璜身上的疑点。 “真的不是说。”在永璜急切的否认中,长福走上来道:“启禀娘娘,贵人,奴才一直跟在大阿哥身边,能够证明大阿哥确实没有朝四阿哥射箭,而且那个方向有桃树阻挡视线,大阿哥根本不可能射中四阿哥。” “他确实是没射中,否则四阿哥现在就不会只是皮肉伤了。”愉贵人冷冷说了一句后,走到永璜面前,痛心疾首地道:“大阿哥,你老老实实与我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永璜急得声音都变了,“真的不关我事,娘娘,愉贵人,你们相信我,我没有要害四弟,真的没有。” 愉贵人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对黄氏道:“娘娘,您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黄氏虽然恼恨永璜伤了永珹,但如今事情不明,她也不便说什么,思索片刻,对永璜道:“你先回金莲映日苑,本宫待会儿过去。” 待得永璜下去后,黄氏对愉贵人道:“你也回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愉贵人迅速看了一眼黄氏,随即低头道:“是,臣妾告退。” 在带着冬梅等宫人走到及膝的门槛处时,她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娘娘,您与四阿哥往后一定要多加小心,臣妾担心,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出现。” 黄氏讶然看着她,随即皱眉道:“此话怎讲?” 愉贵人的神色极为犹豫,许久方才轻声道:“刚才回来的路上,臣妾曾问过冬梅,为何风筝会突然断线,冬梅对放风筝一事,极是擅长,轻易不会断线,再加上刚才放的并不高,更不应该断才是。” “这事与永珹的事有何关系?”面对黄氏的询问,愉贵人从冬梅手中接过风筝,将断线的口子指给她看,道:“若是正常崩断,此处应该有些许毛绒才是,可娘娘您看,断口之处,整齐平滑,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断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离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弄断了风筝?这怎么可能,风筝线可是在空中,谁能割得断?” “臣妾不敢断言,但确实有极大的可能,至于线……是在空中不假,但只要稍懂一些功夫之人,便可掷石子将其割断,且神不知鬼不觉。” 黄氏用力握住微微颤抖的手,凝声道:“有人……有人要害永珹是不是?” 愉贵人幽幽叹了口气,道:“臣妾不知,臣妾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娘娘,为了四阿哥的安危,您以后一定要小心,哪怕是您身边亲近之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以免遭了算计。” 黄氏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告诉本宫,是谁要害永珹?” “臣妾不敢妄言。”愉贵人话音未落,黄氏已是加重了声音,道:“告诉本宫,到底是谁?” 愉贵人抬头迎视着黄氏逼人的目光,涩声道:“其实娘娘心里有数,又何必再问臣妾呢。臣妾与您一样,都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黄氏用力咬着唇畔,颤声道:“是大阿哥,但本宫想不通,大阿哥为什么要害永珹,明明他们兄弟感情很好,永珹也很喜欢他这个大哥,这没有理由,没有。” 愉贵人再次叹气道:“娘娘,天家之中,哪会有真正的兄弟感情,说句难听些的,任何一位阿哥,都会成为别人的箭靶子,毕竟……皇位只有一个。” “你是说,大阿哥为了皇位而加害永珹,但他才十一岁而已,哪里会想这些。”黄氏慌乱的话音刚落,愉贵人便道:“十一岁,不小了,而且大阿哥身后,还有一位深谋远虑的娴妃娘娘呢。” “娴妃?”黄氏骇然重复了一句,旋即摇头道:“不会的,娴妃不会这么做的,这不可能。” 愉贵人语重心长地道:“娘娘,我知道您与娴妃一向有往来,她待您也很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不是笑里藏刀。再说,太后之位的诱惑,可不是谁都能抵抗的。” 黄氏沉默许久,低低道:“本宫还是觉得娴妃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再说大阿哥又不是娴妃的亲生儿子,她帮了大阿哥,自己未必能得到好处。” “这一点娴妃也知道,所以她处处讨好大阿哥,先是帮他向皇上求来亲自教授骑射的恩典,又进言让皇上秋围之时,带大阿哥同去;臣妾上次遇到大阿哥的时候,他还与臣妾说很是感激娴妃娘娘呢。”不等黄氏说话,她又道:“其实这些话,臣妾本不该说,但臣妾实在不忍娘娘受人算计而不知,所以斗胆进言,不管怎样,娘娘多提防一些总是没错的。” “本宫明白。”黄氏徐徐出了一口气,道:“那依你之见,这件事,本宫该追究下去吗?” “这个……”愉贵人犹豫片刻,道:“此事还是由娘娘您自己决定吧,臣妾不敢……” 黄氏抬手打断她的话道:“此处就只有你我,愉贵人无需忌讳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愉贵人微一点头,道:“该不该追究其实只在娘娘一念之间,若娘娘想永绝后患,不想四阿哥再受伤,那么就追究下去,将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请皇上主持公道;反之,娘娘若是不想与娴妃撕破脸,又或者觉得没必要为着这么一件小事闹大,那么不如就此算了,权当吃了个暗亏。” “不行!”黄氏倏然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永珹受伤,本宫怎么能就此算了。” 愉贵人眸光微动,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黄氏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待会儿会去一趟金莲映日苑,永珹虽非本宫亲生,但自他出生之后,就一直是本宫在抚育,本宫早就视他为亲生,绝对不会眼看着他受委屈而置之不理。这件事,本宫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愉贵人将笑意很好地掩在眼底,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话是没错,但您不怕娴妃反咬一口,说您诬陷她吗?” 黄氏冷哼一声,道:“真凭实据摆在眼前,本宫如何诬陷她!” 愉贵人用力点头道:“嗯,就算会遭娴妃嫉恨,臣妾也一定会替您做证!” 黄氏神色微霁,道:“那本宫在这里就多谢愉贵人了,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本宫再请你过来。” “是,臣妾告退。”在愉贵人离去后,黄氏再次去内殿看永珹,后者依旧睡着,但不时会呜咽几声,小小的眉头一直皱着,看的黄氏心疼不已。 且说永璜,心事重重地回到金莲映日苑,瑕月正好在池边赏莲,看到他过来,笑着招手道:“快来瞧瞧,这几天莲花又开了许多,很是好看。” 永璜没听到她的话,径直低着头往屋中走去,瑕月讶然看了他一眼,对阿罗道:“去,将大阿哥唤过来。” 阿罗依言来到永璜身前,屈膝道:“大阿哥,主子请您过去?” “啊?”永璜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的瑕月,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避开,但阿罗此刻就站在自己旁边,他还能避到哪里去,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行礼道:“永璜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瑕月应了一声,打量着他道:“今儿个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练得不好,被你皇阿玛训斥?” 永璜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没事,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我想先回去歇息了。” 瑕月唤住他道:“永璜,你与本宫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永璜面露慌色,急急摇头道:“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娘娘想多了,我……”不等他说完,瑕月便将目光转向缩手站在一旁的长福身上,“你说,大阿哥出什么事了?” 长福瞅了永璜一眼,见后者一直朝他使眼色,他只得低头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瑕月冷声道:“长福,你可知对本宫撒谎,是什么罪?” 长福一下子慌了,赶紧跪下道:“奴才没有撒谎,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精准计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吗?”瑕月眸光扫过咬牙不语的永璜,道:“你若是再不语,本宫可就要动刑了!你想受杖责还是鞭笞之刑?” 长福浑身一软,朝永璜哀求道:“大阿哥救救奴才!” 永璜自从来了瑕月身边后,长福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同进同出,彼此之间有了一些感情,再加上长福这次是为了替他隐瞒才会受瑕月的斥责,是以这会儿听到长福的哀求,忍不住道:“长福都说了不知道,娘娘为何还要逼着他说?”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因为本宫肯定他知道,你若不想他受罚,就不要对本宫撒谎。”她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永璜开口,凉声道:“把长福拉下去鞭笞三十!” “不要!”永璜连忙拦在长福面前,在与宫人对峙了一番后,他无奈而又憋屈地对瑕月道:“好,我告诉你,你不要为难长福。” “好。”在这个字落下后,瑕月示意宫人退开,随即道:“可以说了吗?” “我……”永璜咬一咬牙,将刚才的事细细说了出来,随即急切地道:“当真不是我射伤了永珹,娘娘您要相信我。” 瑕月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神色凝重地道:“既然不是,那枝箭又是从何而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一直到愉贵人的宫人找到我,我才知道出事了。”永璜话音刚落,瑕月便追问道:“你说什么,愉贵人的宫人,当时愉贵人也在吗?” “是,她与仪嫔娘娘一道过来。”说到此处,他上前拉住瑕月的袖子,紧张地道:“娘娘,我……会不会有事?我刚才看仪嫔娘娘的样子,好像很生气,怎么办?” 阿罗轻声道:“主子,听大阿哥的话,应该是有人存心要害他,让他背上谋害四阿哥的罪名。” 她话音刚落,齐宽便沉声道:“娘娘,您赶紧去见一趟仪嫔吧,奴才担心她会因为这件事而误会主子,万一……闹到皇上面前,就难以收场了。” 瑕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宫人快步来到瑕月面前,屈膝道:“主子,仪嫔娘娘求见。” “请她进来。”虽然瑕月觉得此刻不是见黄氏的好时机,但她已经来了,若是避而不见,只会令事情更加糟糕。 宫人退下后不久,神情冷漠的黄氏出现在瑕月视线中,一看到她进来,永璜顿时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黄氏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后,屈膝行礼,随即道:“臣妾此来,是有几句话想要问娘娘。” 瑕月迅速理了一下思绪,道:“本宫已经听永璜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 黄氏打断她的话,道:“娘娘有什么言语,不妨等听完臣妾的话后再说。” 她位份比瑕月低,这样说话已是犯了大忌,不过瑕月并未与她计较,只道:“也好,仪嫔尽管说就是了。” 就在黄氏去金莲映日苑的时候,负责监视她举动的宫人亦回到了石矶观鱼轩,朝正站在池边,默默观赏着流水之下,锦鲤游曳的愉贵人道:“主子,如您所料,仪嫔已经去了娴妃那里,应该是去兴师问罪。” 冬梅笑道:“主子,看来一切皆如您所料,仪嫔已经彻底入套了。” 愉贵人微微一笑,道:“可惜,这次只是轻伤了四阿哥,否则事情会更加顺利,我也不需要在仪嫔面前费那么多口舌。” 在她话音落下后,站在右后方的一名小太监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射出箭的时候,被一根树枝挡了一下,使得箭势有所偏移。” 愉贵人抬手道:“罢了,只要仪嫔肯入套,四阿哥是死是活,关系并不大。要紧的是,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小全子,听清楚了吗?” 小全子赶紧道:“娘娘放心,就算有人将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 愉贵人示意他起来,随后漫然道:“好了,该做的都做的,接下来……咱们只要负责看戏就好。” 射伤永珹的箭并非出自永璜之手,而是愉贵人事先让略懂射箭功夫的小全子埋伏在暗处,隔着桃林向永珹射箭,然后迅速离开。 从今日踏进黄氏所在的宫苑起,愉贵人就已经开始布局,一步步引着他们去放风筝,然后冬梅暗中扯断风筝,引得永珹往小全子埋伏的方向奔去;而这个方向,也正是永璜每日练箭的方向。之所以那根风筝线没有任何毛绒,是因为在过来的途中,冬梅用事先藏在袖中的银剪子将之剪断。 愉贵人所步的每一步,都经过反复的精准计算,确保不会有任何疏漏。 之所以挑这么一个地方,就是要让永璜背上谋害永珹的罪名,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富察挽秀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旦沾上,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任何一个有这心思的人,都很好的掩饰在心底深处。 黄氏与瑕月虽有几分交情,但说不上多深厚,但黄氏对永珹的感情却是极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意欲加害永珹的人。只要黄氏与瑕月反目,并且把事情捅到弘历处,那么瑕月与永璜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退下的小全子再次走了过来,恭敬地道:“主子,金莲映日苑派人过来,请主子过去一趟。”见愉贵人不说话,他又道:“若是主子不愿过去,奴才就说您身子不舒服,改日再去。” “娴妃娘娘召见,本宫怎么可以不去。”说罢,她微微一笑道:“说不定明儿个,这行宫之中,就已经没有娴妃娘娘了。” 冬梅扶着她一路来到金莲映日苑,进了正殿,只见瑕月正脸色难看地坐在椅中,愉贵人端然行礼,随后恭敬地道:“不知娘娘这么急传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瑕月阴沉着脸道:“什么事?愉贵人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愉贵人一脸茫然地道:“恕臣妾愚昧,不懂娘娘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无功而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愉贵人还要与本宫装糊涂吗?四阿哥之前中箭受了轻伤,虽然当时永璜就在附近习箭,但本宫问过他,那枝箭并不是他射出的。而当时,故意引四阿哥去放风筝的人,正好就是愉贵人你。” 愉贵人眼皮一跳,道:“娘娘误会了,臣妾并没有引四阿哥去放风筝,是他看到臣妾所做的风筝,很是喜欢,这才带着他去镜水云岑放风筝的,臣妾……” “够了。”瑕月打断她的话道:“不要与本宫说这些虚话,本宫很清楚,所有事情都是你一手所为,目的就是要害仪嫔与本宫反目,如今仪嫔已经去见了皇上,你高兴了?” 面对瑕月挑明的话语,愉贵人险些就要承认了,不过她心思深沉,再加上想到一些事,话到嘴边之时,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改而道:“臣妾真的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当时在附近的,只有大阿哥一人,不是大阿哥所为,还会是谁?而且臣妾看过冬梅拿来的风筝线,断口平整,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弄断风筝,让四阿哥往大阿哥所在的方向行去。这个人是谁,相信不必臣妾再说了。” 瑕月气的脸色煞白,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好一个伶牙利齿的愉贵人,本宫之前还真是没发现你如此能说会道,就像本宫没发现你心机如此深沉一样。” 愉贵人按捺着心里的冷笑,一脸恳切地道:“娘娘,您听臣妾一声劝,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您这样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大阿哥,他是无辜的,太后与皇上一直希望您能够教好他,让他不要走上岐路;结果呢,他才跟了您多久,就被您教得去残害手足。” “本宫没有做过,你休要在这里满口胡言!”瑕月用力一拍扶手,起身走到愉贵人身前,用一种噬人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想要害本宫,没那么容易,今日,本宫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入地狱!” 愉贵人毫不相让地道:“地狱是为娘娘这样满身罪孽的人准备的,臣妾就算想进也进不了。” 瑕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大声笑了起来,随即咬牙道:“这样的话,真亏你说的出口。珂里叶特若莹,你做这样多的恶事,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娘娘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皇上宽宏大量,只要您诚心认错,一定会放您一条生路的。”说罢,她屈一屈膝道:“臣妾言尽于此,告退了。” “不许走!”瑕月厉声道:“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与富察挽秀不是很要好吗?为什么要害大阿哥?” 愉贵人摇头道:“害大阿哥的人是您,可惜,一直到现在,您都执迷不悟,太后与皇上对娘娘寄望颇深,看到您这个样子,不知该有多失望。”说罢,她不顾瑕月发疯一般的喝骂,走出了金莲映日苑。 就在她踏出金莲映日苑后,瑕月亦止住了发疯似的喝骂,变得平静安宁,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走出两个人来,却是黄氏与四喜,后者朝瑕月行了一礼,道:“二位娘娘,看来这件事与愉贵人并无关系,意图加害四阿哥的人,也不是她。” 黄氏开口道:“虽然刚才她没有承认,但这件事情的起源是她,本宫始终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 四喜恭声道:“奴才知道娘娘的怀疑,但奴才只能依据听到的话来判断,确实与愉贵人无关。” 黄氏待要再说,瑕月已是道:“本宫明白,劳喜公公白走一趟,实在是本宫的不是,阿罗,去拿二十两银子来给公公。” 四喜连忙推辞道:“奴才并没有帮娘娘什么忙,如何敢收娘娘的银子。” “不管结果如何,公公肯来这一趟,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还请公公不要再与本宫客气。另外,这件事情,本宫想亲自与皇上去说,所以能否麻烦公公暂时为本宫与仪嫔保守这个秘密。” “这个……”四喜为难地道:“行宫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奴才岂能不禀告皇上知晓。” 瑕月知道他忠心弘历,逐道:“今夜本宫就会过来,公公只需要为本宫守半日的秘密即可,还请公公成全。” 听得这话,四喜思索一阵后,终是答应了她的话,道:“既是这样,奴才答应娘娘就是了,希望娘娘到时候不要让奴才为难。” 瑕月闻言,欣喜地道:“公公放心,本宫一定尽快过去与皇上说明此事。” 待得阿罗送了四喜出去后,瑕月望向黄氏,神色复杂地道:“本宫真的没想到,仪嫔你会愿意相信本宫。这么多年来,除了永琏之外,再没有人选择相信过本宫,哪怕是皇上……”她涩涩一笑道:“多多少少也带着几分疑心。” 刚才黄氏来到金莲映日苑,她以为黄氏是来兴师问罪的,岂知黄氏并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将事情承述了一遍,随后说她怀疑一切是愉贵人在暗中兴风作浪。 瑕月在细细听了她的言语后,也觉得愉贵人嫌疑最大,商量着演了这么一出戏,想要从愉贵人口中套出实情。为此,甚至还将四喜请了过来,可惜,愉贵人抵死不认,无功而返。 黄氏低头一笑道:“其实之前听了愉贵人那番言语后,臣妾真的差一点就相信了,直至她走后,臣妾再次去看永珹,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想起了端慧太子,想起娘娘待他的好,想起他离世时,娘娘那种连眼泪都流不出的伤心;臣妾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相信’很可笑。娘娘不会害永珹,更不要说是指使大阿哥害永珹了,这当中,一定有问题。而愉贵人,从一开始就怂恿臣妾带永珹去放风筝,所去的地方,又是她选的,她才是最有嫌疑的人。” 瑕月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仪嫔身在局中,却能看得如此清楚,实在难得。这一次,本宫真要好生谢谢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同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娘娘言重了。”黄氏连忙道:“正如愉贵人所说,臣妾与娘娘的交情并没有多深厚,但臣妾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不会是娘娘。”说罢,她蹙眉道:“只是这次没能套出愉贵人的话来,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不,与她有关!” “有关?”黄氏不解地道:“既是有关,为何她刚才的言语滴水不漏?难不成她刚才看到臣妾与喜公公站在屏风后面?” 阿罗插话道:“这个红木镶贝浅雕牡丹屏风并不透人,而且奴婢与齐宽一直站在屏风前挡着您与喜公公的脚,她怎么可能看到。”说到此处,她忽地惊声道:“主子,会不会是有人给愉贵人通风报信?” 瑕月摇首道:“整件事只有咱们几个知道,除了你与齐宽曾因为去请四喜与愉贵人而离开之外,余下的都不曾离此半步。” 阿罗想了半晌,摇头道:“那奴婢可就真想不明白了。”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并不难猜,一切皆因为她太过小心谨慎,不相信任何人,相同的,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 黄氏恨恨地道:“这个愉贵人,当真狡猾透顶,骗得咱们团团转,以前竟是没看出她是一个如此有心机之人。” 瑕月凉声道:“富察挽秀还有一个同谋,之前本宫一直猜不出是何人,如今却是猜到了一二,应该是愉贵人。” “也是她?”黄氏惊异之余,又有些疑惑地道:“可是臣妾不明白,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可没有孩子能继承皇位。”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她……”瑕月脸颊微搐,寒声道:“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黄氏抚着胸口,骇声道:“若真是这样,此人未免太可怕了一些,偏偏皇上如今又对她多有宠信。”说到此处,她忧声道:“娘娘,现在该怎么办?是否将咱们对愉贵人的怀疑告诉皇上?” “不可!”瑕月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她的话,“咱们无凭无据,只凭猜测根本定不了愉贵人的罪,皇上也不会相信,万一弄不好,还会被愉贵人倒打一耙。” 黄氏也知这个道理,但始终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道:“那就这么算了?她……差一点就害死了永珹,这么恶毒的女人,根本不应活在世上。” “本宫知道仪嫔心中的恨,本宫又何尝不是,但对付像她这么狡猾的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反而累及自己!切记!”见黄氏仍面有恼恨,她再次道:“四阿哥还要你去抚养护持,你若有事,他可怎么办?” 黄氏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是,臣妾会忍住的,只希望老天爷早些让她遭报应!” “会的,就算天不罚,本宫也一定会要她付出代价。”瑕月眸光冰冷地道:“本宫说过,任何加害永琏的人,本宫都不会放过,哪怕过十年、二十年,也定会将这笔债追讨回来!”顿一顿,她道:“至于皇上那边,让本宫想想,看到时候能否试探一下皇上对愉贵人的态度。” 待得黄氏走后,瑕月命人将仍在担心的永璜唤过来,道:“本宫与仪嫔已经查清楚了,四阿哥中箭的事与你无关。” 听得这话,永璜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松了一口气,道:“那娘娘可曾查出,那枝箭是谁所射?” 瑕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永璜,你来本宫这里,也有不少日子了,本宫对你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你虽然不善言辞,却颇为在意手足之情,对永珹一直都爱护有加,哪怕是往来不多的永璋,也会做出兄长的样子,与你额娘截然相反。” 见她提及富察氏,永璜脸色微沉,道:“娘娘想说什么?” 瑕月盯着他道:“你曾经拿到过一封富察氏留下的信,紧接着立刻去见了瑜贵人,之后也曾几次去见她,为什么?” 永璜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慌乱,待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道:“信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至于去愉贵人那里,是因为她待我很好,我得空过去探望,这有什么不对?而且娘娘也是一早就同意的,为何这会儿又来询问?” 面对他略有些尖锐的话语,瑕月并不生气,勾唇道:“你刚才不是问本宫,那枝箭是何人所射吗?”待得永璜点头后,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四阿哥中箭的地方看看,或者能得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待得领着永璜来到镜水云岑后,瑕月来到桃林前,一株一株的看着,永璜不明白这桃林有什么好看的,但又不便询问,只能在一旁等着,可是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瑕月开口,忍不住道:“你不是说来这里找线索吗?为何一个劲的在看桃树,有些树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时候,瑕月已经找到了所要的东西,捡起地上的断枝,递给永璜道:“你瞧瞧这树枝是怎么断?” 永璜看也不看便道:“当然是被人折断的。” 瑕月沉下脸,冷声道:“仔细看过后再回答本宫!” 永璜被她突然严厉起来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尚拿在手中的树枝,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树枝的断口异常平整,不像是攀折弄成,倒像是被利刃砍断,他反复看了许久后,道:“应该是被利刃所断,或刀或剑。” 瑕月言道:“你说的没错,但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箭,弓箭的箭!” 永璜在短暂的怔忡之后,突然明白了过来,再次看向树枝的切口,激动地道:“娘娘是说,那枝箭在射中永珹之前,先射中了这个树枝。” “不错,若非树枝挡了一下,四阿哥如今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瑕月冰冷的话语令永璜打了个冷颤,同时感觉到阵阵后怕,若永珹真死了,事情必然没有这么轻易了结。 永璜压下心中的惊惶后,道:“到底是……是谁要害四弟?” 瑕月睨了他一眼,凉声道:“她没告诉你吗?” 永璜茫然看着瑕月,“他?娘娘指谁?” 第三百五十章 失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阿哥之所以来此处,是受愉贵人所引,往这边跑,同样是受愉贵人之引,找到你的宫人,还是愉贵人。”瑕月盯着神色大变的永璜,道:“明白本宫的话了吗?” “你……你是说愉贵人要害四弟?”永璜结结巴巴地问出这句话,不等瑕月开口,他就已经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愉贵人,她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她与你额娘交好吗?还是说她与你说过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璜目光有些闪躲,但仍是坚持道:“总之不可能是愉贵人,娘娘一定是弄错了。” 瑕月盯着他道:“若不是她,你告诉本宫,永珹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你练箭附近,又为什么会有人事先埋伏在这里,意图射杀永珹?” 永璜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紧紧攥着手中的树枝,咬牙道:“我……不知道,总之……”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永璜,这个世上没有不可能三个字,除非是你射伤了四阿哥,否则最有可疑的就是愉贵人。” 永璜激动地道:“不是我,也不会是愉贵人,一定还有其他人,是你自己没想到罢了。” 瑕月俯身,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究竟真是本宫想错了,还是你自己不肯承认?”停顿片刻,她又道:“永璜,你与本宫说实话,那封信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永璜盯着她的双眸,脚步慢慢往后退,一点一滴挣脱着瑕月的双手,阿罗在一旁道:“大阿哥,你快告诉主子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看出来吗?愉贵人根本不可信,主子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 永璜转头看着她,就在阿罗以为永璜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之时,他忽地转身跑开,阿罗正在追上去,瑕月唤住她道:“罢了,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别逼的太紧了。” 阿罗点点头,道:“希望大阿哥这次能够认清好坏,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否则……将来怕是回不了头了。” 永璜一路疾奔,直至奔出极远,方才停下脚步,下一刻,他蹲下身喃喃道:“不会是姨娘,姨娘……姨娘那样疼爱我,又是额娘信中唯一提及可以信任的人,她不会害我的,一定不会是她!是娴妃,一定是她想要离间我与姨娘,所以故意说这些话。” 永璜极力想要说服自己,可瑕月的话却不断在耳边回想,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那些话带来的疑惑消去。永璜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此时的他,无比迷茫,就像身处黑暗之中,找不到亮光与出口在哪里。 许久,永璜终于站了起来,往石砚观鱼轩走去,他要亲自问愉贵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彼时,愉贵人正脸色阴沉地坐在椅中,之前在金莲映日苑,瑕月与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有在意无意地诱导她承认永珹遇袭一事;而她也差一点就承认了,但就在话将出口之时,心中升起一丝警惕,想起富察氏被定罪一事,又将那个话生生咽了下去,任瑕月怎么说,都咬死了不承认。在离开时,她命小全子留在暗中监视金莲映日苑,结果小全子不止看到黄氏出来,还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四喜。 “奇怪,既然仪嫔就在金莲映日苑,为何娴妃却说她去了皇上那里?还有喜公公又是怎么一回事?” 愉贵人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还没想明白吗?娴妃刚才是要用对付富察氏那套来对付我。” 冬梅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骇然道:“主子是说……仪嫔与喜公公,刚才就躲在暗处偷听?” 愉贵人咬牙道:“幸好我刚才心有警惕,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否则今日就要步了富察氏的后尘。” 冬梅心有余悸地道:“娴妃好深的心计,不动声色之间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主子跳。”顿一顿,她又疑惑地道:“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白,仪嫔不是该对娴妃恨之入骨吗?为何会帮着娴妃一起设计害主子您?” “仪嫔……”愉贵人眸光冰冷地道:“是我小觑了她,她并没有中计,也没有被四阿哥的受伤冲昏头脑。” 冬梅惊声道:“难不成……连她也是在骗主子?” “这倒不至于,她应该是事后醒悟过来,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她对娴妃会有这样深的信任,若换了是皇后……”愉贵人嗤笑一声道:“早就已经钻入套中出不来了。” 提到明玉,冬梅轻声道:“主子,奴婢觉得皇后娘娘现在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若换了以前,她可不会主动去向皇上认错,还与娴妃重修旧好。” 愉贵人轻摇着团扇,凉声道:“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尤其是像皇后那样执拗的性子,我不相信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出自真心。当中,必然有着咱们不知道的隐情。” 冬梅正要再说话,宫人进来道:“主子,大阿哥来了,说要见您。” 冬梅小声道:“大阿哥这时候过来,难不成……也是对主子起了疑心?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会一下子失去两颗棋子,这可有些麻烦。” 愉贵人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命宫人将永璜带了进来,在看到眼圈微红的永璜后,她关切地道:“来,到姨娘身边来。” 永璜直勾勾地盯着她,却不曾上前,愉贵人轻声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四阿哥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仪嫔是怎么与皇上说的?还有,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去伤害四阿哥?” “我没有!”在急切地否认了一句后,永璜深吸一口气,道:“娴妃与仪嫔都已经查明了,那枝箭是从别处射出,与我无关,而这根树枝……”他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树枝道:“就是被那枝箭所射断。” 愉贵人眸光微微一缩,旋即露出欣喜之色,“不是你就好,刚才姨娘以为是你受娴妃教唆,狠心对自己兄弟下手,不知有多担心难过。” 永璜盯着她道:“姨娘是真的担心难过吗?” 愉贵人一脸惊讶地道:“自然是真的,为何突然这么问?” 第三百五十一章 真假难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弟是因为要放姨娘带去的风筝才会到镜水云岑的,也是因为风筝落地,才会跑到我练箭附近的,箭不是我射的,那么……就只有姨娘有机会安排人在那里伤害四弟。” 愉贵人豁然起身,盯着永璜颤声道:“你这是何意,你怀疑这件事是姨娘所为?你……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实在想不到,除了姨娘之外,还有谁能如此神机妙算,事先藏在暗处,等四弟出现的时候,就抬箭相射。娘娘说过,若不是这根树枝挡了一下,四弟此刻已经没命了。” “大阿哥,您不要胡说,主子怎么会……”愉贵人阻止冬梅继续说下去,凉声道:“你口中的娘娘,可是指娴妃?”见永璜不说话,她又道:“不必问了,说这一切是本宫设计,意图谋害永珹的话,也是娴妃与你说的。”说到此处,她露出痛心之色,“永璜,为何你现在如此相信娴妃的话,难道你听不出,她根本就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面对她的话语,永璜有些许退缩,但仍是坚持道:“我没有轻易相信,我只想知道真相,究竟是谁在害四弟与我。” 愉贵人摇头道:“我与你额娘交情深厚,她遭娴妃无辜害死之后,我一直很难过,也很担心你,数次想将你养在膝下,无奈身份低微,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了娴妃那里,但我一直都有想方设法地为你着想;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疑心!永璜,我真的很失望。” “我……我不是疑心,我是想……”永璜想了许久,才想到合适的言辞,“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若不是疑心,你就不会跑来问我这些话。”愉贵人深吸一口气,道:“四阿哥遇袭的事,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你或者对四阿哥不利的事,至于信不信……就由着你!” 论口才之利,十个永璜也不及愉贵人,当即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正要说话,外头突然响起宫人的声音,“娴妃娘娘驾到!” 愉贵人眼皮一跳,尚未来得及迎出去,瑕月已经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来,愉贵人连忙屈膝行礼,永璜没有行礼,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瑕月。 瑕月睨了永璜一眼,道:“本宫还以来你一声不吭,是跑去哪里了,原来是来找愉贵人。” 永璜低着头没有说话,倒是愉贵人道:“娘娘这会儿过来,是否已经没事了?” “愉贵人是说四阿哥的事吗?”待得愉贵人点头后,瑕月道:“幸亏仪嫔深明大义,没有受宵小之人挑拨,知道本宫与大阿哥并非加害四阿哥的凶手,只可惜,还不知真凶在何处;本宫原以为是愉贵人,不过后来想想,似乎又觉得不是,之前本宫言语过了一些,还请愉贵人莫怪。” 愉贵人温然一笑道:“只要娘娘没事就好,至于刚才的事,臣妾早就已经忘记了。” “那就好。”这般说着,瑕月又笑道:“听闻愉贵人此处的池中养有近千尾锦鲤,本宫想去看看,愉贵人可肯相陪?” “娘娘有命,臣妾岂敢不从,娘娘请。”在愉贵人的示意下,瑕月与她一起来到池边,小全子知趣地递来鱼食,瑕月刚一洒下去,立刻就有无数锦鲤围过来挣抢,在夏日的阳光下,金光闪闪,极是好看。 瑕月洒了几次后,将鱼食递给默然不语的永璜道:“来,你也喂喂。” 永璜这会儿心里烦燥得很,哪里有兴趣喂食,当下拒绝,瑕月也不勉强,拿到手中,一遍遍地向池中洒着鱼食,不一会儿一包鱼食就空了,小全子待要再去拿,瑕月已是拍着手道:“不必了,本宫喂够了。”说到此处,她盯着池中不肯散去的成群锦锂道:“石矶观鱼……愉贵人可知石矶的由来?” 愉贵人低头道:“臣妾听过一些,似乎是一名妖怪,原形为石头,后来修练成人形,还收了弟子,自称石矶娘娘。” 瑕月微微一笑,道:“那愉贵人可又知石矶的下场?”不等愉贵人开口,她便续道:“是被太乙真人的徒弟哪吒,以乾坤弓和震天箭射死,形神具灭,连点儿影都没留下;如今愉贵人住在这里,可一定要小心着些,千万……千万别落了与石矶一样的下场。” 愉贵人听出瑕月话中的讽刺,不过她心机极深,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表露在脸上,笑道:“石矶只是一个前人杜撰出来的形象,哪里能当真。至于臣妾……娘娘也尽可放心,臣妾一定不会有事的。” 瑕月缓缓敛了笑容,道:“如此最好。本宫叨扰愉贵人许久,该是时候回去了。”说罢,她朝永璜伸出手,“随本宫走。” 永璜盯着那只手,犹豫了许久方才抬手握住,就在他握住的那一刻,愉贵人瞳孔微缩,有一种无言的冷意在她眼底蔓延。 “臣妾恭送娴妃娘娘。”一直等到瑕月与永璜走得不见人影,愉贵人方才站了起来,皎好的脸颊一直在不停地抽搐着,冬梅看出她心情不好,劝道:“主子您别将娴妃的话放在心里,她也就能嘴上逞利。” 愉贵人收回目光,冷声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她那些话不高兴?” 冬梅与小全子相互看了一眼,不解地道:“不是娴妃的话语,那主子是因何事不喜?” 愉贵人寒声道:“你没看到吗?大阿哥刚才连看都不看我,就牵了娴妃的手离去,可见如今在他心里,娴妃比我更值得信任。” 小全子最先回过神来,道:“主子的意思是说……大阿哥已经不是咱们的棋子了是吗?” 愉贵人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攥紧了双手,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这一次都是她输了;不过没关系,下一次,她定会连本带利地蠃回来! 且说瑕月牵着永璜走出一段路后,忽地停下脚步,道:“永璜,你来这里,是为了四阿哥的事对不对?”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判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在永璜低低应了一声后,瑕月笑笑道:“让本宫猜猜,愉贵人一定告诉你说,所有这一切事,都是本宫说谎想要离间你们二人的。” 永璜惊讶地抬头看向她,脱口道:“你怎么会知道?” “不是告诉你说是猜的吗?”顿一顿,她又道:“你选择相信愉贵人还是选择相信本宫?” 永璜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尘土的鞋尖道:“我……我不知道。” “大阿哥,其实……”阿罗刚说了几个字,瑕月便接过话道:“本宫不勉强你,一切由自己去判断,本宫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面对她的宽容,永璜感激地道:“多谢娘娘。” 瑕月温言笑道:“走吧,这会儿回去差不多可以用晚膳了。因为四阿哥的事,你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定是饿得很,本宫出来时特意让知春做了你喜欢吃的茄鲞。” 永璜点头,随瑕月往金莲映日苑行走,一路上,他都牢牢牵着瑕月的手,虽然心中还没有决定,还不曾下判断,但正如愉贵人说的那样,永璜的心,已经开始偏向瑕月了。 瑕月在陪着永璜用过晚膳后,嘱咐他在书房中做功课,自己则去了烟波致爽殿,四喜在看到她的出现时,眸光微微一松,打了个千儿后,将她迎了进去。 弘历正在看一封信,瞧见她过来,当即招手道:“快过来瞧瞧,是老五派人送来的信,他说已经开始逐渐取得弘晳的信任。” 瑕月走到他身边,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笑道:“看来事情进展很顺利,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好消息……”弘历涩笑着摇头道:“你该说是坏消息才对,此事一旦查明,朝中必然会有一番动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怪只能怪理亲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这般感慨了一句后,瑕月道:“臣妾今夜过来,是有一件事要禀告皇上。” “说吧。”弘历一边将信收起来,一边听着瑕月细细讲述着今日发生的事,待得瑕月停下后,他肃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立即禀报予朕?” 瑕月试探地道:“臣妾怀疑这件事,是有人存心要嫁祸大阿哥,因为愉贵人在当中的牵扯,臣妾与仪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愉贵人,为此臣妾特意将愉贵人召去询问,还请了喜公公在屏风后面听着。结果,愉贵人并不承认,想来是臣妾与仪嫔疑错了。” 瑕月话音未落,弘历便道:“虽然听起来愉贵人很可疑,但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另外……不论是伤害永珹还是嫁祸永璜,对她来说,都没有好处,既没有好处,又为何要做这些?” 瑕月听出他话语中对愉贵人的信任,暗自叹息,不等她开口,弘历已是再次道:“除了愉贵人之外,你们可还有怀疑之人?” 瑕月摇头道:“没有,臣妾只在桃林处捡到一截被箭射断的树枝,可想而知,若非箭势被树枝阻挡了一下,四阿哥如今已经危矣!” 弘历冷声道:“继续查,一定要将加害永珹的人找出来,朕以为死了一个富察挽秀,这宫里头能够太平一阵子,结果还是有人兴风作浪,实在可恨!” “臣妾一定会全力追查,不过在此之前,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不知可否?”面对瑕月的话语,弘历好奇地道:“你想求什么?” “喜公公并非存心隐瞒皇上,是因为臣妾一再哀求他暂且不说,容臣妾亲自向皇上禀告;不过公公也与臣妾说了,若今夜子时之前,还见不到臣妾,他就会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禀告皇上,因为他隐瞒皇上一时,已是错,若继续隐瞒下去,就是大错特错。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责怪喜公公。” 瑕月在说话的时候,四喜已经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奴才有罪,请皇上开恩。” 弘历盯着他,凉声道:“这次有娴妃求情,朕饶过你,若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听清楚了吗?” 四喜连忙磕头道:“奴才听清楚了,多谢皇上不罚之恩!” 待得他退下后,弘历思索片刻,起身道:“走,随朕去看看永珹,虽说是轻伤,但不亲眼所见,朕总是有些不放心。” 瑕月当然不会反对,陪着她来到仪嫔的居处,黄氏一直守在永珹床前,看到弘历与瑕月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弘历示意她起身后,走到床前,只见永珹仍然闭目睡着,关切地道:“怎么样了,当真不要紧吗?” 黄氏依言道:“是,宋太医说只要不感染就没事,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四阿哥的。”说到此处,她眼圈一红,道:“也不知是谁,居然这么狠心,连只有一岁多的四阿哥也要害,皇上,您一定不要放过这个人。” 弘历沉声道:“你放心,朕已经让娴妃去查了,只要一查到是何人所为,就立刻严怠,绝不宽恕。在此期间,你多费些心,将永珹看紧一些,免得他再出事。” “臣妾一定会小心照顾四阿哥,另外……”黄氏瞅了弘历一眼,小声道:“臣妾觉得愉贵人很是可疑,会不会就是她?” “这个娴妃已经与朕说过了,应该与她无关。”面对弘历的话,黄氏有些心焦,待要再说,瑕月已经抢过话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儿个还得上早朝呢,四阿哥这里,有臣妾与仪嫔照顾着就行了。” 待得弘历走后,黄氏道:“娘娘,您刚才为什么不让臣妾说下去,明明您也觉得愉贵人有问题。” “本宫觉得是一回事,皇上觉不觉得又是另一回事。”瑕月轻叹了口气,道:“本宫刚才探过皇上口风,皇上觉得不会是愉贵人,所以你刚才就算再说下去也没用,反而会惹皇上不喜。” 黄氏银牙轻咬,道:“她可真会演戏,连皇上也被她骗过。” “耐心一些,早晚会揪到她的狐狸尾巴,到时候……就算她戏演得再好,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夏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点一点头,又道:“大阿哥怎么样了,您之前不是说他与愉贵人过往甚密吗?经过这次的事,可有认清愉贵人的真面目?” 瑕月抚额道:“永璜还小,要认清真相,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本宫看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一些。” “那就好。”说话间,黄氏见瑕月露出几许疲色,道:“劳累一天,娘娘也累了,快些回去吧。” 瑕月确实累了,颔首道:“好吧,有什么事你派人来通知本宫,千万不要与本宫客气,知道吗?” 黄氏嫣然一笑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客气。” 在这样的笑言中,瑕月与黄氏都将彼此当成了真正可以信任之人,而非此前的泛泛之交。 后宫之中,最易说的是信任,而最难做到的,恰恰也是信任! 此后多日,瑕月都尝试在愉贵人身上找到她害永珹的证据,无奈后者做事滴水漏,始终未能找到直接的证据,证明她与此事有关。 至于永璜,从那日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石砚观鱼轩,每日除了练习骑射之外,就是待在金莲映日苑中发呆,经常一出神就是半日,瑕月知道他正在思索自己与愉贵人的那些话,是以也不催促,由着他慢慢去想。 永珹的事,在翌日传到延薰山馆,明玉特意将瑕月唤去,问她究竟是怎生一回事,在听得瑕月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后,抚着胸口道:“幸好四阿哥福泽深厚,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啊,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抓到谋害四阿哥的人,为了这件事,仪嫔寝食难安,守着四阿哥不敢离开。” “难怪仪嫔如此紧张,当初本宫就是因为一时大意,害得永琏枉死,回想起那段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 瑕月内疚地道:“都是臣妾不好,勾起娘娘的伤心事。” 明玉摆手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本宫没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抓住害四阿哥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对了,娴妃可有怀疑之人?” 瑕月摇头道:“臣妾惭愧,至今还是毫无头绪,不过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 “那就好。”明玉在又问了几句后,命瑕月退下,待得她出了延薰山馆,明玉便倏然将扇子往小几上一扔,道:“每日对着她装样子,真是难受。” 如今的魏静萱已经在明玉身边侍候了,听得她这么说,当即道:“奴婢知道主子您难受,但为了大局着想,还得再委屈主子一阵子。” “本宫知道。”明玉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转而道:“刚才娴妃说的那些话,你们几个怎么看?能猜出是谁要害四阿哥吗?” 朱用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只凭这么一些线索,奴才难以推断不出是何人,不过在这件事上,娴妃与愉贵人都有嫌疑。” 在他说完后,魏静萱开口道:“奴婢觉得两人之中,娴妃更有嫌疑。” 明玉神色一动,盯着她道:“这话从何说起?” 魏静萱低头道:“虽然娴妃口口声声说,这枝箭不是大阿哥所射,并且找到一截被箭射断的树枝,但这一切都是听娴妃说,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大阿哥却是千真万确在那里的,且他所用的箭与射中四阿哥的那枝,一模一样。” 明玉蹙眉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娴妃与大阿哥事先并不知道四阿哥会去那里,难不成是临时起意?” 魏静萱目光微转,道:“主子您忘了,愉贵人与娴妃关系一向不错,或许整件事,根本就是她们两人联手设下的计。” 明玉眸光一亮,道:“是了,本宫倒是把这一点给忽略过去了。”说到此处,她勾唇冷笑道:“那拉瑕月,她还是与以前一样,阴险狠毒,一点都没有变过。” 瑾秋言道:“要不要奴婢去暗中追查?” 明玉思索片刻,道:“好,你若是能查到娴妃的罪证,本宫重重有赏。” 在瑾秋应声的同时,魏静萱抿唇笑道:“若可以证明娴妃的罪行,阿罗那件事,主子就不必再费手脚了。” 明玉望着她笑道:“你这小丫头,来的日子不久,倒是越来越明白本宫的心意了。不错,只要娴妃获罪,阿罗就失了靠山,到时候莫说是嫁给傅恒,连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之数。” 在明玉看来,瑕月也好,阿罗也罢,都是“罪大恶及”,不应该活在世上之人,所以论及她们的生死,没有丝毫怜悯与同情。 他们这些话,恰好被进来奉茶的夏晴听到,后者在一番犹豫后,咬一咬牙,小声道:“主子,能否容奴婢说一句话?” 明玉睨了她一眼,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夏晴鼓起勇气道:“奴婢觉得娴妃并不是像娘娘说的那样,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魏静萱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她很清楚明玉对瑕月的恨意,虽表面装得要好,实际上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明玉最听不得别人帮着瑕月说话。 她低声道:“夏姐姐,你胡说什么,还不赶紧向主子认错。” 不等夏晴说话,明玉已是冷声道:“你觉得?呵,真是可笑,你凭什么觉得娴妃不会做这种事,凭什么觉得当中有误会?” 夏晴心中紧张,但仍是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还在辛者库的时候,曾与娴妃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奴婢当时洒了送去的玉泉山水,但她并未责罚奴婢,相反还赏了奴婢一身衣裳,所以奴婢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好人。” “好人?”明玉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她大声笑了起来,直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许久,她缓缓停下笑声,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盯着夏晴,“这真是本宫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可惜,本宫很不……很不喜欢!”说到此处,她用力一拍小几,寒声道:“夏晴,你可知罪?” 夏晴慌忙跪下,颤声道:“请娘娘恕罪,奴婢说这些,是……是不想娘娘有所误会,伤了与娴妃娘娘的情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杖责之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讽刺地道:“这么说来,本宫倒是还要谢谢你?” “奴婢不敢……”夏晴话音未落,明玉已经倏然喝道:“你都已经敢当着面指责本宫,还有什么事情不敢?你既觉得娴妃是好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去她那里当差啊!” “奴婢该死!”面对明玉的怒火,夏晴不敢再多言,连连磕头认错,然明玉心中已经被勾起的怒火,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熄灭的,厉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三十!” 魏静萱虽然恼恨夏晴多嘴惹事,然此刻听得明玉要杖责夏晴,忍不住跪下求情,“主子,夏姐姐只是一时失言,并非存心冒犯娘娘凤颜,还请娘娘念在她平日当差还算勤勉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奴婢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明玉冷然盯着她道:“本宫还没罚你,你倒是先替她求起情来。” 魏静萱听出她话中的寒意,颤声道:“求娘娘开恩。” 明玉冷哼一声,道:“旁的事情,本宫都能开恩,唯独这件不行,你既然与她这么要好,就陪她一起受罚吧。” 听得这话,魏静萱整个人都傻了,她只是帮夏晴求情罢了,不允也就算了,怎么连她也要受罚? 魏静萱回过神来后,连连哀求道:“主子饶命,此事与奴婢无关,奴婢冤枉啊!” 明玉拂袖未语,倒是瑾秋撇撇嘴道:“什么叫与你无关,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夏晴是你引荐来侍候主子的。”她话音刚落,朱用立刻接上道:“可不是吗?主子好心将她从辛者库调了出来,她可倒好,受着主子的恩典却帮着娴妃说话,真是忘恩负义,你与她这般要好,该不会实际上也是与她一样的心思吧?” 自从魏静萱来了之后,因为能言善道,再加上主意又多,从瑾秋与朱全身上分去了明玉不少信任,平日里他们不便说什么,此刻魏静萱被明玉责罚,自然是趁机落井下石,巴不得魏静萱从此失了明玉的信任,以免动摇他们二人的地位。 魏静萱急切地道:“奴婢冤枉,奴婢对主子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念着娴妃呢,还请主子明鉴。” 朱全凉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你是不是假忠心。” 魏静萱还待要说,明玉已经不耐烦地对走进来的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她们两个拉下杖责三十。” 面对太监的拖拉,夏晴挣扎道:“主子开恩,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与静萱无关,请您免了她的责罚。” 明玉厌恶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与本宫来讨价还价了,拉下去!” 随着她这句话,夏晴与魏静萱被强行拉了下去,早有太监拿了廷杖与长凳等在院中,将她们两人按在凳上后,廷杖毫不留情地责打在二人单薄的身上。 第一下刚落,魏静萱便疼得眼泪下来了,远远朝站在屋中的明玉哀求着,然不论她如何痛哭流泪,廷杖都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背上,令她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打成两截一般。到后面,魏静萱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满头冷汗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剧烈疼痛,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死去算了。 不知过多久,魏静萱痛得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好象被人在地上拖行,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 再一次恢复知觉,是因为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碰触她的伤口。 “痛!好痛!”魏静萱痛苦地低吟着,随即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忍着一些,我帮你把伤口拭干净,然后再用纱布包好,这样就不会太痛了。” 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魏静萱缓缓睁开眼来,果然看到夏晴正跪在床榻上,替她清理着背上的伤,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自己也受着伤,不用管我。” “你醒了?”夏晴吃力地伏低身子,道:“我比你身子好,睡了一天已经不觉得很痛了,倒是你,伤得很严重呢,得好好养上一阵子才行。” 魏静萱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訝然道:“已经昏睡一天了吗?我以为才一会儿功夫。”说到此处,她撑起身子,急切地道:“主子呢,她有没有派人来看过我?有没有?” “没有。”夏晴的回答令魏静萱失望,低声道:“主子这次一定很生我的气。” 夏晴手里的动作一滞,她内疚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 魏静萱冷声道:“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夏晴点点头,没有多言,在费力地取来纱布替她将伤口裹好后,喘着气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小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待得魏静萱点头后,夏晴取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随后缓慢地爬下床往外走去,在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道:“静萱,等回紫禁城后,咱们不要再留在坤宁宫了好不好?” 魏静萱皱着眉头道:“不留在坤宁宫?你想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当差都好,总之不要继续留在坤宁宫里,哪怕……哪怕是回辛者库也好。” 听得这话,魏静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差事不当,要回辛者库?” 夏晴走到她身前,切声道:“我觉得皇后娘娘并不如你说的那样心善,否则之前也不会不由分说地责我们三十大板,留在她身边,怕是会比辛者库还要危险,所以……” 魏静萱打断她的话道:“所以什么,我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么久,一点事情都没有,相反,皇后娘娘还很信任我;这一次,要不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事,更不会挨这三十大板!”说到此处,她嗤笑一声道:“回辛者库,你简直就是疯了,从我离开辛者库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回到那里,那根本就不是人待得地方。” 夏晴并不认同她的话,道:“什么叫不该说的话,我只是将实话说出来,难道这也有错吗?” 第三百五十五章 苦苦相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是实话,什么是假话?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界线,我们身为奴才,最重要的是说主子喜欢听的话,只要主子喜欢,那就是实话。再说,你怎么就知道娴妃是好人,她那天之所以没有罚你,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又或者是没时间理会你,根本不是什么好心,是你自己想当然了。再说,你忘了苏姐姐的事吗?她会落到辛者库为奴为婢的下场,一切皆是拜娴妃所赐,你说她是好人,莫说是皇后娘娘,就连我……听了都觉得十分可笑。” “苏姐姐的话,只是一面之词,是真是假咱们都不知道,与耳闻相比,我更相信亲眼所见。”说罢,她半跪在床前,恳切地道:“静萱,你听姐姐这一回好不好?” 魏静萱盯着她道:“若你有道理,我一定会听,可现在,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让我怎么听?” “不是啊,我……”夏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方才道:“我真觉得继续留在皇后身边不好。静萱……” 魏静萱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直接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为什么?皇后这里就这样好吗?”面对夏晴的询问,魏静萱板起脸道:“应该我问你皇后这里有什么不好才对?我啊,千辛万苦才将你从辛者库里调出来,结果你一句感谢都没有,还累我挨了三十廷杖,这也就算了,毕竟叫你一声姐姐;可你现在还要叫我回辛者库,你若想害我就直说!” “你在胡说什么,我与你一起入宫,又一起进辛者库,我怎么会害你。”夏晴皱眉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魏静萱不假辞色地道:“既然没想害我,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下去。” 夏晴没想到魏静萱态度如此坚决,停顿片刻,再次道:“静萱,其实在哪里都是当差,没必要非得待在坤宁宫,你若是嫌辛者库辛苦,咱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当差,熬个几年,咱们就可以出宫了。” 魏静萱厉声道:“出宫出宫,你一直在说出宫,到底出宫有什么好?” 夏晴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一时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咱们年满二十五岁是必然要出宫的,这是规矩。” 魏静萱眸光一闪,道:“那是奴才的规矩,只要我当了主子,自然就不需要守这破规矩。” “当主子……”夏晴喃喃重复着她的话,待得明白过来后,骇然声道:“静萱,你……想要成为皇上的女人?” “不错。”魏静萱毫不犹豫地道:“我受够了天天侍候人的日子,也不想出宫之后,随便找一个阿猫阿猫嫁了,既然要嫁,何不嫁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夏晴怔怔地看着魏静萱,一边摇头一边道:“你疯了,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这样想,这不是咱们该走的路,静萱,咱们……” 魏静萱努力撑起身子,盯着夏晴道:“若这不是咱们该走的路,那请姐姐告诉我,哪一条才对?任人奴役,然后去嫁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吗?”不等夏晴开口,她已是冷冷道:“对不起,我不喜欢!” 夏晴冷静下来后,努力劝道:“出宫之后,你可以慢慢去寻一个你喜欢的人,不会如你说的那样。” “慢慢去寻?”魏静萱冷笑道:“那个时候我都二十五岁了,还怎么去寻?别人肯要我,就已经不错了。总之,我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路,你不必再多说。” 夏晴痛心地看着她,“静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明明……” 魏静萱冷声道:“我没有变,只是顺应时势,你既是我姐姐,就该帮我,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阻止。”说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若真不愿继续留在此处,大可以离开,我不会拦你。” 夏晴痛声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一旦越过了自己的本份,很容易招来灾祸的,宫中那些娘娘的尔虞我诈,你还没看够吗?” 任夏晴如何苦劝,魏静萱都不再理会她,最后夏晴也来了气,道:“你若一定要这样,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后娘娘,看她是否还会继续留你在身边。” 魏静萱脸色悚然一变,厉声道:“你敢!” 夏晴缓缓站起身来,道:“我不想你一错再错,直至最后回不了头!” “我没有错,更不需要回头,你若敢将今日说的话告诉皇后娘娘,我……我……”魏静萱咬一咬牙,道:“我以后就再不认你这个姐姐!” 夏晴神色痛苦,但并没有松口,而是转身往外走去,魏静萱神色慌张地道:“我刚刚才被你连累着触怒了皇后娘娘,你现在再去说这些,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姐姐,是否想要害我死!” 夏晴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她,“我不想你死,相反,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陷入那种随时会丢失了性命的争斗之中。静萱,及早回头吧。” 魏静萱暗自攥紧了双手,艰难地点头道:“只要姐姐不向皇后娘娘说这件事,待得回紫禁城后,我就与姐姐一起向皇后娘娘辞请离去,去别的地方当差,直至年满离开紫禁城为止。” 听得这话,夏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你在这里歇着,我去拿东西。”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过真要将这些事告诉皇后,只是借此吓吓魏静萱罢了。 “姐姐。”魏静萱唤住她道:“不知是否刚才纱布缠得太紧,这会儿伤口疼得很,姐姐你过来帮我松开一些好吗?” 对于她这个要求,夏晴当然不会拒绝,走到她身前,想要替她将纱布解开一些,然还没等她动手,魏静萱突然用力将她推倒在地,背脊触地的那一刻,她痛得发不出声音来。她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帮魏静萱处理伤口,根本没时间管自己身上的伤,这会儿伤口直接触地,那种痛,可想而之。 第三百五十六章 颠倒黑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在推倒她之后,挣扎着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夏晴痛得浑身哆嗦,许久方才勉强站起,往外追去。 魏静萱忍着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一路跑到明玉所在的正厅,正要进去的朱用看到嘴唇发白的魏静萱,伸手将她拦下,冷眼打量着她道:“昨日才刚挨了打,今儿个就能这样活蹦乱跳了,真是能耐。” 魏静萱想到他昨日对自己的落井下石,心中暗恨,然面上却不得不恭敬地道:“公公,我有要紧事要见主子,请您让我进去。” 朱用根本不相信她会有什么要紧事,当即道:“你那日与夏晴一起忤逆主子,你觉得主子会想见你吗?赶紧回去。” 魏静萱急切地道:“公公,我真的有要紧事,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朱用不耐烦地道:“都说了不想见你,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离开,否则休怪咱家不客气。” 僵持之际,魏静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夏晴脚步踉跄的往她奔来。 不行,一定不可以让她先见到主子!这般想着,魏静萱把心一横,用力推开朱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朱用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扶着门框站起来后,咬牙道:“好一个没规矩的贱婢,待会儿看咱家怎么收拾他。” 这个时候,夏晴亦奔到了台阶前,不等她说话,朱用已是对站在底下的宫人道:“把她给咱家看牢了,别让她四处乱跑,待咱家出来后再处置她。” 夏晴吃力地道:“公公,你可知静萱她进去做什么?”她担心魏静萱会做什么傻事,所以一路跟过去,想要追上她,无奈背上的痛令她根本跑不快。 朱用冷笑一声,道:“咱家如何会知道,不过单凭她擅闯主子屋子这一条罪,就足够她再挨三十杖了,你也逃不了。” 说罢,他推门进屋,在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静萱后,赶紧朝阴沉着脸的明玉行礼,一脸惶恐地道:“奴才该死,令这个丫头擅闯入内,惊扰了主子,奴才这就将她带出去。” 不等明玉开口,魏静萱便磕头哑声道:“主子,奴婢自知犯下大错,但奴婢确实有要紧事禀告主子,求主子容奴婢说完,之后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明玉冷冷盯着她,道:“要紧事?是什么?” 魏静萱暗暗咬紧了银牙,道:“是关于夏晴的,奴婢念着与她一起入宫的情谊,将她从辛者库带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包藏祸心,若早知这样,奴婢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向主子求那个恩典,如今想来,真是后悔。” 明玉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说夏晴心向娴妃一事吗?这件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无需多说。” “还有另一件事,奴婢也是刚才无意中听到她说漏了嘴才知晓的,她不许奴婢告诉主子,可是奴婢担心隐瞒着这件事,会对主子不利,所以趁她不注意,跑了过来,没想到她竟然在后面跟着不放,刚才朱公公又不肯让开,奴婢万般无奈之下,才闯了进来,还请主子恕罪。” 她这番话勾起了明玉的好奇心,身子微倾,道:“究竟是什么事?” 魏静萱眸中出现一丝不忍,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咬牙道:“夏晴根本不是真心想在主子身边侍候,她其实是想借助主子,达到往上爬的目的。” 明玉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倒是瑾秋轻呼一声道:“往上爬?难不成……她不想做宫女?” 明玉瞳孔微缩,寒声道:“果真是这个意思吗?” “是。”魏静萱压下心中的良知,继续道:“夏晴与奴婢说,她早就已经厌倦了侍候人的日子,之所以求着奴婢将她从辛者库里调出来,就是希望将来有机会被皇上看中,从此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她当真这么说?” 魏静萱连忙磕头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主子,若不是怕奴婢说出这些,她又怎会带伤来追奴婢,这会儿应该就在外头守着呢。” 明玉将目光转向朱用,后者连忙道:“回主子的话,夏晴确实来了,奴才已经让人看着她。” 明玉微一点头,盯着魏静萱道:“夏晴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不知道,之前奴婢听她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后来她还说……”魏静萱偷觑着明玉,小心翼翼地道:“自己的容貌并不输给娘娘,凭什么娘娘可以做皇后,她……却只能做一个侍候人的宫女。” 明玉本就对夏晴不满,再听得这些,更是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扶手,厉声道:“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魏静萱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怆然道:“奴婢劝了她许久,无奈她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奴婢虽与她有几分情谊,但奴婢更加不敢忘了主子的恩德,就算她要恨奴婢,奴婢也不能帮着她隐瞒。” 明玉对朱用道:“立刻去将夏晴带进来,本宫要亲自问她。” 朱用连忙退下,不一会儿带着夏晴进来,后者尚不知魏静萱在明玉面前颠倒黑白,忍痛行过礼后,急切道:“静萱擅扰主子清静,还请主子恕罪,奴婢这就带她离开。” 明玉冷笑道:“不急,本宫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在夏晴不解的目光中,她扶着瑾秋的手起身走到夏晴身前,盯着她的头顶道:“站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夏晴战战兢兢地起身,待得她站稳后,明玉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道:“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会有那些心思,不过……夏晴,你真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宫中的主子,甚至取本宫而代之吗?” 夏晴诧异地看着明玉,不知她这话从何而来,思索片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四目接触之时,她在魏静萱眼底捕捉到一丝冰凉的笑意。不等她开口说话,脸颊上已是挨了重重的一掌,并且有尖锐如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给本宫听清楚,你根本没资格侍候皇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杖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急切地摇头道:“不是,主子误会了,奴婢绝对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 魏静萱走过来,一脸痛心地道:“姐姐,你不必再撒谎了,你所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告诉主子了。主子待咱们这般好,你怎么能够动那样的心思?” 夏晴气得浑身发抖,从入宫开始,她就一直在极力照顾魏静萱,哪怕刚才的争吵,其用意也是为魏静萱好,结果却换来这样的对待,让她怎么不生气。 许久,颤抖的唇齿间终于挤出一句话来,“魏静萱,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魏静萱故作痛苦地道:“姐姐,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你一直不肯听劝,一意孤行,我……我是不想你一错再错,将来回不了头啊!” 这些话,都是她刚才用来劝魏静萱的,此刻却被她拿来冤枉自己;被自己最在意最信任的人出卖,夏晴感觉像有一把刀在狠狠地剜心一样,比背上的杖伤痛十倍百倍。 明玉冷眼看着夏晴,道:“无话可说,也就代表静萱所言不假了? 夏晴回过神来,用力摇头道:“不是,奴婢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是她……”犹豫片刻,她终是没有将魏靖萱的心思说出来,只道:“故意冤枉奴婢。” 明玉冷笑道:“你们不是最要好的姐妹吗,她为何要冤枉你?你可莫要与本宫说,是闲来无事闹着玩。” 魏静萱目光一闪,道:“主子,你看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所言不实了。” 魏静萱这番话,无疑是在夏晴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捅一刀,痛得眼泪都下来了,哽咽道:“魏静萱,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这样害我?!” 魏静萱忍着心中的内疚,道:“我就是因为有良心,才没帮着你隐瞒,姐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向主子认个错,主子仁慈,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我认错?”夏晴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一刻,她对魏静萱彻底死了心,跪在明玉面前道:“主子,是有人不安本份,想要得幸于皇上,却不是奴婢,而是魏静萱她自己。她怕奴婢告发她,就先跑来主子这里恶人先告状,主子莫要受她的骗。” 面对明玉疑惑地目光,魏静萱赶紧道:“主子您千万别信她的挑拨,奴婢对主子一向忠心,岂会有这样的心思。” 夏晴当即道:“奴婢在主子身边这些日子,主子何曾听到过奴婢挑拨离间的话语?这一次要不是魏静萱太过份,奴婢也不会说这些。” 面对她们二人的话语,明玉犹豫未决,不知该信何人才好,魏静萱见状,急切地道:“主子,您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帮娴妃说话的吗?平日里她在奴婢面前没少说娴妃的好话,还总说主子不及娴妃,奴婢之前怕主子生气,都不敢与您说!” 魏静萱这句话正好戳中了明玉的痛处,令后者对夏晴大为憎厌,如此一来,她的话自然也变得苍白无力,不足为信。 夏晴也意识到不对,连忙道:“主子明鉴,奴婢断然没说过这些,一切都是魏静萱凭空捏造,胡言乱语。” “无风不起浪,若是你当真没有说过,我又从何造起。”面对魏静萱的歪理,夏晴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目光转向明玉,希望后者不要受其影响,可惜她失望了,明玉看她的眼神犹如尖芒,分明是听信了魏静萱的话。 果然,明玉寒声道:“夏晴,你可知罪?” 夏晴心中大沉,但仍是坚持道:“奴婢没有做过,何来有罪?” 魏静萱心中暗喜,在一旁道:“主子,她一向嘴硬,哪里会肯承认。” 夏晴一边垂泪一边大声道:“魏静萱,你当真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吗?” “我没有逼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非你野心太大,又不敬主子,哪里会弄成现在这样。”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踩着悬崖边走下去。 明玉盯着面色煞白的夏晴,冷冷道:“你本为辛者库贱婢,若非本宫,你如今还在辛者库受苦,可是你不思感恩,勾结娴妃,背地中伤本宫不说,还包藏祸你,实在可恶!” 夏晴泣声道:“奴婢没有,奴婢当真是冤枉的,主子您不要信魏静萱,否则将来一定有后悔的一日!” “事到如今,还在恶意中伤他人,看来你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说到此处,明玉眸光一冷,对朱用道:“将她拖下去重打!” 朱用答应之余,又小声道:“主子,不知要杖责多少?” 迟疑与不忍在明玉眸中掠过,下一刻,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凉声道:“打死为止!” 任何帮着那拉瑕月的人都该死,更不要说夏晴还有那样的心思,说一句死有余辜也不为过。 在被拖下去之时,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道:“魏静萱!你这样狠毒绝情,不顾姐妹之情,我死后,定然化为厉鬼,夜夜纠缠于,直至你死为止!” 魏静萱露出害怕之色,颤声道:“我……我也不想你死,只是不想你继续错下去。”说罢,她将目光转向明玉,假意劝道:“主子,能否求您放她一条生路,不管怎么说,她与奴婢也是姐妹一场,奴婢不想眼看着她死。” “你当她姐妹,她却对你恶言相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在否决了魏静萱的话后,明玉厌恶地道:“立刻将她拖下去,本宫不想再看到她。” 一直到被拖出门口,夏晴都没有再说过话,只用一种怨毒地眼神盯着魏静萱,后者纵然早就决心置她于死地,在看到这样的眼神时,也不禁浑身不自在,不敢与之对视。 沉闷的杖责之声很快响起,可意料之中的惨叫却始终没有听到,按理来说,夏晴旧伤未愈,又遭逢新伤,应该痛上加痛才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忍住。 明玉正要命瑾秋出去察看,宫人进来道:“主子,娴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巧言相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根本没心思见她,但想起自己如今与她假意交好的事,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请她进来。” 宫人退下后不久,瑕月带着阿罗与齐宽进来,齐宽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待得见过礼后,瑕月恭顺地道:“内务府刚刚派人送了一些血燕来,臣妾怕娘娘这里不够用,所以特意拿来给娘娘。” 明玉虚虚一笑道:“本宫这里还有,娴妃留着自己服用就是了,赶紧拿回去。” “都已经拿来了,哪里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娘娘留着慢慢服用,除非娘娘看不上臣妾送来的东西。” 明玉睨了她一眼,道:“本宫哪里是看不上,只是觉得你一有什么好东西就送来本宫这里,委屈了自己。” “臣妾孝敬娘娘是应该的,怎么会委屈呢。”这般说着,瑕月转过话锋道:“臣妾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宫女正在受杖刑,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明玉眸光微闪,道:“妹妹是说夏晴吗?她本是辛者库出来的,与静萱一起是去年入的宫,静萱求着本宫将她调到坤宁宫来侍候,没想到她来了之后,数次不敬本宫不说,还在一众宫人之间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本宫一再劝诫,希望她可以有所收敛,可惜她不止不听,还变本加厉,本宫唯有以杖责来提醒教训她一番,希望她能够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原来是这样,不过臣妾看行刑之人,打得极狠不说,连数都不数,仿佛不仅仅只是教训,而是……想要将她打死!” 明玉脸颊微微一搐,道:“妹妹误会了,本宫叮嘱过他们,教训一番就是了,想是他们下手重了一些,不过打到数之后,自然会停,妹妹无需担心。” “臣妾看那个夏晴只是一个娇弱女子,再这样打下去,怕是会没了气,臣妾替她向娘娘讨个人情,到此为止可好?” 明玉盯着她道:“妹妹怎么对一个宫女这么关心?难不成妹妹与这宫女相熟?” 瑕月低头一笑道:“娘娘法眼如炬,想在娘娘面前瞒点事可真不容易。不瞒娘娘,臣妾与她倒真是有那么一面之缘,不过远远说不上相熟,而且臣妾关心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娘娘。” 明玉好奇地道:“本宫?这话从何说起?” “娘娘一向与人为善,万一因为宫人下手太重,打死了这个奴婢,有损娘娘善名不说,指不定还会招来什么非议;万一,有什么人去皇上耳边搬弄,那事情可就更麻烦了。” 听得这话,明玉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她刚才只顾着出气,还真是没想到这些,如今想来,不由得有些后悔。 瑕月催促道:“娘娘,再不住手,可就真来不及了。” 明玉眸光不定地盯着她,忽地道:“妹妹刚才说,有人去皇上耳边搬弄,那个人该不会是妹妹你吧?” 瑕月低头一笑道:“娘娘真爱说笑,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但行宫之中,人多眼杂,一个个又心思不一,谁都有可能,娘娘您可要三思啊!” 明玉咬一咬唇,对瑾秋道:“让他们住手,然后将夏晴送到内务府去另派差事,本宫这里不用她侍候了。” 瑕月屈膝道:“娘娘仁善,实乃后宫之福。” 听到明玉恕夏晴死罪,魏静萱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一方面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一方面又觉得留着夏晴是个祸害,极为矛盾。 当瑾秋命那些人停手的时候,夏晴已经奄奄一息,与死人相比,仅仅是多了一口气而已。 在离开延薰山馆后,瑕月命人阿罗去设在行宫的内务府看望夏晴,齐宽好奇地道:“主子,您怎得对这个宫女如此关心?” “当日在延禧宫,她主动与另一个犯了错的宫女共同担错,给本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瑕月摇头道:“不会是皇后说的那种人,当中一定有问题。” 齐宽眼皮一跳,道:“主子是说,皇后娘娘在撒谎?” “你有没有留意到那个魏静萱的神色,本宫提到在外受刑的夏晴时,她显得很不自在,之后皇后恕了夏晴的刑罚,她又表露出矛盾之意,很是古怪。至于皇后……”瑕月冷笑一声,道:“从她说第一句话起,本宫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明明就是想要夏晴的性命,却说什么教训,真当本宫是三岁出孩童不成。论撒谎的本事,她还差得远了一些。不过实话是什么,只有等夏晴熬过这一劫之后再问了。” 齐宽点头道:“希望夏晴可以逃过此劫,别费了主子救她的一番苦心。”说完这句话,他扶着瑕月回到金莲映日苑。 在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阿罗匆匆回来,道:“主子,夏晴的情况很不好,只剩下一口气不说,内务府也没人替她请太医,照此下去,很快就会死。” 瑕月思索片刻,道:“去将她带到本宫这里来,另外,派人将宋太医请来。” 阿罗摇头道:“奴婢刚才这样就想过,也问了内务府的人,他们说皇后娘娘交待过,夏晴只能待在内务府中,哪里都不许去,至于她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齐宽气愤地道:“皇后可真恶毒,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肯放夏晴一条生路,还整日说什么慈悲仁善,真是虚伪。” 瑕月抬手阻止他的话,言道:“周全在不在?” 周全就是原来冷宫的守宫太监,因为曾经帮过瑕月,所以瑕月离开冷宫后,将他遣去内务府做了管事。 阿罗迟疑地道:“奴婢刚才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不过他之前说会随驾来行宫,所以应该是在的。” “好,你去找他,让他想办法收留夏晴,然后你再去请宋太医悄悄去为夏晴诊治,尽量保住她的性命。”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阿罗再次离开,直至时近黄昏之时方才回来,有些沉重地道:“奴婢已经依主子的吩咐办妥了,宋太医也去了,不过宋太医说,夏晴的伤势很严重,肋骨断了好几根,还有内出血,活下来的机率不超过三成,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瑕月轻叹一声道:“让他尽力而为吧,若真治不好,本宫也不会怪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后的日子,在周全的遮掩下,宋子华悄悄替夏晴治伤,至于服用的药,为免被人发现,每次都由阿罗煎好了悄悄送去。 这样一直过了半个月,夏晴的伤才总算有了点起色,但一天里仍有大半日在昏迷,偶尔醒来,也是呆呆地望着屋顶,眼眸中充斥着犹如死水一般的沉寂,任周全怎么问她,都不肯说一个字。 八月,在悄然之中来到,自从入秋之后,弘历经常前往木兰围场狩猎,每次回来都收获颇丰,至于随他一起去的永璜,因为经验尚浅,再加上臂力不足以拉开弘历与兆惠他们所用的硬弓,所以只猎得一些兔子、狐狸等小动物,不过就算是这样,永璜也很开心了。 弘历一心想要猎得一头熊,却始终未能遇到,不免令他有些郁闷,倒是阿桂在伴驾狩猎的时候,猎得一头白老虎,且是从眼睛处射进去的,使得那身虎皮保存完好,可说是没有丝毫破坏。 每次狩完猎,弘历都会来看瑕月,有时还会带他或者永璜亲手猎到的猎物,交给御膳房做成菜肴,然后送来一起享用;可是这一日,永璜早就回来,弘历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直等到明月升起,都未见到弘历出现,瑕月唤过阿罗道:“出去打听一下,皇上如今在哪里。” 阿罗正要答应,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永璜开口道:“不用去了,皇阿玛一回来就去了烟波致爽殿,说是……有一些要紧事处理,应该不会过来了。” 瑕月意外地看着永璜,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早一些与本宫说。” 永璜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见娘娘没有问,还以为娘娘知道了,所以便没有提。” “是吗?”瑕月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心虚,道:“皇上真的在烟波致爽殿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娘娘做什么。”说罢,永璜捂着肚子道:“娘娘,能够用膳了吗?今儿个跑了一天,好饿啊。” 瑕月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去偏厅用膳。” 听到她这句话,永璜眸光一松,赶紧去了偏厅,待得知春领着几个宫女起膳后,接过盛满米饭的碗大口大口地扒着,他好像真的很饿,一口气扒了半碗米饭,连菜也顾不得吃。 瑕月挟了一片羊肉沾过飘着葱末的酱汁放到永璜碗中,似笑非笑地道:“有这么饿吗?”待得永璜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后,她搁下筷子道:“是真的饿,还是怕本宫问你什么事?” 永璜扒饭的动作一滞,直勾勾地看着瑕月,后者道:“永璜,皇上不在烟波致爽殿对不对?” 突然听到这句话,永璜一时不慎被嘴里的饭噎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方才停下来,他接过长福递来的面巾,胡乱拭了一下嘴,不自在地道:“娘娘在说什么,我不是与您说了,皇阿玛……”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永璜,你来本宫身边这么久,本宫不敢说对你了如指掌,但总算有些了解,你骗不过本宫。说吧,皇上到底去了哪里?”见永璜垂着头不说话,她又道:“你不说也没关系,阿罗……” 永璜知道她是要让阿罗出去打听,赶紧道:“不必了,我……”他有些泄气地道:“我说就是了,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这般说了一句后,他道:“其实……皇阿玛今日是去了石矶观鱼轩” 瑕月愕然道:“为何突然会去愉贵人之处?” “皇阿玛今日猎了一只比我还高的熊,很是高兴,说要让御膳房烹饪熊掌,一对送去延薰山馆,一对送到娘娘这里,但刚一踏进行宫,愉贵人身边的小全子便来求见了皇阿玛,说……”永璜微一咬牙,道:“愉贵人有了身孕。” 瑕月手一松,刚刚拿起的银筷子落在铺着繁花锦绣的桌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下一刻,阿罗声音尖锐地道:“愉贵人伴驾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身孕?这不可能!” 永璜摊手道:“小全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应该是真的有身孕了。”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地看向瑕月,他曾经无意从阿罗他们口中听到瑕月希望为皇阿玛诞下子嗣的愿望,包括她曾为此日日服用苦药之事;就是因为知道,他之前才会隐瞒,愉贵人怀孕一事,对她必然是一个打击。 相处的越久,永璜心里的天平就越倾斜,甚至开始为瑕月着想,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阿罗低声道:“老天爷真是没眼,居然让愉贵人怀上了身孕,像她那样的人,应该一辈子无子无女才对。” “阿罗!”瑕月抬目道:“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全都忘了吗?” 阿罗连忙低下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气不过上天这么不公平,让她怀上龙种,主子您却始终没有动静。”她一时嘴快,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待得出口之后,方才看到齐宽与知春在朝自己使眼色,赶紧跪下道:“奴婢不该说这些的,请主子治罪。” 瑕月轻吸了一口气,扶起阿罗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好治罪的,至于愉贵人,她有这样的福气怀上龙种,咱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知春与齐宽对视了一眼,担心地道:“主子,您当真没什么事吗?” “本宫能有什么事。”瑕月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将菜挟到永璜碗中,“你每天不是练箭就是去狩猎,一定要多吃一些,否则到时候没力气,拉不开弓,可别来本宫这里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呢。”这般说了一句,永璜瞅着瑕月,不放心地道:“娘娘您真的没事吗?”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自然是真的,别说这些了,赶紧吃吧。” 永璜应了一声,低头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米饭,不时抬头看瑕月,然后者一直都平静地用膳,看不出任何问题。 第三百六十章 说出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越是平静,阿罗他们就越是担心,变着法子想要讨瑕月欢心,然后者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欢喜。 齐宽已经连着说了好几个笑话,都不能引瑕月一笑,绞了半天脑汁,道:“主子,奴才又想起一个笑话来,说给您听好吗?” 瑕月睨了他一眼,道:“你这样憋出来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退下吧。” 齐宽讪讪地退到一旁,知春见状站出来道:“主子,奴婢之前学了几句戏文,阿罗说唱得还不错,您帮着听听吧。” 见瑕月不说话,阿罗凑过来道:“主子,您就听听吧,奴婢听过,倒是似模似样。” 瑕月扫了一眼他们,道:“你们这样子不累吗?怎么了,担心本宫为了愉贵人怀有龙种的事想不开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知春开口道:“奴婢们只希望主子开心一些,愉贵人就算怀了龙种也不一定能够生下来。” 瑕月微微勾起唇角,道:“行了,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见瑕月发了话,三人就算再不放心,也只得退了出去,就在四棱雕花朱门关起后,一滴泪水凭空滴落,紧接着,更多的泪水从那张皎好的脸庞滑落,濡湿了紫白相间的衣裳…… 愉贵人与富察氏合谋,害死了永琏,之后又蓄意加害永珹,这样的人都可以有孩子,她却被弘历生生剥夺了做额娘的资格,一辈子都只能看着别人怀孕生子,看着别人享受天伦之乐。 若这是报应,为何珂里叶特若莹没有遭到报应,这根本不公平! 瑕月扶着紫檀扶手缓缓站起身来,拭尽脸上的泪水走到院中,阿罗他们并没有离去,就守在门外,甚至连永璜也在,看到瑕月出来,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神色皆有些紧张。 瑕月看着永璜道:“不是让你回房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不放心娘娘。”这般说着,永璜关切地道:“娘娘您还好吗?” 四目相望的那一瞬间,瑕月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永琏,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摇头道:“本宫没事,你回去吧,否则当心睡晚了明晨起不来。” “不会,长福会唤醒我。”就在永璜话音落下之时,瑕月道:“永璜,你现在相信本宫了吗?” 永璜低下头,绞着手指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我很希望站在我面前的娘娘是真实,而非假装出来的,也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璜神色有些慌张地摇摇头,沉默片刻,他有些不自在地道:“没什么,若娘娘没事,我先回去了。” 在永璜走出一段路后,瑕月忽地道:“你希望本宫不是害死你额娘的人是不是?” 永璜豁然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瑕月,脱口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这句话,等于承认了瑕月的询问,知春惊声道:“大阿哥,您怎么会这么想,富察氏是因为毒害端慧太子,才会被皇上赐死的,与主子毫无关系。” 听得这话,永璜神色激动地道:“不是,额娘的信里不是这么说的,她没有下毒,没有害人!” 瑕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信?可是你那日收到的信?” 永璜见瞒不过,承认道:“不错,那封信是额娘去慈宁宫之前留下的,她在信中清清楚楚的说明,不曾害过太子,是你……”他一指瑕月,愤恨地道:“加害太子,然后栽赃到我额娘身上。” 齐宽拧眉道:“这不对啊,富察氏去慈宁宫之前,一直认定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怎么会留下这么一封信,这不合情理。” 永璜攥紧拳头,咬牙道:“都说了额娘没有害人,我不许你冤枉她。” 瑕月制止齐宽再说下去,转而道:“既是这样,那封信现在何处?” 永璜别过脸道:“我之前说过,信已经被烧了。” “你原先说是不希望那封信提醒你额娘是个杀人凶手,所以将信给烧了,但现在证明信上的内容并非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本宫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烧了信。” 永璜盯着黑色的靴子道:“确实是烧了,不过是愉贵人烧的,她说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不被你发现。” 瑕月再次问道:“除了端慧太子的事情,信中还说了些什么?”说到这份上,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永璜依言道:“额娘让我去找愉贵人,说她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本宫明白了,那封信根本不是出自你额娘之手,是愉贵人所写。” 永璜惊诧地看着她,旋即摇头道:“不可能,我认得额娘的笔迹,那封信确实是她写的。” “笔迹可以冒写,你年纪尚幼,根本分辨不出笔迹的真假。”不等永璜开口,瑕月又道:“她若不是怕被本宫看到后,发现这封信是伪造的,何需这么急着烧信。大阿哥,你不是六七岁的孩童,应该能够看出愉贵人的举止不寻常。” “我不知道。”关于这件事,永璜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不过他当时对愉贵人很是信任,自然后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并未多疑。 “这是一个疑点,另外一个就是齐宽刚才说的,你额娘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事先留下信给你。” 永璜一直以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受到严重地动摇,喃喃道:“不会的,额娘不可能会害人的,她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不会是她!” 阿罗在一旁道:“大阿哥,富察氏亲口承认谋害太子的事,皇上与太后都是亲耳所闻,若非这样,皇上也不会下旨赐死,您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皇上。” “不是!”永璜用力捂住耳朵,大声道:“不会是额娘,你们骗我,骗我!” 瑕月缓缓拉下他的双手,认真地道:“永璜,事实就是事实,你再否认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改变;关键在于,你是要跟着你额娘的错路走下去,还是去修补曾经的错,让皇上与太后对你额娘改观,甚至是称赞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怔怔地盯着瑕月,涩声道:“你骗我,若真是额娘杀了太子,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只会恨我额娘,根本不可能改观,更不要说是称赞了。” “本宫没有骗你,只要你努力用心的去做事,辅佐你皇阿玛治理好大清,他们一定会改观,会说你额娘生了一个好儿子。” 永璜深吸一口气,哽咽道:“若真如娘娘说的那样,我愿意去努力。” “好。”瑕月欣慰地点头,抚着他的额头道:“以后不要再去见愉贵人,也不要想着去找她算帐,你不是她的对手。” 永璜没有回答,侧头道:“娘娘刚才为何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听得这话,瑕月抿唇笑道:“本宫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哪里会知道,不过是拿话试试你罢了,哪知你就真的一五一十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知道自己被瑕月所骗,永璜却生不起气来,若非瑕月这一番试探,他的心结至今还解不开,想到愉贵人,他气恼地道:“她将我骗得团团转,还哄着我将娘娘当成敌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仰头望着天空中半圆的明月,不知过了多久,凉如夜间秋风的声音在诸人耳边响起,“明儿个一早,将苑中剩下的灵芝、雪蛤全部送去给愉贵人,另外再去库房取珍珠一斛,玉佩两对,云锦十匹,蜀锦五匹一并送去,就说是本宫贺她怀孕之喜。” 永璜有些气恼地道:“娘娘,您明知道她不是好人,为何还要送这么多东西给她?” 阿罗知道这是宫中的惯例,不过依旧忍不住开口道:“主子送她一些锦缎玉佩也就算了,何必再将灵芝、雪蛤送去,她可不会感激主子。” “本宫不需要她的感激,总之你照本宫的话,将东西送去就是了。”这般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忿忿不平的永璜,抚着他皱起的眉头道:“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好,莫要露在脸上,一切慢慢来,不必急在一时。” 永璜点点头,道:“我知道,就像以前愉贵人教我的那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瑕月微微一笑道:“你明白就好,真的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永璜这一次没有再拒绝,依言离去,在他走后,瑕月也让阿罗扶着她进去歇息。 这一夜,对于愉贵人而言,无疑是春风得意,她终于得偿所愿,怀上龙种,凭着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她有机会踏上以前可望不可及的台阶,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翌日天刚亮,赏赐一波接着一波送到石矶观鱼轩,延薰山馆的、金莲映日苑的,还有仪嫔与嘉嫔的,但凡身在行宫的主位娘娘,皆送了赏赐来,将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冬梅在点算了库房之后,道:“主子,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礼单皆在这里,请您过目。” 愉贵人抚着尚未隆起的腹部道:“不必了,左右那些个东西也不会去用它,塞在库房里就行了。” 冬梅知道她是怕有人害腹中的孩子,当即答应,随后道:“今儿个秋阳正好,奴婢扶您去外面走走吧。” 愉贵人勾勒出一丝笑容道:“也好,我正好想去见一个人,走吧。” 待得扶着愉贵人来到金莲映日苑后,冬梅有些惊讶地道:“主子来见娴妃?” 愉贵人颔首道:“她今日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我若不亲口来道声谢,可是有些说不过去。” 冬梅没有再说什么,在命人通报后,扶着愉贵人一路来到正厅,朝端坐在上首的瑕月行礼。 不等她屈膝,瑕月便道:“愉贵人如今怀着身孕,不必拘礼,赶紧坐下吧。”顿一顿,她又道:“本宫昨日听说愉贵人有喜后,不知有多高兴,想着去看你,又怕扰你歇息,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对了,本宫让阿罗送去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愉贵人恭声道:“臣妾此来,就是为了谢娘娘厚赐,臣妾实在受之有愧。” “都是一些寻常之物,没什么好谢的,你如今有了身孕,万事都要当心,切莫要大意,还有,多吃一些血燕之类的滋补之物,这样孩子生出来才会健壮好养,知道了吗?” “臣妾牢记娘娘金玉良言。”说到此处,愉贵人抬眼笑道:“若不是臣妾清楚知道娘娘没有怀过孩子,定会以为娘娘是做过额娘的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瑕月笑容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本宫也是问了宋太医才知道的,另外,以后本宫会多送一份东西去你那里;记着一定要多吃些,莫要饿着腹中的孩子。” “臣妾会的。”愉贵人应了一声后,道:“娘娘之前提醒臣妾,说让臣妾别落了石矶一样的下场,如今看来,娘娘是多虑的,相反,石矶观鱼轩是臣妾的福地,让臣妾一偿所愿;说起来,娘娘伴驾的时间,比臣妾还早,不知娘娘何时能够寻到自己的福地,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否则……将来年老色衰,无宠无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阿罗听到愉贵人当面讽刺瑕月,气急地道:“愉贵人,你不要太过份!” “过份?”愉贵人一脸无辜地道:“臣妾只是好心提醒你主子一句罢了,怎么就成过份了?” 瑕月眸光一闪,道:“阿罗,还不赶紧向愉贵人赔罪。” 阿罗气愤地道:“主子,是她对您无礼在先,就算要赔罪,也该是她先赔。” 愉贵人开口道:“既然阿罗不愿赔罪就算了,臣妾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瑕月没有理会她,盯着阿罗道:“别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本宫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畜生可以不懂,但你是人,理应懂这些,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头畜生?” 瑕月这番话看着是在骂阿罗,其实是在骂愉贵人,后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气得脸色发青,勉强按下心中的怒意后,道:“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娘娘别为难阿罗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猜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贵人话音未落,阿罗已经朝她道:“刚才是奴婢一时失言,娘娘是懂规矩之人,还请莫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面对她讽刺的话语,愉贵人脸颊一搐,虚笑道:“都说没事了,退下吧。” 待得阿罗退到身边后,瑕月道:“愉贵人说的没错,年老色衰,又无子傍身,确实在宫中很难立足,不过愉贵人忘了吗?本宫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愉贵人扬一扬细眉,道:“娘娘是说大阿哥吗?” 瑕月颔首道:“不错,大阿哥虽然没有端慧太子那么聪明,但胜在肯下苦功,为人又孝顺,他可不就是本宫的好儿子。” “但他并不是娘娘所生,另外……若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富察氏的死与娘娘有着莫大的关系,试问他怎么会孝顺您呢?就算现在孝顺,多半也是装出来的,娘娘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瑕月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凉声道:“愉贵人倒是知道的清楚,不过……你怕是要失望了。” 愉贵人唇角微弯,道:“臣妾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否则娘娘未免太可怜了一些。” 瑕月搁下茶盏,再看向愉贵人时,目光已经变得幽冷无比,“愉贵人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滴水不漏吗?永璜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本宫了,真是好本事,居然想到伪造富察挽秀的信,让永璜成为你手里的棋子,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永璜虽沉默少言,却并非不辩是非之人,他知道谁是真的对他好,谁又是在利用他。” 听得这话,愉贵人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冷声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不必在本宫面前装腔作势,这件事你很清楚,珂里叶特若莹,本宫承认自己以前小觑了你,让你可以在本宫背后做这么多事,甚至害死了永琏,如今还想要害永珹;不过一切到此为止了,本宫一定会让你为曾经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说到此处,她缓缓站起身来,迫视着愉贵人道:“一个龙胎,保不住你的!” 愉贵人冷冷迎视着她的目光,许久,笑容再度出现,扶着冬梅的手起身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不过……若臣妾的孩子有什么事,娘娘一定脱不了干系,不信……就走着瞧吧。”说到此处,她屈膝道:“臣妾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先行告退!” 说到此处,她突然捂住唇一阵干呕,瑕月连忙让人去拿漱盂来,但愉贵人只是一味的恶心,并无东西吐出来。 这样干呕了一阵子,那种恶心的感觉终于退去,愉贵人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道:“让娘娘见笑了,臣妾自从怀孕之后,经常会感觉恶心想吐,有时候是干呕,有时候则会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实在是难受得紧。” 瑕月关切地道:“本宫明白,刚怀孕之时是这样的,等满四个月之后就会好许多;不过吐归吐,吃还是要吃的,可别因噎废食,知道吗?” 愉贵人应了一声,往外走去,在走出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习箭归来的永璜,瑜贵人笑道:“大阿哥回来了,几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永璜盯着她没有说话,直至瑕月走出来道:“永璜,还不赶紧恭喜愉贵人,她可是一直对你很照顾呢。” 永璜点点头,将眼中的憎恨与厌恶收了回去,低头道:“永璜恭喜愉贵人,希望愉贵人早日再为皇阿玛再添一位阿哥。” 愉贵人笑笑道:“承大阿哥吉言,得空多去我那里坐坐,我让小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弘历在得知她怀孕后,当即命人在石矶观鱼轩中设置小厨房,以便宫人可以随时做她喜欢吃的菜。 瑕月扶着永璜的肩膀道:“瞧瞧愉贵人,对你多好,往后可不要忘记了。” 永璜抬头一笑,道:“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牢牢记着的。”说罢,他对愉贵人道:“我一定会去看望贵人的。” 愉贵人微微一笑,道:“娘娘将大阿哥教得真有礼貌。”说罢,她再次行礼,转身离去,在转过身之时,那缕笑意犹如没入大海中的小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始终还是小觑了那拉瑕月,这个女人比她想象得还要难对付,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慢慢玩吧,不过,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她! 待得愉贵人走远后,瑕月牵过永璜的手笑道:“刚才做得很好,记着,以后也要这样子,不要动气,也不要被她牵着鼻子手。” 阿罗皱着鼻子道:“对,就当她是一只扁毛畜生。” 瑕月睨了她一眼,轻斥道:“你倒是学得快,刚才谁叫你多嘴的。” 阿罗轻吐着舌尖,道:“奴婢知罪,不过若非如此,娘娘也不能暗着骂了愉贵人一通。” 知春接过话道:“刚才听着主子骂她畜生,可真是解气,不就是怀上龙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第一个,还专门跑到咱们这里来耀武扬威,真是可恨。” 瑕月拉着永璜进屋坐下后,道:“耀武扬威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你们谁人能猜到,本宫有赏。” 知春与阿罗相互一眼,均是猜不出她话中的“其二”是什么,倒是齐宽道:“主子,另一重意思,可是愉贵人对您的警告?” 瑕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就是警告,她怕本宫出手对付她腹中的孩子,所以一大早就过来告诉本宫,一旦孩子有事,哪怕没有证据,她也会指证是本宫所为。” 阿罗怔目道:“那万一是别人动的手,难道她也栽到主子头上吗?” “从她刚才的话语推断,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齐宽话音刚落,知春便恨声道:“她这样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别人看她腹中的孩子不顺眼,不欲它生下来,关主子什么事,难不成主子还要保她们母子不成?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过……”瑕月轻抚着裙间的花纹,幽幽笑道:“她这次还真是猜错了,本宫并没有打算动手。” 第三百六十三章 难猜其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眼皮一跳,道:“主子,你打算由着愉贵人把孩子生下来?恕奴才直言,这次她生个格格也就罢了,若是个阿哥,只怕后患无穷。” 知春咬一咬牙道:“虽然奴婢不喜欢害人,但愉贵人害死端慧太子,之后又做出种种害人之事,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可以肯定,与富察挽秀合谋的人,必是愉贵人无疑。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心里有数,你们去将宋太医请来。” 不多时,宋子华出现在金莲映日苑中,在示意他坐下后,瑕月有些感慨地道:“自本宫踏进紫禁城后,接触到的太医就是宋太医,如今一晃已是四年过去了。” 宋子华不知她何以突然提起以前的事,小心翼翼地道:“是,微臣惭愧,始终未能替娘娘分忧。” 瑕月温和地道:“本宫知道宋太医尽了力,怪不得你。对了,如今负责为愉贵人请脉的是哪位太医?” 宋子华如实道:“回娘娘的话,愉贵人亲自点了周副院正为她安胎。” “周副院正的医术得自徐太医亲传,有他为愉贵人请脉,一定可以保愉贵人龙胎无忧。”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你与周副院正同为太医,本宫相信……应该可以接触到周太医所开的药,对不对?” 宋子华神色大变,当即道:“娘娘您想做什么?” 瑕月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道:“你先回答本宫,可不可以?” 宋子华从椅中起身,长揖一礼,肃声道:“请娘娘恕罪,这件事微臣帮不了您,微臣告退。” “慢着。”瑕月唤住宋子华,似笑非笑地道:“宋太医以为本宫要做什么?伤害龙胎吗?” “娘娘心里明白,今日这番话,微臣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也请娘娘悬崖勒马,好自为之。” 面对宋子华严肃至极的话语,瑕月掩唇好一阵笑,待得止了笑声后,方才道:“宋太医,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害皇上的子嗣,难道本宫不怕落得与富察挽秀一样的下场吗?” 听得这话,宋子华疑惑地道:“若非如此,娘娘为何问微臣能否接触到周太医的药?” 瑕月轻叹一声道:“瑜贵人刚刚来见过本宫,说是害喜严重,经常刚吃下东西就吐出来,浑身都觉得没力气。本宫劝她服用一些开胃的药,但她怕对孩子不利,不肯服用,宋太医,真会有影响吗?” 宋子华摇头道:“只要不是过量服用,不论是对母体还是孩子都没有影响;相反,适当增加胃口,对胎儿也有好处。” “本宫刚才问你能否接触到周太医的药,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些安胎药里有没有加入开胃的药,若是没有的话,你向周太医建议一下,适当的加一些进去,免得瑜贵人总不吃东西,连累腹中孩子;哪知你竟然以为本宫想害愉贵人腹中的龙胎,真是让本宫不知说你什么好。”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宋子华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讪笑道:“微臣误会娘娘了,请娘娘见谅。” 瑕月温言道:“罢了,也是本宫自己没说清楚,不能全怪你。” 宋子华拱手道:“微臣回去后就向周太医建议,但具体要结合脉象下药,另外周太医肯不肯采纳,微臣就不敢保证了。” “本宫明白,不过你别提本宫之名,免得愉贵人多想。”说到此处,瑕月随口道:“本宫最近胃口也有些不开,宋太医干脆与本宫说说,哪些药可以开胃,本宫也好服用一些。” “能否让微臣给娘娘把脉?”在得了瑕月的应允后,宋子华为其仔细诊脉,随后道:“娘娘脉象基本平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按时用膳即可,若实在胃口不开,可服用山楂或是开胃健脾丸加以调养。” “开胃健脾丸……”瑕月低低重复了一句,道:“那就请宋太医将方子写下,本宫好让人去御药房拿药。” 宋子华依言留下方子,待得他走后,憋了半天的知春道:“主子,愉贵人用了开胃的药,她腹中的孩子是否就保不住?”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你没听宋太医说吗?只要用的恰当,不会有任何影响,相反,还可以让愉贵人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一听这话,知春顿时急了,“愉贵人那样对您,您还帮她,主子您是不是……”她想说瑕月是不是疯了,又觉得不太好,使劲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本宫没有疯,这么做,自有本宫的打算,你们往后就知道了。”说到此处,她对齐宽道:“如今已经八月了,等愉贵人怀胎满三月,胎气安稳之后,皇上应该就会起驾回宫,一回到紫禁城,你立刻依着这张方子,去御药房配一百颗来。” 待得齐宽答应之后,她又道:“那个夏晴怎么样了?” 阿罗答道:“周全前日刚来禀过,夏晴的伤势正在好转之中,但从醒来后,她就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目光空洞,瞧着跟一个活死人似的。” 瑕月沉吟片刻,道:“带本宫去见她。” 阿罗答应一声,扶着她往内务府行去,走在途中之时,她小声道:“主子,您刚才不是一直在想愉贵人的事吗,怎么突然间提到夏晴了?” “本宫后面所做的事,需要用到她。”面对瑕月的话,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是指那些开胃的药?莫说是知春了,奴婢也不明白,为何主子那这么做,实在于情不合。” 瑕月微笑道:“阿罗,你觉得对一个孕妇而言,胃口好是一件好吗?” 阿罗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了,胃口好,腹中的孩子才能长得好。” 瑕月没有说对与错,只道:“记着,凡事过犹不及,任何事情,一旦过了,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不等阿罗再问,她道:“好了,赶紧过去吧,你好奇的事,等时机成熟之时,本宫自会告诉你。” 第三百六十四章 毫无悔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知趣地没有多问,在到了内务府后,得到消息的周全匆匆赶来见礼,瑕月和颜道:“可还习惯内务府的差事?” 周全躬身道:“多谢娘娘关心,奴才一切皆好,若非娘娘恩典,奴才如今还在冷宫里待着呢。” 阿罗抿唇笑道:“周管事,这话你说得很多次了,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周全嘿嘿一笑,不再多言,不过眼眸之中,始终可以看到对瑕月的感激。 一番寒喧过后,瑕月道:“本宫想见见夏晴,你带本宫过去。” 周全迭声答应,走了几步后,忽地想起一事来,道:“主子,刚才也有一个人来见夏晴,姓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 “是吗?”瑕月轻言了一句,神色微变,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命周全赶紧带她过去。 在行宫角落的一间小屋中,夏晴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她之外,屋中还有另一个人。 “夏姐姐,我知道那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若你当时肯放我一条生路,不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告发我,哪里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她的话,终于令一直静如死水的夏晴有了动静,她转动着僵硬地脖子,令自己可以清楚看到魏静萱那张越来越美丽,同时也令她越来越厌恶的脸庞,哑声道:“我当时只是唬你,希望你可以悬崖勒马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去告发你,我没你那么狠毒,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去死!” 魏静萱内疚地道:“我不知道是这样,否则……我不会如此,不过现在总算是还好,姐姐你还活着。” 夏晴讽刺地看着她,“真的好吗?魏静萱,你真希望我活下去吗?” 魏静萱叹了口气,轻声道:“姐姐,你我之间,真要一直这样针锋相对下去吗?其实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姐姐看待。” “姐姐?”夏晴嗤笑道:“会有人将姐姐往死里逼吗?会有人狠得连姐姐都害吗?魏静萱,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与姐姐只是理念不同罢了,大可以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是姐姐你先不对,非要我跟你走同样的路,还威胁我要告发,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自保,并非存心害你。” “我那么做,是不想你走错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夏晴激动之下,不甚扯动了伤口,痛得她倒吸凉气。 “人各有志,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你为什么一定要勉强我?难道你说的话就一定对吗?”魏静萱抬高了声音,之前那丝内疚在此刻已然消失不见了,“原本我们可以很好的,有朝一日,我若走到高处,定然不会亏待你,弄成今日的局面,根本就是你咎由自取。” 夏晴眸中闪过深切的痛意,“终于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魏静萱,你给我走,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看来姐姐真是恨我入骨,罢了,我这就走,不过,往后希望姐姐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胡言乱语,以免与前次一样,招来杀身之祸。”魏静萱早在向明玉告状的时候,就知道她与夏晴的情谊走到了尽头,今日之所以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夏晴冷笑道:“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怕我把你的事说出来。” “没什么好怕的,因为……”魏静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皇后娘娘根本不会信你的话,至于皇上,他最信皇后娘娘了,所以任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夏晴努力撑起身子,忍着痛道:“你变得好可笑,魏静萱,我真希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我也希望,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这般说着,她拍一拍手道:“好了,我不打扰姐姐养伤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 “走!”面对夏晴的驱赶,魏静萱冷然一笑,抬手拉开了门,正欲走出去,意外看到站在门外的瑕月,顿时呆住了,直至周全喝斥她行礼,方才回过神来,慌张地屈膝行礼。 糟了,娴妃怎么会来的,不知自己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若是全听到了的话,她岂非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心思,到时候……她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魏静萱压下乱如麻线的心思,强笑道:“娘娘何时过来的?” 瑕月盯着她的双眸,意味深长地道:“来了有一会儿了,魏静萱是吗?看来本宫以后要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才行了。” 魏静萱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去,勉强撑住身子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娘娘说笑了,奴婢贱名,哪能入娘娘的耳。”顿一顿,她试探地道:“娘娘是来看夏晴的吗?” 瑕月没有与她多言,径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待得魏静萱走远后,瑕月带着阿罗走了进去,周全则守在门口。 屋中,夏晴痛苦地闭着双目,她无法想象自己一直以来以心相待的姐妹,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简直……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若非那张脸再熟悉不过,她几乎要以为是有人在冒充。 瑕月站了一会儿,道:“还在因为魏静萱的话而难过吗?” 夏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有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娘娘都听到了?” 瑕月就着阿罗端来的椅子坐下道:“不全,但已经足够本宫明白了,你一心为魏静萱着想,她却为了一己私欲要置你于死地,所谓恩将仇报,指的应该就是她这样的了,偏偏她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 夏晴紧紧攥着双手,摇头道:“是奴婢自己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瑕月轻叹一声,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奴婢不知道,其实……”夏晴涩声道:“娘娘不该救奴婢,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好,一了百了了。” “本宫从来没有想过死,因为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懦弱之人,才会借死去逃避问题。” 第三百六十五章 提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捂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但是活着一日,奴婢就会想记着当初的事一日,记着最要好的姐妹要置奴婢于死地,真的……真的很痛苦!”说到后面,她低声啜泣了起来,当初被明玉杖责到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一声,此刻却泣声难止。 瑕月没有急着说话,待得她慢慢止住哭泣后,方才道:“魏静萱让你这么痛苦,你就不想报复回来吗?” “我……”夏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无疑是恨的,但要她像魏静萱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做不到。 未等她想好话语,瑕月已是再次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夏晴,你对别人仁慈,别人未必会对你仁慈,还有啊,你怎么保证,魏静萱会放过你?” 夏晴怆然道:“我已经阻不了她的路了,她还想怎样?” “当一个人对你动了杀心之时,不会轻易消失,这一次她没害死你,很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你死为止。”在瑕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夏晴的表情一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说的人不是自己。 “你对死固然无所谓,但你的家人呢,若他们听到你的死讯,会有多么伤心难过?而你,也再见不到他们?夏晴,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听到自己的家人,夏晴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是啊,她不可以死,她要留着这条性命去见父亲和母亲,不可以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里,夏晴深吸了一口气,对瑕月道:“奴婢明白了,多谢娘娘救命与提点之恩,奴婢此生不忘。” 瑕月欣慰地点头,随即道:“伤好了之后,可愿为本宫做事?” 夏晴想要报答瑕月的恩情,但又有所担心,迟疑地道:“娘娘想要奴婢做什么?” 瑕月笑一笑道:“别担心,本宫不会让你做那些埋没良心的事,至于究竟是什么,等回宫之后再说吧,你如今先把伤养好;本宫会继续让周全照顾你,伤好了之后,你先在内务府做些杂活,自己小心着些。”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魏静萱已是回到了延薰山馆,自从见了瑕月后,她一直心不在焉,险些撞了正走出来的明玉,后者蹙了仔细描绘过的双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魏静萱回过神来,赶紧屈膝一礼,随即转着眼珠子道:“主子,奴婢刚刚去内务府见了夏晴。” “她?”明玉一抬眉梢,道:“她怎么样了,还有气吗?” “回主子的话,夏晴岂止是有气,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奴婢看着都可以下地了。” 瑾秋惊讶地道:“好硬的性命,那么重的伤,居然也能熬过来。” “单凭她自己当然熬不过来,但若有太医襄助,可就不一样了。”魏静萱话音未落,明玉已是厉声道:“何人那么大胆,为她延请太医?” 魏静萱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出来的时候遇到娴妃娘娘,应该是与她有关。” “又是她!”明玉紧紧攥着帕子,脸色阴沉地道:“逼着本宫饶夏晴一条性命的是她,不顾本宫命令,为夏晴治伤的人也是她,看来她一日不与本宫做对就浑身难受。本宫真恨不得……”后面的话,明玉不说瑾秋等人也明白,轻声劝道:“区区一个贱婢罢了,不值得主子为她动气伤身;再说,就算现在让她捡回一条性命,往后……咱们也有的办法要她去阎罗王那里报到,娴妃救得了她一次,难道还能救她十次吗?” 听得这话,明玉面色稍缓,但眸光仍然冷得很,“本宫最想要的,并不是夏晴的性命。可惜……一直没寻到机会。”她对瑕月的恨意,不止令她变得偏执,还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疯狂之中。 魏静萱心思急转,凑近了道:“主子,如今愉贵人怀有龙种,吸引了许多的人目光,或许……咱们之前定下的计划可以提前施行了,虽然不能为主子解决心腹大患,但至少可以出一口气,并且解决傅大人的事。” 明玉眸光一亮,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蹙眉道:“以前在京城时,阿罗倒是偶尔会出宫,但此处是热河,人生地不熟,娴妃不会派她出去的。” 听得这话,魏静萱也皱起了眉头,她倒是将这个问题给漏了,想了一会儿,她道:“主子,有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娴妃的东西?” 明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一时半会儿间,本宫还真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朱用瞥了四下一眼,道:“主子,奴才倒是想到一件事,或许能帮得了主子。” 明玉正要开口,魏静萱小声道:“主子,这儿人多嘴杂,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明玉颔首,领着他们三人进了暖阁,随即对朱用道:“说吧,什么事。” 朱用神秘兮兮地道:“娴妃伴驾十二年,却一直没有怀上龙种,奴才听说她之前为了受孕,喝了许久的苦药,久治无果后方才放弃;若现在有人告诉她说,热河附近,有一位擅长千金一科的名医圣手,帮过许多妇人怀上孩子,她一定会动心,从而派阿罗出行宫去寻访这位所谓的名医。” 他这个办法引得瑾秋与魏静萱一致赞同,明玉亦觉得可以,当即道:“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别露出马脚。以娴妃那么深的城府,只要稍有些不对,就会引起她的怀疑。” 朱用赶紧答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坏了主子的大计。” 明玉微一点头,凝眸冷声道:“从这一刻起,本宫会好好与那拉瑕月算帐,直至一切算清为止。” 魏静萱在一旁道:“奴婢虽来了不久,却也知道娴妃欠主子的,就算是死上十次百次都偿还不了。” 明玉眸中出现一抹哀色,“不错,不论她死多少次,永琏都不会活过来,富察挽秀死的时候,她就应该跟着死,偏偏皇上对她多有仁慈,太后更是处处护着她,让她毫发无伤的活到现在。” 第三百六十六章 抓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用阴笑道:“主子,让娴妃重视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出事,比直接要她的性命更好。” 瑕月并不知道,一个针对阿罗的巨大yin谋正在成形之中,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八月末的一个秋夜中,瑕月站在莲花池边,静静地看着在夜中空飞舞的萤火虫,这个时节能够看到萤火虫,实在是一个奇迹,不过应该已经是奇迹的尾巴了,凌空飞舞的那几只萤火虫犹如喝醉了酒一样,时高时低,显然它们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不知何时,瑕月身后多了一个人,他顺着瑕月的目光望去,道:“在看什么?” 瑕月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弘历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散发着幽幽清香的颈窝间,深吸一口气,道:“朕想你,所以就过来了。” 瑕月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幽怨的语气道:“臣妾以为皇上已经忘记臣妾的存在了呢。” “朕怎么会忘了你这朵解语花。”弘历走到瑕月身前,托起她光洁柔美的下巴轻笑道:“朕还是第一次看到娴妃你吃醋的样子,嗯,比之平常时候,别有一番风味。” 瑕月垂目,幽声道:“臣妾岂敢吃醋,只是多日不见皇上,心中记挂,愉贵人的龙胎还好吗?” “朕也记挂你。”弘历将她揽入怀中,温言道:“前几日刚诊出有孕的时候,太医说胎气有些不稳,如今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瑕月始终低垂着眉眼,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面上也无一缕笑容,弘历盯了她半晌,声音有些发冷地道:“这件事当真令你如此不高兴吗?” 瑕月缓缓抬起头,美眸之中含着几许水光,哽咽道:“臣妾与愉贵人一向要好,如今她有机会为皇上诞下龙裔,臣妾岂会不高兴,臣妾只是想到自己……伴在皇上身边十二年,却始终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臣妾实在有愧于皇上,也当不起皇上的宠爱。” 听得这话,弘历心中隐隐作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瑕月为何一直没有孩子,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亏欠了瑕月。 他轻抚着瑕月柔美的脸颊,怜声道:“不关你的事,再者,哪个说你没有孩子的,永璜不就是你的孩子吗?朕看他现在与你亲近了许多,假以时日,一定会与真正的母子一般。” 瑕月泫然欲泣地道:“臣妾一直都将大阿哥视若亲生骨肉,但……臣妾始终觉得对不起皇上。” “没有。”弘历抱紧了瑕月,道:“你没有对不起朕,相反,这些日子,朕因为愉贵人腹中的孩子,冷落了你,是朕不好。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朕不爱听,总之你是朕的娴妃,不管有没有孩子,除了皇后,谁都不能越到你头上,这是朕给你的许诺,只要朕活着,就有效!” 听到此处,瑕月终于放下心来,从认清瑜贵人真面目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图谋甚大,不会甘心贵人之位,甚至连嫔位妃位都不能满足她;虽然已经有了对付她的法子,但能否成功尚且两说;在这种情况下,她万万不能被愉贵人夺去弘历的宠爱,一定要牢牢将之把握在手里才行。 事实上,这也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若是连这也失去了,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弘历握紧她微凉的双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告诉朕,在这里看什么呢?” 瑕月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臣妾在看那几只萤火虫,难得这样冷的天还能看到,可惜,它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今夜之后,来年夏日来临之前,就再也看不到了。” 弘历看了一眼夜色中一闪一亮的萤火虫,轩眉道:“你希望继续看到它们吗?” “臣妾希望有什么用,又不可能令天气回暖,让它们多活些日子。”瑕月话音刚落,便听得弘历道:“谁说不可以,四喜,去拿网来将这几只萤火虫抓住,多叫些人来,一只都不许跑,跑一只,朕就责你十板,记住了吗?” “嗻!”四喜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安排,瑕月没想到弘历会这么做,赶紧道:“皇上不必费心,没了也就没了,不打紧的。” 弘历目光宠溺地道:“你喜欢的,朕一定会尽力替你办到。” 瑕月感激地看着他,“多谢……”未等她说完,弘历已经捂住了她的唇,道:“朕不想听你说谢,朕喜欢对你好,仅此而已!” 瑕月拉下他的手,双眸含泪地道:“好,臣妾不说,但是皇上为臣妾所做的每一件事,臣妾都会牢牢记在心里,不闭目不相忘!” 弘历轻斥道:“不许说晦气的话,你与皇后都是要陪朕一辈子的人。”虽然他如今颇为喜欢愉贵人,后者也怀了龙种,但在其心中的份量仍然无法与明玉及瑕月相提并论。 虽然弘历提到明玉的名字,令瑕月有些失望,但终归还是欢喜更多一些,紧紧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 弘历将她被夜风吹散的鬓发捋到耳后,随即朝瑕月的身后努一努嘴道:“瞧,他们已经拿着网过来了。” 瑕月回头看去,果见四喜带着几十名太监,拿着带有长长竹杆的网将莲花池团团围住。四喜看到池子上空的萤火虫仍然是六只,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才一直担心准备的功夫,那些萤火虫会飞走。 四喜扬声道:“你们几个赶紧把萤火虫给咱家抓了,小心着些,别给惊跑了,要是跑了一只,小心你们的屁股开花。” 就算四喜不说,那些太监也不敢大意,弘历与瑕月就在旁边呢,不用问也知道这命令定是他们下的。大意?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那些萤火虫动作缓慢,很快就抓了四只,剩下那两只因为停在莲花上,再加上距离隔得太远,无法捕捉。四喜思索片刻,命人乘船去到池中捕捉,为防逃脱,岸上也有人守着,确保万无一失。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上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乘船过去的两名小太监摒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近停着两只萤火虫的莲花,在相距差不多之时,猛的一杆子过去,将要一下子捕住两只,但结果却出现了偏差,他们只抓到了一只,另一只倒是没有飞走,却让他们杆子给撞得掉进了水里,等到再捞上来时,早就死了。 两名小太监回到岸上,苦着脸将一只萤火虫交给四喜,随即跪下道:“奴才该死,请公公开恩。” “咱家跟你们都自求多福吧。”这般说着,四喜将装有五只萤火虫的玻璃罩子捧到皇上面前,惶恐地道:“奴才该死,只捕捉到五只。”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少一只,就责你十板,你可愿受罚?” 四喜心里发苦,咬一咬牙道:“奴才没有办好皇上的事,理应受罚。” 瑕月在一旁劝道:“皇上,这萤火虫本就难抓,如今能抓到五只,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如免了喜公公的罚吧?” 四喜感激地看了瑕月一眼,却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等着弘历的决定。 “既然娴妃为你求情,朕就先记下这十杖,来日你若犯错,就一定责罚。”听得弘历此言,四喜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 弘历命其捧着玻璃罩子下去进屋,随即生起炭盆,温度一暖,罩中那几只萤火虫顿时有了精神,在里面不停地飞舞着,尾上的荧火,一亮一闪,煞是好看。 弘历将其他人遣下去后,与瑕月一起静静站在玻璃罩前,“只要温度得宜,应该可以活上几天,再久就不行了。明年朕早些让人捕捉在罩子中,供你玩赏。” 她温柔地睇视着弘历,道:“不必如此麻烦,皇上有这个心,臣妾已经很高兴了。倒是皇上准备何时起驾回京?臣妾好提前准备。” 弘历沉吟片刻道:“若莹怀孕刚两个月,虽胎气尚好,终归还是要小心一些,所以朕打算胎儿满三月之后再动身。” 他这个决定与瑕月猜测的一样,后者颔首道:“是,到时候臣妾会安排好后宫之事,臣妾听人说,孕妇最易多思,往后皇上多去看看愉贵人,免得她胡思乱想。” 弘历微一点头,旋即笑道:“你先是替四喜求情,现在又让朕多去看愉贵人,要求一堆,却没一个是为着自己的。” 瑕月轻笑道:“臣妾有皇上的恩宠,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你啊,永远都是这样的知足。”弘历轻刮着瑕月娇俏的琼鼻,感慨道:“幸好……朕没有错过你,否则朕一定会后悔莫及。” 瑕月柔柔一笑,红唇印上弘历的薄唇,轻声道:“臣妾也是。” 这一夜,金莲映日苑中,春光深深…… 之后的日子,除了天气越来越寒冷之外,一切皆与平常一样,不过一个传言却是在行宫之中逐渐蔓延开来。 这一日,阿罗陪着瑕月在林苑之中散步,深秋虽无百花盛放之景,却有丹桂飘香,菊花盛开,再加上工匠仔细打理,瞧着倒也颇为喜人。 在走到林苑深处之时,阿罗忽地道:“主子,奴婢想要出行宫一趟。” 瑕月惊讶地停下脚步,看着阿罗道:“出行宫?你要去做什么?” 阿罗轻咬着嘴唇道:“奴婢听到其他宫人说,热河附近有一位擅长千金一科的圣手,据说有不少妇人得他医治后如愿怀上了孩子,奴婢想寻他来为主子诊治,或许他可以治好主子的暗疾。” 瑕月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必白费力气了,宋太医他们都没有办法,这个所谓的圣手能有什么办法。” 阿罗急切地道:“不管怎么样,试一试对主子都无害,万一真的能够医好,主子就可以一偿所愿了。” 瑕月弯腰折了一朵菊花在鼻下闻着,凉声道:“本宫闻了那么多年的麝香,哪里还能治好,本宫已经失望很多次了,不想再失望。” 阿罗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劝道:“主子,他真的很有能耐,您就再试一试吧。奴婢知道,您一直希望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瑕月凉声道:“没听到皇上说吗?大阿哥就是本宫的孩子。” “话虽如此,但始终不一样。主子,他看好的那些人中,有几个是与您一样,闻过麝香,被其他大夫诊断无法怀孕的那种,他定有办法医好您。” 听得阿罗这么说,瑕月微微心动,道:“果有其事吗?” 阿罗连连点头,道:“传得绘声绘影,应该是真的,主子,您就让奴婢明儿个出宫去寻这位神医。若是再耽搁下去,一旦您随皇上回了京城,那可就来不及了。”见瑕月神色犹豫,她道:“您相信奴婢,只要有这个人,奴婢一定会找到!” 思索良久,瑕月终是松了口,道:“那好吧,明儿个你拿着本宫的手谕出宫,热河不比京城,不知都有些什么人,早去早回,莫要耽搁的太晚。另外,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让齐宽陪你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阿罗露出一抹笑容,道:“是,多谢主子。” 瑕月扶正阿罗髻上的珠花道:“应该是本宫谢谢你才对,总是这样替本宫着想。这些年来,若非有你一直陪着本宫,真不知要怎么熬过来。” 阿罗笑道:“主子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奴婢该做的。” 翌日,阿罗与齐宽一起离开行宫,去寻找所谓的神医,他们刚步出行宫,立刻就有人通知了朱用,后者连忙进到内殿,彼时明玉刚刚起身,瑾秋与魏静萱正在服侍她梳洗。 朱用恭敬地道:“主子,阿罗已经出宫了,不过她身边多了一个齐宽,是否要先搁置计划,等她单独出宫之时再说?” 魏静萱连忙道:“好不容易才等到阿罗出宫,若错过这次机会,万一她往后不再出宫,那可如何是好?” 明玉颔首道:“不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区区一个齐宽,还不至于令咱们改变计划。”她思索片刻道:“你想个办法想办法引开齐宽,然后依计行事。”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去不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奴才这就去办。”朱用答应之后,退出了内殿,待其走后,魏静萱满脸笑容地道:“恭喜主子,过了今日之后,您就不用再担心阿罗会嫁给傅大人了。” 明玉望着水银镜中的自己,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不要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阿罗与她的主子心太大,若是安份度日,何来如此。” 且说阿罗与齐宽出了行宫之后,就四处打听那位神医的住处,但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这位姓吴的神医,齐宽问得口干舌燥,道:“阿罗,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神医?” 阿罗坚定地摇头道:“不会的,一定是这些人没听过,走吧,咱们去市集上问问,那里应该会有人知道。” 齐宽依言随她来到市集,那些百姓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倒是指了几个医馆,但没一个是他们要找的神医。 这下子连阿罗也没了底,难不成,真的没这么人,但行宫之中传得绘声绘色,不应该是假的啊,到底这位神医在哪里? 正当他们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找之时,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少年人穿着单薄的衣裳来到他们身前,道:“你们在找吴神医吗?” 一听这话,阿罗顿时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是,就是吴神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吴神医。” 一听这话,阿罗连忙让他带自己二人过去,齐宽没她那么着急,打量了那人几眼道:“别人都不知道吴神医的住处,你怎么就知道?” 少年人睨了齐宽一眼道:“我这条命就是吴神医救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吴神医喜欢清静,所以隐居在偏僻之处,知晓的人极少;不过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外行医。”说罢,他又道:“看你的样子是不相信我,罢了,你们自己找吧。”扔下这句话,少年人便要离开,阿罗赶紧拉住他道:“他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小哥儿别生气,还不知道小哥儿姓甚名谁?” 少年人哼一声道:“我姓孙,排行第三,叫我孙三就是了。” 阿罗指着他带自己去见神医,好言道:“孙小哥,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见吴神医,我们有要紧事求见。” “哪一个求见吴神医的不是有要紧事,不过……”孙三一指齐宽道:“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不会带他去。” 齐宽眼睛一瞪,道:“小子,你别太过份了。” 不等孙三说话,阿罗已经轻斥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别忘了咱们出来是为了什么?”说罢,她又对孙三道:“孙小哥息怒,既是这样,你带我过去行吗?我真的很着急见吴神医。” 孙三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见的慌意,点头道:“好吧,我带你去,让他在这里等着。” 在阿罗的坚持下,齐宽只能无奈地去一旁的茶楼喝茶,离别之前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着些,若是那位神医不肯,你别勉强,先来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阿罗急着去见吴神医,匆匆应了一句后便随孙三离去了,齐宽上了茶楼,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底下往来的人流。 阿罗离开后一直没再出现,齐宽初时只道是吴神医架子大难以请动,可后来眼见着太阳西斜,阿罗都没有露面,他不禁急了起来,四下找寻,可他并不知道孙三带阿罗去的地方是哪里,只能凭着孙三与吴神医的名字打听,结果这两个人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无人知晓。 深秋的天气,齐宽却满头大汗,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再不回去,行宫的门就要关了,怎么办?阿罗还没找到,他是继续找还是先回去向主子禀告此事? 奇怪,阿罗不是那么没有交待的人,更不要说自己之前还叮嘱过她了,这么晚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齐宽头上的汗更加多了,他一边打听一边往行宫走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在宫门处,可是直至宫门在他眼前关起,都没有看到阿罗出现。 齐宽匆匆往金莲映日苑行去,阿罗的失踪令他心里充满了不安,连宫人与他招呼都没理会。 今儿个,永璜从木兰围场中猎了一头鹿回来,他特意央了弘历,将鹿茸带回来给瑕月补身,知春看着那双根部还带着血丝的新鲜鹿茸,笑道:“主子,您看大阿哥对您多孝顺。” 瑕月微笑着颔首,拉过永璜道:“小小年纪就能够独行其是得这么大一头鹿,本宫很是欢喜,也证明你这段时间没有白白苦练,不过以后要继续练习,不可荒废,知道吗?” 永璜拱手道:“是,永璜谨记娘娘教诲。” 在命宫人将鹿茸拿下去后,瑕月看到齐宽走进来,温言道:“你回来了,咦,阿罗呢,怎么没瞧见她?” 齐宽脸色发白地走上前,跪下哭丧着脸道:“奴才……奴才不知道阿罗在哪里,奴才找不到她。” 瑕月一怔,旋即肃然道:“你这是何意,仔细与本宫说。” 齐宽当即将孙三的事说了一遍,随即道:“奴才在茶楼里等了很久都不见阿罗回来,担心她有事,就出去打听,问了许多人都说不认识吴神医与孙三,奴才怀疑,他们会否是骗子?” 知春出言道:“不会的,我与阿罗听很多人在说,那位神医乃是千金一科的圣手,不会是假的,阿罗是不是迷了路又或者忘了时间,所以才没有及时回来。” “阿罗不是没分寸的人,她该知道宫门关闭的时间,至于迷路……”瑕月一时也说不准这个可能。 见瑕月黛眉紧锁,知春安慰道:“主子,阿罗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应该是迷路回来的晚了,说不定她此刻已经在宫门外了呢,只是进不来罢了,您别太担心了,等明天宫门开了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停顿片刻,瑕月蹙眉道:“知春,吴神医的事,你们是听谁说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失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摇头道:“行宫中许多人都在说,具体是谁,奴婢也说不出来。” “那有没有人确切地见过那位吴神医?”面对瑕月的询问,知春思索良久,摇头道:“这个好像是没有,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若这位神医当真这么有名,理应有许多人见过他,至少也听过他的名,怎会齐宽他们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知春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永璜在一旁道:“娘娘,正如知春说的那样,阿罗那么大的人不会有事的,您别太过担心。” “本宫知道,但从齐宽说阿罗不见了那一刻起,本宫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阿罗会出什么事一样。” 知春赶紧道:“哪有这事,您别自己吓自己了,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炖的燕窝好了没有,若是好了的话,您喝完后早些歇着吧,奴婢明儿个一早就去宫门那里接阿罗。” 瑕月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做不了什么,无奈地道:“只能这样了,明日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本宫。” 这夜,瑕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从阿罗来了她身边后,除了冷宫那段日子之外,阿罗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更不要说像今日这样音讯全无,她实在很担心,而且那种不祥之感,一直索绕在心里挥之不去。 天还未亮,瑕月便唤知春进来替她更衣,然后快步来到宫门处,没想到齐宽比她们来得更早,看他眼圈乌黑的样子,昨夜里必是没睡好。 在这样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终于到了宫门开启的时辰,瑕月与知春不约而同地往外张望,可惜她们失望了,并没有看到阿罗的身影。 见瑕月脸色难看,知春安慰道:“主子,或许阿罗等在别的宫门处,咱们再……”她话还没说完,瑕月已经快步离去,知春赶紧跟了上去。 看过一个又一个宫门,一直到最后一个宫门,都不曾见到阿罗出现,瑕月的心沉到了谷底,至于知春,也是忧心不已,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瑕月脚步沉重地回到金莲映日苑,至于齐宽与知春亦是脸色难看得紧,没有半点笑容。 进到正厅后,齐宽跪下痛声道:“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当时要是坚持跟去就没事了,奴才该死!” 瑕月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情绪被他这句话勾起,冷声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宫如今最想知道的是阿罗究竟出了什么事,令她无法回行宫。” 齐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知春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要不然奴婢与齐宽再出去找找?”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不止你与齐宽,其他人也要去。” “这……可以吗?”知春也知道热河这么大,单凭她与齐宽两人根本找不到过来,但若是冒然派出太多人,敬事房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瑕月没有多说什么,只命她取来文房四宝,在上面一连写下十几人的名字,足足占了金莲映日苑宫人数的十之六七。待得盖上四妃之印后,交给知春后道:“带上这些人,随本宫去敬事房。” 虽然是行宫,但一应机构皆与紫禁城相同,内务府、御药房,敬事房,皆各司其职,敬事房管事白桂,在看到瑕月所写的一长串名单时,为难地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肯给腰牌,您这次要求的人数委实多了一些,奴才实在很难向上面交待,敢问娘娘,能否减半?” 瑕月冷声道:“有什么事情,本宫一力担着,总之你照着将腰牌给他们。” 白桂赔笑道:“娘娘,不是奴才故意刁难,是这样真的不合规矩,还请娘娘体谅。” 瑕月盯着他道:“没听到本宫刚才的话吗,任何事情都有本宫承担,怪不到你头上来,立刻去拿腰牌。” 见瑕月态度强硬,没有还转的余地,白桂只得依言照办,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奴才,瑕月却是唯一一位正三品四妃,又掌着协理六宫之权,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得罪不起。 在拿着腰牌过来后,白桂小声道:“恕奴才斗胆问一句,娘娘派这么多人出行宫,所谓何事?”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你在敬事房多年,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 “奴才该死。”白桂惶恐地退到一边,待得瑕月走远后,他咬一咬牙,命底下的太监守着敬事房,自己则匆匆离开。 在得了腰牌后,齐宽领着十几人来到昨日阿罗随孙三离开的地方,命他们沿着附近四处搜寻盘问,希望可以得到有关阿罗下落的线索。 在他们四处奔波的时候,小五出现在金莲映日苑中,传弘历旨意,命瑕月前往烟波致爽殿见驾。 瑕月对此并不意外,顺口道:“阿罗,扶本宫过去。” 待得话出口后,瑕月才想起来阿罗并不在行宫之中,而她甚至不知阿罗现在在哪里,是安好还是…… 瑕月将纷乱的念头甩出脑海,唤过一个宫人,让她扶着自己来到烟波致爽殿,进去的时候,弘历正在看一副字,瞧见她过来,道:“来瞧瞧,这是米沛的真迹,他是北宋之时的四大书家之一,论体势骏迈,堪称当世第一。” 瑕月走过去,看了一眼道:“米沛的书法,既萧洒奔放,又严于法度,确实极好。” 弘历点点头,合起卷轴交给四喜,随即认真地打量了瑕月一眼,道:“娴妃,出什么事了?” 瑕月努力挤出今日第一个笑容,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臣妾能有什么事?” “白桂已经将你派十几个宫人出宫的事情告诉四喜了,你在朕身边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合规矩,但你还是不顾白桂的劝告坚持如此,你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所以朕推测,定然是出了什么事。”见瑕月不说话,他又道:“连朕也不能说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度日如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沉点头道:“朕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阿罗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明玉心中冷笑,面上则维持着关切之色,应声道:“嗯,阿罗一向忠心,臣妾相信上天一定会保佑她。” 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阿罗的消息传来,短短几日时间,瑕月本就不丰腴的身子变得更加削瘦。虽然愉贵人初初怀孕,但弘历还是每晚都来金莲映日苑,尽量哄着瑕月尽量多吃一些,可每次瑕月吃了几口就说饱了。 弘历将汤碗端到瑕月唇边,柔声道:“既是吃不下饭,就喝些汤,今日的鱼汤很新鲜,而且一点腥气也没有,尝尝看。” 瑕月摇头道:“臣妾真的没胃口。” 弘历叹了口气,道:“但你总这样不吃东西怎么办,瞧瞧你,脸上的肉都没有了,若是阿罗回来,看到你这样子,非得要难过坏了不可。” 瑕月眸光悲凉地看着弘历,“若阿罗可以回来,皇上就算要臣妾吃尽这一桌的菜,臣妾也甘之如饴,可是……” 弘历握住她凉如秋水的手,沉声道:“相信朕,一定可以找到阿罗的,她不会有事。” 瑕月摇头,怆然道:“皇上不必安慰臣妾了,拖得越久,阿罗活着回来的希望就越小……”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努力咽下堵在喉咙里的哭声,哽咽道:“是臣妾害了她,若不是为了替臣妾寻访神医,让臣妾有机会做一个额娘,阿罗根本不会离开行宫,更不会音信全无……”说到此处,她再也忍不住眼底的酸涩,泪水滴落,濡湿了那张绝美的脸庞。 弘历心疼地拭去泪水,道:“不关你的事,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你比谁都要紧张阿罗,别自责了好不好?” 瑕月泣声道:“臣妾好怕,皇上,臣妾真的很怕阿罗不能再回来啊!” 弘历将哭得泣不成声的瑕月抱在怀中,安慰道:“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别想那么多了,就算搜遍热河,朕也一定会将阿罗找回来的。” 瑕月哭了很久,方才抓着弘历的领子睡去,弘历为怕惊醒她,不敢更衣,就这样和衣躺了一夜,直至早朝时分方才离去。 这一日,他再次加派人手,去寻找阿罗的踪迹,而朝中,开始有人对弘历的做法不满,在他们看来,弘历动用如此多的人去寻找一个宫女,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弘历坚持如此,他们也没办法;然心中皆对瑕月颇为不满,认为是她怂恿弘历派人去搜寻阿罗。 瑕月不知这些,就算知道了也没心思理会,此刻对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阿罗更重要的。弘历走后不久,她就醒了,不不停地看向外面,希望可以等来阿罗的消息。结果,阿罗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她不愿见的人…… 齐宽低着头进来道:“主子,愉贵人在外求见,您可要见她?” 瑕月漠然道:“本宫没心情,让她回去。” 齐宽刚要答应,身后突然出现愉贵人娇软的声音,“娘娘恕罪,臣妾没经您同意就进来了,不过臣妾这么做,也是因为担心您。” 瑕月眸光微动,落在款款走进来的愉贵人身上,“愉贵人如今身孕六甲,理当好生歇息,本宫这里没什么事,请回吧。” “阿罗失踪的事,行宫之中人尽皆知,娘娘又何必瞒着臣妾呢。”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皇上派人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消息,看来,阿罗已经凶多吉少了,娘娘您得要有心理准备啊,免得到时候接受不了。” 自从阿罗失踪后,齐宽的心就没好受过,此刻听到愉贵人似安慰实挖苦的话语,哪里还忍得住,走到她身前,语气生硬地道:“愉贵人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怎么了,赶我吗?”愉贵人似笑非笑地道:“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我原以是一句笑谈,原来是真的;娘娘身边一个小小的内监,就敢对我这个皇上亲封的贵人呼来喝去。” 齐宽被她抢得无语应对,不过也让他冷静了下来,想起眼前这位的手段,在按捺下心中的气愤后,道:“奴才怎敢对娘娘呼喝,奴才是替娘娘着想,不想您站太久,累了身子。” “那我是否该谢谢你?”这般说了一句,愉贵人将目光转向瑕月,道:“娘娘,臣妾知道刚才的话不中听,但臣妾并无恶意,还请娘娘不要误会。” “不会。”瑕月此刻没有精力应付她,简短地答了一句后道:“本宫有些累了,能否让本宫歇一会儿?” 同样是逐客之语,瑕月说得要婉转高明许多,后者长睫轻颤,以一惯温顺的声音说道:“既是这样,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唉,说起来真是可惜,明明眼看着就可以当官夫人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其实有些命中注定没有事情,就不该强求,现在可好了,害了身边的人;娘娘……您过意的去吗?” 她的话,犹如一根钢针,狠狠刺进瑕月的心窝里,令她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知春担心地看了瑕月一眼,随即板着脸对愉贵人道:“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就请回吧?” 愉贵人一扬细眉,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难不成连这也不行吗?再说……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提醒娘娘,免得将来……”她指着知春与齐宽道:“害死了阿罗又害你们两个!” “阿罗不会死,皇上一定会找到她!”瑕月从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起身走到愉贵人身前,冷冷盯着她道:“说!阿罗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是你要害她?” 愉贵人一脸无辜地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想,臣妾与您一向要好,岂会做这样的事。臣妾已经说过了,一切事由,皆因娘娘没有认清自己的命,强求子嗣,阿罗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皆是拜你所赐!” 愉贵人一再说出挑衅的话,令瑕月又恨又恼,扬手欲掴,然手在将要碰触到愉贵人脸颊时,生生忍住,随后慢慢收了回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本宫现在方寸大乱,就想要趁机激怒本宫失去理智,动手掴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趁机去皇上面前告本宫一状,令皇上以为本宫因妒嫉而打你,愉贵人,你可真是好算计。” “可惜没能骗过娘娘,实在可惜。”被人当面揭穿,愉贵人没有丝毫尴尬或者难堪,仍如没事人一般。 瑕月盯着她半晌,冷声道:“阿罗的事情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与你腹中的孩子!” “真要是无关,娘娘就会放过臣妾吗?”愉贵人缓缓摇头道:“不会,娘娘早就视臣妾如眼中钉肉中刺,哪里会放过。不过……”她嫣然一笑,道:“不管娘娘信不信,阿罗的事情,确实与臣妾无关。”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留下脸色铁青的瑕月,知春忧声道:“主子,您别听愉贵人胡说,阿罗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定。” 齐宽连连点头,道:“就是,她的话哪里能信,主子您把心放宽一些。” 瑕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慢慢走到外面的莲花池边,自从入秋之后,池中的莲花就开始颓败,如今池面上只剩下一些枯黄的残枝败叶,不复盛夏时的美景。 阿罗,你到底在哪里,到底……是生是死? 晌午过后,小五急匆匆地奔到金莲映日苑,一见到瑕月,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喜孜孜地道:“娘娘,阿罗找到了,找到了!” 瑕月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小五,颤声道:“你说什么?阿罗找到了?你不是哄骗本宫?” 小五满脸笑容地道:“奴才怎么敢拿这种事情来哄骗娘娘,真的找到阿罗了,此刻就在烟波致爽殿呢,皇上让奴才赶紧来通知娘娘。”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阿罗还活着,好好端端的活着,没有死!想到这里,瑕月激动地直落泪,不等知春搀扶,便疾步往外走去,知春等人急急跟上。 瑕月走得很急,一进到烟波致爽殿便看到弘历负手站在檐下,她屈一屈膝,急切地道:“皇上,小五说找到阿罗了,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为何,弘历的神色并没有太多欢喜,相反看起来有些凝重,他道:“确实是找到阿罗了,朕如今将她安置在御茶房之中,不过……”他轻叹一声道:“你要有心理准备,阿罗的情况不是很好。” 瑕月一怔,旋即问道:“不是很好?她怎么了,被人打了吗?还是饿昏了?皇上有没有让太医给她看?” 弘历摇摇头,语气沉重地道:“都不是,你看了就知道了。”说罢,他带着满心疑惑的瑕月来到御茶房,待得房门推开后,瑕月并未看到阿罗的身影,当即紧张地道:“皇上,阿罗呢,为什么她不在这里?” 弘历指着一处照不到天光的阴暗角落道:“你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瑕月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那里,她疑惑地走过去,试探道:“阿罗,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反应,瑕月朝弘历看去,后者命小五进去掌灯,待得烛光亮起之后,瑕月终于看清了那个蜷缩的人影,虽然只有半张脸,且脸上伤痕累累,但她与阿罗相处了近二十年,哪里会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阿罗。 瑕月激动地来到阿罗身边,哽咽地握住她露在袖外的手,还没等她说话,阿罗已经挣脱她的手,尖锐地喊道:“不要碰我!滚开!滚开,不要碰我!”她一边叫着一边站起来想要逃离瑕月。 瑕月连忙拉住她道:“阿罗,你怎么了,我是主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的话不止没有让阿罗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不断挥舞着双手道:“滚开!不要碰我!”说到后面,她突然往外跑去,瑕月根本来不及拉她,幸好弘历早有准备,命小五与四喜守在门口,没有让阿罗逃出去,但阿罗的情绪也越发激动,在茶房里乱窜乱叫,像个疯子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瑕月发现阿罗的衣裳很破,几乎露在衣裳外的皮肤都有伤,还有,她奔走的姿势有点怪,像是受了伤似的。 瑕月以为找到阿罗就好了,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弘历道:“皇上,阿罗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好像不认识臣妾了一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去再说吧,否则只会更加刺激阿罗。”在命四喜将门关好后,他拉着瑕月来到暖阁中,后者等不及坐下,便道:“皇上,您告诉臣妾,到底是怎么了?” 弘历叹了口气,道:“他们是在一间民居中找到阿罗的,当时就已经这样了,满身是伤,衣衫不整,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有没有找到带走阿罗的那个孙三?”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摇头道:“没有,只找到阿罗一人。” 弘历迟疑片刻,道:“瑕月,你有没有留意到阿罗刚才的走路姿态?” 瑕月点头道:“嗯,她的腿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弘历沉沉摇头道:“士兵在告诉朕阿罗衣裳不整兼情绪激动后,四喜提醒朕找嬷嬷给阿罗检查,虽然检查的不是很仔细,但大致是不会有错,阿罗……曾被人侵犯过!朕与你说过,要有心理准备,就是指这个。” 弘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瑕月脑袋嗡嗡作响,被人侵犯……也就是说,阿罗不再是清白之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瑕月倏然抓住弘历的手,恨声道:“是谁,是谁毁了阿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弘历忍着腕间的疼痛,道:“朕已经命人四处去找那个孙三了,应该就是他;朕推测,他看到阿罗四处在寻找吴神医,见色心起,将阿罗骗到民居之中,毁了她的清白,后来发现朕派士兵搜查,怕被找到,所以扔下阿罗独自逃走!” 瑕月尖声道:“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弘历安慰道:“朕知道,朕一定会找到他,将他绳之以法。” 第三百七十三章 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茫然地看着他,随即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一滴接着一滴,犹如断线的珍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阿罗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说到这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泣声道:“是臣妾,是臣妾答应阿罗去寻吴神医,是臣妾将她害成这样的,臣妾……臣妾毁了她一辈子!” 弘历怜声道:“朕说过,不关你的事,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一场意外。” 瑕月不停地摇头道:“不是,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害了她,臣妾……”她根本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心中那份内疚,许久,她方才一边哭泣一边说下去,“臣妾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让阿罗去,如果臣妾不答应,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弘历安慰道:“不管怎么样,至少阿罗还活着,你说是不是?”他拍着瑕月单薄的脊背道:“阿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安慰,让她可以走出那段阴暗的回忆,你若是一直这个样子,要怎么帮她?” 在弘历的言语下,瑕月渐渐止住了哭泣,然她眸中的悲伤却始终无法化去,弘历也知道一时半会儿间要她接受这件事很困难,逐道:“朕陪你去林苑中走一会儿吧。”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了,臣妾没事,臣妾想再去见阿罗,可以吗?” 弘历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以阿罗现在的情况,你别太着急,慢慢来。”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又命小五跟着,以免阿罗发疯伤人。 再次站在御茶房门前,瑕月有一种转身离开的冲动,她真的无法接受阿罗变成这个样子,她都已经这样了,想必阿罗心里更加痛苦…… 瑕月不停地吸着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随后对候在旁边的小五道:“开门吧。” 看到有人进来,蜷缩在角落里的阿罗再次激动起来,不停地嘶叫着让他们离开,瑕月尽量放缓了声音,慢慢靠近她道:“阿罗,你已经没事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不用害怕。” 阿罗没有理会她,只是努力将自己藏进角落里,与所有人拉开距离,而她身上的伤,一直都在不停地提醒瑕月,在这几日间,她受了多大的折磨,更不要说,还有…… 瑕月努力忍住眼泪,道:“真的已经没事了,你已经回行宫了,有本宫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都走开,不要过来。”这般说着,阿罗突然又哭了起来,呜咽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她这句话,说得瑕月差点落下泪来,一旁的齐宽早就已经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阿罗,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让你跟他走,去寻那劳什子的神医,事情怎么会这样,你打我吧!” 阿罗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放过我”三个字,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那段可怕的日子里无法自拔,任别人说什么,都无法映入她的脑子。 瑕月忍着眼底的酸涩,抓住她的肩膀道:“阿罗,你醒一醒,已经没有坏人要害你了,你很安全,听到没有,很安全啊!” “啊!”阿罗受惊大叫,拼命想要挣开瑕月的手,但这一次瑕月抓得很紧,最后更是紧紧抱住她,哽咽地道:“阿罗,你回来了,你回到本宫身边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你醒来好不好?” 阿罗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死命去扳瑕月的手,指甲甚至在瑕月手指上划出几道血痕来,小五看着不对,赶紧道:“娘娘,您都受伤了,赶紧松手吧。” 瑕月摇头道:“本宫要尽快将阿罗从黑暗之中拉回来,不然她停留的越久,就越不容易拉回来,到时候,真会疯的。”这般说着,她将阿罗抱得更紧,在其耳边道:“还记不记得六岁那年,你第一次踏进国公府,本宫不喜欢你的名字,说要给你重新取一个,但你说,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不可以换,为了这个,你还挨了我阿玛一个巴掌,可是你始终不肯松口,说你这辈子都叫阿罗,那么就已经有这样的骨气,实在很难得呢,从那以后,本宫就许你以本名留在本宫身边。还有,十岁那年,我不小心弄死了阿玛最喜欢的兰花,是你替本宫受罚,挨了打还不能吃饭,本宫就偷偷藏了一个鸡腿给你,你说这是你吃过最好吃的鸡腿。还有十四岁的时候,本宫奉阿玛之命,为了离间皇上与和亲王,嫁到潜邸,没有别人,就只有你陪在本宫身边,算起来,你已经陪了本宫整整二十年。阿罗,不管出了任何事,你都陪在本宫身边不离不弃,如今也是一样。”忍了许久的泪,终归还是落下,不过令瑕月欣慰的事,阿罗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听她说着。 她缓缓松开双手,看着阿罗青紫的脸庞,柔声道:“本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起度过所有难关,好不好?” 迎着瑕月期许的目光,阿罗眼眸中燃起一丝微弱地亮光,轻轻唤一声“主子”。 瑕月连连点头,哽咽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阿罗低头看着瑕月手背上的伤痕,轻声道:“痛吗?” “不痛,一点都不痛。”瑕月抹去脸上的泪道:“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归来,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去了好不好?” 阿罗点头,随瑕月回到金莲映日苑,到了那边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水沐浴,瑕月当即命人去准备热水,让阿罗沐浴。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阿罗一直没有从房中出来,瑕月担心地道:“这么多功夫,水都凉了,她怎么还没洗完,知春,你去敲门看看。” 知春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主子,阿罗说她还没有洗完,不让奴婢进去,还不停地说自己很脏。” 瑕月沉默未语,她知道阿罗所谓的脏是什么,低低道:“过会儿再去看看。” 一直过了两个时辰,阿罗依旧没有出来,任凭知春在外面怎么劝都无用,知春无奈地道:“主子,这可怎么办,都两个时辰了,再热的水也冰冷了,这么冷的天,阿罗这样泡在里面,非得生病不可。” 第三百七十四章 虚情假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看着紧闭的门,咬一咬牙道:“齐宽遣散其他人,然后把门给本宫撞开!” 齐宽依言遣散其他人,然后鼓足了劲,用力撞在门上,在撞了七八下后,终于将门给撞开了,瑕月让他们二人守在外头,自己走了进去。 阿罗没有理会被撞开的门,只是浸在水里,不停地拿胰子往身上搓,全身皮肤都被搓红了,有几处甚至被搓起了皮,而且皱巴巴地,那是泡了太久的水所致。 瑕月试了一下水,发现果然已经冰冷,当下道:“阿罗,你洗很久了,已经很干净了,赶紧擦干了穿衣裳好不好?” 阿罗头也不抬地道:“不,我还很脏,还要洗,继续洗。” 瑕月劝道:“再这样洗下去你会生病的,再说真的已经很干净了,听本宫的话,起来了。” 阿罗尖声道:“不要啊,你走,让我自己洗,一定要洗干净了才可以起来。” “阿罗啊。”瑕月夺下她手中的胰子,道:“皇上已经与本宫说了你的事,也知道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过去了,阿罗,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别再去想了好不好?本宫发誓,一定会抓到那个孙三,替你报仇!” 阿罗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用比刚才更尖厉的声音道:“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只想洗得干净一些,你走开啊!” 瑕月抓着她的手道:“就算你将全身的皮洗破了也没用,那些事都已经发生了,是本宫对不起,你若是心中有恨的话,就发泄在本宫身上,不要折磨自己。” 迎着她的目光,有透明的液体从阿罗眼角渗出,然后滴落在沐浴的水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主子,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孙三,呵呵,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一个人与他一起,他们……他们轮流折磨我,一边狞笑一边在我身上发泄。我一直求他们,但是他们怎么都不肯停下,我想死,但他们不让我死,绑着我的手,塞着我的嘴巴,我连死都不行。”说到此处,阿罗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几天,我像是生活在地狱里,我的清白……我的清白毁在那两个人的手里啊!” 阿罗的哀嚎听得瑕月心痛不已,只怕连弘历也没想到对阿罗施暴的人并不只是孙三一人,还有另一个,换而言之,阿罗承受的痛苦是双倍的,在那种情况下,她连死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活着,真正的生不如死! “没事了,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这几天……你就当做了一场恶梦。”面对瑕月安慰之语,阿罗摇头道:“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说到此处,她苍凉地笑道:“原本等傅恒回来,我就可以嫁给他,如今我变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嫁给他;原来……我与他真的是有缘无份,不管怎么勉强,最终都不能走到一起。” 瑕月涩声道:“就算没有了傅恒,你还有本宫,本宫不会离开你的,阿罗,就当是为了本宫,你努力站起来好不好,不要就这么倒下!”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哭着,之后几天,她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甚至寻过短见,幸好被知春及时发现,自这件事过后,瑕月命知春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以免再出事。但不论她们怎么劝,阿罗的意志都很消沉,那几日的经历,犹如恶鬼缠身一样,无法摆脱。为了这件事,瑕月一直愁眉不展,至于宫中的谣言,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头绪。 这日,瑕月看过阿罗,正想着该如何开解她,明玉领着几个宫人走了进来,瑕月赶紧起身相迎,后者温和地道:“不必多礼,阿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瑕月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还是与之前一样,想恢复过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明玉按捺着心中的冷笑,一脸关切地道:“任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不容易撑过来,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 “是,多谢娘娘关心。”面对瑕月的感激,明玉叹然道:“唉,这次的事真是飞来横祸,妹妹可曾找到对阿罗施暴的那些人,本宫听皇上说,似乎有两个?真真是可怜。” 瑕月摇头道:“尚且没有,臣妾怀疑那两个人已经不在热河了。” “本宫觉得也是,若真是这样,人海茫茫,可要到哪里去找?或许……”她瞅了瑕月一眼,道:“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她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不论这两人跑到何处,臣妾都一定会将他们找出来,让他们为犯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瑕月话中的狠厉令明玉眼皮疾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上天有眼,一定会保佑妹妹找到他们的。”沉默片刻,她道:“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与妹妹商量。”迎着瑕月疑惑的目光,她道:“傅恒与阿罗的婚事,妹妹如何看?” 瑕月沉默片刻,道:“娘娘可是想取消他们二人的婚事?” “出了这样的事,本宫也很同情阿罗,但本宫始终要替富察一族的名声与傅恒考虑,思虑再三,就算妹妹要怨怪本宫,本宫也要开这个口。” 瑕月虽然很想阿罗嫁给傅恒,但出了这种事,这桩婚事,实在不宜再进行下去,就算她强行为之,阿罗也过不了自己那关,想到这里,她道:“臣妾怎敢怪娘娘,是阿罗自己没福气;娘娘放心,臣妾会去求见皇上,请他取消婚事。” 听到这话,明玉露出一丝笑意,道:“妹妹如此深明大意,本宫就放心了,另外,本宫让朱用准备了一些滋补身子的药材,待会儿就会送来,妹妹拿着给阿罗好好补补身子,这段时间,也别遣她做事了,一切等养好了再说。”待得瑕月一一答应之后,她道:“本宫还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妹妹了,等阿罗好了,带她来本宫的延薰山馆,知道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变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臣妾恭送娘娘!”瑕月亲自将明玉送至门口,就在这个时候,她意外看到应该在内务府的夏晴,后者显然也没想到会那么巧见到明玉与魏静萱,愣了一会儿方才屈身行礼。 明玉眼皮微跳,道:“能够完好无缺的站在本宫面前,看来你真是命不该绝。” 夏晴低头道:“若非娘娘手下留情,奴婢今日也不能活着。” 明玉厌恶地别过脸,道:“既然活着,往后就好好做一个奴才该做的事,别去想不该想的事,否则断送了性命,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夏晴飞快地看了站在明玉身旁的魏静萱一眼,道:“奴婢从不曾有过任何妄想,是娘娘您不相信。” “还真是冥顽不灵。”说完这句,明玉不欲与她多说,拂袖离去,待得他们走远后,瑕月看向夏晴,道:“你怎么会过来?” 夏晴迟疑片刻,道:“奴婢在内务府听说了阿罗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听得这话,瑕月皱紧了眉头,道:“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夏晴点头道:“是,周公公与奴婢说,内务府……不,应该说是整个行宫都在传。” 听得这话,瑕月眉头皱得越发紧,阿罗如今足不出门还好,要是出门,必然会面对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这必然会使得她更难以面对。 在进到里面后,夏晴道:“阿罗的情况很不好吗?” 瑕月心事重重地道:“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本宫好说歹说才能劝她吃几口饭,真不知要到何时,阿罗才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夏晴再次问道:“娘娘找到凶手了吗?” 瑕月抚额道:“没有,正如皇后娘娘刚才所言,人海茫茫,实在没有头绪。” “其实……”夏晴咬着下唇道:“奴婢第一次受杖责的时候,曾听到一些话,或者与阿罗这件事有关。” 听得这话,瑕月顿时振起了精神,连忙道:“你听到了什么,快说。” 夏晴点点头道:“奴婢之前在延薰山馆中做一些端茶递水的事,有一次端茶去给皇后时,听得魏静萱与皇后的对话,只有两句,奴婢也不敢确定是否当真有关。”在瑕月的催促下,她分别学着魏静萱与明玉的口气将那两句话说了出来。 “若可以证明娴妃的罪行,阿罗那件事,主子就不必再费手脚了。” “你这小丫头,来的日子不久,倒是越来越明白本宫的心意了。不错,只要娴妃获罪,阿罗就失了靠山,到时候莫说是嫁给傅恒,连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之数。” 夏晴记性极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在瑕月细细咀嚼这两句话的时候,夏晴道:“前一句是魏静萱所说,她比奴婢更得皇后信任,经常帮着皇后出主意。” 知春在一旁肃声道:“原来从始至终,皇后娘娘都不想阿罗嫁给傅大人,她之前在皇上与主子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可是她既然不想,又为何要同意这门婚事,之前因为她拒绝,皇上可是迟迟未下旨。” “皇上是未下旨,但皇后也因此遭到皇上的冷落,引来宫中不少笑话。同意亲事,乃是不同意而为之。这一点,本宫也清楚,所以本宫从不曾真正相信过她。”瑕月缓缓说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齐宽不停转着的眼珠子倏然一停,骇声道:“难不成……难不成这件事是皇后一手所为?”过度的惊骇,令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知春脸色苍白地道:“皇后……她怎么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为了不让阿罗嫁给傅大人,就毁了阿罗一辈子,她简直……简直就是个疯子!” “吴神医找不到,谎言的源头又找不到,从那个时候起,本宫就觉得阿罗的事,是被人陷害设计,但本宫一直都怀疑是愉贵人,因为论手段与心计,皇后不像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说到此处,她盯着夏晴道:“本宫与你一样,都忽略了魏静萱这个变数。真是能耐,不过十四岁而已,就有这样的城府与能耐,比之本宫当年,真是不逞多让。” 夏晴神色黯然地道:“奴婢一直以来,都以为她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离开辛者库,做一些轻松的差事,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这样大,这样……狠!” “不狠如何成大事,但……她做得过了!”瑕月阴森森地说出最后几个字,随后道:“除了那两句之外,你还有没有听到什么?” 夏晴摇头道:“没有,若奴婢早知情,不会到现在才来与娘娘说。” 花盆底鞋不断踩在金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许久,这个声音一停,瑕月开口道:“夏晴,你能否看在阿罗如此悲惨的份上,再帮本宫一个忙。” 夏晴念着瑕月当初的救命之恩,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娘娘请说。” 瑕月盯着她道:“再去见一趟魏静萱,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孙三两人的身份和去处。” “这个……”夏晴犹豫地道:“奴婢可以一试,但魏静萱心机那么深,奴婢没有什么把握。” 瑕月颔首道:“本宫知道,但这是最快找到那两个人的办法,就算机率再低,本宫也想一试。”待得夏晴点头后,她对知春二人道:“你们继续去追查谣言的来源,记着,这一次尽量往延薰山馆那边查。” 在得了瑕月的话后,夏晴往延薰山馆行去,守门的宫人认识她,睨眼道:“你已经被主子赶出去了,还来做什么?” 夏晴脸色阴沉地道:“我找魏静萱,你们叫她出来。” 宫人挥手道:“魏姑娘没空见你,快走。”魏静萱如今在明玉面前颇为得脸,底下那些宫人都讨好地唤她一声魏姑娘。 夏晴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若是不去叫她出来,我就一直等在这里,直到她出来为止,不过如果皇后出来,看到我不高兴,从而迁怒你们两个,可就别怪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套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我们,真以为有娴妃护着,就了不得了吗?”虽然宫人很不服气,但对夏晴话多少有些忌惮,低语几句后,其中一人走了进去,不多时,魏静萱出现在夏晴视线中。 魏静萱走出来后,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夏晴忍着心中的嫌恶,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静萱点点头,与她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随后道:“好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待会儿还要去侍候主子。” 夏晴也不与她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魏静萱,你与我说实话,阿罗的事,是不是你们所为?” 魏静萱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随后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阿罗自己运气不好,被人弄成这个样子,关我什么事?” “那日我为娴妃说话,被皇后责了三十杖,当时你们曾经提到阿罗,很明显不想阿罗嫁给傅大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是正合你们心意吗?” 魏静萱冷冷一笑,道:“就算皇后娘娘不喜欢阿罗嫁给傅大人,也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是娘娘所为。夏晴,念在姐妹一场,我提醒你,不要信口胡说,否则……随时会死!” 跟在明玉身边的这些日子,已经令她可以很轻松的说出死字,左右死的那个人又不是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夏晴痛声道:“你不必再装了,你我心里都清楚,就是你们所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还有,你从哪里找来的人,居然肯帮你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掉脑袋?你会不会说的太夸张了一些,只是一个宫女罢了,莫说现在这样,就算死了又如何,还能捅破天不成?再者,她的事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巴巴的跑来问我?”说到此处,她眼眸微眯,道:“是娴妃派你来的对不对?你刚刚就是去了她那里,如何,想要从我这里套口风?” 不得不说,魏静萱的心思非常细腻,也非常谨慎,仅仅几句话,就猜出了夏晴的来意。如今十四岁,等她二十四岁、三十四岁之时,不知会可怕到何种程度。 夏晴对此早有提防,是以并不慌乱,只道:“娴妃是救过我的命,但还不至于让我为她卖命。我在意的人是你。”她拉着魏静萱的手臂,痛声道:“静萱,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只要你肯回头,以前的事,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魏静萱甩开她的手道:“什么伤天害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了,而且从你想要告发我的那一刻起,我与你的情谊就走到了尽头,从此再无关联,你走吧。” “靖萱,你听我一句劝,你将阿罗害成这样,早晚会有报应的,说不定……”说不定是与她一样的事!” 这个话落在耳里,魏静萱头皮一阵发麻,像阿罗那样,岂不是被人…… 她赶紧将这个念头驱出脑海,随后有些激动地道:“都说了那两个人不是我找的,怎么你就是不信,还拿这样的话来咒我,亏得你还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 扔下这句话,魏静萱欲要离开,却被夏晴一把抓住,后者神色严厉地道:“你刚才说‘不是你找的’,言下之意,就是说,整件事你都知道,只是没有亲自去找那两个人害阿罗,是不是?” 魏静萱没想到夏晴会抓到她话语中的破绽,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夏晴看出她的心虚,痛声道:“果然是你。” 到了这个时候,魏静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道:“不错,是我向皇后献的计,那又如何,你有证据吗?皇上会相信你吗?哼,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夏晴咬牙道:“如果我找到那两个人,皇上自然会相信!” 魏静萱轻拍着手,似笑非笑地道:“那是两个烂赌鬼,连我都不知道名字,而且他们已经离开热河了,你准备去哪里找?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能出宫吗?” 夏晴仔细将她说的话记在心里,随后道:“善恶有报,魏静萱,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就走着瞧吧。”说完这句,魏静萱不欲再与她多言,折身回了延薰山馆,而夏晴也疾步往金莲映日苑行去。 就在回延薰山馆的几步路上,魏静萱心里犯起了嘀咕,她刚才会否说的太快了一些,承认那些事是皇后所为。万一……夏晴真是娴妃派来探听消息的,岂非正中她下怀? 虽说确实是没有证据,不可能凭着片面之词定明玉的罪,但如果明玉知道,是她告诉夏晴的,一定会对她有所不满。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待得回到明玉身边,瑾秋正在替她涂抹丹蒄,后者瞧见她进来,随口道:“刚才是谁要见你?” 魏静萱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是夏晴。” “她?”明玉当即皱起了,不悦地道:“她又来找你做什么?” “她来问阿罗的事。”不等明玉询问,魏静萱便将刚才的话捡着能说的说了,当然那些不利于她的话,都掠过不提。 明玉惊得缩回了手,瑾秋一时来不及停手,使得丹蒄涂在明玉手指上,慌得连忙请罪,明玉无瑕理会她,紧紧盯着魏静萱道:“她为什么要问阿罗的事,这件事与她有何关系?” “她不肯与奴婢说,不过奴婢猜测,应该是娴妃派她来的,咱们之前可是曾在金莲映日苑遇到过她。看样子,娴妃已经怀疑到咱们身上了。” 明玉有些慌张地道:“她怎么会猜到是本宫,本宫自问不曾露出过任何破绽,难不成是皇上找到那两个人了?若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魏静萱安慰道:“娘娘您别紧张,若真的找到那两人,娴妃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夏晴来套奴婢的话,应该只是怀疑。” “那就好。”明玉轻舒一口气,随后道:“你都与夏晴说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手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眸光一闪,语气肯定地道:“奴婢既知她不怀好意,又怎会与她说,更别说她之前还曾害过奴婢,不过……娴妃那边,主子您不得不防。” “总算你还机灵。”这般说了一句后,明玉道:“若夏晴真是替她来打听消息的,以娴妃对阿罗的在意,一定会去皇上那边告本宫的状,等着看就是了。” 从黄昏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朝阳升起,不论是烟波致爽殿还是金莲映日苑都没有动静,平静如昔,令明玉与魏静萱皆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夏晴第一时间就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瑕月,后者默默听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夏晴也不便多问什么。 知春在忍了两天后,憋不住问道:“主子,您既已经知道阿罗的事情,是皇后派人所为,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瑕月将一束丹桂插在一只斗彩宝相缠枝莲纹的花瓶中,徐徐道:“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仅靠这些无凭无据的话,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 知春一时语结,随后又有些不甘心地道:“那阿罗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瑕月眸光阴冷地折去丹桂底下过长的树枝,道:“富察明玉将阿罗害成这个样子,本宫一定要跟她清算这笔帐。” 明玉的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若还一味隐忍,她就不是那拉瑕月了;或许,是她这阵子太安宁太退让,令富察明玉忘记了她的手段――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她缓步走到檐下,彼此秋雨刚停,秋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阳光的映照令得天空中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 望着那道彩虹,瑕月合起双手,轻声道:“永琏,对不起,姨娘已经尽力了,但真的无法再遵守答应过你的话,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怪姨娘!” 知春走到她身后,不解地道:“可现在主子什么都不做,如何替阿罗讨回公道?” 瑕月放下手,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强bao了阿罗的那两个人,只有找到了,才可以指证皇后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这一点,知春如何不知,但这比让弘历相信明玉是凶手还要困难,“咱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天下这么大,从何找起?” 瑕月幽幽一笑道:“谁说没有线索,夏晴不是从魏静萱口中套出那两人是赌徒吗?” “天下间的赌徒不知千万,咱们从何找起?而且……咱们在宫外也没有人手啊?”面对知春的问题,瑕月道:“这个本宫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这会儿……你带人去将库房里那尊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还有刘海戏金蟾镜帘取来。” 知春知道这两样东西,皆是之前弘历赏的,颇为名贵,她应了一声问道:“可是要摆在主子房中?” 瑕月摇头道:“不,你替本宫送到延薰山馆给皇后娘娘。” 知春惊声道:“皇后那样害阿罗,您还送这般名贵的东西给她?” 瑕月恻目道:“本宫自有打算,你只管送去即可,记着,不要露出破绽,尤其是对着魏静萱的时候,千万别因为她年纪轻就小看了。” 知春见她说得极为郑重,不敢再多问,依言答应之后,取了东西送去延薰山馆,就在知春回来后不久,瑾秋出现在瑕月视线中,与她一同过来的太监手中捧着一盆深红色的珊瑚。 看到瑾秋出现,瑕月低声对知春道:“立刻去沏一壶祁门红茶来!” 知春当即离去,至于瑾秋,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朝瑕月施礼,“娘娘送去的东西,皇后娘娘很喜欢,特意让奴婢送了珊瑚来做为回礼。” 瑕月温然笑道:“皇后娘娘太过客气了,这一切都是本宫应该做的,这珊瑚……本宫实在有些不敢收啊。” 瑾秋屈膝道:“娘娘若是不收,奴婢可没法跟皇后娘娘交待。” 瑕月稍一犹豫,颔首道:“好吧,本宫就收下了,今日天色不早,就不去叨扰娘娘了,待得明儿个一早,本宫亲自去向娘娘道谢。” 在命小太监将珊瑚交给金莲映日苑的宫人拿下去后,瑾秋再次施礼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回去向皇后娘娘覆命了。” 瑕月笑言道:“姑姑且慢,内务府刚送了一些祁门红茶来,这样渐寒的天,喝红茶是最好不过的了,本宫让人去准备一些来,然后烦请姑姑帮着带去给皇后娘娘尝尝,本宫明日过去的时候,正好问娘娘喜不喜欢。” “娘娘有心了。”在瑾秋答应的时候,知春亦回来后,瑕月笑一笑道:“本宫刚刚让人沏了一壶祁门红壶,姑姑不若进来陪本宫喝一盏再走。” 瑾秋连忙道:“奴婢卑贱之躯,哪里有资格陪娘娘饮茶。” 瑕月朝知春睨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走到瑾秋身边,挽住她的胳膊道:“姑姑你可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若姑姑卑贱的话,那我可是连站在这里的资格也没有了。”在瑾秋的笑颜中,她续道:“主子赐茶给姑姑,姑姑真要驳这个面子吗?” 瑾秋犹豫半晌,松口道:“既是这样,奴婢就谢娴妃娘娘恩赐了。”说罢,她随瑕月进到暖阁中,知春很快取了沏好的茶来,分别给瑕月与瑾秋倒了一杯。 瑾秋看着手中的茶道:“奴婢虽不懂茶,但看这汤色红艳明亮,香气似果香又似兰香,便知这是一等一的好茶。” 瑕月轻笑道:“既然是好茶,就赶紧尝尝吧。” 瑾秋依言抿了一口,道:“回味悠长甘甜,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喜欢。” “能得皇后娘娘喜欢就最好了。”这般说着,瑕月眼皮一抬道:“你若是喜欢的话,本宫让人装一些给你带回去。” 瑾秋连忙推辞道:“这般贵重的茶叶,奴婢能喝上一盏,已经此生有幸,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不过是一些茶叶罢了,哪里有这么严重。”说到此处,瑕月长睫微颤,道:“本宫听说这段日子,魏静萱很是得皇后娘娘的宠信,有这回事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利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瑾秋神色一滞,旋即强笑道:“是,静萱很是机灵,做事又稳妥,所以皇后娘娘对她多有倚重。” 面对她的话,瑕月摇头道:“就算再稳妥,终归年纪尚小,难免有毛燥的地方,不像你与朱用那样妥贴,若换了是本宫,一定不会宠信那样一个小丫头。” 这句话令瑾秋很是受用,不过嘴上仍是道:“皇后娘娘这样做,定有她的用意,奴婢不敢枉言。”说罢,她屈一屈膝道:“受娘娘赐茶,奴婢感激不尽,不过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奴婢覆命,实在不敢久留,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没有说什么,直至瑾秋双手即将触到朱门之时,方才徐徐道:“魏静萱十四岁就将皇后娘娘的信任夺去了大半,再过个几年,瑾秋,你觉得自己还会有容身之地吗?”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瑾秋耳边炸响,令她停住了脚步,双手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方才回过身来道:“娘娘误会了,静萱对奴婢一直都很尊敬,并无……” “瑾秋,你在本宫面前说这些虚话,有意思吗?她的狼子野心,本宫比你看得更清楚。夏晴是被魏静萱冤枉的,今日,她能害夏晴,明日就能害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可信。” 瑾秋望着瑕月,咬牙道:“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瑕月走到她身边,抬起柔若无骨的素手放在瑾秋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本宫是想劝你及早为自己打算,否则……当心夏晴就是你的下场。” 她这句话令瑾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强撑着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相信静萱不是那样的人。” 瑕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既是这样,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说罢,她展一展袖道:“好了,本宫不多留你了,回去吧。” 待其走后,知春道:“主子,您为何要提醒瑾秋,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平日里必然没少帮着皇后对付您,说不定……阿罗那件事,她也有份。” 瑕月冷声道:“她自然有份,但她现在是本宫可以利用之人。” 知春疑惑地道:“这是何意?” 瑕月收回目光,凉声道:“本宫以前听过一个故事,在讲的是观音庙里的和尚,原先那庙里就一个和尚,他每天去河边挑水,过了一阵子,来了一个,两人就一起去抬水,倒也没什么事情;再后来又多了一个,这下子,三个和尚为了到底谁去抬水的事情推来推去,谁也不肯出力,后来连观音净瓶里的水都喝完了,但仍然不肯去挑水,就这样干熬着。有一天晚上,一只老鼠打翻了灯盏,庙里着起大火,三个和尚想要灭火,却找不到水,等他们急急忙忙挑来水的时候,火已经将寺庙给烧得差不多了。” 知春点头道:“奴婢以前也听过,但这与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 “瑾秋、朱用、魏静萱就是那三个和尚,瑾秋此刻说得好听,但本宫刚才分明从她眼中看到嫉恨之意,显然皇后对魏静萱的宠信,已经令她……甚至是朱用很不满。只要好好利用这种不满,就可以将他们从皇后身边撬开,成为本宫对付皇后与魏静萱的利刃。” 瑾秋回到延薰山馆,将瑕月让她带来的茶叶呈给明玉,道:“主子,娴妃娘娘命奴婢将这些祁门红茶送来给娘娘,说是最适合天寒之时饮用。” 明玉瞥了一眼,便道:“拿到库房去,与她送来的东西摆一起,别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魏静萱在一旁道:“姑姑您也真是的,明知道主子不喜欢娴妃,还将她的东西拿到主子面前来,这不是存心惹主子心烦吗?” 听着她毫不客气的指责,瑾秋心中来气,但当着明玉的面,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的拿了东西下去,在快到库房的时候,与朱用撞了个满怀,茶叶洒了一地。 朱用哎哟一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待得看清是瑾秋后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得这么急,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瑾秋没好气地道:“倒是没人在追,但你我已经快被挤的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朱用听着不对,在帮着将茶叶捡起后,拉她到一旁,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瑾秋寒声道:“还不是那个魏静萱,仗着主子宠信,就目中无人,对我呼来喝去,瞧着她那张脸,真是来气。” 听得这话,朱用目光一沉,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她在主子面前装得很好,行事又小心,着实不容易对付。” 瑾秋看着手中混了灰的茶叶,想起瑕月之前与自己说的话,几番犹豫后,她附在朱用耳边,细细说了一遍,听得朱用惊疑不定,好一会儿方才盯着瑾秋道:“你怎么想?” 瑾秋叹了口气,道:“我哪里知道,若夏晴真是被魏静萱所害,那魏静萱就太可怕了。而且你仔细想想,夏晴平日里看着挺老实,不声不响的,实在不太像想爬上龙床的人,反倒是魏静萱……” 朱用一惊,道:“要是照你这么说,那当初夏晴所言,就是真的了?”待得瑾秋点头后,他有些懊恼地道:“要是我们早些知道就好了,帮着夏晴一起指证魏静萱,那当时被打死的就是她了,而且娴妃也不会救她。” 瑾秋眼珠子一转,道:“现在知道也为时未晚,只要咱们能够让主子明白魏静萱的野心即可。” 朱用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以主子现在对魏静萱的信任,不会相信的。” 瑾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一个人说自然不会相信,但如果有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四个人说呢?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莫需有的事情。”说着,她在朱用耳边一阵轻语,后者连连点头,道:“好,就依你的法子去办,希望可以除掉这根眼中钉。” 弘历在命士兵搜寻热河近半个月,始终没有找到沾污了阿罗的那两个人,与之相反的,是百官对这件事,甚至是对瑕月的不满越来越甚,面对一封封奏疏,弘历也颇感压力,但始终坚持着不肯收回命令。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举两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夜,弘历连着翻了四封折子,都是在说这个事情,气得他将折子扔在一旁,起身道:“摆驾,去……” 话刚说到一半,殿门突然开启,一道清瘦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正是瑕月,月光从她身后照入殿中,令她看着犹如踏夜而来的月宫仙子。 弘历看到她,颇为意外,旋即笑了起来,“可真是巧了,朕正打算去看你,结果你就过来了。” 瑕月走到他身边,柔柔一笑道:“这是否就是前人诗中说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错,朕与娴妃心有灵犀。”这般说着,弘历朝她伸出手,待得彼此交握后,他问道:“阿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瑕月脸上的笑容一滞,低声道:“还是与以前一样,得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看着她,以免她做什么傻事。” 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给阿罗一点时间,让她慢慢站起来。至于害她的人,朕一直派兵在搜查,相信朕,一定会找到的。” 瑕月苦笑道:“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想必这两人已经不在热河了,再找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弘历安慰道:“你放心,若热河找不到的话,待得回京之后,朕发下海捕文书,一定要将那两人缉捕归案,还阿罗一个公道。” 瑕月怔怔地看着他,忽地道:“是否不管任何人犯案,皇上都会还阿罗一个公道?” 弘历当即道:“自然是真的,哪怕是皇亲国戚,朕也绝不宽恕。”说到此处,他问道:“为何突然这样问,难不成你已经找到凶手了?” “臣妾若找到凶手,早就请皇上派兵缉拿了,哪里还会说这些,不过臣妾倒是得到了一些线索,阿罗说那两个人,经常会提及赌钱的事,据臣妾猜测,应该是两个赌徒。”她并没有提及明玉与魏静萱,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弘历颔首道:“好,朕让他们多去赌场、当铺一类的地方搜寻,不过……最好是有一些体征,你看阿罗能否回忆的起来,否则可真有些大海捞针。” 瑕月摇头道:“不必了,臣妾知道皇上这段时间为了找到害阿罗的人,受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再发海捕文书,只怕诸位大臣的意见会更大,臣妾不想皇上为难。”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前朝的事,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传到后宫来。 弘历轻哼一声道:“他们愿意上折子就由着他们去上。”说到此处,他紧一紧掌中的柔荑,道:“朕知道你很重视阿罗,若不找到那两人,你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所以,朕一定要找到他们。” 瑕月感动地道:“多谢皇上,不过皇上为臣妾与阿罗做的,当真够了。而且……臣妾已经想到了一个比发海捕文书更好的法子。” 弘历好奇地道:“什么法子会比刑部发文更加好,朕可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听?” 瑕月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多高明的法子,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他们既是赌徒,那么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进赌场的门,咱们可以在京城办一个赌术比赛,设下丰厚的奖赏,然后请全国各地的赌徒来京比赛,臣妾相信,他们一定会上钩。” 弘历寻思半晌,颔首之余又蹙眉道:“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但朕身为一国之君,办什么赌术大赛,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了。” 瑕月笑道:“这件事,皇上当然不能亲自出面,臣妾之意,是找一个可信之人去办。” “可信之人……”弘历轻喃了几遍后,唇角勾出一丝笑意,“朕有人选了。” 瑕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人选,惊讶地看着弘历,后者迎着她的目光,道:“就是老五。” “和亲王?”瑕月蹙眉道:“他不是正在负责理亲王的事吗?再办此事,会否难以兼顾?” “就因为他正办弘晳的事,所以朕才要选他。”在瑕月不解的目光中,弘历徐徐解释道:“在外人眼里,朕与他兄弟不睦,他对朕心存怨恨,又知朕一向不喜欢赌博,所以故意举办什么赌术比赛来气朕,既达到找人的目的,又可以更加取信弘晳,一举两得。” 瑕月明白过来,笑言道:“皇上思虑周祥,非臣妾所能及。” 弘历朗声笑道:“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朕可不敢居这个功。” 见弘历不仅同意了自己的想法,还想了更为周全的法子,瑕月心中为之一松,笑言道:“但臣妾仅仅是从阿罗的事考虑,皇上却将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结合在一起,使得两边都可以受益,臣妾实在是望尘莫及。” “朕会尽快写一封密信给老五,让他尽快准备此事,另外再有几日若莹的胎就满三个月了,可以起程回京。” 瑕月点头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安排周太医的马车跟在愉贵人后面,以便随时照应。” “有你安排,朕很放心。”待得弘历话音落下后,瑕月轻声道:“臣妾还有一件事要奏禀皇上,是关于傅恒与阿罗的婚事。” 听得这话,弘历刚刚有所舒展的神色再次沉寂了下来,许久,他委婉地道:“瑕月,朕知道你心疼阿罗,朕更知道阿罗是受害者,但出了这样的事,她怕是……不能再嫁给傅恒了,不说富察氏一族,恐怕连傅恒自己都接受不了。”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就是来请皇上取消他们二人的婚约。”说到此处,她轻吸一口气,道:“是阿罗自己没福气,臣妾不怨任何人,只恳求一句,查到凶手后,请皇上还阿罗一个公道。” “朕答应你!”弘历极其肯定地应着,只是不知……当他知晓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是明玉时,还能否做到今日的话。 五日后,弘历率诸人从行宫起驾回紫禁城,就在起驾的前一日,宋子华来见了瑕月,他依着瑕月的话,与周明华提了在愉贵人安胎药中加入开胃药散一事,后者初时不同意,后来见愉贵人整日呕吐,吃不下东西,使得身形日渐削瘦,终是接受宋子华的劝说,在安胎药中加入适量的开胃药散,服用几日后,愉贵人的情况果然有所改善。 第三百八十章 掌握之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周明华对于开胃药散的添加始终有所保留,并且决定一旦愉贵人害喜的情况缓解,就立刻停用;对于一个孕妇而言,吃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一旦胎儿过大,很可能会危及母子性命。 宋子华在来见瑕月之前,一直担心她会让自己再做什么事,幸好瑕月在听完他的奏禀后,只是让他继续留意周太医那边的情况,余下的什么也没提。 这日,明玉在轿舆中坐得有些气闷,趁着停下歇息的时候,唤过魏静萱道:“扶本宫去外面走走。” 魏静萱正要答应,瑾秋凑过来殷勤地道:“主子,刚才过来的时候,奴婢瞧见有一片紫色的木槿花,甚是好看,奴婢扶您过去可好?” 明玉思索片刻,颔首道:“也好,静萱,你再去拿两个软枕来,如今这几个,靠得久了,还是有些难受。” 待得魏静萱依言退下后,瑾秋扶着明玉往回走,大内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刻守护明玉安危。 走了一段路,果然瞧见一片木槿花,明玉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后吩咐道:“这香气颇为好闻,折一些回去放在轿舆中。” 瑾秋赶紧答应,在折了一捧回到明玉身边后,几次欲言又止,明玉瞥见她这个样子,道:“有话想与本宫说吗?” 瑾秋低头道:“奴婢……最近听来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明玉蹙一蹙眉道:“有话就说,本宫最不喜你们吞吞吐吐的样子。” 瑾秋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还记不记得当日魏静萱与夏晴一起跑到您面前相互指责的事?” 明玉弯腰折了一枝木槿花在手中把玩,“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本宫当然记得。” 瑾秋悄悄咽了口唾沫,道:“其实当日,在她们过来之前,曾有人听到她们在房中的对话;真正想要爬上龙床的人,不是夏晴,而是魏静萱。” “什么?”明玉惊呼一声,旋即神色凝重地盯着瑾秋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瑾秋依着之前想好的话道:“奴婢是从朱用那里听来的,至于亲耳听到她们对话的那个人是谁,奴婢并不知晓。” 明玉思索半晌,摇头道:“不会是静萱,她对本宫一直都很忠心,岂会做这样的事。” 见明玉对魏静萱如此信任,瑾秋又妒又恨,强行压下后,道:“奴婢刚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但好几个人都在传,而且传得绘声绘影,不像是空穴来风的样子。再者,细细回想起来,夏晴自来到主子身边后,一直颇为老实,实在不像魏静萱所言的那样。”但明玉仍有所不信,她凑到其耳边轻声道:“主子,论资容,魏静萱可是比夏晴更胜一筹;姿容越美,其心思自然也有越多,娴妃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现在不加提防,等她成为第二个娴妃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听得这话,明玉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道:“想办法找出曾听到她们对话的那个人,本宫要亲自审问。” 瑾秋见明玉中计,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奴婢一定想办法打听。” 明玉点点头,示意她扶自己回去,待得回到轿舆处时,魏静萱正站在那里,见她过来,迎上来道:“主子,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多放了几个鹅毛软枕,应该会舒服一些。” 明玉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上了轿舆,后者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在重新启程后,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来到瑾秋身边,低低道:“姑姑,刚才主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的观察力令瑾秋心中一凛,道:“好端端地怎么问起这个来,有事吗?” 魏静萱柳眉轻皱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主子回来后,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瑾秋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哪有这回事,我瞧着还是与之前一样。你啊,定是想多了。至于刚才,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一些琐事,还有再过几日才能到京城。” 魏静萱笑笑道:“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让姑姑见笑了。” 瑾秋假意提醒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侍候好主子,不过太紧张了也不好,越紧张越容易做错事。” “是,我会记住姑姑的话。”说完这句话,魏静萱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轿舆,并不知道瑾秋在她离开后,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但瑾秋同样不知道,自己与魏静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齐宽来到瑕月轿舆边,细细复述着刚才的见闻,自从那日瑾秋离开金莲映日苑后,瑕月就命他想办法盯住瑾秋。 “瑾秋应该与皇后娘娘说了不少话,但奴才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不过……奴才总觉得皇后娘娘听完后,对魏静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瑕月轻笑道:“看来事情已经在朝着本宫预期的发展了。”这般说着,她将一张折起的纸条递给齐宽,“入夜之后,想办法将纸条交给魏静萱,但别让她发现你的身份。” 齐宽正要答应,无意间从纸条的缝隙中看到几个字,当即神色一变,迅速打开纸条瞄了一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轿帘后那半张绝丽的脸庞,“主子您……您为何要这么做?” 清冷的声音从轿舆中传出来,“你何时变得这么没规矩,居然擅自偷看本宫让你转交的东西。” 齐宽没有多加辩解,低头道:“奴才知罪,但奴才实在不明白主子这么做的用意,您不是一直都想……”虽然附近皆是自己一方的人,但齐宽仍怕被有心人听去,所以停下了后面的话。 沉默了一阵后,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觉得想要让瑾秋或者朱用倒戈到本宫这一边,容易还是不容易?” 齐宽想也不想便道:“不是不容易,而是很难。”这也是他从一开始知悉瑕朋计划后,就说过的一句话。 瑕月点头道:“如你所言,很难,所以本宫要将他们往绝路上逼,只有失去一切,甚至连活命这个最卑微的愿望都不一定可以达成的时候,他们才能为本宫所用,懂了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纪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将魏静萱陷害夏晴的事告诉瑾秋,就是要让瑾秋害怕忌惮,从而起心对付魏静萱,但若魏静萱就这么遭害,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她要的,是瑾秋被逼到绝路,从而对明玉生出反叛之心;至于朱用,依着齐宽这些日子的观察,应该是与瑾秋一起在对付魏静萱。 齐宽已然明白了瑕月的意思,低头道:“奴才明白,奴才定会办妥主子交待的事。” 是夜,仪驾停在暂时充做行宫的知府衙门之中,魏静萱在侍候完明玉梳洗后,将水倒在井边。不知为何,今儿个一天,她都觉得主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究竟是自己多疑还是确有问题?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个瑾秋带着主子去看什么木槿花开始的;可恶,定是她在主子面前挑拨是非,自从自己得主子器重后,她与那个朱用就处处看自己不顺眼,总是找机会挤兑自己。瞧着吧,她早晚要将这两人赶走,省得他们总在跟前碍眼。 这般想着,魏静萱拿着铜盆往屋里走,走到途中,发现原本明亮的铜丝路灯不知何时被风给吹熄了好几盏,令那一段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一个人撞得跌倒在地,摔得后背生疼,至于那个撞倒她的人,连扶都没有扶一下就径直走了,任凭魏静萱怎么叫都不回头。 魏静萱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人离去的方向怒斥道:“可恶,别让我找到你,否则非得要你好看不可!” 她想要去掸衣上灰,突然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张纸,好像……是刚才被撞的时候塞到手里的,难道……刚刚那个人是故意撞自己的? 这般想着,魏静萱赶紧快走几步,来到燃着路灯的地方,借着光亮看向手里的纸条,纸条上的字不多,只有十个,但看完之后,魏静萱却是悚然变色。 “瑾秋欲要害你,千万小心。” 魏静萱的脸色由阴寒渐渐变为平静,随即将那张纸条撕成无法还原的粉碎后,掷到附近的花木丛中。 除了多一些纸末之外,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是在这一天夜里,瑾秋侍候明玉入睡之后,悄悄去见了朱用,一见面便道:“人定好了吗?” 朱用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开门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重新关了房门,轻声道:“怎么了,主子已经相信了吗?” “嗯,今儿个趁着陪主子散步的功夫,将咱们商量好的话说了,主子有些相信了,不过要亲自询问‘亲耳’听到的那个人。”见朱用沉吟不语,她催促道:“究竟有没有定好人选,你倒是赶紧说句话啊,这件事可是拖了很久了。” “你当我愿意拖吗?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朱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见瑾秋一脸急切的样子,他道:“实话告诉你吧,倒是找了一个,就是在小厨房当差的纪由。” 瑾秋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问道:“此人信得过吗?” 朱用言道:“说不上可信,不过,他家人生了重病,急需一笔银子,所以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样,至于往后会不会泄露出去,那可就不敢保证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除去魏静萱,往后的事,可以慢慢说。”这般说着,瑾秋道:“既然你这边已经找好了人,那我明儿个就与主子说,让她传纪由问话,省得夜长梦多。” 朱用点头道:“好,我会与纪由说好,你只管照计划进行。”顿一顿,他有些不放心地叮咛道:“在此之前,千万不要让魏静萱发现不对,否则怕是难尽全功。” “这个我自然晓得,魏静萱此人,比猴子还要精,今儿个主子待她态度稍有些改变后,就起了疑心,拉着我问东问西,幸好被我搪塞过去。” 事情就此定下,翌日,照例在沿途行宫下榻之后,瑾秋走到明玉身边,小声道:“主子,奴婢打听到那个人了。” 明玉眼皮一跳,对垂手候在一旁的魏静萱道:“本宫有些口渴,你去沏一盏龙井来。” 待得魏静萱依言下去后,明玉冷声道:“是何人?” 瑾秋附耳轻语道:“回主子的话,是小厨房中当差的纪由,当日,就是他听到魏静萱与夏晴的对话。” 明玉没有说话,直至魏静萱端着茶盏出现在视线中时,方才冷冷说了一句,“立刻去传他过来。” 魏静萱听到这句话,在将茶盏奉与明玉时,轻声道:“主子,您让瑾秋姑姑去传谁来此?” 明玉打量着她道:“静萱,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本宫?若是你现在说了,本宫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魏静萱惊讶地道:“奴婢从来没有隐瞒过主子任何事,主子何以会这么问?”顿一顿,她又道:“是否有人在您面前说奴婢的闲言碎语?” “是闲言碎语,还是确有其事,很快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话,明玉不再言语,徐徐喝着刚刚冲沏好的龙井茶。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瑾秋带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太监进来,恭声道:“主子,他就是纪由。” 待得纪由跪下行礼后,明玉道:“纪由,瑾秋说你当日曾听到魏静萱与夏晴的对话,是真是假?” 纪由嗫嗫着不敢答话,瑾秋在一旁道:“纪由,你不必害怕,只管将你亲耳所闻的事说出来即可。” “是。”纪由朝明玉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道:“启禀主子,奴才当日无意中经过魏姑娘与夏晴的房外,确曾听到她们的对话。” 在魏静萱惊异的目光中,明玉再次问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从实讲来。” 纪由飞快地抬了一下头,颤声道:“她们对主子多有不敬,奴才不敢枉言。” 明玉有些不耐地道:“本宫恕你无罪,快说。” 在明玉的催促下,纪由不敢隐瞒,低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听到夏晴在埋怨主子,说主子专横霸道,根本没有身为皇后应有的宽厚仁慈;还说……她长得并不比主子差,凭什么主子是皇后,她就只能是宫女,她……说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宫里的娘娘。” 第三百八十二章 意料之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最吃惊的莫过于瑾秋,纪由的话没有错,但名字却是错了,难不成是他太过紧张,以致说错了名字? 想到此处,她隐晦的提醒道:“纪由,你仔细想清楚,这些话真是夏晴说的吗?” 纪由身子哆嗦了一下,低着头道:“是,奴才听得清楚,确实是夏晴的声音,当时魏姑娘一直在劝她,可她始终听不进去,后来还与魏姑娘起了争执,所说的话也是越来越过份,魏姑娘很生气,说要将她这些话告诉主子;其实奴才知道,魏姑娘说这些都是为她好,可是夏晴当时好像疯了一样,用一种很凶恶的语气骂魏姑娘。再后来,奴才因为想起还有事情做,就先行离开了,不知道她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 瑾秋不敢置信地盯着纪由,明明来之前还与纪由说了一遍,他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明玉面前,就一下子变了,这个纪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瑾秋心急如焚,却不敢当着明玉的面斥责纪由,只能暗自咬牙,将那份恨意隐在心底。 那厢,明玉盯着纪由,疑惑地道:“瑾秋之前和本宫说的,与你恰恰相反,说想要成为主子的人是魏静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纪由磕了个头道:“奴才不敢隐瞒主子,瑾秋姑姑知道奴才曾听到魏姑娘与夏晴的对话后,与朱公公一起来找过奴才,他们……他们让奴才……”他目光闪烁地看向瑾秋,不敢说下去。 事情到这里,已经彻底脱离了瑾秋的控制,此刻见纪由这样看着自己,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祥之感,大声喝斥道:“纪由,你不要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我何时与朱用去找过你?” “谁许你多嘴的?”明玉斥了瑾秋一句,对纪由道:“他们让你做什么,尽管如实说来。” 纪由畏畏缩缩地点头,鼓起勇气道:“他们让奴才冤枉魏姑娘,说是魏姑娘不甘为奴,想要成为宫中的娘娘!” 瑾秋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主子,您别听纪由胡说,奴婢与朱用绝对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是他冤枉奴婢们。” 明玉没有理会她,只盯着纪由道:“他们可有告诉你,为何要这么做?” 纪由点头道:“姑姑说,自从魏姑娘来了之后,主子对魏姑姑越来越宠信,疏远了她与朱公公,担心继续下去,以后会被魏姑娘取代了地位,所以……” 不等他说完,瑾秋已经按捺不住,一掌掴在纪由脸上,随即怒声道:“你这个奴才,为何要这样陷害我与朱用,说,是受何人指使?” “放肆!”瑾秋的举动令明玉很不高兴,用力一拍扶手道:“瑾秋,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瑾秋慌忙低头道:“奴婢知错,但奴婢听着他冤枉奴婢与朱用,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会一时失手,请主子恕罪。” 纪由捂着脸,一脸委屈地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姑姑心里最清楚。”说罢,他对明玉道:“为了这件事,朱公公给了奴才三百两的银票,奴才还没有用过,收在枕头里面。” 明玉唤过一个宫人,命他们去搜查纪由的住处,随后道:“纪由,既然你收了朱用的银子,帮他们陷害魏静萱,为何现在又要将实情说出来?” “奴才本不想答应他们做这样害人的事,可是奴才在京城的家人捎信来,说是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银子,这才迫于无奈答应下来,但奴才一直在受着良心的谴责,刚才在过来的路上,奴才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将实话说出来,求主子看在奴才未曾犯下大错的份上,饶奴才这一回。” 瑾秋慌乱地道:“不是的,主子,不是这样的,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是他受魏静萱的指使,陷害奴婢与朱用,求主子明鉴!”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魏静萱开口道:“主子,能否容奴婢说几句?”在得了明玉应允后,她来到瑾秋身前,一脸痛心地道:“姑姑,究竟我哪里对不起你,又哪里让你觉得我会抢了你与朱公公的地位,让你们要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还拿银子收买纪由来冤枉我?” 瑾秋忍着心中的慌乱道:“我没有冤枉你,反倒是你,与纪由合谋在主子面前害我,好生卑鄙。” 魏静萱摇头道:“姑姑不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吗?纪由是你找来的,我与他根本就不熟,而且从进来到现在,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怎么合谋,怎么害你们?” 瑾秋目光闪烁地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但纪由今日这番话,必是受你指使,想要趁机冤枉我与朱用。” 魏静萱有些激动地道:“姑姑,为何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们,或是抢你们什么东西,我只想好好侍候主子,你们……你们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 瑾秋抬手指着她道:“别说的那么好听,你长的如此漂亮,岂会甘心做一辈子的奴才。夏晴是被冤枉的,你才是想要当主子的那个人,你一直在骗主子,骗我们所有人。”说着,她膝行几步,对沉吟未语的明玉道:“主子,您千万别信她的花言巧语,她此刻说这些,都是为了摆脱嫌疑。” 明玉盯着她,幽幽道:“不信她,信你吗?”不等瑾秋说话,她再次道:“去,将朱用唤来。” 当朱用被唤来的时候,派去搜查纪由住处的宫人亦回来了,将手中的银票呈给明玉,道:“主子,果然搜到三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朱用脸皮抽搐了一下,他可没忘记这是自己拿来买通纪由的数额,银票被搜出来了,瑾秋又跪在地上,难不成,真的坏事了? 没等他转完念头,明玉冷厉如箭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朱用,你可知罪?” 朱用慌忙跪下,不过他倒是没乱了分寸,道:“奴才愚昧,不知犯了何罪,还请主子明示?”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子错满盘皆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脸色阴沉地道:“你与瑾秋一起串通陷害魏静萱一事,纪由已经全部都说了,银子也在他枕下找到,你还不认罪?” 朱用连忙否认道:“奴才冤枉,奴才与瑾秋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这些银子也并非出自奴才之手。”在他之后,瑾秋也不停地喊起冤来,皆咬死不承认收买纪由的事情。 魏静萱思索片刻,俯身在明玉耳边一阵轻语,后者惊讶地看了魏静萱一眼,随即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虽然三百两银子不多,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真是出自朱用之手,他屋中定然没了什么银子,就由你去搜。” 对于魏静萱的离去,朱用并不惊慌,虽然三百两不在少数,但他在明玉身边数年,又曾偷偷卖过几件赏赐之物,所得之银岂止三百两,如今身边至少还有五百两。 这样等待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魏静萱进来道:“启禀主子,奴婢在朱公公屋中只搜到一些散碎银子,无一张银票,看来这三百两,真是出自朱公公之手。” 明玉目光一寒,道:“朱用,你还有何话好说?” 朱用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脱口道:“这不可能,奴才明明记得还留有五百两,就收在柜中,怎么会没有。” 听到他这句话,魏静萱露出一丝笑意,“还留有五百两……就是说朱公公本来有八百两的,因为给了纪由三百两,所以变成了五百两。” 朱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掩饰道:“什么八百两,我哪有这么多银子,是之前我与人赌骰子,输了一百多两,所以说还留有五百两的。” 魏静萱揪着他的话道:“不知朱公公是与谁人在赌,居然一下子输了一百多两?” 朱用不自在地道:“当时……大家聚在一起赌,我哪里记得是谁。”说罢,他又道:“你找过柜子吗?银子就在那里。” “找过了,也找到了朱公公的五百两。”说着,她从袖中取出银票扔在朱用面前,凉声道:“刚才故意说没有,是想试探你,结果还真是试出来了。” 朱用暗恼自己刚才大意,不慎露了口风,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只能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明玉厉喝道:“够了,朱用,你与瑾秋好大的胆子,居然为了一已之私,收买纪由陷害魏静萱,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朱用与瑾秋对视了一眼,用力磕头道:“奴才该死,但魏静萱此人其心不善,绝对是一个祸患,奴才这样做,都是为了主子好。” 明主冷笑道:“欺骗了本宫,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本宫好,朱用,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本宫竟不知道你原来如此能说会道,连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朱用被她说得不敢抬头,瑾秋小声道:“主子,奴婢当真是……” 明玉狠狠瞪了她一眼,厉声道:“闭嘴,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在瑾秋低下头后,她起身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冷声道:“说吧,本宫该怎么处置你们二人?” 朱用听出明玉言语间对自己二人的恼恨,不敢再说什么,只哀求道:“奴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还请主子念在奴才与瑾秋这些年服侍主子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过奴才二人一回,奴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魏静萱凉声道:“以后……也就是说,还有下一次了?” 朱用压下心中的恼恨,低头道:“不是,没有下一次,还请主子恕罪,请魏姑娘原谅。” 明玉重重哼了一声,看向魏静萱,“你说应该怎么处置他们二人?” 魏静萱屈膝道:“奴婢不敢妄言,其实他们嫉妒奴婢,想要害奴婢并没有什么,真正不应该的,是对主子撒谎,而且朱公公还拿这些年侍候主子的事情说出来,想要免去责罚,可见他毫无悔意,这样的人,不适合再留在主子身边侍候。” 魏静萱这番话,无疑令明玉对朱用二人更加厌恶,冷声道:“来人,将他们两人拖下重责三十大板,待得回宫之后,打发去辛者库当差!” 朱用与瑾秋大惊,连连磕头哀求,但此时此刻,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了,被宫人强行拖下去,生生挨了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捺,但是与一时之痛相比,打入辛者库才是更可怕的惩罚,辛者库……以后都将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且除非死,否则绝对不可能离开辛者库。 在处置了他们二人之后,明玉将目光转向纪由,后者连忙磕头哀求,魏静萱小声道:“主子,纪由虽然一开始做错,但总算还有良心,迷途知返,没有助纣为虐,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明玉思索半晌,道:“好吧,看在他没有铸下大错,而你替他求情的份上,就饶过这一次,记着,下不为例。” 纪由赶紧磕头谢恩,待其退下后,魏静萱道:“主子,说了这么久您也累了,奴婢扶您去歇着吧。” “也好。”明玉抚额,冷声道:“这几日一直赶路,本就已经够累了,偏偏他们俩个还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实在令人生气,幸好那个纪由把实话说出来,否则本宫就中了他们的奸计。” 魏静萱一边扶着她进内屋一边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主子就别再去想了,您现在最要紧的好好睡一觉,这样明儿个才有精神赶路,您之前说坐得有些腰酸,奴婢等会儿帮您按按,应该能缓解一些。” 明玉欣慰地点头道:“若是本宫身边的人都像你一样懂事乖巧就好了。” 魏静萱柔柔一笑道:“经过这次的事,相信其他宫人会引以为戒,不敢再存什么心思。” 魏静萱在侍候明玉沉沉睡去后,来到院中,朱用与瑾秋已经挨完了板子,但因为无人将他们送回房,自己又走不动,所以还躺在地上,不时发出呻吟声。 魏静萱微微一笑,俯身道:“朱公公,瑾秋姑姑,这三十大板的滋味好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背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瑾秋恨恨地盯着她,咬牙道:“魏静萱,你别得意,等着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魏静萱拔下她发间的银簪,在其脸上轻轻地划着,“姑姑,你都要被打入辛者库了,还准备怎么不放过我,怎么与我斗?”最后一个字说完之时,游走在瑾秋脸上的簪尖亦刺入其皮肤之中,一丝殷红的鲜血缓缓划过,“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乖乖等死!” 面对魏静萱的羞辱,瑾秋又气又恨,欲扬手去打,无奈她刚挨完板子,莫说是打人了,连打蚊子的力气都没有,被魏静萱毫不费力地挥到一边。 这个时候,朱用开口道:“为什么纪由会突然改口,是不是你收买了他?” 魏静萱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挨了三十大板,朱公公的脑袋还这么清醒。不错,是我收买了纪由,否则他怎么会当着主子的面,把你们两个做的事抖出来。朱用,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下次,可得学聪明一些,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应该是没有下一次了。” 朱用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对你不利,还及时找到纪由?” 魏静萱想起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她没有明说,只含糊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无需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我赢了,而你们……一败涂地,主子不会再想看到你们,更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你给了纪由多少银子,让他倒向你这一边?”朱用此刻对纪由的恨意,甚至超过了魏静萱,要不是他倒戈,自己哪至于输得这么惨。 魏静萱蹲下身道:“我可没朱公公那么多的银子,一出手就是几百两,我只有一百两,刚够他家人看病之用,不过,我同时也许给了纪由一句话。” “是什么?”在朱用疑惑的目光中,魏静萱轻笑道:“你不在了,坤宁宫首领太监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换了是你,你会选哪个?” 听到此处,朱用哪里还会不明白,咬牙道:“纪由不过是一个没品的小太监,凭他也想坐上首领太监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朱公公你刚进宫的时候,不同样是一个没品的小太监吗?没有你在前面挡着,我相信纪由迟早会爬上这个位置。”这般说着,她拍拍手站起身来,“好了,我要去歇着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慢慢等天亮吧;另外……从这里到紫禁城,还有五六日的路程,希望你们两个熬得住。” 瑾秋望着魏静萱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该死的小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她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我一定要百倍千倍地报回来,以解心头之恨!” 朱用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一次,本该是我们赢,哪知竟然让她给赢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咱们计划的,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收买了纪由。” 瑾秋收回目光道:“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倒不如想想,怎么报这个仇。” 朱用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你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连能否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之数,还怎么报仇?” 瑾秋咬一咬牙道:“我们自然没能力了,但我们可以借势,若借得好,甚至还能免去辛者库之罚。” 听得这话,朱用精神一振,忍着背上的痛爬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瑾秋冷冷一笑道:“你还记得阿罗那件事吗?”待得朱用点头后,她道:“若是我们将这件事告诉娴妃,让她知道,是主子指使人编造谎言,掳走阿罗并且强bao了她,你说娴妃会怎么样?” 朱用骇然失色,惊声道:“你想要背叛主子?” “不是我要背弃她,而是她逼着我背弃!”瑾秋恨声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枉我们跟了主子那么多年,她对我们根本没有一点信任,反倒是对魏静萱言听计从;打我们三十大板不说,还要将我们贬去辛者库,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我们的命。宫中上下皆说主子仁慈,但依我看,主子这两年的心性越来越狠,尤其是在魏静萱来了之后。” 听得这话,朱用亦是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阿罗失踪,娴妃会不顾规矩,派那么多人去行宫外找寻,还担心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若是换了是我们,恐怕主子根本不会在意,更不要说派人去寻找了。” 瑾秋恨声道:“所以我说了,是她不义在先,怪不得我们。”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若是捅出去,只怕会闹得满城风雨,很是麻烦。”听得朱用的话,瑾秋冷笑道:“要麻烦也是咱们的皇后娘娘麻烦,与你我何干,相反,你我若是替娴妃报了阿罗的仇,说不定还能去她那里做事。” 朱用被她说得动了心,但仍有顾虑,“你倒是还好,但我……”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忘了,抓走阿罗那两个赌鬼,是我去找的,虽说那时候是听命行事,但以娴妃对阿罗的紧张,保不准还是会生撕了我。” 瑾秋思索片刻,道:“你可以说,你当时劝过皇后了,但皇后听魏静萱的怂恿,坚持要如此,你迫于无奈才去选了那两个赌徒。”她如今,连一声主子都不愿再唤,可见对明玉失望到何种程度。 朱用沉吟道:“你说得倒是不错,但始终有风险。”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朱用,你若是甘心去辛者库被劳役至死,我无话可说,总之我绝对不甘心;我一定要去搏一搏。” 朱用沉默了很久,终是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与其这样等死,倒不如去搏一回,或许还能挣得一条生路回来。” 瑾秋用力点头,待得三更过后,两人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互相搀扶了往瑕月所住的院子行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交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短短一段路,两人却是走了近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到了那边,守门的宫人瞧了他们一眼,惊讶地道:“姑姑与公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有事吗?” 朱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们有要紧事求见娴妃娘娘,还请通传一声?” 宫人为难地道:“主子这会儿早就歇下了,实在不方便通传,二位还是明早再来吧。” “明早就来不及了。”瑾秋急切地道:“我们真的有急事,请公公行个方便吧。” 宫人正自犹豫之际,朱用道:“我们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而来,若是误了事,怕是你我都吃罪不起。” 见朱用将明玉给抬了出来,宫人不敢怠慢,道:“那好吧,请二位在此等候,我进去通传一声。” 在宫人进去后不久,屋中亮起灯光,里面有人影晃动,不一会儿,宫人走了出来,道:“主子请二位进去。” 瑾秋与朱用心中一喜,道了声谢后,赶紧走了进去,直到这个时候,宫人才看到他们背上的伤,惊疑不定。 待得进了屋,瑕月已是坐在上首,二人艰难地跪下道:“奴才见过娴妃娘娘,娘娘吉祥。” 瑕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这深更半夜的,皇后娘娘有何懿旨要你们来传?” 朱用低头道:“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并无懿旨传下,是奴才们有要紧事求见娘娘。” 瑕月睨了二人一眼,幽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懿旨,不知这是死罪吗?” 瑾秋抬头道:“奴婢知道,但奴婢与朱用本就已是将死之人,又何需在乎多一个死罪。” 她这话引起了瑕月的兴趣,讶然道:“将死之人,这是何意?” 瑾秋与朱用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转身,令瑕月可以清晰看到他们皮开肉绽、满是鲜血的后背。 瑕月一见之下,大为吃惊,蹙眉道:“是谁将你们打成这样的?”不等二人答话,她又道:“你们是皇后身边的人,有资格如此责打你们二人的……”她犹豫片刻,带着几分怀疑道:“是皇后?” “是,皇后娘娘命人责了奴婢二人三十大板,还说要把奴婢们发配到辛者库去。”说到此处,瑾秋垂泪道:“奴婢二人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娘娘相救,还请娘娘……” 瑕月抬手道:“慢着,皇后无缘无故对你们二人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可是你们二人做错了事?” 瑾秋拭泪道:“娘娘之前曾好意提醒奴婢小心魏静萱此人,还说夏晴是被她所冤,奴婢当时回去后仔细想过,觉得魏静萱确实可疑,便想找到她害夏晴的证据,结果真让奴婢找到一个叫纪由的太监,他说自己当日曾听到过魏静萱与夏晴的对话,可以指证魏静萱。” 其实纪由根本什么都没听到,甩是受了朱用的指使,借此来害魏静萱,但瑾秋此刻却说成是他亲耳听闻,好借此推卸她与朱用所使的手段。 “哪知此事被魏静萱知道,她悄悄收买了纪由,令纪由在皇后面前反口,说是奴婢二人故意唆使他说那些话,使得皇后误会奴婢二人有意陷害魏静萱,当即责了三十大板不说,还要赶奴婢们去辛者库,奴婢思来想去,除了来求娘娘之外,再也寻不到其他的活路。” 瑕月开口道:“本宫很好奇,魏静萱用什么办法说服那个纪由倒戈相向?银子还是别的?” 朱用恨声道:“她向纪由许诺说赶走了奴才之后,会扶其做坤宁宫的首领太监。” “原来如此。”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这个魏静萱,口气倒是不小,自己还是一个宫女,就敢说出这样的话。” 瑾秋再次哀求:“娘娘,求您救救奴婢们,从这里回紫禁城,至少还要走好几日,之后又要去辛者库,奴婢们根本熬不住,说不定在途中就死了。” 瑕月点头道:“你们的遭遇本宫甚是同情,但……”她唇角微勾,道:“非亲非故的,本宫为什么要帮你们?” 瑾秋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这也是她今日敢踏进这里的底气,“因为奴婢可以帮娘娘找到害阿罗的人!” 瑕月悚然起身,牢牢盯着瑾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娘娘不是一直很想找到害阿罗的人吗?奴婢正好知道,只要娘娘肯救奴婢二人,奴婢就将知道的倾囊相告。” 瑕月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二人,疑声道:“你们会知道?难不成这事与皇后娘娘有关?” 朱用开口道:“只要娘娘肯救奴才二人,奴才自会将事情告诉娘娘。” 瑾秋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这也是她今日敢踏进这里的底气,“因为奴婢可以帮娘娘找到害阿罗的人!” 瑕月悚然起身,牢牢盯着瑾秋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娘娘不是一直很想找到害阿罗的人吗?奴婢正好知道,只要娘娘肯救奴婢二人,奴婢就将知道的倾囊相告。” 瑕月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二人,疑声道:“你们会知道?难不成这事与皇后娘娘有关?” 朱用开口道:“只要娘娘肯救奴才二人,奴才自会将事情告诉娘娘。” 瑕月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在屋中来回走着,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停下,寒声道:“若是你们胆敢随便指一个来蒙骗本宫,本宫绝不放过你们。” 听得这话,朱用知道瑕月已经被他们说动了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奴才不想绝了最后一条生路,所以告诉娘娘的,一定会实话。”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好,本宫答应你们,想办法保你们二人的性命,说吧,究竟是谁在害阿罗。” 瑾秋咬牙道:“娘娘之前猜的没错,是皇后娘娘,她从来都不想阿罗嫁给傅大人,之所以答应,是迫于无奈,也是因为魏静萱替她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面对瑕月的询问,瑾秋仔细将当初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吴神医,一切皆是魏静萱想出来,目的就是要引阿罗出去,好施行她的计划。”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明月与星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脸色铁青地道:“皇后,魏静萱,这二人好狠毒的心思!”说罢,她又追问道:“说,强bao阿罗的两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朱用有些紧张地道:“奴才知道他们二人一个叫孙强,另一个叫黄得才,皆是赌徒,欠了赌坊一大笔银子,当时就是奴才就是用银子收买了他们。” 瑕月目光阴寒地道:“是你找来的人?” 朱用连忙磕头道:“奴才是迫于无奈才会这样做的,其实奴才与瑾秋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个法子,但皇后娘娘对魏静萱言听计从,对于奴才二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自从阿罗出事后,奴才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对不起,奴才……”他用力打着自己的头懊恼地道:“奴才该死!” 站在瑕月身后的知春恼恨地道:“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阿罗所受的折磨与痛苦了吗?你知不知道你们将阿罗害得多惨,一直到现在,她还时时想要寻死,你们……你们简直不是人!” 瑾秋一脸痛心地道:“是,知春姑娘说的对,就算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们所犯下的错。” 知春待要再说,瑕月已是道:“把他们的地址告诉本宫,本宫立刻请皇上派人回去热河将他们抓捕归案。” 朱用小声道:“虽然奴才知道他们的住处,但早在阿罗回来之前,他们就逃出城了,此刻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见瑕月面色不善,他又急急补充道:“不过奴才知道他们的长相,还知道那个叫黄得才的,右耳上有一颗大黑痣,只要发下海捕文书,一定能抓到他们。” 瑕月冷声道:“只有这些吗?若是这样的话,似乎不足以保你们两人的性命。” 瑾秋狠一狠心道:“只要娘娘能保奴婢二人的性命,奴婢二人愿帮着娘娘指证皇后娘娘,好让您为阿罗讨回一个公道。再者,依皇后娘娘对您的恨意,只有她倒了,您才可以安枕无忧。” 瑕月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为了活命,连原来的主子也出卖,瑾秋,你这心倒是够狠的。” “奴婢也是被逼无奈,自从魏静萱来了皇后娘娘身边后,皇后娘娘行事越来越偏颇过份,为免她继续错下去,奴婢与朱用只能这样做。” “说的倒是不错,不过皇后想必不愿听到你这番话。”这般说着,瑕月又道:“朱用,若是现在再让你看到孙强与黄得才二人,你能否清楚指认?” 朱用连连点头道:“可以,奴才将他们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在人堆里也一眼能认出来。” 瑕月颔首道:“你们二人先回去,今夜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一切等回宫之后再说,至于这一路上,本宫会想办法让人护着你们一些。”说到,她对知春道:“去拿两瓶止血生肌的药给他们。” 朱用二人拿了药之后,千恩万谢的离开,知春在关了门之后,道:“主子刚才演得可真像,要不是奴婢事先知道,一定也会被主子骗过。” 瑕月冷笑道:“本宫等的就是这一刻,岂能让他们二人看出破绽来。如今第一步已成,只等回京之后,设法找到那二人,然后再行下一步。” “其实……”知春思索道:“有瑾秋二人的供词,应该足以定皇后娘娘的罪了,不一定非要等找到那两人之后再告诉皇上。” “别人或许可以,但皇后一定不行。”瑕月走到长窗前,推开窗门看着夜空中洒下清辉的明月,“瞧见这轮月亮了吗?” 知春不解地点头,“奴婢瞧见了,有什么不对吗?” “皇后在皇上心中,就好比这轮明玉,虽夜空中有星子无数,明月却只有一轮,无可取代;没有十足的证据,皇上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知春甚是不平地道:“以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哪里有资格与明月相提并论,要换了主子还差不多。” 瑕月涩然一笑道:“本宫名中倒是有一个月,但本宫……从来不是皇上心中的明月,充其量只是一颗星子,这点自知之明,本宫还是有的。” 知春安慰道:“等皇上看清皇后娘娘的真面目后,自然就会知道主子的好。” 瑕月笑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去睡吧,不必理会本宫。” 知春摇头道:“奴婢这会儿整个人都清醒了,哪里还睡得着,干脆就在这里陪着主子吧。”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夜空道:“今夜星星这么多,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瑕月没有说什么,由着她陪自己站在长窗前,看着明月西沉,看着朝阳从天天缓缓升起,正如知春所说,天气晴好,初冬的阳光甚至可以比秋阳更好更明媚,照遍每一个角落。但是,再好的阳光,也不可能驱散阿罗心中的阴影…… 天亮之后,仪驾照常起程,瑕月安排瑾秋与朱用悄悄乘在一辆装载东西的马车,免去他们步行之苦。 这件事在第三天为明玉所知,后者对于瑕月插手一事,大为恼怒,趁着一次途中歇息,特意去见瑕月,说及此事。 瑕月在知悉她来意后,一脸茫然地道:“臣妾不知他们原来犯了事,是知春瞧见他们二人跟在后面,行动缓慢,神色痛苦,看起来像是得了病的样子,所以臣妾才让他们乘上马车。” 知春屈膝道:“启禀皇后娘娘,是奴婢与主子说的,但奴婢确实不知他们犯事惹恼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明玉忍着心中的不悦,道:“不知者不怪,不过如今既然知道了,还望妹妹将他们二人驱逐下马车。” 瑕月恭敬地道:“臣妾自当遵命,只是……这件事臣妾曾无意中与皇上提过,皇上也觉得与其让他们拖慢仪驾的进度,还不如让他们乘在马车上。” 明玉脸色一寒,道:“这么说来,妹妹是不肯了?” “臣妾岂敢,臣妾只是觉得,再有两天就到京城了,回宫之后,娘娘若是觉得不消气,大可以加刑处置,何必急在一时呢。万一皇上再问起,或是到时候拖慢了进度,臣妾也不好交待。”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回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瑕月提及弘历,明玉心中升起一丝顾忌,正自犹豫间,魏静萱在其耳边道:“主子,既然娴妃娘娘这样说了,不如就等回宫之后再说吧。” “好吧。”明玉有些不甘地吐出这两个字,随即带着魏静萱离去,瑕月在其身后露出一丝冷笑。弘历岂会过问两个奴才的事,她不过借此堵上明玉的嘴罢了。两日……呵呵,好戏很快就要开演了。 两日后,仪驾进入京城,百官跪地相迎,在去紫禁城的路上,弘历听到了一些言语,其中有不少是说弘昼的。 弘昼自从郑家庄回来后,整日不是留连花丛,就是在赌钱,这几日更是荒唐,居然说要办什么赌术比赛,之前与他交好的一些朝臣,已是轮番去劝过了,但谁人的话都不听,执意要办赌术比赛,甚至连场地都弄好了,正在大概宣扬,还说最终赢者可得一千金。 弘历气得当场砸了一柄玉如意,寒声道:“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朕懒得理他,朕当没他这个人,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此人。” 百官不知弘历是在做戏,极为忧心,不知要如何才能让弘昼迷途知返;不过,当中也有幸灾乐祸之人,譬如……理亲王一边的人,他们巴不得这两兄弟闹得越僵越好。 待得进了紫禁城后,那些个主子娘娘皆是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一路上,她们都不用怎么步行,要坐就坐要躺就躺,但整日闷在轿舆之中,还是觉得很累,如今总算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魏静萱扶着明玉进到坤宁宫正殿坐下,一边替她捶背一边道:“主子您累了吧,奴婢这就让人去将床褥收拾好,让您可以好好歇歇。” “不急。”明玉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冷声道:“去将瑾秋与朱用带来,歇了五天,也该歇够了。” “是,奴婢这就去。”魏静萱应了一声后快步离去,这一去就是近一个时辰,且回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人。 明玉望着她身后道:“瑾秋与朱用呢?怎么没将他们带来?” “奴婢去问了当时负责赶那辆马车的宫人,他说一进宫,瑾秋二人就被知春带走了。奴婢当即去了延禧宫,到了那边,守宫的太监却与奴婢说没见过他们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让奴婢进去。奴婢看他神色有些古怪,瑾秋二人应该就藏身在延禧宫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何娴妃娘娘要这样护着他们。” 明玉将刚喝了一口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掼,恨声道:“这个那拉瑕月,竟然言而无信,实在可恶,真当本宫奈何她不得吗?!” 魏静萱瞅着明玉,迟疑地道:“主子,奴婢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玉瞥了她一眼,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样吞吞吐吐,旦说无妨。” “娴妃这样护着瑾秋二人,会不会是因为瑾秋与朱用已经投靠了她?”魏静萱话音刚落,明玉便摇头道:“那拉瑕月为人多疑,岂会要他们二人,这不可能。” 魏静萱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瑾秋他们可是知道不少事情,包括……阿罗那桩事,若是他们拿这个当筹码去与娴妃交易的话……” 她话音未落,明玉已是悚然变色,攥着双手道:“你是说……他们可能背叛本宫?” “奴婢也不想这样猜测,但眼下看来,确实有这个可能。虽说那两个强bao了阿罗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但若由着他们二人在皇上面前言语,依然会对主子造成不小的麻烦,主子一定要小心。” 明玉盯着铜盆中烧得通红的炭火,粉面阴沉地道:“若他们真敢这么做,本宫定不饶恕。” 魏静萱在一旁道:“主子,如今最要紧的是将他们二人带回来,以防他们乱说话。” 明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起身道:“立刻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延禧宫。” 魏静萱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名宫人小步进来,躬身道:“启禀主子,娴妃娘娘来了,还带着瑾秋与朱用来。” 明玉与魏静萱皆是大为意外,原以为瑕月存心护着二人,不肯交出来,哪知一转眼又亲自带了人来,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明玉思索片刻,屈身坐回尚有余温的椅中,凉声道:“让他们进来。” 宫人依言退下,不一会儿瑕月扶着知春的手入内,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瑾秋与朱用二人。 在屈膝见礼之后,瑕月恭敬地道:“娘娘,臣妾依言将瑾秋他们二人带来了,听凭娘娘发落。” 明玉打量着她,幽幽道:“之前本宫派静萱去妹妹宫中,明明人就在里面,守门的宫人却一口咬死说没见过瑾秋二人,还拦着不让静萱进去,本宫还以为妹妹不打算将他们交给本宫呢。” “臣妾岂敢,不过他们当时确实不在延禧宫中。”在明玉疑惑的目光中,瑕月续道:“臣妾回宫安顿一番之后,想着许久曾向太后请安,便让知春陪臣妾去慈宁宫,岂料走到一半,发现他们跟了上来,哀求臣妾再向娘娘求情,好免去辛者库之刑,臣妾既已知他们犯下错事,触犯娘娘凤颜,又岂敢答应。这不,紧敢着就带他们来交给娘娘了。” 明玉微一点头,盯着垂低了头的瑾秋二人,喝斥道:“这些天免去你们步行之苦,已是格外恩赐,竟然还不知足,真是贪心得紧。” 二人连忙跪下磕头,朱用颤声道:“奴才知错了,求主子开恩,奴才们愿去辛者库。” 瑕月在一旁道:“娘娘,既然他们已经知错,且也愿去辛者库服劳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既然妹妹开口了,本宫就不再加责了。”说罢,她对魏静萱道:“将他们带去辛者库,让宋嬷嬷好生管束。” 在瑾秋二人被带下去后,明玉试探地道:“妹妹,这几日他们除了与你求情之外,还曾与你说过什么?” 瑕月猜到她这么问的用意,故作茫然地摇头道:“除了求情之外,便再没有其他话了,娘娘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事?” 第三百八十八章 除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眸光微闪,随口道:“没什么,本宫随口问问罢了。”说话之时,明玉一直留心打量着瑕月的神色,见她确实并无任何异样,方才放下心来。看来她并不知道阿罗那件事的真相,否则哪里还会这样平静地与自己说话。 且说魏静萱将人交给宋嬷嬷后,去见了数月未见的苏氏,与她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苏氏仔细听完后,颔首道:“待在皇后身边这段日子,你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尤其是在夏晴那件事上,若非你先发制人,可就危险了。” “幸好苏姐姐当时叮嘱我,不要将咱们的事告诉夏晴,否则我定会被她害死。”再提起夏晴,魏静萱心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姐妹之情,有的只是恼怒;又或者……她对夏晴根本没有存过什么姐妹情,当初要好,仅仅只是因为初入宫中,人生地不熟,想要找个人照应一二罢了。 “我早就瞧出夏晴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是真心待你好,往后,不要再与她来往了。”待得魏静萱应声之后,苏氏转过话道:“你确定瑾秋他们没将阿罗的事情告诉娴妃吗?” 魏静萱不确定地道:“应该是没有吧,若是娴妃知道了,早就跑去皇上面前告状了,哪里还会将他们带过来。” 苏氏沉吟半晌道:“你来之前不久,齐宽曾来这里寻过宋嬷嬷,我看他们说了很久的话,齐宽临走之前还往宋嬷嬷手中塞了些东西,瞧着像是银票。” 魏静萱皱起细致的双眉,道:“奇怪,他来做什么?还给宋嬷嬷银票,难不成他有相识的人在辛者库?所以要托宋嬷嬷照顾一二?” 苏氏摇头道:“他是娴妃面前得脸的人,若真有相识要好之人,与娴妃说一声,将他调出辛者库就是了,娴妃如今手握协理六宫之权,要办这点事,绝对不难,何需如此麻烦。除非……是娴妃带不走的人。”说到这里,她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窗缝,瞧着外面的景象徐徐道:“譬如瑾秋他们。” 魏静萱神色一变,道:“姐姐是说,齐宽要宋嬷嬷照顾的人是瑾秋与朱用?可是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不是齐宽要这么做,而是娴妃下的命令,能够让娴妃做到这一步,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什么交易。” 魏静萱紧紧咬着下唇,带着一丝紧张道:“能够令他们达成交易的,应该就是阿罗那件事,可若……娴妃已经知晓一切,为何不去告诉皇上,反而要如此大费周折?” 苏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 魏静萱赶紧催促道:“是什么,姐姐快说。” 苏氏回身盯着她道:“瑾秋与朱用已成祸患,随时会害了你与皇后,若要平安,他们就不可以继续活在世上。” 魏静萱瞳孔微缩,语气微颤地道:“姐姐之意,是要杀了他们二人?” 苏氏寒声道:“不错,死人才是最可靠的,你回去后,定要想办法劝皇后杀了他们。” 魏静萱有些犹豫地道:“可是……万一是咱们猜错了,他们不曾出卖皇后,那我……岂非错害了两条人命。” 苏氏扶着她双肩,神色郑重地道:“静萱,记住一句话: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你是无法在宫中生存下去的,还有就是不要有仁慈之心,你对别人仁慈,别人却可能咬你一口,夏晴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你没有顾念姐妹之情,将她带出辛者库,就不会挨那三十大板,更不会差一点连命也没有了。” 魏静萱银牙微咬,点头道:“是,我明白了,多谢姐姐提点。” 苏氏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如此才算不负你的聪慧与美貌。” 魏静萱乖巧地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听姐姐的话,当初要不是姐姐襄助,我也没有今日,这份恩情,我一定不会忘记。” 苏氏欣慰地点头,道:“好了,你回去吧,别耽搁得太久,以免遭人疑心。”在魏静萱离开前,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记着,瑾秋二人绝对不能留。” 魏静萱再次答应,待得她回到坤宁宫的时候,瑕月已经不在了,明玉闭目躺在贵妃榻上,魏静萱虽然心急,却是不敢惊扰,静静守在一旁。 待得天色将暗之时,明玉方才睁开眼睛,接过魏静萱递来的面巾拭过脸后,道:“何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主子睡得沉,不敢惊扰。”不等明玉开口,她又道:“瑾秋与朱用已经遣去辛者库了,但是奴婢也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娴妃身边的齐宽在奴婢之前去过辛者库,还给宋嬷嬷塞了不少银票,让她设法照顾瑾秋二人。他一个奴才不会有这样多的银子,所以奴婢猜测,应该是出自出娴妃的授意。” 明玉从榻上坐起,疑惑地道:“娴妃?她都已经将人交出来了,还做这些事情有做什么?” “奴婢始终怀疑瑾秋二人将阿罗的事情告诉了娴妃,否则娴妃不会为他们做那么多的事。” 明玉沉吟道:“本宫刚才试探过娴妃,瞧着不像是知情的意思。” “娴妃心机深沉,对她来说,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之所以隐忍不发,很可能是在寻找什么证据,一旦找到了,就会发难,到时候,咱们……怕是难以应付。” 明玉被她说得没了主意,慌张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魏静萱轻声道:“主子,想要避免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瑾秋与齐宽永远闭嘴。” 明玉惊疑不定地道:“你是说……杀了他们二人?” 魏静萱蹲下身,循循劝道:“奴婢知道主子仁慈,但您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害您,咱们别无选择;再说,他们背主弃义,本来就该死。” 第三百八十九章 玉泉山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犹豫片刻,道:“但他们已经去了辛者库,本宫于情于理都不宜再下旨赐死。”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主子何需下旨,奴婢在辛者库待过,那种地方,人命最不值钱,有时候弄断一根丝线也会被打个半死。”说着,她在明玉耳边一阵轻语,后者连连点头,道:“好,就依你的法子去做,仔细一些,别出了岔子。” 魏静萱见明玉应允此事,脸上笑意更甚,依言道:“奴婢一定替主子办得妥妥当当。” 魏静萱也好,苏氏也罢,都以为自己看透了瑕月的计策,殊不知,她们看到的,仅仅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小角,又或者说……是瑕月想让他们看到的。 翌日,瑕月唤来夏晴,道:“还记不记得,在行宫之中,本宫与你说过的话。” 夏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奴婢记得,欠娘娘的,奴婢一定会还,但娘娘之前也曾说过,不会让奴婢做埋没良心的事,还望娘娘遵守诺言。” “这个自然。”瑕月微一点头,随即说出一句夏晴怎么也没想到的话,“本宫要你回辛者库当差,专职负责宫中的玉泉山水运送。” 夏晴疑惑地看着瑕月,很奇怪她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只是道:“奴婢可以回辛者库,但是去了那里之后,要做什么差事,就不是奴婢所能控制的了。” “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会替你安排好。”这般说着,瑕月睨了知春一眼,后者会意地点头,将一直捧在手中的紫檀盒子交给夏晴,后者打开来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些褐色的药丸,她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在送玉泉山水去咸福宫时,在里面放两颗这个药,记着,不要让人知晓。” 夏晴盯着手中的药,惊骇之意渐渐浮上眉眼,盯着瑕月道:“咸福宫是愉贵人的住处,而愉贵人又正怀着龙胎,你……想要害她?”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夏晴,你觉得这是什么药,毒药还是堕胎药?” 夏晴沉默片刻,将盒子塞回到知春手中,低声道:“奴婢很感激娘娘的救命之恩,但这件事,请恕奴婢无能为力;娘娘刚才那些话,奴婢也会当从来没听过,奴婢告退!” 瑕月唤住她道:“若本宫告诉你,这一些是开胃健脾丸,你还是不肯吗?” “开胃健脾丸?”夏晴疑惑地道:“若是这样的话,娘娘大可以直接送给愉贵人,何需用这种偷偷摸摸的办法?” “本宫只答应你,不会让你做埋没良心的事,并不曾说,要向你交待事情的前因后果。总之,这药对愉贵人与龙胎,有百利而无一害。” 夏晴沉默片刻道:“但奴婢怎知这真是开胃健脾的药?” 知春将盒子重新放到夏晴手中,道:“你如果不信,尽可请太医去验,若是怕太医不说实话,也可以出宫去请外面的大夫检验,看主子有没有骗你。” 夏晴半信半疑地看着瑕月,“当真不会害人?” “若是愉贵人真因为服用这玉泉山水出了什么问题,你大可以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皇上治本宫的罪。不过本宫提醒你,这宫里头对愉贵人腹中龙胎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可不要将别人的事情加诸在本宫身上。” 夏晴思索许久,终是答应道:“好,奴婢替娘娘做这件事,事后,奴婢与娘娘互不拖欠。” “好!”迎着夏晴的双眼,瑕月忽地笑了起来,“别摆出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本宫不会害你。” 夏晴没有说什么,只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在得了瑕月的应允后,夏晴退出了延禧宫,在其走后,知春道:“主子,您不怕夏晴将这件事说出来吗?其实奴婢倒觉得,从咱们宫里选一个可信之人去做这件差事更好。” “她不会的。”瑕月极为肯定地道:“她与魏静萱不同,重情重义,本宫对她有救命之恩,只要她确定本宫没有让她害人,就必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至于从咱们宫里选人……”瑕月摇头道:“愉贵人如今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必是小心谨慎,不管咱们用什么方法将人贬到辛者库去,都会引她疑心;只有夏晴可以将愉贵人的疑心减到最低。毕竟她本就是辛者库的人,如今被皇后不喜,在坤宁宫无法立足,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说到此处,她转而道:“你记着,每过一段时间就去御药房配药,然后给夏晴送去,尽量不要断了药。” 知春答应之余,嘀咕道:“奴婢真不知道主子这样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那些开胃药就算吃的再多也不能令愉贵人小产。” 瑕月将碎发抿到耳后,轻笑道:“何需让她小产,生下来不是更好吗?” “她不配!”知春激动地道:“她与富察挽秀一起害死端慧太子,这样狠毒的人,根本不配为额娘。” 瑕月笑意轻浅地道:“知春,本宫问你,若临盆之时,出现难产的情况,大人与孩子只能保一个,皇上会保哪个?” 知春被她问得莫名其妙,道:“奴婢猜,应该是保孩子吧。” “是啊,愉贵人一心想要母凭子贵,结果却因为这个孩子而被当成弃子,丢了性命;至于她拿命换来的孩子,长大后口口声声唤别人做额娘,死?呵,死不瞑目才对。”笑意一直挂在瑕月嘴角,然她眸中的温度却渐渐凉了下来,冷若冰霜。 知春点头道:“若真是这样,倒是挺好的,但谁又能保证愉贵人临盆之时一定难产。”她想一想,道:“要不然奴婢从现在开始,天天跟老天爷祈祷,让它保佑愉贵人难产?” 瑕月好笑地道:“真是个傻丫头,若这样有用的话,那本宫何需做这么多事,放心吧,只要夏晴依本宫的话去做,愉贵人必定难产!” 第三百九十章 破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疑惑地看着瑕月,后者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怎么,还不明白吗?对于身怀六甲的孕妇来说,胃口好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好过了头,就会成为一件灾难,越吃越多,孩子也越吃越大,待到临盆之时,你说会怎样?” 知春恍然大悟,激动地道:“孩子太大,就会导致生不下来,难产。”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总算是明白了吗?本宫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呢。” 知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主子聪敏过人,奴婢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能猜得到您的心思;不过,主子这个点子虽好,却是磨人了一些,等愉贵人临盆,还有六七个月呢!” 瑕月望着窗棂上的雕花,幽声道:“只是六七个月而已,咱们等得起,耐心一些。” 翌日,夏晴重新回了辛者库当差,虽然不知道瑕月是怎么安排的,但她确实被宋嬷嬷指去负责运送玉泉山水,成桶成桶的水经由她的手送去各宫各院。 夏晴连着服用了几日瑕月所给的药,发现确实如其所言的那般,除了胃口渐开之外,并无其他不适,开始悄悄将药放入送到咸福宫的玉泉山水之中,待得药用的差不多之时,知春就会借着来辛者库取衣裳的机会,重新送药来。 愉贵人虽感觉自己胃口较之前有所增加,却没有意识到是遭人下药之故,只道是自己过了害喜反胃的时间,所以胃口开始好转。 至于瑾秋二人,去了辛者库之后,瑾秋被安排浣洗衣裳,朱用则安排去劈木柴以及造办饼饵等杂物,因为宋嬷嬷对他们二人多有照拂,所以并不是很苦。在这段时间,魏静萱每隔几日都会亲自去辛者库领取浣洗好的衣裳。 这日清晨起来,天空就飘起细细的雪花,对于浣洗衣裳的宫女而言,最害怕的就是下雪,因为那个时候,水会冷得像要结冰一样,每次洗完衣裳,手都不像是自己的。 瑾秋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到冰冷澈骨的水里,还没洗就已经快要冻僵了,宋嬷嬷走过来,睨了她一眼道:“朱用那些的柴劈不过来,你去帮着他一起劈吧,这些衣裳让其他人洗。” 虽然劈柴不是个轻松的活,但在这种时候,无疑要比浣洗衣裳来得好一些,瑾秋赶紧答应,正要擦干了手过去劈柴,冬梅领着一个手捧衣裳的宫女走了进来,看到宋嬷嬷后,脸色不甚好看地道:“嬷嬷,你们辛者库是怎么在浣洗衣裳的,居然将主子之前的衣裳都给勾破了。” 一听这话,宋嬷嬷赶紧道:“这不可能,每一件衣裳浣洗的时候,我都会叮咛她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哪里会勾破。” 冬梅示意身后的宫女将衣裳交给宋嬷嬷,随后道:“你若不信,就自己看,若只是勾破一两根丝线也就罢了,但这几件衣裳,每一件都至少被勾破了十几根丝线,最严重的衣裳,甚至破了个洞,根本就没法再穿。” “这绝对不可能。”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衣裳,然每展开一件,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因为确如冬梅所说,好多丝线被勾破,甚至有破洞。 “嬷嬷,这件事令主子很不高兴,特意让我来问您,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勾破了衣裳。您也知道,主子如今怀着龙胎,不可以生气,否则动了胎气,谁也担待不起。” 宋嬷嬷赶紧赔着小心道:“冬梅姑娘说得是,我一定查出勾破衣裳之人,给贵人一个交待。” 冬梅正要说话,魏静萱脸色不豫地走了进来,宋嬷嬷一看到她捧在手中的衣裳,就暗暗叫苦,该不会皇后娘娘的衣裳也给勾破了吧?可千万不要啊! “魏姑娘……”宋嬷嬷刚说了三个字,魏静萱便皱着眉头道:“嬷嬷,我是您教出来的,本不该说您,但这次的事实在是太离谱了,居然将皇后娘娘的衣裳都给洗得勾坏了丝线,其中一件还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 衣裳展开后,无一例外的发现有勾破之处,宋嬷嬷脸色煞白,不知该怎么办,然事情还没有完,陆贵人的宫女秋月也来,同样有衣裳破损。 看着一件件勾损严重的衣裳,宋嬷嬷欲哭无泪,颤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坏了这么多衣裳?”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道:“衣裳是在辛者库坏的,是怎么一回事,该问嬷嬷你才对。不过,我倒是能告诉嬷嬷一件事。” 宋嬷嬷赶紧道:“魏姑娘请说。” 魏静萱分别抚过破损的衣裳,徐徐道:“这样多的破损,不像是指甲勾破的,倒像是戒指。” 冬梅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有人在浣洗衣裳的时候,带了戒指?” 宋嬷嬷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进了辛者库的人,手上是不许戴饰物的,哪个敢这么大胆的戴戒指。” 冬梅凉笑道:“刚才我说衣裳勾破的时候,嬷嬷也说不可能,结果呢?” 宋嬷嬷尴尬不已,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魏姑娘,不知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连着三处的衣裳出问题,实在令她胆颤心惊,万一怪罪下来,她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嬷嬷觉得皇后娘娘会高兴吗?”在宋嬷嬷讪讪的笑容中,她道:“不过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宋嬷嬷,毕竟您管着这么多人,不可能个个兼顾,所以,只要嬷嬷能找出弄坏衣裳的那个人,这件事就算了。” 宋嬷嬷心中一松,迭声答应,但随即又有所为难,“可是这辛者库至少有几十人负责浣洗衣裳,如何知晓是何人所为。” 魏静萱凉声道:“我刚才说过,这些破损很可能是戒指造成,派人搜他们的住处,看谁藏着戒指。” 听得这话,冬梅与秋月皆附声同意,宋嬷嬷不敢怠慢,赶紧让人仔细搜查这些浣衣宫女的住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杖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多时,一个监工拿着一枚镶嵌了石榴石,并缠了厚厚一圈红线的戒指来到宋嬷嬷面前,道:“嬷嬷,小的在瑾秋所用的枕头下找到这枚戒指。” 宋嬷嬷愕然道:“瑾秋?怎么会是她?” 魏静萱从监工手中接过戒指,仔细打量之后,道:“应该就是这枚戒指了,瞧瞧,这爪扣的地方还有丝线缠着呢。” 冬梅接过看了一眼,道:“还真是这样,这个瑾秋,好大的胆子,来了辛者库居然还私戴戒指,毁了这么多的衣裳。” 瑾秋就站在旁边,连连摆手,慌张地道:“不关我的事,这戒指也不是我的,我自从来了辛者库后,就再不曾戴过戒指。” 冬梅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枕下搜到?” “我……我不知道,但戒指真不是我的。”面对瑾秋的解释,冬梅与秋月根本不相信,后者更是尖声道:“还与她废话什么,直接处置了就是。” 这个时候,魏静萱带着一丝疑虑道:“我记得瑾秋离开坤宁宫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戴戒指,至于住处的细软也不曾戴走,而且这只戒指的尺寸对于她的手来说,似乎大了一些。不过……这戒指,我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被她这么一说,几人发现确实如此,秋月疑惑地道:“难道戒指真不是她的?” 宋嬷嬷眼皮一跳,急急道:“我想起来了,瑾秋来辛者库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戒指,也没有行李,肯定不是她的。” “肯定?”冬梅冷然一笑,抓过瑾秋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虽然戒圈过大,但因为缠了红线,所以大小差不多,正好可以戴进,“瞧见了没,正合她的手指,怎么会不是她的,至于嬷嬷没看到,很可能她将戒指藏在身上。” 瑾秋急急摘下戒指,道:“这戒指真不是我的,请你们相信我。” 这个时候,魏静萱惊呼一声,急切地道:“我想起来了,这只戒指是朱用的,他受责当日,我曾亲眼看到他手上戴着这个戒指。” 冬梅对朱用名字并不陌生,也知他与瑾秋一起被罚在辛者库中,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朱用的戒指会出现在瑾秋手上。 “你胡说!”瑾秋指着魏静萱恨声道:“这根本就不是朱用的戒指,你别在这里胡乱冤枉人。” 魏静萱蹙眉道:“姑姑何出此言,虽说你与朱用犯了错事被主子贬来此处,但我对你们二人一向都很尊敬,岂会胡乱冤枉。” 瑾秋最恨的人莫过于魏静萱,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们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别人不知,你心里最清楚。” 魏静萱叹着气没有说话,此时,秋月忽地露出一抹诡笑,道:“朱用将自己的戒指相赠,难不成他与瑾秋有私情?” 冬梅当即斥道:“朱用是太监,怎么会与人有私情,你不要胡说。” 秋月撇嘴道:“哪里是胡说,你忘了对食之事吗?” 被她这么一说,冬梅也想了起来,颔首道:“是了,我竟将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对食一事,在宫里头可是不允许的,他们竟敢如此,实在胆大!” “没有!我与朱用不曾对食,这枚戒指也不是他送我的,我真不知从何来而,求你们相信我。”没有人去听瑾秋的否认与解释,魏静萱三人一番商议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决定由魏静萱回去禀告皇后,冬梅二人则在此处守着瑾秋,并且让宋嬷嬷去将朱用带来,一并看守。 朱用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与他说,但他从瑾秋苍白的神色,还有冬梅与秋月不带善意的目光中,可以猜测出,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半个时辰,魏静萱重新出现在辛者库,宋嬷嬷赶紧迎上去道:“魏姑娘,皇后娘娘怎么说?” 魏静萱轻叹一声道:“皇后娘娘说了,若仅仅只是毁坏衣裳一事,念在他们两个以前曾服侍过娘娘的份上也就算了;可如今他们两人暗生私情,**宫闱,触犯宫规,罪无可恕,着即……杖毙!” 瑾秋大惊失色,尖叫道:“不要!我没有与朱用有私情,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后娘娘!”这般说着,她竟然往外奔去,宋嬷嬷怕她真的奔到坤宁宫去,赶紧命人拦住。 朱用回过神来后,害怕得浑身发抖,下一刻,他挣扎着想要往外跑,可惜很快与瑾秋一样,被监工狠命按住。 宋嬷嬷小声地道:“魏姑娘,皇后娘娘真的要杖毙这二人吗?” 魏静萱盯着她道:“嬷嬷觉得,我会拿这种事与你开玩笑吗?还是你觉得他们不该被杖毙?” 秋月在一旁冷笑道:“要我说,以他们二人的罪,杖毙都算是轻的了。” 被他们这么一说,宋嬷嬷不敢多言,答应一声后,指了两个监工过来道:“将他们二人拖下去杖毙!” 瑾秋见活命无望,恶狠狠地盯着魏静萱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们,魏静萱,我与朱用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错,我们会夜夜缠着你,直至你死为止!”面对朱用与瑾秋的谩骂,魏静萱什么都没说,冬梅眸光微闪,道:“魏姑娘脾气可真好,被他们这样骂着也不动气,要换了是我,非得掴烂他们的嘴不可!” 魏静萱一脸不忍地道:“人都要死了,何必再与他们计较;只是可惜了主子的一番苦心,原以为饶他们一命,他们会有所悔悟,岂知还是这样。”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瑾秋二人已是被按在地上,梃杖狠狠落在二人背上,下一刻凄惨的哀嚎声犹如刀子一样传入耳中,一声接着一声,令人恨不得捂起耳朵。 瑾秋初时还能骂几句,在几杖之后,除了哀嚎之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待到后面,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直至不可闻。 监工俯身去探他们的鼻息,随后来到宋嬷嬷等人面前,低头道:“嬷嬷,瑾秋与朱用已经被杖毙!” 第三百九十二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望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人一眼道:“果真死了吗?” “是的,若魏姑娘不信,可以去探他们的鼻息。”在说这话的时候,监工目光有所闪烁,不过因为他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 魏静萱想要过去一探,冬梅拉住她道:“别过去了,看着怪恶心的,瞧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应该是死透了。” 魏静萱想想也是,逐停下脚步道:“既然他们已经被杖毙,我这就回去向皇后娘娘覆命。” 宋嬷嬷连连点头,旋即又有些不放心地道:“魏姑娘,这件事真不会牵连到我身上?” 魏静萱微笑道:“嬷嬷放心,皇后娘娘深明事理,不会怪罪于你的。” 宋嬷嬷闻言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多谢娘娘,多谢魏姑娘。”曾几何时,她对魏静萱呼来喝去,如今与之说话,却要小心翼翼。 “好了,我该回去了,他们二人的皮囊就麻烦嬷嬷处置了。”在宋嬷嬷应声之中,魏静萱离开了辛者库,随后冬梅与秋月也先后离去。 瑾秋与朱用的死,总算是了结了明玉一桩心事,接下来,她只要专心对付瑕月即可。 也就在这一日,一份名单悄悄呈到了养心殿的御案上。 自从弘昼举办赌术比赛之后,不断有赌徒来到京城参塞,短短十几日就汇集了上千人,皆想赢得比赛,得到那一大笔赏银。 弘昼表面嘻嘻哈哈,与人切磋赌术,暗中则命人记下每一个赌徒的形貌特征,连着姓名籍贯悄悄送入宫中,但在这些人当中,有二十几人的籍贯是热河,但当中有没有强bao阿罗的人,却是无从得知,毕竟他们所知的线索太少。 弘历将这份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这上千人之中,推敲出强bao阿罗的那两个人。 这个时候,瑕月走了进来,弘历瞧见她,连忙招手道:“娴妃,快过来瞧瞧老五呈上来的名单,一千多人,朕可是想得头也大了,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咱们要找的那两人。” 瑕月答应一声,走到御案前,在看完那一千多个名字后,瑕月取过笔,在其中几个名字上画了圈,言道:“若凶手来了的话,这几个人最是可疑,皇上可让和亲王先查他们。” 弘历仔细看了瑕月圈出来的名字,皆是籍贯热河,名字姓孙或是姓黄之人,惊讶地道:“你知道那两人的名字了?” 瑕月长睫微颤,轻声道:“嗯,是阿罗告诉臣妾的,一个叫孙强,一个叫黄得才,那两人犯了事,心中多少有些害怕,所以臣妾推测他们会更名,但姓……当初孙强骗阿罗的时候,化名孙三,改了名却没有改姓,所以这一次,他们可能会延用原来的姓。另外,黄得才右耳上有一颗大黑痣,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弘历颔首道:“有了你提供的线索,要找到他们就容易多了,朕明儿个就派人告诉老五,先着重查这几个,然后再排查其他人。” 瑕月轻咬着下唇,道:“皇上,若是找到这两人,能否将他们交给阿罗处置。”不等弘历开口,她又急急道:“臣妾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阿罗至今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走出来,甚至几番寻死;若是由她处置,或许可以帮她摆脱阴影,所以臣妾恳求皇上……” 弘历打断她的话,温言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如你所奏!” 瑕月大喜过望,连忙屈膝道:“多谢皇上!” 弘历抬手将之扶起,四目相对之时,弘历忽地道:“娴妃,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朕?” 面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瑕月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色,极其平静地道:“被皇上发现了吗?” “不错,朕记得你说过,阿罗的情绪很不稳定,绝口不提当天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告诉你这么多信息;退一步说,就算真是她告诉你的,右耳的痣尚且说得过去,但那两人的名字又是如何得知?那两人既然没有打算杀阿罗,必定会设法隐藏身份,以免被泄露出来,怎么会蠢到自己的名字告诉阿罗呢?”说到此处,他眸光一厉,道:“所以,朕肯定,这些话,绝对不是阿罗告诉你的,是谁?” 瑕月点头道:“皇上说的没错,不是阿罗告诉臣妾这些,但究竟是谁,恕臣妾暂时不能告诉皇上。” 她的回答,令弘历不解,“为何不能?” 瑕月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道:“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臣妾不敢妄言。” 弘历剑眉微拧,道:“关系重大?难不成这件事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 瑕月点头道:“是,在表相之下还隐藏了许多,至于究竟是什么,恕臣妾暂时还不能告诉皇上。” “那你准备何时告诉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弘历言语间已是透出一丝不悦。毕竟,没有谁会喜欢被人隐瞒事情,更不要说弘历还是一国之君。 以瑕月的心思,自是听出了这丝不悦,她敛袖行礼道:“待得找到黄孙二人之后,臣妾必将所知之事,悉数告诉皇上。此刻……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虽然不高兴,终归是没有勉强她,道:“你既不愿说就算了,朕累了,你跪安吧。” 虽然弘历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但他能够允许自己保留这个秘密,而不多加追问,已经令瑕月很欣慰了,再次行礼之后退出了养心殿。 瑕月刚回到延禧宫,知春就将发生在辛者库的事情告诉了她,随后焦灼地道:“如今瑾秋与朱用已死,再无人可以指证皇后,就算抓到孙强与黄得才也定不了皇后的罪。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齐宽在一旁道:“奴才记得很清楚,带他们去辛者库时,二人手指上都没有戴戒指;而且,他们两个也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这次的事,应该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趁机要他们的性命。” 瑕月凉声道:“本宫知道,本宫还知道是谁要他们的性命。” 知春眼皮一跳,脱口道:“主子,是皇后对不对?”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未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里头,除了皇后,谁还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要他们性命,更不要说,这次的事,魏静萱也在其中。皇后……”瑕月微眯了双眸,寒声道:“她犯的错越来越多了。” 知春在一阵心惊之后,道:“皇后栽赃应该是不会错了,但皇后如何将戒指放到瑾秋的枕下,奴婢听说负责搜查的是辛者库的监工,皇后应该动不了手脚才是。” “辛者库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想要收买一两个并不难,戒指、衣裳,应该是一连串的计划,以衣裳破损搜出戒指,然后再引出瑾秋与朱用‘对食’一事,好一箭双雕,一下子除了他们两人。” 知春脸色发白地道:“皇后好狠的心,怎么说瑾秋二人也曾侍候过她,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说杀就杀了。” 瑕月冷冷道:“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后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魏静萱在她身边。” 知春急切地道:“主子,那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皇后一次又一次陷害您,如今更是将阿罗害成这个样子,万万不能放过她。” “本宫心里有数。”这般说了一句,瑕月对齐宽道:“想办法查出皇后在辛者库的内应,至于其他的事,你也盯紧一些,不要出了差错。” 齐宽眸光微闪,低头道:“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辛者库。” 待他退下后,知春迫切地道:“主子,找到那个人,是否就能定皇后的罪?”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仰头静静望着夜空中,今夜虽是十五月圆之时,明月却被乌云遮蔽,看不到一丝月光,只有零星几颗星子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若,明玉是这当空的明月,她愿化身乌云,哪怕是被人厌弃,也在明玉从此不见天日! 齐宽在离开延禧宫后,疾步来到辛者库,虽然此时已经入夜,但仍有不少人在劳作,或是舂米或是浣洗衣裳。 宋嬷嬷一看到齐宽就急急道:“齐公公,你可算是来了,今儿个……” 齐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我已经知道了,此来,就是想问嬷嬷一些事情,此事有所不便,借一步说话吧。” 宋嬷嬷回过神来后,亦觉得此处说不些不甚妥当,赶紧将齐宽带去了自己屋中。就在他们离开后,在一个灯光未曾照到的幽暗角落里,苏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那拉瑕月果然一直有在注意瑾秋与朱用,他们一死,就立刻派了齐宽过来,幸好她让魏静萱先下手除了这二人,否则必成心腹之患。 齐宽在与宋嬷嬷商谈近半个时辰后方才离开,至于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知晓。 时近深夜,苏氏终于洗完了所有衣裳,擦手之后,正要回屋,无间中看到宋嬷嬷提着一个食盒出来。奇怪,这么晚了,她还要去哪里,还提着食盒,是去给什么人吗? 正思索见,宋嬷嬷往她这边望过来,苏氏赶紧蹲下身,尽管将自己掩藏进黑暗之中,幸好苏氏蹲得快,再加上她这个角落幽暗无光,才没有被宋嬷嬷发现。 宋嬷嬷四下看了一眼后,提着食盒离去,苏氏心下奇怪,悄悄尾随在后,不过她不敢跟得太近,以免被发现。宋嬷嬷一路来到后院,推开一扇陈旧的房门走了进去,紧接着,窗里透出亮光来,显然是宋嬷嬷点燃了屋中的灯烛,走得近了,苏氏隐约听见说话之声。 苏氏知道这间屋子,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根本没人住在里面,但这会儿,分明就是住着人,会是谁呢? 苏氏悄悄来到窗边,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除了宋嬷嬷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不过听起来都很虚弱,像是生了重病一般。奇怪,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 苏氏脸色变得很奇怪,这不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哪里还会说话,而且,她曾亲眼看到宋嬷嬷让人把尸体拖下去,怎么又会死而复生?但里面的声音,明明就是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氏沾了一些唾沫在指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发黄的窗纸捅破一个洞,借着那个小洞往里看。 屋中的烛光有些昏暗,但足够让苏氏看清屋中的三人,其中两人趴在稻草上,看不到脸,只瞧见背上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迹。宋嬷嬷正在蹲在地上,替他们二人擦药,口中道:“你们多吃一些,等会儿再把药给喝了,明儿个我会再送来。”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道:“多谢嬷嬷,要您费心了,还帮着演了一场戏。” “行了,不必说这此地,总之你们好好养伤,不要离开这里,以免被人发现了。另外,齐公公刚才来过,他说娴妃娘娘已经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在找那两人了,只要他们来了京城,就一定能找到。”说话间,宋嬷嬷已经擦完了药,在取纱布替他们包扎的时候,感叹道:“娴妃娘娘是料事如实,竟然早早料到会有今日之祸,让你们装死来活命。” 苏氏听到这里,虽然依旧没瞧见模样,但对那两人的身份已是再无疑问,就是瑾秋与朱用,他们……没有死! 苏氏用力捂住嘴唇,以免因为过度的惊讶发出声音,心脏在胸口中剧烈的跳着,像是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这样的惊讶,不止是因为瑾秋二人没死,更因为他们刚才所说的话,那拉瑕月竟然早早料到会有今日之祸,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神仙,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能够事先知晓,还收买宋嬷嬷布下这假死之局?要不是今夜她无意中发现宋嬷嬷举止鬼祟,跟踪来此,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屋中,瑾秋忍着背上的痛道:“若非娴妃娘娘,我们已经死两回了,皇后……她好狠的心!” 宋嬷嬷手一颤,惊疑地道:“你们说这件事是皇后所为,她为何要这么做?” 瑾秋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嬷嬷以后就会知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别让人知道我们还活着,否则不止我们,嬷嬷你也会有麻烦。” 第三百九十四章 暗中通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不愿说,宋嬷嬷也不勉强,应了一声后,道:“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之个,就只有我两个心腹知晓,他们不会说出来的。”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对了,瑾秋,你可知是谁将戒指放在你床铺中的?” “我不知道,若是知道,之前早就说出来了,一定是趁我做事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既是这样,我会去调查清楚,你们只管安心养伤就是了,若娘娘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也会立刻通知你们。” 说完这些,宋嬷嬷起身离开,在其出来之前,苏氏已经先一步离开,一路奔回自己屋中,彼时,通铺上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毕竟明儿个一早还要劳作呢。 然,此时的苏氏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直到现在,心情都无法平静,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刚才看到的事情。 瑾秋与朱用没死,一旦那拉瑕月找到强bao阿罗的那两人,他们就会被带到弘历面前,说出所有的事情。到时候明玉……一切都完了,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出现在弘历面前,她要立刻想办法通知魏静萱才行,可是她与莺儿都不能离开辛者库,这可怎么办? 翌日,衣裳照常送到坤宁宫,魏静萱在将衣裳摆放到紫檀大柜中时,发现有一件衣裳被剪了个口子,当即责问取过回来的宫女是怎么一回事。宫女看到破损的衣裳,吓得当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说是取了衣裳后就直接回来,当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事,问题应该是出在辛者库。 纪由正在擦拭桌椅,听得这话,插嘴道:“辛者库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出事情,之前勾破丝线,如今可倒好,直接剪坏,还有那个宋嬷嬷,居然还是这样大意,是因为主子前日没有罚她吗?” 魏静萱盯着被剪破的衣裳没有说话,前日是怎么一回事情,她心里最清楚不过,如今瑾秋与朱用已经死了,按理来说,事情都结束了,为何辛者库还会出问题?而且这么大的口子,绝对是有意剪出来的;但是……谁会那么大胆的去剪当今皇后娘娘的衣裳,这种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死罪。 魏静萱思索良久,始终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在命宫女下去做事后,再次来到辛者库。宋嬷嬷瞧见她,赶紧上前讨好地道:“魏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要吩咐我去办?” 魏静萱眸光微闪,笑道:“嬷嬷说笑了,我哪敢吩咐你,不过是奉命来取主子的衣裳罢了。” “皇后娘娘?”宋嬷嬷奇怪地道:“我记得刚刚已经有人取走了,魏姑娘不知道吗?” “是吗?”魏静萱故作惊讶地道:“我不曾瞧见,想是错过了。对了,前日那件事后,嬷嬷这里可还好?” 宋嬷嬷笑言道:“劳姑娘挂心了,一切皆好。” 在她说话的时候,魏静萱瞧见了苏氏,后者正在不停地朝她使眼色,魏静萱心下明白,在与宋嬷嬷闲语了几句后,道:“嬷嬷,我想与苏姐姐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宋嬷嬷迭声答应,安排了一间静室让他们说话,待得关上房门后,魏静萱道:“姐姐,皇后娘娘那件衣裳是你剪破的是不是?” “不错,我出不了辛者库,只能用这种办法通知你来见我。”这般说着,她附在魏静萱耳边,将昨夜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魏静萱听完后,激动地道:“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们被打死,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 “你只是看到,可曾去探过他们的脉博、心跳?”苏氏一句话,问得魏静萱哑口无言,但她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假死……宋嬷嬷为什么要帮她,还有娴妃又怎么知道我们会做这些?” 苏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另外,宋嬷嬷已经在查将戒指放在瑾秋床铺中的人了,我与你关系密切,我怕她早晚会查到我身上。” 魏静萱心慌意乱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姐姐,你赶紧想个办法啊!” “我一直都在想,但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实在很棘手,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必须立刻解决。” 魏静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姐姐是说朱用他们?” 苏氏寒声道:“不错,这两人绝对不能继续活着,一旦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说出所有事情,皇后会否有事我不知道,但你我是绝对跑不了的。” 魏静萱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道:“姐姐也在辛者库,有没有办法除去他们二人?” “我虽然在此处当差,但你知我是带罪之身,经常有人盯着,很不自由;另外,宋嬷嬷很可能已经怀疑我了,我根本没机会动手,你得另寻他人才行。” “另寻他人?”魏静萱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烦恼地道:“这一时半会儿,我到哪里再找一个人?” “我知道这件事不易办,但你一定要办好,你可知,娴妃已经根本瑾秋他们提供的线索在找那两人了,还说,只要他们来了京城就一定能找到;虽说他们出现在京城的机会很小,但还是小心为妙。” 魏静萱脸色一变,颤声道:“不对,那两人……出现在京城的机会很大,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了。” 这下轮到苏氏不解,疑惑地道:“为什么这么说?” 魏静萱神色难看地道:“因为和亲王最近办了一个赌术比赛,胜出者有一笔很丰厚的奖赏,如今京城聚焦了很多赌徒,我听说,至少有上千人。” 苏氏思索片刻,寒声道:“这样一来,更要抓紧时间除去瑾秋二人,以绝后患。” 魏静萱咬一咬牙道:“好吧,我去想办法,姐姐自己小心一些,宋嬷嬷那边……” 苏氏知道她想说什么,道:“你不必担心我,就算宋嬷嬷真起了疑心,一时半会儿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只要瑾秋二人一死,所有的事情,就死无对证了;保住皇后,也就是保住你我,知道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商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魏静萱点头答应之后,苏氏又道:“好了,我们说了很久了,赶紧出去吧,记着,一定要尽快。” 魏静萱心事重重地离开辛者库,走了几步后,正好碰到夏晴与紫鹃推着水车迎面走来。紫鹃看到她,连忙唤了一声魏姑娘,至于夏晴,什么走没有说,推着水车就过去了。 魏静萱恻目看着从身边的经过的夏晴,一直紧皱的眉头有了一丝松动。 回到坤宁宫后,魏静萱将这件事禀告明玉,后者得知瑾秋与朱用未死,大惊失色,随即又恼怒地道:“宋嬷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娴妃串通,助他们假死欺骗本宫。”说罢,她对魏静萱道:“立刻随本宫去辛者库,本宫要亲自看着他们被杖毙,看这一次还能不能再‘死而复生’。” 魏静萱连忙劝阻道:“主子不可,若是您现在过去,宋嬷嬷一定会通知娴妃,到时候她赶来阻止,只怕难取瑾秋二人的性命。” 明玉冷哼一声道:“就算娴妃过来又如何,瑾秋二人**宫闱,触犯宫规,本就该死,她有什么理由阻止。” “娴妃一心想害主子,就算是无理取闹,她也一定会保住瑾秋二人的性命,然后提前发难,将阿罗的事告诉皇上;而您处死瑾秋他们的事情,也会成为娴妃手里的把柄。到时候,主子您会很麻烦,而且据奴婢所知,娴妃似乎就快找到孙强他们了。” 明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道:“强bao阿罗的两人?怎么可能找到,这不应该!” 在魏静萱说了赌术比赛一事后,明玉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手足无措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魏静萱小声道:“主子,明着不行,咱们可以暗着来,这样就不会有把柄落在娴妃手上。” 明玉此刻已经紧张地想不了事了,催促道:“是什么,快说!” “奴婢觉得,咱们可以在辛者库中找一个人在瑾秋他们的饭菜中下毒,让他们由假死变成真死。”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是找谁来下毒,还有,如何保证那个人不会将咱们的事说出去。”说到此处,她忽地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道:“对了,你与本宫说过,你在辛者库有相熟之人,可以让他动手。”明玉并不知道魏静萱所谓的熟人就是苏氏,若是知道,怕是会立刻将魏静萱赶走。 魏静萱为难地道:“他之前帮咱们在瑾秋枕下放戒指,已经开始遭宋嬷嬷疑心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实在不宜再做这件事。” “宋嬷嬷?哼,等本宫解决了这件事后,定要她好看!”明玉痛恨任何一个帮着瑕月的人。 魏静萱小声道:“奴婢倒是想到一个人选,只是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快说!”明玉急切地催促着,当魏静萱说出“夏晴”二字时,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她一直都心向着娴妃那边,怎么会帮着本宫去做这做事?”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夏晴虽然心向着娴妃,但终归只是心向而已,论份量,怎么着也不能与家人相比。” 明玉将她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后,明白了魏静萱的意思,惊异地道:“你是说,利用她的家人来控制她为本宫做事?”待得魏静萱点头后,她迟疑地道:“本宫倒是可以修书给族人,让他们去做,但本宫怎么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若是现在再去查的话,怕是来不及了。” 魏静萱言道:“奴婢知道,以前一起在辛者库做事时,她曾与奴婢提起过。” 明玉思索片刻,咬牙道:“好,本宫立刻修书,明日天一亮,你就送去本宫族叔富哈察府中,他如今在兵部任侍郎,底下养了不少能人异士。” 魏静萱应了一声,又有些担心地道:“主子,富哈察大人会听您的话去办这件事吗?毕竟……他只是您的族叔?” 明玉沉吟道:“本宫年幼之时,经常见他,他对本宫甚好,按理应该不会拒绝;再者,本宫若是出了事,整个富察氏一族都会受到牵连。”顿一顿,她道:“好了,快去取文房四宝来。另外,你见完富哈察之后,立刻去找夏晴,一定要说服她替咱们办事。” “是。”待得明玉写下书信后,魏静萱将之藏在贴身之处,翌日宫门刚开,便立即持着明玉的手谕去敬事房取了腰牌出宫。 富哈察在看过明玉的亲笔书信后,当即应承下来,命人立刻起程赶往魏静萱所说的那个地方,按着路程计算,应该四日后就能赶到。 再回到宫中,魏静萱心中笃定了许多,不再像昨日那样慌乱无措;她赶到辛者库后,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等在外面,她以前也曾送过玉泉山水,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去各宫各院送水的时辰,至少要再等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魏静萱猜测的没错,在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夏晴与此紫鹃二人推着水车出现在视线中。紫鹃最先看到魏静萱,奇怪地道:“咦,魏姑娘又在呢,最近她怎么经常来辛者库,我记得她说过,最不喜欢来这里。” 夏晴看了一眼,神色冷淡地道:“别理会人家了,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紫鹃点头,两人继续推着车往前走去,在经过魏静萱身边时,后者忽地道:“夏姐姐,这段日子,你还好吗?” 夏晴停下脚步,淡然道:“多谢魏姑娘关心,我很好。” 魏静萱微微一笑,对紫鹃道:“我有几句话想与夏姐姐说,你先将车子推进去。” 不等紫鹃说话,夏晴已是道:“我不知道与魏姑娘还有什么话好说,另外,请魏姑娘不要再唤我姐姐,我当不起。” 魏静萱上前拉住她的手,亲热地道:“姐姐怎么如此见外,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进的宫,之后又一起在辛者库待了那么久,叫声姐姐是应该的。” 夏晴立即抽回手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魏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而我只是这辛者库的宫女,实在不敢高攀。” 第三百九十六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哪有这回事。”这般说着,魏静萱朝紫鹃看了一眼,声音微冷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赶紧进去。” 紫鹃赶紧收回目光,推着水车进去,至于夏晴,则被魏静萱紧紧拉住,无法离开,待得紫鹃进去后,夏晴沉眸道:“魏静萱,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与你早就无话可说了。” 魏静萱轻笑着道:“我可从来没这样说过,相反,我有许多话要与姐姐说。” “姐姐?”夏晴冷笑道:“以前我很喜欢听你这样叫我,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魏静萱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道:“原来姐姐已经厌恶我到连一声‘姐姐’也不肯入耳的地步了,真是让人伤心。” 夏晴冷冷道:“你不必再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若还有心,就不会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说罢,她盯着一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道:“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魏静萱勾起形状优美的菱唇,幽幽道:“要我放手自然可以,不过……姐姐,你真不听我说几句吗?” “我说了,与你无话可说。”说罢,夏晴用力挣开已经有些松动的手,往辛者库走去。 魏静萱盯着她的背影,凉声道:“若我说,接下来的话,与姐姐的家人有关呢?” 夏晴倏然停下脚步,神色惊疑地回过头来道:“你说什么?” 魏静萱嫣然一笑道:“看来姐姐有兴趣了,既是这样,咱们换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说话吧。”说罢,她转身离去,夏晴在迟疑了片刻后,亦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畅音阁,此处没有戏班子来唱戏的时候,就是一处空阁,连个宫人都难以看到。 夏晴盯着停下脚步的魏静萱道:“可以说了吗?” 魏静萱回头一笑,道:“当然可以,我想请姐姐帮我做一件事。” 夏晴嗤笑道:“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帮你吗?” 魏静萱并未动气,因为她有让夏晴答应的把握,“若我以姐姐家人的性命交换姐姐是否也要拒绝?” 夏晴脸色大变,冲到她面前,寒声道:“我的家人?你把他们怎么了?” 魏静萱抚着光滑的朱红栏杆道:“现在自然还是好端端的,但是再过几天就难说了。”说到此处,她脸上笑意一深,道:“说起来,他们的住处,还是姐姐亲口告诉我的,当时我也就顺耳那么一听,没想到,竟然真派上用场了。” 夏晴咬牙道:“魏静萱,你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去动我的家人,他们与你无冤无仇,甚至不曾见过你。” 魏静萱迎着她怨恨的目光,悠然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很不想这么做,只是为了大局,不能不如此,还请姐姐体谅。” “你动我家人,还要我体谅,真是无耻至极!”夏晴怒斥了一句后,攥紧双手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魏静萱笑意不减地道:“我刚才就说了,只需姐姐做一件事,你的家人就会平安无事。” 夏晴痛恨地看着那张笑脸,“到底是什么事?!” 魏静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到夏晴手中,道:“这是我从宫外药铺之中买来的,我要姐姐想办法将这包东西放在瑾秋与朱用的膳食之中。” 夏晴用一种犹如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魏静萱,“瑾秋与朱用早就死了,我还怎么放在他们的膳食之中?” “若真是死了,我也不必来劳烦姐姐,他们如今住在辛者库后院放置杂物的那间房中,宋嬷嬷每日都会悄悄送饭菜过去。” “为什么他们没死,还有……”夏晴盯着手中的纸包,询问道:“这是什么?” 魏静萱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他们为何没死,姐姐应该去问宋嬷嬷,至于这东西的名字,姐姐一定听说过……砒霜!” 夏晴骇然变色,颤声道:“你要我下毒害人?” “姐姐错了,不是害人,他们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只是与人串通,用卑鄙的手段活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夏晴耳边,“而今……咱们要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顿一顿,她又道:“两天,两天之后我要看到他们的尸首,否则姐姐的家人,就会性命不保了!” 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夏晴痛声道:“魏静萱,我此生最错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你这样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魏静萱嗤笑道:“我从不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我只信自己眼睛看到,耳朵听到,还有双手能够握到的东西。”说到这里,她拍一拍手,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两天之后,我等姐姐的好消息,若是没有……那就只有对不住姐姐了。”走了几步后,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希望姐姐不要自作聪明的以为我是在唬你,更不要告诉娴妃,否则……可真要后悔莫及了。” 夏晴紧紧攥着双手,她之前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从魏静萱说出瑾秋与朱用还活着的一事后,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魏静萱控制了她的家人,确切来说,应该是皇后控制了她的家人。 当日,魏静萱传皇后之令,当众杖毙瑾秋朱用二人,但宋嬷嬷却让他们假死避过一劫,很明显,不是宋嬷嬷突然善心大发,而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 瑾秋二人在皇后身边多年,知晓皇后不少事,阿罗那桩事,至少也略知一二,一旦他们将事情抖露出来,皇后会很麻烦,所以,皇后是最希望瑾秋他们死的人。 而在皇后身后,有着整个富察一族,她想要取自己家人的性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夏晴不想听魏静萱的吩咐,但为了家人,她……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送去的膳食皆是宋嬷嬷亲手准备,她想了一整夜都没想出要如何下药而不被察觉。 两日,魏静萱只给她两日的时间,如今一日已过,她只剩下一天时间了,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抓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是到时候魏静萱没有看到瑾秋二人的尸体,一定会让皇后下令杀了她的家人,不行,她不能让爹娘和弟弟有事,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一定要! 然,越是着急,夏晴的脑子就越是空白,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反倒是连着做错了好几件事,还险些挨了罚。待得回到辛者库后,与她一起做事的紫鹃关切地道:“夏晴,我看你眼睛很红,是不是昨儿个夜里没睡好,所以没精神?” 夏晴敷衍道:“是啊,不知怎么一回事,明明很累了就是睡不着。” “这就难怪了。”这般说着,紫鹃朝四下看了一眼,道:“趁着现在宋嬷嬷不在,你去屋里歇一会儿,你的活我会帮着做的,别担心。” 夏晴也想一个人静静,感激地点点头,回到屋中努力地想着办法,但始终是没有头绪,想到恨处,她捧着涨痛的脑袋,一边落泪一边恨声道:“魏静萱,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些,自从入宫之处,我处处护着你,帮着你,换来的就是这些吗?” 就在这个时候,耳中传来雨水匝地的时间以及惊呼收衣之声,夏晴打开窗子,果见外头下起了雨,望着无数雨珠形成的水帘,夏晴看出了神,连监工喝斥她出来做事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雨……她似乎想到办法了,希望……这场雨下得久一些,再久一些,让她可以施行所想的办法。 只是……从今以后,她的双手将不再干净,鲜血会一辈子沾染在手上,洗之不去!而这一切,都是拜魏静萱所赐! 魏静萱,我不会原谅你的,这一辈子都不会! 你说不信虚无飘渺的报应是吗?等着吧,若是上天不降报应于你,我就亲自来降,哪怕赔上我的性命,也要让你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翌日清晨,一封密信呈到弘历手中,信是弘昼所写,他根据弘历提供的那些线索,果然找到了一个姓黄且右耳长着黑痣的人,与他在一起,还有一个人,籍贯同为热河,不过此人叫陶明,并不姓孙,再加上没有什么特征,无法确定是否为孙强,为免打草惊蛇,他只命王府侍卫暗中盯住二人。 弘历沉吟片刻,命四喜去将刘虎传来,待得后者奉命前来后,弘历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琉璃镇纸连着一块玉佩一并扔给刘虎,道:“你带人去城东福来客栈之中,抓两个叫黄得才与陶明的人来见朕。” 京城之中,逮捕抓人一事,虽然一向是由顺天府负责,但偶尔事关宫庭之时,大内侍卫也会被派出去,所以刘虎对此并不奇怪,只道:“皇上,这二人所犯何罪?” 弘历朝刘虎捧在怀中的东西一指,道:“偷盗宫中物品,明白了吗?” 这两人的罪行,不论是从阿罗的立场还是弘昼的立场来说,都不宜公开,所以,编造这样一个理由,是最恰当的。 刘虎跟着弘历那么久,虽不解其中的原因,但意思都是很快领会的,答应一声后,退出了养心殿。 两个时辰后,住在福云客栈的黄得才与陶明因为偷盗宫中物品被抓获,当场搜出一个刻有大内印记的琉璃镇纸与一块羊脂玉佩,罪证确凿,着即押解进宫,听候发落。 刘虎押着他们来到养心殿,弘历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二人,果然在其中一个体型偏胖,蓄着八字胡的人右耳处发现黑痣,凉声道:“你们谁叫黄阿福?” 长有黑痣的人闻言,颤声道:“是……是我。”话音刚落,四喜便喝斥道:“大胆,你等这些刁民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自称,实在该死!” “不要,不要杀我……”黄阿福终于想起该如何自称,赶紧改口道:“草民知罪,求皇上不要杀草民。”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就是黄阿福?那么,另一个人就是陶明了?” 二人齐声答应,黄阿福随即慌张地道:“皇上,草民二人没有偷盗宫中物品,甚至都没有靠近过皇宫,草民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至于……至于那位官大人搜出来的东西,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在草民的客房中,实在……是莫名得紧。” 弘历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是吗?但据朕所查,确是你们二人。”目光一转,落在削瘦的陶明身上,声音倏然一厉,喝道:“孙强,你可知罪?” 陶明浑身一颤,赶紧磕头道:“草民冤枉!草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宫中物品。” 弘历唇角微弯,牢牢盯着他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叫孙强了?” 听得这话,陶明方才意识过来弘历刚才唤得是什么,神色一慌,赶紧摇头道:“不是,草民并不叫什么孙强,草民……” 弘历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孙强,你可知自己已犯了欺君之罪,朕随时可以砍你的脑袋;还有你,黄得才!” 黄得才与孙强做梦也没想到,弘历居然会一口叫出他们的真名,明明自从离开热河后,两人就改了名字,孙强更是连姓都改掉了,怎么会一下子被人认出来,而且还是当今皇上? 见两人不说话,弘历对站在一旁的小五道:“去将娴妃请来,就说她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在小五依言退下后,弘历看着案上的奏折不再言语,黄得才二人跪得膝盖生疼,又不敢起来,只能咬牙暗忍。 且说小五那边,见到瑕月后,依着弘历的话说了一遍,瑕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吗? 阿罗,你的仇,本宫很快就能替你报了,让所有害过你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般想着,瑕月压下心中的激动,起身道:“既是这样,本宫这就随公公过去。” 待得来到养心殿,瑕月朝弘历行过礼后,走到尚跪在地上的两人身边,道:“皇上,就是他们吗?” 弘历颔首道:“不错,如你所料,两人更名改姓,来到这京城参加赌术大赛,不过任他们怎么改,都无法掩去那颗痣。”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将见分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得才二人越听越心惊,看这意思,似乎一直都在追查他们,难不成……是因为热河那件事?但就算事发,负责追查的,也应该是官府,怎么会惊动当今皇上与宫中的娘娘,难不成是那人上京告了御状? 正当两人胡思乱想之际,瑕月开口道:“黄得才,孙强,你们抬头看看本宫身边的人。” 两人惶恐地抬起头来,在看到瑕月时,皆是为之一呆,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简直就像画中的仙子一样。 看到两人盯着瑕月一眨不眨的样子,弘历心中升起一阵不喜,冷声道:“四喜,他们胆敢对娴妃无礼,着即掌嘴二十!” “遵旨!”四喜躬身答应,与小五分别走到二人面前,抬手掴去,二人吃痛,回过神来,正欲躲避,四喜冷冷提醒道:“这是皇上的赏赐,不许躲闪,否则便要加重。” 听得这话,二人忍着躲避的冲动,重重挨了这二十下,待得四喜与小五停手之时,他们已经是嘴角破裂流血。 挨了这二十下,黄得才二人再不敢盯着瑕月,皆垂低了头,直至瑕月再次开口,让他们看其身边之人时,方才再次抬头,当他们看清齐宽模样之时,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惊意,这人……好象当初与那阿罗一起过来的人,难道就是他进京告的御状? 瑕月将他们的惊意收入眼底,询问道:“认出来了吗?” 黄得才与孙强悄悄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道:“草民并不认得他。” 不等瑕月询问,齐宽已经一脸愤怒地指着孙强愤恨地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当日就是你化名孙三,将阿罗带走!” 阿罗的名字,令孙强胆颤心惊,但嘴上仍是咬死道:“你……你定是认错了人,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道谁是阿罗。” 齐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躬身道:“皇上,主子,奴才记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孙三,绝无差错。” “朕知道了。”这般说着,弘历看向瑕月,道:“朕答应过你,找到这二人后,会交给阿罗处置,如今是否传阿罗来此?” 瑕月屈膝道:“皇上,阿罗是听闻吴神医的传言才会出宫,并被孙强骗走;但臣妾后来派人去查过,热河根本没有一位姓吴的神医,是有人故意要引阿罗出去加害她!”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了,一点一点将憋在心里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弘历拧眉道:“你是说,当时行宫之中,有人故意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想要加害阿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道:“但那人怎么知道阿罗离宫之后会出事?难不成……此人事先收买了他们?” “此事,问他们最清楚了。”说完这句话,瑕月对缩着身子微微发抖的黄得才二人道:“说,是否有人收买了你们,让你们骗走阿罗并且……”后面的话令瑕月有些难以为继,暗自吸了几口气,道:“并且强bao了她?” 黄得才连连摇头道:“没有,草民二人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请皇上与娘娘明鉴!” 瑕月冷声道:“可要本宫将阿罗唤出来与你们当面对质?” 孙强大惊,脱口道:“她……她也在这里?” “她是本宫的宫女,当然在宫中。不过她若出来,也就意味着你们放弃本宫所给的机会,以死赎罪!”瑕月的话令孙强二人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阿罗真会是宫中娘娘的侍女,当时阿罗曾有说过,但收买他们做这件事的人事先交待过,说阿罗脑子有些问题,经常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是宫女一会儿说自己是娘娘,所以他们当时谁都没有当真,岂料……若早知与宫里有牵连,就算借他们一个胆,也绝对不敢做这种事。 事已至此,想要再隐瞒是不可能的了,黄得才哆嗦地道:“若是……我们如实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用死?” 齐宽闻言,忍不住指着二人怒斥道:“你们把阿罗害成这样,还想活命,简直就是做梦。” “退下!”瑕月轻斥了齐宽一句后,道:“你们现在没资格说这些,回答本宫,是否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做?” 黄得才与孙强对视了一眼后,咬牙道:“是,草民二人那阵子手气不好,逢赌必输,欠了赌坊很多银子,有人找到草民,说不止可以帮着还清赌债,还能给草民们一笔银子。”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他要你们做的事,就是骗走阿罗,并将她禁锢强bao?” 孙强点点头,道:“草民按着他说的话,以去见吴神医为由将阿罗骗到一处无人的宅子里,然后将她禁锢在里面,做了……做了那些事。因为他事先交待过,所以过了几天,我们就离开了热河,将她一人留在那里。” 齐宽紧紧攥着双手,他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揍他们一顿,这两个人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根本不应该再活在世上。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知道给你们银子的人是谁吗?” “他没有说,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孙强指着四喜道:“听着与他差不多。” 四喜被他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地否认道:“胡言乱语,咱家可从不曾见过你们。” 孙强连忙道:“我不是说你,你与他长的一点也不像,就是这声音听着差不多。” 听到这里,弘历心下明白,收买他们的必是宫中太监,只有太监的声音听起来才会觉得尖,“若现在再让你们看到他,是否认得出来?” 孙强二人连连点头,皆说可以认得出来,弘历将目光转向四喜,冷声道:“去内务府传朕旨意,让他们清点宫中的宦官,然后全部带来养心殿外让他们辩认,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宫中兴风作乱!” 四喜正要答应,瑕月先一步道:“皇上不必如此劳师动众,臣妾知道收买黄孙二人的人是谁。” 弘历想起那一夜,瑕月对自己的隐瞒,询问道:“是谁?” 第三百九十九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用!”当这两个字从瑕月口中说出时,弘历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脱口道:“谁?你再说一遍?”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朱用!” 再一次听到瑕月说出同样的名字,弘历激动地起身,顾不得被碰落在地的奏折,急急道:“不可能,收买这二人的不可能是朱用。”他很清楚,若真是朱用的话,那么当初身为他主子的明玉,就有着摆脱不了的嫌弃,但明玉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所以绝不可能是明玉。 瑕月早就料到弘历不会轻易相信这件事,当即道:“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让朱用来此与孙黄二人当面对质,看到底是臣妾冤枉,还是确实是他。” 弘历微一迟疑,道:“朕前日去见皇后之时,她与朕说,瑾秋与朱用在辛者库中私通对食,**宫闱;虽心有不忍,但为正宫规,只有下旨将他们二人杖毙。人既已死,还要如何与他们对质?” 瑕月敛袖跪下道:“请皇上恕臣妾隐瞒之罪,其实……瑾秋与朱用并没有死!” 弘历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他们被杖毙。” “二人在行宫犯错,被皇后娘娘杖责之后,曾经来找过臣妾,说让臣妾救他们,臣妾当时觉得很奇怪,虽说他们犯了错被杖责并贬去辛者库当差,但性命并无危险,何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直至臣妾仔细询问之后,方才知晓了阿罗一事的真相,不是意外,不是偶尔,是有人存心要阿罗遭人玷污,而这个人就是皇后。他们之所以担心性命,就是怕皇后会杀人灭口。” 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经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神色冷厉地道:“娴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陷害皇后乃是重罪,追究下来,就算是你,也性命难保。”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臣妾所言,并无一字为虚,请皇上明鉴!” 弘历拂袖走到她面前,冷冷盯着她道:“皇后不会做这种事,再说,她根本没有理由加害阿罗!” “皇后有!”瑕月仰头道:“皇后从来都不想阿罗嫁给傅恒,但皇上一意为阿罗做主,意欲赐婚,甚至为此冷落皇后,皇后怕失宠于皇上,只能被迫同意,但她心中恨极了阿罗,认为是阿罗勾引傅恒闹出那么多事来。” 弘历瞳孔微缩,冷声道:“就算是这样,皇后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瑕月没有急着与弘历争辩,而是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下去,“在朱用答应到时候站出来指证后,臣妾答应保他们的性命;一路上,臣妾都有派人看着他们,回宫之后,他们则被贬去了辛者库;臣妾为防万一,派齐宽去叮嘱宋嬷嬷,万一有什么事,让她一定要想办法保朱用二人的性命,不要让他们真的死了;所以当日,他们看似被活活杖毙,实际上并没有死,只是假意装死借此逃过一劫罢了,如今正在辛者库中养伤。皇上若是怀疑臣妾的话,大可以将他们传来一问;另外,也可以将皇后娘娘传来共同对质,看究竟是臣妾冤枉皇后,还是皇后害的阿罗生不如死!” 弘历紧紧攥着袖中微微颤抖的双手,不是生气,而是害怕,害怕瑕月说的是真的;害怕阿罗变成这样,真是明玉所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对,不会是真的,明玉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绝对不会! 这般想着,弘历揪紧的心稍稍好受了一些,深吸一口气,道:“四喜,你去坤宁宫请皇后过来;小五,你去辛者库将朱用二人带来。” 在二人离开后,谁都没有说话,凝重的气息笼罩着众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最难受的莫过于孙黄二人,他们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不图那笔赏银来京城参加赌术比赛来了,唉,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离开。 明玉先一步来到养心殿,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瑕月与孙黄二人,在朝弘历行礼后疑惑地道:“皇上,娴妃为何跪在地上?还有这两人是谁,臣妾瞧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像宫中之人。” 弘历未曾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皇后,阿罗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听得这话,明玉心中一震,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道:“皇上为何这样问?” 弘历盯着她道:“娴妃与朕说,瑾秋与朱用告诉她,阿罗的事并非一场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加害,而这个人……就是皇后你!” 明玉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慌意,道:“待得傅恒归来之后,阿罗就会是臣妾的弟妹,臣妾怎么会害她?而且还是那样残忍的事情。” “那瑾秋与朱用之言,皇后又如何解释?”面对弘历的询问,明玉低头道:“这个,臣妾实在不知,或许他们是对臣妾之前的责罚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利用阿罗的事陷害臣妾。”说罢,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朱用他们已经因为对食一事,被臣妾下令杖毙,否则就可以与他们当面对质。” 瑕月冷然道:“娘娘放心,朱用与瑾秋未死,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们,并与他们当面对质。” 明玉故作惊讶地道:“什么?他们没死,可是本宫明明杖毙了他们?” 随明玉一起过来的魏静萱亦惊声道:“是啊,奴婢当时亲眼看着他们被杖毙的,还有愉贵人与陆贵人身边的宫女都看到了,怎么又没死了?” 弘历开口道:“娴妃让宋嬷嬷动了手脚,所以他们当时只是假死,此刻还好端端的活着。朕已经派小五去传了,很快就会过来。” 明玉闻言点头道:“他们活着也好,正可还臣妾一个清白。” 就在明玉话音落下后不久,小五匆匆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宋嬷嬷,却不见朱用与瑾秋。 小五打了个千儿,急切地道:“启禀皇上,奴才随宋嬷嬷去到安置着朱用二人的地方时,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第四百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瑕月骇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小五道:“他们明明好好活着,怎么会死的?” 小五苦着脸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与宋嬷嬷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气绝身亡,口鼻之中,还流着血,甚是吓人!” 瑕月隐忍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一举定明玉的罪,可突然之间,最关键的两个证人却死了?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怔忡许久,她将目光转向宋嬷嬷,寒声道:“本宫不是让你照顾好朱用他们吗?为什么会死?!” 宋嬷嬷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赶紧跪下,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照着娘娘的吩咐,将他们安置在无人进出的杂房之中,每天晚上送一次吃食过去,这件事除了奴婢之外,就只有当时负责行刑的两个心腹知道。昨儿个夜里奴婢冒雨送吃食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今日再去时,就……就这样了!” 瑕月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意,道:“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小五答道:“奴才检查过,他们身上没有伤痕,但口鼻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应该是中毒身亡。” 中毒……瑕月冰冷的目光扫过明玉主仆,寒声道:“看来皇后是知道了瑾秋未死的秘密,怕今日养心殿上他们将你做过的事抖露出来,所以暗中下毒,害死他们二人!” “这话从何说起,本宫根本不知娴妃你暗中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死在梃杖之下。”说到这里,明玉声音一冷,道:“倒是娴妃你是怎生一回事,一时说阿罗是本宫所害,一时又说本宫下毒杀了他们二人;本宫自问一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本宫?” “除了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瑾秋二人死。”这般说着,瑕月道:“皇上,臣妾请求彻查朱用二人中毒一事!” “准奏!”随着弘历这句话,四喜带人接连搜查了辛者库与御膳房,并请了宋太医检查尸体,确诊是中砒霜而亡,而饭菜中也有砒霜存在。但御药房在这段时间并不曾有人领用过砒霜,称了份量,也与册中所记对应;所以,宋太医猜测这些砒霜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至于四喜那边,盘问了许多人,但并没有找到可疑之人。换而言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只有宋嬷嬷一人。 宋嬷嬷听着他们的话,吓得不停磕头,说自己绝对没有下过毒。一时之间,朱用二人的死变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瑕月紧紧抿着唇,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还是没有保住瑾秋他们的性命,如今二人已死,再无人可以亲口指证富察明玉。怎么办?就这样算了吗?不行,她发过誓,一定要替阿罗讨回公道,绝对……绝对不可以就此算数;一定有办法定富察明玉的罪,一定有。 在瑕月紧张思索的时候,明玉已是跪下泣声道:“皇上,娴妃一再诬蔑陷害臣妾,令臣妾险些蒙受不白之冤,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在示意魏静萱扶起明玉后,弘历将目光转向瑕月,“娴妃,你可还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此事是皇后所为?” 瑕月银牙微咬,道:“臣妾没有,不过臣妾想亲自去看一看朱用二人的尸体,或许可以从中找出下毒之人的线索。” 魏静萱冷声道:“皇上已经派喜公公盘问了所有可能的人,娴妃娘娘就算再问也是徒劳无功,还是娘娘您有意拖延?”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垂目道:“请皇上应允。” 弘历思索片刻,颔首应允了她的所求,瑕月在谢恩之后,再次道:“臣妾想请宋太医同去,再检查一遍尸体。” 在得了弘历同意后,她带着宋子华与齐宽前往辛者库,在命围观之人退下后,他们进了摆放着朱用与瑾秋尸体的杂房。 一如之前所说的那般,朱用二人口鼻流出黑血,脸色发黑,乃是中毒之症。 “娘娘,微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他们二人确是中毒而死,不会有错。至于下毒之人的线索……”他苦笑道:“恕微臣直言,实在寻不到。” “本宫知道,本宫也不打算寻什么线索。”瑕月的话令宋子华愕然不己,既然不寻线索,那来此处做什么?就为了亲自确认他们的死活吗? 瑕月叹然道:“皇后先本宫一步,害死了他们二人,令本宫无法在皇上面前指证她,但本宫很肯定,她就是害阿罗的凶手。所以,本宫想请宋太医帮本宫一个忙。” 宋子华拱手道:“请娘娘吩咐,微臣一定尽力襄助。” 瑕月与他说了在养心殿中想出来的办法,也说了需要他做的事情,随后道:“这个办法未必可行,但除此之外,已经无路可行,本宫一定要试试。” 宋子华回过神来,骇声道:“娘娘是要微臣欺君?”不等瑕月开口,他已是摇头道:“不行,欺君乃是死罪,万万不可!” 瑕月急切地道:“本宫答应你,本宫一定会替你求情,不会让你有事,还请宋太医务必帮本宫这个忙!” 宋子华为难地道:“不是微臣不想帮,而是实在不行,请娘娘恕罪;如果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刚才的话,微臣就当没听到。” 眼见宋子华意欲离开,瑕月冷声道:“站住!” 宋子华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身道:“不论娘娘说什么,微臣都不会帮娘娘做这件事的,请娘娘原谅!” 瑕月缓步走到他身前,冷声道:“这件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面对她的强人所难,宋子华微微皱眉,随即道:“这件事微臣真的无能为力,娘娘……”他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倏然拔下发间的金簪顶在宋子华的喉间,寒声道:“你若拒绝,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宋子华万万没想到瑕月会这么做,被她吓了一大跳,脸色难看地道:“娘娘不会这么做的。” 第四百零一章 生死之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连齐宽也吓得脸色发白,在一旁劝道:“主子,您冷静一些,此刻还有时间,咱们再想一想,或许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金簪往前递了一分,面无表情地道:“宋太医若是不信,尽可试试;左右这次若是定不了皇后的罪,她一定会咬住本宫,本宫不死就不会松口。既然同样是死,本宫何不多拉一个垫背,这样死了也不寂寞。”顿一顿,她又道:“还有……宋子华,这是你欠本宫的,你没有资格拒绝;当年你明知道本宫不易受孕,却帮着皇上隐瞒本宫,哄本宫日日喝那些无用的苦药,将本宫骗得好苦。” 听得这话,宋子华眸中浮现些许内疚,低低道:“微臣当时是迫于无奈,并非存心。” “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不曾降罪于你,但并不表示你就没有错。”说到此处,她停顿片刻,道:“本宫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本宫。本宫说话算话,一定会保你平安无事!” 宋子华认真地看着瑕月,道:“阿罗只是娘娘的婢女而已,为了她,背负这么多,值得吗?”在他印象里,宫女的性命向来都是不值钱的,实在很难想象,有人会为了一个宫女做到这个地步。 “除了皇上,她是本宫唯一的亲人。”说完这句话,她再次道:“如何,想好了吗?” 宋子华垂目看着顶在自己脖颈间的金簪,苦笑道:“看这情况,微臣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瑕月闻言,轻舒一口气,收回金簪,道:“多谢宋太医。”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宋子华不再迟疑,道:“微臣现在去准备。” 在其离开后,齐宽拭着额间的冷汗,小声道:“主子,若是宋太医刚才没有答应的话,您真会杀了他吗?” 瑕月将簪子插回髻上,摇头道:“不会,本宫会另外再想办法,阿罗与永琏的仇一日未报,本宫一日不会让自己有事。” 齐宽惊讶地道:“奴才刚才一点都没看出来,以为您真会那样做;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令宋太医答应帮您。” 瑕月瞥了他一眼,道:“别说这些了,赶紧过去吧,记着,别露了破绽。” 待得一切准备停当后,瑕月与宋子华快步赶回养心殿,明玉尚在殿中,看到她进来,凉声道:“如何?娴妃找到那个下毒之人了吗?” 瑕月一言不发地盯着明玉,后者原本就心里有鬼,此刻再被她这么盯着,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目光闪烁地道:“为何不回答本宫的话?” 听得这话,瑕月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令明玉意外的笑容,“皇后娘娘以为自己赢定了吗?错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苍天有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的。” 明玉被她说得一阵心惊,正欲开口,瑕月已是将目光转向弘历,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皇上,朱用没有死!” 弘历骇然道:“你说什么,朱用没死?可是宋太医刚刚不是说,两人都死了吗?” 宋子华上前道:“回皇上的话,之前是微臣没有检查仔细,看到他们口鼻流血,再加上发现瑾秋心跳脉博全无,就以为朱用也死了。刚才随娴妃娘娘过去的时候,娘娘发现朱用还有微弱的气息,微臣方知自己误诊,朱用虽然服食了砒霜,但应该份量较少,再加上他身体底子比瑾秋好,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明玉双手用力攥紧,眼前一阵阵发黑,怎么会这样,朱用没死,他竟然没死?他一定会指证自己的,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希望后者可以赶紧想办法,但魏静萱此刻也慌的不得了,哪里有主意。 弘历没有留意到明玉的异常,就像其他人没有留意到瑕月身边少了一个人一般。弘历盯着宋子华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能否说话?” 宋子华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低头道:“微臣已经给他服用了解毒的药,他刚才也醒了过来,微臣让人抬着候在殿外,皇上随时可以传召他进来;不过他身上还残留着很强的毒性,所以皇上与二位娘娘最好不要离得太近,以免沾上毒。” 弘历微一点头,道:“立刻将他带进来。” 弘历这句话令明玉坐立不安,紧张地双手发抖,想要阻止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喜出去传旨。 魏静萱手臂被她掐得生疼,低声安慰道:“主子,您别太紧张,没事的。” 不一会儿,四喜带着两个太监进来,他们手中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被白布半盖了脸的人,应该就是朱用,盖在身上的白布微微起伏,显示他还是一个活人,并没有死。 瑕月盯着脸色煞白的明玉寒声道:“皇后娘娘没想到吧,朱用没死,他活了下来,活下来指证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你不要胡说,本宫……本宫没有杀人!”虽然明玉依然在极力否认,但话语断断续续,透着几分心虚。 瑕月冷笑一声,对跪得双腿麻木的孙强道:“你过去辩认,他是否就是当初指使你的人!” 魏静萱朝四下看了一眼,突然道:“娘娘,齐宽之前与您一起去了辛者库,为何不见他人?” 从瑕月回来起,她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这会儿总算是想到了,少了本该陪在瑕月身边的齐宽。 齐宽不在,朱用却突然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瑕月眸光一闪,道:“本宫让齐宽回延禧宫去带阿罗过来?怎么了,本宫差遣自己的宫人还要经过魏姑娘你的同意吗?” 面对她讽刺的话语,魏静萱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瑕月从她刚才的话中,已知她起了疑心,如何还会给她机会继续说下去,打断道:“你本为辛者库贱婢,得幸来到皇后身边,应该恪守本份,好生侍候主子;但是你却不肯安份,一天到晚怂恿皇后,令她做下错事,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第四百零二章 失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被她当面斥责,俏脸微白地道:“奴婢并不曾怂恿主子什么,而且主子是清白的;倒是娘娘您从刚才起就一直诬陷主子,居心何在?!”说罢,她一指躺在担架上的人,“还有,这个人真是……” “啪!”魏静萱的话再次被打断,不过这次不是言语,而是掌掴,“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魏静萱捂着脸张口欲言,另一边脸颊上亦挨了一掌,一时间两边脸颊都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令她暂时无法言语。 明玉又惊又怒地道:“娴妃,静萱是本宫的宫女,你这样不由分说地掌掴她,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瑕月毫不退缩地迎着明玉的目光,道:“魏静萱小小年纪却阴狠毒辣,怂恿娘娘做下一件又一件的错事,臣妾如今就代娘娘好好教训她!” “你放肆!”明玉愤怒地道:“莫说静萱没有如你所说的那样,就算是有,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在她们对峙时,魏静萱对担架上那人的身份越发怀疑,每次她一说到这个,娴妃就借故打断她的话,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她一定要戳穿娴妃的谎言,以免主子着了娴妃的当。 想到这里,魏静萱忍着脸颊地痛意,道:“主子,担架上那人,很可能……”话说到一半,再次被人打断,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瑕月,而是弘历,“孙强,还跪着做什么,赶紧去辩认!” 明玉没有看到魏静萱使来的眼色,紧张地道:“皇上,朱用如今中了毒,脸色青黑,怕是不易辩认,不要等他身上的毒彻底解了再说,先将孙强二人关押起来。” 弘历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就算脸色再怎么改变,轮廓还在,应该可以辩认得出来,皇后不必担心。” 在他说话的时候,孙强已经起身来到担架边,躺在上面的“朱用”看到他,似乎很激动,发出沙哑难辩的声音,“你……是你……” 瑕月走到其身边,道:“如何,孙强,认出来了吗?” “草民……”虽然只看到半张发黑的脸,但孙强仍然辩认出当初见自己的,并不是这个人。他正要说不是,挨着担架边的腿突然传来一阵微疼,有尖锐锋利的东西隔着衣物横在他腿上。 瑕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的腿,随后道:“孙强,好好看清楚,究竟是还是不是?” 在瑕月说“不是”二字时,孙强感觉腿上的痛加深了一些,他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担架上的“朱用”再次发出难听的声音,“我……认得你,热河那个人,就是你!” 见孙强一直愣在那里,瑕月眸光一冷,催促道:“说,到底是不是他?” 孙强双腿一次,险些跪倒在地,勉强撑住身子后,他颤声道:“应该……应该……是他!” 他话音刚落,明玉便激动地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见过朱用,你胡说!”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皇后娘娘,之前您说臣妾冤枉您,如今孙强指认当初指使收买他的人就是朱用,您又说他胡说,敢情是非对错,皆由您一人说了算?既是这样,那您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不会错的。”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不会是朱用,定是他看错了,阿罗的事情,与本宫无关!” 躺在担架上的“朱用”听到她的话,发出难听的笑声,“你当然不会承认,因为若是承认了,你就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世间最恶毒的女子,你的双手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夏晴、我、瑾秋、阿罗,还有以前的水月姑姑,都是被你所害,你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良善!” “胡说!”明玉厉声打断他的话,神色激动地道:“本宫没有害过人,本宫的手上也没有鲜血,你莫要在这里冤枉本宫!” 魏静萱在一旁道:“主子您别激动,或许这担架上的人根本不是朱用。”她生怕再次被打断,所以说得很快。 就在魏静萱话音落下之时,瑕月与弘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她脸上扫过,皆带着一丝隐晦的不悦。 明玉惊异地看着魏静萱,问道:“不是朱用?那是什么人?” 不等魏静萱说话,“朱用”已经道:“魏静萱,你不必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就是朱用,是你与主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当日,你怂恿主子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阿罗,之后收买纪由,害我与瑾秋不说,还想要我们的性命;幸好老天有眼,让我活着来指证你们的罪行!” “本宫什么都没有做过,本宫无罪!”过度的激动令她忘了刚才魏静萱的话,没有上前去确认朱用的真假。 “你有!你听信魏静萱的谗言,杖责夏晴,若非娴妃恰好碰到救下她性命,她已经死了;让我去热河收买人强bao阿罗,让她不能再嫁给傅大人;之后受魏静萱挑拨,你将我们贬去辛者库不够,还派人下毒要我们的性命,皇后娘娘,您总说娴妃恶毒,但事实上,您比娴妃恶毒百倍,你根本不配为皇后!” 面对“朱用”难听至极的言语,明玉脱口道:“本宫没有,是你与瑾秋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们投靠娴妃,本宫……” “主子!”魏静萱急急打断她的话,但已经来不及,明玉的话,等于间接承认她派人下毒杀害朱用一事;也等于间接承认她指使孙强二人强bao阿罗一事。 在被魏静萱阻止后,明玉也醒悟过来,但已经晚了,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一般,无法收回。 她慌乱地看向弘历,后者脸色阴沉得似会滴下水来一般,“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冤枉的,臣妾……” 她话未说完,弘历已是骤然厉喝道:“闭嘴!” 明玉被他吓得险些软倒在地,惶恐地看着他,不敢再出声。 弘历深吸一口气,别过脸道:“娴妃,可以让齐宽起来了吗?” 第四百零三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的话语令明玉悚然一惊,齐宽……难道躺在担架上的人并不是朱用,而是齐宽?是了,刚才魏静萱说过的…… 正当明玉陷入纷乱的思索之中时,躺在担架上的人已是在瑕月的命令下,掀开盖在身上的布起身下地,虽然脸庞看起来有些发黑,但仍然能够辩认出是齐宽来,她……中计了! 齐宽拍袖下跪,恭身道:“奴才齐宽恭请皇上金安!” 弘历寒声道:“娴妃、宋子华、齐宽,你们三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联起手来欺骗朕?” 瑕月跪下道:“臣妾罪犯欺君,不敢求皇上原谅,但宋太医与齐宽是被臣妾所迫,才不得不为之,还请皇上宽恕!” 齐宽见状,急急道:“启禀皇上,不关主子的事,是奴才想出来的主意,您要罚罚奴才吧。” 宋子华沉默片刻,终还是开口道:“皇上,虽然在这件事上,娴妃娘娘有些做错了,但她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皇上宽恕。” 弘历冷笑道:“好啊,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就一个个求情的求情,认罪的认罪;齐宽,你想担这罪,你担得起吗?还有宋子华,你身为太医,却与后妃合谋蒙骗朕,当朕不会罚你吗?” 面对弘历的喝斥,宋子华与齐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瑕月开口道:“此事是臣妾的主意,臣妾愿一人承担,请皇上饶恕宋太医与齐宽。除了这个办法,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皇后承认她害阿罗。” 听着她的话,弘历没有再喝斥,而是沉沉叹了口气,事实上,他早在魏静萱之前就发现担架上的人可能有问题,但他没有揭穿,甚至帮着瑕月阻止魏静萱说出来。目的是想试一试明玉,看这件事究竟是否与她有关。 他以为会无关,但原来不是,真是明玉将阿罗害成这样的,若非明玉自己说漏了嘴,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的皇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静萱在一旁暗自责怪明玉竟然如此不小心,在自己已经提醒她的情况下,居然还中了娴妃的计,真是可恼,如今也不知要如何收场,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废后,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得赶紧为自己找一条退路才行。 弘历痛苦地闭一闭目,撑着桌案起身,迈着沉重地步子来到惊惶无措的明玉面前,痛声道:“皇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臣妾没有,臣妾冤枉。”明玉否认的话语,落在弘历耳中是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没有一丝说服力。 弘历冷声道:“事实皆已的摆在眼前,你还不承认吗?”见明玉不说话,他又问道:“说,这一切是不是你所为?” “臣妾……”明玉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弘历冰冷的声音所打断,“不要再让朕听到谎言,否则朕绝不饶你!” 明玉用力咬着苍白的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滚,每一次……每一次她被弘历训斥,皆是因那拉瑕月而起,从无例外! 见明玉一直没有说话,弘历骤然厉喝道:“耳聋了吗?说!” 明玉被他突然如其来的喝声吓了一大跳,含在眼中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无奈地道:“是,是臣妾所为。” “就因为不喜欢阿罗嫁给傅恒,所以就找来他们两个强bao阿罗,毁了她的清白,你这样比杀了她更残忍。皇后……你是皇后啊,是天下之母,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说到后面,弘历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话语中有着难掩的怒意。 明玉一边垂泪一边委屈地道:“臣妾何尝愿意这样做,但皇上不顾臣妾的反对,非要将阿罗赐婚给傅恒,臣妾万般无奈之下,唯有出此下策。” 弘历讽刺地道:“这么说来,还是朕的错了?阿罗虽是宫女出身,但她品性端正,与傅恒情投意合,两人结为夫妇有何不可,更不要说朕只是将她许给傅恒做妾。” 明玉恨恨地瞪着一旁的瑕月道:“根本不是什么情投意合,傅恒是被阿罗所迷惑,而这一切都是娴妃的计策,她想要利用阿罗控制傅恒,好让她借助富察一族的势力巩固自身,臣妾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如愿!” 瑕月寒声道:“臣妾没娘娘那么卑鄙,阿罗对臣妾而言不止是宫女,更是亲人,臣妾不会利用她去做什么。” 明玉根本不信她的话,道:“你自然不会承认,不过本宫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最清楚。” 弘历开口道:“不管娴妃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你都不应该找人……毁了阿罗的清白;而你之后为了掩盖罪行,还借故杖毙朱用与瑾秋,后来发现他们没死,又派人暗中下毒将他们杀害。”弘历几乎说不下去,深吸了几口气后,方才再次道:“你一向心地善良,为何现在会变得这么残忍狠心,那都是一条条性命,怎么可以说杀就杀了,朕……几乎都要怀疑,你还是不是朕迎娶的皇后。” 明玉能够感觉到弘历的失望,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道:“臣妾说过,臣妾这么做都是被逼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娴妃,一切皆因她起。” 弘历甩开她的手,痛声道:“为何每次有事,你都觉得是别人错,明玉,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错吗?永琏的事情是这样,阿罗的事情又是这样,你……朕真不知该如何说你!” 面对弘历的斥责,明玉委屈地道:“臣妾最大的错,就是当初错信了娴妃,让她可以嫁给皇上;若没有当初的错,如今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瑕月凉声道:“你错信的岂止我一人,富察挽秀、苏映雪、魏静萱,这一个个,你都错信了!” 明玉恨声道:“但你却是其中最错的一个,那拉瑕月,若时间可以逆流,本宫一定不会上你的当。” 迎着她痛恨的目光,瑕月缓缓道:“若时间可以逆流,我一定会保护好永琏,不让他被你害死!” 第四百零五章 掌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的后退令弘历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瑕月深吸一口气,抹去残留在脸上泪水,道:“既然皇上不肯还阿罗一个公道,臣妾就只有去求太后。” 弘历脸色一变,急忙拉住意欲离去的瑕月,悚然道:“你要将这件事告诉皇额娘?” “是。”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道:“不行,这件事不能让皇额娘知道。” 瑕月嗤笑道:“为什么?怕太后知晓后,会重责皇后是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娴妃,阿罗只是一个宫女,真要为她弄得废后那么严重吗?” “是!”瑕月在说这个字时,没有丝毫犹豫,“对皇上而言,她只是一个宫女,但对臣妾来说,她却是唯一的亲人,一直以来都是她陪着臣妾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若没有她,臣妾今日根本不能站在这里。” 弘历肃声道:“你的亲人是朕,不是阿罗!”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缓缓摇头,神色痛苦地道:“皇上若是将臣妾当成亲人看待,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逼着臣妾委曲求全;对于皇上而言,臣妾只是您无数嫔妃之中的一个,您根本不会在意臣妾的喜怒哀乐,哪怕……臣妾曾与您共同经历生死,亦是一样!” 瑕月的话,令弘历想起她为自己挡的那一刀,刚刚升起一丝怒意顿时被内疚所取代。确实,他待瑕月的……远不及她待自己的,但是明玉…… 他握紧瑕月的手,涩声道:“是朕亏待了你,朕答应你,以后会好好待你,这一次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不好?” 瑕月怔怔地看着他,就在弘历以为她被自己说服的时候,瑕月忽地开口道:“皇上一再为皇后求情,但皇后她知错了吗?” 弘历一怔,旋即道:“自是知错了,刚才皇后亲口所言,娴妃你也听到了。” 瑕月冷笑道:“是说了,但臣妾没有听出丝毫悔意,皇后根本不认为她有错,从始至终都觉得是臣妾,是阿罗的错。” 这一点,弘历自然也听出来了,沉默片刻,徐徐道:“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明白……” “不会。”瑕月打断他的话道:“皇后永远不会认为自己错,否则端慧太子那件事后,她就应该悔悟了,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将手自弘历掌中抽了出来,“请恕臣妾无法遵从皇上旨意!” 面对瑕月的一再拒绝,弘历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在瑕月即将走到殿门时,冷声道:“娴妃!你一定要将这件事闹得不可收拾吗?” “臣妾只要一个公道!”说完这句话,瑕月拉开了殿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门一开,风雪呼啸着吹进来,刚刚还颇为温暖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寒冷无比。 在齐宽紧跟着瑕月离开后,明玉忐忑不安地进到殿中,小心翼翼地地道:“皇上……” “闭嘴!”弘历厉声打断她的话,随后痛声道:“皇后,你这次真的错的太离谱了。” 明玉心中一紧,连忙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还请皇上再原谅臣妾一次。” 弘历恼声道:“朕原谅你有什么用,得要娴妃与阿罗肯原谅你才行;可是你将阿罗害成这样,换了朕是娴妃,也不肯恕你!”虽然他对瑕月的一再顶撞很不高兴,但心里很明白,整件事错在明玉身上。 明玉一怔,旋即道:“皇上,娴妃意欲如何?”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弘历开口,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她……她要皇上废臣妾是不是?” 在弘历默认之后,明玉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她放肆!她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要求,整件事根本就是因她而起,若非她让阿罗勾引傅恒,臣妾何需做这些;再说,阿罗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罢了,有什么资格让臣妾做到这一步。”说到此处,她忽地冷笑道:“臣妾知道了,那拉瑕月是想借这一次的事,令后位虚悬,好让她有机可趁,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够了!”伴随着这声厉喝,还有清脆的掌掴之声,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养心殿都变得寂静无声,明玉抚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弘历,颤声道:“皇上您打臣妾?” 成亲十二载,弘历从未动手打过她,这一次,竟然为了那拉瑕月与阿罗那两个人贱人掌掴她?实在令她又痛又恨! “娴妃说的没错,你一点悔意都没有,你……实在令朕失望!”说完这句话,弘历拂袖走了出去,根本不给明玉再说话的机会。 看到弘历不顾自己而去,明玉顿时慌了起来,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急追了出去,却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弘历听到身后的痛呼,脚步一顿,就在明玉以为他会回身的时候,却再次离去,没入风雪之中。 “皇上!皇上!”明玉在后面喊的哑了声,弘历始终没有回来,这一刻,她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主子,奴婢扶您起来。”在魏静萱扶她起来之时,明玉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道:“静萱,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真的废了本宫的后位?” 魏静萱安慰道:“不会的,皇上那么爱重主子,怎么会废您的后位?若真是这样,皇上刚才早就已经下旨了,哪里还会一直没动静,您别那么担心。” 她的话令明玉心中微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魏静萱思索片刻道:“依奴婢之见,主子暂时不要做什么,毕竟皇上现在在气头上,只怕什么都觉得不顺眼,一切等皇上气消了之后再说。另外……”她眸光微闪,道:“不管主子多气多恨娴妃与阿罗,都请暂时忍耐,不要表露出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明玉微一点头,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咬牙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暂时忍耐,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今日之恨!” 第四百零六章 太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如魏静萱猜测的那样,弘历虽然对明玉大为失望,但多年的夫妻情份,令他始终不舍废明玉后位。 弘历冒着风雪一路来到慈宁宫,未让人通传就径直走了进去,到了暖阁之中,只见凌若闭目坐在椅中,佛珠在其手中一颗颗捻过,瑕月与齐宽一起跪在地上。 弘历有些忐忑地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凌若缓缓睁开眼,道:“皇帝,娴妃刚才与哀家说了皇后的事,是不是真的?” 弘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皇额娘,这件不能全怪皇后,儿臣也有责任,儿臣……” 凌若打断他的话,沉声道:“哀家不要听这些,只问你到底是真是假?” 弘历无奈地垂目道:“是,阿罗被强bao一事,确是皇后指使人所为。” 凌若冷冷一笑,扶着水秀的手起身道:“好啊,堂堂大清皇后,居然指使人强bao无辜女子,真是让哀家长了见识。先帝废后,那拉氏,虽然毒辣,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却也不曾做过这样荒唐的事情。皇帝,你真是娶了一位好皇后。” 面对凌若的讽刺,弘历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皇额娘,皇后已经知错了,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凌若冷声道:“娴妃要哀家为阿罗主持公道,皇帝要哀家给皇后一个机会,哀家该听谁的话才好?” 弘历有些尴尬地道:“儿臣知道皇后此次犯下大错,但皇后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她本性善良,只是……” 凌若拨动着佛珠的手一顿,道:“善良?若皇后心中有一丝善良的话,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强bao一个女子,令她失去清白,比杀了她更痛苦,更不要说还是两个人。”凌若缓了口气,道:“她就算不顾惜阿罗,也要顾惜一下傅恒,那可是她的亲弟弟!” 弘历躬身道:“皇后知错了,求皇额娘再给她一次机会,从轻发落。儿臣如此请求,不仅仅为了皇后,也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凌若叹了口气,道:“哀家给皇后的机会还少吗?但有哪一次,她是真的知错了?”在弘历的无言之中,她续道:“至于皇家的颜面自然也得顾,但如果富察明玉真的不配为皇后,就算伤及颜面,也当有所决断!” 弘历听出她话中的冷意,连忙屈膝跪下道:“不要,求皇额娘开恩,不要废明玉后位。” 凌若盯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如此维护她?” 弘历涩声道:“明玉……毕竟是儿臣亲自选的皇后,儿臣实在不想与她走到那一步!” 凌若微一点头道:“因为这样,所以皇帝就要一味包庇皇后犯下的罪行?甚至为了她,跪在这里跟哀家求情?” 弘历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瑕月,咬牙道:“这是儿臣最后一次为皇后求情,若是她将来再执迷不悟,做下错事,儿臣必定依律处置,绝不姑息。” 凌若阻止张嘴欲言的瑕月,道:“若哀家还是不答应呢?皇上是不是打算将哀家囚禁在这慈宁宫中,以免伤了你那位好皇后?” 弘历惶恐地道:“儿臣万万不敢,若是皇额娘不同意,儿臣只有长跪不起!” 凌若闻言,将目光转向瑕月,“娴妃,皇帝是一定要保皇后的,那你呢,可肯让步!” 瑕月垂目道:“儿臣说过,其它事情,儿臣都能让,唯独这一件不行,儿臣一定要替阿罗讨回公道。” 凌若微微点头,道:“皇帝,你先出去,哀家想与娴妃单独说几句话。” 待得弘历依言退下后,凌若命杨海扶起瑕月,随即道:“娴妃,你还想与皇上继续走下去吗?” 瑕月沉默片刻,出声道:“若儿臣回答是,皇额娘是否就会劝儿臣放弃所求,就此了结这件事?” 凌若颔首道:“不错,哀家确是此意。” 瑕月唇角徐徐弯起,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想不到连皇额娘也一心帮着皇后,亏得儿臣还以为皇额娘能够还阿罗一个公道。” 面对瑕月的言语,凌若并未生气,摇头道:“你错了,哀家并非帮着皇后,恰恰相反,哀家是在帮你。” 凌若这句话令瑕月疑惑万分,“儿臣不明白” 凌若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刚才皇帝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不愿废后。” 瑕月急切地道:“但以皇后所犯的错,废后并不为过;再者,若是一味姑息,只怕皇后行事会越来越过。” 凌若点头道:“你说的哀家都知道,但哀家不能不顾及皇帝的意愿。另外,若是事情闹得太僵,哀家倒也罢了;但你呢,你准备以后怎么与皇帝走下去?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老死宫中,与皇上不相往来?” 瑕月用力咬着下唇,待得咬出几个深得吓人的牙印后,方才道:“若只有这么一个方法可以为阿罗讨回公道,儿臣……愿意!” 凌若怜惜地摇头道:“为了一个宫女,连自身的前程都甘愿放弃,哀家该说你什么好?” 瑕月涩然笑道:“皇额娘一定觉得儿臣很傻,但阿罗值得儿臣这么做,这也是儿臣欠她的。” “善待身边之人,不将他们当成草芥或是棋子,这一点很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罗希望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吗?她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而让你半世孤苦,哪怕她得到了公道,心中也不会安宁。” “可是……”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凌若打断道:“你先听哀家把话说完。”停顿片刻,她续道:“不顾一切去做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这是蠢人的行为,而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以你的出身与过往,根本不可能在宫中待到今日。至于皇后那边,虽不能废,但哀家会惩处她,尽可能还阿罗一些公道。不过哀家也可以在此许诺,若是皇后再犯这般严重的错,就算皇上反对,哀家也必废她后位!” 瑕月紧紧攥着双手,止了很久的眼泪再一次涌上眼眶,而这一次,更多的是无力,她哑声道:“若真有下一次,太后真会废了皇后吗?还是说,再重复一遍现在所说的话?无休止的重复下去。” 第四百零七章 最后一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走到她面前,斩钉截铁地道:“哀家说过的,一定会做到,除非皇帝废哀家太后之位,否则哀家必废皇后!” 面对凌若的承诺,瑕月努力将泪水逼回眼底,点头道:“好,儿臣答应您!” 凌若神色一松,抚着瑕月布满痛苦与悲伤的脸颊道:“相信哀家,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决定,至于阿罗……哀家会亲自与她说。” 待得瑕月再一次点头后,凌若命杨海将弘历唤进来,在弘历紧张的目光中,凌若道:“娴妃深明大义,不忍令皇上为难,所以决定收回所请;哀家尊重她的意思,也如皇帝所愿,不废富察明玉皇后之位。” 听得这话,弘历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躬身道:“多谢皇额娘。” 凌若冷哼一声道:“皇上要谢就谢娴妃吧,若非她肯收回所请,就算你真要长跪在慈宁宫,哀家也必废富察明玉皇后之位;身为皇后,却做出那样荒唐残忍之事,哀家真的听着都觉得羞耻!” 弘历唯唯应着,随即感激地对瑕月道:“多谢娴妃!” 瑕月别过头没有说话,凌若说的没错,这样做确实对她最好,但若可以由着她选择,她不会选这样一条用阿罗屈辱铺就的路;只可惜,她别无选择,就算她死咬着牙关不松口,弘历也不会废明玉。 凌若凉声道:“不过皇帝,这也是最后一次,她若再犯错,皇帝,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弘历连忙道:“儿臣知道,若皇后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儿臣一定依律行事,绝不宽怠。” “好,记住你的话。”停顿片刻,凌若再次开口道:“虽说后位不废,但皇后犯错,理应受罚,皇帝你说呢?” 弘历闻言,当即道:“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之前也曾与娴妃说过,罚俸一年,禁足一年,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凌若点头道:“可以,不过哀家想再加两样,不知可否?” “皇额娘尽管吩咐,儿臣一定遵从。”能够得到凌若与瑕月的松口,不废明玉后位,弘历已经心满意足了,莫说是加两样,就算是加三样五样,他也不敢拒绝。 “好。”凌若凉声道:“其一,除却罚俸之外,坤宁宫一应用度依照贵人的份例送去;其二,让皇后写一封述罪书,每日颂读三遍,哀家会让杨海按时去听,何时皇后心口如一,真正知错,就何时解除她的禁足。” 这样的惩罚,比之单纯的禁足无疑要重许多,尤其是那封述罪书,每日颂读也就是意味着,明玉每日都要被迫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弘历知道,凌若这是要明玉牢记自己所犯的错,真正做到忏悔知错,他犹豫了片刻,道:“皇额娘,若是一年之期已过呢?” 凌若冷声道:“哀家刚才说得很清楚,何时心口如一,就何时解除禁足;若是她一直执迷不悟,就一直禁足下去,省得往后再犯糊涂事,哀家可不想看到阿罗的事情重演。” 弘历听出凌若话中的不悦,不敢多言,低头道:“儿臣遵皇额娘懿旨。” 凌若微一点头道:“既是皇上没意见,那就立刻传旨六宫,禁闭坤宁宫。” 听得这话,瑕月突然开口道:“皇额娘,据儿臣所知皇后身边的魏静萱经常挑拨唆使,听闻这次阿罗一事,就是她出的主意,这样心性的女子,儿臣以为不宜再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凌若应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弘历,“皇上,你意下如何?” 对于一个宫女,弘历自是没有什么好顾惜的,当下道:“儿臣会下令将其杖毙。” “好。”说了这么久的话,凌若亦有些累了,道:“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赶紧照着去做吧,哀家乏了。” 弘历与瑕月当即退下,在步出慈宁宫之时,弘历拉住瑕月,神色复杂地道:“瑕月,多谢你肯放明玉一回。” 瑕月松开一直紧咬的牙关,低声道:“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根本不愿受这个谢。” 弘历岂会不明白她心中的恨,轻叹一声,道:“朕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朕都要谢谢你,朕以后一定会补偿你与阿罗。” 瑕月抽出手,面无表情地道:“多谢皇上,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弘历也不勉强她,点头道:“好,待会儿朕会让四喜将孙黄二人带去你宫中,任由阿罗处置。” “多谢皇上。”说完这句话,瑕月转身离开,她听从了凌若的劝,但对弘历,她无法做到不怨,至少现在做不到。 在她走后,弘历往养心殿行去,明玉正焦灼地等在那里,看到他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之前是臣妾一时气急胡言,并非存心,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望着一边脸颊通红的明玉,心下微痛,但想起明玉所犯的错事,他不由得硬起心肠道:“这么说来,皇后已知自己之错?” 明玉忍着心中的百般不愿,低头道:“是,臣妾知错。” “那你可愿受罚?”听到弘历这句话,明玉紧张的手足发颤,咬唇道:“臣妾已经知错,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身为皇后,却指使他人强bao无辜女子,之后为怕事情揭露,又派人杀害瑾秋与朱用,犯下弥天大错,如此行径,实在有失中宫之德,不配再为皇后。” 明玉骇然抬起头,弘历这话……是想废她后位吗?不,弘历不可以这样待她,不可以!再说阿罗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岂有为了一个宫女,就废黜当朝皇后的道理! 就在明玉被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包围之时,弘历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姑念在皇后本性善良,是受人怂恿,才会犯下这等错事,不予重责,希望皇后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听得这话,明玉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上不罚之恩,臣妾定当牢记今日之错,不再重蹈覆辙。” 第四百零八章 生死由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只说不予重责,并未说不罚。”说完这句话,弘历一字一句道:“自即日起,皇后禁足一年,罚俸一年,并且这一年内,坤宁宫一应用度依照贵人之例供应;另外……皇后自书一份述罪书,每日颂读三遍,杨海会来坤宁宫代太后与朕督促,一年之后,若皇后真正知错,就解除禁足,否则……就继续禁足,望皇后好自为之!” 明玉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手足冰冷,未等她说话,弘历扬声道:“魏静萱挑拨皇后犯下错事,罪无可恕,着即拖下去杖毙!” 站在明玉身后的魏静萱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慌声道:“奴婢冤枉,请皇上开恩!” 对于她的磕头哀求,弘历不为所动,命四喜传太监进来将她拖下去,魏静萱见状,赶紧拉着明玉的手道:“主子,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自从瑾秋与朱用出事之后,魏静萱就是明玉最为倚重信任之人,自然不舍得她死,开口道:“皇上,静萱并未挑拨臣妾,求您开恩饶她一命。” 面对明玉的求情,弘历只说了三个字,“拖下去!” 弘历的冷漠令魏静萱更加害怕,死死抓着明玉的手不放,为怕伤着明玉,那两个太监不敢太过用力,一时僵持了下来。 魏静萱涕泪横流地道:“主子,奴婢不想死,奴婢想继续侍候您。” “本宫知道。”明玉慌乱地安慰着,随即再次求情道:“皇上,臣妾身边只得静萱一人,求您留她一条性命,不要杀她。” 弘历冷声道:“她怂恿你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害阿罗,如何还能留在你身边。” 魏静萱赶紧摇头否认,“不是,不关奴婢的事,这个法子是朱用想出来的,也是他去找的孙强二人,与奴婢无关,奴婢是冤枉的。” “是,臣妾可以做证,一切都是朱用出的主意,静萱是无辜的,她……她不该死,求皇上开恩。”明玉为了保住魏静萱的性命,顺着她的话,将所有罪名推给朱用,左右朱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皇后不必多言,总之这个宫女留不得。”弘历没有费心去辩别她们的话,他既答应了凌若,就一定要取魏静萱的性命。 在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拖拉扳扯下,魏静萱被迫松开抓着明玉的手,她心底升起一阵绝望,难道自己……今日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行,她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成为宫中的娘娘,绝对不可以死! 想到此处,魏静萱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喊明玉救命,她知道,此时此刻,能救她的只有明玉。 “皇上,静萱才只有十四岁,还那么年轻,求您给她一条生路吧。”明玉急切地哀求着弘历。 “皇后让人去强bao阿罗之时,有没有想过给她一条生路。”弘历话音一顿,道:“就算不是她出的主意,她没有劝阻皇后犯错,也有错。” “就算有错,也罪不该死。”不论明玉怎么哀求,弘历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说话的功夫,魏静萱已经被拉到了殿门处,她紧紧拉住门框,泣声道:“主子,以后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好生保重,奴婢这辈子,最大的幸,就是能够遇到您;若有来世,奴婢希望可以再做您的奴婢。” 魏静萱这番话令明玉心里更加难过不舍,上前拉住她,随后哀求道:“皇上,您要怎么罚臣妾都好,只求您饶静萱一条性命,臣妾身边只剩下她一人了。” 弘历凉声道:“皇后身边若是缺少宫女的话,朕立刻让内务府遣去。” “除了静萱,臣妾谁都不要;皇上,臣妾已经知错了,也愿受罚禁足,求您不要再夺去臣妾身边的人。”见弘历不为所动,她再次哀求垂泪,“对于娴妃来说,阿罗是她的亲人,对于臣妾而言,静萱何尝不是臣妾的亲人,求您给静萱一条活路,不要对臣妾那么残忍。” 面对明玉的一再凄诉哀求,弘历起身冷然道:“你要朕给魏静萱一条活路是吗?好,朕给她。”不等明玉开口,他已是续道:“只要她能挨过五十大板,朕就不再追究!” “五十大板?”明玉骇然道:“静萱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熬过五十大板,这根本不是活路。” “朕已经给了,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命了。”说完这句,弘历拂袖离开,再不给明玉说下去的机会,后者想要追上去,却被四喜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静萱被人给拖下去杖责。 魏静萱咬牙忍着梃杖落在背上的痛楚,熬下去,她一定要熬过这五十大板,一定要活下去!她不停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直至晕过去。 待得宫人责完五十杖后,明玉连忙奔上去,颤抖着手去探魏静萱的鼻息,在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后,她心中一松,活着……静萱还活着。 在杖责之后,明玉连着魏静萱被一起送回了坤宁宫,也就在这一刻地,坤宁宫禁闭,除去负责送膳的宫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魏静萱在入夜时分醒了过来,看到一旁的明玉和纪由,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没有死在那五十杖下。 见到她睁开眼,纪由连忙道:“你醒了?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还好。”魏静萱虚弱地应了一句后,吃力地对明玉道:“多谢主子为奴婢求情,否则奴婢早就已经死了。” “你对本宫一片忠心,本宫又岂能眼看着你去死。”说到这里,明玉叹了口气道:“可惜本宫如今被困在坤宁宫中,无法传太医为你诊治,只能擦一些生肌止血的药,怕是得要很久才好。” 魏静萱摇头道:“奴婢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很满足了,倒是主子,不止要被禁足在这里一年,还要写述罪书,实在太过委屈。” 明玉脸色一沉,冷声道:“本宫不会写述罪书,本宫根本没有错,为什么要写那东西。” 第四百零九章 逃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小声道:“可是主子您不写,您的禁足就解除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亦在一旁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的委屈,但如今没有办法,难道您真想一辈子都被禁足在坤宁宫吗?” 明玉脸色微白,口中道:“皇上不会囚禁本宫一辈子。” “皇上自然不会,但娴妃呢,太后呢?她们不会就此罢休的。”见明玉不说话,她又道:“之前皇上说,杨海会每日来听主子念述罪书,可见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太后,太后向来偏坦娴妃,指不定这述罪书,就是太后想出来的,您若是不念,不是正好给太后借口,延长您禁足的期限吗?” 见明玉咬牙不语,她又道:“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最要紧的,是熬过这一关,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在魏静萱的劝说下,明玉终于点头答应,冷声道:“今日之辱,来日,本宫一定要百倍讨还!” 在明玉命纪由端来文房四宝写述罪书之时,在延禧宫中静坐了半日的瑕月终于起身去见了阿罗。 自从那件事之后,阿罗就整日将自己锁在屋中,任谁劝说都不肯踏出一步,而且不许人点灯,整日待在阴暗之中。 在踏进阿罗所在的屋子后,瑕月对负责照顾阿罗的宫女道:“去将灯烛点燃了。” 宫女有些意外地看向瑕月,之前瑕月担心刺激阿罗,还特意叮咛她不要点灯,怎么这会儿又…… 瑕月看出她的疑惑,言道:“无妨,依本宫的话去点灯就是。” “是。”宫女依言取了火折子点灯,刚点燃一盏,坐在椅中的阿罗就不安地道:“不许点,赶紧把灯灭了。” 在瑕月的示意下,宫女没有理会她的话,将所有灯烛皆给点亮,这种亮光令阿罗越来越不安,她走过去想要吹熄灯烛,却被瑕月拦住,“为什么不许点灯?” 阿罗别开目光,喃喃道:“我不喜欢,我不想看到亮光!” 瑕月痛心地道:“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也不许人点灯,阿罗,你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阿罗激动地道:“不用你管,总之我不要看到亮光,不要看到!”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知道热河那件事令你很痛苦,但再痛苦,你也要学着去面对,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这样……” “不要说!”阿罗倏然打断瑕月的话,痛苦地抱着头蹲下道:“我不想听这些,你走啊!” 瑕月痛心地看着她,缓缓道:“若是本宫告诉你,已经抓到伤害你的那两个人了呢,你也不想听?” 阿罗愕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找到他们了?” “是。”瑕月示意齐宽扶起她,随后道:“他们如今就在延禧宫中,皇上说了,是杀是剐,皆由着你处置。” “抓到了……抓到了……”阿罗喃喃重复这句话,齐宽在一旁道:“是啊,就在院子里跪着呢,我陪你过去可好?” 就在瑕月以为她会奔去杀了孙黄二人时,阿罗却突然挣脱齐宽的手,逃到角落之中,紧紧环抱着自己,害怕地道:“我不要去,我不要看到他们!” 瑕月走过去,一把拉起她,大声道:“为什么不去?为什么要这样害怕?” 面对瑕月的逼问,阿罗越发害怕,不停挣扎道:“你不要逼我,求求你,不要逼我!” 瑕月盯着她道:“阿罗,是他们害了你,要害怕的应该是他们,你根本无需害怕。” 阿罗捂住耳朵大声道:“我都说了不想听这些,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为什么?” “因为本宫不想你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你看看你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般说着,她对候在一旁的宫女道:“去取镜子来。” 宫女匆匆忙忙取来镜子,瑕月刚接过,就被阿罗打落在地,后者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厉声道:“就算我一辈子关着自己,就算我变得半人半鬼,与你又有何关系?我根本不想活在这个世上,是你强迫我活下去。” 齐宽见阿罗说得有些过了,连忙道:“你怎么能这样与主子说话,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找到害你的人,费了多大的心思;自从你出事后,主子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等阿罗说话,瑕月已是开口道:“是!是本宫强迫你,因为你是本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因为你还有失散的母亲未找到;所以就算你骂本宫自私自利,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你死!” 瑕月的话令阿罗低声啜泣,其实阿罗心里何尝不明白瑕月待她的好,但是那件事的打击太大,令她至今无法面对。 听着阿罗悲伤的哭泣声,瑕月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就算让你亲手杀了那两人,一切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可以稍稍讨还一些公道。”说到这里,她抚着阿罗削瘦的脸颊,哽咽道:“你记着,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挫折,都有本宫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一起走过。所以,求你,千万不要抛下本宫一个人。” 瑕月的话,令阿罗哭得越发大声,她真的很想死,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丑陋的世上,但她……放不下瑕月,放不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可是,活下去……实在太过艰难,她怕自己撑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阿罗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瑕月执帕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好一些了吗?” 阿罗点点头,哑声道:“奴婢不敢许下什么保证,但奴婢会尽力去做,可好?” 听到她这句话,瑕月终于笑了出来,“好,慢慢来,不必着急,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得立刻去做。” 阿罗心中一紧,颤声道:“现在就要去吗?” 瑕月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抚着她的肩膀道:“不是去见那两人,是另外一桩事。” 在阿罗不解的目光中,瑕月命宫人打来水,笑言道:“瞧瞧你的模样,多少天没梳洗过了,让别人瞧见了,非得笑话不可。” 第四百一十章 手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次,阿罗没有再拒绝,由着宫人替自己梳洗,望着铜镜中那张渐渐清晰起来的容颜,竟然有些陌生。 “这样才是本宫认识的阿罗。”瑕月笑一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阿罗没有说什么,在瑕月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道:“主子。” 瑕月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了,还有事?”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阿罗鼓起勇气道:“奴婢想去见那两个人,可以吗?” 阿罗愿意去了结这件事,瑕月自是乐见其成,但想到她刚才近乎失控的表现,又有所担心,走上去握住阿罗微微颤抖的手,道:“若是你觉得为难,可以过几天再说,不必急在一时。” 阿罗摇头道:“奴婢没事,主子无需担心。” 瑕月紧一紧掌中冰凉的手,颔首道:“那好吧,本宫陪你一起过去。” 孙强与黄得才二人顶着风雪跪在院中,冻得浑身哆嗦,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雪,但知春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檐下盯着他们,令他们不敢妄动。 看到瑕月带着阿罗出现,知春连忙迎上去行礼,瑕月道:“去取皇上以前赐给本宫的珐琅匕首来。” 待得知春依言取来后,瑕月将匕首交给阿罗,道:“去吧,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 阿罗接过匕首,一步步往孙黄二人走去,看到阿罗出现,两人连忙磕头求饶,希望阿罗可以饶过他们一命。 “阿罗姑娘,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两个一条贱命。” 皇后娘娘?阿罗疑惑地回头看向瑕月,后者道:“皇后的事,本宫待会儿再向你解释,如今先处置这两人。” 阿罗点点头,重新看向二人,夜色中,那两道冰冷仇恨的目光,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让人发寒,“我认得你们,就是你们俩个将我害成这样,就是你们!” 她的声音凄厉如夜枭,黄得才看到她紧紧攥在手中的匕首,慌忙抬起僵硬的手掴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掴一边道:“我们该死,我们不是人,求阿罗姑姑娘饶命。” 在他之后,孙强也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希望可以求得阿罗饶命;殊不知,早在他们身份确认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人了,哪怕现在阿罗放过他们,他们依然会死,根本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阿罗尖声笑道:“我记得我当初也是这样哀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结果呢?你们放过我了吗?!” 孙强颤声道:“我们也不想的,当时……一时糊涂才会接下这桩差事,事后我们一直活在自责与后悔之中。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们一定不会做那种事,阿罗姑娘,求您慈悲,给我们一个机会。” 黄得才急急接过话道:“是,我们二人发誓,一定会痛改前非,每日行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瑕月低声嘱咐齐宽道:“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盯住些,这两人怕是不肯受死。” 在齐宽暗自安排之时,风雪之中传来阿罗尖锐的声音,“我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我所有一切都毁在你们手上,我做不到原谅!做不到!” 孙强满头冷汗地道:“可是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佛家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度的紧张,令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屠刀……”阿罗望着手中的匕首,喃喃道:“我不放,就算成不了佛,我也不要放下这把屠刀,我要亲手杀了你们俩人,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完最后一个字,阿罗握紧手中的匕首,狠狠朝孙强刺来,孙强躲避不及,被刺伤了手臂,他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扑上去意欲去抢阿罗手中的刀,黄得才亦是如此。隐在暗处的齐宽见状连忙与几个太监一起冲过去,一番撕斗后制住了二人。 孙黄二人见逃走无望,绝望地叫道:“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不要杀我们,不想死!”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钻心的痛意,阿罗握着匕首,带着满腔的恨意,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他们身上,直至他们彻底断气,方才停了下来,她松开满是鲜血的右手,匕首滑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除了双手之外,阿罗脸上、衣上皆沾满了喷射而出的鲜血,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却没有感觉太多害怕,因为恨意已经掩盖了一切。 在命宫人将尸体拖下去后,瑕月走到怔怔站在原地的阿罗面前,道:“去换身衣裳,然后来暖阁见本宫,本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 阿罗无声地点点头,待得换了衣裳洗尽沾染在身上的血迹后,来到东暖阁,瑕月依言将整件事的经过告诉了阿罗,随后内疚地道:“虽然皇上知道了皇后所犯的恶行,但始终对她心存仁慈,未曾废后,仅仅是禁足一年。” 阿罗自嘲地道:“奴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试问皇上怎么肯为奴婢废后。” “是本宫不好,没有为你讨回应有的公道。”面对瑕月的话,阿罗摇头道:“与主子无关,您已经尽力了。”说到此处,她讽刺地笑道:“如今皇后娘娘总算可以安心了,不必再害怕奴婢会嫁给傅恒。” 想到阿罗经历的那些事,瑕月心中一痛,道:“对不起,若非本宫的关系,皇后或许不会那样针对你,是本宫对不起你。” 阿罗摇头道:“没有,主子从来没有对不起奴婢,错的那人是皇后,像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为皇后,甚至根本不配为人。” 瑕月听出她话中的恨意,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别想这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阿罗依言退下,在回到自己屋子后,并没有睡下,在桌前坐了整整一夜,桌上放着一把尚有鲜血未曾拭尽的匕首,正是刚才用来杀孙强与黄得才的那一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想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慈宁宫传来旨意,着阿罗前去见驾;太后传召,阿罗虽不情愿,也只得过去,瑕月得知后,让齐宽陪着她一起去慈宁宫。 一路之上,不时遇到宫人,面对他们的目光,阿罗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再加快脚步,到后面,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齐宽跟上她安慰道:“阿罗,别那么紧张,没事的,没有人会说什么。” 阿罗一边躲避着别人的目光,一边慌声道:“你不用安慰我,他们一定在背后议论我的事,整个宫里都在议论。” 齐宽无奈地道:“就算别人真议论又怎么样,正如主子昨日说的那样,你并没有错,根本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阿罗没有理会他,只是快步走在前面,待得踏进慈宁宫后,瞧见凌若在檐下赏雪,连忙缓了口气,与齐宽一起上前行礼。 在示意他们起身后,凌若惊讶地道:“怎么气喘得这么急?” “回太后的话,奴婢急着赶过来,所以这一路上走得快了些。”说罢,阿罗又道:“不知太后传奴婢来,有何吩咐?”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这一路过来,对你而言,很痛苦是不是?你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取笑你,这也是你过了这么久,却一直不肯踏出延禧宫的原因,对不对?” 阿罗沉默片刻,涩声道:“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们怎么会不议论。” “不错,据哀家所知,许多人都在议论,但是……阿罗,你需要在意这些吗?”凌若的话令阿罗愕然,“请恕奴婢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在进殿坐下后,凌若道:“娴妃可曾与你说过皇后的事?” 阿罗低头道:“回太后的话,主子说过,奴婢的事是皇后指使孙黄二人所为,因为这件事皇后已经被禁足于坤宁宫。” “那她有没有与你提过来昨日来此见哀家的事?” 阿罗摇头道:“主子只说了皇后的事,余下并未提及。”说到这里,她试探地道:“主子来见太后,可是为了奴婢的事?” “不错。”凌若微一点头,感慨地道:“娴妃对你当真是很好,为了替你讨回公道,甚至不惜得罪皇帝,来此请求哀家下旨废后。宫里多少人,费尽心机讨好皇帝,得罪皇帝……她是哀家所知的第一人。” 阿罗万万没想到瑕月为了自己,竟然做到这一步,忍着眼底的酸意,哽咽道:“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主子这般做。”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但娴妃始终坚持,若非最后她听了哀家的劝,如今……怕是已经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了。”说到此处,她转而道:“你觉得外面那些人的目光还有议论让你很难受,那你可曾想过娴妃,在你缩在屋中不出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承受那些非议,同时还要想办法替你寻出害你的那些人,还你那个在很多眼中不以为然的公道。” 听着凌若的话,阿罗仿佛看到瑕月跪在慈宁宫中,求凌若废明玉后位的样子,垂泪道:“主子待奴婢的好,奴婢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娴妃才是在意你,待你好的那个人,你只需要在意她一人既可,何必去管别人?你越是逃避,那些人就议论的越是凶,想要真正摆脱,只有鼓起勇气去面对。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阿罗抹去脸上的泪,抬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多谢太后提点。” 凌若颔首道:“明白就好,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哀家相信,不会再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你。” 待得阿罗再次点头后,她道:“好了,回去好好侍候娴妃吧。” 从慈宁宫出来,面对他人的目光,阿罗还是很难受,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再逃避躲闪,像以前一样,迎视着那一道道目光,正如凌若所说,只有鼓起勇气面对,她才能真正摆脱过去。 死,是摆脱这一切最好的方法,但主子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不可以死,哪怕是为了主子,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延禧宫中,知春见瑕月一直看向紧闭的殿门,知其是在担心阿罗,宽慰道:“主子放心吧,有齐宽陪着阿罗,不会有事的。” 瑕月忧声道:“话虽如此,但这是阿罗出事之后第一次出去,本宫担心她心结未解,会受不了外人的目光。”说着,她又道“去了这么久,按说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知春,你出去看看。” 知春正要答应,殿门被人推开,齐宽与阿罗一道走了进来,看到阿罗回来,瑕月悬在心中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待得阿罗起身行礼后,温言道:“这一路上过去可还好?” “回主子的话,一切皆好。”这般说着,阿罗突然跪了下来,在瑕月惊讶的目光中,哽咽道:“多谢主子为奴婢所做的一切,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主子的好。” 瑕月起身扶起她道:“傻丫头,你是本宫的亲人,本宫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需说这些见外的话,本宫最大的心愿,就是……” 不等瑕月说完,阿罗已是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想通了,从这一刻起,奴婢会好好的活下去,不会再轻言生死,也不会再逃避。” “好!”瑕月激动地点头,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阿罗解开心结,愿意重新站起的这一刻。 阿罗抚去瑕月眼角的泪水,感激地道:“太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奴婢了,多谢主子为奴婢所做的一切。” 瑕月握住她的手,内疚地道:“可惜本宫始终未能为你讨回真正的公道。” “不,主子已经做得够多了,若主子真为了奴婢而得罪皇上,孤老半生,奴婢就算讨回公道,也不会开心。”说到此处,阿罗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正是昨夜手刃孙黄二人的那一把,轻声道:“昨夜,奴婢坐在屋里,看着这把匕首,您知道奴婢在想什么吗?” 瑕月正欲摇头,想起昨夜临别前,阿罗所说的那句话以及言语间透露的恨意,脑海里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骇然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去行刺皇后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册封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阿罗与齐宽也是神色一紧,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把匕首,唯恐阿罗会突然拿着奔到坤宁宫去。 “是,昨夜里奴婢确实有这个念头,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了;皇后不值得奴婢这样做,更不值得为此连累主子;她犯下这样的恶行,就算皇上护着,来日,老天爷也会收拾她的,苍天有眼,善恶终将有报。” 瑕月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能这样想就好,千万不要做傻事。本宫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不想连你也失去了。” “奴婢知道,所以……”她将匕首交给齐宽,笑道:“奴婢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以后,奴婢会与以前一样,陪伴在主子身边。” 瑕月点头,抬手抚过她微翘的唇角,哽咽地道:“本宫终于又看到你笑了,真好。” 阿罗闻言,将唇角扬得更高,“以后的每一天,主子都会看到。” 迎着她的笑容,瑕月亦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容,还有知春与齐宽,皆是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下了两天的雪悄然停止,冬日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一片明媚的阳光。 这一刻,是真正的雨过天晴…… 午膳时分,永璜看到阿罗在一旁侍候,甚是惊奇,轻声对坐在一旁的瑕月道:“娘娘,阿罗她没事了吗?” 他虽然不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但对于阿罗遭遇的事,却是有所耳闻,十一岁的他已经知道那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瑕月尚未开口,正在盛汤的阿罗已是道:“大阿哥,您的声音还不够轻。” 永璜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答话才好,阿罗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笑道:“多谢大阿哥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以后还跟以前一样,侍候您与主子好不好?” 听得这话,永璜露出一丝笑容,“好,我想吃你包的饺子,好久没吃了。” 阿罗依言道:“好,奴婢待会儿就去包,您想吃多少都行。” 永璜高兴地道:“那我要吃芥菜馅的,还有虾肉馅的,还有三色馅,还有……” 瑕月轻笑着打断他的话,“你倒是贪心,这么多饺子阿罗得包到什么时候去?要不然你也帮着一起去包?” 瑕月本是玩笑话,永璜却是认了真,一本正经地道:“嗯,太傅布置的功课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篇文章未写,我待会儿就去写好,然后就可以帮着阿罗一起包饺子了。” 阿罗笑道:“大阿哥,主子与您开玩笑呢,就算奴婢真忙不过来,也有知春他们帮忙,您不必担心。” 瑕月言道:“无妨,他既是想去,就由他去吧,虽说往后不至于要他亲自下厨,但多学着一些总是好的。” 永璜忽地道:“娘娘,等我跟阿罗学会了,亲手包饺子给您吃好不好?” 瑕月一怔,旋即抚着他的头笑道:“当然好,当今阿哥亲手包的饺子,味道一定与众不同。” 正自说话间,齐宽快步走进来,躬身道:“主子,喜公公来了,请您与阿罗去正殿接旨!” 阿罗疑惑地指着自己道:“我?旨意与我有关吗?”接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宫人,根本没资格被写在圣旨之上。 齐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喜公公是这么说的。” 瑕月亦是觉得奇怪,何事要让阿罗与她一起接旨,带着这丝疑惑,她领着众人来到正殿,四喜双手捧着圣旨站在那里,看到他们过来,肃然道:“皇上有旨,请娴妃与阿罗接旨!” “臣妾接旨。”瑕月跪下接旨,阿罗亦如是,还有永璜等人亦一并跪下,除四喜之外,正殿内再无一人站立。 四喜展开圣旨,依着明黄锦缎上龙飞凤舞的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妃那拉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谨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正二品贵妃,封号仍封;于十二月二十日行册封礼;另,阿罗虽为一介宫女,却能知进退,明大义,甚为难得,着即封其为从四品风仪女官,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这句话,瑕月双手高举过顶,接过四喜递来的圣旨。 宣读完圣旨后,四喜朝瑕月含笑打千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除却慧贤皇贵妃之外,您可是皇上封的头一位贵妃娘娘。” 瑕月起身看着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地道:“皇上隆恩,本宫实在受之有愧。” “娘娘谦虚了。”说着,他又笑着对阿罗道:“还有恭喜阿罗姑娘,贵妃身边的宫女被封为从四品风仪女官,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从四品风仪女官,只有太后、太妃、皇上或皇贵妃的贴身宫女有资格,如今阿罗能够受封,显然是弘历破格提升;至于为何如此,彼此皆心知肚明。 阿罗低头道:“皇上这样厚待,奴婢实在受宠若惊。” 在命齐宽取来一锭银子后,瑕月道:“多谢公公来此传旨,这些银子是本宫请公公喝茶的,还请公公收下。” 四喜道了声谢后,离开了延禧宫。在其走后,瑕月展开手中尚透着墨香的圣旨,看了许久后,她倏然合上圣旨,道:“齐宽,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且慢。”阿罗唤住齐宽,随后道:“主子,您要去做什么?” 瑕月紧紧攥着那封明黄卷轴,冷声道:“皇上为何会下这样一道旨意,你与本宫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晋封本宫与你都要不起也不需要。” “所以您要去请皇上收回圣旨?”待得瑕月点头后,阿罗轻声道:“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必会不高兴。” 瑕月沉默片刻道:“就算是这样,本宫也要去,本宫不要你用委屈换来的荣耀与晋封。” 阿罗摇头道:“奴婢已经没事了,您不用总觉得愧对奴婢,而且在这件事上,您已经尽力了。再说,这贵妃之位,本就是您应得的,当年皇上曾许诺,登基之后就封您为贵妃,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一直拖到现在。”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途中相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瑕月摇头,怆然道:“本宫对皇上真的很失望,他明知道皇后犯错,明知道皇后手上沾满鲜血,仍然一意偏坦。他心里……只有一个皇后,其他人,包括本宫在内,都不重要。今日是贵妃,指不定明日就会沦为阶下囚。” 阿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叹了口气道:“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谁才是他该真正在意的人。” 瑕月苦笑道:“只怕本宫等不到那一天。” “不会的,正如奴婢之前所说,善恶终有报,老天爷一定不会让主子一直受委屈的。” “善恶有报……”瑕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涩然道:“可惜,本宫从来不是什么善人。” “但你也不曾无缘无故去害过人,之后更是处处护着端慧太子,论心善,皇后远不如您。”阿罗的话引得齐宽等人纷纷应合,连永璜亦道:“娘娘之善不在口上,而在心中。” “你这孩子又懂什么。”面对瑕月的话,永璜不服气地道:“我虽是孩子,却也知是非对错;若非娘娘细心教导,又教我明辨是非,我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恶人。我能够明白,皇阿玛也一定会明白。” 瑕月有些感动地道:“傻孩子,你能够明白,是因为你心中没那么深的执念,但你皇阿玛不同,他……” 永璜用力摇头,急切地道:“不会的,皇阿玛一定会明白,您相信我。” 齐宽开口道:“主子,能否容奴才说一句?” 瑕月颔首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齐宽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的,只会认为是主子害她,一切皆是主子的错;待得一年后禁足解除,她定会变本加厉的向主子报复;若到时候,您不得皇上喜爱,您要如何与皇后娘娘斗?就算让您抓到皇后的错处,皇上会听吗?不会,您必输无疑,到时候不仅仅是失宠,连性命都可能没有。”不等瑕月开口,他又道:“或许对皇上的失望,令您觉得无所谓,但大阿哥要怎么办?还有阿罗与奴才们,又该怎么办?由着咱们被皇后加害吗?” 知春连连点头道:“主子,齐宽说的没错,若是您现在认输,将来只会输得更多,直至输尽一切。” “虽然您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到皇上,但奴婢始终相信,您才是皇上的真命皇后;有朝一日,您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一定会越过皇后。” 面对阿罗的话,瑕月没好气地轻斥道:“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要是被人听到,非得扣本宫一顶觊觎后位的帽子不可,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阿罗轻吐了吐舌头,随即道:“这么说来,主子是答应了?” “被你们这么一通说,本宫还能拒绝吗?不过……”瑕月瞥了她一眼,道:“阿罗,你真的没事吗?” 阿罗吸了吸气,撑起一丝笑脸道:“只要主子安好,奴婢就安好,奴婢盼着有朝一日,奴婢这个从四品风仪女官可以名符其实。” “你啊!”瑕月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齐宽,“待得用过午膳,去将肩舆备好,本宫要去养心殿。” 齐宽心中一紧,忧声道:“主子您不是已经答应奴才们了吗,为何又……”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皇上下旨册封本宫,本宫怎么着也该亲自去养心殿谢恩,这有什么不对吗?”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齐宽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奴才还以为您始终不愿原谅皇上呢。” 瑕月轻轻一叹,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宫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心中有数,不过正如你说的,就算不顾惜自身,也要顾惜你们与永璜。” 待得齐宽备好肩舆后,阿罗扶着她乘上后,对齐宽道:“你先去小厨房将面和好,等我陪主子见过皇上后,就来包饺子。” 齐宽拉住她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宫里。” 阿罗笑言道:“怎么了,担心我吗?别忘了,今儿个一早我就去过慈宁宫了,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么说,齐宽只得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 阿罗点点头,随肩舆一路往养心殿行去,一路上,不时遇到宫人,他们在跪下行礼之时,经常会悄悄望一眼阿罗,有时候阿罗能听到他们在自己身后悄悄议论着。 对于这一些议论,瑕月亦听到了,侧目道:“若是你觉得难受,就回去吧。” “奴婢没事。”阿罗挺直了背脊道:“太后说过,越是逃避,那些人就议论得越是凶,奴婢既然决定走出这一步,就不会再害怕或是回头。” “好吧,不要太勉强了。”这般说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在快要到养心殿的时候,意外看到愉贵人的肩舆迎面走来。 愉贵人本无资格使用肩舆,但因她怀孕之后,不宜久行,所以弘历特赐肩舆供她代步。 愉贵人在看到阿罗时,眸中掠过一丝惊色,旋即化为温和无害的笑容,命宫人上前,随即在肩舆上浅施一礼,道:“见过娴妃娘娘,娘娘金安。” 如今的她,已经怀孕四个余月,小腹微微隆起,身量比怀孕之前圆润了许多,连双下巴也出来了。 “免礼。”瑕月眸光微闪,道:“愉贵人可是从养心殿过来?” “是,臣妾知道昨儿个出了大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这般说了一句,愉贵人眸光一转,落在阿罗身上,“自从热河一事后,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阿罗,如何,已经无事了吗?” 阿罗在一旁道:“多谢愉贵人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 听得她的回答,愉贵人轻叹了口气,道:“真是让人没想到,皇后娘娘为了不让你嫁给傅恒,居然找人轮流对你施暴,毁了你的清白,我刚听到之时,几乎不敢相信,以为是宫人说错了。唉,幸好阿罗你够坚强,可以当这些事没发生过,若换了一个人,只怕连活下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这样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声道:“想不到愉贵人这样关心本宫身边的人,真是让本宫有些受宠若惊。”愉贵人这些话,看似出于关心,实际上却是在变相地揭阿罗伤口。 愉贵人对此并不在意,仍然一脸关切地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与你情如姐妹,关心阿罗也是应该的;可惜咱们没能早一些知道,否则就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阿罗也不会受那样严重的伤害,臣妾至今想来还觉得难过。” 见愉贵人一再提起阿罗受辱的事,瑕月神色越发冰冷,待要说话,阿罗已是屈膝道:“愉贵人身怀龙胎还如此关心奴婢,实在令奴婢受宠若惊。” 愉贵人眸光一闪,道:“看你对答如流的样子,确实是没事了,只是可惜了你与傅恒,两人终归是有缘无份,不能在一起。”阿罗的反应令她甚是意外,原以为阿罗不管装着多么坚强,听到刚才那些话,都会有所失态,未想竟然如此平静,好像根本未受影响。 阿罗脸颊微微一搐,道:“其实以奴婢的身份,本就配不起傅大人,如今……也算是各归各位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愉贵人见无法影响阿罗,心下无趣,道:“臣妾不打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这般说了一句,正要命宫人抬着肩舆离开,阿罗开口道:“愉贵人,您刚才的称呼错了呢。” 愉贵人惊讶地道:“错了?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已经下旨,册封主子为贵妃,于下月二十日行册封礼,日落之前,应该就会晓喻后宫了。” 纵是以愉贵人的心计,在乍闻这件事时,依然忍不住脸色大变,贵妃……弘历竟然册封那拉瑕月为贵妃,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听说昨日那拉瑕月揪着皇后所犯的错,逼弘历废后,甚至还闹到太后面前,按理来说,她这样的行径应该是遭弘历厌弃才对,怎会不止没有,还册封她为贵妃,这根本不合情理。 阿罗接下来的话,令她脸色更加难看,“还有,恕奴婢直言,愉贵人您只是正五品贵人,见到我家主子,该下肩舆行礼,但您只是一直端坐在肩舆上,丝毫没有下舆之意,此乃不敬,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不喜。” 她压下心中的惊意与嫉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才未曾下肩舆,娘娘一向宽和,想必不会责怪。”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自是不会责怪,左右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不喜的也是妹妹。至于行动不便……若本宫没记错,妹妹怀孕才四个半个月吧,这样的月数,怎么也不至于无法下肩舆,说到底,还是妹妹无心行这个礼。” “娘娘误会了,臣妾绝无对您不敬之意。”说罢,她命宫人放下肩舆,随即扶着冬梅的手起身走到瑕月肩舆前,屈膝道:“臣妾一时失仪,还望娘娘莫怪。”见瑕月不说话,她又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臣妾还未恭喜娘娘被册为贵妃,除却当时病重的慧贤皇贵妃之外,娘娘您可是第一位被册为贵妃之人呢,实在令人羡慕。”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妹妹身怀龙胎,待得一朝临盆,诞下小阿哥,皇上定会晋妹妹的位份,贵妃之位,亦是指日可待,有何好羡慕的。” 愉贵人一脸惶恐地道:“臣妾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敢奢求有与娘娘一样的福气,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吗?”瑕月看了一眼天边的浮云,道:“天气寒凉,愉贵人还是赶紧回咸福宫吧,以免冻了腹中孩子。” “臣妾告退。”愉贵人扶着冬梅的手转身离开,在走出极远后方才重新登上肩舆。 待得她走得不见人影后,阿罗“噗哧”一笑道:“主子您刚才有没有看到愉贵人的表情,听到您被册封为贵妃,那张圆脸都变绿的。” “她知道本宫不会与她善罢干休,自然不希望受皇上恩宠。”说到此处,瑕月赞许地看着阿罗道:“她这样说你,你都可以保持平静,看来真是没事了。” “奴婢早就与您说过,是您不相信。”这般说着,阿罗往愉贵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几个月没见,愉贵人胖了许多,这还只是四个月,待得九月、十月之时,不知会胖成什么样子。” 瑕月吸着冷凛的空气,道:“她吃得越胖,腹中的龙胎就长得越好,这不是很好吗?” 阿罗想起以前瑕月与自己说过的话,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语,命宫人抬着肩舆一路往养心殿行去。 且说愉贵人回到怡和居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小全子端了杏仁茶与几碟精巧的点心上来,讨好地道:“主子,您之前说杏仁茶喝着有些腻,奴才这次特意在里面放了葡萄干与樱桃干的碎末,甜而不腻,您尝尝看。” 愉贵人瞧也不瞧一眼,冷声道:“我没胃口,拿下去!” 小全子一怔,平日里这个时辰,愉贵人必然腹饿要吃一些东西,怎么今日却说没胃口? 冬梅示意小全子将东西搁在一旁,随后道:“主子,只是一个贵妃罢了,犯不着如此生气,奴婢相信只要您生下阿哥,贵妃之位,根本不在话下。” 愉贵人冷声道:“你相信有什么用,我怀孕到现在,皇上连个嫔位也未封,倒是她,无子无女,又是那样的出身,居然也爬到了贵妃之位。” “这件事也真是蹊跷,明明听说娴妃昨**着皇上废后,令皇上龙颜大怒,按理来说,皇上不罚她已经算是开恩了,怎么还会封她为贵妃,会否……是阿罗为了气主子,所以随口胡说?” 愉贵人深吸一口气,道:“不会,她不会撒这样容易被戳破的谎言,皇上……必是真的下了册封旨意。” 冬梅蹙眉道:“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奴婢怎么想,都想不到册封娴妃为贵妃的旨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计划提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贵妃……”愉贵人烦燥地扶着比以前整整粗了一圈的腰起身在屋中走着,“我原以为生下龙胎之后,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不必再向她行礼,没想到始终还是要低她一头,实在可恨!” 小全子大概听懂了一些,安慰道:“就算真的低娴妃一些,也只是暂时的,有小阿哥在,主子早晚会跃居所有人之上。” 愉贵人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别忘了,娴妃如今膝下也有一子,大阿哥如今对她可是言听计从,我瞧着倒是比富察挽秀在时还要听话。” “大阿哥资质一般,根本成不了大器,而且他年纪越长,这个缺点就会越明显,娴妃想靠他稳固地位,根本不可能;而且……说句实话,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不管现在看着多好,都只是表像,内里脆弱得紧,稍稍一些小事,就可以将之破坏,您根本不需要担心。” “大阿哥确实不足为虑,但……皇上对娴妃的态度,实在令我很不安,再这样下去,只怕连皇贵妃她也有份。”愉贵人来回走了几圈,喃喃道:“不行,不可以继续这样等下去。” 如此重复了数遍后,她脚步一顿,道:“冬梅,明日你出宫去一趟我阿玛府邸,告诉他,计划提前,我现在就要让皇上看到这些东西。” 冬梅一惊,道:“主子不是说要等小阿哥出生之后再施行计划吗,为何现在要突然提前?” 愉贵人摇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让皇上从现在开始就重视这个孩子的存在。” “其实皇上对主子与腹中孩子一向都很重视。”冬梅话音未落,愉贵人阴冷的眸光已经瞥了过来,令她慌忙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重视?”愉贵人冷声道:“我怀孕到现在已经四个余月了,皇上从未提过晋封位份一事,一直让我待在早就腻烦的贵人之位,反倒是晋了那拉氏,这也叫重视吗?我不可以再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一定要让他在临盆之前先晋一次我的位份,只有这样,临盆之后,我才可以母凭子贵,位列四妃;若等到临盆之后再晋,万一皇上只晋我一个嫔位,距离贵妃就太远了一些,不知要等何时才能填平我与她之间的差距,又或许,永远都填不平。” 冬梅思索片刻,道:“可是现在就施行计划,小阿哥出生的时候怎么办?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出生吗?” 愉贵人轻抚着腹部,冷声道:“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平平淡淡的出生,我必为他准备一份更为轰动的出生礼,让他成为大清皇室,独一无二的阿哥;如此……将来才能继承大清江山。” 见愉贵人主意已定,冬梅不再多言,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明儿个就出宫去见额尔吉图大人。” 愉贵人微一点头,道:“见了我阿玛,顺道再问他那几个孕妇的情况,这一胎,我一定要是阿哥。” 冬梅明白她的意思,垂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愉贵人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孩儿,你争气一些,千万别生做女儿身,否则额娘还要多费一番手脚不说,你我母子亦会分离,谁让这大清江山,只有男儿才可继承,你可别让额娘失望,更不要让额娘铺好的路,最终便宜了一个平民。” 从接近哲妃,替哲妃除去永琏那一刻起,她就在等这一刻,大阿哥继位……呵,那不过是她诱使哲妃上当的饵罢了,以大阿哥的资质,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大清江山。 至于三阿哥与四阿更不要说了,有那样一个额娘,意味着他们在出生之时,就丧失了继位的资格。 她的孩子才有成为大清君主的福气与资格,而她……亦将成为下一位太后,住进慈宁宫之中。 早在刚刚怀孕之时,她就让她阿玛暗中寻来一些月份相当又有宜男之相的孕妇,蓄养在暗宅之中;万一她生的是一个格格,就偷龙转凤,从那些孕妇生下的孩子当中挑一个男孩送入宫中充做她的孩子。 至于到时候面临的宫禁关卡,她一直有让阿玛与兄长设法跟负责看守宫门的大内侍卫交好,这些年下来,也算积累了不少人脉,应该可以避过搜查。 而她也早早想好了如何让这个孩子受弘历瞩目,并且主动当成储君去培养的办法。 这一切,弘历并不知晓,他望着台阶下,朝自己行礼的瑕月,神色复杂地道:“你来,可是为了朕那道旨意?” 瑕月垂目道:“是,臣妾特意带阿罗来谢皇上恩典。” 听到她的话,弘历露出愕然之色,随后有些如释重负地道:“是这样吗?朕还以来你是来拒绝朕的册封旨意?” 这下子轮到瑕月愕然,抬头道:“皇上为何会这样以为?” 弘历起身走到她身前,道:“因为你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道旨意,怕是会让你觉得朕是在施舍或是补偿。” 瑕月低低地道:“难道不是吗?” “对于阿罗来说,必然是;对于你来说……”弘历停顿片刻,道:“这贵妃之位,本就是你应得的,算不得补偿。” 瑕月疑惑地道:“但是皇上昨日明明说……” 弘历哂然一笑道:“朕是说过,但朕想了一夜,想到一个比册封贵妃更有诚意的补偿法子,你可愿一听?” 瑕月微微侧头,垂落于两边的步摇珠络发出细细的轻响,“臣妾愿闻其详。” 弘历拉过她的手,在其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伴着轻微的酥麻,瑕月辩别出他在自己掌心写下的是两个字。 “信任?”面对瑕月的疑惑,弘历将她的手指收拢,就像握着什么东西一样,随即道:“握住了吗?” “握住什么?”弘历异乎寻常的举动,令瑕月不明所以。 弘历笑言道:“握住朕给你的信任啊,你不是总说朕对你的信任不够吗?现在,朕给你了,不过你若是握不紧,让它给跑了,可别怪朕。” 听到这话,瑕月不由得笑了起来,“臣妾什么都没握住,皇上这是在戏耍臣妾吗?” 第四百一十六章 信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信任本就无形无质,想要握住,得要靠心。”这般说着,弘历抬手抚过瑕月精致无瑕的容颜,“你知道从昨日到现在,朕最思念的是什么吗?”待得瑕月摇头后,他轻声道:“是你的笑颜,如今……朕终于又看见了。” 瑕月敛了笑容,垂目道:“只要皇上愿意,会有无数女子对您笑。” 弘历抬起她光洁的下巴,“可是朕现在只想看到名为那拉瑕月的女子笑颜,这又该如何?”见瑕月不说话,他认真地道:“朕不敢保证,这次给你的信任,比皇后的还要多,但……朕会努力给你多一些,再多一些。” 迎着弘历的目光,瑕月眸中渐渐泛起泪光,许久,她赦然一笑,哽咽道:“与这得用心才能感觉到的信任,臣妾更相信白纸黑字一些。” “你若觉得那样更好,朕这就写下来给你。”说罢,弘历真的就要去写,瑕月拉住他道:“臣妾与您开玩笑呢。”她抬起一直卷屈成拳的右手含泪道:“臣妾握着呢,多谢皇上,臣妾一定紧紧收着,不让它逃走。” 弘历凝视着她,道:“会开玩笑,就是说没事了是不是?朕与你还和以前一样?” 瑕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阿罗,后者出声道:“启禀皇上,其实主子对您的心意,从未改变过,只是之前心疼奴婢,所以才会对皇上有所不敬,还望皇上莫要怪责主子。” 对于阿罗的插言,弘历未有不悦,反而有些内疚地道:“贵妃怪责朕是应该的,朕确实对不起你们主仆。”说到此处,他再一次看向瑕月,紧张地道:“瑕月,愿意再陪朕一起走下去吗?” 瑕月含泪笑道:“阿罗都放下了,若臣妾还揪着不放,岂非显得臣妾很小家子气?” 弘历眼中涌起浓烈的欢喜,那份欢喜令他连声音也有些发颤,“这么说来,你是愿意了?” 望着那张俊朗的面容,瑕月想起她与弘历的初识,世事真是奇妙,她当时奉阿玛之命,强行嫁到弘历身边,结果却无可自拔的爱上他;而弘历,当时那样的恨自己,结果却愿意将信任交托。 十二年前,若是有人将这话告诉弘历,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断然不相信。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瑕月缓缓道:“是,只要皇上对臣妾还有一分信任,臣妾就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直至……” 不等她说下去,弘历便捂住她的唇,以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道:“不会,不会有那一刻,朕与你,都不会负了彼此。” 在这一刻,弘历已经分不清自己对瑕月究竟是内疚……是宠眷……还是爱…… 或许,都有一些吧…… 当天傍晚时分,瑕月被封为贵妃一事,传遍后宫,与愉贵人一样,众人对于瑕月突然被晋封一事,又妒又恨。不过,在这当中,也有真心为瑕月高兴之人。 黄氏带着欢喜的笑意来到延禧宫,从宫人手中取过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亲自呈给瑕月道:“这是臣妾恭贺娘娘册封贵妃之礼,还望娘娘收下。” “仪嫔客气了。”这般说着,瑕月接过锦盒,此时天色已暗,知春正在掌灯,因为才点了一半,所以暖阁中有些晦暗不明,但随着锦盒的打开,暖阁却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比平日城点燃所有灯烛都还要更亮一些。 瑕月睇视着锦盒中,食指大小,光明如烛的珠子惊呼道:“夜明珠?!” “这是臣妾指在皇上身边侍候时,臣妾父亲所给的嫁妆,这些年来,臣妾一直收在身边;此次听闻娘娘被册封为贵妃,臣妾心里高兴,想着送贺礼,但又挑不出入眼的,便将这颗珠子给翻找了出来,望娘娘不要嫌弃。” 瑕月虽见惯了珍宝,但夜明珠所见并不多,就是皇宫之中也没几颗,黄氏家中并不是大富大贵,这颗夜明珠,怕是他们的家传之宝。 想到这里,瑕月连忙合起锦盒,递还给黄氏,“如此贵重的礼,本宫不敢收,仪嫔还是拿回去吧,心意到就行了。” 黄氏说什么也不肯收,道:“臣妾是诚心送给娘娘,断无再收回去的道理,还请娘娘不要再推辞了。” “夜明珠存世本就稀少,能够如此明亮如烛的更是少见,若本宫没有猜错,应是仪嫔家中代代相传的宝物。如此厚礼,试问本宫怎么能收。” 黄氏坚持道:“再贵重的礼,也只是一件东西而已,与娘娘这段时间对臣妾的照拂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听着她再简单不过的话语,瑕月却是有些感动,“其实本宫并未做过什么,倒是仪嫔你在愉贵人蓄意挑拨之时,愿意相信本宫,令本宫知道原来在这宫里头,除了永琏之外,还有人相信本宫。所以,要说谢,要说照拂,该是本宫对仪嫔说才是。” 黄氏不擅言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将锦盒硬塞到瑕月手中,坚持道:“不管怎么样,这颗夜明珠请娘娘收下。” 瑕月见她始终不肯收回,只得道:“那好吧,本宫先替你保管着,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再来拿回去。” 待得命知春将珠子收进去后,阿罗端着饺子进来了,笑言道:“主子,仪嫔娘娘,这两碗饺子是大阿哥亲手包的,您二位尝尝看。” 黄氏惊讶地道:“大阿哥,他也会包饺子吗?” 瑕月将今儿个午膳上的话说了一遍,随即接过阿罗递来的碗道:“本宫以为他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包得似模似样。” 阿罗抿唇笑道:“岂止是似模似样,大阿哥比奴婢还要认真呢,这会儿还在小厨房忙活,说是再包一些,留着明儿个吃,就连这饺子皮也是他一手擀出来的,他学会后就将奴婢赶到一边,不让奴婢插手,最后奴婢只能做一些剁馅的下手活。” “这孩子,还包上瘾了不成。”瑕月笑言了一句,道:“行了,让他别包了,过来给仪嫔见礼。”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夜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阿罗依言退下后,黄氏挟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顿时鲜香的肉汁溢了出来,在咽下后,连连点头道:“大阿哥真是包得不错,不止没有在滚水之中散开,而且这皮子劲道十足,很有嚼劲,您快尝尝。” 瑕月吃了一个,发现果如黄氏所言,很是不错,正要说话,黄氏忽地打量着手里的饺子道:“娘娘,再有一个余月,就要过年了,前年您给了太后与咱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今年可是有了主意?虽然太后与成太妃没说,但心里都盼着呢。” 瑕月苦笑道:“仪嫔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事,自从阿罗出事后,本宫就一直想着那件事,昨儿个才算刚刚解决,哪里有时间想除夕夜宴的事;再说,想要与前年那样惊喜,实在有些难。” 黄氏笑道:“是不容易,不过臣妾刚刚有了个主意,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瑕月精神一振,催促道:“仪嫔有何主意,快说来与本宫听听。” 黄氏指着碗中的饺子道:“大阿哥饺子做得这样好,而除夕那夜又是一定要吃饺子的,干脆就让大阿哥亲手包饺子呈给太后与皇上,然后再让他们几位阿哥一起贺岁,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瑕月仔细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仪嫔这话倒是不错,本宫到时候瞧瞧,看是否可行。” 说话间,永璜走了进来,在朝瑕月与黄氏行了一礼后,他将提在手中的食盒交给黄氏身后的宫人,道:“仪嫔娘娘,这里有一些生的饺子,烦请您帮我带给永珹,他若喜欢,您就让宫人煮一些给他吃。” “好。”黄氏笑着应了一句,对瑕月道:“娘娘将大阿哥教得可真好,不止懂事,还时时想着兄弟,实在难得。” “太后与皇上最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和睦,本宫又怎么敢不遵。”这般说着,她对永璜道:“阿罗说你还不曾吃过东西,赶紧去吃一些,剩下那些,等到吃过之后再包也是一样的,不必急于一时。” 待得永璜离开后,黄氏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娘娘知道皇后是怎么杀的瑾秋与朱用吗?” 听得这话,瑕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本宫只知他们是中砒霜之毒而死,究竟毒是怎么下在饭菜中的,暂时不知。” 黄氏沉吟片刻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们二人,辛者库里一定有内应。” 瑕月微一点头道:“内应是必然的,但瑾秋与朱用二人未死的消息,本宫一直让宋嬷嬷牢牢守着,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黄氏言道:“辛者库毕竟人多眼杂,一时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也是可能的事。对了,臣妾听说皇后身边的魏静萱在辛者库时,与苏氏还有一个叫夏晴的宫女极是要好,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或者……两个都是?” 瑕月想了想,道:“夏晴应该不会,苏氏……她为何要帮着魏静萱做事?” 黄氏思索许久,摇头道:“这个臣妾可回答不了,臣妾也是随耳那么一听罢了,至于是真是假,着实不知。” “本宫知道了,如今空闲下来,正好可以将这件事查清楚,本宫要保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枉死了。”听得瑕月这么说,黄氏忽地抿唇笑道:“娘娘还想着能够空闲下来吗?” 知春闻言,好奇地道:“阿罗一事,已经查清楚,皇后也被禁足坤宁宫中,为何主子还不得闲?” “你忘了你家主子现在是何身份吗?瞧着吧,从明儿个开始,这延禧宫啊,必定热闹若庭市,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皆会过来道贺讨好。本宫之所以赶着今夜过来,也是为了避明日的喧闹。” 后宫之中,品级越往上越难晋封,尤其是嫔位以上,许多人位列六嫔之后,终其一生都未再得到过晋封,四妃难及,更不要说是贵妃了。就连当年的高氏,也是在重病之中,弘历为了安慰她又顾及正在治水的高斌,这才晋为贵妃,远不能与瑕月相提并论。 瑕月轻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是有些头疼了,只是又不能闭门不见,否则又该编派本宫的不是了。” 如此又笑言了许久后,黄氏起身告辞,在她走后,瑕月亦觉得有些困了,起身示意知春扶自己去内殿,在走了几步后,她想起永璜,停下脚步对齐宽道:“去看看大阿哥睡了没有,还是说仍在小厨房里。” 齐宽依言离去,不一会儿进来禀道:“主子,大阿哥不在小厨房里,不过奴婢刚才经过东暖阁的时候,看灯还亮着,大阿哥应该还不曾歇息。” “扶本宫过去看看。”随着瑕月这句话,知春扶了她来到东暖阁,推门进去,果见永璜正伏在桌案上看书。 瞧见瑕月进来,永璜连忙跳下椅子行礼,在示意他起身后,瑕月疑惑地道:“你之前不是说功课都已经做好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在书房,难不成你骗本宫?” 永璜急忙道:“永璜不敢,功课确实做好了,之所以在此,是想再温习一遍今日太傅教授的课业,背熟一些,以免忘记了。” 长福在一旁道:“启禀主子,确实如此,而且大阿哥每晚临睡前都会温习一遍功课。” 听得这话,瑕月面色一缓,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错怪你了;不过天色这么晚了,你明儿个又要早起去上课,还是早些歇着吧。” 永璜道:“还剩下几页,费不了多少时间,我看完就睡了,” 瑕月点头道:“难得你能够如此自律好学,你皇阿玛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听得瑕月的夸赞,永璜并没有显得太过高兴,低声道:“我不像端慧太子那样聪慧,不论什么书和文章,看一遍就能记住,我每次都要看上三四遍才能勉强记住,只能将勤补拙,希望不会让皇阿玛太失望。” 瑕月听出他话中的自卑与失落,安慰道:“怎么会呢,你这样用心,本宫与你皇阿玛都会以你为傲。”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夜明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永璜心情好了一些,感激地道:“谢谢娘娘。”停顿片刻,他又有些黯然地道:“以前额娘在时,从不会这样说,她只会让我拼命追赶甚至越过端慧太子,她说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丢脸。” 这些事,瑕月以前也听过一些,富察挽秀为了让弘历多注意永璜一些,拼命驱策,根本不管他的承受能力是多少。幸好富察挽秀死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否则定会毁了永璜。 她轻拍着永璜的肩膀宽慰道:“每个人都有他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就像今日的饺子,连仪嫔都说好,而且吃了很多,换了端慧太子未必能够做出来。不必与人去比,只要尽力就好。”待得永璜点头后,再次道:“好了,赶紧将书看完,然后就洗漱歇息,别太晚了。” 在瑕月将要踏出门槛之时,身后忽地传来永璜的声音,“多谢姨娘。” 瑕月惊讶地回过头来,永璜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唤她姨娘,娘娘与姨娘虽只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相同,永璜肯开这个口,意味着他已经将自己视如亲人;想到此处,瑕月露出一抹明澈温暖的笑容,“你既唤本宫一声姨娘,本宫关心你自是应该的,早些歇着吧。” 在瑕月走后许久,永璜亦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原以为这声姨娘会很难唤出口,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口,仿佛本来就该这么唤一样。 一夜无话,待得翌日天亮后,正如黄氏所言,延禧宫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嘉嫔、愉贵人、陆贵人、陈贵人、柏贵人等等,皆是来了延禧宫道贺,不管她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面上都笑语嫣然,极尽讨好。除此之外,慈宁宫与养心殿也分别送来贺礼。 如此一直持续了两日,方才算是清静下来,知春在将送来的东西全收到库房中去后,道:“嘉嫔与几位贵人送来的东西多倒是多了,但都是一些寻常之物,远不及仪嫔娘娘的夜明珠贵重,” 瑕月轻斥道:“你这丫头,眼光倒是挑得很,这世间哪里来这么多的夜明珠,就是仪嫔那一颗,本宫也只是代她收着,将来还要送回去的。” 瑕月正欲说话,耳中倏然然传来弘历的声音,“夜明珠?谁送了夜明珠来?” 循声望去,果见弘历正走进来,瑕月连忙起身相迎,随即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派人事先知会一声,好让臣妾出去迎接。” 弘历笑言道:“爱妃晋封之喜,朕怎么能不来亲来道贺呢?” 瑕月故作不喜地道:“这贵妃本就是皇上封的,皇上哪里还需要来道贺,您这么说,根本就是有心取笑臣妾。” 弘历朗声一笑,道:“朕可没取笑你,喏,朕将礼物都给带来了。”说罢,他变戏法似地取出一个锦盒,与昨儿个黄氏送来的差不多大小。 瑕月疑惑地道:“皇上今儿个不是已经派小五送来了许多过来吗,怎么还有?” 弘历不以为意地道:“那一些是皇帝送给娴贵妃的礼,这个是朕送给瑕月你的礼,岂能一样。”说罢,他又道:“刚才你说有人送了你夜明珠?” “是,昨夜仪嫔亲自送来的,非得让臣妾收下,臣妾推辞不过,只能替她暂时保管,往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难得仪嫔与你投缘,既是送你了,你好好收着就是,勉强还回去反而令仪嫔多思。”说到此处,他将锦盒递给瑕月,道:“打开来看看。” 瑕月依言打开,下一刻,屋中倏然大亮,如同白昼,两颗拇指大小的珠子在锦盒中熠熠生辉,竟然与仪嫔送来的一样,同为夜明珠。 不过两粒夜明珠显然要比仪嫔的更加贵重,大小如同拇指不说,亮光亦是更甚。 在瑕月的惊讶中,弘历叹了口气,道:“朕今日一直在想,该送你什么礼为好,之后还是四喜提醒朕,说是库房中有一对越南进贡来的夜明珠,用来贺贵妃最合适不过。朕当即就命他取了,然后亲自送来;原以来这份礼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被仪嫔抢了先。”说到此处,他疑惑地道:“不过仪嫔哪里来的夜明珠,除了皇后之外,朕不记得有赏赐过夜明珠给谁。” 知春在一旁解释道:“仪嫔娘娘说是入潜邸时,她家人所给,应该是祖传之物。” 弘历微一点头,对瑕月道:“如何,喜欢朕送你的礼吗?” 瑕月感激地道:“皇上所赐,不管是什么,臣妾都喜欢,只是……这礼实在有些贵重,臣妾收着不甚心安。” 弘历摇头道:“在朕看来,任何礼都不及贵妃你来得贵重。” 望着弘历那双虽然在笑,却透着认真的眼眸,瑕月第一次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果……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弘历因为养心殿还有奏折未批,所以用过晚膳就回去了,在他走后,瑕月想起前几日黄氏所说的事,命知春去将宋嬷嬷传来。 自从朱用与瑾秋死后,宋嬷嬷一直惶惶不安,怕瑕月不知何时会怪罪下来,待得见到瑕月后,她急急道:“娘娘,当真不关奴婢的事,除了两个心腹之外,奴婢再不曾与人说过他们的事,就连每日的饭菜也是奴婢亲自送去的,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有砒霜在饭菜中,奴婢……” 瑕月打断她的喋喋不休,道:“本宫听说苏氏与魏静萱感情甚好,本宫问你,朱用他们死的那日前后,苏氏有没有做过可疑的事,或是有所异动?” “苏氏……”宋嬷嬷仔细想了一阵子,摇头道:“她与魏静萱感情要好一事,奴婢是知道的,所以在得了娘娘吩咐之后,奴婢有特意派人留意着她,但除了曾与魏静萱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之外,再无什么可疑。” “她们说了些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宋嬷嬷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每次都是她们都是单独说话,别人无从知晓。” 瑕月沉吟半晌,道:“你真觉得不会是苏氏下的毒?”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试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不敢肯定,但奴婢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宋嬷嬷的回答令瑕月暗自奇怪,若果真不是苏氏,那会是谁呢?难道魏静萱还收买了其他人? 见瑕月不说话,宋嬷嬷越发害怕,紧张地道:“娘娘,奴婢一直都依着您的吩咐,并不敢有怠慢,还请娘娘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原谅奴婢一回。” 瑕月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道:“罢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本宫也不再责你,不过你没完成本宫交待的事,这调往它处的事,待往后再说吧。” 宋嬷嬷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奴婢省的,多谢娘娘不责之恩,多谢娘娘!” 在她准备离开之时,瑕月道:“夏晴这段时间在辛者库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夏晴与以前一样,每日都会按时去各宫各院送水,不过……这段时间她变得越发不爱说话,往往别人问一句才会答一句,精神瞧着也不是太好。奴婢问她,她也不说,倒是与她同住一屋的人说,这几天夜里,夏晴常做恶梦,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思索半晌,眸光微微一冷,道:“行了,你回去吧,另外将夏晴给本宫传来,本宫有话问她。” 在宋嬷嬷离去许久后,一个单薄的人影出现在瑕月视线中,正是夏晴,待得行过礼后,她轻声道:“不知娘娘传奴婢来,有何吩咐?” 瑕月打量了低垂着头的她一眼,温言道:“本宫刚才听宋嬷嬷说你最近经常做恶梦,担心你有什么事,所以传来问问。” 夏晴身子一颤,将头垂得更低,“多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什么事,想是这几日累了一些,所以恶梦频频。”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宫还道是你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所以才会被恶梦所扰。” “娘娘说笑了。”这般说着,夏晴又道:“娘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你……”瑕月似笑非笑地道:“不愿意见到本宫吗?” 夏晴暗自攥紧双手,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在辛者库中还有差事未做完,去晚了怕遭嬷嬷责备。” “她知你是来本宫这里,岂会责备于你。”说罢,她又道:“本宫之前给你的那些开胃健脾丸还剩下多少?” “还剩下小半盒,娘娘放心,奴婢每日都有照你的吩咐,在里面咸福宫的玉泉山水中放入两颗。” “你做事一向很有交待,本宫岂会不放心。”这般说着,瑕月道:“坐下吧,既是来了,就陪本宫说会儿话,本宫让人沏一盏茶过来。” 夏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奴婢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奴婢……”她正想要再次告退,瑕月忽地道:“瑾秋与朱用的死,你都知道了吗?” 夏晴双手倏然一紧,指甲刺入掌心,传来一阵痛意,借着这股痛意勉强维持着平静道:“奴婢听说了,他们二人似乎是中毒而死。” 瑕月盯着她隐在阴影中的脸庞,道:“是啊,本宫问了宋嬷嬷,皇上也派人查过,都查不出端倪来,实在蹊跷得很,夏晴,你当时也在内务府,可知道什么?” 夏晴勉强一笑道:“奴婢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娘娘,可惜奴婢对此一无所知,直至那天您来辛者库,之后瑾秋与朱用的尸体抬出去,奴婢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死在之前的杖责下。可惜……终归还是难逃一死。” “确是可惜。”瑕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凉声道:“夏晴,宋嬷嬷与本宫说,朱用他们死的时候,你曾在附近出现过,可有其事?” 知春与齐宽面面相觑,不解瑕月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宋嬷嬷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厢,夏晴神色一变,不自在地道:“奴婢本就是辛者库的人,在那附近出现并没什么奇怪的,娘娘您这么问……该不会是怀疑奴婢吧?奴婢与他们无怨无仇,试问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本宫岂会怀疑你,本宫只是……”瑕月起身走到夏晴面前,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掰开她紧紧蜷屈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在全部掰开之后,露出掌心被掐成深红色的指甲印,在夏晴难看的脸色中,瑕月一字一句道:“本宫只是好奇,若此事真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这么紧张?夏晴,是你所为对不对?” 夏晴用力抽回手,颤声道:“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在看到指甲印之时,瑕月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眸光阴沉地道:“你这般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倒是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替他们办事,甚至甘心双手染血,难道你忘了当初魏静萱是怎么害你,皇后又是怎么责打你的吗?” “我没有忘!”夏晴尖声道:“从来都没有忘过!” 瑕月盯着她,冷声道:“既是没忘,为何要助纣为虐,残害两条人命?” “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夏晴激动地否认着瑕月的话,但她心里清楚,不管如何否认,都不可能抹去曾经的事实,确实是她杀了朱用和瑾秋,自从他们死后,她就一直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整夜都被恶梦纠缠。 瑕月冷笑道:“是否无关,你心中清楚,夏晴,本宫一直以为你心存良善,原来竟然与魏静萱一样。早知如此,本宫当初绝对不会救你!” 夏晴激动地挥手道:“不是,我没有与她一样,不是这样的!是她逼我这么做的,我不想,我不想!” 瑕月刚才之所以将话说得尖锐刻薄,就是想逼夏晴说出实话,如今果然证明朱用二人是死在夏晴的手中。 齐宽在一旁道:“魏静萱如何逼你?难不成,她有你的把柄?” 夏晴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没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但她知道我家人的住处,魏静萱……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说到此处,她涩涩一笑道:“说起来真是讽刺,住处还是我告诉她的,结果……她却用来威胁我杀人。” 第四百二十章 祥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不过是一个宫人,怎么能够控制你的家人?”知春许音刚落,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阿罗开口道:“魏静萱是宫人不错,但她背后的人却是皇后,以皇后家族的势力,想要掌控几个人的生死,根本不在话下。” 知春啐了一口,厌恶地道:“皇后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真不值得皇上对她一再容情。” 瑕月问出一直憋在心中的疑惑,“你是如何将药下在饭菜之中的?” 夏晴见无法再隐瞒,如实道:“魏静萱找到奴婢,以奴婢家人性命要胁,让奴婢在两日之内,把她给的砒霜下在朱用二人的饭菜中。奴婢原本一直想不出法子来,谁知第二天下起了雨来。” “雨?这与你要做的事有何关系,难不成下在雨中?”知春本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夏晴竟然真的点头,“不错,就是下在雨中,趁着天黑,我设法寻来梯子爬上那间杂房的屋顶,等宋嬷嬷送饭菜过来后,我就掀开他们放置饭菜之处的瓦片,然后把砒霜化在雨水之中,滴落下去,他们只以为是屋顶漏雨,根本没想到里面会混有砒霜。” 任谁都想不到,朱用二人所食饭菜中的砒霜竟然是这么来的,夏晴之计,实在是匪夷所思。 瑕月最先回过神来,道:“这样精巧绝伦的法子,怕是连魏静萱自己都想不出来。” 夏晴黯然道:“奴婢不想要他们的命,但他们不死,我的家人就要死,我别无选择。” “为什么不来告诉本宫?”面对瑕月的询问,夏晴摇头道:“奴婢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我的家人就会死;而且……据奴婢所知,娘娘在宫外并无势力,根本救不了奴婢的家人。” 瑕月默然不语,夏晴说的是实情,除非她提前将事情告诉弘历,否则无法阻止这件事。 知春在一旁恨恨地道:“老天爷真是无眼,魏静萱做了那么多坏事,居然还让她活着,连那五十大板都没要了她的性命。” 夏晴神色幽冷地道:“她逼我双手染血,这件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罢休,定要她付出代价。” 瑕月看出她心中的恨意,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道:“这笔帐,本宫会代你向她清算,你莫要胡来,以免报仇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她倚着皇后,手段又毒辣,你不会是她的对手。” 夏晴低头道:“娘娘不怪奴婢害死他们俩人,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劳烦娘娘。” “魏静萱怂恿皇后害阿罗,单是这笔帐,本宫就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根本说不上劳烦二字。”说到此处,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不相信本宫可以对付得了魏静萱?” 夏晴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瑕月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说的不错,本宫在宫外并无势,但只要魏静萱身在宫中,本宫就有办法对付她;不为任何人,只为本宫自己。” 听得这话,夏睛眸中现出感激之色,她心思聪敏,知道瑕月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好过一些,跪下道:“奴婢多谢娘娘。” “起来吧。”瑕月思索片刻,道:“趁着皇后与魏静萱被禁足在坤宁宫中,你最好寄一封书信回家中,让他们搬离住处,以免将来魏静萱又故伎重施。” 夏晴连忙道:“是,奴婢也正有此打算。”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人既已死,你也无谓再自责,本宫会请高僧为他们颂念往生咒,希望他们来生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摆脱为奴为婢的命运。” 夏晴再次道谢,随后离开了延禧宫,在她走后,齐宽不解地道:“主子,夏晴瞒着您害死朱用二人,虽说她是受人所迫,情有可原,终归是对您不忠,您不怪她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为何还要对她那么客气?” 知春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要不是您后来设法套出了皇后的话,可就让皇后毫发无伤地给逃脱过去了。” “她本就不是本宫的人,怎能要求她像你们一样忠心,且还是在关系着家人性命的情况下。” 知春不服气地道:“可您对她有救命之恩,受人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不要说是救命之恩了。” 看着知春气呼呼的样子,瑕月轻笑道:“你这丫头,本宫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处置夏晴自然容易,但一来,她确有苦衷;二来本宫还要倚仗夏晴做事,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药……绝对不能停。” 阿罗开口道:“奴婢看愉贵人如今才四个多月便胖的跟寻常孕妇七八个月一样,再这样继续下去,等到临盆之时,这腹中孩子一定不小。” 瑕月微一点头,凉声道:“让她养着吧,这孩子越大越好。” 齐宽等人皆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与愉贵人的事比起来,夏晴一事,确实不甚重要,毕竟夏晴并非存心坏了计划,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随后几日,礼部与内务府忙着筹备下月二十所要筹备的贵妃册礼,高氏当初虽然也被册封为贵妃,但因身在病中,所以不曾行册封礼;瑕月这次是弘历登基后,第一次行贵妃册封礼,所以格外隆重仔细。 另外,弘昼那边开始有好消息传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弘晳对他戒心渐失,开始与他说一些事,不过想要打心到核心的消息,还需要一段时间。 弘历让密探交给弘昼的信中,只有四个字――万事小心! 他对弘昼的能力与忠心,没有任何怀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万一被弘晳知道真相,一定会对弘昼不利。 十二月初,淮安府有人发现白鹿,经当地知府派人查验之后,发现确为白鹿,并且在其口中衔有一株硕大的灵芝,乃是上瑞之兆,知府当即命人呈送进京,并且在奏折中言称此乃因为皇帝明惠,德流四表,所以上天降下祥瑞。 弘历看到奏折之后,极为高兴,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功绩能够得到上天认可,他自是不例外,立即命人在御马房旁边建一所鹿舍,专门用来蓄养这头白鹿。 第四百二十一章 应在西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仅仅就在这件事过后几日,武定府奏报,说是有百姓看到一条白鱼背负着一条像是其幼子的小白鱼在河中游曳,不过在抓捕的时候,小白鱼逃走,只捕到那条大的,已经连夜送入京城。 数日之间,连现两个祥瑞,无疑是天下之喜,就在武定府奏报呈到的第三天夜里,钦天监监正季长明至养心殿求见,称星空出现异样,有星宿下凡,但具体是哪颗星,暂时不知,可以肯定的是,此乃是大吉之兆。 听完季长明的话,弘历道:“可能算出这个吉兆应在哪个方位?” 季长明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若微臣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应在西方,另外微臣算过淮安府与武定府发现的祥瑞,均是应在西方。” 弘历一怔,道:“哦?全部是在西方?” 季长明极其肯定地道:“是,西方有大吉,但是具体在何处,微臣却是算不出。” 弘历微一点头道:“这次可真是稀奇,一时之间,出现三个祥瑞,其中一个还是星宿下凡,朕着实好奇,不知这个祥瑞会应在哪里,你说的大吉又是什么。” 季长明面露犹豫之色,弘历见状,道:“你想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微臣想起以前翻看过东方监正留下的手卷,里面记载了……”他觑了弘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记载了皇上出世时的异像,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乃是真龙应世的祥瑞;而在此后二十九年里,再不曾现过祥瑞,此刻骤然出现这么多,会否也是如此?而且微臣听说,白鱼现世之时,其背上背负着幼子,正与此应合。” 弘历紧紧蹙起了眉头,在命季长明取来东方闵遗下的手卷,看过确有这样的记载后,道:“但如今并无皇子降世,何来真龙应世一说;若是降在皇宫之外的地方,那就不是真龙应世的祥瑞,而是灾星降世的凶兆了!” 弘历森寒的语气令季长明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忙道:“微臣可以肯定,此次绝非凶兆;至于没有皇子降生……微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会否,这一切只是先兆?” “先兆……”弘历沉吟半晌,倒是想起一事来,道:“你刚才说应在何方?” “西方!”在得到季长明得答覆后,弘历喃喃道:“咸福宫就在西方,难道这些祥瑞是应在若莹腹中那个孩子身上?” 他思索良久,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记着,没有朕的吩咐,这些话,不许与任何人说,否则朕唯你是问。” 季长明连连答应,“微臣知道,微臣告退。” 待得他离开后,弘历在殿中走了几圈,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摆驾咸福宫。” 彼时,咸福宫怡和居中,小全子匆匆奔进来,愉贵人一看到他,连忙问道:“怎么样,去了吗?” 小全子喘了口气,道:“回主子的话,季大人已经按着计划去见了皇上,您尽管放心。” 愉贵人紧紧绞着手指道:“希望一些顺利,不要出了岔子,否则就麻烦了。” 冬梅在一旁宽慰道:“主子放心,大人准备的这些,毫无破绽,皇上一定会相信那些祥瑞是真的。” “话虽如此,但一刻不见结果,我就一刻不能安心。”愉贵人脸上是极为少见的紧张,也难怪她,这一刻即将决定她与腹中孩子未来的命运,怎可能不紧张。 “小全子,你再去打听,若是看到季大人平安出来,立刻来报与我知。” “是,奴才这就去。”小全子赶紧答应,待要离去,外头突然传来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愉贵人接驾!” 愉贵人惊声道:“皇上来得好快!” 冬梅在一旁轻笑道:“皇上必是听了季大的人话,猜测到主子腹中的龙子是应吉之人,所以急着赶来相见了。” 愉贵人深吸一口气,掩下脸上的惊容与紧张,道:“好了,扶我出去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待得来到正厅,一袭海龙紫貂滚边常服的弘历正负手站在那里,愉贵人连忙就着冬梅的手,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弘历亲自扶起她道:“免礼,朕这两日没来看你,可都还好?” 愉贵人柔柔一笑道:“有周太医照看着,臣妾哪里会不好,就是最近贪睡得很;皇上若是朝事烦忙,无需经常来看臣妾。” 待得拉着愉贵人一起落座后,弘历道:“怀着身孕,是嗜睡一些,睡得好吃得多,孩子才能养得好,你往后恢复起来也快一些。”待得愉贵人笑着答应后,弘历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部,问道:“孩子在里面可有闹你?” “常有呢,在里面拳打脚踢的,每次只要他一动,臣妾就觉得腹中像是藏了一只小猴子一样。嬷嬷说四个多月的孩子才刚会动,动作很轻,他现在这样,像是六七个月的孩子。” 冬梅笑着插话道:“嬷嬷还说,这样会动又有力气,一定是位小阿哥。” “不许多嘴。”愉贵人轻斥一句后,对弘历道:“不过,臣妾心里也盼着是位小阿哥,如此也好为皇室延续香火。” 弘历想起季长明的话,微一点头道:“会的,朕相信你腹中的,一定是位阿哥。”他话音刚落,尚放在愉贵人腹部未曾收回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跳动,他知道这是孩子在动,当下笑道:“这孩子似乎听到咱们的话了呢。” 愉贵人对于这次适时的胎动,暗自高兴,面上道:“皇上说笑了,孩子还那样小,哪里能听得懂。” 弘历笑一笑道:“你这里血燕、人参等物可还有?若是不够的话,朕明儿个让内务府再送些来。” 愉贵人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臣妾这里还有许多呢,每次还没吃完,贵妃娘娘就又让内务府送来。说起来,臣妾自从怀孕之后,贵妃娘娘就一直对臣妾与腹中孩子照拂有加,实在令臣妾感动。”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封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若莹你这话仿佛是在怨怪朕平日里对你照顾不够。” 愉贵人慌忙道:“皇上误会了,臣妾绝无此意,事实上,皇上对臣妾很好很好,不管朝事如何繁忙,您都会抽出空来看臣妾,可见您心中一直牵挂着臣妾与孩子,试问臣妾又怎么会心存怨怪呢?” 看到她急切的样子,弘历轻笑道:“朕与你开玩笑呢,你倒是当起真来,往后,朕一定会多抽些时间来看你,待得十月之后,你一定要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嗯,臣妾一定会的。”愉贵人认真地道:“嬷嬷说,这怀孕的事越到后面越难熬,但是为了皇上,不管多难熬,臣妾都会撑下去。” “好。”弘历抚着她圆润的脸颊,心中一动,道:“若莹在贵人一位上,也有四年了吧?” 终于等来这一刻了吗?愉贵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是,皇上登基之后,臣妾受封为贵人,如今一转眼已经有四年了。” 弘历点头道:“你伴在朕身边已有好些年了,一向温顺恭敬,如今又怀了孩子,是时候晋一晋位份了。” 愉贵人一脸惶恐地道:“臣妾无功无劳,忝居贵人之位,已是不安,如何敢再晋,万万不敢。”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你为朕孕育龙裔,这不就是一功了吗?朕明儿个便下旨册封你为愉嫔,与贵妃一道行册封礼,可好?” 愉贵人心中自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面上却是再次推辞道:“为皇上孕育龙裔,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事,实在不敢受皇上隆恩,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弘历坚决道:“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岂能再收回,行了,这件事就这般定了,五个月后,朕等着见朕的五阿哥。” 愉贵人见戏做的差不多了,一脸感动地起身行礼,“臣妾愧领皇上恩典,臣妾一定会努力为皇上生一位聪明健康的五阿哥。” 弘历欣然点头,“如此就好。” 自从永琏离世后,他心目中就没有了储君的人选,虽说膝下还有三位阿哥,但皆不足以继承大统,所以立储一事也就拖了下来;这次祥瑞频现,且与子嗣有关,季长明又推算出应在西方,十有八九就是应在愉贵人这个孩子上,若此子真是大清未来的天子,定然十分聪敏慧黠,就像以前的永琏一样。 想到永琏,弘历心中一阵黯然,他一心希望这个嫡长子可以继承这个帝国,岂知永琏福薄,小小年纪就遭人陷害,离开了这个世间。 翌日,晋愉贵人为愉嫔的旨意传遍后宫,延禧宫自然也听到了,知春忿忿地道:“一向都是诞下皇嗣之后才会晋封,她如今怀孕四五个月,皇上怎么就晋了她的位份,真是没有道理。” 阿罗应着瑕月绣棚上所绣的颜色挑了一根丝线递给她,口中道:“主子,愉贵人如今成了愉嫔,若是诞下皇嗣之后再晋封,那可就位列四妃了。” 齐宽犹豫着道:“已经晋了位份,到时候还会再晋吗?” 瑕月稳稳地将丝线穿过针眼,道:“诞下皇嗣晋封,乃是惯例,除非是晋无可晋,譬如说像皇贵妃那样的,否则又怎么会有例外呢。” 听得这话,齐宽紧张地道:“愉贵人对您一向虎视眈眈,若是真成了愉妃,那……那可如何是好?” “愉妃……”瑕月捻针穿过紧绷的锦缎,轻笑道:“那也得她有命做才行,若是死了,就算是皇贵妃也没用了。” 齐宽想想也是,点头不语,阿罗思索片刻,道:“主子,究竟愉贵人到底会不会死,在那一刻之前,咱们谁都不知道,所以奴婢以为,还是要早做防范,别被她抢了先机。” 知春连连点头道:“奴婢也认同阿罗的话,得赶紧劝皇上收回圣旨。”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呢,若是能够随意收回,那还叫圣旨吗?” 知春也知自己的话有些荒唐,低头道:“奴婢知错了,但是……奴婢想到下月二十,愉贵人要与您一起行册封礼,这心里头就堵得慌。” 瑕月轻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本宫还要着急,本宫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是不准备让本宫清净了对吗?” 知春讪讪一笑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替您担心,奴婢只是觉得愉贵人之患,比皇后更甚。” 阿罗颔首道:“不错,皇后没多少心计,多是受人怂恿,否则当日在养心殿上,也不会被主子套出了话;但愉贵人不同,此人能够在潜邸中暗藏多年而不被主子发现,足见其城府之深;还有端慧太子那件事,明明是她与富察挽秀同谋,居然能让富察挽秀不惜性命保她,这等手段,实在高明。身居贵人之位时,已经如此诡计多端,一朝成为愉嫔甚至是愉妃,那还了得。” 瑕月停下手中的动作,徐徐道:“你说的不错,但是皇上圣旨已下,愉嫔之位她是晋定了;不过本宫很是好奇,之前从未听皇上提过晋愉贵人的事,怎么一下子就下旨了。” 齐宽道:“奴才听说昨儿个皇上歇在怡和居,愉贵人必是趁此机会,借着腹中胎儿在皇上面前撒娇讨好,哄得皇上晋她的位份。” 瑕月当即摇头道:“不会,她若会做这样的事,早在刚怀孕的时候就做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而且这种做法,很容易令皇上反感,她应该不会做。” 齐宽挠了挠脑袋道:“不是这个……那奴才可就想不出来了,难不成是最近淮安府与武定府出现祥瑞,皇上心情好,所以晋了愉贵人的位份?” 齐宽随口一句话,却令瑕月留了心,“说来也怪,自本宫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祥瑞,怎么短短几日间,就连着出现了两宗。” 知春忽地道:“对了,奴婢听说昨儿个钦天监监正季大人去养心殿求见过皇上,不知是否就与此事有关?” 第四百二十三章 重华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季长明?”瑕月重复了一遍,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去的愉贵人那里?” 知春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确定,不过应该是吧。” 瑕月思索半晌,道:“你去打听一下,季长明去养心殿都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尽量打听的仔细一些。” 知春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回来后一脸无奈地道:“主子,奴婢去了养心殿也去了钦天监,在那里当差的人,都说不知道,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奴婢估摸着除了皇上与季大人之外,只有当时在殿里的喜公公知道,但他肯定是不会说的。” 瑕月神情微冷,道:“看来是有人存心不让昨夜的话语传出来。”这般说着,她搁下手中的绣棚,喃喃道:“祥瑞……白鹿,背负着幼子的白鱼,难不成……”她惊声说出心中的疑惑,“这祥瑞是应在愉贵人身上?” 阿罗思索道:“背负着幼子的白鱼,难不成是指愉贵人肚中的孩子?”不等瑕月说话,她已是摇头道:“不可能,愉贵人那样双手染血之人,怎么可能令上天降下祥瑞。” “但若不是这样,你如何解释皇上昨夜见过季长明之后,就去了怡和居,紧接着今日就有晋封旨意传出?” 阿罗被瑕月问得哑口无言,但她还是不认为祥瑞会应在愉贵人身上,齐宽与知春亦是一样的想法。 “或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面对知春的话,瑕月摇头道:“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两者之间必定有所联系。” 话虽如此,但联系在何处,她却是一直想不明白,齐宽在旁献策道:“主子,要不咱们去怡和居,或许能从愉贵人那里套出话来。” “她?”瑕月当即摇头道:“你不被她套出话去就不错了,另外,你们几个记着,从此刻起,要改口称愉嫔娘娘,别到时候一时嘴误,被她揪了错。” 几人虽然心里百般不愿,却也晓得这种事违逆不得,纷纷点头答应。 知春叹了口气,道:“仪嫔娘娘知道这件事,一定不高兴,当初愉贵人可是差点害死了四阿哥。”被她这么一提,瑕月亦有些担心起来,凝思片刻,命知春扶着自己去重华宫。 到了重华宫,瑕月没有让人通传,问清黄氏正在暖阁后,径直走了进去,刚到暖阁门口,便见宫人捧着点心走出来,一问之下方知黄氏今儿个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刚才好说歹说才总算吃了一块糕点,之后就再也劝不动了,只能撤下来。 在命宫人下去后,瑕月走了进去,黄氏见到她进来,连忙起身施礼,道:“娘娘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与仪嫔无需如此生分。” 黄氏一边迎瑕月坐下一边坐道:“不生分是一回事,礼数又是一回事,臣妾不敢有乱。” 瑕月在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后,道:“本宫刚才听宫人说仪嫔今儿个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可是在为愉嫔一事气恼?” “娘娘也听说了?”待得瑕月点头后,黄氏叹然道:“愉嫔是个什么样的心性,娘娘与臣妾都清楚,偏偏她擅长演戏,在皇上面前装得楚楚可怜,如今更哄得皇上封她为一宫之主。说句实话,臣妾这心里头确实不太舒坦,尤其是想到她之前差点害死永珹的事。”顿一顿,她又道:“如今就为愉嫔,待得生下孩子,还不得成为位列四妃,到时候,臣妾反而要向她磕头行礼。” 瑕月听出她话中的怆然之意,安慰道:“不会的,仪嫔你品行贵重,温厚善良,她怎配受你的礼。” 黄氏苦笑道:“诞子晋封,乃是惯例,就算她只是生了一个格格,亦可晋封,臣妾屈居她之下,已是可以预见的事;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臣妾只担心她将来会更加变本加厉,加害无辜之人。娘娘,她对您一向不满,您往后一定要处处提防,切莫着了她的当。” 见她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瑕月颇为感动,颔首道:“本宫会的,仪嫔放心,你自己也要顾着身子,切莫要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委屈了自己。既是吃不下点心,就让宫人炖盏燕窝来,本宫记得前几天内务府呈了一些紫云英蜜上来,浇在燕窝上,香甜四溢,滋味最好不过。” 黄氏黯然道:“臣妾并非不顾惜身子,只是实在没胃口。珂里叶特氏得势,臣妾委屈些也就罢了,就怕会连累永珹,他是臣妾的命根子,这两年,正是因为他的陪伴,臣妾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如果他有什么事,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瑕月握住她的手道:“只要本宫在一日,就必定护你与四阿哥平安,你不要这么担心。” 她的话令黄氏稍稍展颜,随即轻叹道:“都怪臣妾无用,伴驾这么多年,都不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若非皇上与太后垂怜,臣妾至今还是一个贵人,亦无法抚养永珹。” 听得这话,站在黄氏身边的宫女锦屏忿忿地道:“都说好人有好报,奴婢瞧着却是一点都不对,否则愉嫔就不会有身孕了。而且皇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晋她的位份,要不然就算生下孩子,也不过与主子您平起平坐罢了,哪里能指望到四妃之位。” 黄氏瞪了她一眼道:“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多嘴!” 锦屏被黄氏斥得不敢再出声,但神色间仍有不平之意,不过她的话也给黄氏提了醒,思索片刻,对瑕月道:“娘娘您可知皇上为何突然封她的位份?” 瑕月摇头道:“本宫不知,不过最近祥瑞频现,本宫想着会否与此事有关?” “祥瑞……”黄氏轻喃了一句,摇头道:“以愉贵人的品性,她与腹中孩子怎可能与祥瑞扯上关系,这不太可能。” 知春插嘴道:“娘娘您没听说吗,白鱼被人发现时,背负有幼子,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与愉贵……”她想起瑕月的吩咐,赶紧改口道:“与愉嫔扯上了关系。” 第四百二十四章 法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件事黄氏亦有听说,不过她未曾往这方面想,此刻听得知春言语,讽刺地笑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是本宫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心肠如此歹毒的女子身怀六甲,居然会天降祥瑞,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瑕月无言以对,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弘历突然加封愉贵人为愉嫔的理由,正欲安慰,锦屏忽地道:“就算白鱼的祥瑞与愉嫔有关,那白鹿呢,难不成也是应在她身上?愉嫔何德何能应得起这些,要真是这样,老天可真瞎了眼。” 她的话令瑕月心中一动,凝思良久,一缕笑意出现在唇边,道:“本宫想到法子了,只要这法子可成,愉嫔断然跃不到仪嫔你的头上。” 黄氏好奇地道:“是何法子?” 瑕月笑言道:“恕本宫暂时卖个关子,待得事成之后再来告诉仪嫔。”说罢,她对锦屏道:“去炖一盏燕窝来给你家主子。” 黄氏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瑕月口中的法子,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至于瑕月也未多言,在看过永琏后便离开了重华宫。 一出了宫门,知春便急切地道:“主子,您到底想到什么法子了?还是说,您是确定愉嫔产下孩子之后必定……”她隐下“身死”二字未语,“所以才借口说有法子,好让仪嫔安心?” 瑕月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知春,笑道:“你这丫头好奇心倒是真重,当真想知道?” 知春急急点头,“奴婢刚才想了很久,除了这个之外,当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愉嫔的晋封。” “何需阻止愉嫔晋封,要想仪嫔不屈居于她之外,还有另一种法子,就算到时候愉嫔如本宫所料的那般,也无碍此法。” 被她这么一说,瑕月越发好奇,追问道:“主子,到底是什么法子?奴婢怎么越听越玄乎。” “待会儿就知道了。”这般说着,瑕月不再多言,逶迤而行,所去之地,却非延禧宫,而是养心殿。 知春惊讶地道:“主子,您要见皇上?” 瑕月点一点头,往前行去,到了殿外,得知弘历正在里面召见朝臣,逐去偏殿暂候,待得小五过来相请方才过去。 弘历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在示意瑕月近前后,道:“白鹿已经运送入宫,朕正要寻你陪朕一起去观赏,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瑕月笑着点头道:“臣妾长这么大,还未见过白色的鹿呢,这次托皇上之福,终于可以一开眼界了。” “托朕的福,为何这么说?”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再次一笑,道:“若非皇上英明仁德,上天岂会接连降下祥瑞,莫说臣妾,就是天下百姓也皆是托了皇上的福呢!” 弘历闻言,感慨地道:“自登基以来,朕一直勤勤恳恳,不敢有所倦怠,唯恐负了皇阿玛所托,如今得上天认可,终于可以稍稍宽慰了。” 在陪着弘历前往鹿舍的途中,瑕月温言道:“皇上晋封愉嫔的事,臣妾已经知道了,亦已经下命内务府即刻妥善准备当日的册封礼,皇上尽可放心。”待得弘历点头后,她又道:“愉嫔蒙皇上降恩,晋封为嫔,想必可以更加安心的养胎。” 弘历颔首道:“怀孕不易,朕这样做,也是不想她心里委屈。” “皇上待愉嫔这样好,真叫人羡慕。”听得瑕月此言,弘历似笑非笑地道:“贵妃言下之意,可是说朕待你不好?” 瑕月眸光温柔地道:“臣妾绝对不会这么想,因为臣妾知道,皇上给予臣妾的,远比愉嫔更多。” “你能明白就好。”弘历握紧她的手,边行边道:“朕应承过你,除了皇后之外,无人可以跃居你之上,这句话,永远有效。” 瑕月停下脚步,施礼道:“皇上隆恩,臣妾感激不尽。” 弘历笑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鹿舍就在前面,很快便能看到了。” 瑕月颔首与他并肩而行,待得来到鹿舍前时,果见一头白鹿正在里面悠哉地踱步,观其色,除却眼睛与鼻子之外,浑身上下再无一丝黑色,实在稀奇得很。 在他们观赏之时,有宫人捧了一枝赤色的灵芝给四喜,后者呈到弘历面前,恭敬地道:“皇上,这就是白鹿当时衔在嘴里的灵芝,刚才一并送到了鹿舍。” 瑕月笑道:“白鹿为瑞,灵芝亦为瑞,如今白鹿口衔灵芝降世,实在是大瑞,恭喜皇上。” 四喜在一旁道:“不止如此,还有白鱼伴随降世,奴才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祥瑞呢。” “皇上福泽百姓,恩庇万民,实在是天下之福。臣妾相信往后的大清,一定会风调雨顺,繁荣昌盛。”说到此处,瑕月话锋一转,道:“臣妾听说白鱼现世时,背负有幼子,正好咱们宫中愉嫔如今身孕六甲,皇上您说……会否就是应在愉贵人母子身上?” “哦,你也有此想法?”弘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令瑕月听出了端倪,“也”,看来弘历果真是这般想的,也是因此才晋珂里叶特氏的位份。 瑕月掩下心中所思,嫣然笑道:“是啊,看来愉嫔要为皇上生一位好阿哥呢,莫说是皇上,就连臣妾想着也高兴。” 瑕月这番话令弘历甚是高兴,连声道好,随后慨然道:“自从永琏离世后,宫里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现在就这样高兴,将来愉贵人临盆,诞下皇子,那不得更高兴吗?到时候,皇上眼中怕是只有愉嫔母子,其他的都瞧不见了。” 弘历哈哈一笑道:“旁人朕不敢说,但贵妃……绝对在朕眼中。”如此一番笑言后,弘历道:“天降祥瑞于咱们大清,是上天对朕政绩的认可,所以朕打算免淮安府与武定府一年赋税,让百姓可以过个好年,你说可好?” 瑕月看了一眼舍中的白鹿,道:“皇上为百姓着想,自是好的,不过……皇上若能相应免了一些贫寒之地的赋税,臣妾私以为会更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大封六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思索片刻,道:“好,就依贵妃所言,明儿个早朝,与百官共议免哪些省府的赋税。”如此说着,他又打趣道:“幸好贵妃没让朕免了全国的赋税,否则朕与你该饿肚子了。” 瑕月“噗哧”一笑道:“哪个敢让堂堂一国之君饿肚子,至少臣妾是万万不敢的。”顿一顿,她眼眸一转,道:“臣妾想向皇上再讨一个恩典,不知皇上肯否答应。” 弘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道:“是何恩典,说来听听?” “祥瑞降世,乃是大吉之兆,普天同庆,亦该普天共受恩惠,如今百姓的恩惠有了,但宫中却未受及丝毫,未免有失公允,而且自从皇上登基那次之后,宫中就再未有大封,再加上如今宫中位份多有虚悬,所以臣妾斗胆,为嘉嫔、仪嫔、陆贵人等人请封,请望皇上应允。”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后,瑕月深深伏了下去。 弘历恍然道:“原来是这个,你不说,朕还真是忘了,不错,该封,确实是该封。” 听得他这么说,瑕月大喜过望,连忙道:“既是这样,臣妾就代嘉嫔、仪嫔等人谢过皇上隆恩。” 弘历正欲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道:“仪嫔位列嫔位不久,怕是不宜再封。” 瑕月闻言,心中微急,道:“皇上,仪嫔虽然封嫔不久,但她为善良,德行贵重,在后宫之中极为难得,且又抚育着四阿哥,臣妾以为许她一个妃位并无不妥,反而可以借此让宫中众人牢记皇上最看重的是内德。” 在她的劝言下,弘历颔首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仪嫔与嘉嫔同列四妃之位,余下的,皆晋一级,至于去年才入宫的柏氏与富察氏,不宜再晋,就赏她们双倍用例;待你拟好名册后,朕就下旨诏告六宫,至于册封礼……” 瑕月接过话道:“皇上,不如也与愉嫔一样,与臣妾定在同一日,如若不然,就要等到年后了。” “如此自然最好,但如今距离册封日不过二十几日,骤然晋封这么多人,朕担心会准备不及。” “臣妾盘算了一下,只要抓紧一些,应该来得及,毕竟只有嫔位及以上才需要准备金册,可以省下许多功夫。” 弘历思索片刻,颔首道:“既然你觉得可以,就定在下月十二吧,朕会让礼部加紧准备,至于内务府这块,贵妃你多督促着一些。” 瑕月欣然答应,“臣妾遵旨。” 如此一来,大封六宫的事情便定了下来,两日后,瑕月将拟好的名册交给弘历,看过无误之后,弘历将名册拿到慈宁宫,请示凌若,在凌若对此无异后,方才拟旨,晓谕六宫。 晋嘉嫔金氏、仪嫔黄氏为妃,封号仍存; 晋贵人陆氏为嫔,赐号庆,为景仁宫主位; 晋贵人陈氏为嫔,赐号婉;为启祥宫主位; 除以上主位之外,尚有张常在、宁常在、平常在三人,得以晋为贵人,与柏贵人、富察贵人并列;至于她们所得的封赏,虽不及几位娘娘那般隆厚,却也不浅,一时之间,众人欢愉,皆感念弘历恩德。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不太高兴。 愉嫔脸色铁青地道:“查清楚了吗?皇上这何无缘无故要大封六宫?” 原本四妃之位空虚,一旦她生下孩子,就可以凭此位列四妃,除却瑕月与禁足之中的明玉之外,就属她位份最高;可大封六宫之后,黄氏与金氏二人就先一步位列四妃,就算到时候一切顺利,她也不过这二人平起平坐罢了,令她岂能不恨。 冬梅瞅了她一眼,道:“奴婢听说这是贵妃的主意,她以天降祥瑞为由,请求皇上大封六宫,以彰皇上隆恩。” 愉嫔恨恨地一拍扶手道:“又是她,每次都是她坏本宫的好事;天降祥瑞……与她有何关系,她凭什么借此大封六宫。” 小全子在一旁道:“主子,依奴才看,很可能是贵妃知道您被封为六嫔,担心您将来会对她造成威胁,所以做出这些来制衡您。” “本宫猜着也是,这个娴贵妃,真是可恨;本宫与阿玛费尽心思才弄出这些祥瑞,她可倒好,一声不响就拿了去,还借此来制衡本宫,真是……气死本宫了!”她自入宫之后,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大封六宫,看着与她无碍,实际上却坏了她后面的计划,令她很是被动。 “主子您消消气,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无用,幸好如今四妃未满,您生下小阿哥后,还是可以登上四妃之位。” 对于冬梅的话,愉嫔没好气地道:“登上四妃又有何用,仪嫔、嘉嫔哪一个不比本宫先封妃,到时候,本宫必定要列在他们之后。那拉瑕月,她还真是一刻都不肯让本宫好过。” 小全子劝道:“主子,来日方长,只要小阿哥一出生,您还怕会长居于四妃之位吗?只要皇上认定小阿哥是未来的储君,一定会再封您的位份,到时候莫说是贵妃,就连皇贵妃亦不在话下。” 小全子的话令愉嫔面色稍霁,有些不甘地道:“如今也只能暂时忍耐了,一切等孩子出世后再说。”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道:“她这么喜欢利用本宫的东西来对付本宫是吗?那本宫就看着,五个月后,她还要怎么对付本宫。” 冬梅讨好地道:“任娴贵妃如何狡诈多端,也只能赢得一时,主子才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愉嫔冷笑一声,抚着越发圆滚的肚子道:“等着吧,终有一日,本宫要她失尽所有,连命都不存!” 她一意容不下瑕月,心存恨意;殊不知,自己早在瑕月的算计之中,五个月后,不止是孩子降生之日,也是她性命难保之时。 延禧宫中,黄氏一见了瑕月,便端然施礼,口中道:“臣妾多谢娘娘,娘娘之恩,臣妾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瑕月扶起她道:“无端端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仪嫔快快坐下。” 阿罗在一旁抿唇笑道:“主子说错了呢,皇上已经下旨,该改口称仪妃才是。”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册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恍然笑道:“可不是吗?本宫实在是糊涂,竟然还以原来的位份相呼,还望仪妃莫怪。” 黄氏认真地道:“臣妾已经知道,是娘娘向皇上提议大封六宫,臣妾能有今日,能不屈居于珂里叶特氏之下,皆是娘娘之功,臣妾怎敢有怪;臣妾如今只想着该如何报答娘娘的恩情才好。” 瑕月笑着摇头道:“仪妃言重了,本宫只是顺口一提罢了,如何敢居功。” “不是。”黄氏正色道:“臣妾记得前几日娘娘来臣妾宫中时,说想到一个法子,却不肯言明,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大封六宫的法子吧?” 瑕月没有否认,颔首道:“仪妃心细,不错,本宫当时确实是想到这么个法子,祥瑞可以造就瑜嫔的晋位,自然也可以造就其他人的晋位;经过此次大封六宫,就算愉嫔诞下孩子后被封为愉妃,也没什么了。” “所以臣妾才说不知要如何报答娘娘。”面对黄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激之言,瑕月笑道:“仪妃之前不是送了本宫一颗夜明珠吗,权当报答就是了。” 黄氏连连摇首道:“这如何使得,那颗珠子乃是臣妾恭贺娘娘册封之喜的,哪里能抵这次的事。” 瑕月道:“本宫说可以就可以,你若是再说谢,就是与本宫见外了。” 见她这么说,黄氏只得将感激放在心底,如此坐着说了几句话后,她忽地笑了出来,知春好奇地道:“娘娘,您笑什么?” “本宫想到愉嫔了,她此刻的脸色,一定好看得紧。”黄氏一边笑一边道:“她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却不想你家主子一下子辟了那么多条天路,她那条,反而落后了。” 知春听得亦笑了起来,“这啊,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瑕月好笑地道:“又是道又是魔,你何时成了道家之人?当真是胡言。” 知春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语,黄氏笑意盈盈地道:“不管怎样,这次的事,对娘娘都有好处;至少在此次大封中得到好处的人,都会记着娘娘的恩情。” 她能够打听到此次大封六宫是瑕月的主意,其他人自然也能打听得到。事实上,这两日已经陆续有人来此向瑕月表谢。 瑕月淡淡一笑道:“宫中的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几天就忘了,哪里会一直记得。” 黄氏肃然道:“旁人的心思,臣妾不知道,但臣妾会一直都记着,绝不有忘。” 面对她的话语,瑕月神色温和地点头道:“本宫知道,也从未怀疑过。”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瑕月来说,是忙碌而繁琐的,这么多人要在同一日行册封礼,金册、金印、朝服,哪一样都不能少,虽说礼部与内务府都会置办好,但她也得一一过目,以免遗漏,闹出笑话来。 除此之外,还要分出心思来准备除夕家宴,两样事情加在一起,当真是忙得晕头转向,贵妃朝服做好之后,她连试上一试的功夫都没有。 在这样的紧张忙碌之中,终是到了十二月二十,天色未亮,东西十二宫中就有许多宫殿点起明灯,宫人忙碌进出,为自家主子梳洗。 延禧宫中亦不例外,待得阿罗一番巧手妆扮后,瑕月换上金黄纱平金彩绣金龙袷朝袍,还有朝裙、朝褂、朝袍等,一应皆与皇贵妃制同,只是色为金黄;随即知春取来三盘朝珠,蜜珀一、珊瑚二,绦为金黄色。阿罗则取来两对金龙蟒衔东珠耳饰替瑕月戴上,左右各二,每个金龙衔三等东珠两颗;之后则是佩戴金约以束发;金约由金箍和后部垂缀的串珠组成,贵妃与皇贵妃一般,镂金云十二,串珠三行三就。 最后齐宽小心翼翼地捧上朝冠,冠顶有三层,每层承以金凤,共有七只,每凤饰东珠与珍珠,翟鸟垂珠三行两就,共用珍珠一百九十二颗。 待得打扮停当之后,知春有些惊叹地道:“奴婢怎么觉得好象有些不认识主子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齐宽一抬下巴地道:“这是自然,以前主子是娴妃,过了今日,就是正儿八经的娴贵妃了,除却皇后之外,就是宫中头一人了。” 瑕月起身睨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本宫仍是本宫,哪里有变过。” 知春蹲下身替瑕月将衣裳仔细抚平,随后笑道:“以前奴婢只觉得主子美若天仙,如今看来,除却华美之外,还有一种威严,可是让人不敢久望呢。” 齐宽小声笑道:“除却皇上与太后之外,哪个又敢一直盯着咱们主子望,除非是想犯不敬之罪。” 阿罗轻斥:“你们两个尽贫嘴,时辰差不多了,赶紧扶主子出去吧,别误了册封的吉时。” 嫔妃册封之处,例来皆是太和殿,鸿胪寺官员会先在太和殿内正中设节案,将妃嫔册案放于左旁;同时妃嫔宫中也要设节案一张,香这归案一张。 因为此次受封人数众多,所以格外隆重,礼部、内阁、钦天监皆有官员候在太和殿中,弘历则端坐于上,所有妃嫔受册后,均要向他行跪拜之礼。原本妃嫔还要向皇后行礼,但因皇后在禁足之中,所以此礼免除。 瑕月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但金氏、黄氏、珂里叶特氏、陆氏等人皆已经到了,候在宫门外,看到瑕月出现,纷纷向她行礼,瑜嫔在起身时,目光瞥过她身上的贵妃服饰,一丝热切在眼底流转;与这身服饰相比,她身上的嫔位朝服,真是寒碜得紧。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身穿那身服饰站在太和殿前。 瑕月并不知道愉嫔这番心思,就算知道了,她也会一笑置之,因为……愉嫔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都是两说。 待得册封礼正式开始后,瑕月是第一个传入太和殿的人,在礼官的引导下,跪在节案前,由礼部官员捧册文宣读,宣毕之后,开始授册,贵妃为金册金宝,由宫中女官跪接,随后授予瑕月,瑕月接过后,朝弘历行六拜三跪三叩礼。 弘历抬手温言道:“娴贵妃请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难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皇上。”瑕月依言起身,在与弘历相视一笑后退到一旁,随即金氏、黄氏分别入内受封,待得一应礼毕之后,已是过了卯时。 在节案撤下,礼部等官员退去之后,弘历起身走到瑕月身前,伸手道:“朕陪贵妃回去。” 瑕月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等还要去慈宁宫向皇额娘行礼听训呢。” 弘历一怔,旋即轻拍着额头道:“瞧瞧朕,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也罢,朕陪你们一道去慈宁宫吧,正好向皇额娘请安。” 众女答应一声,随弘历一路来到慈宁宫正殿,随后朝端坐于上首的凌若行礼,凌若颔首,在一番训诫后,将目光转向跪在最前面的瑕月,“贵妃,往后你就是众妃之首,位愈高责愈重,尤其你还执掌六宫之事,更要时时刻刻记着这份责任,切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瑕月连忙叩首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绝不敢有负皇额娘与皇上所望。” 凌若点头道:“好了,都起身吧,哀家已经命水秀传话御膳房多准备一些菜肴,你们今儿个皆在哀家这里用午膳,也好一道热闹热闹。” 在一番道谢之后,各人分别落座,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愉嫔一举一动要笨拙费力许多,冬梅与小全子一左一右扶了她坐下。 凌若望着她笑道:“哀家记得愉嫔如今差不多快六个月了吧。” 愉嫔连忙道:“太后好记性,儿臣再有几天就满整六月了,太医算过,说是临盆之期,应该是在年后四月初。”虽说怀胎十月,但真正从怀孕到瓜熟蒂落的时间是九个余月,并非真的整十个月。 凌若打量着她道:“看来瑜嫔的胃口很不错,六个月不到,就已经有了如此身量,哀家记得哀家怀皇帝的时候,临盆之时,也不过与愉嫔如今差不多。” 金氏附声道:“皇额娘说的是,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愉嫔妹妹快要临盆了,怎么也想不到才这么些月份。” 如今的愉嫔与上个月相比,胖的不是一分两分,整个人都胖了一圈,瞧着身形雍肿,下颌的双下巴已是非常明显。 听着边上的轻笑,愉嫔有些尴尬地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段时间胃口越来越好,有时候想着少吃一些,但一饿就觉得难受,又怕饿着腹中的孩子,只能继续吃。” 凌若颔首道:“你如今怀着身孕,确实不能饿,不过也要稍微节制一下,不然哀家怕临盆的时候会有些困难。” 愉嫔连忙应声道:“是,儿臣知道了,多谢皇额娘提醒。” 因为小五来禀,说有朝臣求见,所以弘历先行离去,余下众女则陪着凌若欢言笑语,一个个皆想尽办法要引凌若高兴。 待得午膳时分,众女簇拥着凌若来到偏厅,膳食极是丰富,水秀准备的极是细心,当中有不少菜肴是众妃喜欢吃的。 待得凌若起筷后,众女亦各自起筷用膳,当中胃口最好的莫过于愉嫔,当中有一品老鸭笋汤,甚合她胃口,连肉带汤喝了整整两碗。金氏在一旁看着,轻笑着道:“怎么皇额娘刚刚说过,愉嫔就忘了,少吃一些,再这样下去,怕是不等临盆,本宫就要两个人抵你一个了。” 愉嫔拭着唇边的汤渍,低声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一时给忘了,往后一定注意。” 瑕月听到她们的对话,道:“虽说要节制,但也别勉强,更不要为了身形而一味节食,万一伤了腹中龙胎,那才是万万不该。皇额娘刚才也说了适当二字,一切都该以龙胎为先,再说想要避免太过丰腴,除却用食之外,也可以多多走动,依本宫看,愉嫔是平日里走动太少,所以才会胖得这般厉害,皇额娘您说是不是?” 凌若颔首道:“贵妃所言有理,膳食这方面愉嫔你自己掌着一个度,另外就是如贵妃说的,多去外头走动。” “是,臣妾遵太后懿旨。”说罢,愉嫔又朝瑕月施了一礼,“多谢贵妃娘娘提点,臣妾感激不尽。” 瑕月微笑道:“你我份属姐妹,都是应该的,无需如此客气。” 经过这件事,愉嫔心中显然有些不好受,虽腹中未饱,却也没有再怎么动筷,至多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吃上几口。 待得从慈宁宫出来后,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就沉了下来,直至回到咸福宫也没有半点笑容。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居于小小的怡和居,而是入住咸福宫正殿,冬梅在一旁站了半天,试探道:“主子,奴婢看您刚才没吃什么东西,可要让小厨房再备一份午膳?” 愉嫔冷声道:“之前没听到嘉妃的话吗,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本宫难堪,说本宫吃得太多呢,你还说本宫没吃什么东西?” 冬梅宽慰道:“主子何需在意他人言语,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余下的,等小阿哥出生之后再说。” 小全子亦赔笑道:“是啊,嘉妃那些话,说穿了还不是嫉妒主子您怀有龙胎,她虽养着三阿哥,但终归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愉嫔冷哼一声,道:“嘉妃……若不是娴贵妃从中作梗,她哪里有位列四妃的资格,这会儿倒是装腔摆谱地教训起本宫来,真真是不要脸。” “主子息怒。”这般说着,小全子道:“对了,昨儿个宫庭裁作那边送了新制好的衣裳好,奴才去拿来给主子您过目。” 待得小全子捧了衣裳来后,愉嫔抚过镶有风毛的衣裳,疑声道:“本宫记得上个月刚送了一批新的衣裳来,怎么这会儿又送来了?” 冬梅解释道:“主子您忘了,前些日子您在穿衣裳的时候,说是有些紧了,奴婢怕会勒着您与小阿哥,所以紧赶着让宫庭裁作又做了一批,按着您原来的尺寸放了一些,应该正好。奴婢估摸着,在小阿哥出生之前,还得再做个几拨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起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脸色微变,低头环视了自己一圈,道:“冬梅,小全子,本宫当真这么胖吗?” 小全子笑道:“哪有这回事,只是稍稍胖一些罢了。” 不等冬梅附合,愉嫔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本宫要听实话,说!” 小全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跳,待得定下神来后,神色为难地道:“回主子的话,似乎确实……胖了一些。” 见愉嫔目光望过来,冬梅连忙道:“回主子的话,虽然奴婢不曾生育过孩子,但主子瞧着是比一般六个月身孕的女子要胖,但这正说明小阿哥长得好,奴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愉嫔一直以来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想到凌若刚才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妥,思索片刻,她道:“去请周太医过来。” 就在小全子出门后不久,愉嫔腹中传来一声轻鸣,冬梅听在耳中,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奴婢去做些点心来可好?” 愉嫔虽然腹中饥饿,却仍是道:“不用了,本宫现在不想吃,一切等周太医来了再说。” 见她如此坚持,冬梅也没办法,只能与她一起等着周明华过来,在这其间,愉嫔腹中又传来过几次轻鸣,但她不开口,冬梅亦不敢说话。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周明华随小全子过来,在行了一礼后,有些急切地道:“娘娘着急传微臣过来,可是龙胎有所不妥?” 愉嫔在示意他坐下后,道:“周太医放心,龙胎很好,是本宫自己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周明华心中微安,随即道:“娘娘请说。” 愉嫔理了一下思绪后道:“本宫发现,自热河行宫回来后,本宫胃口就出奇的好,一日五餐不说,经常还要加点心,如今怀孕不到六月,就已经胖成如今这样,行动也很不便,周太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的话,一般而言,孕妇的胃口是会比寻常人好一些,像娘娘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 愉嫔有些急切地道:“但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等到临盆之时,本宫已经胖得不行了;若是过胖的话,是否会对临盆有影响?” 她虽然心计深沉,但怀孕生子尚是头一遭,这次若非凌若提及,她也想不到这一点。 “这个……”周明华仔细思量了一番后,道:“若是孩子过大的话,确实会影响临盆,轻者痛楚加剧,重则……难产。” 愉嫔一怔,旋即问道:“难产会怎么样?” 周明华低头道:“若果真难产,很可能危及母子二人的性命。” 听得这话,愉嫔不禁慌了起来,紧张地道:“那……那本宫现在该怎么办,本宫是否该控制着不要继续增加体重,以免真的难产?” 周明华连忙宽慰道:“娘娘莫要过份担忧,您现在若是心情郁结,必定影响龙胎安稳,一定要尽量放宽心情。” 愉嫔闻言,努力让自己气息平静下来,随后道:“本宫明白,不过这件事也请周太医帮着本宫想想办法,看要怎么控制。” 周明华沉吟道:“如今也不能过份节食,只能尽量少吃甜腻的食物,改以清淡为主,另外,娘娘得空多去走动,这样会有助于生产。” 愉嫔连连点头,在送周明华出去后,她忍着腹中饥饿去内殿歇息,一番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去,结果没一会儿便被饿醒了,根本无法再入睡,只得让冬梅去小厨房煮些清淡的鱼粥来。 可是接连喝了两碗后,这腹中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一样,直至又吃了半碟小全子端来桂花糕后,方才算是有些饱了。 但是吃过之后,愉嫔却是后悔不已,懊恼地道:“周太医才刚让本宫少吃甜腻的食物,本宫怎么一转眼就忘了,再这样胖下去,可怎生得了。” “主子,其实难产那种事少之又少,许多人还不是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您别那么担心了。” “就算再少,也是有可能碰到的。”这般说着,她喃喃道:“不行,本宫绝对不能难产,绝对不能有事,从此刻起,再难受,本宫也一定要忍住。”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愉嫔而言,极其难熬,因为每次都只吃七分饱不说,原本的五餐亦改回了三餐,饥饿感时时都困扰着她,那种感觉,说句度日如年都不为过,且那几日,不知是否腹中孩子也觉得饿,比平常更加好动,经常踢她。 在这样坚持了五日后,愉嫔终是熬不住了,恢复了原先的饮食,但对于自己异乎寻常的饥饿感,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并非一个熬不住的人,尚在潜邸时,因为冬日吃多了一些,去年的衣裳穿不进,便决意削减身形,当时饮食比之现在苛刻许多她都坚持下来,为何现在…… 这日,在周明华循例替她请完脉后,她与之说了心中的疑惑,随后道:“本宫实在寻不出原因,但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想问问周太医,可有收敛胃口的药方或是办法?” 周明华道:“娘娘说的药方确实有,但娘娘身怀六甲,并不适宜服用那些药;想要控制饮食,还是只能靠娘娘自己。” “若本宫可以控制得住,就不会与你说这些了。”愉嫔气恼的说了一句后,勉强压下心中的恼怒,道:“周太医,当真没有办法吗?本宫这些天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胃口好的有些不同寻常。” 周明华无奈地道:“以娘娘现在的情况,微臣确实无法。” 她有些烦燥地道:“行了,你退下吧。” 待得周明华走得不见踪影后,愉嫔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厉声道:“还是太医院的副院正,真是没用,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出办法来,若非看在他是太后心腹的份上,本宫必要他好看。” 冬梅与小全子被愉嫔的怒火吓得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好不容易等她平息了怒意,结果晚上一试第二日要穿的衣裳,又发了一通脾气。因为仅仅不过十日功夫,新做的衣裳居然又小了,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她的体重一直在迅速增加,照此下去,等到十月临盆之时,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第四百二十九章 妒心难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的恼怒焦急,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心情,一年一度的除夕,向来是宫中最热闹的日子,平日里相对冷清的乾清宫,这一日宫人穿梭不止,仔细布置,红灯延绵,四处可见窗花,福字,且那些福字精细的做成各种图案,如寿桃、鲤鱼跃龙门、五谷丰登、龙凤呈祥等等,极是好看。另有一些宫人,捧着夜间要放的烟花安置在不常有人经过的地方。 至于其他宫院,早在除夕前些天就布置好了,处处透着浓浓的年味儿。除夕这日一早,黄氏就来到延禧宫,她知道这一整天,瑕月都会很忙,所以主动过来帮衬着。果然是没错,从早上到下午都不得空,连午膳也是对付着用上几口,直至天色将暗之时,方才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在打发了内务府的宫人下去后,瑕月轻吁一口气,对黄氏道:“今日真是多谢仪妃帮忙了,否则单靠本宫一人,这会儿还忙不完呢。” 黄氏笑道:“臣妾也就帮着做了一些小事,多数都是娘娘在忙,哪里当得起您这声谢。” 瑕月笑语了几句后,瞧了一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仪妃赶紧回咸福宫带上四阿哥去乾清宫吧,本宫也要过去再瞧瞧,看有没有漏了什么。” 黄氏应了一声,左右瞥了一眼,道:“对了,怎么没瞧见大阿哥,他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阿罗在旁边抿唇笑道:“大阿哥今儿个一天都待在御膳房呢,娘娘忘了您之前与主子说过的话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黄氏顿时想了起来,哂然道:“想起来了,瞧本宫这个记性,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却要别人来提醒。” 如此说着,黄氏辞别而去,在她走后,瑕月亦带着阿罗几人去了乾清宫,因离晚宴的时辰尚早,所以多数人还未来,只有几位贵人聚在那里磕着瓜子说话,瞧见瑕月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瑕月抬手温言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你们且先说话,本宫再去四处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罢,她唤过一个宫人吩咐道:“本宫记得让御膳房备了蜜橘,甘甜多汁,你去拿一碟过来给几位贵人。” 一众贵人闻言再次行礼,张贵人堆笑道:“其实臣妾们刚才看过,一切皆布置的很好,并无不妥,娘娘您大可放心。” 柏贵人亦言道:“是啊,娘娘您已经操劳多日了,还是坐下来歇歇吧,刚才琪贵人说了一个笑话,很是好笑呢。”琪贵人就是与她一道入宫的富察氏,因其名中有一个琪字,所以称之为琪贵人。 “话虽如此,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若是等到太后与皇上来了,才发现不对,那可就来不及了。好了,你们继续吧,本宫过去了。” “恭送娘娘。”待得瑕月走远后,刚刚还一脸恭敬的张贵人撇了撇嘴,低声道:“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了讨好太后与皇上,都已经是贵妃了,还想怎么样。” 宁贵人抿唇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想更进一步,姐姐莫忘了,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呢。” 张贵人不屑地道:“皇后虽说被禁足,但位份未动,她再怎么费尽心思讨好,也不可能成为当朝皇后;再说了,就她那个出身,能做上贵妃,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想再往上,真是痴人做梦。” 宁贵人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要说她了,再说下去,只会坏了咱们姐妹聊天的兴致。” 正如瑕月与黄氏所说的那样,宫中的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别人更多记着的,是她高高在上的位份,还有身上所系的宠爱。 只要一日身系恩宠,就一日免不了遭人嫉妒,不止是她,旁人亦是如此。 待得华灯初上之后,瑕月终于将整个乾清宫都检查了一遍,大体皆好,只有几个微小的错误。与此同时,陆续有人到来,嫣然笑语之声令得乾清宫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在瑕月逗弄黄氏带来的永珹时,瑜嫔到了,黄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几日不见,臣妾怎么觉得她又胖了些?” 瑕月微微一笑道:“瑜嫔身怀龙胎,自然得胖一些,若是瘦了,就该叫人担心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瑜嫔已是来到近前,有些艰难地屈膝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参见仪妃娘娘。” “瑜嫔快快请起。”瑕月亲手扶起她,轻斥道:“本宫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段时间的礼都免了,怎么你就是不听;万一伤到龙胎,你让本宫怎么过意得去。” 瑜嫔细声笑道:“娘娘说笑了,哪里会有那么容易伤到。” “不管怎么样,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必会以为她们是十分要好的姐妹,殊不知,彼此心里皆想着要取对方的性命。 瑕月正待要让瑜嫔坐下,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却是弘历到了,诸人连忙迎出去,跪下齐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明黄长袍的弘历走了进来,在命众人起身后,他来到瑕月面前,轻笑道:“朕原想与你一起过来的,哪知去了延禧宫,宫人说你早早就来这里了。” 瑕月低头道:“臣妾担心宫人会有疏漏,所以先过来看一遍,没想到令皇上空走一趟,实在是臣妾的不是,还望皇上恕罪。” 弘历笑言道:“朕又未曾怪你,恕什么罪,随朕进去吧。”说罢,他牵过瑕月的手并肩入内,在走到一半时,忽地停下,扫视了众人一眼,疑惑地道:“怎么没瞧见老五,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个略有些讽刺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皇上专程命小五去臣弟府中传旨,臣弟怎敢不来。”随着这句话,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弘历眼中,不是弘昼又是谁。 “臣弟参见皇上。”虽是在行礼,弘昼神色中却毫无敬意,弘历神色微沉,冷声道:“来了就好,太后许久不见你,甚是挂念。” 第四百三十章 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凉笑道:“挂念也好,不挂念也罢,总之皇上一道旨意,莫说是入宫了,就算是刀山火海,臣弟也只能去。” 他这番话令得弘历脸色越发不好看,不过到底没有发作,冷哼一声,拂袖入内,至于弘昼则坐到了早早到来的弘晳身边。 弘晳轻声道:“老五,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忍着一些,别总是与皇上做对,他毕竟是皇上,你这样明面上做对,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弘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刚才也是实在咽不下气,所以才顶撞了几句,以后不会了。” 弘晳点头道:“记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吃得苦中苦,方才能为人上人!” 且说弘历进了内殿之后,神色一直不展,如此一来,内殿的气氛也较之刚才凝重了许多,谁都不敢随意开口。 金氏见状,命宫人端来一盏茶,随后唤过已经四岁多的永璋,在他耳边轻语几句。永璋点头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走到弘历面前,脆声道:“皇阿玛,您别不高兴了,儿臣给您敬茶。” 弘历本就不是真的生气,此刻看到永璋小大人的模样,神色当即一缓,接过茶道:“可是你额娘让你过来的?” “是额娘。”永璋话音刚落,金氏已是起身道:“皇上,今儿个是除夕夜,一大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莫要为了一些小事影响心情。” “朕没事。”这般说着,弘历让永璋回了金氏身边,与此同时,弘历发现席宴上少了一个人,道:“永璜呢,怎么没瞧见他?” 瑕月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永璜有些事情要做,所以得晚些过来。” 弘历微一皱眉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说到此处,他忽地展眉笑了起来,“是否与前年一样,在暗中准备着给皇额娘与朕一个惊喜?”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待会儿就知道了,现在……恕臣妾先卖个关子。” 弘历闻言笑斥道:“你这妮子,学什么不好,尽学会卖关子了。” 这个时候,愉嫔开口道:“前年贵妃娘娘变的那个戏法,令臣妾至今记忆犹新,虽然臣妾尚不知今年会是什么样,但料想着应该会比前年更令人惊喜。” 瑕月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地道:“被愉嫔这么一说,本宫突然觉得好大的压力,若是不及前年,那岂非令你们失望得紧。” 愉嫔迎着她的目光,浅笑盈盈地道:“娘娘心思精巧绝伦,臣妾相信,绝不会令咱们失望,皇上您说是不是?” 弘历笑道:“不管什么样都好,最要紧的,是如嘉妃刚才所言,高高兴兴吃顿饭,余下的并不重要;再说,打自热河回来之后,宫里就接二连三的有事,贵妃就算是有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什么惊喜。” 见弘历帮着瑕月说话,愉嫔脸颊微微一搐,复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前年娘娘的戏法太过惊人,臣妾才会心心念念。” 说话间,凌若与成太妃结伴到来,待得两者落座后,家宴正式开始,内外殿中,皆有宫人奏乐助兴,倒也中规中矩,不过难与前次相比。 成太妃吃了几筷后,对瑕月道:“贵妃,我记得去年你曾说过,除夕家宴会令我与太后高兴,去年的且不去说它,今年的家宴,一直到现在,我可都没瞧出高兴在哪里,莫不是你忘了吧?” 瑕月起身道:“臣妾岂敢忘记,已然准备好了,不过……究竟是什么,容臣妾晚些再说。” 成太妃颔首道:“好,既是这样,咱们就等着。”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宫人端着刚煮好的饺子上来,待得他们都吃过后,瑕月道:“皇额娘,太妃娘娘,您二位觉得今夜的饺子味道如何,可还过得去?” 凌若颔首道:“鲜香多汁,外皮筋道,很是不错,尝着与平日里御膳房做的有些不同,贵妃可是特意安排了厨子做这饺子?” 瑕月依言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是特意安排一人,此刻就候在外面,皇额娘可要一见?” 成太妃轻笑道:“贵妃这是在替厨子讨赏吗?” 瑕月没有说什么,只等着凌若回答,后者思索片刻,道:“既是已经来了,就传他进来吧。” 见凌若答应,瑕月当即命人传其进来,然令凌若等人惊讶的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并不是什么太监,而是永璜。 永璜进来后,单膝及地,恭声道:“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成太妃。”待得起身之后,又朝弘历行礼,不过这两个礼他都行得有些怪,双手垂在身侧一直没有动过。 凌若讶然道:“怎么是你,那个厨子呢?”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就是那个厨子。”此言一出,除了瑕月与黄氏之外,众人皆惊。 成太妃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你是那个厨子,难不成刚才的饺子都是你做的?刚才端来的饺子里里外外加起来可是足足有几百只啊。” “是,都是永璜一手所做,未曾假他人之手。”面对永璜的回答,成太妃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凌若道:“永璜,你从何时开始做的?” 永璜恭敬地道:“孙儿天未亮就去御膳房准备,一直到现在才算将饺子做好。孙儿在此恭祝皇祖母与成太妃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无病无痛;恭祝皇阿玛与诸位娘娘吉祥如意,事事如心。” 凌若神色温和地颔首道:“看来你就是贵妃所说的惊喜,贵妃,哀家猜得对吗?” “皇额娘英明。”瑕月屈膝道:“这些日子,儿臣一直在想着要如何办好家宴,倒是有几个主意,但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排;后来得仪妃提醒,便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若是让皇额娘皇上,还有太妃娘娘失望了,还请恕罪。” 成太妃笑道:“虽然这个点子不及前年那般惊喜连连,但能够尝到大阿哥亲手做的饺子,也算不错了,贵妃与大阿哥都有心了。”说罢,她将目光转向凌若,道:“太后,您说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岁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确实有心。”凌若将永璜唤到近前,抚着他的脑袋慈爱地道:“你做的饺子很好吃,往后得空,再做给哀家吃好不好?” 听得这话,永璜高兴地连连点头,“皇祖母何时想吃了,孙儿就何时做好送去慈宁宫。” 他话音刚落,弘历便道:“那朕呢?朕想吃了又该如何?” “儿臣自当送去养心殿给皇阿玛。”听得永璜的话,弘历朗声一笑,摘下手中的玉扳指道:“拿去吧。” 永璜知道弘历这是要赏他,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谢恩,却迟迟不曾伸手去接,弘历见状挑眉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永璜急急摇头道:“不是,儿臣很喜欢。”随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儿臣今日揉了一天的面,刚才做事时还好,一停下来,就感觉双臂酸疼,实在抬不起来,还望皇阿玛恕罪。” “今日倒真是辛苦你了。”这般说着,弘历示意他上前,然后亲自将扳指带在他拇指上。 望着指上松垮的玉扳指,永璜眼圈一红,激动地几乎落下泪来,他还是第一次得弘历赏赐,且还是弘历常戴在手上,少有摘下的玉扳指,他哽咽地道:“儿臣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不让皇阿玛失望。” 弘历拍拍他尚有些单薄的肩膀,点头道:“好,朕拭目以待。” 在永璜回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后,弘历看向瑕月,道:“贵妃将大阿哥教得很好。” 瑕月连忙谦声道:“臣妾只是尽已所能,不敢当皇上如此称赞。” “好即是好,没什么好谦虚的。”这般说着,凌若转目看向弘历,笑言道:“皇帝既然觉得贵妃教得好,那有没有东西赏赐呢?” 弘历环视了周围一眼,道:“儿臣这会儿还真没什么东西好赏的,只能先记着,晚些再赏。” “既是这样,就由哀家替你赏了吧。”说着,她示意瑕月上前,褪下腕间的碧玺手串,不等瑕月推辞,她已是道:“哀家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样艳丽的珠子,如今赏了你正好。” 见凌若这样说,瑕月只得收下,低头道:“多谢皇额娘。” 凌若拍拍她的手,道:“往后的家宴,不必每次都费心想什么惊喜,只要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就行了。”说到此处,她有些感慨地道:“若是年年除夕皆能如今夜一样,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金氏起身笑道:“皇额娘,往后怕是难与今夜一样。” 凌若眸光微冷,道:“嘉妃何出此言?” 相较其他人紧张的神色,金氏却是神色自若地道:“回皇额娘的话,明年四月,愉嫔就要临盆,到时候宫里就多了一位小阿哥,您说哪里还能与今夜一样。” 听得这么一回事,凌若露出笑颜,颔首道:“原来如此,那确实是不一样了,也更热闹了。” 金氏打量着大腹便便的愉嫔,再次道:“其实看愉嫔的肚子,像是双生子,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是喜上加喜了。” 愉嫔扶着小全子的手起身道:“臣妾也盼是双生子,可惜周太医看过,并非双生胎像。” “那真是可惜。”在金氏话音落下之时,外头传来烟花升空的声音,一下子将众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烟花整整燃放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止歇,虽不及前年那般新奇,但胜在绚丽多姿,美仑美奂。 待得烟花燃放完,家宴到了结束之时,在凌若与成太妃相继离席后,弘历亦站起身来,瑕月等人连忙起身恭送,之后众人陆续离席,瑕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待她拖着疲惫之躯回到延禧宫时,愕然发现弘历竟然坐在殿中看书,一时之间几乎以为自己走错路来到了养心殿。 弘历搁下手中的书,笑道:“怎么了,看到朕有这么吃惊吗?”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屈膝行礼,随即道:“臣妾没想到皇上会来臣妾这里,您不是该在养心殿吗?” “朕在养心殿也是一个人,倒不如来你这里,还能说说话。”说罢,他打量了瑕月一眼,伸手道:“很累吗?” 瑕月上前握住他宽厚的手掌,道:“是有一些,待会儿睡上一觉便没事了。” “朕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过了今夜之后,宫里应该没什么事,你可以趁机好好歇歇。” “嗯。”瑕月应声之余,看了一眼弘历摆在桌上的书册,这才发现并非她以为的书籍,而是一份礼单,她好奇地道:“皇上,这份可是今年的岁礼?”所谓岁礼,就是过年之前,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呈送给皇帝与太后的礼。 “不错,正是岁礼的礼单。”在说这个的时候,瑕月留意到弘历脸色变了一下,关切地道:“皇上,是否有什么不妥?” 弘历迟疑片刻,道:“你看看弘晳送来的礼是什么。” 瑕月依言取过礼单仔细翻阅,待得看到弘晳之名时,瞳孔微微一缩,在其名字之下,赫然写着:鹅黄肩舆一乘。 鹅黄乃是皇帝的专用色,和硕亲王以下,非皇帝特赐或特许,不可擅自使用鹅黄色;弘晳擅制鹅黄肩舆,已是犯了大忌。 弘历冷声道:“瞧见了吗?真当朕不知道他的野心吗?他自以为是旧日东宫嫡子,居心叵测,若是朕不受这乘肩舆,他怕是要留着自己用了。” “那依皇上之意,是否即刻将理亲王抓捕归案?”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重重一拍桌案,寒声道:“朕虽恨不得立刻将他抓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定要等弘昼查清楚还有哪些人与他合谋之后,再一举成擒,省得往后再出幺蛾子。” 瑕月点头,合起礼单交给一旁的四喜,随后道:“和亲王智勇双全,臣妾相信他一定可以为皇上查清理亲王的同谋,断然不会让他们动摇大清天下。” 弘历深吸一口气,颔首道:“若是人人皆可如老五这般,朕哪里还用费这么多神。”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可是好贪心呢,多少皇帝终其一生连一个可信的兄弟都寻不到,您却要人人如和亲王一般。” 第四百三十二章 嘉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忍不住笑了起来,抚额道:“好吧,是朕贪心了,不过与你说了这么一阵子,朕心里痛快多了。” 瑕月嫣然一笑道:“既是这样,臣妾服侍您歇下可好,明儿个一早,您还得受百官朝岁呢!” “好。”说话间,弘历触到瑕月腕间的碧玺手串,道:“这串碧玺是皇额娘的心爱之物,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切莫要丢了。” 瑕月笑言道:“臣妾遵旨,就算是丢了臣妾自己,也不敢丢这碧玺手串。” 在一番轻笑后,弘历拥住她,将头抵在她的肩上,霸道却又暗藏温柔地道:“手串不能丢,朕的贵妃更不能丢,朕要将你一辈子绑在朕的身边,永不分离!” 在延禧宫灯火渐暗的时候,永和宫中却一直灯火通明,金氏坐在殿中,手中拿着一张因为看得太多,所以边上有些皱起来的纸。 “主子,很晚了,奴婢服侍您歇下吧。”金氏的贴身宫女柳眉在其耳边轻声说着。 金氏轻叹一声,道:“柳眉,你说这张方子当真有效吗?会否是苏氏在骗本宫?” “这个……奴婢也说不准,但应该不会,而且奴婢也请宫外的名医看过,确实是有助于受孕的方子。 “若当真有效,为何本宫服用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动静?”面对金氏的问题,柳眉一时不知怎么回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才一年多而已,主子您别那么着急,奴婢相信早晚会有的。” “早晚……”金氏嗤笑道:“今儿个家宴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太后与皇上眼中,除了娴贵妃之外,就只看得到愉嫔,本宫这个嘉妃只能往边上靠。虽说本宫膝下养着永璋,但说到底,他是罪人的儿子,皇上与太后怎么会看重他,始终得要本宫自己生下孩子才行。” 听得这话,柳眉恨恨地道:“娴贵妃的手段当真是不简单,利用区区一盘饺子哄得太后与皇上眉开眼笑,赏完大阿哥又赏她,这次除夕家宴,她可算是出尽风头了。” 金氏微眯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道:“娴贵妃固然不简单,愉嫔又何常简单过,若非此次皇上大封六宫,一旦她生下皇子,本宫怕是要屈居她之下。” 柳眉讽刺地道:“说不定到时候生下的是位公主,待到那时,奴婢看她还怎么得意;而且愉嫔吃得那样胖,就算生下孩子,怕也是恢复不过来了,皇上瞧见她那样的身形,哪里还会宠幸于她。” 金氏思索片刻道:“本宫听说白鱼祥瑞极可能应在她身上,能有祥瑞现世,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男孩。”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柳眉,你说,这个孩子能生的下来吗?” 柳眉跟在金氏身边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低声道:“依奴婢看,宫里那么双眼睛盯着,愉嫔的孩子,怕是难以安然生下。”顿一顿,她又道:“奴婢会去想办法,请主子放心。” 金氏睨了她一眼,道:“好,这事交由你去办,记着,千万别将疑心招到永和宫来,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奴婢省得。”在柳眉答应之后,金氏打了一个哈欠,道:“本宫乏了,服侍本宫歇下吧。” 腹中孩子以及白鱼驮子的祥瑞,确实为珂里叶特氏带来了好处,但同样,亦遭来许多人的嫉妒,金氏便是其中之一。 除夕过后,就是乾隆五年,正月十五这日,宫中行灯会,各式各样的花灯悬挂四处,还有灯谜供人消烦解闷,倒也热闹。 不过,过了正月十五后,这年味就渐渐淡了下来,一切开始回到平日里的样子。愉嫔自从发现无法减少饮食,就开始尽量多运动,好借此稍稍控制一xiati重,每日从御花园一直走到临渊池,然后再回咸福宫。 随着天气逐渐开始回暖,御花园中逐渐有早春的花卉盛放,不似冬时那般单调,除了愉嫔之外,其他人亦经常会去御花园中走走。 这日,陆氏扶着秋月的手往御花园走去,在离着还有几步的时候,一个宫女捧着一碟樱桃匆匆走来,抬头看到陆氏,赶紧停下脚步,哽咽地道:“奴婢给庆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陆氏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左颊红肿,惊讶地道:“你不是嘉妃娘娘身边的柳眉吗?怎么这个样子,可是受嘉妃娘娘的训斥了?” 柳眉红着眼道:“回娘娘的话,不是主子,是愉嫔娘娘,刚才奴婢经过的时候,正好碰到愉嫔娘娘,不小心掉了几颗滚到她脚边,结果惹得愉嫔娘娘大发雷霆,说奴婢有意害她脚滑,想谋害龙胎,紧接着就不由分说地将奴婢斥责了一顿,还掴了奴婢一掌。”她一边掉泪一边道:“奴婢哪里胆敢谋害龙胎,当真是一时没拿稳,所以才会掉了几颗樱桃,但任奴婢怎么说,愉嫔娘娘都不相信。” 陆氏惊讶地道:“你是嘉嫔娘娘身边的人,她竟然敢掌掴你?” 柳眉抹着泪道:“愉嫔娘娘说了,就是这一掌还是看在主子的份上,否则早就将奴婢发落到慎刑司去了。” 陆氏冷声道:“这个愉嫔还真是狂妄,什么时候轮到她发落人到慎刑司了。” “奴婢以前见着愉嫔娘娘,觉得她颇为亲切,可是自打她怀上龙胎之后,脾气越来越大。恕奴婢说句不该的话,如今就这个样子,将来生下皇子,怕是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中。”这般说着,她有些慌张地道:“娘娘,奴婢与您说的这些话,您千万不要和愉嫔娘娘说起,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饶恕奴婢的,万一她告到皇上面前,只怕连主子也保不住奴婢。” “行了,本宫不会说的,你回去吧。”在柳眉千恩万谢的离去后,陆氏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眸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氏并不知道,同样的话,在一个多时辰后,柳眉与陈氏又说了一遍,至于她为何要这么做,无人知晓,她也未与任何人说,甚至对金氏都不曾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动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二月初三这日,瑜嫔与平常一样,扶着小全子与冬梅的手缓步往临渊池那边走去,如今的她已经七个余月了,身形比原先更加臃肿,脸上的五官都被多出来的肉给挤得变了形;若是身形瘦一些的人,差不多要两人比她一个。 为着这日益肥胖的身躯,愉嫔不知发过多少次火,也数次想过节食,可每一回都与之前一样,没过几天就受不了了,又开始吃喝不止,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得到了池边,冬梅惊讶地道:“咦,主子您瞧,这池中好像有莲花开了。” “临渊池并不种植莲花,再说……”愉嫔本想说“再说如今也不是莲花盛开的季节”,但在顺着冬梅的手看去后,这话顿时噎在了嘴里,因为池水之中,确有一枝莲花亭亭绽放于水面。 愉嫔惊讶地道:“奇怪,为何此处会有莲花,且在这个时节绽放?”思之不解之下,她道:“扶本宫走近一些看。” 小全子应了一声,扶愉嫔往前走了几步,岂料愉嫔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池中落去,小全子大惊失色,连忙死死拉住愉嫔的手,同时尖声叫道:“冬梅,赶紧过来帮忙。” 冬梅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事情突然变成这样,这个时候,愉嫔半个身子已经滑下岸,她顾不得问什么,赶紧拉住愉嫔另一只手,与小全子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体形笨重的愉嫔拉上来,三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喘气。 愉嫔整张脸都吓白了,刚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连惊呼的声音都没有,幸好小全子反应快,又有冬梅帮着一起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腹中孩子。 小全子喘了几口粗气后,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本宫没事。”愉嫔定了定神,道:“你们两人去看本宫刚才站的地方,那里的石头不知为何,滑得很。” 小全子应了一声,与冬梅一道往前走了几步,待得看仔细之后,两人脸色齐齐一变,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呈到愉嫔面前,“主子您看,这是鹅卵石,难怪您刚才会一时脚滑了。” 冬梅疑惑地道:“真是奇怪,这里为何会有鹅卵石,咱们之前在这里走了那么多趟,从未见过一块鹅卵石,而且按理来说,这种池岸边不该有易滑的鹅卵石啊。” 愉嫔沉思片刻,道:“刚才怎么没瞧见?” 冬梅解释道:“这几块鹅卵石隐在一些碎石子下面,若不是主子刚才滑了一下,怕是还发现不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愉嫔冷眼看着池中随风摇曳的莲花,寒声道:“还不明白吗?这是有人存心要暗算本宫。” 冬梅惊呼道:“有人……要害主子?” 愉嫔冷笑道:“确切一些说,应该是要害本宫腹中的龙胎,如今天气尚寒,一旦落入池中,又是受惊又是受寒,你们说会怎么样?” 小全子刚才已是猜到了一些,对愉嫔的话并不惊讶,小声道:“主子,这临渊池靠近重华宫,会否是仪妃在暗中动手脚?而且奴才记得仪妃宫中养着不少盆栽,盆栽中就有这样的鹅卵石。另外……她也确有动机。” 愉嫔知道他是在说永珹那件事,待要说话,忽地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痛意,这种痛意令她浑身发寒,连忙用力扯住冬梅,颤声道:“快,快扶本宫回去,快!” 冬梅察觉到不对,连忙与小全子一左一右扶着愉嫔往咸福宫走去,但愉嫔本就身形笨拙走不快路,再加上如今腹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痛楚,更加缓慢。 小全子见这样不行,让冬梅扶着愉嫔,自己则奔去找来几个宫人,合力抬起愉嫔往咸福宫疾奔,自己则赶去太医院请周明华。 待得周明华匆匆忙忙赶到咸福宫之时,愉嫔也刚到不久,正满头冷汗地闭目躺在榻上呻吟,这会儿功夫,腹中的疼痛比一开始时加剧了许多。 冬梅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周明华出现,眼睛顿时为之一亮,急切地道:“周太医,你快替主子看看,主子好像越来越疼了。” 听到冬梅的话,愉嫔睁开眼来,忍痛道:“周太医,你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他不可以有事的。” “微臣知道,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娘娘尽量放松一些,这样才会对龙胎有益。”周明华在途中已经听小全子说了事情的经过,知她是动了胎气,这种情况,最忌心情紧张。 听到周明华的话,愉嫔连忙用力吸气,借此缓解心中的紧张,由周明华为自己诊脉。 周明华的出现令冬梅心中微定,对站在一旁喘气的小全子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皇上过来。” 待得小全子答应,她快步赶往养心殿,岂知弘历并不在殿中,一问之下,方知是去了延禧宫,赶紧又过去相请。听闻愉嫔出事,弘历当即赶去咸福宫,瑕月亦一并同往。 进到内殿,只见愉嫔正倚坐在榻上喝药,周明华垂手站在一旁。愉嫔看到弘历进来,眼泪当即就下来了,泣声道:“皇上,臣妾差一点就看不到您了。” 弘历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说什么胡话,怎么会看不到朕,孩子怎么样,有没有事?” 周明华闻言连忙道:“启禀皇上,愉嫔娘娘动了胎气,幸好并不严重,微臣已经为娘娘施针固胎,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卧床休息,应该不会有大碍。” “那就好。”弘历轻舒一口气之余,又有些疑惑地道:“只是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动了胎气?” 瑕月亦一脸关切地道:“是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听到愉嫔你出事的时候,皇上与本宫真是吓得不轻。” 愉嫔泣声道:“回皇上与贵妃娘娘的话,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臣妾与平日一样,从御花园一路走到临渊池边,瞧见池中有莲花绽放,臣妾觉得好奇,就让冬梅他们扶臣妾走近一些观看,哪知脚下突然一滑,若非冬梅他们拼命拉着臣妾,臣妾非得落入池中不可。” 暇月疑惑地道:“临渊池边所铺的都是六棱石子那一类,怎么会脚滑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蓄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贵妃娘娘的话,因为有人在六棱石子下面放了鹅卵石。”说罢,小全子将之前捡起来的鹅卵石递了过去,令弘历与瑕月惊疑不已,还有愉嫔刚才说的莲花,临渊池怎么会有莲花绽放,且还是在这样的季节,这当中必然有问题。 弘历思索片刻,唤过四喜道:“去临渊池看看,是否确有莲花绽放,另外在池边仔细搜索,看还有没有鹅卵石。” “嗻!”四喜领命离去,待得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拿着一枝莲花进来道:“启禀皇上,临渊池中确实有一枝莲花,但在奴才命人找捞过来后,方才发现并非真莲,乃是以纸扎成,底下钉了浮木,借此飘浮在水上,乍一眼看去,就跟真的一样。另外,奴才命人绕着岸边走了一圈,发现好几个地方都有鹅卵石,为数不少。” “假花……鹅卵石……”瑜嫔喃喃重复了几遍后,攥着弘历的手骇声道:“皇上,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存心为之,他知道臣妾每日会去那边散步,便做了一只假花引臣妾近前观看,然后又放置鹅卵石,好使臣妾失足滑落水中,从而加害臣妾腹中的孩子,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放心,若真是有人要害你,朕一定严惩。”在安抚了瑜嫔几句后,弘历取过纸莲与鹅卵石仔细观看,纸莲除了做工精巧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至于鹅卵石也是普通之物,宫中好些地方都有,想要借此追查出是何人暗中摆放在岸边的,实在不易。 瑕月言道:“皇上,之前一直不曾听闻临渊池中有莲花出现,再加上此纸花颜色娇艳,应该是新扎不久,不如派人去问问,这两日都有何人去过临渊池附近,或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 弘历颔首道:“不错,立刻去查,定要查到是何人所为。” 这一次,四喜去了更久,却不曾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临渊池人烟稀少,就算偶尔经过,也不会留意什么,一时间竟是没了线索。 愉嫔紧张地道:“皇上,这可怎么办,若是不找到那个人,不知他什么时候又会加害臣妾与腹中孩子,臣妾好怕,臣妾不可以没有这个孩子的,他是臣妾的命根子,若是没了他,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什么,你与孩子都会没事的。”弘历安抚道:“朕答应你,一定尽快找到那个人,至于你……” 瑕月接过话道:“皇上,瑜嫔此次动了胎气,以后最好都卧床休息,尽量不要走动,咸福宫这边,臣妾会多派些人来侍候照料,应该可以护愉嫔母子安全。” 弘历点头道:“暂时也只能这样,有劳贵妃费心了。” 瑕月屈膝道:“皇上言重了,臣妾奉旨协理六宫,这一切,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事。”说罢,她又道:“皇上,您在这里多陪陪瑜嫔,臣妾先行下去安排。” 待得瑕月离开后,瑜嫔忽地啜泣起来,弘历温言道:“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又哭起来了,还在担心吗?” 瑜嫔一边哭一边摇头道:“不是,臣妾是心里难过,臣妾只想为皇上延绵子嗣而已,为何会有人容不下臣妾,要以这么卑鄙的手段暗算加害,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弘历神色微黯,揽着她微微抖动的双肩,叹然道:“别想这些了,总之有朕与贵妃在,你一定可以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瑜嫔拭着脸上的泪,哽咽道:“皇上,有一句话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 “旦说无妨。”在得了弘历的应允后,她神色迟疑地道:“离临渊池最近的,莫过于重华宫,而且重华宫中有不少鹅卵石,所以臣妾怀疑……这件事会否是仪妃所为?” “你怀疑仪妃?”弘历惊讶地说着,随即摇头道:“仪妃为人敦厚老实,不会做这样的事,不会是她。” “恕臣妾直言,仪妃以前或许真的是这样,但人皆是会变的,尤其她现在膝下养着四阿哥,会否起了与当初富察挽秀一样的心思?” 面对她的话,弘历未说什么,转而问道:“你既是有此怀疑,为何刚才贵妃在时不说?” 愉嫔轻咬着红唇,道:“臣妾知道贵妃娘娘与仪妃娘娘一向交好,就算臣妾说了,只怕贵妃娘娘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是臣妾存心冤枉仪妃娘娘。” 弘历沉吟半晌,道:“朕心中有数了,这件事朕会去查,你只管好生歇养即可。” 弘历一直陪到天色渐晚方才离去,在他走后,冬梅再次端了药进来侍候愉嫔喝下,随后道:“主子,您真觉得是仪妃所为吗?” “仪妃做不出那样的事。”愉嫔的回答令冬梅与小全子大为意外,在相互看了一眼后,疑惑地道:“既然娘娘觉得不是仪妃,为何要与皇上那样说?” 愉嫔眯眸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自打本宫怀孕后,有一个人就异常安静,按理来说,她该是最不希望本宫生下这个孩子的人。” 小全子试探地道:“主子是说娴贵妃?” “不错,她已经知道永琏之死,与本宫有关,还有本宫利用四阿哥意图挑拨她与仪妃一事;按理来说,她该恨极了本宫,可是除了大封六宫一事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冬梅想了一会儿道:“或许娴贵妃并非不想加害主子,只是因为主子防范严密,所以未曾寻到机会。” “再严密的防范都会有空隙,好比这一回,若本宫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事就是她所为,至于仪妃,至多只是一个帮凶罢了。” 冬梅点头道:“所以主子才只与皇上一人说?” “不错,为免那拉瑕月起心防备,本宫故意装着没猜到这些,令她疏忽大意,这样皇上才有机会查出真相。” 小全子犹豫着道:“奴才担心……以皇上对娴贵妃的宠爱,就算皇上查到是她所为,也不会重罚,就像皇后那样。”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清宫熹妃传 第四百三十五章仪妃 类别:都市言情作者:解语本章:清宫熹妃传 >愉嫔断然摇头道:“不会,那拉瑕月不是皇后,她不可能令皇上做到那个地步,只要查到证据,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如今就看皇上能否找到证据了。”说到此处,她道:“小全子,这段时间你多注意着重华宫与延禧宫,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来禀告本宫。” 且说弘历离开咸福宫后,愉嫔的话一直索绕在耳边,仪妃……这件事当真会与仪妃有关吗? 思索半晌,他终是决定去看一看,这般想着,移步前往重华宫,黄氏看到他过来,既惊又喜,行过礼后,道:“外面风凉,皇上请移步暖阁,您用过膳了吗?若是没有的话,臣妾立刻让人去备。”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感觉腹中饥饿,道:“也好,稍微备几个菜就是了,不必太麻烦。” 黄氏连忙命宫人去安排,回过头见弘历仍站在院中,负手看着摆在边上的盆栽,走过去道:“皇上在看什么?” 因院子两边皆点着灯,所以并不幽暗,足以让弘历看到摆放在那些盆载上的颗颗鹅卵石,每一盆皆有,并不曾缺少,看来临渊池边的鹅卵石并非出自此处,愉嫔的事,亦与黄氏无关。 弘历心下一定,口中道:“仪妃这里的盆栽很是有趣,每一盆皆是不同的样子,无一重复,是谁在负责打理?” 黄氏微微一笑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在打理。” “你?”弘历惊讶地道:“为何要亲自打理,可是那些宫人躲懒?” 黄氏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并非如此,是臣妾闲来无事,借此打发时间。”她顿一顿道:“臣妾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这里有好几盆,还是从潜邸里带过来的,一直养得很好。” 弘历点头道:“原来如此,朕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此喜好。”说到此处,他轻皱了眉头道:“朕记得,你是雍正十年入的潜邸是不是?” 黄氏摇头道:“皇上说晚了四年,臣妾是雍正六年入的潜邸,只比皇后与娴贵妃晚了一年,至今已经十二年了。” 弘历有些讶异地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朕一直以为你伴驾的日子并没有那么久。” 黄氏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自从她被送入潜邸后,因为姿色寻常,再加上她性子平实,不懂得曲意相迎,所以并不得弘历喜欢,来她这里的日子,屈指可数,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弘历一面,正因为如此,弘历登基之后,才仅仅封她一个贵人。若非后来苏氏出事,凌若提议将黄氏封为嫔,乾隆四年又大封六宫,只怕她至今仍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弘历抚着她垂落于颊边的珠串,道:“你陪在朕身边十二年,朕却没有好好看过你,仪妃,有没有怪朕这些薄待于你?”弘历的话令黄氏一惊,连忙屈膝道:“臣妾从没有这样想过,相反,臣妾很感激皇上,若非皇上垂怜臣妾,将四阿哥交给臣妾抚养,臣妾至今仍是孤身一人,哪里能享天伦之乐。” “不争不夺,不骄不躁,温和如水;难怪当初太后会让朕封你为嫔,也难怪贵妃会与你亲近。”说到此处,他摇头一笑,轻声道:“朕真是不该疑心你。” 黄氏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疑惑地道:“皇上何事疑心臣妾?” 弘历笑一笑道:“没什么,朕随口一说罢了,仪妃不必在意,对了,永珹睡了吗?朕想看看他。” 黄氏知趣地没有多问,道:“永珹这会儿应该在与嬷嬷玩耍,臣妾陪您过去,等您看过永珹,晚膳差不多也该备好了。”走了几步,她问道:“臣妾听说瑜嫔今日险些失足落入临渊池中,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听得弘历这话,黄氏目光有些复杂,口中道:“没事就好,孩子已经七个余月了,若是在这时候出事,当真是太可怜了。” 弘历心中一动,道:“仪妃此处与临渊池颇近,可知最近有什么人常来临渊池?” “臣妾只知愉嫔每日都会来这边走上一圈,其他的人……臣妾倒是真没注意。”这般说着,她眉眼一动,惊声道:“难不成真如宫中传言那样,今日的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要加害愉嫔腹中的龙胎?” 弘历冷声道:“池中莫名出现一枝纸莲花,岸边又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鹅卵石,说是凑巧,朕实在难以相信。”停顿片刻,他再次道:“仪妃得暇问问宫中的人,是否有见过可疑之人。” 黄氏连忙答应道:“臣妾知道,臣妾明儿个一早就问,若是有消息,一定立刻告诉皇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永和宫中,金氏脸色微沉地盯着垂手站在面前的柳眉道:“你行事一向稳妥,所以本宫一向放心将事情交给你去办,为何此次如此大意?让珂里叶特氏逃过一劫不说,还留下纸莲与鹅卵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有人要害珂里叶特氏腹中的孩子吗?万一皇上追查到本宫头上来,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柳眉低头道:“这次未能除去愉嫔腹中的龙胎,确实是奴婢的错,但主子尽可放心,皇上绝对查不到您身上。” 金氏气恼地道:“你倒是有信心,可惜本宫没有;皇上一旦起了疑,必定会追查到底,难不成你还有办法阻止皇上追查下去?还是说到时候你准备旦下所有的罪?可惜就算是这样,皇上也未必肯相信本宫与此无关。” 站在金氏身边的应和亦道:“柳眉你可真是的,主子给了你那么久的时间想办法,你竟然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 面对金氏的怒气,柳眉竟然露出一抹笑容,“主子,根本无需阻止,也不必奴婢担罪,因为纸琏与鹅卵石并非奴婢所为,与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四百三十六章 借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氏惊讶地盯着柳眉道:“你说什么,不是你所为?那是何人?” 在金氏的追问下,柳眉娓娓道:“自从除夕那夜,奴婢得了主子的吩咐后,就想着该如何除去愉嫔腹中的龙胎,但怎么想着都有些风险,若是连累到主子,奴婢可真是罪该万死了。所以思索许久,让奴婢想到一个借刀之法。” 应和惊声道:“借刀杀人?” 柳眉点头道:“不错,只有这样,不管事情如何,咱们才可以真正置身事外,不受牵连。” 金氏未说什么,只道:“你借了何人之手?” “奴婢只知应是庆嫔、婉嫔二人当中的一个,究竟是谁,奴婢也不清楚。”说罢,柳眉将当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因为奴婢不知是否有效,所以未曾告诉主子,还请主子恕罪。 听到这里,金氏露出一丝笑容来,道:“你能想到挑起她们对愉嫔的嫉妒与惧意,借刀杀人,很是不错。可惜,这二人计谋不够,算计不足,让愉嫔逃过这一劫。” “主子,现在瑜嫔母子无事,咱们该怎么办?若是要亲自动手,奴婢当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身事外。” “如今刚刚出过事,咸福宫上下一定百般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他们。”金氏思索半晌,摇头道:“罢了,这件事暂且搁下吧。” 应和惊讶地道:“主子,那您就由着愉嫔生下龙胎?不管男女,依着宫中惯例,皇上是必然会封她为妃的啊,若是运气好,生个皇子,再加上之前什么白鱼驮子的祥瑞,说不定会一朝登临贵妃,与娴贵妃并列,这可如何是好?” 金氏冷冷一笑道:“本宫只说暂且搁下,有说就此算了吗?历朝历代,平安生下,却又夭折的孩子还少吗?” 听到这里,应和与柳眉会过意来,连忙躬身答应。 翌日天亮,黄氏在侍候弘历去上早朝后,想起弘历昨夜说过的一句话,有所不安,思索半晌,她命锦屏准备肩舆去延禧宫。 到了那边,瑕月尚未起身,在檐下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看到瑕月出现,后者笑言道:“仪妃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黄氏垂首道:“臣妾忆起一件事,想过来问问娘娘,不想扰了娘娘清梦,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不知何事令仪妃如此着急。”在瑕月说话的时候,知春进来通禀,说是早膳已经备好了。 瑕月拉过黄氏的手道:“走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待到了偏殿,黄氏接过知春递来的百合粥,道:“臣妾知道昨儿个,娘娘陪着皇上一起去看的愉嫔,敢问娘娘,可曾提到过臣妾?” 瑕月惊讶地道:“并不曾,仪妃为何这么问?” 黄氏有些紧张地道:“昨夜皇上来看臣妾,曾自言自语的说过一句‘朕真是不该疑心你’,臣妾思来想去,能够解释这句话的,也就昨日愉嫔的事了。” 瑕月蹙眉道:“你是说……皇上疑心昨日的事,是你所为?” 黄氏点头道:“是,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消疑了,但疑心确实起过,所以臣妾特意赶来询问。” “本宫记得很清楚,确实没有提过,不过本宫去安排事情,皇上单独陪着愉嫔,这当中,曾经说过什么,本宫就不清楚了。” 黄氏微一咬牙道:“臣妾知道,必是愉嫔向皇上进言,说怀疑是臣妾所为,毕竟臣妾的重华宫离临渊池最近,下手也最为方便;幸好臣妾昨夜对答还算适宜,否则真不知会怎么样。” “愉嫔……”瑕月舀着碗中的百合粥,冷笑道:“她与你有过节,再加上重华宫离那里又近,自然什么事都往你身上扯,幸好皇上明察秋毫,否则这件事当真有些麻烦。” 黄氏点头之余,又道:“娘娘,您知道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吗?” “本宫一时之间尚无头绪,不过珂里叶特氏尚未生下龙胎就破例受封,再加上白鱼驮子的吉兆,宫中不希望她这一胎生下来的人并不在少数。” 黄氏沉默片刻,道:“说句不应该的话,以愉嫔的性子与心肠,就算是臣妾也不希望她的孩子生下来。” 瑕月舀了一口粥,任其自喉间慢慢咽下,徐徐道:“本宫相信,世间善恶终将有报,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仪妃不必太过在意,用膳吧,待会儿,本宫带你去探望愉嫔。” 黄氏犹豫道:“但是她一心以为臣妾要害她,这会儿过去……合适吗?” 瑕月垂目一笑道:“你并不曾做过这种事,有何不合适的,若是不去,才反而会令人觉得你心虚。另外……本宫也想问问瑜嫔,为何要瞒着本宫,单独与皇上说你的事。” 见她这么说,黄氏不再言语,用过早膳后,随瑕月一起来到咸福宫,内务府的动作很快,不过一日功夫,就已经调派了好些个手脚麻利的宫人过来。 知春留心看了一下,轻声道:“主子,这里的宫人竟是比咱们宫里还要多,这分明就是逾制了。” 瑕月听到她这句话,笑道:“瑜嫔昨儿个才刚出了事,自然要多一些人照看她,这也是皇上应允的事情。”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冬梅已是疾步出来,朝瑕月与黄氏行了一礼,道:“二位娘娘,主子行动不便,无法出来相迎,还望二位娘娘恕罪。” 瑕月温言道:“无妨,你家主子好些了吗?” 冬梅恭敬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主子服了几次药,胎动的没那么厉害,疼痛也少一些了,但周太医说还是得卧床歇息,不可疏忽大意。” “出了这种事,是得小心一些。”如此说着,她们随冬梅入内,半倚在床头的瑜嫔瞧见二人进来,连忙撑起身子,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仪妃娘娘。” 瑕月关切地道:“瑜嫔不要多礼,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安养,对了,内务府调派过来的人,可还能帮得上忙?” 第四百三十七章 猜中所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一脸感激地道:“有劳娘娘挂心了,他们做事很利索,很能帮得上忙。” “那就好,本宫之前还担心他们匆匆忙忙派出来的人做事不当。”如此说着,瑕月转而道:“仪妃知道愉嫔昨日险些小产,很是挂念,今儿个一早就来找本宫,说要一起来探望愉嫔。” 愉嫔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面上则是一派感激之色,“仪妃娘娘有心了,其实歇了一夜,臣妾已经没有大碍了。” 黄氏忍着心中的不喜,道:“本宫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东西,待会儿让锦屏送些血燕过来给愉嫔补身,还望愉嫔不要嫌弃。” “娘娘太过客气了,臣妾实在受之有愧。”愉嫔话音刚落,瑕月便道:“既是仪妃的一片心意,瑜嫔收下就是了,这般推辞,反而生份了姐妹之情。仪妃是雍正六年入的潜邸,愉嫔则是雍正九年,咱们三人至少做了九年的姐妹,虽非亲生手足,却也相差仿佛了,愉嫔你说是不是?” 愉嫔无比感激地道:“娘娘说的极是,能够有二位娘娘照拂,实在是臣妾三生之幸。” 瑕月与黄氏就着宫人端来的椅子坐下后,道:“既是亲如姐妹,那本宫有一个疑问,还望愉嫔妹妹为本宫开解。” 愉嫔温顺地道:“只要是臣妾所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瑕月微一点头,说出一句令愉嫔骇然失色的话道:“愉嫔既是对仪妃有怀疑,为何不当着本宫的面说,非要等本宫走了之后,再单独告诉皇上?若这就是愉嫔所谓的亲如姐妹,那本宫可真要伤心了。还有仪妃,她虽与你有些误会,但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再加上仪妃又一向与人为善,试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愉嫔定一定神,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臣妾并不曾与皇上说过这些,二位娘娘从何处听来这些子虚乌有的话?” 黄氏忍不住道:“是不是子虚乌有,愉嫔心中最清楚,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臣妾确实没有,臣妾……”不等愉嫔说下去,瑕月便道:“好了,彼此皆心知肚明的事,愉嫔再一味否认,只会令本宫觉得你更虚伪。其实……”她嗤笑一声道:“什么姐妹,什么情谊,在瑜嫔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当年瑜嫔与富察挽秀交好,情义深厚,结果也不过是心存利用罢了,甚至在富察挽秀死后,还要加害她的遗子。” 愉嫔缓缓沉下脸,冷声道:“若贵妃娘娘此来,就是为了与臣妾说这番话,那么臣妾已经听完了,贵妃娘娘请回吧。” 瑕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道:“你昨日之所以不肯在本宫面前说出对仪妃的怀疑,并非只是担心本宫帮着仪妃说话那么简单;而是你怀疑整件事是本宫与仪妃合谋,要加害你腹中龙胎,本宫说的对不对?” 愉嫔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没想到瑕月如此厉害,竟然一下子看透她的心思,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瑕月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管愉嫔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宫都要告诉你一句,这次的事,与本宫还有仪妃都毫无关系,假以时日,本宫一定会替瑜嫔查个水落石出。” 此刻,愉嫔已是定下神来,冷笑道:“任谁做了恶事都不会承认,试问二位娘娘又怎会例外呢。” 瑕月并未因她的话而生气,笑意淡淡地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信了,罢了,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过吧,愉嫔好自为之。” 在目送瑕月二人离去后,愉嫔盯着冬梅与小全子,寒声道:“是谁将本宫所说的话泄露出去的?” 冬梅与小全子连连摇头,冬梅更是道:“未得主子允许,奴婢万万不敢乱传主子的话,望主子明鉴。” 愉嫔厉声道:“当时除了皇上与本宫之外,就只有你们二人还有四喜,若不是你们,难不成会是皇上吗?” “当真不是奴才所说。”这般说了一句,小全子忽地道:“奴才想起来了,昨儿个夜里,皇上歇在重华宫,会否……真是皇上?” 愉嫔脸色难看地道:“你说什么,皇上歇在重华宫,本宫怎么不知道?” 小全子慌忙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担心主子会动胎气,所以之前不敢如实相告。” “仪妃!”愉嫔恨恨地一捶床榻,厉声道:“出了这种事,她居然还能哄得皇上留宿重华宫,还将本宫的怀疑都告诉她,真是好本事!” 冬梅连忙劝道:“主子息怒,周太医说过,您万万不可激动,否则万一再动胎气,那可就麻烦了,指不定娴贵妃她们今日来,就是想要故意激怒主子,您切莫要中了她们的奸计。” 愉嫔抚着高高耸起的腹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如今最要紧的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余下的,皆可以留待以后再说。” 待得愉嫔气息平顺了一些后,小全子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那临渊池边的事……” 愉嫔深吸一口气,道:“由着他们去查,查到是何人就是何人,本宫皆不过问;何人曾害过本宫,针对过本宫,本宫皆心中有数,待得来日,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道:“娴贵妃自恃恩宠,以为可以在后宫中只手遮天,殊不知恩宠既可以在一朝之间厚如天,也可以在一夕之间薄如纸,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可以保得一世荣宠的,始终是孩子,尤其是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愉嫔果然如此,再不追问临渊池的事,更不在弘历面前提及重华宫半句,只是一味安心养胎。 不过她虽不提,追查一事却不能就此作罢,只是因为纸莲与鹅卵石所系的线索太少,再加上临渊池少有人经过,事情一时陷入困顿,许久都未曾有进展。 春光在光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明媚,柳树抽出幼嫩的枝芽,不时有黄莺停在树梢,啼声婉转空灵;御花园中,百花争先绽放,蝴蝶在花间飞舞,一扫冬时的冷清寂静。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双刃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清宫熹妃传 第四百三十八章双刃剑 类别:都市言情作者:解语本章:清宫熹妃传 >三月,对许多人来说,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但对于此刻的愉嫔而言,却是痛苦不堪。短短一个月时间,她的衣裳已经重新做了三次,往往一次刚做完,那些个宫庭裁作就要奉命再做新的。 因为曾经动过胎气之故,为了龙胎的安稳,周明华叮嘱不宜再下地,所以愉嫔每日都歇躺在床榻上,一日五六顿,又不曾走动,她的身形越来越胖,一只胳膊伸出来,几乎有以前两倍之粗。腹部大如双生子,压迫得她经常喘不上气来,且腰背整日酸疼难耐,简直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夜间甚至无法平躺,只能半坐半躺,就是这样,也几乎没有整夜安睡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实在令她受尽煎熬之苦。 这日,天色未亮,愉嫔就感觉气息不顺,冬梅与几个宫人轮流为她揉胸,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好了一些,但仍是不太舒服。 冬梅担忧地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去请周太医来看看,离临盆还有一个月,您总是这样,又夜不安寝,这可如何是好?” 愉嫔喘了口气,冷声道:“传他来了也没用,只会让本宫放宽心情,安养龙胎;本宫之前让他想办法减少本宫的食欲,他也束手无策,瞧瞧本宫现在,胖得都快不成样子了,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减下来。周明华,哼,真不知是怎么当这个副院正的。” 冬梅安抚道:“主子别生气,您要是觉得周太医不好,奴婢去请其他太医来看看,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愉嫔虽觉得不会有什么大用,但最近这段日子着实令她害怕,她甚至都怀疑继续下去,自己会撑不到临盆之时,思索片刻,她道:“你去太医院瞧瞧方太医在不在,若在的话就请他过来,他身为院正,或许还能有些办法。” 冬梅答应一声,快步离去,至于其他宫人则服侍愉嫔梳洗用膳,不知是否因为孩子渐大的缘故,她进食的东西越来越多,比之壮年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得用过早膳后,冬梅领着方太医到了,待后者行过礼后,愉嫔伸出手道:“方太医,本宫最近一直觉得气息不顺,腰背酸痛,你替本宫看看,可有医治之法。” “微臣遵旨。”方太医近前为其诊脉,然因为愉嫔手臂赘肉过多,费了许多功夫才诊到她的脉,在一番诊治后,他收回手道:“娘娘之所以感觉气息不顺,是因为腹中孩子过大,顶到心肺之故,并无大碍,待得孩子生下来后就会没事了。不过……”方太医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娘娘控制一下膳食,若由着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候不好生产。” “本宫也想控制,但实在控制不下,反而越吃越多,之前本宫曾与周太医说过,希望他能够有办法控制,但他告诉本宫因为身怀六甲之故,所以无法用药,只能靠本宫自己。” 方太医颔首道:“确实如此,是药三分毒,以娘娘现在的情况,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 愉嫔紧张地问道:“可是你刚才说继续下去,临盆之期会不易生产,这又该当如何?方太医,你一定要帮本宫想想办法。” “还有一个余月时间,只要娘娘在这段时间内控制膳食,不要让孩子继续大下去,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听得这句话,愉嫔烦燥地道:“若可以控制,本宫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本宫现在一餐少食,这胃中就像有火在烧一样,难受得紧。” 方太医轻“咦”一声道:“娘娘现在胃口还是与之前一样好吗?”待得愉嫔点头后,他道:“奇怪,按理来说,胎儿上行,顶到五脏六腑,娘娘胃口应该没这么好才对,何以……会如此。”这般说着,他再次替愉嫔诊脉,但脉像上并无异常,也无法解释疑惑。 方太医收回手,思索半晌,道:“娘娘自怀孕之后,可曾经常服食开胃增食的药或者食材,譬如山楂果一类的。” “本宫只在前三月没什么胃口时服食过一些,后面就再没有。”说到此处,她颤声道:“方太医,是不是有人暗中给本宫下开胃增食的药,所以本宫胃口才会这样的好?” “微臣不敢断言,若是娘娘应允的话,微臣想检查娘娘宫中的用食。”面对方太医的要求,愉嫔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让小全子令他去小厨房,自其怀孕之后,一应用食,皆由小厨房供应,若有问题,那也必定是出在小厨房中。 方太医检查了里面每一样食材,并未发现问题,愉嫔甚至连自己一直在服用的安胎药也让他检查了,同样没有异常。 “看来是微臣多疑了,娘娘这里并无问题,之所以与寻常孕妇不同,应该是体质差异之故。” 冬梅急切地道:“就算是这样,方太医你也得帮着想个法子控制主子的食欲啊,继续这么下去,万一临盆之时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方太医叹了口气道:“请恕微臣医术浅薄,实在……” 不等他说完,愉嫔咬牙道:“你刚才不是说可以用药吗?若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本宫愿意一试。” 听得这话,方太医大惊失色,连忙道:“娘娘万万不可,微臣刚才也说过,是药三分毒,万一伤到龙胎这可如何是好。” 愉嫔抚着腹部,道:“龙胎已经八个余月,已然成形,只要不提前早产,应该不会有大碍,还请方太医襄助本宫。” 事关龙胎安稳,不论愉嫔怎么说,方太医都不肯松口,愉嫔见状,只能让他离去。 在他走后,小全子试探地道:“主子,可要奴才去请其他太医过来?” 愉嫔冷声道:“不必了,就算请来也必是与方太医一样的回答,这些个太医,眼中只瞧得见龙胎,哪里会管本宫的死活。” 此时腹部传来一阵胎动,愉嫔低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神色极其复杂,这个孩子,既可为她带来无尽荣耀,也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就像一把双刃剑。 第四百三十九章 提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不是应该好好生下孩子,然后母凭子贵,成为愉妃甚至是愉贵妃、愉皇贵妃的吗?为何孩子反而成了催命符,若是她死了,就算弘历再看中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用,她根本什么都得不到,反倒会便宜了别人。 不行,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可是减食的法子,她之前就已经试过了,根本行不能,太医又不肯为她开药,她该怎么办? 冬梅轻言道:“主子,既然太医不肯,奴婢就出宫请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为您开方,您不要太过担心。” 愉嫔摇头道:“没有用的,孩子如今已经过大,哪怕之后一个月,他只长一点点,对本宫来说,也是致命的。” 被她这么一说,冬梅也没了主意,慌声道:“那可怎么办,孩子已经在您腹中了,这会儿缩不回去也生不出来啊。” 冬梅的话令愉嫔心中一动,缓声道:“确实是缩不回去了,但……未必生不出来。” 冬梅与小全子齐齐一惊,骇然道:“主子,您是说早产?”待得愉嫔点头后,冬梅急切地道:“不行啊,这会儿才八个余月,若是生出来,只怕会养不活。” 愉嫔凝声道:“可要是等到足月再生,本宫就会死,早一些生,本宫或许还能保得一命;至于孩子……”愉嫔眸光一冷,道:“八个余月,生下来能够养活,就算真夭折了,本宫也有办法给皇上一个皇子。” 冬梅眼皮一跳,低声道:“主子,您是说养在外头的那些孕妇?” 愉嫔冷笑道:“不错,本宫早产,她们自然也要跟着早产,本宫就不相信,那么多人,就连一个成活的男婴都没有!”说罢,她唤过小全子道:“你明日一早出宫,告诉本宫阿玛,让他赶紧准备,本宫最多再撑十日,十日后,一定要生产,不可再拖了。另外……”她银牙紧咬地道:“你再去抓一副催产药来。” 待得小全子一一答应后,愉嫔额间已是出了一层冷汗,在冬梅替她拭去之时,她喃喃道:“希望……希望老天爷保佑本宫母子平安,不要出什么意外。” “主子别那么担心了,您福泽深厚,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冬梅话音未落,愉嫔已是不耐地道:“行了,本宫现在没心思听这些。倒是刚才……方太医当真将小厨房所有的食材都检查过了吗?确定没有遗漏?” 小全子赶紧道:“是,奴才陪着方太医一并检查,连米面这些最不易被下药的东西都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任何发现。”顿一顿,他道:“主子,您还是怀疑您胃口大开,是有人下药?” 愉嫔颔首道:“本宫并非贪食之人,如今五六顿还意犹未尽,实在很奇怪,也很不合情理,就算孕后体质有所改变,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可是方太医连安胎药也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任何发现,除非……”小全子眸光一闪,道:“他在撒谎。” “撒谎……”愉嫔沉吟半晌,道:“去请周太医过来,让他再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本宫始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小全子依言请来周明华,后者检查过后,与方太医的回答一样,未见任何异常。 连续两名太医,回答如一,想来应该不会有假,若果真有人下药,那药……是下在何处呢?还是说……当真是自己多疑了。 在愉嫔思疑之时,她连传两位太医去咸福宫的事,亦传到了瑕月耳中,她闭眸轻敲着扶手,“笃笃”的声音在殿中回响,齐宽等人静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不知过多久,瑕月手指一顿,睁开双眸道:“夏晴那里的开胃健脾丸还有多少?” “还剩下三天的份量,奴才正打算明儿个一早再给她送去。”齐宽一边说一边笑道:“自从夏晴将这些药掺在水中后,愉嫔一天比一天胖,奴才上次奉主子之命送东西过去之时,瞧见愉嫔胖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实在好笑得紧。” 知春皱着鼻子道:“她越胖越好,到时候看她还生不生得出来。” 瑕月声音一顿,道:“齐宽,你立刻去一趟辛者库,将夏晴手中的开胃健脾丸取回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齐宽一惊,脱口道:“这是为何,现在停下,岂非前功尽弃了?” 阿罗开口道:“主子是否担心愉嫔会发现玉泉山水中的秘密?” “不错。”瑕月长身而起,望着外头昏暗的天光,徐声道:“她今日一连传两位太医到宫中,又逗留了那么长的时间,十之八九已经起疑了,万一被她查到水中的秘密,虽然本宫已有脱身之法,但仍会很麻烦。再者,不管怎样,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齐宽深以为然地点头,“奴才这就去将药丸取来,可是……” 瑕月微侧了头道:“你担心愉嫔那边?” 齐宽咬一咬牙道:“是,咱们费了那么多功夫,临到头却要放弃,奴才想想当真是不甘。” “前几日本宫曾经问过宋太医,宋太医说,以愉嫔如今的月份还有腹部大小推算,孩子过大已成必然之事,就算最后一个月她恢复正常饮食,也没用了,所以没什么好不甘的。”停顿片刻,瑕月续道:“告诉夏晴,不管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本宫自会保她无事,但若反之,就是害人害己。” 听得这话,齐宽不再犹豫,在将暗的天色中快步赶往辛者库。待他走后,瑕月转眸道:“知春,派人留意着辛者库的动静,一有什么事,立刻来报。另外……阿罗,你替本宫去办件事。” 彼时,咸福宫中,愉嫔仍在思索自己这几个月来胃口异常大增的原因,连天暗了也不知道,直至耳边传来冬梅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冬梅捧着一盏散发着幽幽香气的茶水,道:“主子,奴婢沏了一盏蜂蜜茶,您尝尝看甜淡如何?” 第四百四十章 玉泉山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接在手中,正欲饮用,忽地心中一动,盯着茶盏中自己的倒映,道:“冬梅,本宫的胃口是从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奴婢记得,应该是从行宫回来之后,当时龙胎差不多满四个月,主子不再害喜,胃口渐渐好转,奴婢当时瞧着高兴,一直都有劝主子多吃一些,没想到……” 愉嫔未说什么,再次问道:“那你们几个呢?” “奴婢?”冬梅与一旁的小全子对视了一眼道:“奴婢们自是与以前一样,主子为何这么问?” “一点变化也没有吗?想清楚了再回答本宫。”面对愉嫔的再次相问,二人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的食欲胃口,小全子皱眉道:“不知是否因为冬天之故,奴才的胃口比以前似乎好了一些,以前一顿只吃一碗,如今一顿经常吃一碗半。” 冬梅说出来的话,也与小全子差不多,随后试探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愉嫔思索片刻,指着手中的茶盏道:“方、周二人检查小厨房之时,可曾查过用水?” 小全子正要摇头,神色忽地一变,道:“主子,难不成问题出在平日的用水上?” “本宫的胃口是从回宫之后开始大增的,而其它东西又检查不出问题,除了水之外,本宫再想不到其他。” 冬梅若有所思地道:“主子您用的是辛者库每日运来的玉泉山水,奴婢们则是用普通的井水,但是主子用剩下的膳食,会由奴婢几人分食,所以主子您刚才问奴婢们胃口是否有所增加?” 愉嫔面色阴沉地道:“不错,在本宫胃口大增的同时,你们几个的胃口也有了细微的增加,还不是那些水有问题?” “奴婢这就去请周太医过来。”在冬梅离去后,愉嫔命小全子将咸福宫中剩下的玉泉山水全部取过,不过这个时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小小一桶。 待得周明华进来后,愉嫔勉强一笑道:“劳周太医两次过来,本宫实在过意不去,但有些事情,不弄个明白,本宫实在难以心安。” 周明华恭身一礼道:“娘娘客气了,娘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 愉嫔也不多说客气话,一指摆在正中的水桶道:“请周太医验验这水,看是否也与其他东西一样无异。” 周明华应了一声,沾水在口中轻尝,一尝之下,发现味道似乎与平日所喝之水有些区别,但到底是何区别,他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在命人取来瓷勺,连着喝了四口后,终于发现了区别在哪里。 这桶水,比平日的水多了一丝药味,非常轻微,若非有心品尝,再加上他又是大夫,尝过许多药材,根本发现不了;他当即取出银针相试,银针遇水不曾变色,可见并非毒药。 见周明华执针站在那里不语,愉嫔紧张地问道:“如何,这水是不是有问题?” 周明华回过神来,垂目道:“回娘娘的话,微臣在这水中,确实尝到一丝药味,但究竟是何药,恕微臣暂时尝不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非毒药!” 愉嫔恨声道:“问题果然出在这水中,难怪之前怎么都查不出来,好刁钻的心思!” 冬梅在一旁道:“周太医,有没有办法试出这水中的药是什么?” 周明华思索半晌道:“微臣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但不保证是否有用。” 愉嫔精神一振,道:“周太医旦说无妨。” “传几个宫人将这些水饮下,微臣逐一诊脉,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一些端倪。”周明华话音刚落,愉嫔当即命小全子唤来十个宫人,依次排开,饮下桶中之水,然后由周明华诊脉。 周明华诊得很仔细,待得全部诊完后,已是过了半个时辰,岂料他竟然又回过头去诊原来那几个,令人心焦不已。 愉嫔耐着性子等他收回手,随后道:“如何,周太医可有发现?” 周明华点头道:“是。之前微臣在诊脉的时候,未曾发现异常,但在诊到最后几人时,发现他们脉象微微加快,体内的消耗有所增加,之后又回去诊原先那些,发现同样如此。” 愉嫔将他的话思索了一番后,道:“消耗加快,是否就会像本宫一样,食欲大增,不断进食?” 周明华没有回答,而是对那十名宫人道:“你们告诉愉嫔娘娘,此刻是何感觉?” 当先一人道:“启禀娘娘与周太医,奴才感觉腹中饥饿,很想进食。”其余九人的回答与他一样。 至此,愉嫔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之所以食欲大增,并非方太医所言的体质差异,而是有人在她平日用的水里悄悄下了增进食欲的药;下药的时间应该是从她回宫后就开始了,到现在整整将近五个月! 五个月,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一次要不是心血来潮,将方太医召来,怕是至今仍然蒙在鼓中。可恨!到底是谁如此阴险歹毒,暗下此药,令她在短短五个月之间,肥胖成这般模样,而且能否平安生下孩子,还是未知之数! “若微臣没有料错的话,水中应该被人下了开胃增食的药,如果娘娘长期服用此水的话,那么娘娘食欲之异,就合理了。”周明华清楚,随着自己这句话的说出,宫中很快会有事情发生,谋害皇嗣,甚至是想一尸两命,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好!真是好!”愉嫔阴笑数声,厉声道:“立刻将辛者库管事传来!” 小全子不敢怠慢,连忙去辛者库传宋嬷嬷,后者在来到咸福宫后,看到愉嫔脸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心中一颤,赔笑道:“奴婢叩见愉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深夜传召奴婢来此,有何吩咐?” 愉嫔抚着自己脸上的赘肉,恨意与怒火在寸寸轻抚之中越发高涨,“宋嬷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她过份阴柔的话语,听得宋嬷嬷心惊胆战,连声音也起了哆嗦,“娘娘,奴婢犯了什么错,惹您如此生气?” 愉嫔指着桶中残余的水,道:“这些玉泉山水,可是你命人送来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阻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脸色一僵,盯着她道:“夏晴,你这样帮着娴贵妃,可是不想要命了吗?” “奴婢自然想要命,但娘娘所言,奴婢实在无法理解,奴婢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娘娘明鉴!” 愉嫔寒声道:“夏晴,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为了那些不应该的人,白白枉送了性命。” 夏晴咬紧牙关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奴婢一定会如实相告。” “好!真是有骨气!”这般说着,愉嫔厉声道:“拖下去责二十大板,她若不肯说,就再责!” “娘娘饶命,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夏晴的哀求无济于事,她被强行拖至院中。那里,已经有手持梃杖的太监等在那里,只等她趴下之后便可行刑! 夏晴被人强按在地上,心中万般苦涩,她自入宫至今,不到两年光阴,可是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挨杖了,不知这次……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她不惜命,只恨自己不能向魏静萱复仇;亦不能亲口质问那个人一句,她为何要这样骗自己! 她闭上双目,等着梃杖落下,杖风惊起停在树梢的夜枭,振翅飞去,在夜空中留下刺耳难听的声音。 梃杖在将落夏晴之背,生生止住,非是执杖之人心存慈悲不忍伤害夏晴,而是有人出言唤住,“住手!” 瑕月扶着阿罗的手出现在宫门处,刚才那两字正是出自她之口,瑕月以贵妃之位代摄六宫诸事,宫人不敢造次,收起梃杖跪下行礼。 瑕月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前走去,在经过夏晴身侧时,脚步一顿,垂目道:“随本宫进去见愉嫔。” 夏晴咬一咬牙,自地上站起来,随在她身后进殿,殿内众人见到她进来,纷纷行礼,愉嫔脸色阴晴不定地在床榻上见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瑕月拂袖在椅中坐下,随即指着低头站在后面的夏晴道:“本宫夜来无事,想着来探望愉嫔,岂知一进来就看到愉嫔要打这丫头,不知这丫头做错了什么,惹愉嫔如此生气。” 愉嫔压抑着心中的恨意,冷声道:“娘娘当真不知道吗?” 瑕月神色微讶地道:“本宫才刚刚进来,怎么会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愉嫔为本宫解惑。” “既然娘娘一定要臣妾说,那臣妾只有依实而禀了。”这般说着,她将发现咸福宫用水之中发现开胃增食之药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夏晴是专门负责送水之人,问题定是出在她身上,偏偏此人心性狡诈,怎么着都不肯说实话,迫不得已,臣妾只有刑讯逼供,希望她可以说出实言,岂知那么凑巧,娘娘就在这时候过来了。刚才夏晴曾说过,当初之所以可以在皇后娘娘手中逃得性命,皆是因为娘娘之故,照此算起来,这已经是娘娘第二次救夏晴了。”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愉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宫洗耳恭听。” 周明华、宋嬷嬷、夏晴皆知愉嫔接下来要说什么,但都没有说什么,前者是因为不愿搅进这场后宫风云之中,宋嬷嬷则是被刚才愉嫔的喝斥还有小全子的话吓破了胆,不敢出声,至于夏晴,她看着瑕月在烛光下绝美无瑕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愉嫔几番思量,道:“夏晴与臣妾无怨无仇,她若在水中下药加害臣妾,必然是受人指使,严刑之下,她一定会供出幕后主使者。” 瑕月抚着腕间凌若赏下来的碧玺手串,徐声道:“原来是这样吗,本宫还以为愉嫔会说本宫对夏晴有救命之恩,所以夏晴是受了本宫的指使,在水中下药加害愉嫔呢。” 愉嫔眸光一冷,道:“这么说来,娘娘是承认了?” “本宫承认什么?承认加害愉嫔吗?”瑕月摇头,一脸失望地道:“本宫与愉嫔一向亲如姐妹,愉嫔居然会以为是本宫所为,实在令本宫伤心。” 愉嫔轻哼一声道:“既然不是,就请娘娘让开,好让臣妾迫这个奴才说出主使者。来人,将她押下去打。” 不等宫人动手,瑕月道:“慢着,愉嫔口口声声说夏晴下药,可有证据?” 愉嫔有些不甘地道:“暂时还没有,但自从行宫回来之后,玉泉山水就一直是夏晴在负责运送,也是她负责分装至桶中,不是她又是谁?” 瑕月睨了夏晴一眼道:“她的性子,本宫多少也有些了解,温厚善良,断然不会做加害愉嫔的事,当中一定另有隐情。” 愉嫔气恼地道:“那么敢问娘娘,除了夏晴,谁还有这个机会?” “有机会下药的,夏晴只能说是其中之一,却并非唯一,毕竟送来咸福宫后,许多人都有机会接触到,愉嫔若要查,就该将那些人也传过来,一一查问。” 愉嫔忍着心中的怒意,道:“臣妾宫中的人,一向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愉嫔怎可如此轻信他人。”说罢,瑕月道:“齐宽,去将小厨房的人都给传来,再看看还有谁能接触到玉泉山水,一并带来。” 齐宽应了一声后,道:“主子,小全子与冬梅是愉嫔身边之人,他们是否也该一并问话?” 瑕月颔首,凉声道:“你不说,本宫几乎忘记了,不错,他们二人最有机会下药,该要好好审问,要责一起责,要罚一起罚。” 小全子与冬梅听得这话皆慌张地看着愉嫔,后者脸色难看地道:“娘娘说这么多,归根咎底,无非就是想要保夏晴;您这样费尽心思地保她,实在令臣妾不得不疑心。” 瑕月神色不变地道:“疑心什么?” 愉嫔迎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娘娘就是指使夏晴的那个人,否则臣妾实在寻不出娘娘如此维护夏晴的理由。”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本宫说过,夏晴不是唯一之人,为何愉嫔就是不相信呢,反而觉得本宫是刻意维护她。”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肯罢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沉声道:“臣妾宫中之人,臣妾心中一清二楚,此事绝对与他们无关,可疑的,从来只有夏晴一人;刚才若非阻止行刑,说不定她此刻已经说出幕后指使者的姓名,不必咱们在这里疑来疑去。” 瑕月面色一沉,道:“愉嫔这么说,就是责怪本宫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好奇,为何臣妾一传召夏晴,娘娘就那么巧出现了,当真是凑巧,还是娘娘根本是为夏晴而来?!” “本宫与此事无关,若愉嫔非要不信,本宫也没办法。”瑕月话音刚落,愉嫔便接过话道:“既然无关,就请娘娘静坐一旁,莫要插手夏晴一事。” 瑕月冷声道:“本宫奉皇上圣旨摄六宫之事,愉嫔却要本宫莫理此事,愉嫔不仅没有将本宫放在眼中,连皇上也不曾。” 愉嫔寸步不让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想查明,究竟是谁人藏在暗处加害臣妾与腹中龙胎。” 瑕月抚着袖间以银丝绣成的翟鸟,凝声道:“本宫说的很清楚,要审一起审,要责一起责,如此才公平。” 愉嫔气得脸色发青,道:“但他们根本与此无关,为何要一起责?” “愉嫔凭什么肯定他们与此无关,又凭什么认定与夏晴有关,仅仅是以你一已之见?若是这样的话,恕本宫无法如愉嫔所言,静坐一旁,不插手此事。” 愉嫔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腹部更是传来一阵强烈的收缩,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道:“既然娘娘与臣妾都无法认同彼此的做法,不如将皇上请来处理此事。” 瑕月神色微微一变,道:“如今夜色渐深,皇上只怕已经歇息了,还是莫要再行惊动了。” 愉嫔留意到瑕月的神情变化,越发不肯罢休,道:“相信皇上也希望尽快找到意图加害皇嗣之人。”说罢,不等瑕月出言,即刻道:“小全子,立刻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 “嗻。”小全子当即离去,唯恐走慢一些,会受到瑕月的阻拦,在他离去后,瑕月与愉嫔均不曾再说过话,殿中的气氛沉重的令人喘不上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数道身影由远及近,进到殿中,正是弘历,在他身后还跟着金氏,想必今夜是她侍寝,所以跟着一道过来。 弘历看到瑕月,轻咦一声,道:“贵妃也在?” 瑕月垂目道:“是,愉嫔的事,臣妾原想不惊动皇上,无奈愉嫔觉得臣妾偏坦徇私,信不过臣妾,所以只能将皇上请来,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这般说着,弘历来到榻前,关切地道:“小全子与朕说,有人要加害你与腹中孩子,可是指月前害你差点失足落水的事?找到凶手了吗?” 愉嫔摇头道:“那件事尚无头绪,如今是另外一桩。” 弘历惊声道:“又有人要害你们母子?” 面对弘历的询问,愉嫔啜泣道:“自从臣妾怀孕之后,三番两次遭人加害,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延绵子嗣,为何就是有人容不下臣妾母子,呜……” 弘历抚去她脸上的泪道:“你先别哭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告诉朕。” 金氏在旁边道:“皇上一听到你们母子有事,不知道多担心,紧赶着就过来了,愉嫔你快说吧。” 愉嫔哽咽着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痛声道:“臣妾之所以变得这般好吃肥胖,皆是拜那些掺在水中的开胃增食之药所致;方太医之前来为臣妾诊脉的时候说过,臣妾腹中孩子过大,到时候怕是不易生下,或许……或许一尸两命也说不定。”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弘历又惊又怒,寒声道:“居然有人在玉泉山水之中加入开胃增食之药,想要加害你们母子,当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金氏一脸惊容地道:“照愉嫔所言,这药……岂非下了很久?” “依臣妾的猜测,自从臣妾回京之后,这药就开始下在水中了,直至今日被臣妾发现。”说到此处,她拉住弘历的袖子,泣声道:“皇上,臣妾与孩子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死啊?” 弘历忙安抚道:“不会,有朕在,朕一定会护你们母子平安,你别胡思乱想。” “不是臣妾乱想,而是方太医明明白白告诉臣妾,周太医如今就在这里,想必他也能诊断得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他。” 见弘历看过来,周明华连忙低头道:“回皇上的话,愉嫔娘娘母子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弘历拧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周明华硬着头皮道:“愉嫔娘娘腹中龙胎过大,十月临盆之时,怕是会……难产!” 愉嫔哭诉道:“皇上,何止是十月临盆,就是现在,臣妾也常常感觉喘不上气来,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金氏连忙道:“愉嫔莫要张口闭口就是死的,当心招来晦气。” 愉嫔不说话,只在一旁哀哀地哭着,弘历拍着她的手背道:“是啊,别总说这样的话,有这么多太医在,一定会想出办法保你们母子平安。”如此说着,他又道:“可曾找到在水中下药之人?” 愉嫔拭一拭泪,道:“臣妾宫中的用水一向都是由辛者库送来,而负责送水的是这个叫夏晴的宫女,她最有可疑,但是不论臣妾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都不肯说,无奈之下,臣妾只有动刑迫她说出实话。哪知这么巧的,贵妃娘娘来了,拦着不让臣妾动刑,说夏晴一定不会在臣妾水中下药;还说若要审的话,就得连着臣妾宫中的人一并审,因为他们也有机会下药,贵妃娘娘这样做,分明是存心偏坦夏晴。臣妾万般无奈之下,唯有请皇上来此,为臣妾母子主持公道。” 听得这话,弘历眉宇皱得越发紧,目光落在瑕月身上,道:“贵妃为何不许愉嫔动刑?”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未曾相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瑕月开口,小全子已是跪下道:“皇上,奴才听闻贵妃娘娘对夏晴有救命之恩,如今娘娘又一味偏坦帮护夏晴,实在令奴才等人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与娘娘有关!” 瑕月神色一变,喝斥道:“大胆,你这个奴才,居然敢冤枉本宫,可知罪?” 小全子低头道:“奴才不敢,但若娘娘与此事无关,为何要一直阻挠对夏晴用刑?” 瑕月从弘历眸中看出了同样的疑问,逐道:“臣妾不让愉嫔动刑,是因为臣妾相信夏晴的为人,她生性善良,绝不会做出害人之事。” 愉嫔激动地道:“但臣妾不相信,一定是她受人指使,将臣妾害成这个样子。”说罢,她又对弘历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害你们母子的人,冷静一些,别太激动。”待得安抚了愉嫔后,弘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何人是夏晴?” 夏晴闻言,上前几步,垂首跪下道:“奴婢夏晴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盯着她道:“朕问你,可是你在愉嫔水中下药,令愉嫔变成如今的模样,若你肯说,朕饶你性命,反之则发落去慎刑司。” 夏晴身子一颤,飞快地抬头看了瑕月一眼后,咬牙道:“奴婢没有做过任何存心加害愉嫔娘娘的事,这一点,奴婢可以对天起誓!” 愉嫔恨声道:“皇上,夏晴的嘴极硬,若是不用刑,她是绝对不会招的。” “好!”弘历缓缓吐出一个字,寒声道:“小五,押夏晴去慎刑司,除了不许死之外,由他们用刑,何时肯招了,何时押回来。” 不等小五答应,瑕月已是道:“皇上,这件事不会是夏晴所为,她是冤枉的。” 弘历盯着瑕月的双眸,缓缓道:“不管如何,夏晴都有嫌疑,若事后证明她确是无辜,朕自会还她一个公道。这会儿,贵妃还是让开吧。” 瑕月摇头道:“只怕到时夏晴已是变成残废之身,任什么事情都补偿不了,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您都看到了,贵妃一直帮着夏晴说话,怎么着也不肯动刑,臣妾实在不想怀疑贵妃,但……”愉嫔一脸痛心地道:“亲眼所见,由不得臣妾不怀疑。” 瑕月没理会她的话,只一眨不眨地望着弘历,“皇上,您也怀疑臣妾吗?” 在她的注视下,弘历回头看了一眼愉嫔高高隆起的腹部,随后摇头道:“你连永璜也可以善待,朕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朕……不相信这个宫女!” 弘历的话令愉嫔瞳孔倏然一缩,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事情已经如此明显,弘历竟然还不信是瑕月所为,实在是气死她了! 一股暖流在瑕月心中淌过,不知何时蜷紧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松开,信任……这一次,弘历终于没有食言。 可惜,这一次,她却是辜负了弘历的信任,不过,她并不后悔,珂里叶特玉莹害死永琏,这笔欠帐,她说什么也要为永琏讨回来。 “多谢皇上信任。”瑕月屈膝起身后,道:“有一件事,臣妾原本不想说,但为免连累无辜,臣妾唯有据实而言。” “什么事?”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未语轻叹,沉默片刻后,道:“臣妾之前请宋太医来诊脉的时候,无意中听他说起,咸福宫的宫人曾问过他,什么样的药物有开胃增食之效,他当时说了一个开胃健脾丸的方子。” 愉嫔脸色当即一变,脱口道:“不可能,臣妾从未传人去问过宋太医,娘娘休要在这里污蔑臣妾。”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是否污蔑,传宋太医来一问就知。”话音刚落,弘历便道:“立刻去传宋太医来此。” 小五执灯疾步离去,片刻后,带着宋子华来到咸福宫,后者在听闻传他来此的用意之后,垂目道:“是,冬梅姑娘确实问过微臣,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六日之前。” 冬梅尖声道:“你胡说,我根本不曾找过你,更不曾问过那些话!” 金氏沉眸喝道:“放肆,皇上与贵妃娘娘面前,岂容你无礼,还不跪下认错。” 冬梅回过神来,慌忙跪下,随即道:“奴婢知罪,但宋太医所言,无一字属实,主子的龙胎一直是由周太医在负责,就算真有什么事,奴婢也是找周太医,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找宋太医呢,这根本就说不通。” “是吗?”瑕月似笑非笑地道:“但是你家主子亲口所认,今日才传过方太医,这又怎么说?” 愉嫔冷声道:“臣妾传召方太医,是因为想确知臣妾这番模样,究竟是体质之异,还是遭人暗算,结果如何,娘娘您也看到了。至于宋太医刚才所言,确实是子虚乌有之事。”顿一顿,她续道:“臣妾去问宋太医开胃增食之药,呵,难不成娘娘想说,臣妾变成今日的模样,皆是自己所为,借此来冤枉夏晴与娘娘吗?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人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冤枉人,更不要说,臣妾还有腹中孩子,臣妾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也绝对不会害这孩子一根汗毛。”愉嫔越说越激动,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并未这样说过,愉嫔多思了。再者……宋太医说了,是在六日之前,并非六月之前,试问愉嫔怎么能在六日之间,将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愉嫔盯着她的笑颜,不知为何,心里感觉阵阵发毛,强自镇定了心神,道:“那就恕臣妾愚钝了,不明白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瑕月敛去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道:“愉嫔在六日前问宋太医要开胃健脾丸的方子,六日后,玉泉山水之中突然查出掺有此类药物;这当中的联系显而易见,还需要本宫说吗?” 愉嫔咬牙道:“臣妾不明,还望娘娘明示!” 瑕月朝弘历浅施一礼,道:“皇上,以下所言皆属臣妾猜测,若有错误或是不对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弘历颔首道:“朕不会怪你,尽管说就是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到此为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得了弘历的应允后,瑕月敛袖道:“愉嫔不会无缘无帮问起开胃健脾丸,只可能是发现了水中的问题,但如果当时就发现了,应该即刻说出来才是,不会忍到今日才说;所以本宫猜测,水……并无问题。” 愉嫔冷声道:“水无问题?娘娘是说周太医在撒谎了?” 瑕月眼角微扬,凉声道:“愉嫔误会了,本宫是说……六日前的水没问题。” 金氏在一旁听得奇怪,“六日前的水没问题,那怎么今日就出问题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臣妾怎么越听越糊涂?” 瑕月看了她一眼,再次朝弘历行礼道:“皇上,臣妾怀疑,愉嫔一直以来饮用的玉泉山水里根本没有开胃之药,今日之所以会检验出来,乃是愉嫔自己所下,而非夏晴为之。” 弘历尚未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愉嫔已是尖声道:“没有,臣妾并未做过那样的事,皇上,是娴贵妃冤枉臣妾,她指使夏晴害臣妾母子,如今为了脱罪,又故意将罪名推到臣妾身上来,您千万别着了她的当!” 瑕月面色凝重地盯着一脸忿恨的愉嫔道:“本宫有无胡说,愉嫔心中最清楚,之前你失足险些落水,本宫与仪妃好心来看你,你却疑心本宫与仪妃有心加害于你。” “这件事,朕为何没听你说起过?”弘历惊讶地问着,愉嫔疑心仪妃一事,他是知道的,但当时并不曾提及瑕月,事后,他也未曾与任何人说过。 瑕月眼圈微红地道:“臣妾怕惹皇上烦心,所以不敢告诉皇上;再说,臣妾当时怜愉嫔身在孕中,难免胡思乱想,所以也未怪她,想着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臣妾的苦心;不曾想,又闹出今日一出事来,还想借着毒打夏晴,逼迫她冤枉臣妾;愉嫔这番心思,实在令臣妾心寒。” 愉嫔急切地道:“臣妾没有,皇上,您别相信她妖言惑众,您想想,若非水中有药,臣妾怎会变成这番模样。” 宋子华拱手道:“恕微臣多嘴,孕妇胃口大好并非一定是药物所致,毕竟各人体质不同,有些孕妇身怀六甲之时,胃口会较其他人好了许多。” 弘历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将目光转向周明华,后者会意地道:“启禀皇上,宋太医所言有理,此事确实难以界定。” “不是,不是这样的,当真是夏晴送来的玉泉山水有问题,宋太医故意冤枉臣妾,定然也是受了贵妃的指使,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瑕月屈膝跪下道:“皇上,臣妾刚才就说过,一切皆是猜测,若臣妾有说错或是冤枉愉嫔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但臣妾确实没有害过愉嫔,更没有指使过宋太医或是夏晴。” 看到瑕月此番模样,愉嫔心中更加气恨,厉声道:“那拉瑕月,你不要在这里巧言令色,皇上英明神武,断然不会受你的骗。” 弘历回头望去,原本的眉目婉转在愉嫔逐渐发胖后就已经看不出了,而她此刻又表情扭曲,一眼看去,只觉面目狰狞,甚是可怕。 愉嫔瞧见弘历眼中的厌恶,回过神来,慌忙化为楚楚可怜之色,可惜她现在胖得面目全非,根本激不起弘历的怜惜,反而更增厌恶。 愉嫔见状,越发慌乱,道:“皇上,臣妾当真没有,若皇上……实在信不过臣妾,可以让人搜查咸福宫,看到底是不是臣妾冤枉贵妃娘娘。” 阿罗身子微躬,道:“恕奴婢多嘴,若是依着愉嫔娘娘的话,是否只要没搜查到东西,就是无辜的,那么就请娘娘派人搜查夏晴住处,看是否有您说的东西。” 夏晴低声道:“愉嫔娘娘传奴婢来之时,已经搜查过奴婢住处。” “一定是夏晴故意藏了起来,所以臣妾派去的人才没有发现,皇上……” “够了!”弘历神色不愉地打断她的话,道:“朕不想再听你们争执,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是贵妃她……”愉嫔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弘历再次打断,“没有听到朕刚才的话吗?还是说你想朕追究你刚才直呼贵妃姓名之罪?”不等愉嫔再说,他又道:“再有一个月你就要临盆了,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安养,好为朕生下一位小阿哥。” 听到此处,愉嫔哪里还会不明白,弘历根本就是相信了瑕月的话,认为是她自己在水中掺药,借此陷害夏晴与瑕月,气恨难捺地道:“皇上,臣妾几番遭人加害,难道连追查凶手的权利也没有吗?” 弘历沉声道:“你若有证据,自然可以,但除了你的想当然,朕看不到任何证据,你与朕说,要如何追究下去?” “只要处以大刑,夏晴一定会开口说出……”愉嫔话说到一半,被弘历接过去道:“是说出指使之人,还是屈打成招?” 愉嫔一阵气结,又不敢当着弘历的面发作,只能咬着牙道:“皇上这么说,就是怀疑臣妾了?” “朕就是不想怀疑你,所以才说这件事到底为止。”说罢,弘历不再理会她,走到瑕月身边,亲自将她搀起,温言道:“走吧,朕陪你回去。” 瑕月瞅了不远处,气得脸色铁青的愉嫔,轻声道:“臣妾没事,皇上还是留下来陪伴愉嫔吧,她毕竟身怀六甲。” 弘历对愉嫔起了反感之意,又怎会愿意留下,道:“此处有周太医照应就行了,愉嫔……”他恻目看了一眼,冷冷看,“也正好趁此冷静一下,想想究竟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听得他这么说,瑕月不再多言,与之携手离开,金氏与宋子华等人也相继离开,不一会儿功夫,殿内除了咸福宫的人,就只剩下弘历指名留下来的周太医。 小全子走到他身边,道:“周太医,您请先去偏殿歇息,有什么事情,奴才再去请您。” 周明华也不愿继续留在此处,当即依言离去,在他走后,小全子示意不相干的宫人下去,随后走到一言不发的愉嫔身前,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息怒……”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半仙半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话音未落,愉嫔凶狠的目光就落在他身边,厉声道:“息怒?你要本宫怎么息怒?明明就是她将本宫害成这样,结果皇上说什么?他说不追究;呵,好一句不追究,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不相信本宫,觉得是本宫在陷害那拉瑕月!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辩是非,听任奸妃挑拨?!” 冬梅小声劝道:“主子您别那么生气,顾着身子啊!” 愉嫔冷笑道:“身子,皇上根本不管本宫的身子,怕是就算本宫死了,他也不会在意!”说到此处,她狠狠一拍床榻,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之仇,本宫一定要报回来,本宫要将那拉瑕月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皇上存心偏坦,咱们也没办法,还请主子暂且忍耐。” “本宫就算不想忍也没办法,那拉瑕月,她竟然可以得皇上如此信任,当真是出乎本宫意料之外;若非如此,本宫早就逼着夏晴指认她,哪里还容得到她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愉嫔越想越恨,随手扯过鹅毛软枕,恨恨扔在地上! “主子,虽然娴贵妃如今身上所系恩宠深厚,但您说过,恩宠既可厚如天,也可薄如纸,谁也不知道这份深厚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只要您可以平安生下小阿哥,往后自有机会讨回今日之辱!” 小全子的言语令愉嫔渐渐冷静下来,抚着腹部道:“不错,保住性命与这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说到此处,她又有些庆幸地道:“幸好皇上没有禁本宫的足,一切事情仍可依常进行。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小全子,你后日再出宫。” 待得小全子答应后,她看着紧闭的殿门,再次咬牙道:“那拉瑕月,本宫睁大眼睛看着,看你的恩宠是否连‘天命所定’的储君也可以斗过!” 这一切,弘历并不知道,在陪着瑕月回延禧宫的途中,天空中突然飘起细细的雨丝来,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覆在瑕月身上,后者温然一笑,道:“多谢皇上,不过臣妾并不冷。” 弘历替她系紧带子道:“春寒料峭,尤其是夜间之时,等你觉着冷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朕可不想看到你卧病在床的样子。” “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披风并不厚,却令瑕月如置身暖阳之下,在走了几步后,她又道:“多谢皇上。” 弘历莞尔道:“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不是。”瑕月摇头,双眸在夜色中闪动着幽微的光芒,“这声谢,是臣妾谢皇上刚才对臣妾的信任。” 弘历笑一笑道:“朕说过会信你,就一定会做到。朕知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拉瑕月了。”说到此处,他有些感慨地道:“十三年了,好快啊,朕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你时的印象。” 听得这话,瑕月顿时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是什么?” “美,犹如骄阳一般美,有那么一瞬间,朕以为自己看到了月宫谪仙!”弘历这话惹来瑕月一阵轻笑,“皇上说得好生玄乎,月宫谪仙……那是不是接下来,皇上就觉得自己遇到魔界妖女?” 弘历宠溺地捏着瑕月笔挺的鼻染道:“是啊,嫡仙妖女,皆被你一个人占了,半仙半妖,朕这样形容可对?” 瑕月停下脚步,于春雨之中悠声道:“旁人如何看臣妾,臣妾不在意,只愿臣妾在皇上心中,终有一日,可以真正如月宫谪仙一般。” 弘历笑而未语,握紧她的手道:“好了,趁雨还未大,赶紧回去吧。” 瑕月柔声答应,然心底里却有叹息响起,月宫嫡仙……弘历怕是觉得这四个字更适合明玉一些,所以才不肯正面回答她的话。 夜,在漱漱春雨之中过去,翌日,瑕月正在梳洗之时,宫人进来禀道:“主子,夏晴在外求见。” 瑕月执梳的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梳下,“让她在外头等着,本宫待会儿就出去。” 阿罗选了一枝珠花在其发间比着,口中道:“主子,夏晴清早前来,十之八九是为了昨夜的事。” 瑕月将梳子交给阿罗,让她替自己将长发梳起,“本宫知道,她若不来,才叫本宫奇怪。” 阿罗忧心地道:“那……该怎么回答她,奴婢担心瞒不过去。” “本宫心中有数。”待得阿罗替她梳髻更发之后,瑕月扶着阿罗的手出现在正殿,瞧见她出现,夏晴低头行了一礼,随后道:“奴婢有件事想问娘娘,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你想问开胃健脾丸的事对不对?”面对瑕月一语说中自己心事,夏晴没有任何惊讶之意,只是追问道:“娘娘当日让奴婢将药放入愉嫔所用的玉泉山水中,是否就存了加害之心?” 瑕月缓缓点头道:“不错,那些开胃健脾丸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没什么,至多只是胃口好一些,身形胖一些,但对于身怀六甲之人,却足以致命。” 夏晴紧攥着双手,接过话道:“因为其腹中胎儿会较一般胎儿大,难以正常生下,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一尸两,对不对?!”见瑕月默认,她再次道:“这么说来,您就是承认当日欺骗奴婢了?!” “不错,本宫当日是欺骗了你,但若不这么做,你又怎么会答应本宫呢!”听到瑕月的回答,夏晴激动地道:“以您的身份,若是不喜欢愉嫔,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想要一尸两命,相信会有许多办法,为什么一定要借奴婢的手?您明知道奴婢不想害人,不想染上血腥,为何还是要这么做?” “你说错了,本宫不是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本宫是容不下她。”瑕月冷声道:“本宫不能与你说太多,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愉嫔……罪该万死!” “好,就算她该死,就算您觉得在玉泉山水中下药最为合适,又何非要寻上奴婢,您连宋嬷嬷也可以收归已用,还有什么人不能收买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起身走到她身前,逐字逐句道:“本宫是可以收买他人,但本宫相信,辛者库任何一个人都不及你重情重义,知恩图报!本宫知道,除了本宫身边这几个人之外,只有你,绝对不会将本宫供出来。” 迎着她的双眸,夏晴露出一丝悲凉的笑容,“听到娘娘这么说,奴婢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谓再说这些;这一次你没有在愉嫔面前供出本宫,将来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等这件事淡化之后,本宫就调你来延禧宫侍候,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可以在这后宫之中安稳度日,待你年满之时,本宫可求皇上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夏晴讽刺地道:“这么说来,奴婢还要谢谢娘娘了?”不等瑕月开口,她已是再次道:“奴婢自进宫以来,只真正相信过两个人,一个是魏静萱,一个是娘娘,结果……竟是两个都错信了。魏静萱为了封堵奴婢的口,不惜置奴婢与死地,之后又要挟奴婢替她杀人;娘娘则是为了除掉愉嫔,哄骗奴婢替您动手脚,相比魏静萱,娘娘的手段更高明,至少,奴婢等过了五个月,才知道娘娘究竟在做什么。” 瑕月轻叹一声道:“本宫并不想骗你,但本宫知道,以你的禀性为人,若与你实说,你一定不会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再纠结呢。” “奴婢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奴婢真的没办法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夏晴深吸一口气,道:“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昨日还给您了,从今以后,奴婢与您恩怨两清,互不相欠,奴婢告退!” 她的回答令瑕月甚是意外,唤住她道:“你如此说,就是打算拒绝本宫的安排了,但如此一来,你就会留在辛者库中,难有出头之日?” “就算是这样,也比沦为娘娘手中的棋子,任凭娘娘摆布来得好!”夏晴激动地说了一句,随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奴婢本来就只想在辛者库中安安静静地熬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岂料才入宫不足两年,就生出这么多事来,比奴婢以往十四年所经历的事还要多。这后宫,真是比任何地方都要可怕,令人浑身发寒。” “正是因为它可怕,所以有时候才要用非常手段,你如此聪慧,应该明白本宫的苦衷。”瑕月话音未落,夏晴已是道:“或许娘娘真有苦衷,但请恕奴婢无法体谅,奴婢告退。” 如此说着,她转身离去,而这一次,瑕月没有再阻拦,知春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待得夏晴走远后,道:“主子,夏晴对您如此不敬,您当真由着她去吗?” “不管怎样,这一次的事都是本宫骗了她,她对本宫心怀芥蒂也是正常的,由着她去吧。你得空去见一趟周全,让他过段时间寻个机会将夏晴调出辛者库,算是本宫还她昨日之情吧。” 知春皱一皱鼻子道:“要说还情,也该是她还主子,主子才没有欠她呢。” 瑕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啐道:“你这丫头,倒是比本宫还难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哪来这么多话,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知春屈膝道:“主子有命,奴婢哪里敢不从,奴婢过会儿就去见周总管。”年后不久,周全得以补了内务府副总管的缺,他心里明白,之所以在那么多人之中脱颖而出,乃是因为瑕月之故,故此对瑕月千恩万谢。 瑕月沉默片刻,道:“去请宋太医过来吧,本宫得好生跟他道声谢。” “奴婢去吧。”这般说了一句后,阿罗踏着夜雨过后的湿润去太医院将宋子华请了过来。 在示意宋子华坐下后,瑕月道:“昨夜的事,多谢宋太医。” 宋子华脸色难看地道:“娘娘不必谢微臣,微臣并非心甘情愿相助娘娘。” “本宫知道,但本宫仍要向宋太医道声谢。”昨日,她差阿罗去太医院,将事情坦言相告,并谓之,下在愉嫔饮水之中的开胃健脾丸正是出自他的方子,若真相被揭开,他亦会被视之为同谋,难以幸免。宋子华迫于无奈,只得在咸福宫冤枉愉嫔身边的冬梅曾向他讨问过开胃之药。 宋子华拱一拱手道:“若娘娘无事吩咐,微臣还有事情,先回太医院了。” “不急,饮过茶之后再走也不迟。”随着瑕月的吩咐,阿罗端了刚刚沏好的茶递到宋子华手边,“宋太医,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杭州知府快马加鞭命人送到宫里来的,千金难换。” 宋子华语气僵硬地道:“微臣不过是区区一名太医,喝不起如此贵重的茶叶,娘娘好意,微臣心领了。” 在示意阿罗将茶盏放到一旁后,瑕月道:“本宫知道,宋太医在怪本宫颠倒黑白,不择手段;但是……宋太医,你扪心自问,自从认识本宫那一日开始,本宫有没有害过一个无辜之人?” 宋子华眸光一滞,旋即道:“娘娘的事,微臣如何会清楚,而且……微臣也不想知道。” “本宫并不否认自己害过人,但宫中数年,从未曾伤过一个无辜者的性命。”瑕月话音刚落,宋子华便道:“那愉嫔一事又怎么说?” “她无辜?”瑕月嘲讽地笑道:“本宫可以告诉你,她一点都不无辜。”停顿片刻,她带着一缕幽思道:“记得端慧太子是怎么死的吗?” 宋子华讶然道:“微臣自然记得,是富察挽秀在酸梅汤中下毒,使得端慧太子无救而亡。” 瑕月嗤然一笑道:“富察挽秀,呵,她怎么有这样精细的心思,她……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替死鬼罢了,真正筹划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宋子华大惊失色,脱口道:“另有其人,是谁?” 瑕月冷然一笑道:“宋太医昨夜见过了,就是咱们的愉嫔娘娘。” “愉嫔……”宋子华怔忡半晌,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是愉嫔娘娘,她……她根本没有理由害端慧太子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愿效犬马之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轻叹一声道:“皇上亦是你这个想法,所以本宫虽然心中明白,却不曾向皇上提及半句。愉嫔串通富察挽秀害死永琏,你说,她无辜吗?” 宋子华愣愣地看着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摇头道:“这只是娘娘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就算……就算这是真的,娘娘现在残害她们母子,与之有何异?” “本宫要杀的,从来只有愉嫔一人,不关她腹中孩子之事。”不等宋子华开口,她已是道:“一旦难产,无法母子双全,皇上一定会保孩子,令他平安来到这世上;万一……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无法保住性命,也只能怪他自己没福气,本宫并不曾绝他生路。” “宋太医,本宫自入宫之后,一直由你为本宫调理身子,帮过本宫许多,尤其是阿罗那件事,若非你襄助,皇后的真面目至今无人所知。这期间你虽欺骗过本宫,却是身受皇命,情非得已。自踏足紫禁城的那一日起,本宫就一直孤身一人,除了身边这几个人之外,再无势可依,无人可靠;一路走来,当真艰辛无比,宋太医医术不凡,若可以帮衬一二,本宫往后的路一定会好走许多。” 宋子华哪里会不明白她的用意,道:“娘娘想要微臣投靠于您?” “与其说投靠,不如说是各得利益更好一些,难不成宋太医真想一辈子屈居人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御医?” 宋子华拱手道:“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微臣入太医院,并非着眼于官禄,而是想尽览太医院收藏的珍贵古书,是普通太医还是院正,对微臣而言并无区别。” 他这个回答,着实出乎瑕月意料之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拉拢,直至宋子华准备离去时,方才开口道:“本宫并不会让宋太医做违背良心之事,难道连这也不肯?” “娘娘所谓的不违良心,只是不害无辜之人罢了,说到底,仍然是要害人。微臣这一身医术是用来救人,而非害人,若是真遵了娘娘之命,成为害人的利器,只怕传授微臣医术的师父会难以瞑目。所以……”他再次拱手道:“请恕微臣无法遵命,不过娘娘刚才所说的话,在微臣有生之年都不会泄露出去,娘娘大可放心。” 瑕月冲着转过身去的宋子华道:“宋太医,你能够入宫为御医,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为何会如此迂腐;你觉得帮本宫做事是害人,那如果本宫被人所害呢?如果本宫死在你眼前呢?你觉得你的医术是救了人还是害了人?” 宋子华没有回头,背对着她道:“娘娘足智多谋,微臣相信,没有人能够害得了娘娘。” “没有人?”瑕月嗤笑道:“这一次,阿罗那一次,若不是有宋太医你相助,你觉得本宫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不能!” “宋太医,不是本宫想要害人,而是这宫中包藏祸心的人太多,位愈高,人愈险;难道别人拿刀来刺本宫,本宫还要笑脸相迎吗?本宫的心愿很简单,就是活下去,活着陪在皇上身边。”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顶上的彩画,轻声道:“几年前,本宫还曾盼着有朝一日可以为皇上延绵香火,可惜啊……本宫没有这样的命。” “宋太医,本宫答应你,只要你肯帮助本宫,本宫绝不会用你的医术去加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若违此誓,本宫当失尽皇上恩宠,从此沦为冷宫囚犯!”这样的誓言,没有一个宫妃敢轻易发下,因为这个远比天打雷劈更加真实可怕,一旦应誓……那将是宫妃最悲惨的结局,比死更可怕。 见宋子华始终不肯出声,瑕月心下发急,若是这次说服不了宋子华,往后就更难了。她走至其面前,道:“本宫在一日,至少还可以平衡后宫,压住一些人的野心;一旦本宫失势,有些人就会为所欲为,到时候,后宫之中死的人会更多,虽说这与你无关,但宋太医,你会愿见吗?” “微臣……”宋子华内心挣扎难定,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才好,他一直都不愿被卷入后宫争斗之中,结果却一次次被卷进去,如今更要…… 今日,他一旦答应了瑕月,就真正泥足深陷,再难抽身了,可若是不答应,他自可明哲保身,但瑕月…… 望着那张即使是在焦急之下,依然拥有着惊人之姿仪的女子,他想起自己对她的欺骗;想起她得知自己无法生育时,那种无言的悲伤;想起她为了阿罗不顾一切的威胁自己。 许久,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他唇间逸出,“微臣今日若答应娘娘,娘娘真可保证不害无辜之人吗?” 瑕月心中一喜,连忙道:“本宫已经立下誓言岂会有假。” “好!”说出这个字,宋子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一拍袖子,跪下道:“微臣太医院正七品御医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听得这话,瑕月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亲自扶起宋子华,喜声道:“多谢宋太医愿意襄助本宫,本宫定当谨守诺言,不负宋太医所信!” 待得他们说过话后,阿罗端过一直未曾动过的茶递到宋子华面前,轻笑道:“这下子宋太医总该喝得起这茶叶了吧?” 面对她的调侃,宋子华脸色微红,连忙接过茶喝了几口,待得还给阿罗之后,犹豫着道:“娘娘,愉嫔谋害端慧太子一事,当真属实吗?” 瑕月扬眉道:“宋太医仍然不相信本宫吗?” 宋子华赶紧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微臣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愉嫔这么做的用意,当时她仅仅只是一个贵人,膝下亦无子嗣,端慧太子是死是活对她根本没有好处。” 瑕月眸光微闪,道:“如果……她是未雨绸缪呢,是否就可以说得通了?”既然宋子华已经投诚于她,亦无需再隐瞒什么。 “未雨绸缪?”在宋子华不解的目光中,瑕月解释道:“但凡宫嫔总盼着自己一朝可以诞下龙子,从此母凭子贵,如本宫一般的,毕竟少之又少;阿哥虽贵重,但又怎及未来储君来得贵重!”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三月十七之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子华神色骤变,失声道:“难不成……她是怕端慧太子挡了她孩子将来的储君之路,所以才要这样做?” “本宫没有证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能够在这么早之前,就铺路,你说这人可不可怕?就连本宫,也自愧不如。昨夜之事,若非本宫早有防备,又有宋太医协助,怕是就让她得偿所愿了。” 宋子华失神地道:“若果真如此,那愉嫔就实在太可怕了。” “本宫这次对付她,不仅是为本宫自己,更是为了端慧太子;本宫的家世,宋太医想必也有所了解,当知一直以来,本宫是何等处境;这么多年来,只有端慧太子是真真正正地待本宫好,本宫亦说过,会竭尽全力护他一世平安,可惜……本宫纵然费尽心思,终归还是未能保住他的性命。如今,本宫唯一能替他做的,就是让害过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宋子华恍然道:“原来如此!娘娘筹谋将近半年,等的就是愉嫔临盆之时,只可惜,被愉嫔事先发现,不过……” “不过也于事无碍了是吗?”面对瑕月的话语,宋子华点头道:“不错,愉嫔虽只有八个余月身孕,但据微臣所观,其腹中胎儿应该已经远超正常足月婴儿许多,不管她最后一个月怎么控制,都于事无补。” 瑕月冷声道:“她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未来储君,可惜,她注定无福看到,更无福消受!” 在知道愉嫔所做之事后,宋子华对她已是没有了之前的同情,摇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在算计别人的同时,殊不知自己也在被人所算。” 延禧宫发生的一切,愉嫔并不知晓,但她却是早已将宋子华恨之入骨,立誓来日要他受尽苦楚。 三月初九,小全子奉愉嫔之命,出宫见身为员外郎的额尔吉图,与之说了愉嫔为保性命,决定早产一事,日子定在三月十七,距此只有八日的时间;虽额尔吉图觉得时间太紧,怕会难以准备妥当,但事关愉嫔性命,只能全力操办。 当日,额尔吉图立刻修书一封,命人连夜送往山西太原府,与这封书信一并送去的,还有千两黄金。 三月十二日,家仆疾驰而回,禀告将书信与黄金悉数交给了那人,那人也答应会立刻去办。期间冬梅亦曾出宫一趟,去探望她的家人。 同一日,额尔吉图命几名家仆各带黄金百两,悄悄送去给一直以来都有联系的几名侍卫以及到时候会为愉嫔接生的稳婆。 一千多两黄金,耗光了额尔吉图祖上传下,原本颇为丰厚的家底,令整个家宅变得几乎一穷二白,手边只剩下区区百余两银子傍身。 三月十三日,额尔吉图命人抓来催产药,带去蓄养着孕妇的秘宅之中,在未曾告之的情况下,令她们服下,所有孕妇在当天出现阵痛临产之兆。 三月十四日,所有孕妇均生下孩子,额尔吉图修书入宫,以喻指的法子将情况告诉愉嫔。 “混帐!”愉嫔看过书信之后,却是勃然大怒,恨恨地将书信拍在床榻上,厉声道:“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能用的上,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书信虽是小全子呈进来的,他却不曾看过,此刻见愉嫔动怒,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愉嫔朝殿门看了一眼,冬梅会意地上前关起,待得内殿只剩下他们几个时,愉嫔方才恼怒地道:“蓄养在秘宅中的那几个女人皆已经服用催产药生下孩子,结果只有两个是男孩,而且皆是一生下来就死了,养了这么久,居然什么用都没有,实在是气煞本宫了!” 冬梅惊声道:“这么一来,主子岂非无婴孩可用?” 愉嫔气恼的不愿说话,小全子见她如此,轻声劝道:“主子您别那么担心,说不定您腹中的就是一位小阿哥。” 愉嫔冷声道:“若不是呢,你赔给本宫吗?这一胎,本宫赌不起,你明白吗?” “奴才知错。”小全子赶紧低头认错,待得愉嫔气消了一些后,道:“主子,那现在该怎么办,再找孕妇怕是来不及了。” “找不及也要找!”愉嫔充满戾气的厉喝声将小全子与冬梅吓得急忙跪请她息怒。 愉嫔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榻站起身来,冬梅起身去扶去被她一掌挥开,然过于肥胖的躯体以及日渐硕大的腹部,令她每走一步都觉得累,勉强走了几步后,气喘吁吁地扶着长几站住,没好气地对一旁不知所措的冬梅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扶着本宫?!” 冬梅答应一声,赶紧上前扶住愉嫔,后者在椅中坐下后,用力喘了一口气道:“趁着还有几天时间,小全子,你再出宫一趟,告诉本宫阿玛,不管他用偷用抢,总之找到即将临盆的孕妇,催产生下孩子,一定要得到活着的男婴,待得三月十七那日,想办法送入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小全子为难地道:“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顺天府,万一追查到大人身上,怕是会很危险。” 愉嫔瞪了他一眼道:“再危险也要去做,只要本宫一朝可以成为人上人,就算顺天府追查到又如何,本宫自可以护佑家族,无人敢动!”待得小全子应声后,她又补充道:“不过为免事情闹得太大,告诉阿玛,让他去找那些个贫苦人家,或是落单的孕妇。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快,本宫等不了太久了。” “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出宫去传主子的话。”时间紧迫,小全子不敢怠慢,疾步离去。 两日后,有数人去顺天府报案,说是自家怀孕的妇人无缘无故不见,苦寻不见,顺天府尹派人四处搜寻,但始终没有结果,那些妇人也再不曾出现过,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直至多年后,方才真相大白,也找到了那些妇人的枯骨以及……伴随在她们身边的一副副小骨骸。 第四百五十章 催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八月十七这日,天未亮愉嫔便已起身,事实上她想着今日要催产,根本就是一夜未睡。 在冬梅替她梳洗的时候,小全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待得关起殿门后,轻声道:“主子,奴才这就出去了,等到下午时分会带着孩子入宫。”在抓来的那几名妇人之中,终于有一个在催产药下,诞下男婴,此刻只要将他带进来,就算到时候愉嫔生的是个女婴,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龙转凤,确保最终出现于人前的,是个小阿哥。 愉嫔点头道:“侍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小全子恭声道:“咱们买通的那几名侍卫就算不是今日当值的,也都换了值,主子尽管放心。” “好,到时候就以阿玛送给我的点心为由,将孩子装在篮中带进来,记着,万事小心,千万别露了马脚,否则你与本宫都会有难。” “奴才省得。”这般应了一句后,小全子退出了延禧宫,而在他走后,愉嫔整日都心神不宁。催产一事是她自己决定的,但真到这一刻,仍然觉得很紧张,虽然早产一个月,但昨日她又传周明华看过,孩子确实过大,哪怕此刻催产,也未必能够平安无事。万一……万一到时候母子难全,太后一定会下令保孩子的,就算弘历对她存有怜惜之心,可是有那拉瑕月从旁挑唆,只怕也…… 她不敢想下去,默默祈求上天,一定要保她平安,否则所有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约摸末时过后,小全子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在命冬梅将门窗尽皆关起后,小全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又将上面摆着点心的那一层取下,露出蜷缩在里面的一个婴儿,正闭着小小的眼睛在睡觉。 愉嫔伸手抚了一下婴儿温热的脸颊道:“可有被人发现?” “没有,奴才特意等婴儿喝过奶熟睡之后再带进来,一路上未曾有过任何响动,遇到皇上身边的五公公时,奴才还请他吃了几块点心,相信他不曾起疑心;甚至……有人疑心问起,还能帮着咱们做证。” “好!”瑜嫔点头道:“将他抱到内殿去藏着,别被人发现了,另外……”她咬一咬牙道:“去煎催产药吧。” 冬梅迟疑地道:“主子,当真要煎吗?万一……” 瑜嫔冷声道:“本宫如今还有退路吗?本宫相信上天一定会庇佑本宫,不会让本宫有事的。”在冬梅走了几步后,她将之唤住,紧咬着银牙道:“若本宫到时候真出了事,你们记着,一定要把那个婴孩处置了,千万别被人发现。” 冬梅应声之后退下,待得黄昏时分,她端着一碗黄褐色的药进来,瑜嫔的安胎药一直是冬梅负责,这一次,小厨房的宫人也当冬梅煎的是安胎药,殊不如,安胎已是变成了催产。 “主子,药煎好了,您……”不等冬梅说完,瑜嫔已是接过她手中的药,狠一狠心,一口饮尽。 正如她自己所言,孩子就在腹中,收不回去,只能生下来,除此之外,再无退路可言。 在拭去唇边的药渍后,瑜嫔望着窗外飞过的柳莺,冷笑道:“那拉瑕月,你最好祈求本宫身死,否则……本宫定要你与你那些个帮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瑜嫔开始出现阵痛,但为免被诊出服食催产药,所以一直忍着不让小全子他们去请太医,一直等到阵痛变得规律难忍,方才命他们将太医请来。 周明华听闻此事,匆匆赶来,诊过脉后,发现果然是临产之症,但此时距离临盆之期还有将近一个月,乃是早产,“娘娘为何会突然阵痛?” 冬梅早就想好了说辞,道:“之前奴婢服侍娘娘更衣的时候,主子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没摔倒,因为当时不痛不痒的,以为没什么大碍,哪知过了一会儿,娘娘突然说她腹痛,而且越来越痛,这才发现不对。”说罢,她又故作紧张地道:“周太医,主子情况如何,有没有大碍?” 瑜嫔忍着痛道:“周太医,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她额间已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周明华沉吟片刻,道:“娘娘是否觉得每隔一段时间,腹部就紧缩疼痛,过一阵子又不痛了?”待得瑜嫔点头后,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阵痛规律,看来是没有办法阻止了。”顿一顿他对愉嫔道:“娘娘,龙胎暂时不会有事,不过,他只怕会提前降世。” 愉嫔骇然道:“周太医,你是说……本宫会早产?这这怎么行,如今才八个多月,一旦降生,孩子很可能……不行,周太医,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本宫的龙胎到足月。” “并非微臣不肯,而是没有办法,微臣之前就与娘娘说过,一旦再动胎气,十之八九会早产,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龙胎如今已经八个余月,相比以前,情况算是好了许多,生下之后,也有极大的机会成活,您别那么担心。”在安抚了愉嫔几句后,他道:“微臣这就去取人参,为娘娘保元气,另外再请稳婆过来,您尽量放松一些,别那么紧张。” 自从愉嫔怀胎满六月之后,宫中就专门在京中择选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稳婆,随时候着愉嫔生产。 愉嫔点点头,对一旁的小全子道:“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有几句话要与皇上说。” 小全子急急点头道:“好,奴才这就去请皇上过来,主子您忍着一些。” 待他走后,愉嫔看向一旁的冬梅,不等其开口,后者已经点头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记熟了待会儿要说的话,一定能够令皇上相信。” 愉嫔咬牙道:“好,能够重新得回皇上的信任,就看这一回了。” 弘历正在养心殿内听永璜背诵这些天来所学的功课,虽说背得有些慢,但还算认真,当中只有少少几个错字。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临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背到一半时,小五推门走了进来,弘历眉目一动,不悦地道:“不是让你在外头守着,无朕传召不要入内吗?” “奴才该死。”小五连忙跪下认错,随即道:“但是奴才有要事奏禀,还望皇上恕罪。”见弘历不说话,他微微抬高了声音,道:“皇上,咸福宫的小全子来奏,说愉嫔突然阵痛,周太医看过,说是今夜就要生了,所以特来请您过去。” “现在?朕记得她才八个余月吧?”弘历愕然问着,自从上次一事之后,他再未去看过愉嫔。 “是,小全子说愉嫔动了胎气,以至早产,他还说……愉嫔有几句话想要对您说,所以希望您能够过去。” 弘历虽然因之前的事责怪愉嫔,但事关性命以及他的亲生骨肉,在临行之前,他对站在一旁的永璜道:“你去延禧宫将这件事告诉贵妃,并请她一并过去。” 在永璜离去后,弘历带着四喜与小五快步来到咸福宫,一到那边,就看到宫人在不停地忙碌着。 弘历越过向自己行礼的宫人来到内殿,愉嫔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腹部高高耸起,冬梅不停地替她拭着脸上的冷汗,看到弘历进来,飞快地在愉嫔耳边说了一句,随即跪下行礼。 弘历在榻边坐下,垂目看着脸色煞白的愉嫔,道:“疼得厉害吗?” 愉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终于又看到皇上了,刚才臣妾一直在想,皇上会不会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臣妾见。” 弘历轻斥道:“什么最后一面,不要胡说,你与孩子皆会没事。” 愉嫔摇头道:“皇上不必安慰臣妾,臣妾心里清楚,怕是熬不过这一关,所以才急着让小全子将皇上请来,若是现在不说,臣妾担心以后都没机会说。”说到此处,一阵剧痛袭来,令她不得不停下话,待得疼痛过去后,方才继续道:“皇上,臣妾当真没有在水中加药借以陷害贵妃娘娘,臣妾是冤枉的,您相信臣妾。” 弘历沉默片刻,道:“这会儿不要说这些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精神,等着孩子出世。” 愉嫔抓着他略有些刺手的衣袖,神色哀泣地道:“皇上,您始终还是不相信臣妾是不是?” 弘历看着她,道:“贵妃不会害你的。” 愉嫔心中暗恼,强压了怒意,泣声道:“或许这件事真与贵妃无关,但也绝不是臣妾所为,臣妾伴驾多年,难道皇上不清楚臣妾的为人吗?试问臣妾怎么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根本没理由继续骗皇上。” 弘历凉声道:“若不是你,为何要让人去问开胃的方子?” 愉嫔神色一黯道:“臣妾不知,臣妾只知在自己做过的事情当中,绝对没有下药陷害贵妃娘娘这一件。” 在她话音落下后,冬梅跪下垂泪道:“启禀皇上,奴婢确实去寻过宋太医要开胃的药方,但这件事主子并不知情。” 愉嫔愕然看着跪在床下的冬梅,颤声道:“你……你真去寻过宋太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本宫?” 冬梅泣声道:“奴婢家人早前来信,说是母亲吃不下东西,还经常出冷汗,但母亲怕看病花钱,一直都不肯去医馆,奴婢心下忧急,就想去太医院求一副方子,正好宋太医在,便问他要了一个方子;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过后奴婢就忘记了,直至那一夜,贵妃娘娘提及,奴婢才想起来;但奴婢怕说出来之后,会受责,所以矢口否认,岂知竟然连累了主子,事后回想起来,奴婢当真后悔莫及。如今主子危在旦夕,也不知能否过得了这一关,奴婢实不忍主子再被皇上误会,所以就算受罚,奴婢也要讲出真相,还主子一个清白。” 愉嫔气恨地道:“你……你真是气死本宫了,若非皇上宅心仁厚,本宫就要被你害死了。” 面对愉嫔打来的手掌,冬梅不敢躲避,生生受了几下后,垂泪对弘历磕头道:“皇上,主子水中的药当真不是奴婢下的,奴婢拿了方子之后就送出宫去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奴婢家中查探,奴婢若有一句虚言,愿受极刑处置。” 愉嫔在一旁道:“皇上,冬梅虽犯了隐瞒之错,但并不曾存有恶心,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她一次,不要重责。” 弘历拧眉盯了冬梅许久,沉声道:“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你先起来。” “多谢皇上,多谢主子。”冬梅感激地撑着冰冷的地砖站起身来,就在这个时候,愉嫔神色变得极其痛苦,汗如浆涌,呻吟不止。 冬梅见状,慌忙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生了,奴婢这就去唤稳婆进来。” “等一下。”愉嫔忍痛唤住她,望向弘历,虚弱而期盼地道:“皇上,您愿意相信臣妾吗?”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终归是心有不忍,道:“朕相信你就是了,好生养足精神,为朕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皇子。” 愉嫔一脸欣慰,仿佛连痛苦都减轻了许多,“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算现在立刻死,也了无憾了。”她吸了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待会儿,若无法母子两全,皇上您记着,一定……一定要保孩子。这些年来,臣妾得蒙皇上恩宠眷顾,唯一能够回报皇上的,就是为皇上留下一点血脉,以后……皇上看到孩子时,偶尔能够想起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不管她怎么说,一旦难产,弘历必定会保孩子,既是这样,她何不顺水推舟,将话说的好听一些,让弘历心存内疚。如此一来,一旦自己熬过此劫,弘历必定会对她怜惜呵护。 愉嫔想的没错,听得这番话,弘历既感动又内疚,进来后第一次握住她的手道:“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与孩子都会没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难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抓紧他的手,道:“您答应臣妾,到时候,一定要保孩子,千万不要让他有事,更不要以他的命来保臣妾的命;这样……臣妾就算活着,也只会活在痛苦之中。” 弘历言道:“朕说了会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等孩子出生之后,朕就封你为妃,与仪妃、嘉妃并列。” 听到这句话,愉嫔心中一阵激动,她说了这么多话,又让冬梅演了这么一出戏,终于等到弘历松口,借着脸上痛苦之色的掩饰,她坚持道:“请皇上答应臣妾!” 见她如此坚持,弘历叹息一声,只得道:“好,朕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朕,一定要撑过这一关,不要离开朕与孩子!” 愉嫔松了一口气,满头大汗地点头,冬梅在一旁急切地道:“主子,您现在痛得这样厉害,该让稳婆进来了,不能再拖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愉嫔痴痴地望着弘历,道:“让本宫再多看皇上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冬梅听得这话,半真半假地哭道:“主子您别说这样晦气的话,您会没事的,皇上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他一定可以护佑主子您平安无事。” 愉嫔声音微弱地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哪里能由咱们做主。”说着,她对弘历道:“皇上,若有下辈子,让臣妾再侍候您可好?” 在她性命攸关之际,还这般想着自己,弘历大为感动,待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瑕月与黄氏到了,瑕月匆匆行了一礼后道:“臣妾听得永璜说愉嫔早产,赶紧过来了,仪妃当时正好在臣妾宫中,所以一并过来,不知愉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若莹阵痛得很是厉害,怕是快要生了。”听得弘历此言,瑕月连忙道:“既是这样,那赶紧请稳婆进来啊,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贵妃说的是。”这般说着,弘历抽手起身,愉嫔既痛又恨,难得有这个机会让她可以挑动弘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偏偏又让那拉瑕月破坏,令她未竟全功。 瑕月见冬梅还站在原地,轻喝道:“还不赶紧去叫稳婆进来。”待得冬梅匆匆忙忙离去后,瑕月对弘历道:“皇上,您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让臣妾陪您去外头等着吧。” 弘历看着痛苦不堪的愉嫔,一时不忍离开,黄氏劝道:“皇上,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女人产房之地,男子是不可以待着的,再说您在这里,稳婆也没法子接生啊。臣妾相信愉嫔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您别那么担心了。”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稳婆已经进来了,弘历微一颔首,对躺在床上的愉嫔道:“你安心生产,朕与贵妃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愉嫔只得点头,她现在就算有一肚子的话,当着瑕月两人的面也没法说啊,再者,她此刻痛得越发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待得他们出去后,宫女在稳婆的指挥下不停地端水进去,干净清澈的水,等到端出来的时候,往往成了血水,看得人心惊胆战。 正自焦急之时,弘历看到凌若进来,连忙起身相迎,道:“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瑕月插话道:“启禀皇上,臣妾得知愉嫔早产,来之前派人禀告皇额娘的,但没想到皇额娘会亲自过来。” 凌若在紫檀椅中坐下后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过来呢,情况怎么样了?” 弘历看了一眼进出的宫人,轻声道:“回皇额娘的话,稳婆尚在里面,还不曾生下。” 凌若微一点头,往周明华看去,道:“愉嫔这次早产,是怎生一回事?” 周明华拱手道:“回太后的话,听愉嫔身边的宫人说是更衣之时险些摔倒,所以动了胎气,提前一个月临盆。” “提前一个月……”凌若思索片刻,道:“孩子能保住吗?” 周明华思索片刻,道:“回太后的话,龙胎已经八个余月,再加上龙胎长得比一般胎儿好,只要能够平安生下,应该不会有大碍,微臣现在反倒是担心愉嫔会……难产。” 凌若双手合什,言道:“希望上天保佑她们母子平安,不要……”说到一半,凌若捂唇轻咳了起来,弘历见状,紧张地道:“皇额娘,您病了吗?” 凌若摆手道:“前几日受了些寒,所以有些咳嗽,没什么大碍。” 弘历闻言,始终觉着不放心,道:“皇额娘凤体不适,不宜劳累,儿臣扶您回去歇息吧。” 凌若摇头道:“哀家都说了没事,皇帝不必如此担心,再说此刻就算回去了,哀家也睡不着,还是等愉嫔生下孩子再说吧。” 见她这般坚持,弘历也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在咸福宫等待,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外头已经敲过三更,却始终没有婴孩啼哭的声音响起,倒是不时听到愉嫔痛苦难捺的呻吟声。 在这个过程中,嘉妃、庆嫔等人听到消息,纷纷赶来询问愉嫔的情况,一时间咸福宫变得异常热闹,但气氛也是异常的凝重。 等了许久,稳婆终于从内殿出来了,一看到她,弘历急忙问道:“愉嫔怎么样,生了吗?” 稳婆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愉嫔娘娘她……她……” 弘历本就心急,再被她这么一弄,更加焦燥,催促道:“她怎么样了,你倒是赶紧说!” 稳婆哆嗦了一下,倒是不结巴了,一口气道:“娘娘难产,奴婢无能,怕是保不了娘娘母子双全,所以特来请问皇上,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嗣?” 弘历虽早有猜测,但听到稳婆的话,仍然忍不住心头一紧,怆然道:“当真如此严重吗?” “娘娘如今力气已经越来越弱,所以……”稳婆话未说完,周明华已是道:“我不是准备了参汤给娘娘吗?你没有给她喝下?” 稳婆赶紧道:“喝了,早就依着太医的吩咐喝下了,剩下的人参也都切片让娘娘含在舌根下,但长久生不下来,就算有再多的人参也无用。” 听得这话,周明华再次道:“催产药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 母子俱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依着太医您的话喝了,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只是疼,却迟迟不见孩子出来。”说罢,她眼巴巴地看着弘历道:“敢问皇上,应该保哪一个?” “这个……”弘历心中自是更侧重孩子,但瑜嫔之前那些话,令他颇为感动,迟迟说不出舍弃愉嫔性命的话来。 黄氏微一咬牙,正待开口,袖子被人用力拉了一下,侧目看去,只见瑕月正朝她微微摇头,随后又借着袖子的遮挡,往凌若的方向指了一下;黄氏明白她的意思,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几乎就在瑕月示意的同一时刻,凌若开口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难以决断,但事情急切,越早决断越好。”顿一顿,她道:“愉嫔伴驾也有些年头了,一向温柔细语,从不曾有不敬或是忤逆的时候,莫说是皇帝,就连哀家也很喜欢她。但是……命数有定,强求不得,皇帝当以皇嗣为重,明白吗?” 弘历轻叹一声,低头道:“儿臣明白。”停顿片刻,他咬牙对稳婆道:“若当真无法两全,就全力保皇嗣。” 在这宫里头,妃嫔从来不重要,三年一次选秀,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重要的是皇嗣,不止这一朝,任何一朝都如此,除非有特别得皇帝钟爱之人,否则其性命断然敌不过皇嗣重要。 瑕月看着稳婆领命进到内殿,明明这一切都是依着她的设想而行,但从刚才起,心中就有一股盘旋不去的悲哀。 每次选秀,都会有无数女子争先恐后地想要留在宫中,借此成为人上人,然……在风光背后,却是无尽的悲凉。后宫之中,不得宠的,性命自然不值钱,任谁都可以轻贱;但就算是得宠的,在有些时候,性命也同样不值钱,若今日,躺在里面的人是她,只怕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阿罗留意到瑕月眸中的哀切,切声道:“主子,您怎么了?” 瑕月看了弘历一眼,轻声道:“没什么,本宫只是想到过了今夜之后,很可能就看不到愉嫔了,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待得四更敲响之时,内殿终于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令枯坐许久的众人精神一振,弘历惊喜地道:“生了!生了!” 虽然孩子已经降生,但产房仍是血腥之地,众人未曾入内,而是等着稳婆将孩子抱出来,未多时,果见稳婆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出来,满面喜色地朝弘历与凌若行礼,“恭喜太后,恭喜皇上,是一位小阿哥呢!”在将孩子递过去之时,她又道:“奴婢做了二十几年的稳婆,还是第一次接生到如此白胖可爱的婴孩呢。” 弘历自她手中接过婴孩时,手臂微微沉了一下,这个孩子远比永璜、永琏他们出生时要重许多,其身量看起来,更像是双满月的孩子。就在瑕月抚过孩子的脸颊的时候,这个孩子突然睁开眼来,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转着,还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唇边舔着。 看到他如此可爱的样子,凌若忍不住笑了起来,逗弄了几下后,孩子竟然伸出小小的握住她的指头,当真是既可爱又有趣。 凌若逗弄了一番后,收回手道:“稳婆,小阿哥未足月而生,一切可还好?” “回太后的话,奴婢刚才已经检查过,小阿哥虽不曾足月,但在母体中发育的极好,生下来后又哭声洪亮,一切皆好。”稳婆的话令凌若彻底放了心,颔首道:“好!哀家又多了一个孙子,真是好!” 弘历在将孩子交还给稳婆后,道:“愉嫔怎么样了,是否已经……” 稳婆满脸笑容地道:“请皇上宽心,虽然刚才愉嫔娘娘的情况很危及,但最终还是转危为安,母子平安,只是心神俱疲,再加上流血过多,所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稳婆的话令弘历大为惊喜,连连道:“母子平安,当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瑕月心中大为意外,愉嫔竟然在最后关头捡回一条性命,没有死,还真是命大福大。不过她旋即也明白过来,愉嫔之所以能够活命,乃是因为早产一个月之故,若是等到足月再生下这个孩子,必然身死。 阿罗与齐宽对视了一眼,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愉嫔那样的人,居然如此命大,实在令人不服。但事已至此,他们再不服也无用,只能留待往后再行图谋。 瑕月拉着神色复杂的黄氏屈膝道:“臣妾与仪妃恭喜皇上喜得小阿哥还有愉嫔母子平安!” 听到她的话,金氏等人也纷纷出言道贺,不管她们心中怎样不屑,这个时候都只能在脸上堆砌出笑容。 “平身。”在命她们起身后,弘历对凌若道:“皇额娘,想必是您之前向上天祈求,所以瑜嫔才可化险为夷,度过难关。” 凌若微微一笑道:“这是她自己的命数,哀家可不敢居功,不管怎样,他们母子能够平安就是最好的。来,让哀家抱抱孩子。”当孩子落在手中时,凌若惊讶地道:“这么重,怕是有十斤了吧?杨海,你去拿称来。” 杨海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拿了专门用来称婴儿的称来,在凌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下去后,很快有了结果――九斤八两! 凌若极是高兴地道:“哀家见过的孩子也不算少了,这么重的还真是第一次见,模样也长的端正,当真是不错。” 稳婆听得这话,眸光微微一闪,旋即开口道:“启禀太后,皇上,奴婢刚才遇到一桩很怪的事。”顿一顿,她道:“就在小阿哥出生之时,屋中突然出现一道红光,紧接着奴婢就闻到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但异常好闻的香气。” 弘历讶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稳婆有些着急地道:“确有其事,奴婢万万不敢欺骗太后与皇上,红光虽然一闪而逝,但香气,一直等奴婢为小阿哥沐了浴还有呢,这会儿应该还能闻到一些。”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失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沉吟片刻,道:“皇上,你去看看愉嫔吧。” “是。”弘历应了一声又道:“皇额娘劳累一夜了,赶紧去歇着吧,孩子交由稳婆抱着就是了。儿臣看过愉嫔之后,就去上朝,时辰差不多刚刚好。” 这一次凌若没有再坚持,颔首道:“也好,哀家先回去,至于其他人,也都回去吧。” 诸女各自答应,在凌若走后随之离开,待得与他人分开之后,黄氏叹然道:“想不到愉嫔竟然如此命大,明明稳婆说了母子难以双全,她居然还可以逃得一命,真是……”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总说善恶有报,可双眼所见的,却非如此。 瑕月折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在手中把玩,“或许真如太后所言吧,这是她的命数,她命不该绝。本宫这会儿倒是更在意刚才稳婆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黄氏稍一思索,道:“娘娘是说红光闪现,异香不绝之事?” “不错,本宫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如此稀奇之事。”在瑕月话落之后,阿罗道:“奴婢也一路在想这件事,红光……异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令人无法相信。” 黄氏点头道:“本宫也是如此,但刚才稳婆言之凿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瑕月在花瓣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印,道:“虽然这种异样,本宫不曾见过,却曾在书中听闻过,非大贤大圣或者是大福大贵之人降生而不显化,瑜嫔这个孩子可以显化异像,难不成……” 黄氏猜到她后面的话,惊声道:“臣妾想起来了,之前瑜嫔怀孕之时,曾出现过白鱼驮子的异像,这一次又出现异像,难不成瑜嫔这一胎所生的……是真命天子,未来的储君?!” 知春急急否认道:“不可能,瑜嫔那种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储君。” “可若不是,那些异像又如何解释?”黄氏的话令知春哑口无言,但她说什么也不愿相信瑜嫔之子会是大清未来的储君。 黄氏忧心忡忡地道:“娘娘,若这件事是真的,可如何是好?” 瑕月凝声道:“不急,如今只是出现一些异像罢了,就算是真的,也不足以令皇上立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为储君,始终要等到五阿哥长大一些后再定。” 她的话令黄氏稍稍安心,随后道:“这一次愉嫔未死,封妃之事,只怕是势在必行。若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臣妾担心她贪心不足,借着五阿哥,向皇上要求更多。” “本宫知道。”说话之间已是来到岔路,瑕月道:“趁着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仪妃回去睡一会儿吧,别想那么多了。” 待得黄氏离去后,瑕月一言不发地回到延禧宫,待她坐下之时,手中的野花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可见她心中的烦闷。 阿罗沏了一盏茶到她手边,轻声道:“主子,喝口茶,驱驱今儿个这一夜的寒气。” 瑕月接过茶,待要喝却又摇头搁在了小几上,叹然道:“本宫筹谋这么久,总以为这一次可以为永琏报仇,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珂里叶特氏不止生下皇子,还平安度过此劫。仪妃说的没错,以珂里叶特氏的性子,一个妃位万万满足不了她,她一定会要求更多。” 知春撇嘴道:“她固然想要更多,但皇上岂会给她,说到底,她身上的恩宠不过如此罢了,否则刚才皇上也不会让稳婆弃她保皇嗣了。” “你以为换了别人就不会了吗?”瑕月涩然笑道:“本宫告诉你,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遇此情况,皇上最终都会下令保皇嗣。” “不会的!”知春反驳道:“若是主子遇到此事,奴婢相信皇上一定会弃皇嗣而保主子!” “你相信?”瑕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摇头道:“可惜,本宫不相信;不过如果果真如此,本宫也不会有半点不开心,不过,这辈子想来是没机会了。” “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些了,有端慧太子在天上护佑您,奴婢相信,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再说宋太医从来也没说过您一定就没机会,是不是?” 面对阿罗婉转的安慰,瑕月微微一笑道:“好了,还是说回愉嫔吧,如果皇上因为红光与异香,对瑜嫔另眼相看的话,贵妃之位,怕是早晚的事。” 知春低头思索,眸光一亮,道:“主子,您忘了,之前水中有药一事,令皇上对她颇为不信,奴婢相信,应该不至于如此。” 瑕月摇头道:“以瑜嫔的心思,她一定有办法化解皇上对她的怀疑,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解开了。” “那要不咱们现在就想办法除了瑜嫔?”知春话音刚落,阿罗凌厉的目光就望了过来,“你想害死主子吗?” 其实话刚出口,知春就后悔了,若瑜嫔那么好除,主子岂会如此头痛,她烦燥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齐宽开口道:“主子,历朝历代,后宫之中自古都不乏婴孩降生,但能够长至成人的,少之又少,这位五阿哥,不见得就有那个福气活到能够搅风搅雨之时;一旦五阿哥不在了,愉嫔就什么都不是了,哪怕她到时候成就贵妃乃至皇贵妃之位,也无济于事。” 瑕月眼皮一跳,紧紧盯着齐宽道:“你是要本宫对付五阿哥?但那是皇上的子嗣,本宫怎么可以……” 齐宽恭身道:“娘娘心善,但您若是不能狠下心,来日,必遭瑜嫔所制,一旦让瑜嫔成为太子额娘,您不仅不能替端慧太子报仇,还会连自身都难保。”顿一顿,他再次道:“这是娘娘所愿见的吗?” “本宫自然不愿,但……”瑕月沉吟着未说下去,眸光闪烁,始终是未能狠下心,依齐宽所言的那样去做。 阿罗在其身边道:“主子,齐宽说的虽然狠了一些,但并没有错,这种时候,您绝对不能心软,哪怕会对不起皇上,也不能。” 第四百五十五章 贵不可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他们接二连三的话语,瑕月终是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要除瑜嫔,就先要除去她的倚仗。” 齐宽点头道:“是,只要五阿哥在一日,瑜嫔就一日难除,除非……她犯像当初富察挽秀那样的错,但以瑜嫔的心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也没第二个端慧太子让她害了。” 瑕月缓缓屈指,尖锐的护甲尖在扶手上留下两道白印子,凝视着这两道印子,她咬牙道:“若五阿哥确是真命天子,相信不管本宫做什么都伤不了他性命;相反,他若死了,只能证明他并非真命天子!” 听得这话,齐宽等人尽皆放下心来,恭身道:“主子英明,奴才等必竭尽所能,为主子分忧。” 在瑕月他们商议对策的时候,弘历亦回到了养心殿,因为此时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独自一人坐在内殿静思。 刚才他进到内殿去看瑜嫔,无奈瑜嫔产后虚弱一直在昏睡中,所以他坐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至于小阿哥,已是交给两位奶娘照顾。 从进去到离开,他鼻尖一直索绕着一股怡人的奇香,像是檀香又像是花香,竟是前所未有的好闻;且直至回到养心殿,他身上都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香气,真是奇异得紧。 这般想着,他又思及之前季长明与他说过的话,白鱼驮子,星宿下凡落在西方,如今又有红光与奇香,而且回思那孩子,确实有些奇异,明明未曾足月,长的却像双满月的孩子。难不成……愉嫔所生的这个孩子,当真是上天指定的大清储君? “四喜。”听到弘历唤自己,四喜赶紧躬身道:“奴才在。” 弘历沉声道:“去钦天监将季长明唤来,朕有事问他。” 四喜闻言,面露为难地道:“皇上,这会儿只怕季大人还未来钦天监,另外……再有片刻功夫,早朝就要开始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弘历想起时辰来,看了一眼外头蒙蒙亮起的天光,道:“既是这样,就等早朝之后再传吧。” “嗻。”四喜将弘历的吩咐记在心里,早朝刚一落,就立刻去了钦天监,将季长明请了过去,在禀退众人后,弘历说了一个生辰八字,随后道:“你推断一下这个八字,看其主人命格如何?” 季长明答应一声,细细推算起来,随着推算的深入,他脸上渐渐透出一抹惊容来,随后道:“皇上,这个八字,命格大富大贵,甚至可说是贵不可言,其主人,绝非寻常人物。”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待得季长明退下后,弘历再次陷入长思之中,季长明说这八字贵不可言,看来……真是这个孩子了。说起来,当年永琏出生之时,东方闵还在,他曾找其推算过永琏的八字,东方闵只说有贵相,却不曾提过“贵不可言”这四个字,换而言之,这个孩子的命格比永琏更贵重。 他一心想要将皇位传给嫡子,不想,上天选定的,却仍是一位庶子,真是命数。不过,只要此子聪颖慧敏,堪当大任,庶子也无所谓;至于眼下……他该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才行。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定会羡极瑜嫔母子,除却永琏是一出生就取名之外,其他几位阿哥,都是等到满月甚至更久才取的名。 在拟了几个名字后,小五进来道:“皇上,周太医求见,说有事情奏禀。” 周明华,难不成是若莹事?想到此处,弘历搁下笔道:“让他会进来。” 愉嫔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得醒来之后,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根手指都费劲,双腿之间则是传来阵阵痛楚。 “主子,您醒了?”耳边传来冬梅的声音,愉嫔费力地张嘴道:“本宫……昏睡了多久?” “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呢,稳婆说您费了太多力气,临盆时又流了许多血,所以才会昏睡不醒。”这般说着,冬梅又道:“奴婢炖了参汤,先服您喝下可好?” 待得愉嫔点头后,冬梅用勺子舀了参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待得一碗参汤喝尽之后,愉嫔道:“孩子呢,有没有事?” 冬梅搁下碗,笑道:“主子放心,小阿哥很好。” “小阿哥……”瑜嫔喃喃重复了一句后,盯着冬梅道:“果真是位小阿哥吗?”她听到孩子哭声之后就晕了过去,只知是个活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生下的是男是女。 冬梅笑意吟吟地道:“奴婢怎么敢骗您,千真万确,就是一位小阿哥,而且长的白胖可爱,皇上与太后见了都爱不释手呢,您要是不信,奴婢这就叫奶娘抱进来给您看看。” 听得这话,愉嫔急切地道:“快……快去抱来给本宫看看。” 冬梅答应一声,快步离去,过了没多久,带着奶娘进来,看到奶娘手中抱着的襁褓,愉嫔努力伸手,想要去抱那个孩子。冬梅赶紧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放在愉嫔身边,“主子您瞧,多可爱啊,太后让人称过,足足有九斤八两呢。” 孩子吃了奶正在睡觉,胖乎乎的脸蛋正如冬梅说的那样,白胖可爱,煞是惹人喜爱。愉嫔抚着他的脸蛋,怜惜地道:“本宫的孩子……你终于没有辜负本宫的期望。” 她看了许久方才让奶娘抱下去,随后道:“皇上呢,他没来看本宫吗?” “小阿哥出生后,皇上来看过主子,只是当时主子正在昏睡之中,所以不知道,奴婢刚才去唤奶娘的时候,已经派人去禀告皇上,说主子您醒了。” “好。”说完这个字,愉嫔长长出了一口气,后怕地道:“临盆之时,本宫……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那种感觉,好生可怕!” “再可怕也已经过去了,主子您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再说,就算当真要死一个,死的那人也万万不会是主子您。” 愉嫔轻声道:“本宫知道,但当时……真以为自己行将就死。” 第四百五十六章 活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要实现偷龙转凤,光有侍卫暗助以及婴儿尚且不够,还需要稳婆襄助,所以早在宫中选定稳婆之后,愉嫔就让其阿玛额尔吉图暗中收买稳婆,之后更送去黄金百两,让她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昨夜里,愉嫔难产,稳婆出去问弘历,是保大人还是孩子;事实上,愉嫔早就吩咐她要保大人,不管弘历怎么吩咐,稳婆最终都会以愉嫔性命为重,龙胎死了并不要紧,他们早就备好了男婴,随时都可以替上。 不过,愉嫔运气极好,紧要关头,孩子竟然生了下来,母子平安,且是个男孩,不需要调换。 至于稳婆口中的红光,根本是子虚乌有,异香……也是人为所制,冬梅将早前带入宫中的异香放在置于隐蔽之处的博山炉中,让其慢慢焚烧,香气盈满了整间内殿。除非看到那只博山炉,否则旁人就会以为真如稳婆所说的那样,香气是凭空出现的。 愉嫔沉默片刻,道:“可有警告那个稳婆,让她紧闭嘴巴,不要将昨夜的事泄露出去?” “主子放心,奴婢警告过她了,除非她不想要命了,否则万万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说到此处,冬梅笑言道:“主子,小阿哥生而显化‘异像’,再加上白鱼驮子,还有之后准备的事情,皇上定会以为小阿哥是上天选定的储君,您往后可以苦尽甘来了。” 愉嫔颔首道:“总算没有白费本宫这么多年的筹谋准备,一切还算差强人意。对了,抱进宫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候在一旁的小全子闻言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才喂他喝了米汤,正在睡着,明儿个奴才就送他出去。” 愉嫔凉声道:“送出去,你准备送到哪里去?他生母那里吗?” 小全子一愣,他倒是忘了这个,那几个孕妇早就被额尔吉图大人给处置了,孩子就算送出去,也没地方安置,怔忡片刻,他道:“要不奴才到时候随意寻个地方丢弃?” 愉嫔瞪了他一眼道:“你想给本宫惹麻烦吗?如今顺天府正在追查孕妇失踪的案子,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定会有所怀疑。再者,出入神武门之时,万一被人发现,要怎么办?” 听得这话,小全子也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着愉嫔道:“还请主子明示,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愉嫔闭目未语,小全子与冬梅静静等着不敢出声,良久,愉嫔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寒声道:“将他埋了。” “埋了?这……怕是不太好吧?”小全子跟在愉嫔身边多年,心狠手辣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做过,但此刻听到要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埋了,心里不禁一阵发寒。 愉嫔盯着他道:“怎么了,怕了吗?” 冬梅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道:“主子息怒,小全子这样说,也是为了小阿哥好,毕竟小阿哥刚刚出世,若是有孩子因小阿哥而死,怕是会伤了小阿哥的福德。” 愉嫔冷声道:“本宫从来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再说,本宫的孩子福泽深厚,岂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伤了福德,立刻照本宫的话去办。” 见她这么说,小全子就算有不忍之意,也不敢再为之求情,垂目答应。 过了一会儿,弘历到了,看到他在床榻上坐下,愉嫔未语先落泪,弘历抚去她眼角的泪水,道:“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还很痛吗?” 愉嫔摇头,泣声道:“不是,臣妾是没想到还能再看到皇上,臣妾以为,昨夜一别,从此就天人永隔,无法相见了。幸得上天垂怜,知道臣妾舍不得皇上与孩子,所以留了臣妾一条性命。” 弘历温言道:“朕早就已经说过了,你与孩子都会没事,瞧瞧,如今不是母子平安吗?莫要再想这些了。” “嗯。”愉嫔温顺地点头,旋即道:“皇上见过孩子了吗?” 提到孩子,弘历顿时笑了起来,道:“昨夜就见过了,长得很好,隐约能看到朕与你的影子,只是辛苦你了。” 愉嫔柔声道:“能为皇上延续香火,臣妾就算再辛苦也值得。” 弘历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后道:“你才刚刚醒转,身子尚虚,别说那么多话了,好生歇着,朕去看看孩子,等过几天你恢复一些后再来看你。” “多谢皇上。”在目送弘历出去后,愉嫔神色徐徐阴沉了下来,冬梅看到她这个样子,不解地道:“主子,怎么了?” 愉嫔未曾说话,在冬梅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有声音在殿中响起,“你有没有留意到皇上刚才样子?” 冬梅茫然地道:“皇上?他对主子您很关心啊,并无不妥。” 待其说完后,小全子试探地道:“主子这么说,可是因为皇上来去匆忙,未曾久留?”见愉嫔不语,他又道:“皇上这样也是为主子您着想,不想您太累了。” 愉嫔讽刺地道:“若真是这样,本宫何至于心烦,皇上……他是不太愿意见着本宫呢。” 冬梅闻言急忙道:“主子您别胡思乱想,皇上若是不愿见您,也不会一听说您醒了就立刻过来。” “本宫不是胡思乱想,皇上看本宫的目光虽然温和却没有丝毫留恋,他来……与其说是看本宫,倒不如说是看孩子更好一些。” 冬梅疑惑地道:“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愉嫔费力地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不一样,这张脸……已经不能令皇上多看一眼了。” 听到此处,冬梅二人总算明白了愉嫔在担心什么,宽慰道:“主子您现在刚生完孩子,难免不如以往那样貌美,假以时日就会恢复过来,到时候,皇上定会再次为您倾倒。” 愉嫔冷笑一声道:“本宫从不曾得皇上倾倒过,这句话用来说那拉瑕月更适合一些,她那张脸,哼……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狐狸精更好一些。再者……”她神色微黯,“令皇上不愿看顾的,并非这张脸,而是本宫身上的赘肉,胖成这个样子,任谁都不会想看到。” 第四百五十七章 永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主子满月之后,自可以慢慢减去身上赘肉,无需担心。”面对冬梅的话,愉嫔摇头道:“不可再等,现在就要想办法。” 冬梅惊声道:“主子不可,月子里最是要补,若是强行削减身形,怕是会伤了底子。” 小全子亦劝道地:“主子,冬梅说的是,事已至此,无谓急在一时,还是先将身子调养好,否则若是落下病来,可就麻烦了。”顿一顿,他又道:“这也是周太医离去前叮嘱,母子虽安,但毕竟曾差点难产,一定要仔细调养,大意不得。” 被他们这么一劝,愉嫔也有些犹豫,毕竟是她自己的身子,若当真落下病来,难受的人是她,思索良久,她道:“罢了,那就等满月之后再说。另外,请周太医过来,这次差点难产,也不知是否对本宫的身子有影响。” 冬梅二人对视了一眼,迟疑地道:“主子昏睡的时候,周太医曾与奴婢们说过,小阿哥出生,对主子的身子确实有些影响,您……往后……” 愉嫔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把话说全,不悦地道:“到底是什么影响,快说!” 冬梅看了她一眼,咬着嘴唇道:“周太医说,主子很可能……往后……往后都不能生育了。” 愉嫔脸色难看地道:“你说什么,往后都不能生育?” 冬梅小声道:“是,这件事皇上怕是也知道了。”见愉嫔不语,冬梅又急急安慰道:“不过主子已经有小阿哥了,就算不能生育也没什么,小阿哥一定能得皇上看重,成为大清未来的君主,主子您不要难过了。” 听得这话,愉嫔徐徐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本宫已经有小阿哥了,就算不能生育也没什么,这个孩子一定可以达成本宫所愿,成为大清君主的不二人选,其他孩子,就算生了,对本宫而言也没什么价值。” 见她这般说,冬梅松了一口气,道:“主子能这么想就好了。” 沉默片刻,愉嫔道:“皇上可有下旨晋本宫为妃?” 小全子在旁边道:“奴才尚未听闻,但应该只是早晚的事,毕竟这是宫中的惯例,主子不必太过担心。” “皇上那边本宫自是不担心,本宫只担心娴贵妃会从中作梗,这个女人,看到本宫母子平安,坏了她的计谋,只怕恨的牙根痒痒,还不趁机在皇上面前说本宫的坏话,阻止本宫晋封。”怨恨的表情在维持了片刻后,突然化为冬梅他们无法揣测的笑意,“她若真这样做了,对本宫也不无好处。” 冬梅与小全子相视了一眼,摇头道:“恕奴婢愚笨,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皇上已经相信那些开胃药不是出自本宫之手,那么有可疑的人自然就成了娴贵妃,若在这个时候,她再阻止本宫的晋封,皇上对她的疑心必会有所增加。” 冬梅恍然道:“原来如此,主子英明。” 说了这么久的话,愉嫔有些累了,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歇一会儿。”在小全子离开之前,她又叮咛道:“记着,明日天亮之前,一定要埋了那个孩子,以免夜长梦多,知道吗?” 小全子颤声道:“奴才明白,定会办妥此事,请主子安心。” 夜幕徐徐落下,在遮蔽天边最后一缕天光的同时,宫中灯光随之亮起,照亮着每一个角落。 延禧宫中,弘历言道:“如何,你瞧了这么久,觉得哪个名字更好一些?” 瑕月莞尔道:“皇上取得这几个名字,臣妾瞧着都好,实在是选不出来。譬如说这个珺字,意指美玉;琪字,璂琪,玉属也,既是美玉的一种,亦有花草繁盛之意。”她沉吟片刻,道:“若非要臣妾选一个,臣妾更喜欢永璂二字。” “永璂?”弘历取笔在纸间写下这二字,随后道:“为什么?” “璂,也可理解为基,基业根基也,唯有有了根基,一切才可以拔地而起,楼宇台阁如是,江山亦如此,不论什么东西,最要紧的,都是基业二字。” 弘历颔首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永璂……永琪……一样的音,不过意思是前一个更好一些。” “是啊,若皇上将这个赐给小阿哥为名,愉嫔一定很高兴,若臣妾将来有孩子,一定叫这个名字。”一时顺口而言,待得说出之后,方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这个机会,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心有不忍,含笑道:“既是你喜欢,朕就留着这个名字,待你我孩子诞下后,不论男女,就叫永璂。” 瑕月知道弘历是在安慰自己,感激地道:“多谢皇上,不过臣妾怕是没这个福气,还是给小阿哥作名吧。” “不管有还是没有,永璂二字,朕都留着。”见瑕月欲言,他先一步道:“君命如山,你不许有异议。”顿一顿,他又道:“至于愉嫔的孩子……就叫永琪吧,朕明儿个就叫四喜去咸福宫传旨。” 瑕月谢过恩后,轻笑道:“说到旨意,皇上似乎还忘了一件事。”在弘历好奇的目光中,她道:“愉嫔昨夜难产,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受了许多苦才将五阿哥生下来,皇上应该依例封她为妃才是。” 弘历一拍额头道:“不错,瞧瞧朕,竟然把这个给忘记了,正是,明日一并传旨,晋若莹为妃,待得满月之后,行册封礼。”如此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瑕月道:“之前若莹曾冤枉你害她,你不生气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耿耿于怀呢,再说,皇上刚才已经与臣妾说了,冬梅去问开胃的药散,并非当真想要陷害臣妾,只是一个巧合罢了,真正要害臣妾的,另有其人。”顿一顿,她道:“至于愉嫔那些言辞,初听之时,确实生气,但细想起来,当时那种情况下,若换了是臣妾,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弘历赞许地道:“你能如此宽容明理,不止是若莹之福,也是整个后宫之福。看来,朕选你执掌六宫之事,当真是没有选错。” 第四百五十八章 造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柔柔一笑,温然道:“皇上如今信任维护臣妾,臣妾又怎么可以令皇上失望。”待得温存片刻后,她道:“对了,愉嫔醒了吗,臣妾怕扰她歇息,还不曾去探望过呢。” “已经醒了,不过还很虚弱,也难怪会如此。”说到此重,弘历重重叹了口气,眉宇有所不展,待得瑕月几番追问之后,他道:“今儿个早些时候,周太医来见朕,说若莹昨夜难产,虽说最终保住了性命,身子却受了大创,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瑕月轻呼一声,骇然道:“竟然如此,那……愉嫔知道了吗?” 弘历摇头道:“朕还未与她说,不过她身边的宫人应该会告之这件事,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 瑕月叹息之余,安慰道:“皇上莫要难过了,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愉嫔失去生育能力,虽说可惜了一些,但至少存了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弘历抚一抚脸道:“你说的不错,再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而且,若莹膝下有子,也该心满意足了。”顿一顿,他道:“除了拟小阿哥姓名之外,朕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在瑕月不解的目光中,他沉声道:“这几个月来,老五一直设法取信弘晳,如今已经查到与弘晳合谋之人,你猜猜都有谁?” 瑕月思索片刻,摇头道:“这个臣妾可真想不出来,还请皇上明示。” 弘历冷笑一声道:“一个个来头都大的很呢,庄亲王允禄、宁郡王弘晈、贝勒弘昌、贝子弘升。”不等瑕月说话,他又讥声道:“朕今时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对朕继承这个皇位有所不满。” 瑕月凝眸细思道:“臣妾若没记错,宁郡王乃是和硕怡亲王的遗子,至于昌贝勒则是阿其那的儿子。”阿其那也即是当年九龙夺嫡的失败者允禩。 弘历咬牙道:“不错,十三叔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他们两个的做为,非得气得吐血不可。至于阿其那……哼,他做乱,他儿子也跟着做乱,真是好得很。不过他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远不及他阿玛,这样的人还图谋皇位,真是不知死活。但最让朕意外的,莫过于弘晈。” 瑕月疑惑地道:“是啊,臣妾记得宁郡王以前与皇上颇为要好,怎么这会儿……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 弘历重重一拍桌案,寒声道:“朕待他虽不及弘昼,但也是优渥有加,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弘晳犯上作犯,当真是该死!” “那依皇上的意思,可是现在就要将他们捉拿归案?”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缓了口气,道:“不错,但一旦捉拿了他们,无疑会影响到宗室乃至皇家的颜面,所以朕还在想,该以何罪捉拿他们方才妥当。你一向才思敏捷,帮着朕一道想想。” “是。”沉思半晌,瑕月建言道:“依臣妾愚见,不如就以‘诸处夤缘,肆行无耻’这个罪名还有王府之中效仿先将弘晳捉拿归案;至于其他几人,且先控制着,别让他们生出什么事端来,若是他们牵扯不深又有悔改之意的话,皇上不妨小惩大戒,饶他们一回,尤其是宁郡王,太后若是知道实情,定然伤心不已。” 弘历深以为然地道:“不错,十三叔在世时,皇额娘与之关系极好,再加上弘晈生母又是从皇额娘身边出去的,这个弘晈,当真是不争气得紧!”他刚才虽说该死,但终归是一时气言,冷静下来后,又有所不忍。 弘历一捶桌案,冷声道:“老五如今就在郑家庄,朕从西山锐健营调一拨人过去,由他指挥,将弘晳捉拿归案,朕看他到时候还有何话好说。” 瑕月静思一刻,忽地道:“臣妾之前听皇上说,弘晳王府之中仿效国制是吗?” 弘历颔首道:“不错,怎么了?” “他既仿效国制,又确有不轨对抗之心,怕是会暗中蓄兵,万一健锐营不足以将之压制的话,不止打草惊蛇,怕是和亲王也有危险。” 弘历眸中难得出现一抹戾气,“他若敢动老五一根指头,朕就灭了他王府上下,一个不留!” 瑕月言道:“谁也不知道弘晳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下会做些什么,皇上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弘历微微点头,“好,朕知道了,多谢贵妃提醒。” 在他们对话之时,小全子趁着夜深人静,抱着熟睡的孩子悄悄来到后院,眼见四下无人,他将孩子搁在一边,取出铁锹铲着一个角落里的土,一边铲一边喃喃道:“别怪我,更别来找我报仇,我也是不得已的,最多我找人给你多念几遍往生咒,让你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埋葬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所用的地方并不需要太大,很快就铲好了,小全子搁下铁铲,哆哆索索地抱起孩子,就在抱起的那一刻,孩子突然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子正对上小全子,吓得小全子险些松手。 他别过眼,颤声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别看我,更别记我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尖叫道:“鬼啊!” “嘘!”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鬼不鬼的,是我,你叫那么大声是想把人都招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小全子整个人为之一松,长出一口气道:“原来是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冒出来,真是险些被你吓死了。主子呢,不用侍候吗?” 来者正是冬梅,她走到小全子身前,抚着那个婴孩的脸颊道:“主子歇下了,我想着这孩子的事,所以来看看。”说到此处,她抬头道:“小全子,真要埋了他吗?” “主子一再吩咐的事,还会有假吗?”面对小全子的言语,她心有不忍地道:“可是……活活埋了这孩子,会否太造孽了一些?” 小全子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是这般觉得,但主子下了命令,再是不忍也只得照办。”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婴孩抓住了冬梅的手指,咧开没牙的小嘴笑着,当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冬梅咬着嘴唇道:“其实……悄悄把这孩子送出宫去,交给一户农家抚养,并不会出什么事,主子她太过小心了,要不然……咱们再去劝劝主子?” 小全子一惊,连忙腾出一只手拉住她,生怕她真去了,口中道:“你可不要去,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决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你这么一去,不只保不住这孩子的性命,万一触怒主子,还会招来杀人之祸,千万不要。” 其实小全子说的这些,冬梅心里也明白,可是看着这个孩子,终归是心有不忍,道:“难道就真活埋了这孩子?如果……主子生的不是小阿哥,他就会成为皇子,身份尊贵非凡。” “只能说他命不好。”这般说着,小全子咬一咬牙,把孩子放到坑洞里,在冬梅手指抽出的那一刻,一直都没怎么哭过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吓得小全子脸色煞白,为免被人发现,赶紧捧起土往坑里填。 一捧接着一捧,很快,婴孩的脸上、身上覆上了泥土,嘴里更是塞满了土,令他无法哭出声来,小脸憋得青紫。 他努力蠕动着小小的四肢,想要拂去身上的土,想要求生,但他才出生两三日,又如何能够做到,只能眼看着自己慢慢被土覆没。 “别怪咱家!不关咱家的事,你死后赶紧去投胎,千万别来缠着咱家。”小全子一边捧土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念着,但不论他怎么念都止不住心中的恐惧与内疚,冬梅更是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就在泥土即将连孩子最后一点露在外面的肌肤与眼睛也覆盖时,小全子忽地停下手,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乌溜溜像黑晶石的双眸正看着他。 即便是将被人害死,那双眼也依旧纯净无瑕,看不到丝毫的怨恨,因为……此时的他根本连什么是恨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他只是觉得很难受。看着那双眼睛,小全子内心天人交战,捧在手中的土迟迟不曾落下。 良久,他长叹一声,松开双手,任由泥土落下,却不曾覆上那双眼睛,小全子更是倾身,从坑洞中将那孩子抱了出来,拍尽身上的土,将他口中的泥土抠出来。冬梅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惊声道:“你在做什么,不是应该把他埋了吗?” 小全子叹然道:“埋了他,我怕阴德损伤太过,老天罚我下辈子还要做太监。”身为太监,最怕的就是轮回之后,仍然摆脱不了做太监的悲惨命运。婴孩仿佛知道小全子是在救他,不哭不闹,由着小全子把他嘴里的土弄干净。 “但你不埋他,咱们怎么向主子交差?你自己也说了,若是违逆主子,会有杀身之祸。”冬梅何尝忍心生埋了这个孩子,但愉嫔有话在先,他们做奴才的,实在不敢不从。 小全子把孩子往冬梅面前一递,道:“要不然,你来埋?” 冬梅哪里敢接,拼命摇头,在这样僵持了一阵后,她道:“若你真要救这个孩子的话,一定要尽快送出宫去,留在这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主子早晚会知道,再说,咱们也没东西喂他啊,总不能一直喂米汤吧。” 小全子咬一咬牙道:“我知道,我会尽快寻个机会带他出宫,然后寻一户农家抚养。左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他就做我的儿子吧,将来老死之后,也算有儿子送终。” 冬梅沉默半晌,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干脆就算我一份吧,正如你说的那样,将来死了,有儿子送终。” 小全子自不会反对,感激地点头道:“好,多谢了。” “把孩子交给我吧,你赶紧将坑洞给掩了,主子问起,就说已经埋了。”说到这里,她想了一会儿道:“明儿个不要出宫,以免主子疑心,等后天或是大后天再出宫,侍卫那边最好知会一声,但不要说的太详细,就说有东西要送出去。” 小全子点点头,将坑洞掩埋好后,与冬梅一起回了住处,也亏得他们是愉嫔跟前得脸的人,能够一人独占一间,否则平白多个孩子,任是怎么安静,也会被人发现的。 冬梅取来米汤喂孩子喝下,看着他酣然睡去的模样,叹然道:“咱们这样算不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小全子神色复杂地道:“算是吧,希望……这件事可以瞒一辈子。” 翌日,愉嫔问及那孩子的情况,小全子依着昨夜与冬梅商量的话道:“回主子的话,已经埋在后院了。” 冬梅在一旁道:“主子昨夜歇下后,奴婢怕小全子那边会有事,过去瞧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全子埋那孩子。” 愉嫔万万想不到,她最倚重的两个宫人会一起撒谎骗自己,只当是真的已经埋妥了,点头道:“好,在上面多摆些花草,以免被人发现。小阿哥呢,去抱来让本宫看看。” 冬梅答应一声,刚走了几步,意外看到四喜捧着圣旨进来,连忙与小全子一起跪下,愉嫔待要起身,四喜已是道:“皇上知道娘娘身子虚弱,特许娘娘免跪,听旨即可。” 愉嫔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臣妾接旨。” 四喜微一点头,展开圣旨念道:“朕惟化理肇于宫闱。令仪是式。功容凛夫图史。位序宜崇。爰贲徽章。用昭懿典。咨尔愉嫔海氏。性生淑慎。质秉柔嘉。力佐椒涂。恒服勤而弗懈。荣分象服。早敬慎而无违。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愉妃。尔其祇承休命。愈怀谦抑之衷。式荷鸿禧。永迓骈繁之祉。钦哉。” 虽知封妃的旨意迟早会下来,但真正听闻时,愉嫔仍是激动不已,垂头道:“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将圣旨交给愉嫔手中后,四喜笑容满面地道:“恭喜愉妃娘娘,皇上说等您满月之后,便择吉日行册封礼。” 第四百六十章 忧随喜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嫔……不,应该改口称愉妃了,她含笑道:“有劳公公了,冬梅,去取二十两银子给喜公公。” “多谢娘娘。”这般说了一句后,四喜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取过一本册子,躬身道:“奴才还有一件事要恭喜娘娘,皇上已经为小阿哥拟定了名字,让奴才一并送过来给娘娘。” 愉妃惊喜地道:“皇上这么快就拟好了名字?” “是啊,皇上昨夜与贵妃娘娘商议许久,终于给小阿哥拟定名字,未满月而得名,据奴才所知也就只有以前的端慧太子了,当真是恭喜娘娘。” “喜公公言重了,本宫的孩子怎么敢与端慧太子相提并论。”说着,她打开手中的册子,上面写着刚劲有力的两个字――永琪! “永琪……永琪……”她轻念了几遍了,笑道:“琪,谓之曰美玉,甚好,本宫很喜欢,请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 “娘娘喜欢就好。”四喜接过冬梅递来的银子,道:“若娘娘没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回去覆命了。” 愉妃颔首道:“好,冬梅,你送喜公公出去。” 待得将四喜送走后,冬梅回来与小全子一起跪下,道:“恭喜主子,终于得偿所愿。” 愉妃紧紧攥着明黄色的圣旨,深吸一口气道:“得偿所愿四字还言之过早,不过,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顿一顿,她迟疑地道:“刚才四喜说皇上与娴贵妃一起为永琪商议取名,看来本宫晋妃一事,她已是知道,却并未阻拦……”她冷哼一声道:“这个女人还真沉得住气。” 冬梅正欲说话,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急切地道:“娘娘,出事了,小阿哥出事了。” 愉妃脸色一变,惊声道:“永琪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奶娘慌声道:“奴婢也不知道,但从昨夜开始,小阿哥就喝不进奶,开始的时候,奴婢以为是忘了祛风,所以才吐奶,可是后来几次,奴婢很清楚的记得有祛风,却仍然吐奶难止。” “怎么会这样?”愉妃急切地示意奶娘将孩子给她,冬梅急忙道:“主子您身子刚好一些,只怕抱不动小阿哥,还是奴婢抱来给您看吧。”说着,她自奶娘手中接过孩子,递到愉妃面前。 永琪正在睡觉,脸色煞白,在其唇边还有一点白色的奶渍,愉妃心疼地道:“一夜功夫,怎么瘦了这么许多,你们是怎么在照顾五阿哥的?!”一夜功夫,怎么着也不可能瘦,不过是愉妃心疼之下的言语罢了。 “奴婢一直照料的很小心,实在不知为何……”不等奶娘把话说完,愉妃便道:“小全子,赶紧去传周太医来,慢着,若是方太医在,将他也一并请来。” 待得两位太医到来后,她瞪了尚跪在地上的两个奶娘一眼道:“还不赶紧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太医,方便他们诊治。” 奶娘赶紧唯唯答应,随后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周太医随后又问了几句,发现她们并未有疏忽之处,相反,照料得很是细心。 二人随后检查了永琪的身子,蹙眉低声言语着,愉妃急切地道:“二位太医,永琪怎么样了,是否生病了,要不要紧?” 方太医道:“回娘娘的话,小阿哥并不曾生病,不过……” 见他迟迟不曾说下去,愉妃急切地催促道:“不过什么,方太医你倒是快说啊。” “微臣与周太医怀疑小阿哥吐奶,是因早产身子虚弱之故。”方太医话音刚落,愉妃便摇头道:“永琪是早产了一个月,但他比寻常足月孩子都要大,又怎么可能身子虚弱呢,若真是这样,周太医应该早就发现了。” 周明华拱手道:“启禀娘娘,小阿哥刚出生之时,微臣曾经检查过,当时哭声洪亮,并未有任何不妥,可眼下再看,却是渐现虚弱之状。” 听得这话,愉妃手足无措地道:“那……那现在要怎么办,永琪会不会有事?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永琪!” “娘娘莫要太过担心,微臣等人一定会极力救治小阿哥,小阿哥虽虚,但情况不算严重,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周明华话音刚落,便听到冬梅惊慌地道:“主子,您快看五阿哥,他怎么嘴唇发紫,呼吸急促?” 愉妃刚刚安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慌乱地道:“太医,快,你们快看看。” 在愉妃还没说话之时,方、周二人已经去看孩子,正如冬梅所言的那样,待得解开襁褓后,发现他胸口起伏的频率比寻常孩子要快许多,二人对视了一眼后,方太医取来银针,认准穴道后快速扎了下去,如此连扎数针后,孩子的情况终于得到缓解,不再呼吸急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愉妃的追问下,方太医道:“娘娘,小阿哥不止身子虚弱,其心脏,更可能患有病。” “心脏有病……”愉妃喃喃重复这句话,旋即激动地道:“不可能,永琪身子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病,定是你们两个诊错了。小全子,去将其他太医请来,快去!” 很快,一众太医就被请了过来,分别为永琪诊视,然得出的结果,却令愉妃无法接受,永琪当真患有先天性心病,且身子外壮里虚,虽这些不至于要命,但能否平安长大却是两说。 愉妃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本宫拼了性命才将他生下来,明明一切安好,怎么过了一天就全部变了?” 方太医安慰道:“虽然小阿哥体虚患病,但只要好生安养再配以药石,应该可以控制病情。” 愉妃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脑子里充斥的,全是永琪的病情,冬梅见状,抱着孩子上前一步,屈膝道:“既是这样,就劳请几位太医为小阿哥开方了。” 待得一众太医拱手离开后,冬梅轻声劝道:“主子您别那么担心了,有这么多位太医在,相信一定可以医好小阿哥。” 第四百六十一章 理亲王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咬牙未语,待得看到冬梅尚且抱在怀中的永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懵懂无知的他道:“当真是好生没事,本宫辛辛苦苦生下来你,你却这里不对那里生病,白长得这样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生的好。” 小全子安慰道:“主子息怒,事已至此,您就算是再生气也无用,幸好刚才方太医说了,还是有办法控制的,奴婢相信小阿哥一定可以平安长大。” 愉妃冷哼一声道:“他若敢不争气,本宫绝不饶他,行了,抱下去吧,告诉奶娘,打醒十二万分精神照料,若是害永琪病情加重,本宫绝不轻饶。” 弘历在得知这件事,当即赶来看望永琪,得知他有先天性心病之后,迭声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命太医一定要悉心医治,万不可怠慢;之后又去见了愉妃,后者免不了又是一番哭诉,令弘历越发难过,再加上愉嫔现在体形肥胖,毫无美态可言,坐了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未过几日,永琪患有先天性心病一事就传遍了后宫,之前对愉妃生下永琪心存嫉妒之人,听得这事,皆是暗自心喜,更有甚者,盼着永琪早些身死。 至于小全子,在隔了两日后,寻了个缘由向愉妃告假一日出宫,因为事先借着瑜妃的名义与那些侍卫打过招呼,所以没有人搜查他带出去的食盒,令他有惊无险带着那个孩子出了宫,雇马车到京郊之后,寻了一户农家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请他们代为抚养孩子,并约定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送银子来。 也就是在这一天夜里,一队人马自山西健锐营来到郑家庄的理亲王府外,借着夜色的遮掩隐伏在暗处,像是在等什么命令。 理亲王府内,弘晳正与弘昼对酌饮酒,在饮尽杯中之酒后,弘昼道:“大哥,你今日见过安师,不如他都与您说些什么?” 弘晳执壶替他满上酒后,笑道:“甚少看到你有如此好奇的时候。” 弘昼笑笑道:“安师神通广大,我早有耳闻,实在没想到大哥能够招揽到他。”他口中的安师,乃是在民间颇为有名的巫师安泰,听闻他可以驱鬼降魔,趋吉避凶,令人又敬又怕,多尊称他一声安师。 弘晳言道:“安师确有神仙之能,我所问之事,他均能一一解答。不瞒五弟,皇上……很快就没有安稳日子了。” 弘昼眉头一挑,道:“此话何解,难不成,天下要大乱?” “不错,安师说了,新君登基,天下太平不过五年,如今已经是第五年了,待到明年,必将硝烟四起,天下为乱;而皇上……”弘晳诡异地笑道:“气数也将随之而尽!” 弘昼骇声道:“此话也是安师所说吗?” “不错,安师说过,皇上与雍正皆是庶子夺位,根本不是真命天子,这样的人,就算勉强登上皇位,也待不久,雍正是这样,弘历自然也是这样。如今我已经联络了庄亲王他们,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取回应属于咱们的江山。”他直呼弘历姓名,其心之异,可见一般。 弘昼眸光微闪,随即拱手道:“那可真是要恭喜大哥了。” 弘晳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随即道:“等夺回江山之后再恭喜也不迟,不过,在此之前,为兄有一件要拜托五弟你。” 弘昼微一低头道:“大哥请说。” “我府中虽豢养了许多将士,但与弘历手中的兵力相差极远,而咱们这几个当中,又没有一个是执掌兵权的。为兄思来想去,想要从弘历手中取得兵权,只有你才可以,不过五弟你要受些委屈。” 弘昼摇头道:“大哥在开玩笑了,我与乾隆早就闹翻了脸,他又岂会将兵权交给我。” 弘晳身子微倾,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怎么会与你开玩笑呢,你与弘历自小一块儿长大,咱们这么多兄弟里面,他也就对你还念一点情份。只要你向他认个错,然后装作言听计从的样子,他定会再相信你,一旦天下四乱,他必要派兵平乱,到时候,你就可以主动请缨,从而取得兵权!” “这个……”弘昼正在犹豫间,外头传来夜枭的声音,连着叫了好几声方才停下。 “五弟,只要此事一成,你就是第一功臣,大哥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再说……这也是咱们报复弘历的最好时机。”弘晳未曾留意到弘昼神色之间细微的变化,谆谆劝着。 弘昼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颔首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不过,大哥能否先听我说几句话。” 见弘昼语气松动,弘晳当即道:“自然可以,五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弘昼搁下酒杯,负手走至窗边,迎着徐徐吹进来的夜风道:“我知道大哥一直不甘心由嫡皇孙变成今天的理亲王,但当年二伯刚愎自用,品性不端,与宫嫔勾结不说,更曾妄图逼宫纂位,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有资格继承皇位?” 弘晳脸色阴沉地盯着弘昼的背影,冷声道:“老五,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弘昼回过身道:“到底是先帝夺位,还是皇祖择贤而立,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天下升平,皇帝英明,你又何必再起祸端,生灵涂炭不说,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害人害己” “放肆!”弘晳用力一拍桌子,震得酒水都洒了出来,“老五,你犯糊涂了是不是,居然帮着弘历说起话来,你忘了弘历是怎么对你的吗?” 弘昼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忘,皇上登基之后,对咱们兄弟宽厚仁慈,就连弘昌的阿玛做出那样叛逆的事情,也都既往不咎,大哥,你们还想怎样。” 弘晳脸颊抽蓄地道:“老五,你今夜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每一句都帮着弘历,他仁慈,哼,根本就是假仁假义,虚伪作态,哪里是真心待咱们好。” “皇上是真心,大哥你们几个则是假意;与你说是针对皇上,不如说你们根本就没放弃过争夺皇位之心。但是,时移世易,如今大局已定,你就算再不甘也没用了,还是说大哥当真以为凭你府中那些人,可以对抗得了皇上?” 第四百六十二章 缉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些话,弘晳脸颊抽搐得越发利害,咬着牙道:“弘昼,你到底想说什么?” 弘昼再次叹了口气,道:“大哥,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弘晳眯着眼睛道:“你今天见过什么人了?”不等弘昼开口,他又道:“不对,你今天一天都在王府里,不曾出去过,难不成……”他迟疑片刻,说出一句冰冷彻骨的话来,“你是弘历派来的奸细?你根本就没有与他闹翻?!” 弘昼没有否认,颔首道:“不错,我与皇上的争执皆是故意演给你看的,借此引你入局,皇上早就已经看出你的谋反之心。” 听得这话,弘晳脸色铁青地厉喝道:“好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这么信任你,居然胆敢背叛于我!” 弘昼摇头道:“我对大哥从未有过忠心,何来背叛二字;今日,我也是念在兄弟一场的情份上,最后劝大哥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别再叫我大哥,我受不起!”这般说了一句,弘晳忽地笑了起来,神色阴冷地道:“弘昼,你现在说出这些,不怕没命走出王府吗?不错,我蓄养的这些人远不足以与整个大清对抗,但要对付你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弘昼盯着他道:“这么说来,大哥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 “回什么头?!”弘晳咬牙道:“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我们这一支的,是雍正生生抢去,我如今只是夺回应得的一切,有什么不对?你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来人啊!” 随着弘晳一声令下,当即有人冲了进来,恭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弘晳指着神色平静的弘昼道:“把他给我拿下!” 护卫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自家王爷要抓和亲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就算真有什么争执,也不至于如此严重,见他们站在那里未动,弘晳寒声道:“还不赶紧动手?!” 听得这声催促,护卫不敢怠慢,走到弘昼面前低声道:“王爷,得罪了。”说罢,便伸手去抓,弘昼后移一步,退开他们的抓捕,摇头道:“看来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 弘晳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对那几个护卫道:“去将其他人也一并叫进来,若是抓不到他,你们几个以死谢罪吧!” 听得弘晳把话说得这么重,护卫哪里还敢怠慢,派出一人去外面叫人,不一会儿,屋里屋外就站满了一个个手执刀剑的护卫,看那架式,弘昼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休想离开这里。 弘昼神色始终平静未变,迎着弘晳怨毒的双眼道:“刚才那一声,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从这一刻起,你是叛贼,而我……则是缉拿叛贼之人。” “缉拿本王?”弘晳讽刺地笑道:“你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还怎么缉拿本王,弘昼,本王今日就要你知道叛徒的下场!” 弘昼没有再与他言语,只是将手指屈起放到嘴下,尖锐的哨响声随之响起,远远传出去。 弘晳脸色一变,寒声道:“你带了人来?” 弘昼微微一笑道:“若没有后招,我如何敢对你说刚才那些话,理亲王!” 在弘晳难看的脸色中,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看门人奔进来急切地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外头突然一下子来了许多人,让奴才开门,奴才不开,他们就开始撞门。”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越发明显,中间更伴随着喝斥以及刀剑相交的声音。未过多久,一队全副戎装的军士出现在弘晳等人的面前,当先一人,朝弘昼单膝跪下道:“属下阿库扎奉来迟,请和亲王恕罪!” “起来吧。”待得阿库扎起身后,弘昼指着弘晳道:“皇上有命,理亲王诸处夤缘,肆行无耻,即刻将他抓拿进京,交由宗人府审理。若有阻拦,除了理亲王之外,余下的,全部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阿库扎起身后,命身后的军士动手,王府护卫看到这个情形连忙挡在弘晳身前,与之刀剑相交,一时之间,各有损伤,不过弘晳却是趁着这个机会退到了外头,弘昼一直盯着他,见他准备离开,当即欺身上前将之拦住,“弘晳,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随本王回京受审吧!” 看到弘昼拦路,弘晳不怒反笑,道:“弘昼,你以为凭这些人就可以制住本王了吗?” 弘昼冷声道:“你虽蓄养了一些将士,但都是乌合之众,而且人数也不过区区万数,此次皇上调派西山锐健营两万人马,你根本不是敌手。奉劝你一句,赶紧束手就擒,以免增加无谓死伤。” “老五,你确实很厉害,与皇上一搭一唱,博取了本王的信任,但你当真以为知晓了本王所有的事吗?”他的话令弘昼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未等多想,一道凌厉的刀风突然自黑暗中向其袭来,虽然侧身躲开,但手臂仍是一凉,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他不敢多停留,连忙后退数步,正好阿库扎看他受袭,赶紧摆脱了缠斗之人,来到他身边,“王爷,您怎么样了?” “受了一些轻伤,不打紧。”说这话的时候,弘昼一直盯着弘晳,明明当时就弘晳一人,他又不曾动手,那道刀风……从何而来? 在仔细看了一番后,发现弘晳身周隐隐有几道黑影,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若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什么人?”面对弘昼的询问,弘晳没有回答,不过原本一面倒的事情很快起了变化,阿库扎带来的军士一个个莫名中箭或是受伤,却不知是何人所伤。 阿库扎看形势不对,连忙道:“有人在暗中偷袭,当心!”话音刚落,一枝利箭朝他面门射来,幸亏弘昼抬手格档,将箭震飞,否则阿库扎就没命了。 阿库扎一头冷汗地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第四百六十三章 神机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没有说话,朝四下看了一眼,于墙头之上,同样看到几道隐约的黑影,冷声道:“弘晳,你豢养死士?” 弘晳自得一笑,道:“在这理亲王府,凭你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本王,相反,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尤其是你,弘昼,本王定要将你剥皮拆骨,然后再把你的骨头送给弘历!” 他心里清楚,自己虽可避过今日之难,但过了今夜之后,他就不再是大清的理亲王,还会受到朝廷的追捕,难寻安身之地。而这一切,皆是拜弘历与弘昼二人所赐,试问他又怎么会不恨。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这般说了一句,弘昼扬声道:“大家小心一些,有死士隐藏在暗中偷袭,三人一起,背靠背,留意四周的动静还有暗箭。” 弘晳阴声道:“没有用的,这些死士,本王豢养了将近二十年,还特意重金请来东瀛忍者教授,他们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隐匿行踪,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们人数众多,足足有好几百,你们注定要死在此处!” 接下来的情况,果如弘晳所言的那样,哪怕小心提防,依然不断有人受伤倒地,再加上王府之中将士的出现,形势变得越发危急。 阿库扎趁着斩杀了一个人的间隙,在弘昼身边道:“王爷,您先走,属下等人为您垫后。” 弘昼摇头道:“没有用的,他恨我入骨,一定会追着我不放,不抓住他,咱们谁都没有活路。” 那厢,弘晳看着向自己这边倒来的形势,神色颠狂地道:“本王乃是大清皇位最正统的继承者,你们对本王不敬,死不足惜。” 就在混乱之际,又一拨人冲进了院子里,这拨人穿着与阿库扎那些人相似的军士服饰,不过手里拿的却不是刀,而是一把把火枪,进来后,第一排的人当先朝四周的院墙射击,射完一轮后当即换第二排第三排,密集的枪响不断在众人耳边回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原本在生死相战的众人停下了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几千枝火枪的射击,威力无比惊人,且几乎覆盖了所有的院墙,在枪响之时,不断有人从墙上摔下来,正是那些射暗箭的死士。 待得一轮射击过后,虽然黑暗难辩,但勉强可以看到院墙下堆了不少尸体,在众人尚在发愣之时,一人上前,朝弘昼行礼道:“下官神机营参将阿桂奉皇上之命前来助和亲王擒拿理亲王。”弘历登基之后,将火器营一分为二,一名火器营,一名神机营。 在他们出现之前,弘昼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此刻听得这番言语,微一点头,道:“好,起身听候本王之命。”随后,他对脸色铁青的弘晳道:“有神机营的人在此,就算你有死士相护,也休想离开此处。弘晳,你若是不想被误伤的话,就不要再负隅顽抗,立刻随本王进京受审。” 弘晳阴阴盯着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虽有几百死士,但在这几千把火枪根本不够看,一旦交战开起枪来,自己若被打到,可就性命不保了,但要他这样束手就擒,又实在不甘心得紧。 弘昼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说话,颔首道:“罢了,既然你非要选这条路,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阿桂!” “慢着。”弘晳突然出声,随后缓步往弘昼走来,阿桂等人唯恐他会突然发难,连忙挡在其面前,警惕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弘晳,“站住,你想做什么?” 弘晳停下脚步,抬起双手道:“你不是要抓本王吗?好,本王就随你进京受审,看弘历要如何处置本王!” 弘昼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神机营这些人,他必然可以夷平理亲王府,但他终归不想伤了弘晳。 弘昼连夜动身,押弘晳还有巫师安泰进京受审,至于理亲王府其他人交由阿库扎带来的人看管,等候弘历发落;至于那些死士,因他们善于隐匿行踪,所以除了被火枪杀死的那些人之外,余下的皆不见踪影,弘昼事后清点之时,发现还少了一个名为王则,此人是弘晳的军师兼心腹,一直伴在其身边,可这次搜遍理亲王府,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只能不了了之。 两日后,弘昼抵京,在将弘晳押送至宗人府后,入宫叩见弘历,后者听闻他将弘晳如期押解进京,很是高兴,道:“好,老五,这次当真是辛苦你了。” 弘昼低头道:“臣弟不敢居功,这次要不是皇上神机妙算,派了神机营随后支援,臣弟怕是难以完成皇上交托的差事。臣弟实在没想到,弘晳居然还暗中蓄养了如此多的死士,且丝毫风声都没有透露。” “他一直以东宫旧嫡子自居,为了夺取帝位,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你这次却是谢错了的人,神机妙算的并非朕。” 弘昼惊讶地道:“不是皇上,那是何人?” “是贵妃,她提醒朕,弘晳狼子野心,可能暗中蓄兵,而你探得的未必是全部,所以朕才派神机暗中支援,以备不时之需。” 弘昼眸中掠过一丝异光,旋即低头道:“原来如此,那臣弟当真是要好好谢谢贵妃娘娘了。” 弘历笑一笑道:“好了,你辛苦这么久,这会儿赶紧回府去歇歇吧,咱们演了这么一出戏,可是将你的几位福晋给吓的不轻。” “是。”弘昼应了一声后,迟疑地道:“皇上,您准备怎么处置弘晳与他的同党?” 弘历神色一冷,道:“允禄等人朕尚未想好,至于弘晳犯下弥天大错,不仅没有任何悔意,与朕派去的士兵对抗不说,还想伤你性命,这样的人……”他咬牙缓缓出吐三个字来,“死不足惜!” 弘昼拱手道:“皇上,以弘晳所犯之罪,纵是死罪亦是轻的,但……他到底是皇上的兄弟,若是就这么杀了,只怕天下人会有非议,也会有损皇上英名,还望皇上三思。” 第四百六十四章 地涌灵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默半晌,道:“朕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回去吧。” 见弘历这般说了,弘昼只得依言离开养心殿,在走出不远后,意外看到一个人,待得走近之后,他躬身道:“臣弘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瑕月,她做了些点心送来给弘历,不曾想会遇到弘昼,待得那份愕然散去后,她抬手道:“和亲王免礼。” 待得弘昼直起身后,她微微一笑道:“和亲王此刻站在这里,想必郑家庄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说起郑家庄一事,臣还要多谢娘娘,若非娘娘神机妙算,臣恐怕已经丢了性命。”说罢,他便要跪下行礼,瑕月连忙扶住他道:“和亲王言重了,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 弘昼神色复杂地看着瑕月道:“不管怎样,娘娘对臣都有救命之恩。” 瑕月在收回手时,无意间发现指端有一抹腥红,惊讶地道:“和亲王受伤了?” 弘昼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不在意地道:“是,抓捕弘晳时受了一些轻伤,原本已经愈合了,这会儿又渗血,想必是骑马之时不小心震裂了伤口之故,回去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瑕月颔首道:“虽是小伤,王爷亦不可大意,回府之后,还是请大夫看一下吧。”待得弘昼应声之后,她道:“好了,本宫不打扰王爷了,王爷请便。” 在即将擦身而过之际,弘昼忽地道:“娘娘在宫中,可还安好?” 瑕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旋即化为得体的微笑,“多谢和亲王关心,本宫一切皆好。”说及此,她看着天边飞过的鸿雁,有些感慨地道:“说来,也多亏得王爷,本宫才不曾铸下大错,否则……任凭本宫做什么,皇上怕是都不会原谅了。” “多亏臣?”弘昼拧眉道:“恕臣愚昧,不解娘娘之意。” 瑕月目光一转,落在弘昼身上,笑言道:“和亲王忘了当年本宫挑拨你与皇上反目的事了吗?” 被她这么一提,弘昼当即想了起来,哂然道:“原来娘娘是说那件事,许多事当真是想不到,就像臣,在今日之前,万万没想到娘娘会救了臣的性命;也没想到,还能与娘娘心平气和的说话。” “依着和亲王的想法,该对本宫横眉怒目相向才对是吗?”被她这么一说,弘昼不由得笑了起来,躬身道:“娘娘说笑了,臣岂敢对娘娘无礼。” 在这番笑语过后,各自移步离去,然在走了几步后,弘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瑕月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之后,方才收回目光离开此处。 这一幕,瑕月并不曾知晓,却有人看在眼里…… 且说瑕月进了养心殿,将亲手所做的点心奉予弘历,见他连着吃了好几块,轻笑道:“看来皇上今日心情很好,所以连着胃口也好了一些。” 弘历取过软巾拭一拭手,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再猜猜,朕为何今日心情这般好?” 瑕月接过软巾将之交给阿罗,笑言道:“不必猜了,臣妾过来之时,正好遇见和亲王,已经听他说了郑家庄的事,恭喜皇上,终于除去心腹之患。” 弘历摇头道:“虽说已经将弘晳送进了宗人府,但这件事远远还未结束,恭喜二字,尚且言之过早。而且老五说过,弘晳的心腹王则与那些死士一直不见踪影,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瑕月宽慰道:“不过是一些乱党余孽罢了,就算他们当真不安份,也搅不出什么大风浪来,皇上大可放心。” “希望如此。”弘历话音刚落,小五捧着一本奏折进来道:“启禀皇上,山西太原府急报!” “太原府?”弘历有些意外的说了一句,随即命小五将折子呈上,待得看过之后,大笑不止,神色极其愉悦,待他止了笑声后,瑕月好奇地道:“皇上,何事令您如何开怀?” 弘历眉飞色舞地道:“太原知府说,三月十七之日,太原府数地接连涌出泉水,缓解了当地自入春以来的干旱不说,且泉水尝来,竟然极为甘甜。地涌灵泉,这等异像,比白鹿更甚,皆是大瑞之兆。”说到此处,他又喃喃道:“三月十七,永琪也正好是这一日生,难不成又与他有关?” “皇上您说什么?”弘历这句话说的极轻,即使是站在身边的瑕月也不曾听清。 弘历回过神来,随口道:“没什么,朕高兴上天如此庇佑朕,接连降下祥瑞,这一次更是解了太原府的干旱。” 瑕月柔声道:“皇上自登基之后,一直勤政爱民,正如书中所言: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上天看到皇上如此,自然会庇佑您与大清千千万万的子民。臣妾相信,只要皇上继续爱民如子,以后定然还会有祥瑞降下。” 弘历被她说的心情大好,起身道:“贵妃说的极是,朕此生都将善待百姓,让他们丰衣足食,安稳无忧。” 瑕月欢言道:“若皇上可以始终如一,将会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弘历握住她的手,铿锵有力地道:“朕一定会做到,而你,朕的贵妃,可愿亲眼见证朕的承诺?”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嫣然一笑道:“皇上有令,臣妾岂敢不从,再说,这亦是臣妾之幸。” 弘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再用力握紧掌中的手,然心中……却有一丝遗憾;最该伴在他身边,见证这句承诺的应该是明玉,可惜明玉变的太多,他几乎都快不认识了,只盼此次禁足之后,明玉能有所悔悟,及早回头。 瑕月在养心殿逗留许久方才离开,一路未语,待得进到延禧宫后,她唤过齐宽道:“咸福宫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还是与前几日一样,没什么异样,五阿哥经常吃不进奶且会出现心悸或是心跳过快的情况,听说就这么几天功夫,五阿哥便轻了将近一斤。愉妃为了这件事没少发火,若非顾着五阿哥还要喝奶,那两个奶娘怕是已经没命了。” 瑕月微一点头道:“方太医他们就没医治的法子吗?” 第四百六十五章 红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倒是开了方子,但是五阿哥太小,喂不进药,往往一碗药只能喂进几勺,后来只能让奶娘吃,然后化为乳汁哺育,但效果总是不太好,经常呕出来。” 知春轻哼一声道:“最好一口都不要吃下去,也省得咱们动手。” “知春。”瑕月睨了她一眼道:“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说出来,知道吗?” 知春躬身道:“奴婢省得,这话也就在此处说说,出了这个门,奴婢是万万不敢言语的。”顿一顿,她试探地道:“主子,您脸色瞧着不太好,是否出了什么事?” 瑕月叹了口气,道:“三月十七,天降大瑞,太原府地涌灵泉,缓解了入春以来的干旱。” “三月十七?”齐宽惊声道:“那不是五阿哥生辰那日吗?难不成这次的祥瑞,也与五阿哥有关。” “十有八九,这一点皇上怕是也联想到了;永琪……”瑕月起身走了几步,蹙眉道:“若他真熬不过去尚好,否则怕是真会被立为太子。” 阿罗轻声道:“主子,五阿哥当真如此奇异,可以令上天三番两次降下祥瑞吗?皇上是真龙天子,但奴婢也未曾听闻皇上降生前后有何异像。” 她的话令瑕月心头一跳,道:“阿罗你想说什么?” 阿罗思索道:“宫中之事,有许多是空穴来风,或者不实之言,发生在五阿哥身上的祥瑞,会否也是如此?” 瑕月尚未说话,齐宽已是摇头道:“两次祥瑞,皆是各地官府奏报,岂会有不实,除非他们皆串通起来撒谎。但这是欺君之罪,他们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才是,再说了,就算真是假的,咱们也无从查证啊,总不能主子直接去与皇上说这些吧。虽说皇上对主子颇多宠眷,但这种事情,一旦说的不好,怕是会招祸上身。” 听得他这话,阿罗亦沉默了下来,诚然,论容貌、论手段,论心计,瑕月样样不缺,唯独缺了家世,事情一旦超出后宫范围,往往就会很被动。 静默片刻,知春忽地道:“几位官大人身在各处,不易追查,但有一人,却是正好在京城之中。” 齐宽闻言,精神一震,连忙追问道:“是谁?” 瑕月道:“本宫知道,知春是指当日替珂里叶特氏接生的稳婆。” “主子英明。如果祥瑞是假,那么当日五阿哥出生之时的异像,十之八九也是假,只要找到稳婆,问个究竟就知道了。” 齐宽摇头道:“没用的,就算她真撒了谎,也万万不会说出真话。要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哪怕是给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知春郁闷地道:“那依你之言,岂非连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 “不会,既然知道有这么一条线,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要逼她说出实话,奴婢反倒担心……”阿罗看着瑕月道:“她已经被愉妃杀人灭口,或是离开京城。” “不管怎样,先去打听线索,看她住在何处,能够寻到最好,若是寻不到的话,就再另觅线索。”停顿片刻,瑕月凝声道:“之前本宫虽觉得祥瑞出现的太过蹊跷与怪异,但总以为这种事情无人敢做假,没想到……若此事为真,这个珂里叶特氏,当真是胆大至极,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连皇上也在其中。” “奴才还有一个疑问,五阿哥诞下才几天的时间,就算快马加鞭,来回报信也来不及,太原知府又怎么在数日之前就确定是三月十七,从而派人将奏折递送进京?” 齐宽的问题令众人一时难以回答,正自这个时候,宫人来禀,说是宋子华到了,瑕月压下心中的疑惑,道:“请宋太医进来。” 宋子华随宫人入内后,拱手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在命宫人给宋子华看坐后,瑕月道:“宋太医这会儿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宋子华在椅中欠一欠身,道:“五阿哥体虚患病一事,想必娘娘有所耳闻。” 听得这话,瑕月心中一动,道:“可是五阿哥情况有所变化?” “微臣刚从咸福宫回来,五阿哥情况一如之前几天,虽好转缓慢,但也不曾恶化。”宋子华的话令瑕月有些失望,随即道:“既是这样,宋太医为何要特意来与本宫说?” “自从前次微臣帮着娘娘说话后,愉妃就对微臣多有提防,虽说是共同诊治,但她从不让微臣碰五阿哥,更不会用微臣提议的药;今儿个亦是这样,所以微臣干脆去四处看看,结果在咸福宫的小厨房角落里发现了这个东西。”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里面有一些深红色的细小之物。 齐宽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中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瑕月脸色凝重地道:“本宫认识,这是红花,可以治气血阻淤之症,但对孕妇而言,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不错,正是红花,这几粒应该是不小心掉落在地的,但咸福宫为何会有红花,实在令微臣不解。”宋子华话音刚落,瑕月便道:“本宫知道原因。” “娘娘知道?”说到此处,他眼皮一跳,骇声道:“难不成……这些红花是出自娘娘之手?” 知春连忙道:“宋太医,你可别冤枉我家主子,自愉妃怀孕以来,我家主子从未碰过红花。” “那娘娘……”宋子华疑惑地看向瑕月,后者环视了众人一眼,最终落在齐宽身上,“你们刚才不是说,为何太原知府,会确定五阿哥的出生之日是三月十七日,从而呈送奏折进京吗?”待得齐宽点头后,她续道:“若本宫没有猜错,问题应该就在这些红花上。” 齐宽摸着脑袋,满心不解地道:“红花?奴才怎么越听越糊涂。” 瑕月凝声道:“愉妃虽然发现本宫放在她水中的开胃消食丸,但已经来不及了,每过一天,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想要活命,就万万不能拖到足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刘二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岂非就要早产?”知春话音刚落,宋子华便惊声道:“微臣明白了,娘娘是说……愉妃为免足月之险,所以冒险催产?” “不错,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她为何突然早产,又何以那么巧,三月十七这日出现地涌灵泉的祥瑞。” 宋子华尚不知此事,待听阿罗讲述了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想不到愉妃竟然敢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迟疑片刻,他道:“娘娘,会否是您想多了,愉妃幽居深宫之中,怎有能力做这样的事。” “她固然是幽居深宫,但别忘了,她还有一个任员外郎的阿玛;再者,以她的心计,做出这些并不奇怪。”说罢,她道:“宋太医,本宫想请你帮本宫一个忙。” 宋子华连忙起身道:“不敢,娘娘尽管吩咐就是了。” “本宫想要找到那个稳婆,验证祥瑞异像一事的真假,但本宫在宫外的情况,你也清楚,只凭齐宽他们几个怕是难觅其踪,所以想请你襄助。” 听闻是这么一回事,宋子华当即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力寻找,另外微臣也可以探探周太医那边,他经常去咸福宫请脉,或许会知晓一二。” 瑕月感激地道:“好,那就有劳宋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对了,微臣寻到一个有助于调养受阴寒所侵之身的古方,娘娘可以一试,或许会有用也说不定。” “宋太医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瑕月嗤笑道:“本宫的身子,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又何必再费那个心。” 阿罗在一旁劝道:“主子,不管有用没用,先试了再说。” 知春亦跟着道:“是啊,主子您就试试吧,说不定会有惊喜呢,您若是怕苦的话,奴婢多腌一些青梅,您每次喝过药都吃一颗,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齐宽正要言语,瑕月道:“怎么了,连你也想劝本宫吗?” 齐宽嘿嘿一笑道:“既然宋太医说有法子,主子试上一试又有何妨,就算真没有用,也不过与如今一样,并没有什么损失。” “听着你们一个个的言语,本宫似乎非试不可了?”不等阿罗等人说话,她已是道:“罢了,本宫就试上一试吧,正如齐宽刚才所言,就算没有用,也不过与如今一样。” 听得她这么说,宋子华连忙自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道:“微臣已经将方子写下,娘娘只要按方服用即可,一日两次,会比一般的药苦一些,还望娘娘持之以恒,或许……真会有奇迹也说不定。” 瑕月接过方子,叹然道:“承宋太医吉言,本宫也盼望有奇迹发生。” 在这番谈话之后,宋子华还有阿罗等人开始在暗中打探当初为愉妃接生的稳婆消息,几经打探,终于让他们得到消息,稳婆姓刘,别人都叫她刘二娘,住在城西的桂花胡同里。 在得知其住处后,齐宽当即出宫前往,一路询问终于来到刘二娘的住处,一阵叩门无人答应后,用力踢开门走了进去,进到里面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一应细软之物,也都不见踪影,不过灶中的柴炭尚有余温,应该是离开没多久。 此处离西直门最近,若他们要离开,十有八九会走西直门,想到这里,齐宽急步往西直门行去,到了那边,只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只见过刘二娘一面,想要在这么多人当中认出刘二娘,实在有些为难。 可是,他若认不出来,万一让刘二娘离京,以后想再找她就当真是千难万难了,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齐宽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极尽目力,却始终没找到刘二娘,不知是否已经出城了?时间拖的越久,这个可能性就越大。 一番急思之下,还真让齐宽想出一个办法来,虽说有些张扬,但目前也就此法可行了。 齐宽往城门处走了几步,大声道:“刘二娘,你不是答应了给我家娘子接生吗,怎么又走了,还不赶紧回来?” 他这番喊叫引来众人的目光,包括原本已经进到城门处的一行三人,他们来到齐宽身前,当中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这个妇人正是齐宽遍寻不至的刘二娘,在她说话之时,齐宽亦认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刘二娘,总算是让咱家寻到你了!” “咱家?”刘二娘听出他话中的自称,神色一变,颤声道:“你是宫里的人?” “不错,宫中有主子要见你,立刻随咱家回去。”齐宽后怕不已,他刚才要是再晚上一刻,就当真来不及了。 刘二娘哪里肯随他离去,用力挣扎道:“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去见什么主子,赶紧放开!” 旁边的蓄着胡须的老头是刘二娘的丈夫,神色慌张地道:“你赶紧放开我家老太婆,要是再这样的话,我们可要喊人了。” “不管你们怎么说,都休想咱家放开,若是你们不怕事情闹大的话,尽管喊。”见刘二娘眉眼间流露出慌意,他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唬道:“刘二娘,你做了什么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一旦闹开来,最先有事的那人,不是我,而是……你!” 被他这么一说,刘二娘果然不敢叫喊,只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必白费心机。” 齐宽冷冷一笑道:“这样站在大街上说话可是不太好,有什么话,还是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瞧你这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赶紧放开我娘,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话的年约二旬的年轻人,想必是刘氏夫妇的儿子。 “阿力,不要多嘴。”在喝斥了一句后,刘二娘盯着齐宽道:“你主子是什么人?” “待会儿就知道了,走吧。”这般说着,他强拉着刘二娘往桂花胡同走去,一心盯着刘二娘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有人悄悄跟在后面。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受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到了位于桂花胡同的宅子里,齐宽终于松开了手,刘二娘抚着被抓疼的手道:“现在可以说,你主子是何人了吧?” 齐宽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道:“刘二娘,咱家问你,愉妃生五阿哥之时,你所言的异象究竟是真是假?” 刘二娘眼皮剧跳,不自在地别过眼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岂会有假。” 齐宽凉声道:“既然是真,你看到咱家时为何如此害怕,而且还要离开京城,分明就是心中有鬼,所以离京躲藏。” 被称做阿力的年轻人怒气冲冲地喝道:“你胡说什么,爹娘是要出京访友,什么叫离京躲藏,一派胡言。” “出京访友?”齐宽冷笑道:“那咱家倒是要问一句,访的是哪门子友,姓甚名谁,住在何处,还有,在今日之前,你们可曾离开过京城?” 阿力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回了一句,“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齐宽不再理会他,盯着目光闪烁的刘二娘道:“告诉咱家,五阿哥生而显化异象一事,是不是假的?” 刘二娘咬牙道:“没有,这件事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再说,当时太后与皇上都在,我又怎敢撒谎欺骗。” 齐宽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扫过,刘二娘之夫背着一个包袱,瞧着沉甸甸的不像是衣裳,刘二娘之夫的手一直有意无意的护着包袱。 齐宽伸手一指,道:“包袱里面是什么?” 刘二娘几人当即退出几步,神色警惕地道:“不过是一些衣裳还有几两散碎银子罢了,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咱家只想看看这个包袱,是否如你所言,只有几两散碎银子。”说罢,齐宽就要去拿那个包袱,刘二娘几人如临大敌,挡着不让他近前,阿力更是道:“你想抢银子吗?” “咱家说了,只要看一眼即可。”任齐宽怎么说,三人都不肯让他碰包袱,眼见齐宽不肯罢休,阿力从地上拿起一把凳子,指着齐宽道:“你再近前,别怪我不客气了。” 齐宽冷声道:“你若是敢打咱家,咱家主子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你们三人,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阿力盯着他道:“你别吓唬我们,再说了,谁知道你主子是什么人,说不定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你若不信,尽可试试看!”这般说着,齐宽一步步往前逼,刘二娘等人就往后退一步,阿力攥着凳脚的手一紧再紧,却迟迟不敢砸下,显然是忌惮齐宽口中的那位主子;越是不知道,往往越让人害怕恐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很快,刘二娘等人便退无可退了,倚着墙壁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刘二娘他们的神色起了变化,像是欣喜之色;未等齐宽细思,头上突然传来被东西重砸的感觉,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痛得他捧着头半跪在地上;趁着这个时候,刘二娘几人绕过他急急往外奔去,齐宽知道他们离去,却无力阻止,捧着头的两只手皆沾满了鲜血,脸上也流得到处都是。 待得头上的痛楚减轻一些后,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头晕眼花地往外追去,鲜血滴了一路。 齐宽知道,刘二娘一家人定是趁这个机会逃去了西直门,一旦让他们离开,想再找到他们,可就难如登天了。 “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齐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话,步履蹒跚地往外行去,极力张大了被血染红的眼睛搜寻刘二娘一行人的踪迹。没有,到处都没有,定是在前面! 齐宽的样子吓坏了行人,纷纷避让着他,在勉强走了一段路后,齐宽终于摔倒在地上,手臂努力往前伸,在抓着一个行人的袍角后,他努力抬高了声音道:“西直门,去……西直门!” 行人蹲下身,仔细辩认了一番后,讶然道:“你是……齐宽?” 在他说话的时候,齐宽已是晕了过去,根本不知自己无意中拉住的人,竟然会是昨日才回京的弘昼。 等到齐宽恢复知觉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漫无边际的头疼,待得适应了一些后,他睁开眼睛,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地方,此处乃是一间颇为雅致的厢房,红木桌上摆着一个银制的博山炉,袅袅轻烟从炉孔中升起,化为无形的幽幽清香。 正当齐宽疑惑自己身在何处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名侍女,她看到齐宽半坐在床上,惊喜地道:“你醒了?” 齐宽点头道:“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等一下,我去禀告王爷。”说罢,侍女快步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齐宽,王爷……难不成这里是王府?瞧着倒是有些像,但他怎么会来到王府的,又是哪座王府? 正自思量间,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因为背光之故,一时看不清楚,待得他走进屋后,齐宽方才看清了模样,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地道:“奴才齐宽参见和亲王,王爷吉祥。” 弘昼摆手道:“你才刚醒,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多谢王爷搭救之恩,奴才感激不尽。”既然自己会出现在和亲王府中,那么将自己从街上救回来的,必然是弘昼无疑。 “行了。”弘昼在椅中坐下后,道:“你怎么会满头是血的晕倒在街上,出什么事了?本王好像还听到你在说西直门。” 齐宽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搪塞道:“回王爷的话,奴才不小心被人扒了钱袋,所以追着他讨要,隐约间看到那个小偷往西直门行去。” 弘昼挑眉道:“你倒下的那个地方能看到西直门?还有你头上的伤,难不成小偷不止偷钱袋,还打伤了你?” 齐宽亦知道自己临时编造出来的话,漏洞百出,所以低着头不敢答话,弘昼见他不愿说,也未追问,指着摆在长几上的药瓶与方子道:“本王让大夫给你看过,应该是被钝物所伤,幸好没伤到要紧处,每日换药,另外再按着方子上的药抓着吃,应该很快会好,记着,不要沾水。” 第四百六十八章 弘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感激地道:“多谢王爷大恩大德,若非正好碰上王爷,奴才怕是已经没命了。” “你的命自是救回来了,不过你要找的那个人,本王就无能为力了。”说着,他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此刻离宫门关闭还有一个时辰,本王让人备了马车在外头,你乘马车过去吧,否则过了时辰,可就来不及了。” “多谢王爷。”这已经是齐宽第三次说谢了,弘昼笑笑起身离去,在跨过门槛之时,他脚步一顿,抬头望着天边的浮云,“代本王向你家主子问声好。” 待要再次抬步,齐宽忽地道:“王爷,奴才能否求您一件事?” 弘昼未曾回头,却有声音传来,“说。” 得了他的应允后,齐宽低头道:“其实刚才的事是奴才撒谎了,并没有人偷奴才钱袋,不过奴才确实是在追一个人,此人……就是当初替愉妃接生的稳婆刘二娘。” 弘昼惊讶地转身,道:“稳婆,你追她做什么?” 齐宽转着眼珠子道:“五阿哥出生这重九斤八两,可是随后却出现吐奶不适之症,周太医等人检查过后,说五阿哥早产不足,且患有先天性的心病,难以医治。主子得知此事后觉得很奇怪,五阿哥虽说早产一个月,但体型比寻常足月儿还要大上许多,怎么会不足呢,且还患上这样的病,几经思量,主子怀疑当初刘二娘接生之时,做事不当心,出了差错,所以才使得五阿哥如此。今日,奴才就是奉主子之命来寻刘二娘问个明白,奴才在西直门寻到刘二娘,她正带着其夫与儿子想要离开,后来被奴才带回住宅后,答非所问,神色慌张。奴才正要再问,突然有人从后面偷袭奴才,将奴才一下子给打懵了,等起身去追之时,已经不见踪影了,至于后面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弘昼刚刚回京不久,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只知宫中添了一位小阿哥。 齐宽连连点头道:“刘二娘一行肯定已经通过西直门离开了京城,奴才无法再追寻,所以奴才想求王爷帮忙寻找,以王爷的身份与能力,相信一定有办法找到刘二娘。”见弘昼神色迟疑,他忍着头上的痛,磕头道:“恳请王爷相助,奴才与主子定当感念王爷的恩德。” “你先起来。”待得齐宽在床榻边坐下后,弘昼道:“既然贵妃有此怀疑,就应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请皇上搜查刘二娘的下落才是。也省得如此偷偷摸摸。” 齐宽紧张地思索道:“回王爷的话,主子怕皇上责怪她多疑,所以不敢即刻向皇上言语,欲等抓到刘二娘,有了确凿的语气之后,再行言明。” “话虽如此,但是……”弘昼抬眼盯着齐宽道:“贵妃娘娘为何要如此关心五阿哥,以本王对贵妃娘娘的了解,她理应不会如此。” “这……”齐宽被问的答不上话来,未等他想好说辞,弘昼已是道:“回答不出吗?看来你此番话语,也并非是真。” 齐宽没想到自己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还是未能瞒过弘昼,后者之精明,还有观察于微的本事,实在远超他的想象。 “好了,你走吧。”说完这句话,弘昼拂袖离去,再不停留,显然是对齐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很是不满。 在弘昼离开后,齐宽又坐了一会儿,方才撑着尚有些软绵的双腿起身,在将药瓶与方子拿在手里后,慢慢往外挪去,有小厮瞧见了,扶着他一路来到王府门口,乘上等在那里的马车。齐宽赶在最后一刻踏进了宫门,歇了几口气,又寻地方换了衣裳后,拖着双腿往延禧宫行去。 知春正命小厨房传膳,看到齐宽进来,赶紧过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找到人了吗?怎么样?” 面对知春一连串的问题,齐宽有气无力地道:“主子呢,她在哪里?” “主子在西暖阁里准备用膳。”知春打量了齐宽几眼道:“你说话怎么这个样子?出事了?” 齐宽摇头道:“别问了,先扶我去见主子。” 知春虽一肚子好奇,终还是忍住了没问,扶着齐宽来到西暖阁,瑕月刚刚接过阿罗递来的翡翠白玉汤,瞧见齐宽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的样子,关切地道:“是不是出事了?” 齐宽就着知春的手,跪下道:“请主子恕罪,奴才未能完成主子交托的差事,被刘二娘给跑了。” 得知未曾拦住刘二娘,瑕月心中颇为失望,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她相信齐宽必然尽力了,在示意知春扶齐宽坐下后,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给本宫听。” 齐宽点点头,将刘二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随即恨恨地道:“若非突然被人打晕,奴才哪里会让他们给跑了。” 阿罗眸光一闪,道:“主子,会不会是愉妃派去的人?” “有这个可能。”如此说着,她对齐宽道:“虽然这次让刘二娘跑了,但未必就没机会抓到她,你不必太过自责;亏得你这次只是受了伤,没有性命之忧,否则本宫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齐宽低头道:“都是奴才没用,不止没有抓到刘二娘,还要主子为奴才担心。” 阿罗插话道:“齐宽,你摔倒在地上后,是怎么去找的大夫,有好心人抬你去吗?” “倒是真遇上了好心人,但他没有带着去医馆,而是去了王府。”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露出诧异之色,瑕月讶然道:“王府?你遇上什么人了?” 齐宽没有卖关子,将自己无意中拉到弘昼的袍角以及醒来后所说的话,皆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本想借和亲王的势力,帮助咱们抓捕刘二娘,没想到和亲王如此精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奴才话中的问题。” 瑕月没想到自己昨日才见过弘昼,今日齐宽就被弘昼所救,还真是巧得紧,“和亲王本来就是一个极之精明的人,否则本宫当初离间他与皇上的计谋,也不会被他识穿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与知春均是面现惊容,“主子您曾离间过皇上与和亲王?” 瑕月将当年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随后感叹道:“不过也亏得当初的计策没有成功,否则皇上心中的芥蒂怕是这辈子都难消了。”说罢,她对齐宽道:“不管怎样,你平安归来就好,余下的事情,慢慢再商议吧。” 阿罗忽地道:“主子,奴婢想了很久,或许……这件事真可以借助和亲王之力。” 瑕月蹙眉道:“齐宽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和亲王已知他是在撒谎,试问又怎么会助咱们一臂之力。” “奴婢知道,但……”阿罗眼眸轻转,说出一句令瑕月惊讶莫名的话来,“若是咱们将实情相告呢?” 齐宽第一个道:“这怎么可以,按着主子的说法,和亲王与主子心结甚深,又忠心于皇上,若是告之实情,他定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就会以为主子容不下愉妃母子,对主子不利。” “主子与和亲王固然有心结,但也曾间接救其性命,奴婢观昨日和亲王的样子,当年之事,应该已经淡忘,且……他对主子似乎仍有情意。” 瑕月轻斥道:“胡言乱语,本宫与和亲王早就没有了瓜葛,他又怎会有这等念头。还有,你这话若是让外人听到,从而在皇上面前造谣生事,搬弄是非,本宫与和亲王都会有麻烦。” 阿罗低头道:“奴婢知罪,但奴婢并非胡言,当年和亲王对主子迷恋之至,虽说后来意识到主子是在利用他,从而反过来对付主子,但那份情意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是将之埋藏起来罢了,否则和亲王今日也不会救齐宽,更不会在明知齐宽几番撒谎的情况下,还没有丝毫怪罪。” “以和亲王的为人,只要是遇上了,定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你说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不等阿罗开口,她又道:“好了,本宫不想再听这些胡言,出去。” 阿罗没有听从瑕月的话,跪下道:“主子,咱们最吃亏的就是宫外无势,这一点您比奴婢更清楚,虽然一时尚不明显,但长此下去,就算主子竭精殚虑,仍然免不了要吃亏,好比这一次,若是有势可依,何至于让刘二娘逃走,又何至于令齐宽受伤?!” 瑕月沉默片刻,道:“本宫的家人多数皆死了,就算饶幸有活着的,也被发配去宁古塔或是西北,永世不得回京。” “奴婢知道,所以才要借和亲王之势。”她顿一顿,道:“和亲王与皇上兄弟情深,忠心耿耿,若他发现有人愚弄算计皇上,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追查到底。” “若和亲王以为主子是存心要算计愉妃母子,这又该当如何?”面对齐宽的话,阿罗摇头道:“不会的,你今日伤成什么样子,和亲王是亲眼所见,被算计的人根本就是咱们。” 瑕月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全无动筷之念,凉声道:“你说的固然有几分道理,但咱们不是和亲王,到时候,他会怎么做,谁都无法预料。” “奴婢知道,可若是不借势,只怕咱们一辈子都抓不到刘二娘,证明不了五阿哥降生的异象与祥瑞都是假的。和亲王……是奴婢唯一想到的势!” “弘昼……”瑕月喃喃说着这两个字,终归还是没有同意阿罗的话,“本宫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这样,对他对本宫都好。” 阿罗见瑕月始终不为所动,有些急切地道:“那主子就由着愉妃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吗?” 瑕月凉声道:“就算没有那个刘二娘,本宫也自能够对付珂里叶特氏,不会由着她一直得意下去。” “愉妃诡计多端,心思又深,想要对付她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破绽,若是……” 瑕月打断阿罗的话,道:“本宫心意已定,你不必再说,这件事……以后也不许再提起!”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阿罗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低头答应,然令瑕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翌日午后,弘昼居然出现在延禧宫。 “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面对弘昼的施礼,瑕月惊讶地道:“和亲王?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虽然弘昼是亲王,但依然不可擅入后宫禁苑,若是被人知晓,告到弘历面前……实在不敢想像后果会怎样。 弘昼看出瑕月眼中的慌意,微微一笑道:“臣蒙娘娘之恩,逃过一劫,所以特意向皇上请旨,来此谢过娘娘救命之恩。”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瑕月心中一松,示意其坐下后道:“前日在养心殿遇到王爷,王爷已经向本宫说过谢了,何必还要特意过来一趟呢。” 弘昼看了一旁的齐宽一眼,道:“昨日的事,想必齐宽已经与娘娘说了,臣此来也是想多嘴问娘娘一句,为何要找那刘二娘?” 瑕月搁下手中的茶,凉声道:“个中原因,齐宽不是已经与王爷说过了吗?” 弘昼当即道:“齐宽说的是真是假,臣还分的出来,臣今日来,就是想问个清楚,若娘娘确有要紧事寻刘二娘,臣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就当是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瑕月微一点头道:“多谢王爷好意,不过这些小事,本宫不敢劳烦王爷。” 见自己特意过来询问此事,瑕月却推三阻四,始终不肯多说,弘昼心中亦有些来气,他起身道:“既然娘娘这样说了,臣也不敢再多言,臣就此告辞。” 看到弘昼欲走,阿罗连忙道:“王爷且慢。”待得弘昼停下脚步后,她跪下劝道:“主子,既然王爷有心襄助,咱们何不将实情相告,若您有所担心,大可以与王爷约定,在事情查明之前,暂且不要告诉皇上。奴婢相信王爷是一诺千金之人,一定不会违约!” 瑕月盯着她冷声道:“记得昨夜本宫与你说过什么吗?不许再提!” 第四百七十章 襄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道主子在担心什么,但如果有和亲王帮着咱们一起寻找刘二娘的踪迹,一定可以早日揭穿阴谋。” 弘昼拧眉道:“阴谋?什么阴谋,刘二娘……难不成真与愉妃有关?” 瑕月没有理会他的询问,盯着阿罗,厉声道:“你一再违逆本宫的意思,真当本宫不会惩治你吗?” “奴婢不敢。”在阿罗说话之时,知春与齐宽一齐跪了下来,后者更是道:“主子,您别怪阿罗,眼下只有和亲王能够帮咱们了。” “娘娘……”弘昼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抬手道:“王爷不必理会阿罗的话,事情与你无关,你请回吧。” 弘昼眸光一闪,道:“既然娘娘执意不说,那么臣只有将昨日之事,如实禀告皇上了。” 一听这话,瑕月当即站起身来,迭声道:“此事万万不可告诉皇上!” 弘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瑕月,后者迎着他的目光,长叹一口气,道:“你当真想知道本宫寻刘二娘所谓何事吗?” “是。”面对弘昼简短的回答,瑕月缓步走到他身前,徐声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本宫,在找到刘二娘之前,绝对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一个字都不可以提及。” 四目相对之下,弘昼言语道:“只要不伤皇上,不损大清,臣可以答应娘娘,保守这个秘密。” 瑕月点点头,道:“五阿哥出生之时有红光满室,异香扑鼻,你可都听说了?” 弘昼依言道:“昨日里听到一些,生而有异象,五阿哥长大之后,定然不凡。” “不止这些,在其未生之时,就有白鱼驮子的祥瑞临世;前日,又有太原府急报,说三月十七,五阿哥生辰之日,地涌灵泉,解了太原府近日的干旱。” 弘昼仔细听完之后,道:“这些皆是好事,有何不对吗?” “和亲王,你不觉得这么多祥瑞异象降临在五阿哥一人身上,有些怪异吗?你与皇上乃是同胞手足,又一起长大,皇上降世之时,你可曾听闻有何祥瑞或是异像?” “这个……”弘昼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本王倒是未曾听说。” “皇上已经登临帝位,乃是真正的九五至尊,皇上都不曾有祥瑞临世,五阿哥为何会有?” 弘昼目光一闪,道:“娘娘之意,是置疑这些祥瑞?不会的,官府不会乱报这种事情,娘娘怕是想多了。” “若真是本宫想多了,那刘二娘一事又何解?她若非心中有鬼,为何要全家人离开?而且齐宽提过,他们当时所背的包袱瞧起来沉甸甸,并不像是衣裳等物,倒像是金银一类的东西,而且当齐宽说要看包袱时,刘二娘表现的很惊慌,坚决不让他碰触,接下来,齐宽就被人给打的头破血流了。” 弘昼沉吟道:“娘娘疑心祥瑞,所以想要找刘二娘来问个究竟。” “不错,可惜她已经逃出京城,以本宫的情况,想再追捕她,无疑是千难万难,所以……”她犹豫片刻,道:“若是王爷愿意,本宫想请你相助一二。” “臣明白了,娘娘是要臣派人去搜寻刘二娘的下落,以证五阿哥的异象是真是假。” “不错,本宫正是此意,不过王爷若是不愿,本宫也不会勉强,只希望王爷遵守诺言,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以免令皇上误会。” 弘昼未曾说话,直至瑕月起了不安之意,方才道:“臣会派人尽力搜查,但能否找到刘二娘就不知道。” 瑕月心中一喜,道:“王爷肯襄助本宫?” 弘昼微微一笑,拱手道:“就当是报答娘娘之前的救命之恩了,臣可不想欠人恩情。” 瑕月展颜笑道:“不管怎样,本宫都要多谢王爷。” 她的笑容令弘昼有一刹的恍忽,忆起十几年前,初见瑕月的那一刻,待得回过神来后,垂目道:“娘娘言重了,臣这就回去安排人抓捕刘二娘。” “有劳了王爷了。”在瑕月的目视下,弘昼垂首离去,待他走远后,知春欣喜地道:“有和亲王帮忙,相信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刘二娘,到时候,看愉妃还怎么藏她的狐狸尾巴。” 瑕月瞪了她一眼道:“你还敢说,明知道本宫不愿将和亲王牵扯进来,你们几个还说那样的话。” 知春闻言,连忙垂目不敢言语,阿罗道:“主子,您别怪知春他们,是奴婢不听您的话,您要罚,罚奴婢一人就是了。” 瑕月看着她,迟迟未语,齐宽见状,低头道:“主子,奴才与阿罗所做,确有不妥之处,但奴才们也是为主子着想,想要帮主子尽早除去愉妃,以免她对主子不利!” 瑕月叹言道:“本宫知道,但是将和亲王牵扯进来,本宫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齐宽不解地道:“主子,和亲王已经答应您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您还担心什么?” “本宫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罢了,希望只是本宫多心了,你们几个退下吧,让本宫静一静。”垂目见阿罗仍跪在地上,瑕月微一摇头,亲自扶起她道:“你也下去吧。” 阿罗瞅着她,试探地道:“主子不怪奴婢了?” 瑕月没好气地道:“本宫倒是想怪,但本宫怕你一生气,离开这延禧宫,到时候,本宫去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代你。” 听得这话,阿罗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言道:“奴婢永远不会离开主子身畔。” 阿罗这句话令瑕月想起她遭受的伤害,若非那件事,待得傅恒归来,就可以结为连理,白头偕老,真是……唉。 瑕月怜惜地抚着她的脸颊道:“好,那你就一辈子陪着本宫,不许离开。” 就在弘昼离开延禧宫之时,隐匿在暗处的一道身影也随之离开,在去养心殿附近绕了一圈后,最终没入永和宫之中。 金氏正倚在暖阁的贵妃榻上养神,柳眉静静站在一旁,来人进内后,躬身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来了。”金氏缓缓睁开双目,道:“怎么样了,和亲王当真去了延禧宫吗?” 太监赶紧道:“是,奴才亲眼看着他从那里出来,千真万确。” 柳眉听得这话,凉声一笑道:“和亲王擅入后宫与娴贵妃私会,只是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他们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太监摇头道:“没用的,我刚才去打听过,和亲王好像是奉皇命去见娴贵妃,至于为何要去,就不得而知了。” 柳眉轻“啊”一声,懊恼地道:“皇上之命……那岂非白费了这几日的功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会儿知道,总好过在皇上面前说错话被训斥,主子您说是不是?” 金氏没有言语,倒是柳眉道:“唉,原本在养心殿外看到和亲王与娴贵妃说话,临别时又回头相望,以为他们之间有所私情,所以让你一直盯着延禧宫,结果仍是白忙一场,想要抓娴贵妃的错处还真是不容易。” “未必是白忙。”金氏坐直了身子道:“前日两人在养心殿外相遇,昨儿个齐宽就出宫了,紧接着今日和亲王特意去延禧宫相见,要说他们二人之间一点事情都没有,本宫可不相信,更不要说以前还有那么一出事了。” 柳眉轻转着眼珠子,俯身道:“奴婢听说,娴贵妃初入潜邸之时,皇上与和亲王险些翻了脸,是真的吗?” 金氏轻哼一声道:“本宫虽未曾亲眼见过,但当时传得极是利害,应该不会假。她的手段,可是比你们想得要厉害许多。”顿一顿,她对候在一旁的太监道:“康德禄,继续给本宫盯着延禧宫,莫要大意疏忽了。” “奴才知道。”康德禄应了一声道:“主子,那愉妃那边怎么办?五阿哥才刚出生没几日,皇上就亲自赐名,对其重视,可见一般。” “五阿哥……”金氏脸色阴沉地道:“本宫听说他早产虚弱,又患有心病,却偏偏一直熬着未死。”恨归恨,一时半会儿间,终是想不出对付他们母子的办法,她曾去过咸福宫看过永琪,但冬梅那个丫头,连碰都不让她碰永琪一下,戒备之心,可见一般。 康德禄忧声道:“愉妃有子傍身,往后,怕是会生出不少事来。” 柳眉思索半晌,道:“其实宫中盯着咸福宫那对母子的,并不止咱们这一处,娴贵妃,仪妃,一个个怕是都盯着,咱们何不与上次那样,来一个借刀之计。” 金氏眸光一闪,道:“你借想谁的刀,庆嫔?婉嫔?以咸福宫的防备还有她们二人的手段,怕是成不了事。” 柳眉神秘兮兮地道:“她们自然不行,但奴婢知道,有一个人必然可以。” 金氏精神一振,连忙道:“是谁?” 在她的注视下,柳眉缓缓吐出三个字,“娴贵妃!” “她?”金氏颇为意外地道:“娴贵妃的手段自然不差,但……想要借她的刀,比抓她的错处更难。愉妃怀孕那么久,她却一直不曾动过手,” 柳眉抿唇笑道:“她不易,那仪妃呢?仪妃与娴贵妃关系极好,而奴婢又听闻仪妃与愉妃之间有些过节。” 金氏沉默片刻,道:“你是说,通过仪妃去借娴贵妃的刀?” “不错,若是此计可成,就可以一石二鸟,一下子除去两个对主子有威胁之人。”柳眉的话令金氏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来,“不错,此法虽不易,但对本宫的好处却最大。” “主子,恕奴才直言,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会否冒险了一些,万一没有借此除掉娴贵妃,反而被她盯上,岂非得不偿失。” 面对康德禄的话,金氏摇头道:“无所谓了,本宫与她早晚会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再者,与其被动防备,不如先下手为强。” 见金氏坚持,康德禄亦不再多言,主仆三人聚在一起,细思应该如何来一个借刀杀人。 彼时,被押解进京的弘晳在宗人府受审,主审之人正是允礼,另外还有张廷玉与鄂尔泰,对于他们的审理,弘晳并没有什么畏惧,抗死不说,甚至对允礼双腿残废,每日驱轮椅上朝一事多有讽刺。 允礼未曾与之动气,在命人将弘晳所说之话记录在册,然后呈送给弘历过目,弘历看后大发雷霆,将册子重重摔在地上,厉声道:“这个弘晳,事到如今,居然还无丝毫悔意;更可恨的是,自他被抓之后,朝中已有多人为他上奏求情,让朕网开一面,包括……”他咬牙道:“朕的好十六叔!” 允礼续道:“除了弘晳之外,臣还审理了巫师安泰,与和亲王所言基本相同,弘晳曾问过他大清的运数,皇上的寿限等等,不过他并不能当真推算这些,只是随口胡诌用来敷衍弘晳的。” 弘历恨声道:“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术士,这种人真是该杀!” 允礼颔首道:“安泰固是该杀,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弘晳,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他以及他那些同党?” 弘历沉默片刻,道:“这件事老五也曾与朕说过,虽然弘晳罪该万死,但到底兄弟一场,又涉及皇室宗族之颜面,朕决定不将这件事公开,革除弘晳亲王爵位,圈禁于王府之中也就是了。至于十六叔……” 允礼怕他过于严苛,连忙劝道:“皇上,十六哥心地纯良,和平谨慎,并非十恶不赦之辈,还望皇上从宽发落。” “他是没有大奸大邪,但惟务取悦于人,遇事模棱两可。”停顿片刻,弘历眸光冷凝地道:“朕再容他一次,若他与弘昌等人还不知收敛,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允礼欣慰地道:“皇上宅心仁厚,实乃天下苍生之福,相信弘晳等人一定会感念皇上恩德,痛改前非。” “朕不敢说什么宅心仁厚,只求无愧于心;至于别人会否悔悟,从此痛改前非,朕不知道也懒得理会。”顿一顿,他道:“对了,十七叔,可有找到王则与那群逃走的死士?” 第四百七十二章 留待将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允礼答道:“回皇上的话,阿桂将军一直都有在搜寻,但暂时还没有消息。” 弘历神色冰冷地道:“告诉阿桂,让他继续搜,一定要找到这群人,以免将来生出什么祸患。” 允礼依言领旨,翌日,依着弘历的旨意将弘晳发落,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倒也罢,偏偏允禄他们又生出事端来,接连上奏,要保弘晳,弘昌与弘皎甚至还在朝堂之上与弘历争执,弘历见自己宽仁相待,他们却毫无悔意,且咄咄逼人,毫无敬意,气得他指着弘昌几人,将他们与弘晳勾结一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出来,并且当朝发落,将他们四人发落去宗人府,听候处置。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皆不知道弘晳所犯的竟然是谋逆大罪,更不知允禄等人牵扯其中。 允礼等知情者,对于这一幕皆是摇头不止,原本弘历已经打算网开一面,可惜弘昌等人不知进退,触怒了他,如今闹成这样,怕是难以再善了了。不过,弘蛟是怡亲王的遗子,其母与太后又颇有渊缘,将他押入宗人府,这件事必定会惊动太后。唉,看来事情是越闹越大了。 允礼猜的没错,就在第二日,慈宁宫派人来传弘历,待得弘历到了慈宁宫后,意外发现瑕月也在,正侍候着凌若喝药,上次咳嗽之后,一直未曾好转,传太医看过后,说是肺脉有损伤,开了几服药。 瑕月在向弘历行过礼后,道:“皇额娘,儿臣先行告退,晚些再来服侍您服用第二剂药。” 凌若颔首道:“好,你跪安吧。” 待得瑕月下去后,凌若道:“皇帝,可知哀家今日特意传你过来,所为何事?” 弘历垂目道:“敢问皇额娘,可是为了弘晳谋逆一事?” “不错,今日怡亲王侧福晋来见过哀家,自从怡亲王去世后,她一直吃斋念佛,不甚理会府中的事,也疏忽了对两个儿子的管教,直至你将弘晈打入宗人府之后,方才知道弘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但终归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来求哀家,请皇上高抬贵手,放弘晈一条生路,只要弘晈不死,就算要他们从此被贬为庶民,也无所谓。” 弘历苦笑道:“儿臣从未想过要弘晈的性命,事实上,儿臣甚至不打算将他们几个问罪,是他们几个不知进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儿臣争执,非要儿臣放过弘晳,儿臣一怒之下,才会……” 凌若摆手道:“哀家知道皇帝的心思,所以哀家刚才也与怡福晋说了,一定不会伤弘晈的性命。不过,皇帝打算如何平息这件事?”她口中的怡福晋便是墨玉。 弘历咬一咬牙道:“虽不至于伤其性命,但弘晈几人对儿臣多有违逆,若是不加以惩罚,只怕难以服众。另外,儿臣还查知,允禄曾将官物私自换与弘晳。” 凌若微一点头道:“那依皇帝之意呢?削爵还是圈禁?” 弘历低头道:“儿臣打算将弘晳削去爵位、俸禄以及宗籍,圈禁于景山东果园之内,改名为四十六。至于弘晈等人,儿臣尚未想好,还请皇额娘示下。” “哀家不懂得前朝之事,只要不伤性命,余下的皇上自己度量即可。”面对凌若的言语,弘历当即点头答应,随后听闻凌若咳嗽,关切地道:“皇额娘,您怎么样了,还很难受吗?” “喝了几服药,比之前好多了,只是时不时的还会咳嗽几下,没什么大碍。倒是五阿哥那边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儿臣昨日才去看过,已经不常吐奶了,正在逐渐好转之中,只可惜,先天性心病却是无法根治,只能加以控制。” 凌若叹了口气道:“能控制也好,唉,这孩子也是命途多舛之人,哀家会在佛前为他祈祷,盼他将来的命途能够平坦一些。” 弘历宽慰道:“永琪得皇额娘祈祷,一定会越来越好,等病情稳定一些后,儿臣抱他来给皇额娘请安。” “好,这个孩子哀家也很是喜欢。”顿一顿,凌若道:“哀家听闻太原府地涌灵泉,日子正好也是三月十七,是真的吗?” 弘历扬眉道:“是,三月十七,天降大瑞,地涌灵泉,缓解了太原一地的干旱,实是太原百姓之福。” 凌若微微点头道:“三月十七……看来愉妃这个儿子很是不凡,异象、祥瑞接踵而至,就连皇帝降世之时,也未曾有这些。” 弘历犹豫片刻,将东方闵书中记载的事说了一遍,凌若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确是东方闵亲书笔迹,应该不会有假,不过皇祖父将这件事隐藏了起来,所以当年知晓这件事的,除了东方闵之外,就只有皇祖父一人。” “圣祖晚年,九龙夺嫡,诸位皇子为了争抢皇位,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知晓皇帝你的出生令上天生出异象,定会用尽所有手段取你性命,哪会容你活到今日。” 弘历迟疑地道:“永琏出世之时,未曾有任何异象,儿臣在想,会否……真正能够继承皇位,并非永琏,而是……永琪?” 凌若扶着杨海的手,起身走至窗前,窗下的长几上摆放着一只青花缠枝的花瓶,上面供着几枝茶花,凌若从中取过一枝,递到跟随在身后的弘历,“皇帝,你觉得这朵花开得好吗?” 弘历看了一眼凌若手中的茶花,道:“回皇额娘的话,这枝茶花只有一个小小的花苞,尚未到盛放之时,实在说不上好与不好。” 凌若垂眸一笑,道:“花要等到盛放之时才知晓好与不好,人亦是一样,皇帝如今春秋鼎盛,不必着急去想储君一事,一切留待将来再看吧。” “是,儿臣知道。”弘历明白,凌若是借茶花与自己说永琪一事,永琪如今只是一个小婴儿,除了那些异象与祥瑞之外,根本看不出他是否适合继承皇位,一切当等他长大之后再说,毕竟皇位一事,关系重大,一旦择选的不好,就会断送了大清的百年基业,实在大意不得。 沉默半晌,弘历低声道:“皇额娘,皇后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凌若将花枝插回到瓶中,凉声道:“杨海,你告诉皇上。” “嗻。”杨海行了一礼,朝弘历道:“启禀皇上,奴才每日都会去坤宁宫听皇后娘娘念述罪书,但皇后娘娘每次念及,眉眼间皆有怨意,想必是很不情愿。” “明玉……”弘历攥紧双手,痛声道:“她至今还是没有悔意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 彩蝶翻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看了凌若一眼,待得后者点头后,道:“据奴才所看,皇后娘娘……未曾有悔。”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凌若凉声道:“皇帝,记得哀家与你说过的话吗?若是一年之后,皇后未曾有悔,哀家就会继续禁她的足,直至彻底悔改为止。” 弘历有心想替明玉求情,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他低头道:“是,儿臣知道,一切听从皇额娘的意思。” 凌若盯着垂目视地的弘历道:“皇帝,哀家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要明白,妃子不善,只是后宫生事;皇后不贤,却会祸乱天下。” 弘历沉重地点头,在向凌若行礼后,退出了慈宁宫,在宫门时,意外看到瑕月站在那里,讶然道:“贵妃,你没有回延禧宫吗?” 瑕月迎上去,温言道:“臣妾见过怡福晋,大抵猜到皇额娘传召皇上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臣妾担心皇上会与皇额娘起争执,所以等在这里。”她仔细看了弘历一眼后,道:“皇上脸色看起来不甚好,难道真起了争执?” “没有。”弘历一语带过,随即道:“依贵妃所言,难道你在这里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瑕月看看天色,道:“应该是吧,臣妾也不是很清楚。” 弘历心疼地道:“幸好现在还是春时,太阳不烈,要是盛夏之时,你这样等上一个时辰吗?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瑕月感知他的关心,“皇上放心,臣妾还没那么傻,若真是盛夏,臣妾一定会寻个阴凉之处等候皇上出来。 “你啊!”弘历摇摇头,将明玉一事搁在心底,牵过瑕月的手道:“这几日,朕都抽不出什么时间去见你,这会儿既是在,干脆陪朕游赏一下御花园。四喜前日刚与朕说,园中栽种了几株奇花异树,且如今正是开花之时,极是好看。” 瑕月嫣然一笑道:“皇上有命,臣妾岂敢不从,莫说是御花园,就算是天涯海角,臣妾当随皇上同行。” “好!”弘历握紧掌中的素手,往御花园行去,一路之上,两人漫步于草长莺飞,明媚春光之中,彼此絮然轻语,情意缱绻。 待得到了御花园,瑕月感慨地道:“若是日日都能与皇上如此漫步,臣妾纵是少活几年也心满意足了。” 弘历松开手,抚着下颌为难地道:“朕原本倒是想过,但被你这么一说,还是算了吧,朕可不想折了你的寿命。” 瑕月“噗哧”一笑道:“皇上这句话,臣妾能听成是对臣妾的关心吗?” 弘历正要说话,忽见两只蝴蝶翩然飞来,在瑕月身边飞舞,春光下,佳人独立,彩蝶翻飞,这样的美景,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弘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不敢有所言语,唯恐惊走了那两只蝴蝶,许久之后,蝴蝶才渐飞渐远,没入花丛之中。 弘历拍手,满是笑意地道:“看来贵妃之美,连蝴蝶也为之倾倒,难怪朕看了十余年,仍然未曾看够。” 瑕月面有羞意地道:“皇上取笑臣妾,想是臣妾今日香粉擦的多了一些,令蝴蝶误以为臣妾是花卉,所以才会如此。” 弘历当即摇头道:“不会,你身上的香味一点都不浓,与平常一样,清清淡淡的,蝴蝶必是为你而来。” 四喜在一旁道:“奴才见过一些贵人主子擦许多香粉,人未见便已闻到香味,但从未见她们引来什么蝴蝶。好比奴才,就算是将整盒香粉擦在身上,蝴蝶在不会看奴才一眼。” 瑕月被他说的笑了起来,“可惜蝴蝶不会说话,不然就可以问它何以会围绕在本宫身边那么久。不过臣妾倒是听闻过,有女子天生异香,可以引来蝴蝶,不论她去到哪里,蝴蝶都会追随在侧。” 弘历惊讶地道:“哦?竟然有这样神异的事,是何人?朕倒是想见一见。” “臣妾只是听闻,是真是假并不知晓,更不要说那是什么人了。”瑕月的话令弘历稍稍有些失望,但并不曾多想,继续与之漫步在园中,在进到浮碧亭后,说起弘晳一事,弘历道:“皇额娘只要求朕不伤弘晈等人的性命,余下的皆随朕处置。” 瑕月疑惑地道:“既是这样,为何皇上刚才出来时,脸色不甚好看,难道还有其他事?” 弘历不欲言及明玉之事,逐道:“朕之所以如此,是在烦恼该如何处置弘晈他们。轻了,起不了警示的作用;重了,又有违朕仿效皇祖父,推行仁政之意。”他屈身坐下,叹然道:“想要从中取一个平衡之点,实在是困难。” 瑕月一边思索一边道:“这几人皆与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着实不好处置,尤其是宁郡王,他阿玛在世之时,与先帝关系最好,辅佐先帝登基之后,又处处帮扶,而先帝对他与他的后人也是百般优待,臣妾实在想不出宁郡王要这么做的原因。” 弘历冷哼一声道:“朕也想不明白,众兄弟之中,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就属他爵位最高,他却帮着弘晳来害朕,真不知在想什么。” 瑕月轻叹一声,道:“皇上,不如将他们降爵罚俸,算是小惩大戒,臣妾相信,经此一事,往后不会再有人胆敢如此。” 弘历摇首道:“以他们之罪,仅仅如此,未免太过轻罚,难以服众不说,这几人心里怕是也会以为朕奈何不了他们。” “可是……”瑕月待要再说,弘历已是抬手道:“行了,这件事朕回去慢慢再想吧,且先不提了。”顿一顿,他道:“朕突然很想吃你亲手做的百合莲子羹。” 瑕月抿唇一笑道:“皇上这么说,是打发臣妾现在去做百合莲子羹了?” 弘历笑言道:“不错,不知朕的贵妃可愿为朕下厨,沾那阳春之水?” “这是臣妾之幸,那臣妾现在就回去,待得做好之后,送去养心殿给皇上。” “好。”待得瑕月转身离开后,弘历慢慢敛起笑容,凉声道:“四喜,去宗人府带弘晈来见朕。” 第四百七十四章 弘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答应一声,当即离去,待得弘历回养心殿将今日呈上来的奏折批阅了将近一半后,方才回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余岁,眉眼间与故去的胤祥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进来。 “皇上,宁郡王带到。”这般说了一句后,四喜移步退到一旁。 弘历自御案上抬起头来,看着孑然站立的弘晈,冷声道:“看到朕为何不跪,不怕朕怪罪吗?” 弘晈冷然一笑道:“我若行礼,皇上就会将之前的事一笔抹消,并且释放理亲王吗?” 弘历盯着他道:“朕记得之前提醒过你,大清已经没有了理亲王,你口中那个人,名叫四十六。” 弘晈眼眸一眯,道:“不管皇上给他改名什么,在我眼中,他都是理亲王,是圣祖爷的嫡长孙。” 弘历压着心中的怒火,道:“弘晈,别人帮着弘晳来对付朕,朕一点都不奇怪,唯独你,朕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朕薄待你了吗?你兄长承袭十三叔的爵位,你则被封为了郡王,除了弘昼与承袭爵位者之外,就属你爵位最高,可是你却背恩负义,帮着乱臣贼子来算计朕;朕几次念着兄弟之情,不欲追究这件事,令你难堪,可你呢?在朝堂之上,与弘昌一起逼朕不追究弘晳。弘晈,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弘晈冷笑道:“皇上说的可真是好听,不错,你是封了我为郡王,但那又如何,我阿玛为先帝所做的,难道还不足换一个亲王与郡王吗?当年,阿玛为了先帝,被圈禁十余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从出生一直到我会走会跑会跳,我所能触及的范围,就被限制在那一个小小的府邸之中。我曾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就只有那么大。直至先帝登基,我们一家人走出那个府邸,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大,我们之前所住的地方,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圈禁的那些年,阿玛郁郁不展,身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坏的,从此就再没有好过,原以为开释之后,可以好好养病;可是先帝让阿玛一会儿办这个差,一会儿办那个差,甚至还让阿玛带兵出征,使得阿玛身体越来越坏,仅仅过了八年,他就走了,我与大哥失去了阿玛,额娘失去了丈夫,这一切拜谁所赐?皆是拜先帝,也就是皇上的阿玛所赐!他根本不曾将我阿玛当成兄弟,只是当成工具,极尽压榨,待得压榨完了之后,就随意赏点哀荣,偏偏我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对着他磕头谢恩,呵呵,真是可笑!”说到后面,弘晈已是极为激动,连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弘历听得连连摇头,“皇阿玛从未将十三叔当成工具,相反,他与十三叔兄弟情深,感情极好;至于差事,当时大局未稳,许多人对皇位虎视眈眈,除了十三叔之外,皇阿玛根本信不过其他人;还有你说的带兵出征,是十三叔自己一再要求,皇阿玛又实在寻不出其他可用之人,方才勉强同意的,你说十三叔身体不好,皇阿玛的身体又何尝好过。” 弘晈冷哼道:“他身子不好,是他自己贪恋女色,被女人所害,怪得了谁?” “你!”弘历气得说不出话来,负手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压住差点爆发出来的怒气后,道:“刚才那些话是谁与你说的,弘晳是不是?你真是糊涂,他根本就是存心要挑拨你与朕,岂能当真。”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说到底,先帝只是妃嫔所生的庶子,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帝位,至于皇上你……”他冷笑一声,道:“呵,也一样是庶子。” 弘历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朕与皇阿玛都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只有弘晳才有资格是吗?” 弘晈言道:“不错,理亲王是圣祖爷的嫡长孙,他阿玛过世后,理应由他继承皇位,而不是你们。” “放肆!”弘历恨恨一掌掴在弘晈脸上,“十三叔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有你这样不肖的子孙,非得气得吐血不可,亏得你额娘还专门进宫求见太后,求着饶你一条性命;朕传你来,原想看你有没有悔过之心,没想到你不仅没有丝毫悔意,还变本加厉,实在可恨!” 弘晈神色一滞,旋即咬牙道:“你若想杀尽管杀就是了,不必再说这些!” 弘历冷笑道:“还真是不怕死,朕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声有骨气?弘晈,你毁了自己不要紧,你别沾污了十三叔的英名。” “我……”弘晈想要说他没有,然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弘历打断,一字一句道:“你有,世人会笑十三叔英武忠心一世,却生了一个叛国逆君的不肖子出来,死都死的不瞑目!” 弘晈脸色一变,咬牙道:“先帝害死我阿玛,我只是替他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公道?”弘历嗤笑着摇头道:“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根本就是你自己有所不满,你觉得十三叔做了这么多,就算承继皇位也不为过,结果皇位却落在朕的皇阿玛手里。”在弘晈越发难看的脸色中,他续道:“你不想当什么郡王,你想当皇子,甚至是皇帝!” 弘皎脸色剧变,厉声道:“我没有,我从未如此想过!” “有没有想过,你心中清楚,你觉得你阿玛忍让的太多,失去的太多,所以你一心想要夺回来,如果你们的阴谋得逞,待到弘晳登基之日,只怕你心中亦会不服。但是弘晈,你从未想过,为何十三叔甘愿不计得失的扶助皇阿玛登基;为何十三叔身子骨差劲到了极处,还要领兵出征,为皇阿玛解忧,这一切的一切,非关其他,只因皇阿玛是他的四哥,是他最要好的兄弟,为了兄弟,哪怕抛却性命他也愿意,更不要说区区得失了。你……”弘历摇头道:“真是丢十三叔的脸!” 第四百七十五章 满月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晈紧紧攥着双手,许久,他道:“你不必说那么多,落在你手里,我就没打算再有好日子过,是杀是剐,随你处置就是了。” “你可以冷血冷心,不念兄弟之情,朕却做不到。”弘历没有说下去,只是疲惫地朝四喜道:“带他回宗人府吧。” 他的话令弘晈有些惊讶,脱口道:“你不杀我?” 弘历盯着他不说话,直至弘晈被盯得有些发毛之时,方才缓缓道:“说实话,凭你刚才那些话,朕已经可以杀你十次百次,但朕始终记得十三叔,就算十三叔已经过世了,朕也不会伤他后人一丝一毫。” 弘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几番张嘴,但直至被带下去,都没有只字片语从双唇之间逸出。 四月初,弘历下旨,允禄免革亲王,但革去亲王双俸及议政大臣等职;弘升革去贝子爵位,永远圈禁;弘昌革去贝勒爵位;至于弘晈……仍留宁郡王之爵,只永远住俸,也即永不发俸。 从以上四人的处置之中,不难看出,弘历对弘晈确实格外留情,既是看在故去胤祥的面上,也是看在凌若面上。只盼弘晈可以悔悟,不要再做出错事,否则允祥的余荫,未必可以保他一辈子平安。 四月十七,永琪满月之日,经过将近一月的医治,他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要往后按时服药,不要让他有疲累或是奔跑,应该不会有大碍。 愉妃悬了一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因夜间准备了满月宴,是以冬梅取了许多新赶制的衣裳给她试,然愉妃怎么试都觉得不满意。也是,坐了一个月的月子,每日五顿,时不时的还喝上一盏参汤或是燕窝,除了腹部平坦了一些外,整个人瞧着更加丰腴,这样的身形,就算是再华丽的衣裳穿着也不会好看。 愉妃坐在镜前,冷声道:“就这么几件吗?” 冬梅听出她隐藏在话中的怒气,硬着头皮道:“是,新做的衣裳奴婢全部都取来了,主子您都不满意吗?” 愉妃一掌扫落她捧在手中的衣裳,蹙眉道:“这样粗糙的衣裳,你让本宫怎么满意,宫庭裁作那班没用的东西,连身衣裳也做不好,真是混帐至极!” 冬梅连忙跪下道:“奴婢无用,请主子恕罪。” 愉妃倒是没有迁怒她,道:“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顿一顿,她道:“对了,刘二娘那边没有再出什么事吧?” 冬梅起身道:“主子放心,刘二娘已经离京,此刻正在去乡下的途中,额大人一直派人跟随。” 愉妃颔首之余,有些后怕地道:“幸好本宫让阿玛一直跟着刘二娘他们,若非如此,就被齐宽给抓到了。” “这个娴贵妃,可真是令人害怕,明明主子布置的一切毫无破绽,连皇上都没起疑,她居然觉察出不对,从而想到去找刘二娘。” 愉妃取过一枝鎏金步摇插在髻上,冷声道:“哼,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加害本宫,本宫早晚要让她生不如死。”说着,她抚过自己丰腴到肥胖的脸颊,喃喃道:“出了月子,本宫就可以减去这身赘肉,到时候,凭着本宫的姿容还有永琪,定可以成为后宫第一人。” 冬梅与小全子闻言,连忙道:“奴才们在这里先预祝主子来日登临坤宁宫与慈宁宫,成为真真正正的后宫之主。” “坤宁宫……慈宁宫……”愉妃喃喃重复着他们的话,笑容在唇边渐渐扩大,拂袖起身,意气纷发地道:“说得好,只要除去那拉瑕月,余下之人,根本不足以成为本宫的拦路石,坤宁宫――终有一日,本宫定会取富察明玉而代之。” 愉妃心情好转之下,在那些原本看不入眼的衣裳当中,挑了一套来穿,随后带着永琪一起来到御花园。因为天气宜人,所以这顿满月宴设在御花园,既可观月听蝉,又可欣赏夜间的御花园之景,再加上宴席,可谓是一举数得。 到那边的时候,瑕月已经在了,愉妃眸光微闪,笑吟吟地走上去朝背对着她的瑕月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瑕月回过身来,惊喜地扶起她道:“妹妹快快请起,你来得好早。” “臣妾再早也不及娘娘早。”愉妃一脸感激地道:“要让娘娘为永琪的满月宴操心劳力,臣妾实在过意不去。” “愉妃说的这是哪里话,永琪虽非本宫所生,但自他出生之日起,本宫就视他为已出,与永璜一样,为他操办满月宴,亦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若再说这些客气话,就是存心与本宫见外了。” 愉妃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感激地道:“娘娘这样厚待永琪,实在令臣妾感激不尽,待得永琪长大后,臣妾必叫他如孝敬臣妾一般孝敬娘娘。” 瑕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双手,微笑道:“有愉妃这句话,本宫就算做再多的事,这心里也舒坦得紧。”说罢,她朝后面看了一眼,道:“把五阿哥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奶娘答应一声,正要上前,冬梅已经走至其身前,道:“我抱五阿哥过去就行了。” 奶娘依言松开手,让冬梅抱着永琪来到瑕月面前,后者打量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赞言道:“五阿哥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让人瞧着心生欢喜。”说着,她伸手欲去抚永琪的脸颊,冬梅见状,双腿一弯,随即后退一步,避过瑕月伸来的手,随即她急急屈膝道:“奴婢刚才一时腿脚有些抽搐,还望娘娘恕罪。” 阿罗似笑非笑地道:“好巧,我家主子刚要抚触小阿哥,冬梅你就腿脚抽搐,简直就像算计好的一样。” 阿罗一席话令冬梅脸颊微红,神色不自在地对瑕月道:“娘娘,您千万不要误会,奴婢当真是……” 瑕月抬手打断她的话,和颜悦色地道:“你不必紧张,本宫怎么会不明白呢。”说罢,她恻目轻喝道:“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向愉妃与冬梅姑娘赔礼?!” 第四百七十六章 貌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阿罗答应一声,朝愉妃行礼道:“愉妃娘娘,奴婢一时失言,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怪责。” 愉妃嫣然一笑道:“你家主子刚还说不要见外,一转眼,她自己倒是见外起来,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无妨,快快起身。” “多谢娘娘宽宏大量。”阿罗谢恩之后,又对冬梅道:“刚才之话,并非存心,还望冬梅姑娘见谅。” 面对她的言语,冬梅客气地道:“阿罗姑娘言重了。” 经过这么一闹,瑕月自然不会再去碰触永琪,道:“此处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愉妃先坐下吧,再过一会儿,其他人也该来了。” 她话音刚落,庆嫔、婉嫔等人就先后到来,莺莺燕燕云集,刚刚还清静的地方,变得颇为热闹。 瑕月在受过礼后,让阿罗扶着她去御膳房看菜式准备的怎么样,在将到御膳房之时,阿罗轻声道:“主子,奴婢可以肯定,冬梅刚才是故意的。” 瑕月绛唇微勾,道:“本宫岂会不知,怪本宫让你向愉妃她们赔礼吗?” 阿罗摇头道:“当时确是奴婢失言,赔礼乃是应该的,奴婢又哪里会怪主子。不过通过刚才的事,愉妃对五阿哥的保护可见一般。” 瑕月笑道:“她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么一个儿子,差点连命都搭上了,以后又不能再生,自然要严加保护,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那咱们……”因为已经到了御膳房门口,不时有宫人进出,所以后面的话,阿罗没有说出口,然瑕月岂会不知,凉声道:“一年两年,她自然护得周全,但十年二十年呢,来日方长,定可找到机会;不过……本宫更寄望于刘二娘那条线索,只有找她,才可以真正断了愉妃母子将来的路。”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轻不可闻。 待得审视了御膳房,回到御花园时,意外到看弘历已经在了,正与金氏说话,后者瞧见瑕月,笑言道:“皇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弘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见瑕月正朝他们走来,笑言道:“贵妃刚才去了哪里,可是让朕好等。” 瑕月垂目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刚才去御膳房看了他们准备的菜式,既是皇上与众位妹妹都来了,臣妾就这让人传膳。” 弘历示意她在身边坐下,道:“你啊,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也不怕熬坏了身子。” “臣妾哪会这么没用。”如此笑语了一句,瑕月命阿罗下去传膳,随即道:“皇上,臣妾今日去服侍皇额娘用药的时候,皇额娘说了今夜不会过来。” “朕知道,朕刚才就是从慈宁宫过来,唉,皇额娘都病了一个月了,总是不见好。” 见弘历愁眉不展,金氏安慰道:“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不过臣妾去请安的时候,觉得皇额娘的精神一次比一次好,可见正在好转之中,皇上别那么担心。” “朕也知道急不得,不过看到皇额娘久久未曾痊愈,朕实恨不得代为生病方好。”听得弘历这话,金氏当即道:“皇上万万不可,您是一国之君,您若病了,这朝政大事由谁来处理。”金氏的话令弘历心生不悦,不过待得听到她后面的话,不悦之意当即烟消云散,“就算真要代,也该是臣妾代才是。说起来真是惭愧,臣妾伴在皇上身边多年,却始终不曾为皇上分忧解劳,实在是愧居四妃之位。” 弘历温言道:“沛涵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悉心照顾永璋,这不就是在为朕分忧解劳吗?” 瑕月接过话道:“是啊,若是嘉妃愧居四妃之位,那本宫岂非更要惭愧?” 金氏连忙道:“臣妾怎敢与娘娘相提并论,娘娘不仅抚育大阿哥,还操持后宫大小之事,不知要比臣妾辛苦劳神多少。” 在她话落之时,一个声音插进来道:“可不是吗?臣妾等人能够如此安宁无虑,皆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真不知该如何相报才好。” 说话的正是愉妃,她抱着永琪走了过来,瞧见她,弘历问道:“永琪吃完奶了吗?” 愉妃温言道:“嗯,奶娘喂过了,不过这个孩子,一吃完就又睡着了,实在懒得紧。” “孩子是贪睡一些,来,让朕抱抱他。”对于这个得“祥瑞异象”临世的孩子,弘历对他的喜爱不亚于当初的永琏,只可惜,身子虚弱患有心病,也不知将来会怎样。 愉妃依言将孩子交到弘历怀中,随后静静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瞟向瑕月,后者看到自己未来就已经摆在桌上的茶盏,微微一笑道:“瞧本宫糊涂的,愉妃与五阿哥是今日的主角,该做这个位置才对。”说着,她便欲起身,弘历阻止道:“无妨,你坐着就是了,至于愉妃……” 金氏连忙道:“愉妃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坐本宫这个位置吧,本宫去贵妃娘娘身边坐,正好可以与贵妃娘娘说说话。” 愉妃不动声色地瞥了瑕月一眼,摇头道:“这如何好意思,其实本宫坐哪里都是一样的,姐姐你坐着就是了。” “都是自家姐妹,有何不好意思的。”说罢,金氏扶着康德禄的手来到瑕月身边坐下,愉妃见她如此,只得在尚有余温的位置中坐下。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准备好的膳食已是一道接一道地摆放在桌上,愉妃在命奶娘抱过永琪后,替弘历与瑕月斟满酒,随即执杯起身道:“皇上与贵妃娘娘对臣妾的恩德,臣妾实不知该如何言谢,唯有以此酒相敬,恭福皇上福寿延绵,娘娘凤体安康。” “愉妃有心了。”弘历一边说着一边与瑕月端起酒杯,后者执杯笑道:“若要言谢,也该是本宫谢愉妃为皇上诞下麟儿才是,为了这个五阿哥,愉妃可是没少吃苦,甚至连女子最重视的容貌与身形都给毁了。” 愉妃知她是在暗讽自己体胖,这一切皆是拜其所赐,亏得她还有脸提这事,这边还没恨完,那边金氏又道:“可不是吗,愉妃一下子胖了这么多许,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真是可怜。”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讥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强压了恨意,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贵妃与嘉妃姐姐关心,之前因为怀着永琪还有坐月子,控制不住膳食,如今已经出了月子,相信很快会减下来。” “如此就好。”瑕月轻语一句后,与弘历一起饮下杯中之酒,随即又随众人一起举杯相饮,算做开席。 初夏的夜凉爽宜人,虫鸣蝉叫之声,犹如无谱之乐,在众人耳边奏响,至于夏月则高悬于夜空之中,静静洒落无尽清辉。 满月宴间笑语嫣然,筹觥交错,当真是好不热闹,待得其宴过半,各女皆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愉妃,贺五阿哥满月之喜,当中不乏贵重之物,仿佛真的是疼极了永琪。 瑕月送的是一对羊脂白玉璧,愉妃对此千恩万谢,然阿罗留意到,不论是这对白玉璧,还是其他人送的长命锁、五彩璎珞等等,愉妃都交给小全子收了起来,没有一样戴在永琪身上,连都不让碰一下,美其名曰怕永琪无知,弄坏了这些东西,事实如何,各人心里多少清楚。 待得酒过三巡,已是用的差不多了,弘历醉意微薰的起身道:“好了,不早了,都先行回去吧。” 见弘历发了话,众女各自起身答应,愉妃扶住他道:“皇上,您刚才喝了不少酒,当心一些,臣妾扶您回去吧。” 弘历看了丰腴过度的她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有四喜扶朕就行了,你带永琪回去吧,好好照顾他,虽说已经入夏,但早晚还是有些凉,要防着他莫要受凉了。” 愉妃温顺地道:“臣妾知道,也叮咛了奶娘他们日夜轮流守护,皇上尽可放心,倒是皇上您日夜操劳,实在令臣妾担心。” “朕没事。”说着,弘历唤过四喜与小五两人,“扶朕回养心殿。” 见弘历始终不肯让她同去养心殿,愉妃只能无奈地与其他妃嫔一起屈膝恭送弘历离开,眉眼间隐含了一丝不甘。 待得起身之后,金氏走到她身边,笑呤呤地道:“愉妃妹妹还好吗?“ 愉妃压下眸中的不甘,抬头讶然道:“姐姐为何这么问?” “本宫看得出,愉妃你一心想要侍候皇上,皇上他却……”说到此处,她摇头道:“唉,不过这件事你也不能怪皇上,毕竟你现在这个样子,唉,任谁都会如此。” 随着金氏这句话的出口,四周响起不少讥讽的笑声,愉妃虽心计深沉,但听得她这样当面奚落自己,还有四击的讥笑声,脸色仍是忍不住为之一变,强挤了一丝笑容道:“多谢姐姐提醒,看来本宫若是不恢复昔日模样,就是对不起姐姐了。” “昔日模样?”金氏上下打量了愉妃一脸,一脸关切地道:“依本宫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艰难,妹妹不要太过勉强,否则伤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会呢。”愉妃虚虚笑道:“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本宫生不下永琪,结果还不是好好生下来了吗?一切未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就像……”她瞥了一眼讥笑不止的几人,凉声道:“今日在笑之人,到了明日、后日,不知还能否笑得出来。” 听得这句话,那些人神色皆有些不自在,唇边的笑意也尽皆敛了去,唯独金氏不曾在意,笑笑道:“那本宫就在这里预祝妹妹早日恢复昔日之纤瘦,不要让皇上还有本宫久等。”说罢,她朝瑕月行了一礼,移步离去,在她之后,众人也各自散去。 在扶瑕月回去的途中,阿罗道:“主子,看来嘉妃与愉妃也是面和心不和。” 瑕月微微一笑道:“后宫之中,能有几人是面和心和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幸好仪妃待主子还算真挚,不枉主子几次襄助于她。”这般说着,阿罗又道:“今日皇上不让愉妃随同去养心殿,也即是明摆着不愿让愉妃服侍,再加上嘉妃刚才那番话,愉妃回去后,怕是会想尽办法恢复形体纤瘦,以期能够再次侍候皇上。主子,您说咱们要不要想办法阻止?”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想再在她水中下开胃消食的药?”不等阿罗说话,她已是摇头道:“且不说愉妃不会再上当,就是夏晴……她也不可能再帮本宫。” 阿罗有些着急地道:“那怎么办,就由着她再次得宠于皇上跟前吗?” 瑕月轻抚着因为饮酒而有些微微发烫的脸颊,“不必着急,咱们不想愉妃承宠,嘉妃他们又何尝愿意过,瞧着吧,愉妃的日子太平不到哪里去。”顿一顿,她道:“对了,和亲王那里有消息吗?” “奴婢趁着昨日出去的机会,去见过和亲王,他说已经广派人手去追捕,另外,也打听到了刘二娘的老家,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好。”这般说着,瑕月不再言语,由着阿罗扶她回延禧宫。 彼时,黄氏亦扶着锦屏的手往重华宫行去,在走在半途时,瞧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站在那里,待得走近之后,愕然发现竟然是金氏与她的宫人。 黄氏惊讶地道:“嘉妃,你怎么在这里?” 金氏瞧见她,叹声道:“唉,刚才回去的途中,见月色尚好,便想四处走走,没想到脚裸突然拐了一下,疼痛难忍,走不了几步路,只能在这里歇会儿。” 柳眉插话道:“奴婢之前看此处就在娘娘的重华宫附近,且夜风渐凉,便劝主子去娘娘那里歇会儿,可是主子怕叨扰娘娘,不肯过去。” “多嘴。”金色不悦地斥了柳眉一句,随即道:“姐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歇了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黄氏四下看了一眼道:“此处离永和宫颇远,这样走过去,怕是会加重脚上的伤,还是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顺道可以上药,然后我让人备肩舆送你过去。” 金氏内疚地道:“这样麻烦姐姐,如何过意的去。” 黄氏温言道:“如此客气做什么,赶紧过去吧,若是严重的话,也好早些请太医来看看。” 第四百七十八章 徐徐图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氏答应一声,扶着柳叶等人的手一瘸一拐地随黄氏进了重华宫,随后黄氏命人取来通筋活络之药,摒退不相干的人后,让柳叶除下金氏的鞋袜,为她上药。 黄氏打量了一眼,道:“嘉妃的脚裸处并不见红肿,想必伤的不是很严重,按时擦药,歇上几日就会没事了。” 金氏应了一声,在柳眉替她擦过药后道:“真是劳烦姐姐了,都怪我自己,走的太过急燥,否则好端端的哪里会生出这种无妄之事来。” 柳眉一旁恨恨地道:“主子之所以会如此,皆怪愉妃,她都已经变成那般模样了,居然还不肯死心,念念不忘着要侍候皇上。” 金氏瞪了她一眼,道:“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再这般放肆,就算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也不饶你。” 柳眉垂头不敢言语,不过她刚才那句话,无疑让殿中的气氛凝重了些许,良久,金氏叹了口气,道:“一直不想提她,可是又始终避不开,真是……唉。”无尽的言语,尽皆化为一声叹息。 黄氏心里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她总算还能抑制住心中的恨意,轻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嘉妃还是看开一些吧。” 金氏涩然笑道:“妹妹固然能看开,但愉妃呢,她能够以后都不生事吗?”不等黄氏回答,她便摇头道:“不可能的,往后……怕是要多事了。而且,妹妹刚才在席宴上那般说她,她怕是已经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想起刚才的事,黄氏叹了一声道:“你刚才也真是激动了一些,何必无端与她结怨呢!” 金氏无奈地道:“一时气上胸口,随口就说出来了,哪里想的了这么多,如今再后悔也无用了。”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你往后小心一些,不要再与她起冲突,希望她不会太过份。” 金氏沉默片刻,道:“姐姐,难道除了忍让,就没有第二条路了吗?愉妃野心不小,她不会甘心屈居任何之下。万一……连贵妃娘娘都克制不了她,只怕咱们难有好日子过。” 黄氏眼皮一跳,道:“贵妃深得皇上宠爱,办事又得力,岂是她能逾越的,嘉妃太过担心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五阿哥出世之日,红光异香,地涌灵泉,绝非凡夫俗子,否则皇上也不会刚刚出世即赐下名字。有这样一个儿子在膝下,愉妃她……”金氏摇头道:“每每想起,我都觉得心惊肉跳,难以安枕。” 黄氏想想也是,但她就算再不甘,又有什么办法,只能道:“罢了,别想这些了,夜色已深,嘉妃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罢,她对锦屏道:“去准备肩舆送嘉妃回去。” 柳眉眸光微闪,正要开口,金氏已是道:“既是这样,我就不打扰姐姐了,改日再来与姐姐相叙,希望姐姐不会嫌我烦扰。” 黄氏和颜道:“怎么会呢,改明儿将永璋也带来,让他与永珹一道玩耍。” 金氏应了一声,含笑退下,待得回到永和宫,拿银子打发了那几个抬肩舆的宫人离开后,柳眉终于可以说出憋了一路的话,“主子,您刚才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好挑起仪妃对愉妃的忌惮与恼恨。” “仪妃可不是庆嫔与婉嫔那一流,更不要说她后面还有一个娴贵妃,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金氏就着宫人递过来的铜盆净一净手,道:“一步一步的来,这样才能让她入套而不自知。” 见金氏如此言语,柳眉不再言语,与康德禄一起服侍金氏歇下,在各宫各院尽皆熄灯之时,咸福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自从御花园回来,愉妃就不曾说过话,冬梅两人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直至外头三更已过,方才试探地道:“主子,很晚了,奴婢服侍您……” 愉妃冷声打断她的话道:“本宫不困。” 小全子轻声道:“主子,嘉妃存心针对您,您又何必将她那些难听的话放在心上。” 愉妃凉声道:“你倒是说得轻松,本宫被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笑讽刺,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吗?”顿一顿,她又满脸恨意地道:“还有皇上,看到本宫发胖,就连看一眼都嫌多余,亏得本宫九死一生,为他诞下永琪,真是叫人心寒。” “主子如今已经出了月子,相信不日之内就可以恢复如昔,到时候,皇上定会再次对主子恩宠有加。” 愉妃环视了自己一眼,冷哼道:“他这样待本宫,本宫算计他,也算是理所当然之事了。吩咐小厨房,从明日起,膳食改为两顿,每顿的份量皆减为原来的五分之一。” 冬梅惊声道:“这么少?主子您受得了吗?” 愉妃寒声道:“受不了也要受,本宫可不想再次听到金沛涵的聒噪声。” 见愉妃心意已定,冬梅也不便再说什么,依着她的话吩咐下去,除了节食之外,愉妃更是每日让宫人扶着自己沿御花园走上一大圈,以期能够早日恢复身形;不过为免饥体过快消瘦,影响容颜,她派小全子送信给额尔吉泰,让他在宫外尽量找大夫寻养颜美容的方子。至于宫中太医,虽然医术上佳,但各方势力盘结,谁也不知道是否被人收买,所以她一个都不愿用。 而在这段时间,金氏常去重华宫中与黄氏言谈,因其善于揣摩心思,所以两人相谈甚欢,再加上永璋两兄弟的关系,彼此比以前亲近了许多,颇有些无话不谈之意。 夏意渐渐转浓,炎热的天气令树上的夏蝉叫的声嘶力竭,这段时间,天热气闷夏蝉嘶鸣再加上宫中事多,瑕月连着几夜未曾睡好,日间不免精神倦怠。 这日黄昏,齐宽带着知春他们几个捕捉停在海棠树上的夏蝉,这段时间,每过几日就得捕一次蝉,否则这蝉就会吵的瑕月无法入睡,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捕尽,总会留下一些。 第四百七十九章 萤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练完箭归来,瞧见他们拿了粘竿的样子,也跟着捕了几只,看到满笼的夏蝉,齐宽道:“还没入宫的时候,我曾吃过一回油炸的夏蝉,那滋味,当真是令人难忘。” 永璜惊奇地道:“油炸夏蝉?这蝉也能吃吗?” 齐宽笑道:“回大阿哥的话,这蝉不止能吃,还是绝好的美味呢,那份鲜美,奴才至今没找到有东西可以比拟。” 永璜睁大了眼睛道:“当真吗?那……那我也要试试。” 一听这话,知春连忙道:“大阿哥,您别说齐宽胡说,这种又丑又脏的东西怎么能吃了,他是骗您的。” 永璜反驳道:“可是齐宽明明说他吃过了,且滋味极好,怎么会是骗我的呢!”说罢,他对齐宽道:“反正这里有这么多蝉,咱们现在就去小厨房好不好?” 齐宽自己也很想尝尝,正要答应,知春已是插腰道:“齐宽,我告诉你,你可别带坏了大阿哥,让主子知道你带大阿哥吃这么恶心的东西,一定不会饶你,你也休想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见她这么说,齐宽只得道:“好吧好吧,不吃就是了,我这就拿去远处放了。” 待他拿着笼子离开后,知春对永璜道:“大阿哥,奴婢备了点心,您吃一些再去做功课吧。” 永璜应了一声,道:“姨娘今日精神好些了吗?” 知春叹了口气,道:“还是那样子,今儿个捕了蝉,晚上寝殿里多放几块冰,希望主子今夜能够睡得好一些。” “嗯,我去看看姨娘。”这般说着,永璜往殿中行去,到了里面,只见瑕月正坐在椅中,以手支颐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永璜知道,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记载了宫中各项开支与用度,每过一段时间,瑕月就要看一遍,核实是否一切如她吩咐的那样,底下人有没有中饱私囊之类的。 瑕月看的很认真,连永璜进来也没发现,直至永璜抽走桌上的册子方才惊醒过来,笑道:“回来了?” 永璜乖巧地道:“嗯,姨娘精神不好,还是先别看这些了,改明儿个再看也不打紧。” 瑕月抚着永璜的脑袋道:“本宫没事,再说明儿个又会有其他事出来,日复一日叠加上去,可是要看不完了。” “我不管,总之姨娘今日不可以再劳神了。”说罢,他看到拿在手中的长弓,道:“姨娘,我已经能够练到三十步穿叶,我射给你看好不好?” 阿罗亦道:“主子,您今日看了很久,就歇一会儿吧。” 在他们二人的劝言下,瑕月笑道:“那好吧,就让本宫欣赏一下咱们大阿哥的超卓箭术。” 永璜嘻嘻一笑,扶着瑕月来到外头,随即搭弓上箭瞄准三十步外的一片海棠叶,随着他手指的松开,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射而出,在射中永璜瞄准的那片树叶后力尽坠地。 瑕月抬手正欲拍掌,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回头看去,却是四喜,他拍掌几下后,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大阿哥。” 在瑕月命他免礼后,四喜含笑道:“大阿哥的箭术比之去年又精进了不少呢。” 永璜捡起箭道:“喜公公过奖了,与皇阿玛相比,我还差得极远。” “可是您才十三岁,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面对四喜的夸赞,永璜颇有些不好意思,瑕月笑一笑道:“喜公公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见瑕月询问,四喜赶紧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奉皇上之请娘娘去养心殿侍候。” 瑕月颔首道:“好,本宫沐浴更衣之后就过去,劳喜公公特意过来一趟了。” “那奴才告退了。”待四喜离去后,瑕月先陪着永璜用过晚膳,随即才沐浴更衣,乘肩舆来到养心殿。小五守在殿外,看到她下舆,过来道:“娘娘,皇上尚有朝事未曾处理,请您去东暖阁稍候。” 瑕月有些惊讶地道:“今儿个朝事如此之多吗?” 小五摇头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还请娘娘移步东暖阁。” 瑕月点点头,扶着阿罗的手来到东暖阁,说来也奇怪,暖阁之中,竟然一盏灯都未点,漆黑一片,想要寻人来问,却发现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侍候的人,这可真是奇怪。 阿罗四下打量了一眼道:“主子,奴婢找五公公问问,应该是他说错了地方,这里左瞧右瞧也不是等候的地方。” 就在阿罗离去后不久,四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恭身道:“请娘娘入暖阁等候。” 瑕月瞥了一眼黑漆漆的暖阁道:“可是此处连一盏灯都没点,本宫要如何等候?要不请公公先进去点灯吧。” 四喜恭敬地道:“娘娘进去之后,自然有人点灯,娘娘不必担心。”见瑕月面带犹豫,他又道:“这是皇上吩咐的,还请娘娘莫要让奴才为难。” “那好吧。”瑕月无奈地答应,抬步跨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暖阁,就在她进去后,四喜自外面关上了门,令瑕月觉得事情越发怪异,难道有人要害自己?但这里是养心殿,谁会在此处害自己,难不成……是弘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瑕月否认,不可能是弘历,他不会害自己。 正在忐忑之际,一点幽黄的光芒出现在瑕月视线之中,紧接着更多的光芒出现,四下飞舞,照亮了整个暖阁。 瑕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如梦似幻的美景,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惊喜地道:“萤火虫,是萤火虫啊!” “是啊,萤火虫,喜欢吗?”一个醇厚的声音在暖阁中响起,循声望去,借着萤火虫的光芒,瑕月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瑕月惊讶地道:“皇上?您不是在正殿吗,怎么会在此处,还有此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 弘历走到她面前,笑意温如春风,“先告诉朕,喜欢吗?” 瑕月望着无处不在的幽黄光点,用力点头道:“喜欢,臣妾很喜欢,多谢皇上。” 第四百八十章 入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是朕答应你的事,无需言谢。”弘历的话令瑕月甚是意外,“答应臣妾的事,皇上何时答应过?” 弘历自身后拥住她道:“你忘了,去年八月,在行宫之中,朕答应过你,待得来年夏时,就捕捉在罩子中,供你玩赏。不过后来想想,小小一个罩子能容的下几只,还是这样更好一些。” 这件事瑕月早已忘记了,没想到弘历竟然一直牢牢记在心中,一时感动不已,哽咽地道:“多谢皇上,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弘历抚去她渗出眼角的泪水,温言道:“怎么说这种傻话,朕与你还需要说‘回报’二字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你几次帮着朕出谋划策,朕是不是也要与你道声谢?” 瑕月破涕笑道:“皇上的谢,重逾千斤,臣妾可不敢受。”说罢,她侧一侧头道:“至多……臣妾收回刚才的话就是了。” “这才对。”弘历笑笑,随即道:“对了,朕已经让人捕尽了养心殿附近树上的夏蝉,今夜,你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瑕月惊讶地道:“皇上您怎么……” 弘历笑一笑道:“这段时间朕虽不曾召幸你,但并不表示朕就会对你不闻不问,朕的娴贵妃!” 瑕月刚刚压下去的感动,因为他这句话,再次冒了出来,且比刚才更加强烈,哽咽地道:“皇上的好,臣妾别无它报,唯有一世相随,永不相离。” “永不相离……好!”弘历似乎很是高兴,随即自身后拥住瑕月,一起欣赏这美不胜收的萤火之光。 在宫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养心殿的一举一动,未过几日,弘历命人抓来无数萤火虫博瑕月一笑的事,是传得四下皆知。 面对瑕月的隆宠,诸女既妒又恨,不过没有一个敢表露在面上,反而更加殷勤地往延禧宫跑,借此讨好这位贵妃娘娘。 不过也有例外,譬如金氏,她更多的是去重华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与黄氏已是极为要好,甚至可说是无话不谈。 这日,金氏在重华宫中陪着黄氏一起绣一幅观音像,在换线的时候,金氏道:“姐姐,你最近可曾去过延禧宫?” 黄氏随口道:“昨日刚刚去过,为何突然问这个?”她等了许久都不见金氏回答,好奇地抬起头来,却见金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妹妹你怎么了,可是有事?” “我……”金氏吞吐片刻,摇头道:“没,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罢了,姐姐别放在心上。” 黄氏盯着她道:“不对,你这样子分明是有事,到底怎么了?” 金氏咬一咬唇,道:“我昨日无意中看到彤册,姐姐已经很久不曾承宠了,按理来说,姐姐与贵妃娘娘关系这般好,而贵妃娘娘又盛宠于皇上,只要她与皇上提一句,姐姐就可以承宠御前。” 黄氏一怔,旋即有些勉强地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事,皇上未曾想到幸召就算了,何必非要让贵妃娘娘提及,再者,我也从不曾与贵妃面前提过这些。” “话不能这么说,姐姐可知,前些日子陈氏三番四次去延禧宫,结果没过几天,就被皇上翻了牌子,听说是因为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说了她的好话。”事实上,陈氏确实经常去延禧宫,但她能够被召幸,并非瑕月之故,而是她在弘历面前为其说话。金氏身上所系的恩宠,虽不及瑕月,但终归有一些,再加上她又善于揣摩人心,几番美言之下,如愿令弘历召幸陈氏,之后又故意让人暗中散播那样的言语,至于真相如何,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弘历知晓。她相信,不会有一个人胆敢去问弘历。 黄氏惊讶地道:“果然如此吗?” “姐姐若不信,大可去将彤史取来。”说到此处,她摇头道:“姐姐,看来贵妃待你不过尔尔,远不如你待她的好。” “哪有这回事,妹妹你莫要胡说,好了,别说这个了。”说罢,她拿起搁在一旁的绣针,继续绣观音像,然没绣了一会儿,便有一处落错了针,过了一会儿又是如此。 金氏见状,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心里不舒服就别绣了。就算贵妃真不将你当成姐妹,不是还有我吗?” 黄氏低头道:“我没事,是手里有汗,所以一时手滑落错了针,擦一下就好了。”她话音未落,金氏已是夺过她刚取在手里的手巾道:“姐姐,别绣了,我陪你去外头走走。” 黄氏挤出一丝笑容道:“不必了,我不想出去。” 金氏叹了口气,道:“姐姐,其实早些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以后不会着了她的当,就像愉妃那样。” 黄氏沉默半晌,低声道:“贵妃与愉妃是不一样的。” 金氏有些激动地道:“有何不一样,皆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姐姐啊,你总是这样好心,帮着别人说话,当心被害了都不知道。” 黄氏摇头道:“贵妃不会害我的,你别多心了。” 金氏再次叹气道:“或许姐姐你会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在后宫之中,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人心隔肚皮,好比愉妃,咱们在潜邸与她相处了数年,从未觉得她有什么,可是凭着一个五阿哥,却连跃两级,与咱们平起平坐,要说她没心计,真是连鬼都不信。至于贵妃的心计,比之愉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多防着一些总是没错的!” 面对她的关心,黄氏感激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妹妹提醒。” 之后的日子,金氏仍然三不五时来重华宫,在与黄氏言谈之间,偶尔会提及瑕月,不着痕迹地加深着黄氏对瑕月的误会。 金氏的耐心很足,徐徐渐进,正如她自己所言,让黄氏在不知不觉中入套,从而成为她手中的那把刀。 四季交替,光阴匆匆,夏意仿佛还在眼前,却已经入秋,随着秋雨的落下,天气渐渐寒凉起来,不少人换上了秋衣。 第四百八十一章 半岁之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清晨起来,天上就下着淅沥沥的秋雨,黄氏站在檐下,看着宫人冒雨扫着院中落了一地的枯叶,自打入秋之后,院中几株杏树就日日有枯叶落下,有时这厢刚扫净,那厢就又落了,这样的日子,怕是要持续到冬天,杏树叶悉数落光为止。 黄氏的目光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听到锦屏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恻目道:“怎么了?” 锦屏见黄氏未听到自己刚才的话,重复道:“启禀主子,阿罗姑娘来了,您可要见她?” 黄氏朝宫门处看去,果见阿罗撑着伞站在那里,身后还跟了几个捧着锦缎的宫人,犹豫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得了黄氏的话,阿罗带着那几个宫人来到檐下,屈膝道:“奴婢见过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黄氏露出一丝浅不可见的笑容,道:“你怎么过来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奉主子的命,送几匹适合做秋衣的云锦过来。”随着她的话,那几个宫人上前一步,将锦缎呈于黄氏面前,因为打着伞再加上雨不大,所以云锦并未有丝毫淋湿。 黄氏抬手抚过一匹秋香色的云锦,凉声道:“贵妃娘娘有心了,不过本宫前几日刚做了一拨秋衣,这些料子怕是用不着。” 阿罗飞快地看了黄氏一眼,眸中有惊讶之意,她实在没料到黄氏会拒绝,想了一会儿,赔笑道:“来之前主子一再叮嘱了要请娘娘收下这几匹料子,若是娘娘不收的话,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交差。”见黄氏不说话,她又屈膝道:“还望娘娘垂怜。” 见她这样说,黄氏心有不忍,道:“既是这样,那本宫收下就是了,代本宫谢过你家主子。” 阿罗欣喜地道:“奴婢遵命,多谢娘娘。”在将云锦交给锦屏等人后,她带着宫人离去。 在她离开后,黄氏命锦屏将那几匹云锦摆到殿中,自己则仍然站在檐下望着绵绵不绝的秋雨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再次传来声音。 “姐姐?姐姐?”金氏连着叫了好几声,方见黄氏回过头来,笑嗔道:“姐姐可算是愿意看我了,还以为姐姐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都不打算理睬我呢!” 黄氏笑笑道:“哪有这回事,只是看得出了神,没听到你叫我罢了,怎么挑这下雨的天过来?” “在宫中闲极无聊,就想来姐姐这里走走,也好顺便将观音像剩下那些给绣了,否则搁在那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完。”这般说着,她又道:“对了,姐姐刚才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黄氏回过身,牵着她的手入内,随口道:“这样的天,除了秋雨之外还能看什么。” 待得进殿后,金氏瞧见搁在小几上的料子,讶然道:“这些料子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吗?” 锦屏代答道:“回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命人送来的,说是给主子做秋衣。” “平日里没见她想起本宫,这会儿倒是又记得了。”黄氏有些厌恶地摆手道:“都收到库房去,本宫不想再看到。” 不等锦屏答应,金氏先声道:“她既是送来,姐姐用着就是了,姐姐要是收到库房不用,怕是会遭她疑心。” 黄氏冷声道:“疑便疑吧,左右这样心口不一的姐妹,本宫已经做的索然无味,最好往后都不要来往。” 金氏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以娴贵妃的心胸与性子,若是姐姐与她撕破脸,她怕是会容不下姐姐,所以还请姐姐忍耐一二。”见黄氏抿唇不语,她又道:“就算姐姐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四阿哥。” 听得最后这句话,黄氏抚着襟上的花纹,幽幽道:“有时候想想,这做人真是没意思得紧,说话做事皆由不得自己。” “唉,谁叫咱们身在宫中,怕是这辈子都由不得自己。”说到此处,她自嘲地笑道:“就说我吧,刚刚才被愉妃挖苦了一番,转眼又要想五阿哥半岁生辰之时,该送什么礼为好。” 黄氏愕然道:“愉妃?你去过咸福宫了?” 金氏摇头道:“我哪会去咸福宫,是刚才过来之时无意中碰到的,我原以为她胖成那副德行,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身形了,没想到这次看到,竟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且肌莹肤白,容光焕发,丝毫没有因为减食而有所影响。” “我之前见过她,确实如此。”黄氏顿一顿,又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金氏苦笑道:“我之前在满月宴上说了她几句,如今她体形渐复,承宠圣前只是早晚的事,再加上又有五阿哥得尽皇上喜爱,自然不会有什么客气的言语。” “这个愉嫔真是过份。”如此说着,黄氏拉过金氏的手,心疼地道:“好了,别想这些了,省得给自己添堵。” “我知道。”金氏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道:“姐姐可有想好五阿哥的半岁生辰之礼?” 黄氏摇头道:“这个本宫还真没想过,半岁生辰……其实不送也不打紧。” 金氏为难地道:“但臣妾听闻柏贵人她们早早就送去了,若是咱们不送,似乎有些不太好。” 黄氏想想也是,道:“那你帮着我想想,该送何物为好?” 金氏沉吟半晌,看到一旁的料子,眸光一亮,道:“姐姐干脆做一套衣裳给五阿哥,虽说不甚贵重,但好歹是一番心意,至于我……则做一双虎头帽与鞋给他,这样正好凑成一套。这会儿离着九月十七,还有半个余月,应该来得及。” 黄氏思索片刻道:“也好,就依你的意思吧,待会儿让锦屏去库房挑一匹上好的料子。” 金氏抿唇笑道:“哪里还需要挑,这里不就有好几匹吗?”说着,她走到那几匹锦缎前,从中挑了一匹宝蓝刻丝福纹的云锦道:“我瞧着这一匹颜色鲜亮,花纹又好,干脆就这一匹吧?” “你说好就好吧,不过在裁制之前,你得先帮着本宫将那幅观音像给绣好。”面对黄氏的言语,金氏笑盈盈地道:“姐姐有命,妹妹岂敢不从。” 第四百八十二章 时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观音像只剩下一小角,两人又皆精于刺绣,很快便绣完了,之后金氏又帮着黄氏将那块宝蓝色的云锦依照半岁婴儿的体形裁剪成形,以便黄氏缝制,至于她自己也在雨停之后,赶回去缝制鞋帽,相约九月十七这日一起送去咸福宫。 金氏回到永和宫后,命康德禄将库房中所有锦缎尽皆搬出来,足足有十几匹,她一匹匹看过去,待到第九匹时,脚步一顿,展颜道:“果然是有,本宫没记错。” 柳眉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地道:“咦,这不是与主子为仪妃挑的那块一模一样吗?” 金氏露出一丝诡异地笑容,凉声道:“是啊,一模一样,省得本宫再费心去寻找了。” 柳眉疑惑地道:“主子您想做一套与衣裳同色的鞋袜?可是这个颜色瞧着做鞋帽似乎不太合适。” 金氏抚着光滑如璧的料子,道:“确实不合适,可是若用来做衣裳,同样的料子,同样的大小,柳眉,换了是你,你能分得出来哪套是仪妃所做,哪套是本宫所做吗?” 柳眉思索片刻,摇头道:“寻常情况下是分不出来的,除非针脚做工差异特别大。”说罢,她又道:“主子,恕奴婢蠢钝,您……到底要做什么?” “本宫之前不是让你们静候借刀之机吗?如今……”金氏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道:“如今时机终于到了!” 柳眉与康德禄皆是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后者试探地道:“主子所说的时机,可是指那些料子?” “不错,正是这看起来不起眼的料子。”说到,金氏徐徐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康德禄恍然道:“难怪主子之前要奴才暗中盯着重华宫,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 金氏笑道:“时机可遇不可求,如今既然出现了,自然要牢牢把握,也是上天眷顾,本宫看到那匹宝蓝刻丝福纹云锦,隐约想起库房里正好有一匹,否则还得让本宫父兄去宫外搜寻。” 柳眉点头道:“那奴婢这就出宫将主子的打算告诉老爷与少爷,请他们即刻置办主子需要的东西。” “离九月十七还有半个余月,不必急在一时,过几日再出宫也不迟。”这般说着,金氏又凉声道:“本宫陪着仪妃绣了这么长时间的观音像,对于她的用针习惯已经十分熟悉,相信不会有任何破绽。” 康德禄讨好地道:“主子神机妙算,料尽先机,实在令奴才等人佩服之至!” 金氏睨了他一眼道:“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趁着本宫还记得裁剪的尺寸大小,赶紧去将剪子取来。” 听得金氏的话,康德禄赶紧取来两把剪子,柳眉帮着金氏将锦缎一一剪裁成与黄氏那边一样的大小。 正如金氏所言,一样的料子,一样的大小,甚至一样的针脚,怕是连做衣裳的人都分不出来。 两日后,柳眉出宫前往金府,盘桓片刻后离开;七日后,她再次出宫,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取出一个纸包,随即匆匆回宫。 九月十三这日,金氏带着大致做好的鞋帽来到重华宫,黄氏正在缝制过几日要送去的小衣,瞧见金氏以及柳眉拿在手中的小鞋小帽,笑道:“离着五阿哥半岁生辰还有四日,用得着这么早就来催促吗?” 金氏笑着坐下道:“我哪敢催促姐姐,相反,这次是来求姐姐襄助的。” 黄氏停下手中的针线,诧异地道:“襄助?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愉妃又为难你?” 金氏赶紧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与这个无关,是我做好了帽子与虎头鞋,却找不到合适的帽正还有鞋面上的珍珠相配,便想来姐姐这里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 黄氏好笑地道:“你可是堂堂嘉妃娘娘,连这点小东西都拿不出来吗?” “倒是有一些,但不是太大了就是不合适,始终没找到合心意的,思来想去,只能来求姐姐了。” 黄氏摇头道:“你这人,做什么事都如此认真。其实啊,我怀疑咱们送去后,愉妃根本试都不让试就会直接扔进库房里去。” 金氏不以为然地道:“她怎样由着她去,我只做好自己该做的,除非……姐姐不愿帮我这个忙,那就没办法了。” “你啊!”黄氏摇头轻笑,随即道:“我这就让人去将库房里的帽正与明珠拿来,你看着哪个合适拿去就是了。” 金氏目光一转,道:“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干脆就与锦屏一道过去吧,也省得她来回奔波。” 黄氏未曾多想,随口道:“你自己瞧着办就是了。” 金氏答应一声,随锦屏一道去了库房,里头堆了许多东西,不过皆放得齐齐整整,金氏扫了一眼,很快便认出瑕月送给黄氏的那几匹料子,趁着锦屏寻找帽正的功夫,她朝康德禄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借着金氏与柳眉的遮挡,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在手上,然后抚过那几匹料子,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数次,直至锦屏寻到东西方才停下,悄悄将瓷瓶塞回袖中。 锦屏不知这些事,将寻来的帽正与明珠呈到金氏面前,恭敬地道:“娘娘,您看看是否有合用的。” 金氏见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随意自锦屏手中取了几样便道:“就这些吧,本宫瞧着挺好,大小也合适,还是你们东西齐备一些。” 在回暖阁与黄氏说了会儿话后,金氏起身离开,一进到永和宫,康德禄便忙不迭地去净手,连着用胰子洗了好几遍后,方才擦干双手去见了金氏。 金氏瞧了他一眼道:“虽说洗过了,但还是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接触入嘴的东西,本宫的膳食,你暂时也不要打理了。” “奴才知道”康德海答应一声,道:“接下来,咱们只要等仪妃做好衣裳,然后将它掉包就可以了。” 金氏眼眸微眯,凉声道:“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本宫的计划能否顺利,就看那一步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调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柳眉蹙了眉尖道:“主子,相比之下奴婢倒是更担心愉妃那边,正如刚才仪妃所说,以愉妃谨慎小心的性子,咱们送去的东西,她必定一样都不会给五阿哥用,这样一来,怕是不会发现衣裳有问题,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 金氏幽幽一笑,道:“就算真是这样,本宫也自有办法让她发现衣裳有问题,总之按计行事就行了。” 九月十七,金氏一早便带着已经镶嵌好帽正还有珍珠的小帽小鞋再次来到重华宫,黄氏正在摆弄做好的小衣,见金氏进来,招手来,“来,瞧瞧这衣裳做的可还能入眼?” 金氏笑道:“经姐姐一双巧手做出来的东西,哪样不是好的令人称赞。” 黄氏闻言笑嗔道:“你从哪里学来这油嘴滑舌的本事,赶紧帮着看一看,这会儿时辰尚早,若有什么瑕疵还能更改,真要等送出去,可就改不了了。” 金氏将鞋帽搁在一旁后,取过小衣裳,仔细看了一遍,赞叹道:“姐姐做得极好,一些瑕疵也没有,与姐姐一比,我那鞋帽倒是有些拿不出手的感觉。”她一边将小衣裳叠起来一边道:“姐姐还没用早膳吧,我特意做了南瓜粥带来,趁着还热乎,赶紧过去用吧,至于这衣鞋,先搁在此处,待会儿来取就是了。” 对于她的话,黄氏自不会有意见,携手来到偏殿用膳,待得坐下后,金氏惊讶地道:“咦,怎么不见锦屏?” 黄氏眸光微闪,道:“你来之前,我差她去内务府取些燕窝来,内务府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仪妃放在眼里的,没有血燕也就罢了,前几日送来的那些居然还混着燕碎,真是瞧着就来气,也怪本宫之前太好说话,什么都由着他们唬弄,以至于现在都快骑到本宫头上来了。” 金氏安慰道:“姐姐别不高兴了,我那里还有一些上好的白燕,待会儿让柳眉给姐姐送来。” 黄氏闻言,连忙道:“这如何使得,还是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金氏故作不悦地道:“姐姐若还将我当成妹妹看待的话,就不要再说如此见外的话。” 见她这么说,黄氏不便再推辞,只得道:“那我就先谢过妹妹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柳眉已是取出了摆放在食盒中的南瓜粥,在分别盛了两碗递到金氏二人面前后,她突然惊声道:“糟了,奴婢忘记将针取出来了。” 金氏搁下还未递到唇边的银勺,疑惑地道:“什么针忘记取出来了?” 柳眉绞着手指嗫嗫道:“主子缝完五阿哥鞋面上的珍珠,让奴婢将针线给剪了,后来……临时出了点事,做完后,奴婢……奴婢……” 金氏脸色难看地道:“你就忘记剪断针线了是不是?你这个丫头,做事情越来越没分寸了,这种事情能够忘记吗?幸好这会儿想起来了,若是不曾想起,直接送到咸福宫,愉妃发现了一定会说本宫要害五阿哥,到时候本宫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柳眉赶紧跪下,慌声道:“奴婢该死,求主子恕罪!” 金氏指了她冷声道:“犯了这么大的疏漏,亏得你还有脸求本宫恕罪!” 黄氏见状劝道:“罢了,柳眉也是无心之失,再说,现在不是没事吗?就饶她这一回吧,相信她以后不会再如此大意了。” 金氏盯着柳眉,恼声道:“可是这丫头做事越来越马虎,实在是可气。” 黄氏拍着她的手,温言道:“好了,一大早的就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怕坏了身子,这会儿最要紧的是赶紧去将鞋里的针取出来,这次可不能再忘了。” 见黄氏一再相劝,金氏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看在姐姐的份上,就饶她这一次。”说罢,见柳眉跪在地上不动,她喝斥道:“还不赶紧谢仪妃娘娘替你求情?一点规矩都没有。” 听得这话,柳眉回过神来,连忙朝黄氏磕头,感激地道:“奴婢谢娘娘大恩大德。” 黄氏抬手道:“行了,起来吧,赶紧去将针取出来,以免当真闹出事来。”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这句话,柳眉匆匆忙忙出去,想是因为心中急切之故,连食盒都不曾搁下。 柳眉拿着食盒来到正殿,殿内无人,小衣小鞋静静地摆在小几上,她快步上前,从其中一只小鞋子内里取下一枚绣针,却不曾就此离去,而是打开一直提在手中的食盒,取下夹层后,从底下拿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来,在悄无声息的笑容中,她将衣裳互换,随后收拾好食盒,若无其事的回到偏殿中,朝金氏屈膝道:“主子,奴婢已经将绣针取出了,并且仔细检查过鞋帽,没有其他问题了。” 金氏嗯了一声,正欲继续用膳,看到锦屏走进来,看到她双手空空,蹙眉道:“怎么空手回来了,燕窝呢?”不待锦屏回答,她又道:“难不成内务府那些不开眼的奴才,不肯给你?” 锦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氏,后者眸光微垂,道:“可是已经知道了?” 锦屏飞快地看了站在金氏身边的柳眉一眼,道:“是,已经清楚了。” 金氏听得一头雾水,道:“姐姐与锦屏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呢?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黄氏将还剩了半碗的南瓜粥推到一边,凉声道:“既然嘉妃不懂,锦屏,你就将事情说一遍。” 锦屏应了一声,朝金氏道:“回嘉妃娘娘的话,奴婢并不曾去内务府取什么燕窝,奴婢一直都在重华宫中。” 金氏愕然道:“可是你主子明明说了内务府……”她看着黄氏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与锦屏的说辞不一致?” 黄氏没有说话,锦屏在一旁道:“主子与奴婢不过是说辞不一罢了,娘娘您却是心口不一,满腹心机,虚伪至极!” 金氏自从伴随在弘历身边以来,还从未被人这样当面训斥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柳眉更是喝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主子无礼,你可知就凭着刚才那句话,主子就能将你杖毙,就算是皇上在这里,也不会说一句话!” 第四百八十四章 咎由自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冷笑道:“如果我刚才那句话要被杖毙,不知嘉妃娘娘的所作所为要被判什么罪?!” 金氏眸光阴寒地道:“你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娘娘心中最清楚。”如此说着,锦屏往柳眉的方向走去,待得走到近前后,她伸手去拿柳眉攥在手中的食盒,后者脸色一变,急忙避开她的手,后退数步道:“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借你食盒一看。”面对锦屏的话,柳眉急急道:“不过是一个空的食盒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既是这样,你为何如此紧张?”在几番争抢后,锦屏终于抓住了盒食的一端,柳眉紧张地头皮发麻,死死抓住另一端,两人僵持不下。 看到此处,金氏按捺不住,愤然起身道:“姐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没必要这样借一个奴才的口来说。” 黄氏迎着她的目光,缓缓起身道:“嘉妃,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肯说一句实话吗?” 金氏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丝毫不改地道:“我说的每一句皆是实话,不知姐姐为何要这么说?” “实话?”黄氏嗤笑道:“若你那些是实话,本宫真不知道什么才是谎言,什么才是虚情假意!”她神色一冷,道:“嘉妃,你好恶毒的心思,挑拨本宫与贵妃不够,还要借本宫之手害五阿哥。” 她这番话,令金氏与柳眉脸色大变,锦屏趁着柳眉愣神的功夫,用力将食盒夺了过去,取下夹层后,将那套宝蓝色的小衣取了出来,在摆到小几上后,锦屏又折身去正殿,将摆放在那里的小衣取来,两套衣裳,一般无二,连针脚看着也差不多。 “你还有何话好说?”黄氏的声音一向温和,此次却是异常的尖锐,可见她对金氏的所作所为恼恨到何种程度。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金氏不承认了,沉默片刻,她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的?” 黄氏冷声道:“从你开始挑拨本宫与娴贵妃开始。” 金氏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么说来,你根本不曾中计?一切都是假的?” “不错。”黄氏深吸一口气,“论心计与手段,本宫远不是你嘉妃的对手,但本宫并不是一个易受挑拨之人,否则早就受了愉妃的唆使,哪里还能与娴贵妃走到今日这一步。从你开始挑拨本宫与娴贵妃的那一刻开始,本宫就知道你接近本宫,根本就是存心不善。” 愉妃挑拨她们二人之事,并未公诸于众,所以金氏尚是头一次听闻,她咬一咬牙道:“你既早已知晓,为何一直到今日才发作?” “因为贵妃与本宫都想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黄氏的话令金氏骇然变色,脱口道:“贵妃?她也知道了?” “不错,本宫对你起疑之时,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贵妃,之所以一直不戳穿,也是贵妃之意,若非如此,岂能知晓你的险恶用心!”黄氏摇头道:“你……真是可怕得很!” 金氏银牙紧咬,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难受,她一直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将黄氏牢牢控制在手中,这会儿方知,原来自己根本就是被人当猴子耍了,实在可恨! 在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后,她冷笑道:“黄馥容,你以为这样做,娴贵妃就会真的对你好吗?根本就是痴人做梦,你在她心里,说好听一些,是枚棋子,说难听一些,就是一只狗罢了,等她不需要之时,就会将你一脚踢开,待到那时,你再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自然不用再忌讳什么。 黄氏眸光一冷,道:“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从本宫决意相信贵妃的那一刻起,就很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任别人再怎么说,本宫都不会相信。” 金氏心中憋屈至极,却又无处发泄,冷哼一声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吧!”说罢,她拂袖离去,然刚走了几步,便被锦屏拦住,“请娘娘留步!” 金氏恨恨地瞪着她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锦屏垂目道:“早在奴婢进来之前,已经让吴四去请皇上与贵妃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在他们来之前,请嘉妃娘娘暂留此处。” 金氏最怕的就是让弘历知晓这件事,一直暗自祈祷不要闹到弘历面前,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了,她倏然回身盯着黄氏道:“你想向皇上告状?” 黄氏痛声道:“害怕了吗?你在做恶事之前,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金氏色厉内茬地道:“就算皇上来了又如何,你根本没证据证明这件事本宫做过什么,至于证人,也皆是你重华宫的人,皇上岂会相信。” 黄氏看到她眸中的慌意,凉声道:“信不信,等皇上来到之后,自然就会有分晓。金沛涵,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金氏没有理会黄氏,这会儿,她所有心思都放在待会儿的事情上,弘历……万一弘历信了黄氏的话,她……不行!她不可以被定罪,不可以失去眼前的一切,可是……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弘历相信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该死的,事情怎么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明明已是深秋,金氏额上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这般想了很久,终于让她想出一个危险至极的办法来。 金氏狠一狠心,命柳眉将刚才自小鞋中取出来的针给自己,随后用力刺破指尖,殷红的血珠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未等众人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已是用力握住自己所做的那套小衣。下一刻,她面露痛苦之色,紧接着屈膝跌倒在地,柳眉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扶住,六神无主地道:“主子您忘了那件衣裳有毒吗?这样碰触一定是中毒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氏低头看了一眼指尖发黑的鲜血,恨恨地盯着黄氏道:“你好狠的心,居然在衣上涂毒想要加害五阿哥!” 第四百八十五章 苦肉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万万没想到金氏会说出这样一番颠倒是非的话来,待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宫人的声音,“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愉妃娘娘驾到!” 黄氏一怔,没想到愉妃也来了,眼见弘历等人出现在视线中,她无暇细思,赶紧迎了出去,不等她行礼,弘历便道:“仪妃,你这么急请朕与贵妃来,所谓何事?” 黄氏屈一屈膝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发现有人意欲加害五阿哥,事关重大,所以斗胆请皇上与贵妃娘娘过来。” 愉妃听得与永琪有关,急忙追问道:“是谁?谁想要害永琪?” 黄氏张嘴欲言,忽地一道身影从后面奔来,跪倒在身旁,随即有哀泣悲鸣之声响起,“皇上,求您救救主子,主子快不行了!” 在此人说话之时,瑕月已是辩出了他的身份,乃是金氏身边的康德禄,奇怪,为什么他说要救金氏?难不成金氏出事了? “嘉妃她怎么了?”面对弘历的追问,康德禄恨恨地看了一眼黄氏,垂泪道:“回皇上的话,主子被仪妃害得中了毒,这会儿已是危在旦夕。”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悚然变色,弘历反应最快,命四喜立刻去请太医来,他自己则快步进到偏殿之中,在弘历等人进去后,康德禄趁着无人注意,悄然离开了重华宫。 弘历进去后,看到金氏倒在柳眉怀中,双眼半睁半闭,脸色发黑,左手食指指尖不时有黑紫的血液滴下。 满脸泪痕的柳眉看到弘历过来,连忙道:“主子,您瞧瞧,皇上来了,皇上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金氏努力睁开半闭的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皇上”,弘历握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张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氏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落着泪,弘历将目光转向柳眉,冷声道:“你来说,你家主子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柳眉抹着泪道:“回主子的话,主子今儿个来重华宫,是为了与仪妃娘娘一起去咸福宫送礼给五阿哥,贺他半岁生辰。因时辰尚早,就在这里用早膳,之后奴婢想起有一枚绣针落在送给五阿哥的衣裳里忘记取下来,就赶紧去正殿取,哪知道进去时,无意中看到锦屏正在调换主子准备送给五阿哥的衣裳。” 听到此处,黄氏脸色大变,厉声道:“你撒谎,那件衣裳,是本宫做给五阿哥的,至于换衣裳的那个人,也不是锦屏,而是你!” 柳眉一脸愤怒地道:“奴婢没有,奴婢所言千真万确,若有一字虚言,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你!”黄氏气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件事,重华宫中上下皆知,一问便知真假。” 柳眉冷笑道:“此处皆是娘娘的奴才,他们自然帮着娘娘说话,哪里会说实话。” 在旁边看了半晌的瑕月凉声道:“调换衣裳一事暂且不说,嘉妃为何会中毒?” 说到这个,柳眉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一脸自责地道:“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刚才不把衣裳拿过来就没事了。”顿一顿,她哽咽地道:“奴婢发现锦屏调换衣裳,觉得当中有古怪,就上去质问,哪知锦屏一看到奴婢就很慌张,还想收走衣裳,奴婢先一步抢了过来,然后奔来此处,将衣裳交给主子,锦屏追来后,想要将衣裳抢回来,争抢之际,奴婢拿在手里的绣针不小心刺伤了主子的手,当时主子未曾在意,依旧拿着那件衣裳不肯放,哪知……哪知没过一会儿,奴婢就看到主子摔倒在地上,脸色很难受,指尖流出来的血也由殷红变成了紫红,奴婢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是中毒之症。绣针是从永和宫中带来的,自然不会有问题,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出在那件衣裳之上。” 瑕月盯着她道:“你是说,衣裳上面有毒?” 柳眉眼皮微动,随即斩钉截铁地道:“是!除此之外,奴婢再想不到主子中毒的原因。”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太医与宋子华一起到了,在匆忙行了一礼后,就命宫人将气息越发微弱的金氏抬去暖阁,然后入内诊治。 在这阵躁乱过后,黄氏急切地道:“假的,皇上,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前段时间,贵妃娘娘送了几匹料子来,正好被嘉妃瞧见,嘉妃说做身衣裳送给五阿哥当做是半岁生辰之礼。臣妾觉得甚好,便答应了,嘉妃则负责做鞋帽;前几日,嘉妃来寻臣妾,说是寻不到合适的帽正与镶鞋面的珍珠,想去臣妾库房里看看,臣妾特意命锦屏带着她去寻帽正与珍珠,没想到……嘉妃竟然恩将仇报,存心陷害臣妾不说,还故意弄伤自己,在皇上面前冤枉臣妾,刚才皇上过来之前,嘉妃自己刺破手指,然后紧攥着衣裳,根本没有柳叶说的争抢一事!” 柳眉激动地道:“仪妃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血口喷人,刚才主子的样子您出看到了,危在旦夕,谁也不知道方太医他们能不能救回主子,试问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来冤枉人吗?” 黄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瑕月眸光微闪,开口道:“若此事真是嘉妃所为,她若不行此举,一旦皇上到来,所有丑事都会被揭穿,四妃之位,永和宫主位,抚养三阿哥的资格,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与其这样,倒不如搏上一搏,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柳眉蜷在身侧的十指一紧,用力摇头道:“恕奴婢不能认同娘娘所言,毕竟不管娘娘说的那些再怎么风光荣耀,都不能与性命相比。”说罢,她朝弘历磕头哀求道:“皇上,求您为主子主持公道,处置奸人,不要让她白白受人害!” 黄氏跪下道:“皇上,臣妾自打伴驾以来,从不曾说过一句害人的谎言,这一次亦是如此,真正害人者,乃是嘉妃,她处心积虑亲近臣妾,就是为了今日之举,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被锦屏撞破她害人的伎俩,无计可施之下,就使出这种方法,意图将罪名推到臣妾头上。” 第四百八十六章 马钱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脸色阴晴不定,瑕月思索半晌,道:“皇上,这件事甚是复杂,一时难以分清孰真孰假,再加上嘉妃现在生死未卜,令人忧心难安,这会儿实在不是审查这件事的最好时候,还是等方太医他们为嘉妃诊治之后再说吧。” “也好。”这般说了一句,弘历不再言语,他不出声,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言语,一时之间,偏殿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如此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宋子华进来道:“皇上,微臣与方太医已经查知嘉妃娘娘乃是中了一种名为马钱子的毒,这会儿宋太医正在极力救治,至于能否安然……”他涩声道:“恕微臣不敢确保。”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既已知嘉妃所中何毒,为何还不能确保解毒?” “原本中毒之后若是及时诊治,马钱子并非无解之毒,但那是指毒由咽喉而入,这一次,嘉妃娘娘是直接经由血液中毒,毒性发作的时间远比自口而入要迅速的多,所以……”他跪下道:“还请皇上恕罪!”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救活嘉妃性命!你们是太医,不是江湖上的游方郎中。”面对弘历不容置疑的话语,宋子华无奈地道:“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在这一段短暂的言语后,偏殿再次陷入令人难受的静寂之中,愉妃一直盯着小几上的那两件衣裳,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很长,直至午时将至,方才看到宋子华再次出现,弘历迫切地道:“如何?可是已经无恙了?” “得蒙皇上庇佑,方太医已经解了嘉妃娘娘身上的毒,娘娘此刻已经无恙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听得这话,弘历松了一口气,快步往暖阁走去,余下众人也赶紧跟去,瑕月在阿罗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后者微一点头,故意走慢几步,来到神色不安的黄氏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主子让您别担心,她会想办法定嘉妃的罪。” 见走在前面的愉妃回头朝他们这边看来,黄氏不便言声,只是点了点头。待得来到暖阁后,虽说对金氏抱有疑心,但看到面无血色的金氏,弘历心中还是为之一软,关切地道:“你没事就好了,如何,还难受吗?” 金氏虚弱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了。”说着,她朝弘历伸出手,含泪道:“臣妾刚才好怕,以为……以后都见不到皇上了。” 弘历握住她冰冷的手,温言道:“有方太医和宋太医在,你怎么会有事呢,别胡思乱想了。”顿一顿,他道:“刚才柳眉说,你们是在争抢衣裳时,被绣针刺到手,从而沾染了衣上的毒是吗?” 金氏想了想道:“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臣妾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衣上的毒。” 弘历微一点头,命人将那两套小衣摆放在桌上后,命方宋二人检查,看究竟是否衣上有毒。 二人依言检查之后,确认其中一套衣上有马钱子的毒,在方太医话音落下后,金氏哽咽地道:“臣妾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仪妃姐姐竟然会做那样的事。” 黄氏气愤地道:“嘉妃,你不要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毒是你所下,你想要借此加害本宫。” 金氏一脸失望地道:“想不到到了这一刻,姐姐仍是没有一丝悔意,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厚望与信任。” 黄氏一向温厚敦善,论口舌之利,还有颠倒黑白的功夫,如何是她的对手,气得脸色涨红,待要说话,瑕月已是道:“如今事情未明,究竟是何人所为,本宫与皇上亦不清楚,嘉妃一醒来就说这样的话,仿佛是存心要将事情推到仪妃身上,这是为何?” 金氏脸色一变,旋即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将事实说出来罢了,还请皇上与娘娘明鉴!” 瑕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弘历道:“皇上,依您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弘历起身走了几步,沉吟道:“如今的关键在于,究竟那套小衣是何人所做,但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实在令人难辩真假。”停顿片刻,他对四喜道:“将重华宫所有的宫人都召集至院中,另外,将永和宫的宫人也给唤来,朕要亲自审问。” 听得这话,柳眉眼皮一跳,抬起头悄悄打量着四周,在看到站在门边的康德禄朝她点头后,心中为之一定。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四喜将所有人召集到院中,分立两边,弘历先走到重华宫一边,道:“朕问你们,你们家主子预备送给五阿哥的半岁生辰之礼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是一套宝蓝色的小衣。”在这个宫人说完后,余下诸人也纷纷说出相同的话来。 弘历没说什么,又走到永和宫那边,问了相同的话,令他没想到的事,永和宫那边的回答,竟然也一致说是宝蓝色小衣,双方的回答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弘历当即拧起了眉头,原本依着他的设想,金氏也好,黄氏也罢,不论她们谎言撒的如何高明,只要传来宫人一对质,就会真相大白,可现在两边皆说自家主子做的是宝蓝小衣…… 瑕月在其身边道:“皇上,看来其中一人与宫人串谋,想要瞒天过海。” 弘历微一点头,神色凝重地道:“朕知道,可是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撒谎,就无法查知了。” “臣妾相信,只要是谎言,就一定会有破绽,只是咱们现在还没发现罢了。”在与弘历说话的时候,瑕月心思飞快地转着,将柳眉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中寻出破绽或是矛盾之处来。 彼时,愉妃走过来,不甚确定地道:“皇上,永和宫是否还缺了几人?臣妾记得曾经见过一个照顾三阿哥的嬷嬷,但此刻,她并不在此处?” 四喜闻言赶紧道:“启禀皇上,愉妃娘娘,确实有两人未来,乃是三阿哥身边的嬷嬷,三阿哥身边缺不了人,所以奴才斗胆没有将他们传来,还请皇上恕罪。” 第四百八十七章 破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心中一动,道:“皇上,既然要问,干脆将三阿哥也给传来问问吧。” “也好。”随着弘历的话,四喜再次离去,不一会儿带着永璋与两个嬷嬷过来,六岁的永璋很是乖巧,不等别人提醒,就已经单膝跪地,道:“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弘历招手将他唤到身边,抚着他的脑袋道:“永璋,皇阿玛问你,最近这半个余月,可曾看到你额娘在做衣裳?” 永璋眨了一下眼睛,点头道:“有,我曾看到过几次。” 在他说话的时候,瑕月已经命人取来小鞋与小帽,递到永璋面前道:“三阿哥,那这两样呢?你有见过吗?” 看到那两样东西,永璋神色变得迟疑起来,在朝瑕月身后看了一眼后,方才摇头道:“回娘娘的话,我没有见过。” 瑕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康德禄正站在她身后,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即低下了头,瑕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当真没有吗?永璋,你如今已经跟着太傅在读书了,当明白诚、信二字的道理,不可撒谎。” 永璋低头绞着手指,康德禄怕永璋会被瑕月哄的说出实话,连忙道:“娘娘,那鞋帽当真不是主子所做,三阿哥说的皆是实话。其实想要知道鞋帽出自何人之手并不难,上面镶有珍珠与帽正,而各宫库房出入都会有记录,只要翻查一下记录便可知晓。” 瑕月冷冷看着他道:“本宫与三阿哥在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再者,刚才仪妃说过,珍珠与帽正皆是从重华宫库房中拿去的,若是依你的话去查,那么必定是查到仪妃身上。” “娘娘明鉴,仪妃所言,根本不可信,奴才……”康德禄话说到一半,便被瑕月所打断,“你不必多言,这件事皇上与本宫自会查清。” 在喝斥了康德禄一句后,瑕月再次将目光转向永璋“三阿哥,本宫再问你一遍,究竟有没有见过鞋帽?” “没有,我从未见过。”永璋急急说了一句后,仰头道:“皇阿玛,额娘呢,为什么没看到额娘?” “你额娘生病了,正在暖阁中歇着呢。”听得这话,永璋顿时着急起来,嚷着要去看金氏,弘历让小五带他进去。 在永璋进去后,康德禄咬一咬牙,跪下道:“皇上,奴才斗胆,有一言要说。” 弘历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讲。” 康德禄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道:“贵妃娘娘一直以来都与仪妃交好,所以自来到这重华宫后,就一直在帮着仪妃说话,就像刚才,三阿哥明明已经说了没有见过鞋帽,娘娘却一再相问,分明就是不相信三阿哥的话,想要让三阿哥改口说见过这对鞋帽。皇上,贵妃如此偏坦,对奴才主子而言,实在太过不公平。” 黄氏恼声道:“康德禄,贵妃处事一向公正,岂会有所偏坦,你休要在皇上面前挑拨。” 康德禄没有理会她,朝面色阴沉的弘历磕了个头再次道:“皇上,奴才知道以奴才的身份没资格说这些话,但奴才实在不想看到主子受了那么大的伤害,还要被人蓄意针对,主子是冤枉的。” “是否冤枉,朕自会查知,至于贵妃……”弘历看了瑕月一眼道:“朕相信贵妃不是循私偏坦之人,你大可放心,就算真是如此,还有朕在,朕自会主持公道。” 康德禄一怔,他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居然还未挑起弘历对瑕月的疑心,有心想要再说,但眼见弘历神色不豫,只得咽下嘴边的话,点头答应。 在命宫人各自散去后,瑕月道:“皇上,臣妾想到一个问题,想问柳眉几句,可以吗?” “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在得了弘历的应允后,瑕月走到柳眉面前,道:“你说嘉妃在争抢衣裳的时候,不甚被你拿在手中的绣针刺破了手指,从而中毒是吗?” “是!”柳眉哽咽地道:“都是奴婢害的主子中毒受苦,奴婢当时若是小心一些就好了。”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道:“换句话说,当时争抢的,是锦屏已经换掉的衣裳对不对?” 柳眉依言道:“不错,她将衣裳换成涂有马钱子毒的时候,被奴婢发现,从而起了争抢,这个奴婢刚才就说清楚了。”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那本宫可真是好奇的,依你所言,未曾取下绣针的,是你家主子所带来的那一套小衣;仪妃调包的那套衣裳里怎么会有绣针呢?难不成,那么凑巧,仪妃也将针忘了在衣裳里吗?”她刚才在脑海中将柳眉的话,翻来覆去回忆了许多遍,终于让她抓到这个漏洞。 柳眉浑身一颤,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慌声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当时在正殿争抢时,主子拿来的那套衣裳也在,或许是那个时候扯下来的。” 瑕月抬一抬眉,道:“哦?当真是这样吗?” “是。”待得柳眉硬着头皮说出这个字后,瑕月命阿罗取来无毒的那套衣裳,里里外外仔细看一遍,随后递给弘历道:“皇上,在这件衣裳上,所有线头都很整齐,一看便知是剪子剪断的,并无柳眉所言,扯断的痕迹。” 弘历接过细看,果如瑕月所言,冷眸道:“柳眉,这一点,你又做何解释?” 柳眉心下越发慌乱,吞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扯下来时,断口比较平整,所以看不出来。” 瑕月冷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所说的一切,根本都是谎言虚语,想要谋害五阿哥的人,不是仪妃,而是嘉妃!” 听得这句话,柳眉急急否认道:“不是,与主子无关,主子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仪妃动的手脚。” 瑕月盯着她道:“这块料子,是本宫送给仪妃的,一旦五阿哥因此出了事,追查下来,不止仪妃有事,本宫也脱不了干系。一石二鸟……呵,柳眉,你家主子想得可真是深远。” 第四百八十八章 证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主子没有做过,贵妃娘娘您不要胡说。”柳眉朝弘历跪下道:“皇上,主子是冤枉的,她没有害人,求您相信主子!” 瑕月续言道:“嘉妃眼见自己阴谋被拆穿,怕被皇上降罪,就使出一招苦肉计,意图将罪名栽赃给仪妃,这么做虽然危险一些,但只要饶幸不死,就可以全身而退,换了本宫,怕是也会这么做。” 康德禄激动地道:“那只是娘娘您的想法,主子从未这样想过,她是被人所害。” 瑕月冷声道:“是受害还是使计之人,你心中最清楚,康德禄,你与柳眉罪犯欺君,可知罪?” “奴才没有,奴才冤枉。”康德禄连连磕头,朝弘历哀声道:“皇上,奴才与主子之言,无一句虚假,是贵妃娘娘蓄意冤枉!再说……如果主子做的是鞋帽,为何宫人都说不曾见过,连三阿哥也这么说?” 这一点瑕月也想不通,金氏是临时想出的苦肉计,不可能提前与人串供,其它宫人也就罢了,连永璋也说没有见过,实在有些奇怪。 正自不解之时,锦屏上前屈膝道:“皇上,娘娘,奴婢记起刚才有一阵子没看到康德禄,他会不会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去了永和宫?” 康德禄脸色难看地道:“你不要胡说,我一直都在这里,何曾离开过。” 瑕月凝思片刻,道:“锦屏,你确定康德禄离开过吗?” 锦屏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刚才人很多,再加上一直在与柳眉争辩衣裳的事,所以没有太过留意,但确实有那么一会儿没见到康德禄。” 愉妃闻言,道:“既是这样,就将永和宫的宫人传来重新再问一遍。” 瑕月摇头道:“没有用的,若他们真与康德禄串供,又怎么会将实话说出来。” 愉妃冷声道:“臣妾不相信他们在严刑讯问下也不说实话。” 瑕月瞥了她一眼,道:“万一康德禄没有与他们串供,咱们这么做,岂非屈打成招?” “那依娘娘的意思,应该怎么做?”面对愉妃的话语,瑕月默然不语,在一番思量后,道:“皇上,虽然永和宫的人不能做证,但康德禄这么一路过去,必然有人曾经看到,只要延着去永和宫的路,一路问过去,应该可以寻到线索。” 她这句话,令康德禄头皮发麻,这个娴贵妃好生缜密的心思,居然连这一点也让她想到了,该死的,刚才一路来回,确实曾遇到几个宫人,若是被娴贵妃找到,那主子的罪名就算坐实了。 康德禄慌得浑身直冒冷汗,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心虚,只能被迫听着弘历的回答。 对于瑕月的提议,弘历颔首道:“这也是个办法,四喜,你与阿罗一起沿路去问,一有消息,就立刻前来回禀。” 待得他们二人离去后,瑕月道:“皇上,他们这一路打听,怕是需一些时间,这会儿午时已过,想必皆是有些腹饿,臣妾让御膳房送些点心过来,垫垫饥可好?” “也好。”见弘历答应,瑕月命知春去御膳房传话,很快,御膳房便送了各色的糕点来,各人分别取用了几块,随后就是等四喜他们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日影渐斜,却始终不见两人回来,正当弘历有些失去耐心之时,四喜与阿罗快步走了进去,众人之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康德禄与柳眉,不过在瞧见二人身后没有其他人之时,皆是松了一口气,照此情形看来,应该是没找到能够指认康德禄的人。 弘历打量了朝自己行礼的二人一眼,道:“可是无人见过康德禄?” 阿罗看了一眼旁边的康德禄,眸中出现一丝冷笑,她低下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与喜公公寻到一个叫小张子的太监,不过他才刚入宫没多久,不识得康公公,所以无法确定当时所见的人是谁,需要亲眼辩认方可,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听得这话,弘历精神一振,连忙道:“立刻传他进来。” 与弘历相反的是康德禄二人,一时之间,仿佛从云端跌到深渊之中,浑身直冒冷汗,暗自祈祷那个人认不出康德禄来。 阿罗起身去传召,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随阿罗走了进来,在他战战兢兢地行过礼后,瑕月道:“小张子,你抬起头来看看,此处是否有你见过的那个人。” “嗻!”小张子依言抬头,在四下张望了一番后,指着康德禄道:“启禀娘娘,奴才看到的人就是他。” 瑕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康德禄一眼,续问道:“你是在何时何时见到他的?” 小张子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启禀娘娘,是在今儿个卯时左右,奴才当时正在永和宫附近洒扫,看到他走过来,然后进了永和宫,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他又走了出来。” 康德禄颤声道:“没有,奴才没回过永和宫,他一定是受了阿罗的收买,故意说这样的话冤枉奴才。” 小张子听得这话,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人收奴才,奴才真的看到这位公公了。” 四喜沉声道:“康德禄,咱家与阿罗姑娘一起寻到的小张子,你说他受了阿罗姑娘的收买,难不成连咱家也被收买了吗?” 康德禄连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罗诡计多端,趁着您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收买小张子也说不定。” 四喜朝弘历躬身道:“皇上,这一路上,奴才都与阿罗姑娘在一起,断然没有收买之类的事。” 弘历冷冷看了康德禄一眼,往暖阁走去,金氏正在喝药,永璋守在她床前,看到弘历进来,永璋赶紧奔过来,抓着弘历的袖子道:“皇阿玛,是不是找到害额娘的凶手了?” 弘历垂目,缓缓道:“是,确实是找到了。”不等永璋再问,弘历已是命嬷嬷将他带了下去。 金氏虽未曾听闻他们之前的话,但弘历这番举动,还有康德禄二人难看的脸色,令得她心生不祥,未等她说话,弘历已是道:“沛涵,朕待你不好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意料之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氏提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皇上待臣妾很好。” 下一刻,弘历隐含怒意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既是这样,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 金氏急急道:“臣妾没有,不关臣妾的事,皇上您不要听信仪妃的谎言,她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存心……” 弘历厉声打断她的话,“谁是实话,谁是谎言,朕很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朕!”顿一顿,他又道:“眼见自己的阴谋被人揭穿,又使了这样一招苦肉计,若非贵妃心思缜密,发现柳叶话中的漏洞,还有找到曾经见过康德禄去永和宫的小太监,朕几乎要被你骗过了。这般好的演技,不去做戏子可当真是浪费了。” “臣妾……”金氏还要否认,弘历已是道:“若再不说实话,朕立刻将你废黜去冷宫,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出来。” 金氏听出弘历话中的绝决,不敢再出声,弘历见状冷哼一声道:“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臣妾知罪!”金氏低低的说出这句话,随后道:“但臣妾亦是迫不得已,并非存心为之。” “并非存心?”弘历怒极反笑,“难不成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害永琪,逼着你嫁祸仪妃吗?” 金氏抬眼,泣声道:“是,是有人逼着臣妾,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 “朕?”弘历冷笑道:“朕怎么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逼过你做这样残忍恶毒的事情?” “皇上是没有明着说过,但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在不断地告诉臣妾。”金氏垂泪道:“自从五阿哥出生之后,皇上不管国事如何繁忙,都会经常抽空去看望,可是永璋呢,您很久都没有来看望过他了,就算偶尔来了,也是坐一会儿就匆匆走了。他经常在臣妾面前问皇阿玛为何不来,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推说是国事繁忙。皇上,永琪是您的儿子,永璋何尝不是,臣妾不忍心看他那样失望,所以……才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泪流满面地道:“其实从一开始,臣妾就很后悔,也很害怕,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几次想要放弃,但……但当臣妾再次听永璋问起皇上时,臣妾就知道,哪怕再害怕,这件事也必须要进行,永璋虽不是臣妾所出,但几年相处,臣妾已经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臣妾不想他一辈子都活在五阿哥的阴影之下!那对永璋来说,太残忍!”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么一出?” “是,臣妾不想被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就想借仪妃之手,臣妾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仪妃,可是……臣妾别无选择。”她喘了几口气,将目光转向黄氏,“姐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极了我,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用,但我还是想与你……还有愉妃说一声――对不起。”说罢,她露出一丝释然之色,道:“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感觉舒服多了,也幸好,未曾铸下大错,否则往后的几十年,怕是都会活在内疚与谴责之中。” 瑕月根本不相信她的言语,冷声道:“若你真有悔意,又岂会在皇上与本宫面前使这么一出苦肉计,你这些话,根本就是在做戏。” 金氏苦笑道:“臣妾不敢求娘娘相信,但此刻字字句句确是发内肺腑,臣妾……臣妾不想让皇上失望,不想以后都看不到永璋,所以才做出这些事,其实刚才有那么一刻,臣妾希望自己死了算了,因为不管醒来后,结果如何,臣妾心里都不会好受。” 瑕月蹙眉道:“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掩盖你意图谋害五阿哥与陷害仪妃的事实!” “臣妾知道。”金氏望着薄唇紧抿的弘历,吃力地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盼皇上将来能够善待永璋,这样,臣妾就算死也瞑目了!另外……臣妾能否再求皇上一桩事。”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柳眉与康德禄皆是受臣妾指使,并非存心要蒙骗皇上,还请皇上宽宏大量,放他们一条生路。” 弘历转眸看向瑕月,“贵妃,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瑕月屈一屈膝道:“皇上,臣妾以为嘉妃之言并不可信,她做出这一切,乃是出于嫉妒,一旦此事成,五阿哥、仪妃甚至是臣妾都会出事,到时候,她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至于康德禄与柳眉,助嘉妃犯下此等大错,臣妾实在想不出可恕之处!” 金氏喘着气,激动地道:“不是,臣妾不是出于嫉妒,是为了永璋,为何贵妃娘娘就是不肯相信臣妾的话。” “因为本宫分不清你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瑕月冷声道:“你们主仆几个,刚才口口声声说是仪妃所为,但事实上,仪妃是最大的受害者。” 金氏尖锐地道:“臣妾刚才确实是鬼迷心窍,为了脱罪,说了许多谎言,但现在臣妾已经认罪了,根本没必要再撒谎。娘娘这样说,根本就是存心针对臣妾,臣妾知道,您恨臣妾利用仪妃,更险些害了您,但……臣妾不是存心如此,若可以重来,臣妾绝对不会再走这条错路。”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愉妃道:“皇上,能否容臣妾说一句话?” 弘历颔首道:“自是可以,你尽管说就是了。” 愉妃眸中掠过一丝不易见的幽光,“虽然嘉妃之前说了一个又一个谎言,但现在……臣妾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并不像贵妃娘娘说的那样,是为了脱罪而编派出来的谎言。” 弘历神色一震,愕然道:“你相信嘉妃?” 愉妃颔首道:“是,臣妾是做额娘的人,最是清楚那种母子之间的亲情与爱护,嘉妃她是打从心底里疼爱三阿哥,所以臣妾相信她是为了三阿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嘉妃已经诚心认错,还望皇上饶她一回,臣妾相信经过此事,嘉妃一定不会再存有害人之心!” 第四百九十章 小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愉妃这番话,瑕月大为诧异,若非亲耳所闻,定会以为是别人在开玩笑,愉妃有多紧张五阿哥,她最是清楚不过,如今明知道金氏起心要害她的儿子,竟然还为她求情,实在是不可思议。再者,愉妃并不是宽宏大量之人,更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当真是匪夷所思。 莫说是她,就连弘历也大为意外,愕然道:“你……想要朕放过嘉妃?” “是。”愉妃叹了口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臣妾不想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更不想永琪尚在襁褓之中就背负罪孽,所以斗胆请皇上饶恕嘉妃这一次。” 金氏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随即大声哭泣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却因为手脚无力而滚落在地,她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只是不停地朝愉妃叩头,“想不到我这样害你们母子,你还帮我求情,与你相比,我真的很该死,我……我根本不配做人!” 愉妃上前,与冬梅一起将她扶上床,叹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从此痛改前非,就不枉本宫今日替你求情。” 金氏连连道:“我知道,以后我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绝对不再做害人之事,否则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什么不得好死,别说这样吓人的话了。”在安慰了金氏后,愉妃再次对弘历道:“皇上,能否看在臣妾与永琪的面子上,饶恕嘉妃这一回,从轻发落?” 瑕月见弘历露出犹豫之色,怕弘历真的被她说动,连忙道:“嘉妃犯下弥天大错,若是就这么放过,宫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但臣妾总以为,凡事皆该心存善念,赶尽杀绝这种……实在有违天和。再者,皇上您也知道永琪身子一向孱弱,若是能够多做一些善事,他的身子说不定会好起来。”说罢,她一脸恳切地道:“皇上,就当是为永琪积福积德好不好?” 弘历沉吟未语,黄氏忍不住道:“皇上,嘉妃用心歹毒,手段狠辣,这种人万万不能轻恕,还请皇上禀公处置。” 愉妃看着她道:“本宫明白仪妃姐姐的心情,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还有,若是嘉妃死了,三阿哥谁来照顾,扔去阿哥所还是再随便寻一个人照顾他?仪妃姐姐,你也抚养着四阿哥,应当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不错,嘉妃有错,但三阿哥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不能为他考虑些许吗?” 瑕月走过来道:“可是谁敢保证她这一次是真心悔改,万一是假的呢?到时候,又会有人受她的害。敢问愉妃一句,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臣妾……”愉妃迟疑地看了金氏一眼,随即咬一咬牙道:“若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就由臣妾来担这个责任,到时候,听凭娘娘处置就是了!” 金氏极其感动地道:“请贵妃娘娘放心,臣妾万万不敢再做错事,否则就让臣妾……” 瑕月抬手道:“你不必在本宫面前发什么誓言,本宫从你眼中看到不甘、看到痛恨、看到愤怒,唯独没有看到后悔,你让本宫怎么信你?!” 愉妃轻声道:“娘娘这样说,会否太过偏颇了一些,臣妾并不曾看到娘娘所说的那些,相反,嘉妃一直都对之前所做的事后悔不已。” 如果说,在整件事中,有什么是瑕月没有预料到的,就是愉妃的态度,按着她的设想,愉妃应该对存心加害永琪的金氏恨之入骨,甚至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一时之间,连她也思不到良策。 “皇上,求您开恩!”面对愉妃的一再求情,弘历长叹一声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朕就饶了金氏的死罪!” 金氏一直揪紧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松了开来,躺在床上,以头触床柱,迭声道:“多谢皇上恩典!” 愉妃亦屈膝道:“皇上如此宽宏仁慈,实在是臣妾等人之福。” “先慢些谢恩,朕还没有说完。”弘历神色微冷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嘉妃金氏,犯下大过,着即褫夺封号,降为嫔,罚俸一年!” “臣妾领旨,谢皇上开恩!”虽然从这一刻,金氏不再是四妃之位,但她心中清楚,以自己所犯的罪,只得了这么一个惩罚,实在是算轻微了。 “至于康德禄与柳眉,各责梃杖三十!”随着弘历的话落,四喜当即命人将他们拖下去杖责。 瑕月进言道:“皇上,金氏处心积虑,要害五阿哥与仪妃,如此处置,实在令人难以心服。” 弘历劝道:“贵妃,正如若莹所言,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金氏已经知错,就给她一个机会,若是胆敢再犯,绝不轻恕。” “可是……”黄氏刚说了两个字,瑕月截过话道:“是,臣妾明白了,希望金氏真的能够痛改前非,不使皇上失望。” “你明白就好。”这般说着,在命宫人将金氏抬回去后,弘历亦回了养心殿,待得愉妃也走后,黄氏急切地道:“娘娘,您刚才为什么不让臣妾说下去?那样的惩罚,对金氏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而且也不足以抵消她所犯的罪。” 瑕月轻叹一声道:“没有用的,皇上心意已定,再说下去,只会惹皇上不喜,倒不如顺着皇上的心意。” 黄氏不甘地道:“可是这样实在太便宜金氏了,这一次,若非臣妾与娘娘早早识破了她的奸计,就要被她害死了。以她的罪行,就算废入冷宫也不为过。” 瑕月走了几步,凉声道:“本宫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愉妃会帮金氏求情,甚至还将五阿哥给搬了出来,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被她给说动。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说到这个,黄氏也是一脸疑惑,“是啊,臣妾原以为愉妃知道真相后,会请皇上将金氏处死,没想到不止没有,还为之求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若不是看她刚才说话条理分明,臣妾都要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第四百九十一章 结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徐声道:“她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只是本宫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出来。”说到此处,她忽地朝黄氏一笑,道:“这一次,真要多谢仪妃你了。” 黄氏惊讶地道:“谢臣妾?为什么?” 瑕月诚恳地道:“若非你对本宫这般信任,本宫如何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黄氏闻言,微微一笑道:“事实证明,与之前那次一样,臣妾并没有信错人,既救了娘娘,也救了臣妾自己。” “是啊。”点头之余,瑕月又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未能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以金氏的心思,将来,她一定会再犯,到时候,本宫绝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也只能这样了。”黄氏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干脆在臣妾这里用过晚膳再走吧,臣妾亲自下厨为娘娘做几道小菜。” 瑕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颔首道:“那就有劳了仪妃了。”说到此处,她想起一事来,道:“让人将那两套小衣还有几匹云锦都烧了吧,以免不小心沾到马钱子的毒。” 黄氏应了一声,命锦屏立刻去烧毁,随后关切地道:“娘娘,金氏想要借臣妾的手来害你,想必是因为你如今盛宠之故,您往后可千万要小心了。” 瑕月感激地道:“本宫知道,多谢仪妃关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金氏已被抬回了永和宫,至于康德禄二人,在受完三十大板后,也一并送了回去。 这一路过来,金氏一直都在思索着愉妃帮自己的原因,可惜,始终思之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愉妃绝非善心大发,她这样做必然有原因。 如此歇了三日后,她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弱之外,已无大碍,这日正在闭目养神,柳眉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道:“主子,愉妃娘娘来了,问您是否方便探望。” 终于来了吗?金氏缓缓睁开双目,一边命宫人扶自己下地,一边道:“请愉妃娘娘进来吧。” 柳眉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愉妃出现在金氏视线中,她就着宫人的手屈膝道:“臣妾见过愉妃娘娘,娘娘吉祥!” 愉妃忙上前扶起她道:“你身子还没好,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待得在床上躺下后,金氏感激涕零地道:“臣妾对娘娘做出那样的事,娘娘还肯为臣妾说话,让臣妾免去被废黜冷宫的责罚,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愉妃抚着袖间繁复的绣纹道:“金嫔一向聪慧,不如猜猜本宫为何要救你。” “娘娘宽宏大量,不与……”金氏话说到一半,便被愉妃所打断,“此处没有外人,金嫔又何必再说这些虚话呢,还是说,直至现在,金嫔还不愿与本宫说一句实话?” “臣妾不敢,臣妾……”金氏垂目片刻,道:“臣妾想不出娘娘这么做的用意,还请娘娘明示。” 愉妃微微一笑,道:“金嫔以为,皇上待娴贵妃如何?” 金氏惊讶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瑕月,稍加思索之后,道:“皇上待娴贵妃自然是极好的,皇后之下的头一人不说,还对她言听计从,信任有加。” 愉妃微一点头道:“不错,之前要不是本宫说为永琪积福,皇上只怕还不肯饶你。” 金氏想起之前听黄氏说过的话,迟疑地道:“仪妃说,娘娘曾设计离间过她与娴贵妃是不是?” 愉妃睨了她一眼,并未否认,“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惜无疾而终。”顿一顿,她意味深长地道:“虽然娴贵妃没有家族扶持,但她深得皇上宠信,又惯会做戏,在这后宫之中,可说是一手遮天,她若不除,咱们怕是都没有好日子过;这一点,想必你心里也明白,否则不会布那样一个局。” 金氏本就是心思灵活之人,这会儿听到愉妃的言语,隐约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想与臣妾一起对付娴贵妃?” 愉妃没有回答,而是道:“不论是你还是本宫,单凭一已之力,根本对付不了她,只有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方才有赢的机会。”说罢,她凑近了几分,低声道:“本宫已经给你机会了,就看金嫔你要不要把握了?不过本宫可以提醒你一句,以娴贵妃的性子,上次的事,她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定会再寻机会对付你,到时候,你一人势单力薄,只怕早晚为她所害。” 金氏紧咬着下唇,许久,她道:“除掉娴贵妃之后,娘娘是不是就要转过头来对付臣妾?” “你是说永琪之事吗?”愉妃摇头道:“本宫既然在皇上面前帮你求情,就表示这件事就此过去,就算你今日不答应本宫,本宫也不会追究,不过……损失的,可就是金嫔你自己了。”说罢,她起身道:“好了,金嫔你慢慢考虑吧,本宫过几已再来看你,希望你到时候已经有答案了。” 在愉妃快要走到门槛处时,金氏忽地地道:“不必过几日,臣妾现在就有答案了。” 愉妃回过头来,轻声道:“金嫔如此聪敏慧黠,想必会做出一个正确的决择。” 金氏再次下地,屈膝道:“臣妾这条性命是娘娘所救,以后定当为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违!” 愉妃勾起一抹笑意,走过来道:“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该是你我姐妹共同进退,对付奸人才是。” 金氏应了一声,又道:“臣妾之前犯下大错,还望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臣妾这一次。” 愉妃眸中掠过一丝阴霾,随即笑意嫣然地道:“都说不会追究,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说罢,她拍拍金氏的手道:“行了,你好生歇着,待会儿本宫让人送些燕窝过来,好生补补身子。” 一直等到愉妃消失在视线中后,金氏方才就着宫人的手在床榻边坐下,柳叶凑过来小声道:“主子,您真相信愉妃的话吗?” 金氏睨了她一眼,道:“为什么不相信?”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各怀鬼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康德禄拧眉道:“奴才与柳叶都觉得愉妃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咱们可是想要害她唯一的儿子啊,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金氏冷笑道:“她自然在意,但一来永琪没事;二来……她更在意娴贵妃。” 柳眉想了一会儿,迟疑地道:“主子是说,愉妃对娴贵妃的存在,已经……” “忍耐到了极处!”金氏接过柳眉的话,冷声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娴贵妃,所以哪怕是跟本宫这个意图害她儿子的人合作,也在所不惜。” 康德禄轻声道:“那依主子的说法,愉妃刚才所言,就是真的了?” “与本宫一起对付娴贵妃自然是真的,但本宫害永琪一事,一笔勾消……”她讥笑道:“本宫可是一点都不相信,瞧着吧,娴贵妃一除,接下来她要对付的人,就是本宫了。” 柳眉一惊,道:“主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愉妃?” “她要对付本宫,本宫何尝不可以对付她;再说,若是不答应,她只怕立刻就会出手对付本宫,到时候情况更加不利。”说到此处,金氏讥声道:“瞧见她如今的身形了吗?比之怀五阿哥之前差不多,想必再过一阵子就能承宠于御前,到时候有宠有子,你们说说,凭本宫现在的情况,怎么斗得过她?!” 康德禄眼珠子一转,道:“奴才明白了,主子是假意答应,借以应付愉妃。” 金氏摇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本宫这次弄成这样,皆是拜娴贵妃与仪妃所赐,这两个人,本宫绝对不能放过,有人肯与本宫一起对付,自然是再好不过;至于往后……”她冷笑一声道:“愉妃可以对付本宫,本宫何尝不可以对付她,鹿死谁手,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两个女人,心怀鬼胎,各自皆是清楚,当她们达成所愿之日,就是彼此翻脸之时,什么姐妹亲情,救命之恩,那皆是口中说说罢了,哪个也不会当真。 在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宫中再次变得平静起来,直至十月末的一日,敬事房传来消息,说是弘历翻了愉妃的牌子,这是愉妃生下永琪之后,第一次被翻牌子,而这……也意味着她将会再次承宠。 黄昏日落,延禧宫中,知春来到小厨房端膳,齐宽也在,看到她嘴里嘟嘟囔囔的样子,好笑地道:“你在做什么呢,念经吗?” 知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我念经咒那个愉妃啊,不行吗?” “你啊!”齐宽摇头道:“主子都没说什么,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知春鼓着腮帮子道:“我能不生气吗?金嫔做出那样的事陷害仪妃与主子,愉妃竟然在皇上面前帮着她求情,令她只是被褫夺封号,降为嫔就算了,这个惩罚有等于无,实在让人不甘。听闻愉妃这阵子还经常过去看她,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对意图谋害自己儿子的人那么好。还有啊,愉妃明明胖成那个样子,居然真的让她减了下来,重得皇上召幸,真是老天没眼。为着这事,主子今儿个一整天都没什么笑容。” 齐宽叹了口气,道:“愉妃为了恢复身形,可是没少挨饿,听说她一天吃的东西,加起来,还没一碗那么多。” 知春烦燥地道:“不说了,越说越生气,我带人把菜端出去。” 在她走了几步后,齐宽唤住道:“可别在主子面前提这些事,免得惹主子不高兴。” “我有分寸,不会去说的。”应了一句后,知春端着菜肴来到暖阁,十月末的天,已是冷风刺骨,到处透着寒意,各宫各院,早就已经烧上了银炭。 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后,知春长出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气息,与几个宫人一起将膳食摆在桌上,随即来到坐在长窗下的瑕月身前道:“主子,晚膳备好了,奴婢服侍您用膳吧。” 瑕月摇头道:“本宫没胃口,过会儿再说吧。” 知春劝道:“现在天气寒凉,搁一会儿这菜就要凉了,再热的话就没味道了,主子还是吃上几口吧。” 阿罗亦道:“是啊,主子您就吃一些吧,您要是不吃,奴婢们可就得一直饿着肚子,您忍心吗?” 看到阿罗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瑕月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延禧宫上下,就属你话最多。” 这般说着,她起身坐到桌前,知春连忙起了盖子,道:“今儿个的菜,都是主子您爱吃的,尤其是这道鱼羹,奴婢将所有刺都给挑了,保准一根都没有,否则啊,就罚奴婢去扫地。呃,一根扫一个时辰好不好?” 瑕月颔首道:“既然你这么想去扫地,本宫又岂有不成全之理,不过到时候你冻病了,可别赖本宫头上来。” “奴婢岂敢!”在知春话音落下后,瑕月轻叹道:“你们不必那么担心本宫,本宫没事,自从上月本宫在仪妃那里看到愉妃,就知道她承宠是早晚的事。” 知春小声道:“既是这样,主子您就别闷闷不乐了,她与金嫔坏事做尽,奴婢相信老天爷一定会收拾她们的。” 瑕月笑道:“本宫没有闷闷不乐,只是在想一些事罢了。”说罢,她搁下刚吃了几口的筷子,对阿罗道:“前几日,本宫去养心殿的时候,听皇上说起贵州那边的苗乱已经被平定,张广泗此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傅恒……也是,算算日程,再过十几日就差不多能到了。” 阿罗绞着手指低低道:“那不是很好吗?相信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 瑕月望着她,心疼地道:“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阿罗眼圈微红,深吸一口气道:“奴婢与他已经没关系了,主子何必再问这些。” “但傅恒到时候一定会来见你,你……”不等瑕月说完,阿罗便急急道:“奴婢不想见他,奴婢以后都不想见他。” “阿罗……”瑕月刚说了两个字,阿罗便激动地道:“也请主子您以后不要再提他了,从……”她忍着眼底的酸涩,艰难地道:“从那一刻起,奴婢与他就再没有关系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沦为笑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也没办法,拍着她的手道:“好吧,本宫知道了,本宫不勉强你,若是傅恒找来,本宫自会与他说清楚。” “多谢主子。”停顿片刻,阿罗又道:“奴婢有些不舒服,想下去歇会儿。” 瑕月颔首道:“去吧,本宫这里有齐宽他们侍候着就行了。” 待得阿罗匆匆离去后,齐宽叹然道:“奴才原来以为阿罗已经没事了,没想到……她心里始终有个结在。” 知春低声道:“阿罗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坚强了,若换了是我,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只是可怜了阿罗,大好的姻缘就这么没了。”瑕月叹息不已,然一切已成事实,再难过也无用。 是夜,因为知道弘历翻了牌子不会过来,所以瑕月早早睡下了,在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她隐约听到有人开门,紧接着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脸颊上游移。 她努力睁开眼来,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床边,心中一惊,睡意清醒了大半,连忙挥开脸颊上的那只手,厉声道:“谁?” “是朕!”听到熟悉的声音,瑕月心中的慌意逐渐散去,揉一揉眼睛坐起身道:“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呢?您不是翻了愉妃的牌子吗?”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朕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着吓到你了。” 瑕月嗔道:“是啊,皇上来了,该让齐宽他们先进来通报才是。刚才臣妾还以为是哪里不长眼的毛贼,居然进到紫禁城来撒野,差一点就要叫人来抓了。” “若真是这样,你就成了第一个胆敢抓当今天子的人。”这般说着,弘历更衣歇下,在彼此肌肤相触之时,瑕月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来了这里,那愉妃怎么办?” “朕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了,你不必担心。”就在弘历说完这句话之时,外头传来鸣钟的时间,刚到亥时。 真是奇怪,一般妃嫔侍寝,至少要等到子时才会送回去,可是弘历过来的时候,连亥时都没有,难不成愉妃惹得弘历不高兴,所以被提前送回去?按理来说,以愉妃的心思,不会犯这样的错。 她有心想问清楚,无奈弘历已经闭上了双目,而且从他刚才的态度来看,明显不愿多谈,只得将之藏在心里。 一夜无语,翌日在侍候弘历去上朝后,觉得困乏无力,便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唤了齐宽进来替自己梳洗,炭盆是整夜烧着的,所以起来并不觉得凉。 待得在水银镜前坐下后,瑕月望着镜中的齐宽道:“去看过阿罗吗?她怎么样了?” 齐宽从妆匣中挑了几枝步摇在瑕月鬓边比着,口中道:“刚才去看过,瞧着是没事,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瑕月点头之余,想起一事来,道:“去打听一下昨夜愉妃侍寝的事,怎么不到亥时,皇上就将她送回去了。” 知春进来时,正好听到这话,抿唇笑道:“主子,不必打听了,这件事,宫里头早就传遍了。愉妃送进养心殿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送出来了,然后皇上就来了咱们这里。另外,今儿个一早,还出了一件更稀奇的事儿,主子听了,定会高兴。” 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瑕月好笑地道:“究竟是什么事?” 知春笑道:“五公公一早去敬事房,让那边撤下愉妃的绿头牌,以后都不许再呈到皇上面前。” 瑕月愕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顿一顿,她又道:“会否是谣传?” 知春连连摇头道:“绝对不是,宫中上上下下都在传这件事,而且传这件事出来的,就是敬事房的太监。” 齐宽思索道:“照你这么说,愉妃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侍寝了?除非皇上去咸福宫。” 知春睨了他一眼,道:“皇上都撤了她的绿头牌,你觉得皇上还会去吗?亏得愉妃节食这么久,才第一次侍寝就弄成这个样子。” 瑕月蹙眉道:“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倒是不清楚,但有人传言说是愉妃说错话惹得皇上不高兴。”知春话音刚落,齐宽便道:“这不可能啊,以愉妃的心思,怎么会将皇上触怒的那么严重呢。” 知春摊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外头是这样传的。”说罢,她对瑕月道:“主子,皇上昨夜歇在您这里,什么都没说吗?” 瑕月摇头道:“没有,而且皇上看起来似乎很不愿提这件事,所以本宫也不便多问。” 知春笑道:“不管原因是什么,看到愉妃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丑,真是解气得很,更不要说她以后都会失宠了,昨儿个才说过,没想到今天报应来了,真是活该。” 瑕月搁下心中的疑惑,道:“好了,别说这些了,替本宫梳洗更衣吧。” 在延禧宫议论告一段落的时候,其他地方却议论的热火朝天,妃嫔受罚从而被撤下绿头牌的事情并非没有,但从没有一个像愉妃那样,什么情况都没有,就突然撤下去,且还是永远撤下,意味着从今以后,愉妃一点侍寝的机会都没有了,漫漫几十年只能守活寡。 但他们怎么着也想不通,愉妃是五阿哥的生母,而弘历又一向最疼爱五阿哥,怎么会如此绝情呢! 这样的议论在咸福宫中却是禁议,没有一个人敢提,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唯恐惹祸上身。 冬梅与小全子站在暖阁的角落里,地上一片狼籍,尖锐的碎瓷片满地都是,还有茶叶、点心,全部都四散在地上。 愉妃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之后,犹不解气,将椅子亦给推倒在地,冬梅二人从未见过她如此颠狂的样子,从清晨得知小五去敬事房撤下她的绿头牌后,就犹如失控一般,把他们吓得不轻,不敢过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待得愉妃终于停手之后,冬梅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消消气,绿头牌那件事……” “闭嘴!”愉妃恨恨地盯着她,那目光犹如要噬人一般,吓得冬梅赶紧闭嘴,再也不敢出声。 第四百九十四章 活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想要走路,却发现满地都是碎片,根本没法走,刚刚消下去一些的火顿时又冒了起来,厉声喝斥道:“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东西收拾下去,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本宫教你们?!” 小全子与冬梅赶紧依言将东西收拾好,随后又端了一盏茶小心翼翼递到愉妃手边,小声道:“主子,喝口茶吧。” 愉妃接过他递来的茶,扬手就欲扔出去,扔到一半又生生忍住,恨恨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掼,也不顾溅到手上的茶水。 冬梅见状,迅速取来药膏,道:“主子,您手烫伤了,奴婢帮您上药,不然会起泡的,万一留疤可就麻烦了。” 愉妃负气地道:“有什么麻烦的,左右皇上已经不准备理会本宫了,就算满身是疤也没人会在意。” 冬梅一边替她上药一边道:“主子您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自然没事了,您别那么担心。” “没事?”愉妃冷笑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没事了!” 小全子大着胆子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愉妃紧咬着牙关未语,这件事说出来,实在是羞人得紧,许久,她道:“去将方太医请来,本宫有事相询!” 小全子不敢多问,赶紧去将方太医请来,后者来了之后,恭敬地道:“不知娘娘何处不舒适?” “本宫……”愉妃神色极其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中,方太医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她说下去,忍不住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愉妃咬一咬牙,道:“方太医,本宫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替本宫保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若然让本宫在此门之外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本宫定不会轻易饶你!” 方太医连忙道:“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替您保守秘密,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说起。” 听到他这么说,愉妃终于下定了决心,“本宫难产,差点丧命的事,方太医想必还记得。” 方太医点头道:“是,幸好娘娘大吉大福,最终母子平安。” “但是本宫也因此无法再生育。”面对愉妃的话,方太医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能够母子平安,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还请娘娘想开一些。” “可是本宫发现,除了无法生育之外,还有一个问题,行……行……”愉妃脸色涨得红如鸽子血,好一会儿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行房事之时,无法再如以前一样,这种情况,有没有办法可复?” 方太医万万没想到愉妃请自己来是为了这个事,再联想到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顿时明白了过来,只怕……这就是愉妃亥时不到就被送回来,并且被撤下绿头牌的原因所在,难怪她要交待自己不许说出去,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愉妃要被笑得更加厉害,且要永远抬不起头来。 方太医思索半晌,摇头道:“这件事,只怕微臣帮不了娘娘。” 愉妃豁然起身,紧紧盯着方太医道:“为什么,方太医乃是咱们大清的国手,区区小事,怎么可能难倒你呢,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方太医沉沉叹了口气,道:“请娘娘恕罪,微臣真的……没有办法。” 愉妃强撑出来的平静,因为他这句话而彻底撕破,慌乱地道:“不可能没有办法的,方太医,你再好好想一想,只要能够医好本宫,你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答应!” 方太医起身拱手道:“娘娘,不是微臣不肯帮忙,实在是……无法可想。” “那……那怎么办,难道本宫一辈子都要这样了吗?不可以,不可以的,方太医,你帮帮本宫!”愉妃急切地说着,但任凭她怎么说,方太医都只是摇头,“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唯一能够答应娘娘的,就是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泄露出去分毫。”说罢,他再次拱手道:“微臣告退!” 愉妃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待得朱门关起之时,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医不好?不可能的,一定有办法医好,是他自己医术不精,所以才推说医不好,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做太医院的院正,真是好笑!” 此时此刻,冬梅与小全子已经知道愉妃出了什么问题,若是旁的事情,他们还能帮着想想办法,可这个……唉,看来主子无法再得幸于皇上已成事实,不论主子减得多瘦,打扮华丽美貌都无用了。 “主子,要不然奴婢去请其他太医来为您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冬梅话音未落,愉妃已是厉斥道:“你想要本宫的事被传得人尽皆知吗?冬梅,想不到你居然用心如此险恶!” 冬梅慌忙跪下道:“奴婢没有,奴婢也是想为主子分忧,是奴婢一时思虑不当,但绝对害主子之心,还请主子明鉴!” 愉妃阴晴不定地看着她,突然抓起一旁的茶盏,狠狠摔在冬梅身侧,将后者吓了一大跳。 愉妃眼圈发红地道:“别人生孩子,本宫也生孩子,为什么别人没事,本宫就弄成这个样子,本宫才二十余岁而已,这个荒唐的老天居然就要本宫守活寡,还要本宫被人取笑,这个贼老天,真是该死!” 小全子心思急转,跪下道:“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苦闷,您有什么火有什么气就往奴才身上撒吧,别气坏了身子;明儿个奴才就出宫一趟,方太医没办法,不代表其他大夫也没办法,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一个医治主子的人。” “那若是医不好呢?”愉妃激动地挥手道:“那本宫就得一辈子这样,这与身在冷宫又有何异?!”说到此处,她眸中浮起浓重的戾气,厉声道:“是那拉瑕月,是她将本宫害成这个样子的,本宫要杀了她!杀了她!” 被人取笑的羞辱还有守半辈子活寡的痛苦,令愉妃气得几乎快发疯了,如果不是那拉瑕月在她用水之中下药,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四百九十六章 禁足难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反应极快,道:“杨公公,自从禁足以来,皇后娘娘一直都很后悔以前做过的事,确是真心悔改,麻请您与太后说一声。” 杨海看着她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还没有老眼昏花,是否真心悔改,我看得一清二楚。”说罢,他朝明玉欠一欠身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太后说了,只要您确有悔改之心,就立刻释了您的禁足!” 明玉盯着他,下一刻,尖锐的声音在坤宁宫中响起,“本宫日日依着太后的话,念足三遍述罪书,难道这还不叫真心悔改吗?”说罢,不等杨海说话,她又尖声道:“本宫要见太后!” 杨海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恭敬而坚决地道:“请娘娘见谅,您禁足期未满,除了坤宁宫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明玉正在激动之中,哪里听得进这话,冷声道:“本宫是当朝皇后,本宫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奴才来管,让开!” 杨海神色平静地道:“奴才自不敢管娘娘,但这是太后的懿旨,还请娘娘遵从,您若强闯出去,只怕禁足之期还会延长!” 明玉目光阴寒地道:“你在威胁本宫?!”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不想娘娘做无谓之事罢了。”杨海话音未落,明玉便厉喝道:“本宫不要听你说这些废话,太后根本没有来过坤宁宫,她怎么知道本宫不是真心悔改,是不是有人在她耳边进谗言?是娴妃对不对?”瑕月是在明玉禁足之后被封的贵妃,所以这件事明玉尚且不知。 杨海垂目道:“娘娘误会了,无人进什么谗言,关键只在娘娘自己身上,只要您悔改,禁足即便可解。” 明玉激动地道:“本宫悔改,本宫这一年都在悔改,你去将太后请来,她自然就知道了。” 杨海神色平静地道:“太后未曾来坤宁宫,但她老人家对娘娘一直很关心,对于娘娘是否真心悔改也很清楚。” “不可能,太后未曾来过怎么会知道,你胡说!”这般说着,明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杨海道:“本宫想起来了,你每日都会来,是你将本宫的情况告诉太后的是不是?” 杨海并不否认,道:“是,奴才每日都会将娘娘的情况禀知太后。” “原来是你,是你在太后面前进谗!”明玉恨恨地盯着他道:“本宫明明已经真心悔改,你为何要在太后面前颠倒是非,令太后不肯放本宫出去。” 面对明玉无中生有的指责,杨海未曾动气,只是平静地道:“奴才与太后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娘娘所言之事,还请娘娘明鉴。” 明玉哪里听得进去,待要再说,魏静萱已是上前拉住她道:“奴婢相信杨公公不是那样的人,主子您别动气。”说罢,她又对杨海道:“杨公公您先回去吧,主子这里,奴婢会设法劝着一些。” 杨海点一点头,不顾明玉的叫嚷转身离去,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来坤宁宫见这个间接害死水月的凶手,只是迫于凌若之命,才会每日过来。 待得宫门重重关起后,明玉恨恨地甩开魏静萱,厉声道:“你疯了是不是?明知道杨海存心不良,居然还帮着他说话?难道你也想让本宫继续被禁足吗?!” 魏静萱摇头道:“主子想到哪里去了,奴婢怎么会帮他说话呢,只是继续争论下去,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顿一顿,她又道:“就算真让您见到太后又能如何,自从水月死后,太后对您一直心存偏见,再加上娴妃在太后耳边嚼舌根子,偏见更甚。冒然闯出去,只会令太后更加不喜。” 明玉恼声道:“那依你之见,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等魏静萱说话,她已是喃喃道:“不行,本宫已经受够了,一天都不想继续下去,本宫要出去,要离开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宫门奔去,魏静萱赶紧将她拦住,急急道:“主子,您冷静一些,奴婢保证,您一定可以很快解除禁足!” 明玉盯着她,脸庞扭曲地道:“你不过是一个奴才,而且还与本宫一样禁足在这里,你能有什么办法?” 魏静萱迭声道:“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有办法,总之千万不要冲动,那样只能令事情恶化!” 在她的劝说安抚下,明玉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魏静萱在扶着她回屋坐下后,柔声道:“其实说到底,太后之所以那样为难主子,关键就在那份述罪书上。” 一说起那个,明玉就一肚子气,冷声道:“整整一年,本宫已经将那份述罪书念了一千余遍了,说句倒背如流都不为过,太后竟然还推说不满意,分明是故意刁难本宫。” 魏静萱瞅了她一眼,道:“奴婢知道,主子并不情愿念述罪书,所以这一年来,每次念起都颇为生硬,想必这就是杨海与太后觉得不满意,认为主子不曾存心悔改的原因所在。只要您接下来几日,念得……”她尽量婉转地道:“稍稍温和一些,表露出悔改之意,想必就会没事了。” 明玉烦燥地道:“难道本宫没有吗?是杨海这个阉人鸡蛋里挑骨头,非要寻本宫的错不可。” 究竟明玉有没有好好去念,表露出忏悔,魏静萱心中一清二楚,不过当着明玉的面,她不敢说的太过,只得道:“奴婢也知他是存心挑错,但如今势不如人,这一时半会儿间,除了忍让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明玉没好气地道:“就算本宫肯忍,可万一太后就是揪着不放,那又该如何?” 魏静萱转着眼珠子道:“主子,您给奴婢几天时间,让奴婢好好想想,说不定能够想出其他办法来。” 明玉无奈地点头,随后几日,杨海依然每日过来,听明玉念诵述罪书,随后又照常离开,始终没有说明玉何时解除禁足的事。明玉的耐心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中逐渐耗尽,变得急燥难安。 第四百九十七章 得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中午,魏静萱端了晚膳进来,道:“主子,您今儿个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多少用一些吧,以免饿坏了身子。” 明玉看也不看便道:“端下去,本宫没胃口。” 魏静萱将膳食搁下后,劝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不痛快,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这样不吃不喝,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伤就伤,左右也没人在乎。”明玉气极的说着,随后看到摆在桌上的膳食,心中越发来气,厉声道:“你自己瞧瞧,这些膳食是给人吃的吗?本宫被迫吃了一年不够,还不知道要吃多久,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省得在这里受人气。” 魏静萱慌忙道:“主子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若是让皇上听到了,定会难过得很。” 提到弘历,明玉眼圈发红地道:“皇上心里怕是早没有了本宫,否则怎会由着太后禁足本宫也不加以过问。” “怎么会呢,皇上一向最在意主子,这次的事,想必也是没办法,毕竟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她发了话,皇上也不能不遵从,您说是不是?主子您再忍忍吧。” 明玉烦燥地道:“忍忍忍!除了这个字,你还会说什么,之前好歹有个期限,可现在漫漫无尽,本宫要忍到何时去?!” 魏静萱眼珠子一转,道:“主子,奴婢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听得这话,明玉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连忙道:“什么法子,快说!” 魏静萱一边想一边道:“主子您被禁足不放,皇上必定十分挂念,只是碍于太后,再加上没有合适的理由解除主子的禁足,所以才无可奈何,若是咱们寻一个理由给皇上呢?” 明玉疑惑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天气寒凉,极易受寒,若是主子得病,皇上一定忧心如焚,来此探望,禁足一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听到这里,明玉总算明白了魏静萱的意思,蹙眉道:“你要本宫故意受寒生病,引皇上来此?” 魏静萱跪下道:“奴婢知道,这个法子有损主子凤体,乃是下下之策,但如今咱们受困于此,奴婢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主意,还请主子恕罪。”说着,她瞅了明玉一眼,小声道:“若主子觉得此计不妥,就当奴婢没有说过。” 明玉没有理会她,只是在殿中走了一遍又一遍,许久,她狠一狠心道:“与其这样终日受苦,不知何时到头,倒不如博上一搏。” 魏静萱见明玉同意了她的计划,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样子,“可是奴婢思来想去,总觉得有所不妥,万一主子真的因此伤了凤体,奴婢……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要不然,还是再等等吧,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魏静萱越是这样说,明玉就越是坚定,寒声道:“本宫已经等的够久了,一天都不想再多等。” “可是……”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明玉便道:“这是本宫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你无需内疚,只要能解除禁足,就算损伤一些也无所谓。” 魏静萱做出一副无奈之意,垂目道:“既然主子心意已定,奴婢一定竭尽所能,助主子达成所愿。” 在有所决定之后,魏静萱当即从井中取来一桶又一桶的冷水倒满整个木桶,随后扶着除尽衣裳的明玉坐进去,因为担心泄露出去,所以整件事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再无人晓得。 都说井水冬暖夏凉,但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深冬里的井水冰凉澈骨,明玉刚一碰触就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待得整个人坐进里面后,感觉连血液都要被冻住了,脸色煞白,双唇哆嗦不止。 在勉强待了一会儿后,明玉受不住道:“扶……扶本宫……起……起来!” 魏静萱答应一声,将她从水中扶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玉整个人便已经冻得发紫,待得拭干水渍换过衣裳后,她哆嗦道:“快……快去生……炭盆,本宫……宫好冷!”说话之时,她上下牙齿不停地碰撞着,显然是冷到了极处。 魏静萱连忙道:“主子您忘了咱们的计划吗?这会儿要是生炭盆,可就前功尽弃了。” 听得她这么说,明玉只能强自忍耐着遍布周身的寒意,过了一会儿,她忽地抓住魏静萱的手,颤声道:“一定……一定要让皇……皇上知晓,知道吗?” 魏静萱迭声道:“主子放心,奴婢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将此事传递到养心殿。” 明玉点点头不再言语,待得黄昏时分,她发起高热来,明明周身发烫,却不停地说冷,盖了两条锦被还浑身发抖。 魏静萱见时机差不多了,让宫人照顾明玉,自己则开了宫门奔出去,刚一踏出宫门便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声音冷厉地道:“皇上有命,坤宁宫众人,不得离开此处一步!” 魏静萱急切地道:“皇后受寒发热,情况严重,要立刻请太医。” 几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道:“但皇上有命,任何人未得旨意,不可擅自出入,明日清晨,杨公公会来坤宁宫,魏姑娘到时可与杨公公说,请他去延请太医。” 魏静萱冷声道:“如今离杨公公过来,还有好几个时辰,万一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危及性命,你们担待得起吗?” 见魏静萱说得这般严重,侍卫不由得犹豫起来,虽说明玉被禁足了,但她始终是皇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算有再多的脑袋也不够掉。 在一番权衡利弊后,其中一名侍卫道:“既是这样,我等这就去请示皇上。” 魏静萱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道:“好,你们快去,千万别耽搁了。” 待得亲眼看着侍卫离去后,魏静萱回到内殿,对烧得神智模糊的明玉道:“主子您放心,奴婢已经让侍卫去通禀皇上了,相信很快皇上与太医都会过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不肯诊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无力地点着头,她这会儿难受得连话都不愿说,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匆匆响起,下一刻,周明华出现在内殿,在匆匆行了一礼后,上前替明玉把脉,明玉努力睁开发糊的眼睛,吃力地问道:“皇上呢?为何不见皇上?” “皇上知晓娘娘患病,很是担心,特命微臣来为娘娘诊治。”周明华话音未落,明玉便再问道:“本宫问你为什么不见皇上,为什么?” 面对她的迫问,周明华无奈地道:“这个……微臣并不知晓,还请娘娘恕罪!” “皇上……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明玉故意受寒冻病,为的就是引弘历前来,从而撤去禁足,结果弘历竟然明知她生病,而不肯过来,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主子,您不要这样,皇上……”魏静萱急切地思索着,随口道:“说不定皇上是因为国事繁忙,所以一时无法抽身过来。” 明玉沙哑地道:“本宫不想听你说话,只要见皇上,你立刻去将皇上寻来!” 在魏静萱为难之际,周明华道:“娘娘,您如今正在发高热,且先别激动,让微臣先为您诊治开了方子再说,否则万一病情加重,那可就麻烦了。” 明玉喘着炙热的气息道:“本宫的事不用你管,总之本宫要见皇上,你立刻去将皇上请来。” 明玉这个样子,令周明华极其为难,正自这个时候,魏静萱道:“周太医,能否借一步说话?” 待得走到门边后,魏静萱道:“周太医,看主子这个样子,皇上若是不来,只怕不会让您医治。” 周明华摇头道:“可是……皇上不来,本官也没办法。” “奴婢知道,奴婢也不是怪周太医,只是主子这个情况……唉,说起来,主子之所以病成这样,也是因为思念皇上过度,伤了心神之故,所以……”她咬一咬唇,道:“奴婢能否斗胆,请周太医再走一趟,将主子的情况告诉皇上。” 面对她的要求,周明华甚是为难,待要言语,魏静萱再次道:“奴婢很清楚主子的性子,她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不可,皇上不来,她是万万不肯让您诊治的,奴婢真怕这样拖下去,主子会有性命之忧。” 说到此处,身后又传来明玉沙哑的喝斥声,魏静萱赶紧走过去,趁着相扶的功夫,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您千万不要同意让周太医诊治,一定要逼他将皇上请来,奴婢看他已经有所松动。” 明玉微微点头,在周明华走过来欲要再次诊脉时,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若是见不到皇上,本宫宁愿死也不让你诊治。” 看到她这样固执,周明华急切地道:“娘娘,凤体要紧啊!” “若是见不到皇上,本宫活着也没意思。”这般说着,明玉半真半假的落下泪来。与此同时,魏静萱朝其跪下,急切地道:“周太医,奴婢求您帮帮主子吧,难道您真想看主子出事吗?” 周明华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本官就去一趟,若是皇上不肯过来,本官也没办法。” 魏静萱连连点头道:“是,奴婢知道,周太医肯去,奴婢与主子已经感激不尽了,岂敢再有言语,多谢周太医。” 在周明华离开后,魏静萱握住明玉滚烫的双手道:“主子您放心吧,周太医已经去了,相信很快会请了皇上过来,您再忍耐一会儿。” 明玉点一点头,神色痛苦地道:“静萱,本宫好难受啊,而且好象觉得越来越冷了!” 魏静萱眸底有冷意掠过,旋即化为担忧之色,“奴婢知道,可周太医不在,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要不然奴婢再去拿床锦被来给您盖着。” “快……快去!”明玉哑声催促着,然厚厚的锦被并没有任何用处,她仍觉得浑身发冷。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弘历正不停地在殿中来回走着,神色焦急难安,凌若抚着额头道:“皇上,你这样走来走去,哀家被你走的头都晕了,坐下吧。” “是。”弘历讪讪地在椅中坐下,没过一会儿,他便忍不住道:“皇额娘,您说皇后她会不会有事?” 凌若抿了一口宫人端来的茶,道:“只是区区风寒发热罢了,能有什么事,再说周太医不是去了吗?难道你连他的医术也信不过。”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那侍卫说的严重,所以有些不放心,皇额娘……”弘历试探地道:“儿臣想过去看看,儿臣实在很担心。” 刚才侍卫来禀的时候,他正在慈宁宫陪凌若用膳,原本是想即刻过去的,但凌若言他并非大夫,去了也无用,所以只命杨海去太医院传周明华至坤宁宫诊治。 凌若徐徐道:“都说了有周太医在,皇上还有何事可担心,若周太医连区区风寒都医不了,那他也枉为副院正了。” “可是……”弘历待要再说,凌若已然道:“皇上忘了之前所说的话了吗?皇后未悔改,便不可释禁足,皇上更加不可过去探望。君无戏言,这四个字还需要哀家一再提醒你吗?” 弘历沉默良久,无奈地道:“儿臣明白。” 又等了一会儿,杨海进来道:“启禀太后,皇上,周太医在外求见。” 弘历眸光一亮,连忙道:“快传他进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暗自摇头,却也不便说什么,待得周明华进来后,弘历急急道:“周太医,皇后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周明华一脸无奈地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未能替皇后娘娘诊脉。” 弘历豁然起身,不悦地道:“什么,你没有替皇后诊脉?这是为什么?” 周明华将坤宁宫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随即道:“微臣看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是坚决,只能来此请示太后与皇上。” 凌若冷哼道:“这个皇后,好生胡闹,既是病了就该好好看太医,非嚷着皇帝过去是何道理,难道皇帝过去,她的病就好了吗?” 弘历追问道:“周太医,你见过皇后,她病的严重吗?” 周明华如实道:“因为不曾诊脉,所以微臣不敢妄言,但皇后娘娘体温很高,若是继续拖下去,怕是会有危险。” 第四百九十九章 得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弘历哪里还忍得住,急声道:“皇额娘,皇后现在这个样子,儿臣实在不能不管,还请皇额娘应允儿臣前往。” 凌若盯着他道:“但皇后还在禁足之中,依例,皇帝是不该过去。” “儿臣知道,但若皇后因此出了什么事,儿臣这一辈子都难以心安,所以……还请皇额娘恕罪。”说罢,不等凌若答应,带着周明华快步出去,水秀在后面道:“太后,您不拦着皇上吗?” 凌若叹了口气,道:“哀家倒是想拦,但你看皇帝那个样子,哀家若是再强行拦着,就算皇帝勉强留下,他心里也要怪哀家了。罢了,由着他去吧。” 水秀忧声道:“可是这样一来,只怕离皇后解除禁足之日就不远了,可是杨海说过,皇后并没有多少悔意,相反还对太后延长其禁足之一事,多有怨怼之意,奴婢担心到时候……” 凌若明白她的意思,再次叹道:“哀家虽是皇帝的生母,但许多事情,还是无法随心所欲。皇帝样样皆好,唯独对皇后用情太深,深到有时候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哀家真不知道这到底是缘还是孽。” 弘历并不知道凌若这番话语,他所有心思皆系在明玉身上,一年多未见,之前那份怨意已经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思念。早在一年期满之时,他就想释了明玉的禁足,无奈凌若那边压着,这才一直拖着未曾下旨。 弘历于夜色中疾奔,越过无数在昏暗天色之中朝自己跪下行礼的宫人,一路来坤宁宫,虽然一年未至,但他以前常来,至于这里再熟悉不过,一路来到内殿,待得终于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明玉时,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魏静萱看到弘历出来,心中大喜,连忙跪下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听到她的话,明玉勉强睁开眼来,喃喃道:“皇上……皇上来了吗?” 持续的高热,令得她眼睛发糊,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罢了,竟然看不清弘历的模样,后者疾步上前,紧紧握住明玉烫得惊人的手,道:“是朕,明玉,朕来看你了!” 拉近了距离,明玉终于模模糊糊看到了弘历的样子,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是不是在做梦?臣妾以为再也看不到皇上了。” “胡说什么,你是朕的皇后,怎么会看不到朕呢,快别这么说了,赶紧让周太医为你诊治。” 不等弘历吩咐,周明华便上前为明玉诊脉,待得收回手后,他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是风寒入侵引至的高热,只要好生服药就没事了,微臣这就下去开药。” 待得周明华下去后,弘历抚着明玉滚烫的脸颊,道:“听到了吗?要按时服药,千万不能又像刚才那样使性子,知道吗?” 听到这话,明玉慌忙拉住他,急切地道:“皇上不要走,不要离开臣妾,这一年来,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您。” 弘历心中一软,温然道:“朕也很想你。” 明玉哽咽地道:“臣妾原以为一年期满之后,就可以看到皇上,没想到皇额娘说臣妾没有诚心悔改,不肯解除臣妾的禁足。” 魏静萱插话道:“皇上,恕奴婢多嘴,阿罗一事,奴婢与皇后娘娘早就已经知错了,皇后娘娘日日在佛前诵经,希望能赎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不知为什么,杨公公与太后就是对此不满意,说主子不够诚心,没有悔意。” 弘历沉默半晌,对明玉道:“朕都知道了,这些事往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治好你的病。” 明玉抓着他的手道:“皇上,您告诉臣妾,皇额娘还想要将臣妾禁足多久?” 弘历神色微黯,旋即安慰道:“朕也不知道,不过朕答应你,朕会去劝皇额娘,让她尽快解了你的禁足,别太过担心了。” 明玉正欲再言,魏静萱道:“主子,有皇上为您出面,一定很快就会没事了,您好生歇一会儿,待药煎好了,奴婢给您端进来。” 明玉也确实累了,点头不再言语,但抓着弘历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哪怕是喝过药睡下,也一直牢牢抓着。 这一夜,弘历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她,直至快到上朝的时候,方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离去,并让小五去告诉周明华,晚些时候再为明玉诊一次脉。 直至日上三竿,明玉方才自昏沉之中醒来,看到内殿之中不见弘历踪影,顿时急了起来,连忙将魏静萱传进来,迭声道:“静萱,皇上呢,皇上哪里去了?为什么看不到他,难道……”明玉抚着头道:“昨儿个的事,是一起梦?” 魏静萱将药碗搁在一旁,道:“主子您想到哪里去了,昨夜的事千真万确是真的,皇上不止来看过主子,还陪了主子整整一夜呢。” 明玉闻言心中微安,旋即又急急道:“那皇上现在人呢,为什么不在这里?” 魏静萱轻笑道:“主子您忘了,除了正月初一那日,皇上每日都要上早朝呢。” “早朝……”被她这么一说,明玉终于想了起来,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是了,本宫被禁足在这里太久,都快忘了这些事了。” 魏静萱笑一笑,将药端到她唇边,道:“奴婢服侍您把药喝了吧,粥正在煮着,过一会儿就能喝了。” 明玉点点头,在喝了几口药后,她忽地道:“皇上有没有解了本宫的禁足?” “暂时还没有,不过奴婢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奴婢看得出,皇上依然很重视主子,甚至可以说情深意重,并没有因为离别一年,而有所淡忘。” 听得这话,明玉露出一丝喜意,道:“果真如此吗?” “自然是真的,要不然皇上又岂会陪着主子整整一夜,所以啊,主子您就放心吧。说不定,皇上一处理完国事就会过来探望您。” 听到这里,明玉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到,她感激地道:“这次皆是亏了静萱你,要不是你替本宫想出这么好的一个法子,本宫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皇上。” 第五百零一章 晴天霹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虽觉得如今议论永璜的婚事还有些早,但先行定下也无不可,逐依言答应下来。 凌若颔首道:“好了,哀家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先回去吧,哀家想单独静一会儿。” “是,儿臣告退。”在向凌若行过礼后,瑕月带着阿罗回到延禧宫,还未踏入宫门,但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徘徊,待得看清模样后,阿罗低呼一声,慌乱地往瑕月身后躲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傅恒,他看到瑕月二人,脸上扬起一抹喜意,快步上来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瑕月在心里轻叹一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娘娘的话,微臣前日便已随张将军还朝,今日特意向皇上请了旨来见阿罗,顺便商议完婚之事。”这般说着,傅恒眸光微抬往阿罗看去,后者慌乱地避开,不敢与之对视。 阿罗的古怪被傅恒看在眼中,心下颇为疑惑,试探道:“娘娘?是否有什么事?” “阿罗,你去一趟内务府,让那边再送些银炭过来。”待得阿罗疾步离去后,她道:“你请随本宫进来。” 傅恒越发觉得不对,待得进殿之后,他再次道:“娘娘,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微臣觉得阿罗……”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瑕月接过话道:“可是觉得阿罗似乎很怕你?” 傅恒连连点头,“不错,就算将近两年不见,也不至于这个样子,仿佛微臣是洪水猛兽一般。”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傅恒,你与阿罗……怕是不能完婚了。” 听得这话,傅恒脸色大变,急急追问道:“为什么?这桩婚事是皇上下旨,为何不能完婚,是否娘娘对微臣有所不满?又或者是不舍得阿罗为妾?请娘娘相信微臣,阿罗虽然是妾室,但微臣绝不会薄待她,微臣会一辈子对她好,此生不负!” 听着他一连串的话语,瑕月越发难过,“本宫当初既然同意这门亲事,就是相信你,又怎会再来怀疑呢。” 傅恒心中微定,但疑惑却是更深了,“既是如此,娘娘为何说不能完婚?” “你很好,可惜你与阿罗有缘无份,希望下辈子你们可以再续今生之缘。” “好端端的为何会有缘无份?”傅恒听得一头雾水,随后道:“娘娘,是否在微臣平定叛乱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见瑕月默然不语,他再次道:“若有,还请娘娘明示。” “若是本宫说了,你就会放手这门亲事吗?”在傅恒的沉默中,瑕月缓缓道:“你可知皇后被禁足一事?” 傅恒如实道:“微臣听闻了此事,但不知是何原因。”说到此处,他眉梢一动,道:“难不成与这件事有关?” 瑕月叹然道:“罢了,本宫就告诉你吧,左右这件事人尽皆知,就算本宫不说,自然也会有人说,到时候,说不定更加难听。” 当傅恒从瑕月口中听得事情始末之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怎么可能,他的嫡亲姐姐,居然为了阻止阿罗嫁给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不对,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不会! “傅恒,如今你知道了,不是阿罗不肯嫁给你,而是她无法嫁给你,之前的事,你就当是一场镜花水月吧。” 傅恒喃喃道:“不会的!皇后娘娘明明已经答应了我们二人的婚事,怎么可能反悔,且还做出那样的事来。” “由始至终,皇后都不愿答应,只是迫于无奈,再加上皇上坚持,这才勉强为之。” 傅恒激动地道:“不,微臣不相信!皇后是微臣嫡亲长姐,她不会那样对微臣的,一定不会。” “你若不愿相信,本宫也没办法,总之本宫已经将所知之事悉数相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此处,傅大人请回吧!” 一直等到宫人前来催促,傅恒才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摇头道:“不,我不离去,我要见阿罗,我要与她说话。” “就算让你见到了阿罗又如何,曾经发生的事,可以一笔抹去吗?你可以娶一个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吗?你的家族能容下阿罗吗?” 瑕月一连串的问题,令傅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现在心很乱,原以来平定苗乱归来,他就可以迎娶阿罗,一世相守,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傅恒,你归去吧,阿罗不会见你;而且……再相见,对你对阿罗都没有好处,镜花水月虽好,但终要醒来,不能一世沉溺其中。” 傅恒激动地嘶吼道:“不,那不是镜花水月,我对阿罗的心是真的,我真想娶她为妻。” 瑕月重重一叹,道:“从你姓富察的那一刻起,娶谁为妻,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本宫知道你心里的难受,但事实如何,谁也改变不了。” “姐姐……姐姐……”傅恒喃喃地重复着,忽地转身往外奔去,瑕月未曾阻止,因为她明白,自己可以阻止得了一时,却阻止不了一世,若不问个清楚明白,傅恒是不会罢休的。 正如瑕月所猜的那样,傅恒出了延禧宫后,一路往坤宁宫疾步而去,然到了宫外却被侍卫拦住,傅恒以前也为御前侍卫,那几人认识他,其中一个姓李的侍卫还与他关系颇为不错,道:“傅大人,皇后禁足未解,除非有太后与皇上的旨意,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您不要令小的为难。” 傅恒此刻哪里听得进这些,寒声道:“我有要紧事要面见皇后,你们立刻让开。” 侍卫为难地道:“这个当真不行,还请傅大人见谅,若您执意要见,请去求了旨意再来。” 傅恒虽然气愤急切,但还有一丝理智在,没有强行逼迫或是闯宫,点头咬牙道:“旨意是吗?好,我现在就去养心殿请旨!” “傅大人您不要去,皇上不在养心殿。”李侍卫唤住他后,咬一咬牙道:“罢了,傅大人在这里稍等,小的为您进去请旨。” 傅恒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也在里面是不是?” 第五百零二章 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侍卫微一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内殿之中,弘历正与明玉道:“朕已经求了皇额娘同意开释你的禁足。” 明玉料知这是早晚的事,但亲耳听到时,仍然忍不住心中剧跳,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喜悦从心底里浮跃出来,她紧紧抓着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您是说真的吗?该不会是哄臣妾开心了吧?” 弘历宠溺地道:“傻瓜,朕岂会拿这种事来哄你,真的,皇额娘亲自开的口,其实皇额娘心里还是很疼你的,只是之前的事,你实在做的太过了,所以才会有所气愤,如今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待会儿朕就会正式下旨释你禁足,你可以安心了。不过……”弘历话音微沉,道:“朕不希望皇后再针对贵妃以及她身边的人。” “贵妃?”明玉疑惑地道:“皇上册封贵妃了吗?” 弘历想起此事明玉尚不知晓,逐道:“不错,去年末时,朕册娴妃那拉氏为贵妃,代掌六宫之事。” 贵妃……她竟然成了贵妃……她乃是抄家灭族的罪人之女,有什么资格成为大清的贵妃娘娘! 一股浓烈的恨意取代了原本的喜意,待要暴发出来时,忽地浑身一个激灵,强行将那股恨意压了下来,垂目道:“那可真要恭喜贵妃妹妹了。”说罢,她又道:“请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让再您烦心了。” “那就好。”弘历欣然点头,随即道:“皇额娘说要见你,待你病好之后,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听得要去见凌若,明玉心里有些发怵,但她明白,这句话回不得,无奈地道:“是,臣妾身子一好,就立刻去叩见皇额娘。” 弘历笑一笑,抚着明玉的双肩,温言道:“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朕觉得以前认识的那个皇后又回来了。” 明玉心中一动,道:“皇上这样说,难不成臣妾之前变的不像自己吗?” “之前……因为对贵妃的偏见,使得你有些偏激,不论朕与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还欺骗朕,那个时候朕真的很生气,幸好如今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明玉低头道:“是臣妾对不起皇上,还请皇上原谅臣妾。” 弘历轻笑道:“你是朕的妻子,朕怎么会不原谅你,要不然,朕也不会在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明玉正欲言语,门外传来侍卫求见的声音,四喜在出去询问后,恭身道:“皇上,傅恒大人来了,说是要见皇后娘娘。” 明玉惊喜地道:“傅恒?他回来了吗?” 弘历点头道:“不错,不过……皇后你要有心里准备,傅恒此来,怕是已经知道阿罗的事了。” 弘历此言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浇熄了明玉的喜悦之意,紧张地道:“也就是说……傅恒是为指责臣妾而来?” 弘历叹然道:“朕也想过隐瞒这件事,但当时闹得太大,宫中人尽皆知,就算朕下令禁口,也总有只言片语会传进傅恒耳中,再加上傅恒的性子,与其到时候生出更多误会来,还不如先行说清楚。”见明玉面有忧色,他安慰道:“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魏静萱在一旁道:“皇上为了主子,实在是煞费苦心了。” 弘历第一次正眼打量她,冷声道:“挨了五十杖而未死,你的命倒是真够大的。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多嘴。” 魏静萱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至于奴婢能够侥幸活命,皆是托了皇上与主子的洪福。” 弘历冷哼未语,明玉道:“皇上,静萱与臣妾一样,皆已知错,臣妾禁足一年,亏得有静萱相伴,否则真不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日,还请皇上莫要再责怪她了,说到底,当初的一切,她也是为了臣妾。”待得弘历点头后,她又道:“至于傅恒,臣妾想自己见他,也省得因为皇上在,他不敢将心里的怨说出来。” 弘历想一想,答应了她的请求,带着四喜走了出去,在经过傅恒身侧时,他脚步一顿,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执着不让,只能令自己痛苦不堪。” 傅恒跪地未语,待得弘历走后,方才起身随宫人进到内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玉挤出一丝笑容,道:“何时回来了,有写信给阿玛与额娘吗?” 傅恒怔怔地看着她,双唇哆嗦片刻,挤出一句话令他无比痛苦的话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阿罗?” 明玉轻叹道:“事已至此,再问这些又有何意?” 下一刻,傅恒激动地道:“不,我要问清楚,我只想娶阿罗,与她白头到老罢了,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你是我的嫡亲长姐啊,怎么可以?!” 明玉面色微冷,“本宫早就与你说过,你与阿罗不合适,是你不听本宫的话,非要娶她为妾,让她进富察家的门,本宫是迫不得已才会那样做。” 傅恒低吼道:“我是真心喜欢阿罗,为何不能娶她?” 明玉寒声道:“因为她不配,区区一个丫头罢了,又善使花样,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你的良配。傅恒,一年多过去了,你怎么还没看明白?” 傅恒大声道:“我看的很明白,真正看不明白的人是你。”说到此处,他又神色哀凉地道:“你当真是我的长姐吗?” 明玉被他问得奇怪,言道:“自然是真的,这还有假吗?” 傅恒凄然一笑道:“我长姐温柔善良,从不忍伤生害命,若是见到有人行乞,一定会舍银子给他们,好让他们有顿饱饭吃,怎么会做出那么惨无人道的事?你不是,你不是我长姐,不是啊!” 明玉气恼道:“本宫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蒙了富察一族的羞;结果你一进来,就对本宫横加指责,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这个长姐?” 傅恒摇头,喃喃道:“不是,你不是我长姐,我长姐最是疼爱我,不会这样残酷无情,更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第五百零三章 不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恒。”明玉心中一软,让魏静萱扶了她走到傅恒面前,道:“就当之前的事是姐姐不好,可大错已成,谁都改变不了,别生姐姐的气了好吗?” 傅恒盯着她,忽地露出一抹苦笑道:“长姐说的真是轻巧,一句改变不了,就想要抹去所有的事情,可惜,我做不到。” 傅恒的言语令明玉心生不悦,冷声道:“那要怎样才可以?” 傅恒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至明玉快要失去耐心之时,方才开口说出一句惊人的话语来,“我要娶阿罗!” 明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过去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娶阿罗。”当这五个字再次清晰无误的传入耳朵时,明玉寒声道:“傅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罗已经那个样子了,你还要娶她?” 傅恒沉声道:“若非我要娶她,她不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这一切痛苦都是我与长姐加诸在她身上的,我不可以那么残忍的扔下她不管。” “但是阿罗已非完璧之身,她怎么可以……”明玉话音未落,傅恒已是道:“不管阿罗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娶她!” 明玉踉然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道:“傅恒,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娶这样一个出身下贱又诡计多端的人,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傅恒冷声道:“阿罗虽说出身低微,但她从没有对我使过什么诡计,相反,长姐先行答应,之后又暗自派人残害阿罗,才是诡计多端。” 明玉被他这样指责,厉声道:“放肆,你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长姐?” 迎着她恼怒的目光,傅恒吐出一句冰冷沏骨的话来,“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长姐!” 明玉气得浑身发抖,紧咬了银牙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宫女,要与本宫决裂,好!真是好!不过,本宫告诉你,就算不认,你也休想娶阿罗为妻,本宫与皇上皆不会同意。” 傅恒讽刺地道:“若是这样,那我宁愿终身不娶,皇后娘娘!” “你!”明玉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魏静萱劝道:“主子,傅大人如今在气头上,说出什么话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是等各自气消了之后再行……” 傅恒倏然打断她的话道:“不必了,我很清醒。”说罢,他对明玉道:“微臣要娶阿罗,请皇后娘娘应允!” “想要本宫应允?”明玉尖锐地道:“不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休想!” 傅恒怆然道:“看来,娘娘对微臣已是再无一分姐弟之情,罢了,多说无益,微臣就此告退。往后……想必也不会再来烦扰娘娘了。” 听得这话,明玉心中一颤,唤住已经转过身去的傅恒,艰涩地道:“你……当真为了一个宫女而不愿再认本宫这个姐姐,连见也不肯见?你忘了以前尚在家中,本宫是如何待你的吗?” 傅恒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微臣没有忘,不过那个长姐已经消逝在岁月,如今站在微臣面前的,不过空有一副皮囊罢了。”说到此处,他自嘲地笑道:“虽然娘娘刚才提及阿罗一事时,说您错了,但在微臣看来,您并不觉得那是一件错事。”说罢,他决然离去,再不停留。 看到傅恒决绝的背影,明玉眼前一阵发黑,魏静萱赶紧扶她至床上躺下,随后温言道:“主子消消气,傅大人刚刚知道这件事,难免激动一些,等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明玉涩声道:“傅恒的性子本宫很清楚,他既然说了,就必然会做到,他当真不打算再认本宫这个姐姐了。”说到这里,她忽地拉住魏静萱的手道:“静萱,你告诉本宫,本宫是不是真的错了?”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一心为傅大人,不希望他中了延禧宫的计,从而沦为别人的笑柄,怎么会错呢!奴婢相信假以时日,傅大人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她这番话将明玉心底里刚刚冒出的一丝悔意又生生给压了回去,点头道:“不错,本宫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傅恒好,是他自己被女色所惑,分不清是非好坏。可是……可是他如果真的执意要娶阿罗,那又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由着那样一个女子入门吗?到时候别说傅恒,就连本宫也会被传为笑话。” 魏静萱安慰道:“不会的,以阿罗的情况,皇上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您别那么担心了。” 明玉看着紧闭的殿门,喃喃道:“希望如此。” 在他们说话之时,傅恒一路不停地赶到延禧宫,正好碰到齐宽出来,他惊讶地道:“傅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傅恒拱手道:“请公公代我通传一声,我要见贵妃娘娘。” 齐宽摸不透他再次过来的用意,点头道:“好吧,请傅大人在此稍候。” 当瑕月得知此事后,也是一脸惊意,“本宫已经将事情与他说明了,他还来做什么?” 齐宽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可要见他?” 瑕月思索片刻,道:“请他进来吧。”说罢,她朝阿罗看了一眼,道:“你去屏风后面避一避。” 阿罗默然点头,在她站到那座红木镂雕屏风后不久,傅恒随齐宽走了进来,瑕月弹一弹指甲道:“傅恒,该说的本宫都已经与你说了,你还来此做什么?” 傅恒拱手道:“娘娘,微臣想见一见阿罗。” 瑕月摇头道:“阿罗不想见你,再者……相见无益,还不如不见,该放之时就该放下,强行抓着不放,只能凭添痛苦,对你对阿罗都不好。” 傅恒垂目道:“微臣去过坤宁宫了,微臣真的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做出那么过份的事来,是微臣害了阿罗。” “事情既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总之……一切到此为止吧。”面对瑕月的言语,傅恒摇头道:“不管阿罗变成什么样子,微臣都不会改变。” 瑕月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傅恒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微臣要娶阿罗为妻!” 第五百零四章 保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娶阿罗为妻?”瑕月讹异地看着傅恒,“本宫之前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阿罗已经……” 傅恒打断她的话道:“微臣听的很清楚,但微臣仍然决定要娶阿罗,还请娘娘成全!” 望着看不出一丝玩笑之意的傅恒,瑕月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傅恒仍然愿意不计所有,娶阿罗为妻,这份情意,实在难得至极。若然阿罗跟了他,必然一世幸福,可惜…… 傅恒拱手道:“娘娘,求您……” 瑕月抬手道:“你不必说了,本宫知道你想求什么。”顿一顿,她望着屏风道:“阿罗,傅恒的话你都听到了,愿还是不愿,你自己回答他吧。”说罢,她扶着知春的手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傅恒走到屏风后,果然看到泪流满面的阿罗,他紧紧握住阿罗的手,哽咽地道:“对不起,阿罗,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知道,我绝对不会离开京城。” 阿罗抽回手,啜泣地道:“不关你的事,那件事……我不想再提。” 傅恒知道,那对阿罗而言,是一段最黑暗,最可怕的记忆,当下道:“好,不提,我们以后都不提,我今日回去就准备婚礼,以后……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再不分离。” 阿罗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止住哭泣,随后道:“我已非完璧之身,你不介意吗?” “介意。”在阿罗惊讶的目光中,他紧一紧掌中的双手,道:“我介意自己竟然没看出皇后娘娘心中的不善,将她的谎言当成了真话,害你受这样的苦楚与折磨。”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没事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勉强止住的泣声,因为他这句话而再次逸出了双唇,无法停止…… 傅恒将她揽入怀中,心疼地道:“不要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围绕在你身边的,只有幸福快乐。” 阿罗紧紧揪住傅恒的衣裳,一边哭一边道:“谢谢你,傅恒……谢谢你肯如此待我。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 傅恒轻拍着她的后背,心疼地道:“希望过了今日,再看不到你哭泣的样子。” 阿罗抬起头来,抚去颊上的泪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再哭。” 傅恒笑一笑,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见皇上,请他许咱们立即完婚。” 面对他的话语,阿罗却是摇起头来,眸中掠过浓浓的不舍,“不,我不会与你成婚。” 傅恒笑容一滞,道:“为什么?你是在担心皇后吗?” 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阿罗徐徐道:“我没有担心任何人,只是纯粹的不能与你成亲。”说罢,她抽回手,哽咽地道:“傅恒,谢谢你待我这样好,你给了我这辈子最好的岁月,最难忘的回忆,真的谢谢你!” 傅恒愕然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愿与我成亲?” “因为……我不想害了你。”阿罗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你是富察家的子孙,是皇后的弟弟,怎么可以娶一个卑贱肮脏的女子,哪怕是妾也不行。且不说皇上会否允许你我成亲,就算是允了,你也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你这样爱我重我,我又岂能如此自私。” 傅恒激动地道:“我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我在乎你一人;他们要笑就由着他们去笑,莫去理会就是了。你随我走!” 阿罗后退,避开他伸来的手,喃喃道:“我不会跟你走了,我不能害了你,不能!”她吸气忍住眼底的酸涩,道:“我知道你对我情深意重,但你阿玛呢,额娘呢,你的前途呢?你全部都不在乎了吗?” “我……”傅恒想说不在乎,但思及家中年迈的双亲,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用力攥紧双手道:“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不必担心。” “傅恒,你别自欺欺人呢,不错,我的事现在是没什么人议论,可只要圣旨一下,就会再次传得沸沸扬扬,我……”她哽咽地道:“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你也陷入非议之中。所以……一切到此为止吧!” 傅恒的声音同样哽咽,他摇头道:“我做不到,我用了二十余年来找你,好不容易将你找到了,我做不到你说的‘止’字。” “不止又能如何,继续下去,只会令彼此痛苦。”阿罗的心像被虫蚁在啃噬一样,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强忍着泪意道:“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会在佛前为你祈祷,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喜乐,夫妻……和睦。” 傅恒喃喃不知说着些什么,下一刻,他拉住阿罗的手,大声道:“随我走,我不要与你分开!” “放开啊!”阿罗不停地挣扎着,但这一次傅恒抓得很紧,任她怎么挣扎都甩不开,在傅恒手触到朱红殿门时,阿罗忽地道:“傅恒,你是否非要逼死我才高兴?” 傅恒回过头正欲说话,惊见阿罗拔下发间的银簪子,将簪尖抵在喉咙处,他连忙道:“阿罗你做什么,快将簪子放下!” 阿罗态度坚决地道:“你放手,我便将簪子放下!” 傅恒很清楚,一旦放手,就意味着他这一辈子都要放弃阿罗,他不想,他舍不得,手松了又紧,始终不肯彻底放开。 阿罗心里何尝又舍得,她恨不得什么都不想,就这么随傅恒离开,哪怕只能做一日的夫妻也好。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毁了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 傅恒痛苦地道:“阿罗,我不想了断你我之间的缘,我不想……” 阿罗用力咬着嘴唇,哑声道:“放手吧,天要断你我的缘,再多纠缠也无用;相反,若是这份缘没断,将来或许还有再续的那一日。” “再续……”傅恒苦笑着摇头,他怎会听不出阿罗的安慰,缘都断了,哪里还会有再续之日。 在阿罗的注视下,傅恒缓缓放开了手,在双手相离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在彼此之间。 “保重!”两人几乎是一起说出的这两个字,不知这是心有灵犀还是讽刺…… 第五百零五章 缘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转身的那一瞬间,泪水自傅恒眼中落下,他在平定苗乱时,被敌人利箭射中肩头,身中数刀都不曾落过泪,这一刻,却怎么也无法止住。 阿罗看着傅恒一步步离开,看着傅恒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 瑕月走进来,看到阿罗含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低叹道:“你果然是没与他一起走。”她与阿罗自小一起长大,对阿罗心思再了解不过,早在刚才出去的时候,就料到结局会如此。 阿罗涩涩地道:“奴婢不想害了他,他给予奴婢的,已经足够奴婢铭记一生一世了。” “造化弄人。”这般说着,瑕月道:“你若想哭的话就哭吧。” 阿罗摇摇头,将发簪插回髻上,含泪笑道:“奴婢答应过他,以后都不会再哭,主子也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会好好的,这样……”阿罗依依不舍地看着门外,轻语道:“他才会放心。” 阿罗忍着心中的痛意,道:“希望他可以早些忘了我,娶西林觉罗氏小姐为妻,从此和睦美满。” 瑕月心疼地道:“真是个傻丫头,他和睦美满了,那你自己又怎样?” 阿罗望着她,哽咽地道:“奴婢有主子啊,以后奴婢就可以安安心心侍候主子了,您说是不是。” 瑕月不知说什么,只能不住的摇头,她的路尽管不顺,但至少能陪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阿罗却是连路也没有;有时候想想,人若是自私一些,或许就不会活的那么痛苦。 傅恒终究没有娶阿罗,以后他也再不曾来找过阿罗,那一日阿罗亲手断尽了两人所有的缘,从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数年后,傅恒在父母的催促与圣旨之下,被迫与觉罗西林氏成亲,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真的只如宾客那般…… 且不说这些后话,当天日落之前,释明玉禁足的旨意晓喻六宫,诸人皆知这是早晚的事,是以并未有什么惊讶,倒是有好些人抱着看戏的心态。但凡是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明玉是因何被禁足,甚至差一点连后位都没有了,一切的一切皆是因延禧宫那对主仆而起。如今,她熬到了出头之日,试问又怎么会放过那二人。 不过好些天过去了,瑕月也去坤宁宫请过安了,一切却平静如昔,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声喝斥都没有,真是令人奇怪,难道皇后已然释怀,不再恨那拉瑕月了? 当金氏在咸福宫问出这句话时,正抱着永琪的愉妃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金氏蹙眉道:“可是据臣妾打听所知,娴贵妃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对她很客气,送去的东西也一一收下了,不像是存有嫌隙的样子。” 愉妃一边逗弄着永琪,一边徐徐道:“本宫清楚皇后的性子,更清楚她们之间的过节,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化解,所谓和睦,不过是演出来给别人看的戏罢了,瞧着吧,早晚这场戏会落幕,到时候就是她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金氏闻言,轻笑道:“最好是这样,那咱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说罢,她朝永琪看了一眼道:“几天不见五阿哥,仿佛又大了一些,也更活泼了,娘娘,五阿哥的病是否已经好了?” 愉妃轻叹道:“哪有这么容易啊,不过是堪堪控制住罢了,一旦不服药,情况就会恶化,为了他,本宫可真是操碎了心。不过……本宫现在也就只剩下永琪了。” 金氏眸光微闪,道:“娘娘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那件事虽说麻烦了一些,但将来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你不必安慰本宫,有没有转机本宫心里清楚得很,一样清楚的,还有是谁将本宫害成这个样子的!”说到最后一句,愉妃眸光阴寒,声音尖锐的犹如铁片划过一般。 这个声音令金氏颇有些不自在,转过话题道:“话说回来,待得过了年,就又是秀女大选之年了,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入宫。”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金嫔在担心吗?” 金氏轻轻点头道:“是有一些,毕竟人越多,咱们所能分得的恩宠就越少。若是有那得宠的,指不定臣妾还要向她行礼呢。” 愉妃微微一笑道:“嫔位可不是那么好晋的,如今身居主位的,哪一个不是熬了许多年才熬到的,所以金嫔根本无需担心。” 金氏眸光微闪,待要再说,愉妃已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本宫知道,由妃变嫔,还连封号都没有了,金嫔心里必然不好受,但这种事急不得,否则只能适得其反,知道吗?” 金氏眼皮一跳,垂目道:“是,臣妾知道,多谢娘娘提点。” “总之你我既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本宫就一定会帮着你,但你也要耐心一些。再者,宫中多了人,你可以理解为分薄了恩宠,也可以理解为多了许多可用的棋子,便于咱们行事。” “娘娘说的是。”在低头应声之时,金氏对于愉妃的忌惮却不断攀升。 在她们言语之时,明玉出现在慈宁宫中,朝端坐在上首的凌若屈膝道:“儿臣叩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 “免礼,赐座。”凌若神色平静地道:“皇后的病都好了吗?” 明玉恭声道:“多谢皇额娘关心,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服食几天的药,好彻底除了病根。” “那就好。”凌若微一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哀家之前延长了皇后禁足之期,皇后不会怪哀家吧?” 明玉连忙道:“皇额娘一心为儿臣好,儿臣又岂敢有怪,再说这一切本就是儿臣应得的惩罚。之前杨公公与儿臣说的时候,儿臣一时情急,说了一些不该的话,还请皇额娘恕罪,儿臣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凌若长眉微挑,道:“皇后既已体知哀家之意,那么之前的事无谓再提;从今日起,皇后就与贵妃、仪妃她们一起好生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至于其他的事,哀家不想再看到,明白吗?” 第五百零六章 提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垂目道:“儿臣明白,之前是儿臣太过任性妄为了,令皇额娘失望,如今想来,儿臣自己也是十分后悔。” 凌若微一点头道:“抬起头来看着哀家。” 明玉依言抬起头来,在四目相对之时,她心中一颤,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不等她细思,凌若已是道:“你是否真心悔改,哀家心里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多说了,哀家只有一言提醒,皇后可愿听?” 明玉被她盯得难受,想要移开又不敢,只得道:“请皇额娘赐言,儿臣洗耳恭听。” “好。”这般说着,凌若冷声道:“这次开释禁足,是皇后你最后的机会,若再有下一次,就算你是皇后,就算皇帝护着,哀家也绝不饶恕,若是因此失了后冠,别怪哀家没有事先提醒你!” 这番冰凉澈骨的话语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明玉的心头,令她心惊胆战,慌忙低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之言,不敢有违!” “希望皇后这一次是心口如一。”说罢,凌若挥手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明玉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赶紧告退离去,直至看不到慈宁宫的影子,明玉方才停下脚步,抚着胸口不停地喘气。 魏静萱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了?” “太后……”明玉带着一丝恐惧道:“咱们没能瞒过太后,她刚才盯着本宫的眼神很可怕,还有那句话……” “太后对主子早有成见,她不相信主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至于那句话……唉,太后明摆着是要维护娴贵妃。”说到此处,魏静萱悄悄瞥了明玉一眼,道:“主子,对付娴贵妃一事,是否就这么算了?” 明玉内心进行着剧烈的天人交战,她害怕,但又放不下对瑕月的恨意,许久,终是恨意占据了上风,明玉咬牙道:“那拉瑕月……她不能留,有她一日,本宫就一日难安。不过,一定要等想到万全之策后,再行动手。” 魏静萱恭身道:“是,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助主子除去祸患。” 明玉的解禁,无疑使得后宫格局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六宫之事仍然由瑕月负责,但她却不再是最得宠之人,若是翻开敬事房的册子,会发现从乾隆五年末到乾隆六年初的时间里,弘历留宿坤宁宫的日子,要略多于延禧宫。 对此,延禧宫众人皆是替瑕月忿忿不平,但这是皇帝之事,他们就算再不平,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愉妃,她虽然被撤了绿头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服侍弘历,但五阿哥的存在,使得她依然稳坐妃位,宫里那些流言蜚语并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这日,魏静萱趁着去辛者库送浣洗衣裳的机会,见了苏氏,将这一年多来的事情细细说给她听。 待得听完后,苏氏徐徐道:“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不是你福运深厚,那五十杖已是要了你的性命。” 魏静萱点一点头,道:“苏姐姐,皇后已经脱困且重得皇上宠爱,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苏氏抬手抚过魏静萱越发精致的容颜,道:“如今已是乾隆六年了,你也有十六了吧?”待得魏静萱点头后,她再次道:“十六岁,正如含苞欲放的花蕾,娇嫩可人,最适宜采摘,静萱,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魏静萱眉眼一动,试探地道:“姐姐你是说……摆脱现在的身份?” “不错,这件事我早就与你说过,而今,时机已到,记着,千万别辜负上天赐予你的美貌与韶华。” 魏静萱眸中出现一抹激动,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绞着手指道:“姐姐有所不知,因为阿罗之事,皇上对我一直很冷淡,从不多看一眼,想要做到姐姐说的那样,怕是……没什么可能。” “事在人为,尚未开始,便说不可能,那就是自绝前路。”这般说着,苏氏又道:“不过你这情况,确实有些难,让我好好想想。” 她在屋中来回走了一圈后,道:“虽然皇上对你的成见,但皇后信任你,你可以设法从皇后那边下手,让她……举荐你!” “举荐?”魏静萱惊呼一声,旋即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皇后怎么会举荐其他女子去分薄皇上的宠爱?” 苏氏微微一笑道:“以现在的情况自然不会,但如果皇后不得皇上宠幸,或是感觉到被人威胁呢?” 魏静萱想了半晌,疑惑地摇头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以皇上对皇后的情意,怎么着都不会出现姐姐所说的情况。除非……皇后犯错被皇上发现,可那样一来,我也会有事。” “自然不是这样。”说罢,苏氏附在魏静萱耳边一番轻语,在她的言语下,后者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待得苏氏说完后,她欣喜地道:“我明白了,多谢姐姐提点。” 苏氏笑一笑道:“还有一件事姐姐要提醒你,虽然可以设法让皇后为你搭路,但接下来……是贵人还是贵妃,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魏静萱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设法抓住皇上的宠爱。” 面对她的回答,苏氏忽地道:“怎么抓?凭这张脸吗?”她摇头道:“没有用的,宫中从来不乏美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一个比你年轻比你貌美之人。” 魏静萱听出她话中有话,询问道:“那依姐姐之见,我该如何?” 苏氏再次附在她耳边轻语,这一次未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面露惊容,骇声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去找……青楼女子?我……这……这怎么可以?” 苏氏抚着她的肩膀叹然道:“我知道要你这么做很为难,但以你的出身与家世,想要长系君恩,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用不用,就由着你自己。不过,你要早些决定,一旦你真的被皇上临幸,可就没办法再出宫了。” 第五百零七章 接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心乱如麻的离开了辛者库,一路之上都在想着苏氏的话,待得回过神来时,已是身在坤宁宫。 明玉正在挑选料子,瞧见她进来,招手道:“静萱,过来帮本宫看看,哪块料子更适合本宫一些,本宫瞧得眼都花了。” 魏静萱依言上前,在看清明玉手边的几匹料子时,惊讶地道:“咦,这几匹云锦的颜色与花纹好生漂亮,是内务府新送来的吗?” 纪由轻笑道:“姑姑说错了,这几匹不是云锦,而是号称‘寸锦寸金’的蜀锦呢,今日刚刚送入宫的,皇上挑了最好的几匹送来给主子。” “多嘴。”明玉虽是在斥责纪由,脸上却是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心里很是欢喜。 魏静萱轻抚过光滑艳丽的蜀锦,这些蜀锦若是裁作成衣,穿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 “静萱,选出来了吗?”明玉的话令魏静萱回过神来,赶紧掩下心思,从中挑选了一匹道:“奴婢觉得这匹红地瑞草云鹤纹的不错,端庄大方,最是适合主子。” 明玉接过一看,颔首道:“还是你挑得合本宫心意,就这匹吧,剩下的拿到库房去。” 待得纪由领命下去后,魏静萱轻咬着嘴唇道:“主子,奴婢明儿个……想出宫一趟。” 明玉惊讶地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出宫了?” 魏静萱已然想好了说辞,垂目道:“奴婢前几日接到家中来信,说奴婢的兄长来京中办些差事,奴婢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想趁这个机会见见兄长。” 明玉颔首道:“既是这样,那就去见一见吧,早去早回。” 见她应允,魏静萱欣喜地道:“多谢主子。” 翌日一早,魏静萱便领了腰牌出宫,她的兄长自然没有来京,她在京城最大的青楼门前站了许久方才咬牙走了进去。 在这日之后,她又几次寻着借口出宫来此,至于她一个宫女为何要来妓院,除却苏氏与青楼里的人之外,再无人晓得。 在历经三个余月的严寒后,天气转暖,春意悄然来临,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这一段时间,宫中一直相安无事,直至初夏之时,这份平静方才被打破,金氏与明玉先后传来喜讯,二者皆是怀了龙胎。 对于接连传来的喜讯,弘历欣喜不已,尤其是明玉腹中的孩子,他一心想要将皇位传给嫡子,可惜永琏早逝,未能承继大清江山,此事引为大憾,如今明玉再次有孕,若是男儿,他便再次有了嫡子,岂能不高兴。 自明玉怀孕后,弘历每日皆会去坤宁宫看望,嘘寒问暖;相较之下,同样怀了龙胎的金氏则要是受冷落多了,偶尔想起时才会过去一趟,且坐不了多久便匆匆离开。 这样的冷落,令金氏对明玉腹中的孩子充满了恨意,若非这个孩子突然冒出来,弘历岂会如此待她。 至于愉妃,也同样不好受,以前弘历隔两日就会命人来抱永琪过去,可自从明玉怀孕后,弘历对永琪的关注便少了许多,数日都不来传一趟。 金氏去咸福宫说起这事时,摇头叹道:“娘娘,恕臣妾说句实话,皇后若是生一个格格还好,万一生一个阿哥,只怕咱们连容身之地也没有,当真是同人不同命。其实咱们还好,最可怜的便是孩子,明明皆是皇子,却悬殊有别,想起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愉妃睨了她一眼,冷声道:“金嫔有什么话,不妨一次说完了。” 金氏见被她看穿了心思,并未有丝毫尴尬之色,笑笑道:“既然娘娘问了,臣妾也不隐瞒。五阿哥出生之时,红光满室,异香扑鼻,又有大瑞降世,可见五阿哥乃是上天选定的真命天子,按理来说,皇上早该立了五阿哥为太子,可是迟迟不见动静,之前臣妾还以为皇上是想等五阿哥长大一些再册立;如今看来,怕是不尽然,皇上心里仍然想要嫡子承继皇位。” 愉妃冷声道:“你要本宫对付皇后的儿子?”不等金嫔开口,她又道:“金嫔打的可真是好主意,自己容不下皇后腹中的孩子,却要本宫去动手。金沛涵,别忘了当然是谁救了你性命,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想要利用本宫?你好大的胆子!”最后那句,愉妃说得极为严厉,惊得金氏花容失色,连忙跪下道:“娘娘误会了,臣妾绝对没有此意,臣妾与娘娘同坐一条船,您若是出了事,臣妾又岂能无事。”见愉妃不说话,她再次道:“不错,臣妾是容不下皇后腹中的孩子,但那个孩子对五阿哥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愉妃沉默片刻,凉声道:“是男是女,如今还未有定论,若她生的是个公主,咱们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臣妾怕到时候会来不及。”金氏眼珠子一转,道:“若娘娘担心会出事,咱们大可以假他人之手,臣妾相信,在这宫里头,容不下皇后母子的大有人在,譬如延禧宫那一位。” “娴贵妃?”愉妃冷笑道:“你想借她的手?” 金氏看到她略有些古怪的笑容,疑惑地道:“不错,娘娘这样问,难道觉得不妥?” 愉妃摇头道:“不是不妥,而是不可能;那个女人心思之深,非你我所能及,想借她的手,难如登天。” 金氏愕然之余,有些着急地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 愉妃凉声道:“不急,先看看再说。”见她这么说,金氏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怨意。 待得金氏离开后,冬梅啐道:“这个金嫔,心思还真多,虽然嘴里说的好听,但事实上,她就是想要利用主子。” 愉妃弹指一笑道:“若是没那些心思,又怎么配与本宫站在一条船上呢。”顿一顿,她道:“如何,盯着那么久,延禧宫可有异动?” “没有,奴婢按着主子的吩咐,将皇上对皇后母子的疼爱,在宫中大肆宣扬,事实上,就算不说,娴贵妃也该知道,因为自打皇后怀孕后,皇上去她那里的日子少得可怜,但娴贵妃除了比以前更忙一些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第五百零八章 咳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有些可惜地道:“看来还真是借不了她的手了,不然这场戏一定会很好看,很精彩。” 小全子迟疑着道:“主子,娴贵妃不肯动手,金嫔又那个样子,真要等到皇后把孩子生下来吗?” “怎么了?你怕她真生个阿哥,威胁到永琪的地位?” “是,金嫔虽说用心不善,但她的话并没有错,一旦皇后产下龙子,以皇上的心思,多半会立其为储君。” 小全子话音未落,愉妃已是冷声道:“不会的,任谁都不能动了永琪的储君之位,本宫当年能除了永琏,这一次,照样可以。” 彼时,延禧宫中,知春带着周全急急入内,后者朝正在看册子的瑕月行过礼后,道:“娘娘,您这么急传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瑕月轻咳几声,道:“本宫看了你们的册子,为何送去永和宫的雪蛤只有两盒?” 听得是这回事,周全连忙道:“回娘娘的话,除了送去养心殿与慈宁宫之外,就只剩下十二盒雪蛤,五盒送去坤宁宫,三盒送到娘娘这里,另外愉妃与仪妃各一盒,所以能送去永和宫的就只有两盒了。” 瑕月沉吟片刻,道:“金嫔如今怀着龙胎,不要薄待了,从本宫这里抽一盒过去给她。” 知春忍不住道:“主子,她当初那样害您与仪妃,您做什么还要厚待她,要奴婢说,根本一盒都不应该给。” “你这丫头。”瑕月轻斥了一句,道:“本宫执掌六宫之事,最要紧的就是公平,岂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好了,赶紧去将雪蛤取来给周全。” 知春无奈地应了一声,从库房取了雪蛤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齐宽,后者看到她繃着脸的样子,玩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知春没好气地道:“没人惹我,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到底怎么了?”这般说着,齐宽瞧见她手里的雪蛤,讶然道:“我刚才去小厨房的时候,看到还有大半盒雪蛤,怎么又要拆?” 知春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恨恨地道:“皇后与金嫔那样害人,竟然还能怀上龙胎,相反主子却迟迟没有动静,真是不公平。” 说起这个,齐宽也是心里发闷,摇头道:“唉,是不公平,可咱们也做不了什么。”顿一顿,他道:“不说这个了,你赶紧把雪蛤拿进去吧,别让主子久等了,还有,记得千万别在主子面前提这些,免得主子难过。” 知春点点头,拿着雪蛤进去,瑕月正在吩咐周全事情,一边说一边咳嗽,待得周全拿了雪蛤下去后,阿罗切声道:“主子,您最近咳嗽的有些厉害,还是传宋太医来看看吧。” 瑕月笑笑道:“只是咳嗽罢了,不打紧,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呢。” 阿罗心疼地道:“就算再忙再累,您也得顾惜身子啊,万一累坏了可怎么办?” “本宫没事。”说到此处,她想起一事来,道:“阿罗,你去一趟内务府,问问广东、福建两地,可有荔枝送来,刚才本宫忘记问周全了。” 阿罗惊讶地道:“主子想吃荔枝了吗?奴婢记得你一向不太爱吃这个。” 瑕月摇头道:“不是本宫,是皇后之前提过想吃荔枝,不过当时广东、福建的荔枝都还没有送来,这次若是有的话,让他们先送去坤宁宫。” 知春憋不住道:“皇后的事,主子记那么牢做什么,她要是想吃,让她自己去内务府催。” “别乱说。”阿罗轻斥了知春一句,随后恭声道:“主子,奴婢这就去内务府,您歇一会儿。” 在阿罗离去后,瑕月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看了一会儿,有一滴水落在册子上,化开了纸上的墨迹…… “主子。”阿罗的声音突然传入瑕月耳中,后者连忙抚一抚脸,抬头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阿罗将她的举动还有册上的湿润收入眼底,道:“奴婢刚出去便碰到内务府的人,说是荔枝今晨刚刚送到,皇上命他们送去坤宁宫之外,还特意叮嘱送一些来咱们这里,奴婢知道主子不喜欢吃这个,所以让他拿到小厨房去了。” 瑕月涩然一笑道:“皇上有心了,荔枝不能久放,知春,你拿一半去给仪妃,剩下的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 知春应了一声,黄氏在得知这是弘历送去给瑕月的荔枝时,她叹道:“皇上对贵妃虽有心,无奈心意浅薄了一些,贵妃不爱吃这东西也不知晓。” 知春皱一皱鼻子道:“这会儿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爱吃荔枝,皇上怕是觉得宫里所有人都爱吃。” 黄氏摇头道:“记着,这些话别在你家主子跟前说,免得她心里难过。”待得知春点头后,她又道:“本宫上次去的时候,看到你家主子在咳嗽,有没有好一些了?” “还是一样,刚才阿罗说要请宋太医来看,主子也不肯,说是没有大碍。”知春忿忿地道:“自从金嫔与皇后怀孕之后,主子就忙得团团转,再加上下个月又要选秀,更是忙的不得了,有时候忙的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黄氏道:“再忙也得当心身子,你回去好生劝劝你家主子,本宫明日去看她。” 是夜,瑕月从用晚膳起就一直在咳嗽,且连声音都哑了,阿罗瞧着不对,与知春再三相劝,终于劝得瑕月传宋子华过来诊治。 齐宽正欲去太医院,意外看到一行人走过来,赶紧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齐宽的话令瑕月一惊,抬头看去,果见弘历带着四喜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正要说话,喉咙发痒,冒出一连串的咳嗽来。 弘历拉着她坐下,关切地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传太医看过了吗?” 齐宽在一旁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咳嗽好几天了,奴才正准备去传太医。” 弘历微一点头,命他快去,随即对瑕月道:“既是几天前就咳嗽了,怎么这会儿才传太医?” 第五百零九章 心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缓了口气,温言道:“臣妾以为没什么大碍,多喝些水就是了,哪知道一直咳个不停。” “你啊,真是一点都不当心。”弘历轻斥了一句,随即道:“朕今日让人送来的荔枝吃了吗?” 瑕月正欲说话,阿罗先一步道:“回皇上的话,主子不喜吃荔枝,所以还未曾动过。” “多嘴!”在瑕月斥责之时,弘历惊讶地道:“你不喜欢吗?怎么没听你提过。” 瑕月神色微黯地道:“臣妾很久之前说过,过了那么久,皇上想必是忘记了。” 弘历望着她低垂的眉目,道:“怎么了,生朕的气了?” 瑕月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有,皇上特意命人送荔枝过来,臣妾已经很高兴了。” 弘历握紧她的手,温言道:“是朕不好,朕答应你,以后一定牢牢记住你不喜欢吃荔枝的事,不再忘记,好不好?” 瑕月咳了几声,笑道:“能让皇上特意记住,臣妾好生荣幸,不过……臣妾想再多要求一样。” “要求什么?”在弘历好奇的目光中,她似笑非笑地道:“除了荔枝之外,臣妾还不喜欢吃茄子,不知能否请皇上一并记住?” 弘历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朗声笑道:“好,朕答应你,一定会记住,至于那些荔枝……” 瑕月连忙道:“臣妾已经送了一些去给仪妃,剩下的也让阿罗他们分了,可是没法再让皇上收回去了。” “朕原先是怕摆在宫中,你留着不喜,既然已经分了,那就自然最好。”顿一顿,弘历道:“朕记得你喜欢吃新疆送来的密瓜,按着往前进贡的日子算,应该再有几日就该送到了,到时候朕让内务府多送几个到你这里来。” 瑕月嫣然笑道:“那臣妾现在是不是该感激涕零的说谢主隆恩?” 弘历笑斥道:“你这妮子,朕好意疼你,你却与朕嬉皮笑脸,实在是过份。” “臣妾……”瑕月刚说了两个字,又剧烈咳嗽起来,弘历连忙命人倒了杯茶来,看着她喝过后,紧张地道:“别说那么多话了,等太医来了再说。” 看到他这样关心自己,瑕月心中一暖,依言静候太医过来,不一会儿,齐宽带着宋子华到了,后者在替瑕月诊过脉后,道:“娘娘最近咳嗽的时候,是否感觉胸口隐隐作痛?” 瑕月点头道:“是,从前日开始,隐隐有这种感觉,有时气喘的急一些也会这样。” 弘历追问道:“宋太医,贵妃为何一直咳嗽不止,严重吗?”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的咳嗽是由风寒引起的,不过娘娘当时未曾引起重视,以致长期咳嗽伤了肺脉,虽说不严重,但调理起来需要一段时间;另外,往后娘娘若是再咳嗽就要小心了,因为肺脉伤过一次后,就极易再伤,大意不得。” 待得宋子华下去开方后,弘历道:“都听到了吗?以后哪怕是咳嗽一声,也要立刻请太医来看,不许再像这次一样,小病拖成大病。” 瑕月轻笑道:“哪里有大病,只是麻烦一些罢了,若是按皇上说的那样,宋太医往后怕是得长驻延禧宫了。” “还开玩笑。”弘历轻斥了一句,正色道:“答应朕,往后好生照顾自己,知道吗?” 瑕月感受到他的关切,颔首道:“臣妾会的,之前也是因为宫中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抽不出空来。” “再忙也要顾着身子。”说罢,他紧一紧瑕月的手道:“朕知道,这段时间你又要张罗选秀,又要顾着宫中大小事宜,尤其是皇后与金嫔如今都怀着身孕,事情多了许多。这样吧,朕让仪妃帮你可好?左右你与她关系一向颇好。” 对于弘历这个提议,瑕月自不会拒绝,点头道:“嗯,往后有仪妃帮着臣妾,臣妾也可轻松一些。” 待得宫人端了药进来后,弘历亲自喂瑕月喝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贵妃早些歇着吧。” 瑕月眸光微黯地起身屈膝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弘历惊讶地道:“恭送朕?你要赶朕离开吗?” 这下轮到瑕月惊讶了,“皇上起身,又说让臣妾早些歇着,难道不是要走吗?” 弘历好笑地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朕说要走了?朕起身是因为发现窗子未关,想要去关上,免得你吹了风咳得更加厉害。” 待得弘历关了窗子后,瑕月试探地道:“皇上今夜……不去看皇后娘娘了吗?” “怪朕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你吗?”弘历轻刮了一下瑕月笔挺的鼻子,道:“朕看皇后这段时间精神很好,偶尔不去一天也没什么,你现在生着病就别想这些了,赶紧更衣歇息,朕在这里陪着你。” “嗯。”瑕月柔顺地应答应着,待得宫人熄灯退下之后,她枕着弘历的臂弯闭目睡去。 待得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本该已经睡着的瑕月却是睁开了眼,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沉睡中的弘历,比之平常少了一分帝王的威严,多了一分随和与亲近。 手指,沿着弘历的轮廓缓缓抚过,最终停留在他略有些扎手的下颌,她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微笑道:“看来皇上今早起来的时候偷懒没有刮胡须呢。”停顿片刻,她道:“皇上,您可知道,臣妾好生羡慕皇后与金嫔,她们都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以为皇上生儿育女,哪怕以后失去了孩子,至少她们尝过当额娘的滋味,知道孩子在腹中孕育是什么样的感觉;臣妾很想……很想为皇上诞下孩子,哪怕……是一个格格也好,这样臣妾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可惜,臣妾没有那样的福气。十四年了,臣妾伴在皇上身边整整十四个春秋,却始终觅不得那份福气,或许臣妾这一辈子都觅不得了。宋太医特意为臣妾寻来的古方,终归是白费了。”闭目,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濡湿了绛紫色的枕巾,她哽咽着续道:“燕双飞,燕双飞……多么好听的名字,可是它却绝了臣妾做额娘的希望,臣妾不怪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您后悔了,所以您不让臣妾再用燕双飞,可是已经太晚了,臣妾终其一生,都不能再诞下孩子,就连永琏……臣妾也未能保护好。” 第五百一十章 欺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在啜泣中睡去,她并不知晓,在自己睡去后,弘历缓缓睁开了眼,眼眸清明透彻,根本没有丝毫从睡梦中醒来的惺忪。 弘历原本确是睡着了,不过这段时间常在坤宁宫过夜,因为怕压到明玉,所以很是容易惊醒,瑕月手指刚在他脸上抚过时,他便醒了,只是不曾睁开眼睛罢了,瑕月刚才的话,尽皆落入他耳中,也让他知道,原来瑕月已经知悉燕双飞的秘密。 弘历内疚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等到朕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像你未曾想到会爱上朕一般,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朕会那样在乎你,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他轻轻吻去瑕月颊边的泪水,喃喃道:“不过,朕答应你,朕以后会好好待你,虽不能拥有孩子,但朕会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背弃朕,朕就不会离开你。那拉氏一族与爱新觉罗氏乃至钮祜禄氏的恩仇皆已经过去,以后,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朕的娴贵妃。”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吻上瑕月的眉眼,仿佛是印下承诺,若瑕月醒着听到弘历这番心里话,一定会很开心。 虽说还未真正拨开乌云见明月,但总算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相较于延禧宫的温情暖意,坤宁宫的气氛无疑有些不太好,明玉久等弘历不至,心中不快,在勉强上床歇了一会儿后,觉得胸口发闷,紧接着,觉得腹部仿佛也有些疼,明玉担心孩子有事,连忙扬声将睡在耳房的魏静萱唤了过来,后者披衣来到明玉身边,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明玉紧张地道:“本宫觉得很不舒服,你快些去请皇上还有太医过来。” 魏静萱一怔,旋即道:“是龙胎有事吗?” 明玉点头道:“之前是胸口闷,现在觉得腹部好像也有些疼,静萱,你快去。” 魏静萱连忙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主子您别担心,没事的啊。”说罢,她将宫人唤进来照顾明玉,随后让纪由去太医院,自己则去了养心殿,岂料到了那边,得知弘历去了延禧宫,当即又折往延禧宫赶去。 魏静萱走得很快,待得延禧宫出现在视线中时,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片刻后,她又慢慢往前挪着,来到厚重的宫门前,抬手欲要敲门,却迟迟没有落下,神色迟疑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折身离去,比来时更快,待得回到坤宁宫时,正好宋子华为明玉诊完了脉,他道:“娘娘放心,龙胎安好无恙,并没有事,至于您觉得胸闷,想是天气闷热,再加上门窗紧闭之故,往后娘娘安歇之时,稍稍开着窗子透气就好了。” 明玉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紧张地道:“龙胎当真无事吗?可是本宫确实感觉腹部有些疼痛。” 宋子华肯定地道:“微臣检查的很仔细,确实无恙,没有任何不稳之症,娘娘尽可宽心。” 明玉点点头,在命宋子华下去后,看到魏静萱站在门边,当即道:“静萱,为何不见皇上?” 魏静萱走上前,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奴婢……” 明玉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的,不悦地道:“怎么了,难不成你没去养心殿?” 魏静萱闻言急急摇头道:“不是,奴婢去了,只是……皇上并没有在养心殿,而是……去了延禧宫。” 一听到最后三个字,明玉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冷声道:“娴贵妃那里?” 魏静萱慌乱地点点头,小声道:“奴婢到了那边后,就让人进去通传,结果那宫人出来说……说……” 明玉被她的语焉不祥弄得心烦,催促道:“宫人到底说了什么?” 魏静萱咬着唇道:“宫人说,皇上交待无暇过来,请主子传太医诊治就是了。” 明玉一怔,旋即否认道:“不可能,皇上一向对本宫关怀备至,知晓本宫身子不适,怎么可能不过来看望?!” “奴婢当时也觉得很奇怪,想要面见皇上,但那个宫人怎么也不肯让奴婢进去,奴婢又怕主子等得着急,只能先行回来。” 明玉冷哼一声道:“本宫知道了,定是娴贵妃缠着皇上,不让皇上过来。”她越想越气,恨恨地拍着床榻道:“不必问了,皇上今日不来看本宫,也是她搞的鬼,这个女人,好生可恨!” 魏静萱连忙安慰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早就知道了,主子何必再为之动气。不过……有一件事,奴婢很担心。” “什么?”面对明玉的询问,魏静萱却迟迟没有说话,前者不悦地道:“静萱,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是。”魏静萱咬一咬牙道:“主子与金嫔皆身怀龙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侍候皇上,奴婢担心娴贵妃会趁这个机会,迷惑皇上,好让皇上冷落主子。” 听得这话,明玉当即柳眉倒竖,厉喝道:“她敢!” 魏静萱瞅了她一眼,低声道:“恕奴婢直言,以娴贵妃的为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的。再者,她对主子虽然面上客气,暗地里却一直抱有敌意,试问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夜……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本宫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情意深重,岂是她所能离间的,根本就是徒劳之举。” “若真是徒劳,皇上今夜就不会不过来了。”魏静萱故意嘟囔了一句,在看到明玉拉下脸后,当即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请主子恕罪。” 纪由在一旁道:“主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着一些好。” 明玉冷声道:“等到明儿个见了皇上,本宫定会仔细问皇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这话,魏静萱连忙道:“主子千万不要啊!” 明玉疑惑地道:“不要?为什么?”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人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眼珠一转,道:“主子,您想想,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若是被您那样质问,难免会觉得有失面子,就算不说出来,心里也一定会有所不喜,万一再被娴贵妃从中挑拨,那就更糟糕了,所以主子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明玉恨声道:“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魏静萱劝道:“主子,那毕竟是皇上,与皇上起了争执,吃亏的只能是您。” 明玉忿忿道:“可是本宫咽不下这口气,那拉瑕月有什么好,不过是长了一张狐媚的脸罢了,皇上竟然为了她,对本宫不闻不问,实在可气!” 魏静萱一脸恳切地道:“奴婢知道这样很为难主子,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于您而言,最要紧的是抓住皇上的心。这段时间皇上对您关怀备至,除了因为对您的情意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您从不曾在皇上面前说娴贵妃半句不是,皇上觉得您宽宏大度。” 纪由亦道:“主子,姑姑说的有理,万一这一次,您触怒了皇上,那岂非让娴贵妃有机可趁?” 明玉思索片刻,勉为其难地道:“好吧,这件事就此算了。” 魏静萱心中一喜,连忙道:“主子英明。”说罢,她又道:“主子,天色不早了,奴婢侍候您歇下吧。” “本宫睡不着。”明玉烦燥地说了一句后,又道:“你刚才说娴贵妃会趁本宫怀孕的机会,迷惑皇上,从而冷落本宫是不是?” 魏静萱迟疑地道:“这个只是奴婢的猜测,究竟娴贵妃是不是这个心思,奴婢不敢断言。” 明玉冷笑道:“正如你说的那样,那拉瑕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顿一顿,她又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魏静萱悄悄看了纪由一眼,摇头道:“奴婢暂时想不出办法来。” 明玉恼声道:“没有办法?难道真要由着她为所欲为?” 纪由小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玉精神一振,连忙道:“什么法子,快说!” 纪由应了一声,道:“主子虽然因为身怀六甲无法侍寝,但可以寻几个姿容秀丽又可以信任的女子,举荐给皇上,将皇上的心思从娴贵妃那里拉回来。” 明玉没想到纪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正自惊愕之际,魏静萱言道:“你要主子向皇上进献女子,这怎么可以。” 纪由朝明玉欠了欠身道:“奴才知道这样令主子很为难,但想要对付娴贵妃,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魏静萱激动地道:“不行,主子与皇上夫妻情深,你要主子这样做,不是存心令主子难过吗?万万不可!” 纪由叹了口气,道:“魏姑姑,你心疼主子,难道我不心疼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若是不愿这么做的话,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娴贵妃迷惑皇上了,我听说之前为了她的事,皇上没少受百官的责难,偏偏皇上就是对娴贵妃宠眷不减,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 魏静萱偷偷睨了明玉一眼,摇头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那么做,主子不会答应的,咱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纪由为难地道:“魏姑姑,若是还有法子,我就不会说这些了,主子如今孤身一人,又怀有身孕,想要对抗娴贵妃,实在是很难。” “可是……”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得明玉开口道:“纪由,你说说,本宫该去哪里寻姿容秀丽的女子?” 魏静萱一脸惊慌地道:“主子,您真要这么做吗?” 明玉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宫不愿,但正如纪由说的那样,想要避免那拉瑕月迷惑皇上,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关切地道:“可这样做,对您而言,太过不公平。” 明玉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好不公平的,皇上从来就不是本宫一个人的,这一点,从本宫刚嫁给皇上时就知道了。但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将本宫放在第一位,从未重责过本宫一句,所以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后来……慢慢开始变了,皇上冷落本宫,甚至为了一个宫女将本宫禁足在这坤宁宫里整整一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拉瑕月所赐,如今更想趁着本宫怀孕,再次争夺皇上的宠爱,甚至还哄得皇上对本宫不闻不问。”说到此处,明玉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绝不会,她也休想将皇上从本宫身边夺去!” “主子您别那么激动,小心伤了龙胎。”这般劝了一句,魏静萱有些无奈地道:“既然主子心意已定,奴婢也不便再说什么,可是如今尚未选秀,咱们要去哪里寻可用之人?难不成找柏贵人她们吗?恕奴婢直言,不说她们是什么样的心思,对主子是否会忠心,只看她们入宫三年也不过一个贵人,便知没什么宠爱,根本抗衡不了娴贵妃。” 见明玉望过来,纪由微一欠身道:“柏贵人之流自然用不得,就算新入宫的秀女也一样用不得,因为她们不会对主子忠心,不管她们说的多少好听都无用,一旦上位,就不会再听主子的话,甚至还会反过来对付主子。” 明玉蹙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何人可用?” “依奴才所见,最好是主子身边忠心的宫女,一来她们会全心全意听从主子的吩咐;二来,宫女出身不高,就算将来再得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嫔位罢了,不会威胁到主子。” 面对纪由的言语,明玉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宫女远比那些有背景家世的秀女更容易控制,可是本宫身边的宫女,姿色秀丽的并不多,更不要说还得能被皇上看入眼。” 纪由轻笑道:“主子,咱们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明玉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愕然道:“你说静萱?” “不错,魏姑姑对主子的忠心自不必多说,而且魏姑姑容颜出色,比宫中许多主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乃是再适当不过的人选。”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合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纪由的言语,魏静萱连连摇头,“不行,这件事万万不行,你还是另想他人吧。”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姑姑你更适合去做这件事。”面对纪由的话语,魏静萱态度坚决地道:“想不出也得想,总之我不会去做这件事的。” 纪由奇怪地道:“为什么,难道姑姑你不想帮主子吗?” “我想,但我更不想背叛主子。”说罢,她朝明玉跪下,恳切地道:“主子,您别不要奴婢。自您将奴婢从辛者库带出来的那一日起,奴婢就发过誓,这一辈子都要服侍您,除了坤宁宫,奴婢哪里都不去。” 明玉动容地道:“本宫何时说过不要你,快起来。”待得魏静萱起身后,明玉道:“纪由,可还有其他人选?” 纪由低头道:“奴才倒是还想到几个,但资色就要平常许多了,皇上怕是看不入眼,且忠心也远不及姑姑。其实……”停顿片刻,他道:“奴才并不觉得侍候了皇上就是对主子不忠;相反,由着娴贵妃迷惑皇上,令皇上薄待主子而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正的不忠。” 魏静萱冷声道:“你不必多说,总之我不会答应的。” 纪由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在一阵短暂的静寂后,明玉忽地地道:“是否本宫开口,静萱你也不答应?” 魏静萱面带惊容地道:“主子,您……您也同意纪由的话?”说罢,她又急急摇头道:“不可以的,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能那样做。” 明玉拉住她的手道:“静萱,你会背叛本宫吗?” 魏静萱急急摇头道:“当然不会,奴婢一辈子都会忠于主子。” 明玉微笑道:“不会就行了,与其选一个不知是否对本宫忠心的人,倒不如选一个知根知底又忠心耿耿的人。” 魏静萱一脸无措地道:“可是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而且……皇上对奴婢仿佛很是不满,只怕未必会接受娘娘的安排。” 纪由插话道:“皇上之所以不满姑姑,无非是因为阿罗的事,如今已经过去那么久,想必已经淡忘了,您不必那么担心,再说不是还有主子帮着您说话吗?” 见魏静萱面有犹豫,明玉道:“静萱,连你也不肯帮本宫吗?”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般说着,魏静萱无奈地点头道:“好吧,奴婢依主子的话去做就是了。” 她的话令明玉露出一丝笑颜,颔首道:“好,本宫过几日寻到机会就向皇上进言。到时候,你一定要好生侍候皇上,切莫要再让那拉瑕月狐媚惑主,知道吗?” 魏静萱咬牙道:“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依主子的吩咐去做。”说罢,她见明玉打起了哈欠,道:“主子,已经很晚了,奴婢侍候您歇下去吧。” 这一次明玉没有反对,由着魏静萱扶她在床上躺下,然后熄了屋中的灯烛。 纪由在随魏静萱一起退出内殿后,轻笑道:“姑姑,我这次做得可还好?” 魏静萱嫣然一笑道:“非常好,不枉我如此看重你,刚才我使眼色给你之时,真怕你一时反应不过来或是忘了,那就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纪由讨好地道:“我就算忘了自己信甚名谁,也不会忘了姑姑交待的事,要不是姑姑在主子面前美言,我哪里会有今日,往后可也得姑姑多多提携了。”自从禁足开释之后,魏静萱便进言明玉,由纪由暂代了首领太监一职,可比以前威风得意了许多。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魏静萱笑一笑道:“首领太监一职,我会与主子说,让你正式接任,去了那个代字。” 纪由大喜过望,连忙道:“那可就多谢姑姑了,能得姑姑提携,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油嘴滑舌。”这般说着,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咱们都是做奴才的,若是不相互帮扶着一些,如今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主子虽然看着和蔼,但她出身高贵,从不曾受过苦,哪里会真正明白咱们的苦楚。” 纪由微微一笑道:“姑姑很快就不是奴才了,我在这里先恭喜姑姑了。” 魏静萱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道:“我若出头,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纪由再次道了声谢,随即道:“不过说来也奇怪,皇上一向紧张主子,怎么这次却是不闻不问。” 魏静萱抿唇笑道:“皇上不知道主子有事,试问又怎么会过问呢。” 纪由惊讶道:“皇上不知道,可是姑姑不是……”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道:“难不成,姑姑您不曾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魏静萱怡然自得地道:“若不如此,怎能促成这个大好机会。” 纪由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姑姑刚才一直劝主子不要与皇上对质,就是怕一旦对质起来,谎言就会被揭穿。不过姑姑你的胆子还真大,这样的谎都敢撒。” “凡事畏首畏尾,怎么能成大事。”说到此处,魏静萱冷笑道:“不过就算真被揭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大可以推说是延禧宫的宫人刁难,假传圣意,主子一定会相信。” “这倒也是。”这般说了一句,纪由又满脸堆笑地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姑姑这般如花似玉,当一个宫人太可惜了,如今总算是有机会了,说不定来日我见了姑姑,得打千叫一声贵妃娘娘呢!” “行了,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回去吧。”在打发了纪由离去后,魏静萱喃喃道:“贵妃娘娘……真是好听,不知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听到。” 一夜无话,翌日刚一下朝,弘历便来坤宁宫看望明玉,因为魏静萱的劝说,后者没有提及昨夜的事,一切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坐了没一会儿,弘历起身便欲离开,明玉惊讶地道:“皇上这么快就要走吗?” 弘历笑道:“是啊,朕刚才急着过来,文武百官呈上来的折子都没来得及看,若是再不回去,今夜怕是都看不完了,朕明日再来看你。” 第五百一十三章 踏脚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嗯,臣妾恭送皇上。”待得弘历走后,明玉坐在椅中出神,直至魏静萱端热好的nai子到她手边方才回过神来,魏静萱好奇地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明玉若有所思地道:“静萱,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今日走的特别急?” 魏静萱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有一些,以前皇上若是这个时辰过来,定会陪主子用过午膳,待你午睡了再走。” “不错。”明玉思索片刻,唤过纪由道:“派人看着养心殿,看皇上今夜里会翻谁的牌子。” 纪由依言退下,待得日落黄昏之时,他走进偏殿,朝正在用膳的明玉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皇上今日没有翻牌子,皇上……” “皇上怎么了?”在明玉的催促下,纪由小声道:“皇上刚刚去了延禧宫,喜公公还将朝服也带去了,看来是要在延禧宫过夜。” 明玉将银筷重重搁在桌上,冷声道:“又是延禧宫,本宫之前还以为自己多心了,没想到皇上真是对那狐媚子心心念念,昨夜才刚去过,今儿个便又去了,扔下本宫与腹中孩子不管。” “主子息怒。”魏静萱话音刚落,明玉便烦燥地道:“息怒息怒,你除了让本宫息怒还会说什么?” 被她这么一喝,魏静萱与纪由皆不敢说话,垂目站在一边,明玉起身在屋中走了几圈后,停下脚步道:“备肩舆,本宫要去延禧宫。” 魏静萱连忙劝阻道:“主子不要啊!您现在过去,只会让皇上不高兴。” 明玉怒声道:“那就由着那拉瑕月得寸进尺,迷惑皇上吗?” 魏静萱朝纪由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道:“主子,您忘了咱们昨天便已经想好了法子吗?娴贵妃不会得意太久的,咱们只需再等几日就行了。” 纪由的话令明玉脸色稍霁,但仍怒意难平,“本宫现在一日都等不下去了,明日……明日本宫就与皇上说。” “主子。”魏静萱轻咬着唇道:“奴婢昨儿个想了一夜,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怕是会适得其反。” 明玉面色不善地道:“怎么,你后悔了,不愿意帮本宫?” 魏静萱急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既然答应了主子,就一定会替主子办到。奴婢只是觉得皇上如今受娴贵妃迷惑,您冒然将奴婢引荐给皇上,只怕皇上心里会不舒服,觉得是您硬塞给他的;到时候,就算勉强接受了,也会冷落奴婢,这样一来,咱们岂非白忙一场?!” 明玉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冷声道:“那依你之见,是要多等一些日子了?” “不。”魏静萱摇头道:“就如主子刚才说的,明日就将奴婢引荐给皇上,但不是以咱们之前说的身份,而是以宫女的身份。” “宫女?”明玉疑惑地道:“为何要这样?” “一直以来,皇上对奴婢都有误会,觉得奴婢怂恿主子做了不该之事,虽然纪由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皇上已经淡忘,但这次引荐,很可能将本已经淡忘的事再给勾起来,使得皇上不喜奴婢;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以宫女身份在养心殿侍候,等待皇上对奴婢慢慢改观,然后再行规劝。” 明玉皱眉道:“依你这么说,岂非要很久?” 魏静萱如实道:“是久一些,但这个法子最为安全,还请主子三思。” 纪由插话道:“主子,姑姑说的颇有道理,不如咱们就依她的法子去做吧。” 明玉犹豫地道:“但这要一来,想要皇上将心思从那拉瑕月身上收回来,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再者,谁又敢保证,静萱去了养心殿侍候,一定能够得幸于皇上呢?” 魏静萱咬牙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量去做,讨得皇上欢心。” 对于魏静萱的保证,明玉没有说什么,直至临睡之时,方才拉着魏静萱的手道:“静萱,你当真有办法讨得皇上的欢心?” 魏静萱一怔,旋即摇头道:“不敢隐瞒主子,奴婢这会儿并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但为了主子,奴婢一定会尽力去做。” 明玉仿佛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本宫相信你,明儿个本宫就向皇上引荐你去养心殿侍候,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奴婢会的。”这般说着,魏静萱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可是奴婢走了之后,主子怎么办?这几年主子的衣食起居一直都是奴婢在侍候,翠儿她们几个对主子的喜好不甚了解,怕是侍候不好主子。” 明玉微微一笑道:“本宫这里不用你担心,就算翠儿他们几个不行,还有纪由在,他侍候本宫还算尽心。这会儿,最要紧的是皇上那边,本宫不想看他被狐媚子迷惑而不知。” 魏静萱恭顺地应道:“是,奴婢谨记主子的吩咐。” 明玉点点头,闭目沉沉睡去,她一心想要阻止瑕月得宠,殊不知,自己已经落入魏静萱的圈套之中,她对魏静萱委以信任,魏静萱却视她为上位的踏脚石;有朝一日,明玉若是知道真相,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日,弘历照常来看明玉,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明玉无意看到弘历的袖子有些不对,仔细看了一眼后,道:“咦,怎么这里有个小洞?” 弘历看了一眼,不在意地道:“想是不仔细的时候勾破了,无妨,待会儿回去换一件就是了。” 明玉瞥了四喜与小五一眼,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成天跟在皇上身边,居然没发现皇上衣裳勾破了,这要是让朝臣看到了,岂非有失皇上威严?!” 四喜二人连忙跪下请罪,随后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取衣裳来。” 不等他们离去,魏静萱上前一步道:“主子,能否容奴婢说句话?”待得明玉应允后,她道:“这件衣裳还很新,就此丢了不免有些可惜,而且五公公他们来去也麻烦,奴婢针线功夫还算过得去,不如让奴婢试试,或许可以补好也说不定。” 第五百一十四章 引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心中一动,对弘历道:“皇上,您之前不是说臣妾用来宁神的香囊很精致吗?就是静萱做的,干脆就让她试试吧。” 明玉开口,弘历自不会拒绝,点头道:“也好,可要除衣?” 魏静萱知晓他是在问自己,连忙道:“不必如此麻烦,皇上只管与主子说话就是了。”说罢,她取来针线,从中挑了一根与弘历袖子颜色相同的丝线,随后细细缝补着他袖上的破洞。 在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魏静萱剪断丝线恭声道:“皇上,已经修补好了,您看看可还过得去?” 弘历收回手看向原本的破chu,发现那里已经平平整整,完好无缺,且毫无修补的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坏过一样。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魏静萱道:“想不到你女红如此之好,实在不简单。” 魏静萱连忙垂目道:“皇上过奖了,奴婢不敢当。” 在魏静萱退到一边后,明玉道:“皇上,您身边虽然有四喜与小五侍候着,但他们做事有时还是缺了一些仔细,好比今日这件事,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定会让人笑话。所以臣妾觉得该再选一个心思细腻,做事妥帖的人侍候皇上。” 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朕明儿个就让内务府选一个过来。” “内务府选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若是笨手笨脚的,反而添乱,不如……”明玉顿一顿,道:“就让静萱去侍候皇上吧,她是臣妾一手调教出来的,做事勤快又稳当,最是适合不过。” “魏静萱?”弘历惊讶地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若是去侍候了朕,皇后怎么办?” 明玉温言道:“臣妾还有纪由他们侍候着,不打紧。” 弘历并不喜欢魏静萱,思索片刻,摇头道:“皇后如今身怀六甲,身边缺不得人,还是让她继续留在皇后身边更好一些。” 魏静萱听出弘历话语中的冷淡,悄悄看了一眼后,跪下慌声道:“主子,是否奴婢有什么不好,所以您不要奴婢了?” 明玉眸光微闪,道:“傻瓜,本宫何时说过不要你,只是皇上身边没个妥帖的人照料着,本宫实在放心不下。”在命魏静萱起来后,明玉又道:“皇上,纪由与翠儿他们几个都很用心,臣妾有他们照顾就够了,不会有事的。臣妾就是放心不下皇上,静萱真的很不错的,皇上……” 面对明玉的一再请求,弘历心中一软,点头道:“那好吧,就让她跟着朕。” 听得这句话,明玉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笑言道:“多谢皇上!”随后对站在一旁的魏静萱道:“往后要好生侍候皇上,千万不要大意了,知道吗?” 魏静萱眼圈微红地道:“奴婢一定好好侍候皇上,请主子放心。” 这一日,魏静萱终于得偿所愿去了弘历身边,不过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弘历并不喜她,从坤宁宫回来,一直都未曾理会过她,也没有安排什么差事,由着她站在底下。 在弘历看完最后一份折子时,已是亥时,他揉一揉酸疼的眼睛,道:“四喜,朕乏了,侍候朕更衣。” 在四喜依言上前之时,魏静萱大着胆子道:“皇上,不知奴婢要做什么?” “你?”在踏进养心殿后,弘历第一次正眼看她,冷声道:“你若是闲着无事,就将这养心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魏静萱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答应了一声。 因为一早还要上朝听政,所以天未亮弘历便起来了,在四喜替他梳洗的时候,隐约听到外头有动静,随口道:“是谁在外面?” 小五绞了面巾递给弘历,道:“回皇上的话,是魏静萱。” 弘历怔忡片刻方才想起她如今已经跟着来了养心殿,道:“她这么早来做什么?” 小五恭声道:“皇上,您昨夜吩咐了魏静萱打扫养心殿内外,所以她一夜都未睡。”顿一顿,他试探地道:“皇上,可要吩咐她下去?” 弘历思索片刻,道:“你传她进来,朕有话要问她。” 小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带着神色疲倦的魏静萱进来,弘历看了她一眼,道:“忙了一夜,累吗?” 魏静萱低头道:“皇上吩咐的事,奴婢就算再累也要去完成。”说罢她又急急道:“奴婢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再一会儿就好了,一定不会影响皇上早朝的。” 弘历穿戴整齐之后,冷声道:“朕上次责了你五十杖,怨朕吗?” 魏静萱慌忙跪下道:“皇上之所以责打奴婢,是因为奴婢罪有应得,奴婢怎敢对皇上存有怨怼之心。” 弘历瞥了她一眼,凉声道:“罪有应得,你果真这样想吗?” 魏静萱哽咽地道:“是,这一年多来,奴婢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之中度过,若可以重新来过,奴婢一定会劝主子放下对娴贵妃与阿罗姑娘的怨恨;若是那样的话,傅大人与阿罗姑娘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说罢,她跪下道:“奴婢知道皇上不会相信,但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弘历对她的话不置一词,静默片刻后,道:“朕问你,皇后为何突然让你来养心殿侍候?她以前可从没那样做过。” 魏静萱咬一咬唇,轻声道:“奴婢……不知道。” 弘历眸光一冷,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不等魏静萱言语,他再次厉喝道:“说!” 魏静萱身子一颤,紧咬着下唇道:“皇后娘娘……她知道皇上前两日,一直去延禧宫过夜,很是不高兴,怕娴贵妃会……会趁她怀有龙胎,无法服侍皇上的时候,争夺皇上的宠爱,所以……” 弘历脸色阴寒地道:“所以就将你举荐给朕,想要借此绑住朕是不是?” 魏静萱颤颤地点头,随即磕头道:“皇上,您别怪娘娘,她自从有孕后,就变得很是敏感,再加上以前那些事,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第五百一十五章 痛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痛声道:“为了补偿她这一年多来的禁足,朕就算事情再忙再多,也抽出空去看她,尤其是她怀孕之后,每日都会过去,想不到……她始终是不满意;对瑕月也不曾真正的释然,她骗朕,她一直在骗朕!”弘历激动地说着,随即忽地走上前,把攥住魏静萱的下颌,冷声道:“你很想做朕的女人吗?” 魏静萱像是被吓傻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直至弘历再一次迫问,方才回过神来,忍着痛意道:“没有,奴婢从未想过。” “既是没有想过,为何会站在这里?”弘历盯着她道:“是不是连朕袖子上的破洞,也是你故意弄的,好借此让皇后说出引荐你的话?” 魏静萱急急否认道:“奴婢没有,昨儿个除了为皇上缝补破洞之外,奴婢就再也没有碰触过皇上了。” 弘历冷哼一声,盯着她的脸道:“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就算你长得再美,朕对你也没兴趣,做朕的女人,你这一辈子都休想!” 魏静萱垂泪道:“奴婢没有,从始至终奴婢都没有想过,之前皇后娘娘与奴婢说这件事的时候,奴婢已经说过不好,也劝了主子,说皇上不会因为娴贵妃冷落了皇后娘娘,但娘娘始终担心娴贵妃夺去皇上,怎么都不肯听奴婢的劝。” “不想?”弘历松开手,冷笑道:“多少女人使尽了法子想要做朕的女人,你会不想?魏静萱,你这个谎言撒得可不够高明。” 魏静萱激动地道:“没有,奴婢没有撒谎,不错,皇上坐拥天下,高高在上,所有女子都盼着能够得到皇上的宠幸,但奴婢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女罢了,怎么有资格伴在皇上的身边?可是……可是皇后娘娘对奴婢有恩,若非娘娘,奴婢至今仍在辛者库受苦,所以奴婢只能按着她的话去做!” 听得这话,弘历一拳捶在桌上,痛声道:“皇后……皇后她究竟要朕怎么做才满意?” 魏静萱膝行上前,泣声道:“皇上,不管怎么罚奴婢都好,只求您别怪罪皇后娘娘,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太在意皇上之故。” “够了!”弘历低吼道:“给朕滚出去,立刻滚!” “皇上……”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没听到朕的话吗?滚出去!” 小五好心道:“魏姑娘,你先出去吧,有什么话,等皇上气消了之后再说。” 魏静萱点点头,捂着脸颊退了出去,在她出去后不久,眼见上朝的时辰将至,弘历强忍了怒意,前往外殿。 待得下朝之后,他当即来到延禧宫,瑕月正在吩咐宫人做事,看到他进来,唇角漾起一抹笑意,迎上来道:“皇上怎么……” 瑕月话未说完,便突然被弘历紧紧抱住,愕然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弘历低沉地道:“不要说话,让朕这样抱一会儿。” 听得这话,瑕月不再言语,由他这样抱着自己,许久,弘历方才松开了双手,瑕月看到他微红的眼圈,忧声道:“皇上,您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朝廷出什么事了?” “没有,朝廷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朕没想到,朕最信任的人会一次又一次的骗朕,甚至……” 瑕月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接过阿罗沏来的茶递到弘历手边,温言道:“皇上喝茶。” 看到弘历大口喝着刚沏好的茶,瑕月担忧地道:“皇上您喝慢一些,小心烫着。”她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将茶水给喝尽了,瑕月切声道:“皇上,是谁骗您?” 弘历盯着她道:“瑕月,答应朕,在任何时候都不要骗朕好不好?” “皇上……”瑕月正要询问,弘历已是再次道:“答应朕,不要欺骗!” “好,臣妾答应您,不欺不骗,以诚相待。”听到瑕月的话,弘历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好,朕相信你。” 瑕月抓住他的手道:“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别吓臣妾啊!” “没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明玉的事,弘历不欲多言,转过话题道:“倒是你,怎么一大早就吩咐宫人做这个做那个的,不是有仪妃帮你吗?” 瑕月见他不愿说,也不勉强,顺着他的话道:“是有仪妃帮着臣妾,但皇上忘了,下月初便要选秀了,今日那些秀女已经住进了钟粹宫,这事情自然是一桩接着一桩来了。话说回来,臣妾可真要谢谢皇上指了仪妃帮忙,否则臣妾怕是连坐下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弘历点头道:“真是辛苦你了,对了,可有按时服药?” 瑕月轻笑道:“皇上指了阿罗盯着臣妾一日三顿药,臣妾哪里能躲得了,您听听,声音已经不哑了呢,咳嗽也少了许多。” “就算是这样,也得继续服药,直至彻底好了为止。”面对弘历的嘱咐,瑕月一本正经地屈膝道:“是,臣妾一定谨遵圣旨,以免背上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弘历笑言道:“你这妮子,朕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却这样戏弄朕,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瑕月弯眼道:“臣妾岂敢,臣妾只想博皇上一笑罢了。” 弘历一怔,旋即笑意蔓延上眉眼,世事真是奇怪,他之前恨极了瑕月,可现在,瑕月在他心中的份量却越来越重,今日心烦意乱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瑕月。相反,他以为可以相伴到老的明玉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瑕月迟迟不见弘历说话,轻声道:“皇上在想什么?” 弘历回过神来,笑一笑道:“今日天气不算太热,朕想与贵妃一起去园子里走一会儿,不过贵妃事情那么多,不知是否抽得出空来?”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开口,臣妾就算再忙也得抽出空来不是吗?”顿一顿道:“不过话说回来,臣妾很久没与皇上一道游园了,上一次……好像还是两个月前。” 第五百一十六章 没资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这话,好象是在怪朕?”不等瑕月说完,弘历再次道:“朕答应你,以后会多抽时间陪你。” 弘历的言语令瑕月甚是奇怪,按理来说,如今明玉与金氏有孕,弘历该多陪她们才是,今日的弘历真是有些怪,尤其是刚来时那些话。 这一日,弘历陪着瑕月直至天黑方才回养心殿,刚一进殿,便有人迎上来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眉目一冷,越过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魏静萱低头道:“奴婢奉命来养心殿侍候皇上,自然应该在此。” 弘历在御案后坐下,随手翻开一本折子道:“朕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你回坤宁宫吧。” 魏静萱诧异地抬起头来,她料到以弘历对她的成见,态度好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才第二日便要赶她回明玉身边,敛了心神,怯怯地道:“皇上,您还在怪皇后娘娘吗?” 弘历声音一凛,冷冷道:“朕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了?是想再挨五十杖吗?” 魏静萱急忙跪下道:“奴婢不敢,但皇后娘娘真是因为爱重紧张皇上才会那样做的,请皇上不要责怪皇后娘娘。” 弘历将刚拿起的朱笔重重一搁,冷声道:“闭嘴!滚回坤宁宫去,朕不想看到你!” 魏静萱知道,自己今日一旦踏出了这个门,这辈子就休想再靠近弘历,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能离开。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留下,她低着头紧张地思索着,唉,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弘历等了一会儿,不见魏静萱有所动作,对四喜道:“把她拖出去!” 眼见事情迫在眉睫,魏静萱把心一横,道:“不错,皇后娘娘是骗了您,但您可曾知道,这两年来,皇后娘娘过的有多痛苦。端慧太子去了,她又被禁足,整整一年,都只有贵人的例,连想吃盏燕窝都没有,只有一些燕碎;就是这样,还要被内务府一些宫人克扣;天寒之时,只送了一些浸过水的黑炭来,一烧起来,屋子里就满是黑烟,根本没法用,那一阵子,娘娘每日都是以泪洗面;好不容易熬到一年期满,可是太后说娘娘没有诚心悔改,又延长她的禁足,令娘娘心中越发郁结,再加上天寒受凉,一下子就病倒了。” 弘历心中隐隐作痛,别过脸硬声道:“她做了错事,就该受惩,就算是朕犯了错,也是一样!” “其实对于娴贵妃的怨,娘娘真的放下了,阿罗那件事更是后悔不已,只是自从怀有身孕后,娘娘就整日胡思乱想,有时候半夜里还会惊醒,奴婢劝了好几次,都无法令娘娘释怀。”她看了弘历一眼,道:“娘娘之错,不在其它,只在于太爱重皇上;娘娘常与奴婢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遇见皇上,并与皇上结为夫妻。” 弘历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一切都是朕的错了?” “不是。”魏静萱急急道:“皇上与娘娘都没错,是奴婢的错,一切的一切,皆是奴婢不好,奴婢愿受皇上责罚。” 她跟在明玉身边,常有见到弘历,多少揣摩到一点弘历的心思,知晓自己越推脱,就越易惹弘历不高兴,倒不如将事情揽上身,还能落一个忠心护主的印象。 弘历起身走到她身前,勾起她的下巴凉声道:“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留下你吗?魏静萱,你没资格侍候朕!” 虽然此时秋高气爽,冷暖宜人,魏静萱却是满头冷汗,一直以为弘历不过如此,没想到竟然如此难应付。 她咬一咬牙道:“奴婢从未有此奢求,但奴婢也没脸再回皇后娘娘身边,求皇上将奴婢遣回辛者库。”若不能留在弘历身边,她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奴才,既是这样,倒不如放手一博。 弘历一怔,收回手道:“你想回辛者库?” 魏静萱抬起头,尽管表露出坦然之色,“不错,奴婢本就是辛者库的人,有幸蒙皇后娘娘垂怜,这才去了坤宁宫,如今事情弄成这样,奴婢实在无脸再回去。” 弘历漠然盯着她,有心打发她回辛者库,但思及明玉,又有所犹豫,许久,他冷声道:“四喜,带她去御茶房做事,别让朕再看到她!” 魏静萱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留在养心殿,她便还有机会。 在魏静萱离去后,弘历靠在椅背上,望着顶上鲜艳灵动的和玺彩画,心中百味呈杂,明玉……究竟要朕怎么做,你才满意?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走进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弘历知道明玉为何会突然过来,抚一抚脸道:“请皇后进来。” 宫人退下不久,明玉便出现在弘历视线中,不等明玉欠身,弘历已是上前扶住她,“皇后有孕在身,无需多礼,来,朕扶你坐下。” 明玉就着他的手在椅中坐下后,道:“臣妾今日让宫人做了一些皇上爱吃的点心,本想等皇上过来的时候一起用,没想到等了一日都不见皇上过来,臣妾只好送过来。”在纪由将点心取出来后,她又试探地道:“皇上,今日事情很多吗?还有……怎么不见静萱?” 弘历沉默片刻,摇头道:“还好,算不得太多。至于魏静萱……朕让她去御茶房当差了。” 明玉诧异地道:“为什么?可是静萱做错了事惹皇上不高兴?”虽说御茶房就在养心殿旁边,却没什么机会见到弘历。 弘历摇摇头,握住明玉的手道:“皇后,朕待你的心意以前是这样,现在乃至将来也是这样,不会改变。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好生养胎,来年为朕诞下一个白胖可爱的小阿哥。” 明玉望着他,小声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弘历笑一笑道:“没什么,朕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皇后,答应朕,好好安胎,其他事情不要多想。” 明玉眸光微闪,迟疑地道:“是否有人与皇上说了什么?”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八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弘历话音刚落,明玉便急切地道:“不对,一定有人,是不是娴贵妃?” 弘历脸色微沉,“皇后,你不是说对以前的事已经释然了吗?为何才说了没几句便又疑心到贵妃身上去?” 明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过于口快,掩饰道:“臣妾没有,只是顺口一提罢了。” 弘历语气微重地道:“贵妃从未在朕面前说过皇后半句不好的话;相反,自从皇后怀孕后,她就对坤宁宫的事极为上心,凡事亲力亲为,以免内务府有所疏忽,还请皇后以后不要再有这样莫须有的疑心。” 明玉自怀孕之后,何曾被弘历这样训斥过,生气地道:“臣妾怎么疑心娴贵妃了,都说了是随口一提,为何皇上就是不信,还这样严厉地训斥臣妾?是否臣妾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这样的话,臣妾以后都不说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弘历叹了口气道:“朕只是不希望宫中再生事端。总之,你是朕的皇后,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也不会有人取代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明白吗?” 明玉觉得弘历今日说的话,每一句都很奇怪,仿佛是在警告自己什么,有心想问,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而道:“臣妾明白。” 这一夜,明玉歇在养心殿,翌日醒来之时,弘历已经去上了早朝,她在宫人侍候着梳洗后,命纪由去御茶房将魏静萱传了过来。 魏静萱一进来,便双目通红地跪下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明玉怜惜地道:“在御茶房做事是不是很辛苦?” 魏静萱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奴婢一切都好,主子不用担心。” 明玉盯着她道:“静萱,你老实告诉本宫,这两日出什么事了,为何皇上要遣你去御茶房?” 魏静萱神色黯然地道:“是奴婢不好,做事不仔细,惹得皇上不高兴。” 明玉摇头道:“你做事仔不仔细本宫心里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魏静萱哽咽地道:“其实皇上根本不喜奴婢,留奴婢在养心殿,不过是为了敷衍娘娘罢了。昨日皇上从延禧宫回来后,对奴婢越发不喜,掴了奴婢一掌不说,还要将奴婢赶回坤宁宫,幸好最终顾念着娘娘,让奴婢留在御茶房当差。” “延禧宫……”明玉咬牙道:“果然是那拉瑕月在皇上面前搞得鬼,怪不得皇上昨夜里说的话那么怪。那个女人实在可恶,不行,本宫要去与皇上说清楚!” 听得这话,魏静萱急急道:“娘娘千万不要,皇上对您已经有所不满,若是再去,怕是会触怒皇上,到时候可就真趁了娴贵妃的意。” 明玉恼声道:“那就由着她得意,由着你在这里受苦吗?” “其实奴婢看得出,皇上最在意的还是娘娘,只是娴贵妃蓄意挑拨才会令皇上对您起了误会,只要往后您多顺着一些皇上,应该就没事了;至于奴婢……”她涩涩一笑道:“只要娘娘好,奴婢就算受些苦又有什么。” “你这傻丫头。”明玉心疼地道:“在御茶房做事是不是很辛苦?要是难熬的话,不如本宫问皇上将你要回来?” 魏静萱好不容易才留在此处,哪里会肯回明玉身边,道:“奴婢没事,娘娘您别为奴婢费心了。再说,这里就算再苦也苦不过辛者库。” 明玉轻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本宫。” “奴婢会的。”魏静萱切声道:“奴婢现在只是担心娘娘,您一定要多忍着一些,切莫与皇上起争执,那样吃亏的只会是您自己。” “说来容易,本宫一想到皇上受那拉瑕月迷惑,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到此处,明玉恨恨地拍着扶手道:“都怪本宫太迟认清她的真面目,以致引狼入室。” 纪由安慰道:“主子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 魏静萱跟着道:“是啊,您现在怀着小阿哥,不可以生气。至于娴贵妃的事,咱们慢慢再想就是了;奴婢相信善恶有报,娴贵妃那样害您,一定会有报应的!” 明玉有些无奈地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魏静萱在御茶房的日子并不轻松,经常被人差得团团转,但由始至终,她都没有一句抱怨。她在等,等待着一朝飞上枝头的机会,她相信上天既然给了她一张姣好出色的容颜,就定然不会让她做一辈子的奴才! 八月,乾隆朝第二次选秀在休元殿举行,百余位秀女,最终得弘历垂幸留牌的只有五人,其中最引人注目,莫过于叶赫那拉氏,她不仅姿容柔美,且家世最显赫,虽其父亲只是一个从二品侍郎,但其曾祖却是纳兰明珠,康熙朝时的重臣。 叶赫那拉氏被封为贵人,另有一位汉军旗的秀女胡氏也在同日被封为贵人,余下的三人则被封了常在。 接下来的日子,叶赫那拉氏与胡氏成为秀女之中最为受宠的两个,尤其是叶赫那拉氏,仅仅在两个余月后,便得弘历垂怜,下旨册封为嫔,赐号舒,于十一月行册封礼。这样的晋封令陆氏等人忿忿不平,她们伴驾多年,方才在弘历大封后宫之时,得了一个嫔位,叶赫那拉氏进宫才短短几个月,就有此殊荣,岂能令她们不恼。 这日二人一起去延禧宫请安,意外看到仪妃与叶赫那拉氏也在,待她们朝瑕月行过礼后,叶赫那拉氏起身行礼道:“妹妹见过二位姐姐。” 陆氏虚笑道:“舒嫔客气了,咱们三人位份相当,你这礼,本宫与婉嫔可是不敢受,万一让有人心瞧见了,还以为本宫欺负舒嫔呢。” 叶赫那拉氏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瑕月见状,似笑非笑地道:“庆嫔说的有心人,该不会是指本宫吧?” 陆氏脸色一变,连忙屈膝道:“臣妾万万没有此意,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其实臣妾是与舒嫔开玩笑呢!” 第五百一十八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氏在一旁道:“是啊,庆嫔姐姐见舒嫔如此拘谨,所以与她玩笑了几句,还望娘娘莫怪。” 瑕月扬眉道:“本宫也是玩笑呢,不过舒嫔年纪比你们小,又是刚入宫不久,朝你们行个礼也是应该的。”待得她们迭声答应后,又道:“你们身为姐姐,往后可要多照顾着舒嫔一些。” 陆氏心中百般不愿,但当着瑕月的面,怎么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低头道:“娘娘放心,臣妾与婉嫔一定会的。” 瑕月与黄氏听出她话中的勉强,不过两人皆没有说什么,直至她们三人离去后,黄氏方才道:“娘娘,看庆嫔二人刚才的样子,怕是没有将娘娘的劝言放在心上。” 瑕月转着手中的茶盏,徐徐道:“本宫已经提醒过了,若她们仍然不懂得克制妒意,做出过份之事,可就别怪本宫不尽人情了;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过几日,她们来请安的时候,本宫会设法再提点一下,希望她们能听进一二,不要无端生事。” 听得她这话,黄氏忽地叹了口气,瑕月好奇地道:“怎么了?仪妃觉得本宫做的不好吗?” 黄氏摇头道:“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是做得太好,别人只知这一年多来宫中太平安稳,却不知娘娘为了这份安稳付出了多少心血,可谓是劳心又劳力。” 瑕月闻言笑道:“皇上让本宫执掌六宫,本宫自然要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解劳了,否则怎么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黄氏笑一笑,转而道:“说起来,舒嫔这人倒是很不错,虽出身大家,却为人谦逊,没什么傲气。” 瑕月正欲说话,忽觉胸口一阵烦闷,忍不住张嘴欲呕,却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阿罗见状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瑕月抚着胸口,待得那阵烦闷感退去后,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恶心想吐,昨儿个夜里也有几回这样。” 阿罗想想道:“说起来您这几日胃口也不好,奴婢这就去请宋太医来。” “不必了,又没什么大事,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别备午膳了,本宫没胃口,煮份百合粥就行了 “胃口不适,恶心欲呕……”仪妃喃喃重复了几遍,忽地眸光一亮,脱口道:“娘娘是不是有身孕了?” “身孕?”瑕月一怔,旋即苦笑道:“不会的,本宫不会有身孕的,想必是肠胃不适引起的恶心。” 黄氏道:“这种事情可说不定,敢问娘娘,这个月可曾来过月事?” 瑕月想一想,摇头道:“倒是没有,不过这大半年来,本宫的月事一直不准,推迟是常有的事情。” 黄氏喜道:“月事未至,又恶心欲呕,说不定真是有孕了呢。”说罢,她对站在身侧的锦屏道:“快,赶紧去请太医来。” 锦屏应了一声,快步离去,瑕月来不及阻止,只得苦笑道:“仪妃真是想多了,本宫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可能有身孕。” 黄氏抿唇笑道:“究竟是臣妾想多,还是天赐麟儿,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瑕月摇头不语,在垂目看到平坦的腹部时,若……此刻真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她腹中长大该有多好;可惜,她心里很清楚,用了那么多年掺了麝香的燕双飞,根本不可能再怀孕。 锦屏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请了宋子华过来,黄氏看到他,忙道:“宋太医,快替娴贵妃诊脉,看是不是喜脉?” “喜脉?”宋子华惊讶地看着黄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不过……瑕月怀孕,这可能吗? 瑕月无奈地道:“宋太医,仪妃是与你玩笑呢,本宫从昨夜开始胸口时不时有些烦闷恶心,劳你为本宫看看。” 宋子华应了一声,将帕子覆在瑕月伸出的腕上,随即将手指搭在上面,不一会儿功夫,宋太医露出难以形容的惊意,阿罗看着不对,紧张地问道:“宋太医,主子怎么了?是不是上次风寒咳嗽没有调理好之故?” 宋子华没有理会她,将全副心神都放在瑕月脉象上,他这个样子令众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黄氏也紧张了起来。 等了许久,宋子华终于收回了手,黄氏忧声道:“宋太医,娴贵妃没什么大碍吧?” “娘娘放心,贵妃娘娘很好。”这般说着,他起身朝瑕月长揖一礼,在瑕月惊讶的目光中道:“微臣恭喜娘娘!” 瑕月疑惑地道:“恭喜本宫?为什么?” 黄氏先一步反应过来,迭声道:“宋太医,你这么说,是不是贵妃娘娘当真是喜脉?” 宋子华含笑道:“是,娘娘已经怀孕一个余月,临盆之期应该是在来年的七月初。” 瑕月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明明说过她此生都无法怀孕的。 直至黄氏的道贺声在耳边响起,瑕月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望着宋子华,艰难地道:“宋太医,你是说真的吗?” 宋子华对瑕月的心情再是明白不过,极其郑重地道:“是,千真万确,微臣可以拿头上的顶戴担保。” 虽然宋子华一再肯定,瑕月仍有些难以置信,口舌发涩地道:“可是你说过,本宫……本宫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你……真的没有诊错?” “微臣当初只说这个机会微乎其微,并不是说一定就不可能,娘娘,这是上天的眷顾垂怜,您终于可以如愿。” “不错,本宫可以如愿了,本宫……本宫终于有自己的孩子……”瑕月喃喃说着,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眶中落下,犹如断了线的珍珠。 阿罗哽咽地道:“主子,这是好事啊,您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本宫是高兴,本宫……本宫没想到,真的可以得到上天垂怜,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本宫……”瑕月激动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眼泪始终落个不停。 黄氏走过来道:“臣妾听嬷嬷说,一旦怀了身孕,额娘笑,腹中的孩子便笑;额娘哭,腹中孩子便跟着哭;您说说,孩子才那么些大,您便让他跟着哭,是否太残忍了一些。还有啊,出生之后,也会比一般孩子爱哭。” 瑕月疑惑地道:“真是这样吗?” 第五百一十九章 激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笑道:“娘娘,主子说的是真的,奴婢也听过,所以孕妇身怀六甲的时候,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可以哭。” 听得这话,瑕月连忙拭去颊边的泪水,哽咽地道:“好,本宫不哭,本宫以后都不哭。” 看到她这个样子,黄氏笑道:“娘娘,您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这一日了,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瑕月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温柔地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这一刻,她真切的知道,有一个孩子在她的腹中长大,十月怀胎之后便会呱呱落地,然后慢慢长大,摇摇晃晃地学走路,口齿不清地学叫额娘;想到这些,瑕月整颗心都感觉要化了。 待得心情平复一些后,她感激地道:“仪妃,这一次真是多谢你了,若非你,这件事,本宫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知道。” “臣妾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没什么。”这般说着,黄氏想起一事来,“对了,这样好的事情,得赶紧去通知皇上才是。” 齐宽闻言,连忙道:“奴才这就去。” 齐宽走的太急,出门槛的时候不甚与正走进来的永璜撞了个满怀,齐宽见状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请大阿哥恕罪。” 永璜揉着被撞疼的肩头,疑惑地道:“怎么走的这样急,出什么事了?” 知春走过来道:“回大阿哥的话,还真是出事了呢,不过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面对永璜好奇的询问,知春抿唇笑道:“主子有喜了,齐宽正要去禀告皇上呢。” 永璜今年十三岁,已然知道了“有喜”的意思,他惊讶地看着瑕月道:“姨娘,这是真的吗?” 待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喜声道:“真好,以后咱们宫里要更热闹了,等他长大了,我来教他骑射弓箭。” 黄氏好笑地道:“万一娘娘生的是位小公主,难道大阿哥也要教她这些吗?” 永璜不好意思地道:“要是位妹妹,我就……就……”他想了半天才算想出一个适宜的来,“我给她抓蝴蝶玩,这样可以吗?” 黄氏笑道:“娘娘您瞧,大阿哥居然肯放下身段去抓蝴蝶呢,还真有做长兄的样子。” 永璜嘿嘿一笑,盯着瑕月的腹部道:“姨娘,他现在会动吗?” 瑕月温言道:“才一个月大,哪里会动,得大一些才行。” 宋子华接过话道:“其实胎儿自成形起,就开始动了,只是太小,所以母体感觉不到,等长至四个月时,便差不多可以感觉到了。” “真有趣。”永璜笑道:“若是早一点出生,那我就可以早一些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了。” 一听这话,黄氏急忙道:“大阿哥,这孩子可不能早点出来,得足月才好,否则会有危险的,以后可千万别说了。”待得永璜点头后,她又朝宋子华道:“宋太医,娘娘的胎气安稳吗?对了,你还没开安胎的方子呢!” 宋子华拱手道:“贵妃娘娘的胎气还算安稳,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娘娘体质有些虚寒,恐以后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所以微臣回去仔细斟酌之后再开安胎的方子。” 瑕月颔首道:“本宫与这孩子,就全拜托宋太医了。” 宋子华郑重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护持娘娘母子平安。” 且说齐宽那边,奔到养心殿后,方知弘历去了坤宁宫,又急急赶过去,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得以入内。 齐宽拍袖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弘历睨了他一眼,道:“齐宽,何事这么急着求见朕?” 齐宽忍着心中的激动道:“回皇上的话,宋太医刚刚为主子诊脉,说主子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弘历倏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很清楚瑕月的身子,宋子华说过,瑕月怀孕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这些年来,他与瑕月都绝了这个念头,万万没想到…… 齐宽依着弘历的吩咐,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下一刻,弘历快步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后方才想起还有明玉,匆忙回过头道:“朕过去一趟,晚些再来看皇后。” 四喜与齐宽几人赶紧随弘历离去,待得他们都走了之后,纪由见明玉坐在椅中不出声,有些担忧地俯身道:“主子,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明玉忽地道:“你刚才听到齐宽说了什么?” 纪由叹了口气,道:“奴才知道主子心里不好受,可是……” 明玉神色冷厉地盯着他道:“本宫问你齐宽刚才说了什么,回答本宫!” 在她的迫视下,纪由无奈地道:“齐宽说……娴贵妃有了身孕。” “身孕……”明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旋即激动地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有身孕,不可能有这样的福气!” 纪由慌忙道:“主子,您冷静一些,您现在怀着龙胎呢,千万别动了胎气!” 明玉厉声道:“冷静?本宫现在怎么冷静,那个贱人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居然还可以有孕,真是上天无眼!还有,你刚才可曾看到皇上的样子,一听到她有孕便不知道多高兴,连本宫都快忘记了,皇上……现在越来越在意她了!”说到后面,明玉不由得悲从中来,自从魏静萱一事后,弘历待她虽然依旧很好,却不曾少去了延禧宫,哪怕叶赫那拉氏与胡氏入宫,也没有分薄多少,若非如此,那个贱人又怎有机会怀上龙种。 纪由安慰道:“皇上听到有人怀了龙胎,难免高兴一些,主子您别太往心里去,周太医说过,您不可以激动的,一旦动了胎气可就麻烦了。” 明玉哽咽地道:“麻烦又怎么样,左右皇上心里已经没有本宫与这孩子了。” “不会的,姑姑也说过,皇上心里最爱重的人始终是主子您,只是娴贵妃惯会用狐媚手段讨好皇上,才令皇上宠幸于她罢了。” 第五百二十章 欢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的安慰令明玉心下稍平,但仍是难掩悲意,“那拉瑕月对本宫做的事,皇上都一清二楚,却总是处处维护她,实在令本宫伤心。” 纪由眸光微转,道:“正如主子说的,娴贵妃得宠,是因为她擅于讨好皇上,若是主子也这样做,自然就可以将皇上的心拉回来。” 明玉脸色一寒,道:“纪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本宫学她那些狐媚手段?” 纪由慌忙跪下道:“奴才不敢,但奴才这样说……也是为了主子好,难道主子想看着娴贵妃一直这样得意下去吗?” 纪由最后那句话,将明玉升腾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并且想起魏静萱以前与她说过的话,多顺着弘历一些,其意与纪由说的其实差不多,但是……她实在压不下这口气,要换了以前,瑕月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可现在…… 那拉瑕月如今已是贵妃,一旦让她生下腹中孩子,依例晋封,就是皇贵妃,是后宫的副后,那拉瑕月……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副后?! 明玉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椅中,正当纪由以为没事的时候,一只茶盏狠狠摔在身侧,将他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求饶。 在摔了茶盏后,明玉脸色好看了一些,起身道:“扶本宫去延禧宫。” 纪由愕然看着明玉,旋即脸色一变,急急道:“主子,您切莫冲动,娴贵妃只是怀孕罢了,未必就能生下这个孩子。” 明玉睨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此去,乃是向那拉瑕月道贺的。讨好皇上,顺皇上的意,你刚才不就是这样劝本宫的吗?” 纪由一喜,道:“主子,您想通了?” “没什么好想通的,本宫只知道,不能让那个贱人将皇上夺走,至于她腹中那块肉……”明玉阴笑道:“不是未必,而是一定生不下来!” 偏执的恨意,令她变得越发疯狂与扭曲! 纪由虽一早知道明玉对瑕月的恨意,但看到她脸上的阴冷瘆的笑意时,仍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扶着大腹便便的她往延禧宫走去。 弘历一路疾行,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赶到了延禧宫,瑕月正在与黄氏说话,不等她们二人行礼,弘历便快步上前,拉住瑕月的手,紧张而迫切地道:“瑕月,齐宽说你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瑕月能够感觉到他话中的紧张与激动,有些羞涩地道:“是,宋太医是这么说的。” 弘历将目光转向宋子华,不等他开口,宋子华已是会意地道:“皇上放心,微臣诊得极为仔细,绝对不会有错!” “好!好!”弘历朗声笑着,一直以来,他都很内疚自己害得瑕月此生当不了额娘,没想到上天眷顾,赐下麟儿,不止弥补了瑕月的遗憾,也令他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 黄氏看着弘历欢喜的样子,笑道:“待到明年,咱们宫里头就要添三个小娃娃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热闹与喜事。” “是啊,从未有过!”弘历感慨地说着,随后关切地道:“对了,贵妃如今怀了身孕,行动不便,也不宜再操劳,宫里的事……” 黄氏忙接过话道:“皇上若是信得过臣妾,不如就交由臣妾打理,有不懂的地方,臣妾再向贵妃娘娘请教。” 弘历当即点头道:“好,就交由仪妃打理。” 瑕月笑道:“其实臣妾才刚怀孕,根本就没什么影响,还是……” 未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朕已经开**由仪妃去打理,难道贵妃想让朕出尔反尔吗?” 黄氏抿唇道:“君无戏言,皇上金口一开,哪里有再反悔的事,若是娘娘不放心的话,臣妾每日来这里向您禀报就是了。” 弘历颔首道:“不错,仪妃一直有跟着你打理宫中之事,这一次只要你在旁边稍加提点,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氏应声道:“是啊,臣妾一定会尽力做好,娘娘您安心养胎就是了。您可别以为现在不显怀就大意了,臣妾听人说,怀孕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马虎不得。”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瑕月好笑地道:“皇上与仪妃联合起来说臣妾,看来是不打算让臣妾拒绝了。” 弘历笑道:“总之接下来的八个月里,你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好好养胎,为朕诞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小阿哥。” 阿罗凑趣地道:“皇上,万一主子临盆诞下的不是小阿哥,那可怎么办?”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怕要是位小公主,朕就不疼她了吗?不会,贵妃为朕诞下的孩子,不论男女,朕都会疼爱。” 明玉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扶着纪由的手倏然一紧,尽管隔着厚厚的冬衣,纪由仍然感觉手臂传来一阵痛意。 瑕月最先看到明玉,当即起身行礼,不等她屈膝,明玉已经扶住她道:“妹妹身怀六甲,不必多礼。” 在其他人行礼的时候,弘历惊讶地道:“皇后怎么也过来了?” 明玉忍着心中的妒意,笑道:“这么大的喜事,臣妾怎么能不亲自来道贺呢,都怪臣妾走的慢,这会儿才到。”说到这里,她握着瑕月的手,似若欢喜地道:“妹妹,可真是恭喜你了,本宫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贺礼,待会儿回去后再让人送来。” 明玉握得很紧,令瑕月感觉指骨像要被握断一般,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一脸感激地道:“娘娘如此厚待,臣妾实在受之有愧。” 明玉努撑着笑容道:“你我虽有过一些误会,但始终是姐妹,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怀了身孕可不比以前,凡事都要小心,更加不要太过操劳,知道吗?” 瑕月望着她的双眸,透过那缕浅薄的笑意看到深藏在眼底的憎恨与厌恶,她……根本不希望自己有孕! 这个皇后……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瑕月将冷意放在心底,笑意无瑕地道:“臣妾知道了,多谢娘娘关心。” 明玉点一点头,朝弘历笑道:“皇上刚才走的好快,也不等臣妾一起。” 第五百二十一章 重重涟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有些愧疚地道:“朕刚才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再说,皇后行动不便,朕也不想你跑来跑去太过辛苦。” 明玉笑而未语,然心里却如猫爪一样,难受得紧,怕她辛苦,呵,说的真是好听,其实根本就是忘了她的存在! 如此又坐了一会儿后,知春取了银炭进来添加,黄氏看到她发间点点晶莹,惊讶地道:“咦,下雪了吗?” 知春点头道:“是,刚刚才下起来的。” 明玉闻言道:“本宫该回去了,否则等雪积起来,这路可就难走了。”说罢,她对瑕月道:“妹妹好生安养,记着,可千万不要累了,本宫得空再来看你。” 待得瑕月答应后,她扶着纪由的手站起身来,弘历犹豫片刻,道:“下雪路滑,朕陪皇后一道回去吧。” 明玉心中一喜,口中却假意道:“有纪由陪着臣妾就行了,只是一些小雪罢了,料想……应该不会有事。” “你怀着身孕,不能大意。”说罢,弘历命四喜取来油纸伞,在陪明玉出去之前,对瑕月道:“朕明日再来。” 瑕月温顺地点头,待得送他们出去后,宋子华与永璜也先后离开,只剩下黄氏还在,她看着瑕月几番欲言,但又生生止住,瑕月看到她这个样子,道:“仪妃有什么话,尽管说是了,本宫面前,无需避讳什么。” 黄氏点点头,犹豫着道:“娘娘,您觉得皇后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瑕月柳眉一抬,道:“为何这么问?” 黄氏摇头道:“臣妾也说不好,但以皇后娘娘的性子,还有对娘娘的误解,按理来说,您现在怀了身孕,她应该生气才是,不会这样专程过来恭喜娘娘,难不成,那些误解都解开了?” 瑕月嗤笑道:“解开?怕是这一辈子都解不开了。”在黄氏疑惑地目光中,瑕月续道:“刚才与皇后对视之时,本宫从她眼中看到了憎恨与厌恶。” 黄氏一惊,道:“这么说来,刚才那一切果然都是假的?” 瑕月叹了口气,道:“假的,她只是做给皇上看罢了,她心里巴不得本宫与这孩子死了才好。” 黄氏慌声道:“你是说,她会害您与龙胎?这……这可如何是好?早知这样,这件事就晚一些再说了,唉,都怪臣妾太过心急,想着早些让皇上知道。” 瑕月摇头道:“不关你的事,这种事情掩得了一时,掩不了一世,她们早晚会知道的,从而对付本宫母子。” “她们……”黄氏喃喃重复了一句,骇然道:“除了皇后,还有人想要害娘娘?” 阿罗在一旁道:“娘娘,您忘了愉妃、金嫔吗?她们一个个可都视主子为眼中钉呢,哪里会由着主子诞下这个孩子,更不要说……诞下龙胎之后,主子就不再是贵妃了。” “不是贵妃是……”说到一半,黄氏明白过来,脱口道:“你是说皇贵妃?” 阿罗点点头,道:“所以啊,娘娘您说他们哪里会甘心吗?” 黄氏沉沉道:“看来,以后这宫里又要不安宁了。” 瑕月凉声道:“后宫之中,哪里会有真正的安宁,就算本宫之前竭精殚虑,费尽心思,也不过是营造一个假象罢了。” 黄氏咬一咬牙道:“别人怎样,臣妾不晓得,但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娘娘与腹中孩子平安。” “本宫知道。”瑕月感激地道:“能有仪妃这样帮着本宫,实在是本宫的福气。至于这个孩子……”她低头抚着平坦的小腹,温柔与狠厉同时出现在眼眸之中,轻声道:“没有人可以害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平安。 雪,纷飞四落,化为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也在这场大雪中,瑕月怀有龙胎的消息传遍了东西六宫,在众人心中激起重重涟漪。 永和宫中,金氏脸色难看地捧着平金手炉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康德禄小心翼翼地道:“启禀主子,娴贵妃,她……她有喜了。” “不可能!”金氏咬牙道:“她这些年受尽皇上宠爱,却一直没有动静,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有了?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奴才之前也以为是谣传,但确实是真的。”康德禄的肯定,无疑令金氏更加烦燥,扶着腰起身走了几步,冷声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咸福宫。” 柳眉劝道:“主子,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又下着雪,道路湿滑,依奴婢看,还是明日再去吧。” 康德禄亦道:“主子您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小阿哥。” 正当金氏烦燥难安之时,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愉妃娘娘驾到!” 金氏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相迎,待得愉妃入内除下身上的大氅后,她急切地道:“娘娘这会儿过来,可是为着延禧宫的事?” 愉妃在椅中坐下后,抬眸道:“不错,本宫这会儿过来,就是想找金嫔共商此事,不知金嫔是何心思?” 金氏寒声道:“她如今已是正二品贵妃,若是再让下这个孩子,循例晋封,那就是皇贵妃,到时候,可就真没咱们的容身之地了。若由着臣妾来说,这个孩子……”她压低了声音道:“不能留!” 愉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金氏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她说话,忍不住道:“娘娘,您倒是想个法子啊,总不至于要眼看着她生下来吧。” 愉妃打量着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手指,道:“依金嫔所见,除了咱们之外,还有谁不愿娴贵妃生下这个孩子?” 金氏冷笑道:“依臣妾说,除了皇上与仪妃之外,谁都不愿她腹中那块肉落地,坤宁宫那位怕也是一样的心思。” “不错。”愉妃徐徐道:“既然那么多人是这样的心思,为何还要本宫想办法?” 金氏一怔,旋即会意过来,道:“娘娘您是说让别人去动手?”在得了愉妃的默认后,迟疑地道:“这样行吗?以娴贵妃的心思,一般人怕是奈何不了她。” 愉妃嫣然一笑,道:“别人奈何不了,本宫就有办法除去她腹中那块肉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夜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金氏犹豫地道:“那依娘娘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不管了?” “自然不是。”愉妃抚一抚袖道:“金嫔,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一定可以除去娴贵妃腹中那块肉。” “一定可以?”金氏思索半晌,摇头道:“恕臣妾愚钝,想不出娘娘口中的那个人,再说,这毕竟是犯讳的事,谁也不敢明着来,皇后也是一样。” “不是皇后,而是……皇上!”当这两个字从愉妃口中吐出时,金氏被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方才定下神来,旋即摇头道:“皇上固然可以,但娴贵妃怀的是龙胎,他怎么可能会除去自己的骨内,这根本就不可能。”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本宫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关键在于……你怎么去做!” 金氏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任臣妾怎么想,都不可能令皇上除去自己的孩子!” 愉妃笑一笑,忽地道:“金嫔的阿玛是武备院卿,兄长在户部任差对不对?” 金氏点头道:“不错,这些事娘娘不是早就知晓了吗?为何现在又问?” 愉妃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小全子,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接近这里。” 待得小全子出去后,金氏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娘娘难道连臣妾也信不过吗?” “金嫔多心了,只是本宫后面要说的事情,关系重大,稍有泄露就会招来灾祸,自然得加倍小心。” 在金氏的注视下,她徐声道:“在皇上看来,娴贵妃有喜,宫中三喜临门,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说对不对?” “不错。”金氏话音刚落,愉妃再次道:“可是……如果这个孩子不是福星,而是灾星呢,你说皇上还是高兴吗?” 金氏听得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道:“若真是这样,自然不会再高兴,可是灾星这种事……似乎有些太过虚无飘渺了。” “你父兄还有本宫的阿玛都在朝中任职,另外,本宫的弟弟也中了科举,虽说都不是什么大官,但若联合起来,制造一个灾星的局,应该还是勉强够了。” 金氏悚然一惊,脱口道:“娘娘是说制造谣言?”待得愉妃点头后,她不确定地道:“这有用吗?毕竟只是谣言罢了,并非真实。” 愉妃微一点头道:“那依金嫔所见,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见金氏答不出来,她又道:“只要说的人足够多,足够可信,谣言传着传着,就会变成真实。” 金氏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道:“话是这么说,但臣妾总觉得有些悬。再者,皇上一向极有主见,他当真会为了几句谣言就葬送自己的骨肉吗?” 愉妃神色淡然地道:“仅仅只是这样自然不够,若是再加上钦天监监正、皇后、你、本宫、五阿哥以及其他人呢?” 金氏不解地道:“此话从何说起?” “你既与本宫同坐一条船,本宫也不瞒你,钦天监监正季长明乃是本宫的人;以他的身份说出灾星二字,你说皇上是信还是不信?” 金氏眸光一转,道:“想不到娘娘居然可以使动钦天监监正,不知季长明与娘娘是何关系?” 愉妃打断她说了一半的话,道:“本宫与季长明什么关系,为何他会听命于本宫,这一切……本宫似乎没必要告诉金嫔吧?” 金氏脸色一变,赶紧低头道:“臣妾一时多嘴,还望娘娘莫怪。”见愉妃没有责备,她又试探地道:“刚才娘娘说到臣妾以及皇后,难不成是让臣妾在皇后面前散播这个谣言?” “无需如此刻意,只要咱们一起出现不适,不就是对娴贵妃腹中那个灾星最有力的指证吗?” 听到这里,金氏恍然大悟,急急道:“臣妾明白了,先让流言在京城流传,然后咱们出现不适,这样一来,流言自然就会在宫中传开,皇上就算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正是这个道理。”愉妃话音刚落,金氏便又想到一个问题,“臣妾与娘娘自然好说,可是皇后等人又该怎么办?” 愉妃含了一缕浅笑在唇边,“本宫知道,皇后冬时有焚香的习惯,至于其他人……只要想,自然就可以寻到机会。” “娘娘是说下药?”金氏神色不定地道:“倒不是不可以,可是……一旦皇后龙胎出现问题,太医一定会追着不放的,万一查到咱们身上,那可怎么办?”她虽不想明玉诞下那个孩子,却不想将自己搭上。 “本宫何时说过要皇后的龙胎出现问题,龙胎安稳,只是身子出现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太医不会太深究的。”说着,她凑在金氏耳边轻语几句,随后道:“如何?” 金氏将她的话来回思索了几遍后,咬一咬牙道:“好,就依娘娘的意思办;但有一点,娘娘得事先想好。” 愉妃柳眉一挑,道:“哦?是什么?” 金氏正色道:“咱们可以依着计划行事,甚至可以让这个计划完美的一丝瑕疵也没有,但有一点是咱们算不准的,那就是皇上的心意;皇上可能会下旨打掉娴贵妃腹中的龙胎,也有可能不忍下手,如此一来,咱们的计划就白费了。” “不会白费的。”愉妃抚着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凉声道:“就算皇上真的不忍心,还有皇后与庆嫔她们,本宫肯定,她们一定会动手,尤其是皇后,她对娴贵妃……说一句恨之入骨也不为过,再加上这么一出事,以她的心思,根本忍不住。” 这一夜,在纷飞的大雪中过去,翌日起来,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知春捧着铜盆进来道:“这雪好大,一夜功夫,就积起了三寸厚,要是再下个一天,怕是要及膝了。” 瑕月坐在镜前轻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不过这雪下大一些也好。” “好?为什么?奴婢觉得下着雪做什么都不方便,好比刚才去打水,手冻僵了握不紧绳子,费了许多功夫才打到水,还滑了一跤,差点没掉到井里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感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帮瑕月梳发的齐宽听到这话笑道:“真要掉进去才好,省得你一天到晚那么多话。” 知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好啊,你居然咒我死?!哼,若真要死,我一定拉你垫背。” 齐宽咋舌道:“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都没错。” 知春朝他扮了个鬼脸,朝瑕月告状道:“主子,您听听,齐宽在说您毒呢,您可别饶了他!” 齐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主子恕罪,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与知春说笑呢。” “本宫知道。”瑕月睨了知春一眼,轻斥道:“好了,别再欺负齐宽了。” 知春吐吐舌头,不再言语,瑕月在起身更衣之时,想起一事来,道:“阿罗呢,怎么一直没见她?” 知春抿唇笑道:“阿罗这会儿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呢。” 瑕月疑惑地道:“忙?宫里有那么多事要忙吗?” 齐宽替瑕月理好裙裾,笑言道:“主子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瑕月好笑地道:“你们两个刚才还争个不停,一转眼又联合起来对付本宫。” “奴婢岂敢。”知春行了一礼,道:“奴婢现在就扶您去正殿吧,阿罗就在那里忙呢。” 瑕月点点头,待得到了正殿,只见里面站了好些宫人,阿罗正站在他们身前说话,“从今日里,但凡主子所在的地方不许焚香不许摆花,你们更不许擦香粉,这一点你们都给我牢牢记着,一旦让我发现你们有不遵者,立刻赶出延禧宫去,绝对没有第二句话,听清楚了吗?” 待得宫人答应后,她又指了几个道:“你们几个是在小厨房当差的,一直以来做事也算尽心,不说十分,至少有八九分,这一点,我与主子都很满意,不过那是以前,从这一刻起,你们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许有一点疏漏,宋太医每日会过来请脉,你们将这一日要用的所有东西都理出来让宋太医检查一遍,一丝一毫都不许漏了,否则出了问题,我唯你们是问!” 那几人连忙答应,阿罗又分别与其他人说了一番后,方才命他们出去做事,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到站在门口的瑕月,赶紧过来道:“主子您站多久了,怎么不进去?都怪奴婢不好,没留意到您,害您在外面受冻,奴婢这就让人去将炭盆生好了端来。”正要离去,想想又不对,转而道:“还是先扶您进去偏殿吧,早膳应该很快就端来了,那里的炭盆早就生好了,正暖和呢。” 瑕月好笑地道:“你这丫头,明明是本宫怀孕,你却比本宫还要紧张。” “这是主子千辛万苦盼来的,奴婢能不紧张吗?总之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盯紧底下的人,不让他们出任何岔子。” 说话间,宋子华走了进来,躬身道:“娘娘,微臣已经将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瑕月看着阿罗道:“你连宋太医也请来了?” 阿罗点头道:“是啊,奴婢还请宋太医以后每天都检查一遍小厨房里的东西。” “你这丫头真是胡闹,岂能这样劳烦宋太医。”听到她的斥责,宋子华道:“娘娘不要责怪阿罗姑娘,她也是担心您的安然,再说检查一遍用物,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瑕月何尝不知阿罗的心意,当下道:“那就有劳宋太医了。” 如此说着,众人来到偏殿,早膳尚未端来,先行诊脉,这一次诊得很快,道了句一切安稳后,宋子华取出一张方子道:“安胎药的方子微臣已经斟酌好了,娘娘按此抓药即可,若是不放心的话,抓好药后,可以先拿来给微臣看一遍。暂时先服用一个月,到时候,微臣再根据娘娘的体质进行调整。” “多谢宋太医。”在瑕月的道谢声中,宋子华退了出去,在用过早膳后,知春照例端来菊花茶,岂知阿罗一看便摇头道:“不要再沏这个茶了,菊花性寒,不适合主子,去换蜂蜜茶吧。” 在知春下去后,瑕月笑道:“你啊,都快成半个太医了,要不要本宫与宋太医说,让他收你为徒。” “奴婢可没那个天份,奴婢只要能平平安安护住主子十个月就心满意足了。”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十个月?这怎么够!” 阿罗一怔道:“怎么会不够呢,按宋太医说的,其实只要八个月就可以了。” 瑕月看到她疑惑的样子,轻笑道:“那孩子出生后呢?你就不管了吗?” 听得这话,阿罗才算明白过来,笑道:“主子要是不嫌奴婢管的太多,那奴婢就继续管下去。” 瑕月拉着她的手动容地道:“本宫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这一日,早膳过后,瑕月去了一趟慈宁宫,凌若已然知晓瑕月有喜之事,很是高兴,叮咛了一番,又赏下许多东西,命她安心养胎。 从慈宁宫回来,陆续有妃嫔来道贺,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愉妃与金嫔也来了,坐在底下笑语嫣然,一派高兴欢喜的样子。 在送走他们后,瑕月觉得颇为疲倦,看起来,这一天都只是坐着说话罢了,事实上,每说一句话,都要费心思量提防,可是一点都不轻松。正在椅中闭目养神之时,听得又有门开之时,随即齐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 瑕月闭目打断他的话,“本宫乏了,请他们明儿个再来吧。” “连朕也不见吗?”弘历似笑非笑的声音惊得瑕月连忙睁开眼来,望着近在咫尺的明黄色身影道:“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弘历按住意欲起身的瑕月道:“朕说过今日会来看你,若是不来,该要被你说君子无信了。” 瑕月玩笑道:“臣妾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的怪物,哪里敢说皇上,不怕被砍头吗?” “你啊,牙尖嘴利,朕说不过你。”如此笑语了一句,弘历关切地道:“今天很累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消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嗯,愉妃她们都来恭喜臣妾,着实有些累。”听得她这么说,弘历道:“若是你不想费神应付她们的话,朕让她们不要来打扰你。” “臣妾没事,皇上无需费心。”这般说着,瑕月发现弘历一直盯着自己,奇怪地道:“皇上在看什么?可是臣妾脸脏了?” 弘历笑道:“没有,朕只是在想,再过八个月,朕与你的孩子便要出生了,不知这个孩子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朕多一些。” 瑕月莞尔道:“待孩子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吗?” 弘历伸手轻抚着瑕月的腹部,温柔地道:“虽然朕不是第一次当阿玛,但是……朕真的很期盼这个孩子,想早一些……再早一些看到他。” 瑕月将纤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柔声道:“孩子知道皇上如此疼爱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是朕欠他的,再多的疼爱也不足以补偿。”弘历的话令瑕月怔忡了一下,旋即笑道:“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他才那么一些大,都不曾离开娘胎,您怎么会欠他呢!” 弘历笑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道:“过来之前,朕已经吩咐了内务府,以后延禧宫一应用度,依照皇贵妃。” “皇上……”瑕月待要推辞,弘历已是道:“朕决定的事不会更改的,贵妃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样,那就是谢恩。” 瑕月眼圈微红,哽咽地道:“是,臣妾谢主隆恩。” 弘历抚着她的脸颊,道:“瞧瞧你,这么一点事就眼睛红红了,可不许哭,若让朕看到一滴眼泪,朕可不饶你!” “仪妃说过,臣妾哭,腹中的孩子也会跟着哭,所以,在孩子出生之前,皇上注定看不到臣妾的眼泪。” 弘历轻捏着她的鼻子,宠溺地道:“那就最好了!” 自从有了腹中的孩子,瑕月每一日都是欢喜开心的,虽然孩子还那么小,但她能够感觉到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至于害喜的情况也不严重,只是吃不得油腻的东西,至于虾蟹一类的东西,因为性寒,宋子华建议瑕月在临产之前都不要食用。 除夕前的几日,延禧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瑕月愕然看着弘昼道:“和亲王?你怎么来了?” “臣来给太后请安,还有恭贺贵妃娘娘大喜。”随着弘昼的话,有宫人呈上一个锦盒,里面摆放的是一对翡翠三镶玉如意,颇为精巧,“这是臣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收下。” 瑕月看了一眼道:“和亲王能专程来看本宫,本宫已经很感激了,这对如意如此贵重,和亲王还是拿回去吧。”她与弘昼之间虽然清清白白,但宫中一向是是非的聚集地,今日弘昼来延禧宫看她,已经指不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若是再收下如意,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弘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笑道:“如意能够趋吉避凶,安枕宁神,臣刚才送去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很是喜欢。” 瑕月意外地道:“坤宁宫?和亲王也送了皇后吗?” 弘昼垂目道:“是,臣准备了三对如意,分别敬献给三位娘娘。” 瑕月原是为了避嫌,这会儿听闻皇后与金嫔皆有,遂不再推辞,命阿罗收下后道:“既是这样,本宫就收下了,多谢和亲王。” “娘娘客气了。”弘昼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臣此来,还有一件事要与娘娘说。” “事情?”瑕月眉头微蹙,旋即想起一事来,惊声道:“可是刘二娘那边有消息了?” 弘昼颔首道:“是,臣打听了很久,刘二娘并没有回她的老家,还是一家人躲在嘉兴府境内。” 知春急急道:“这么说来,王爷您是抓到那个刘二娘了?” 弘昼叹了口气道:“原本是能抓住了,但本王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令他们得以逃脱,失去了踪迹,不过刘二娘也受了伤,本王已经命人密切留意四周。” 瑕月神色复杂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本宫以为……王爷早已不再理会,没想到还在费心追查。” 弘昼笑笑道:“臣既然答应了娘娘,就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会半途而废。”说到此处,他有些懊恼地道:“也怪臣将这件事想的太简单,若是能够思虑的再周祥一些,就不会让刘二娘跑了。” “王爷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谁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暗中保护刘二娘,且还是在隔了那么久之后。”说到此处,瑕月起身走了几步,迟疑地道:“其实……那些人与其说是在保护刘二娘一家人,倒不如说是在监视他们,会这样做的,只有愉妃,为的就是怕刘二娘会将五阿哥的事情说出去。只是……以愉妃的心思,应该不会放任刘二娘活着才是,毕竟只有刘二娘死了,她的秘密才能够一直保守下去。说实话,刘二娘能够活到现在,实在令本宫很惊讶。” 她当初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让人去问弘昼找寻的结果,因为很可能,费尽心思找到的,只是一具说不了话的尸体。 弘昼点头道:“这一点,臣也觉得很奇怪,如果刘二娘当初没有撒谎,那她身边就不该有那些人。” 齐宽插话道:“王爷,如今那些人知道您在找刘二娘,会不会已经杀人灭口?” 瑕月道:“不会的,如果要死的话,刘二娘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本宫怀疑她抓住了愉妃什么把柄,借此来活命。”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她能够抓到的把柄不就是五阿哥出生时的异象吗?可是只要她一死,这些把柄自然就不存在了。除非愉妃一时心软,不忍杀她,否则奴婢真想不到她能够活那么久的原因。” “愉妃不会心软。”这一点,瑕月很肯定,愉妃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更不要说是对她有威胁的刘二娘了。 弘昼凝思许久,迟疑地道:“会不会是……知道这件事的,不止咱们知道的那三个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越发复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神色一震,道:“你是说,刘二娘将这件事告诉了第四人,凭着这一点才让愉妃不敢下手杀她?” 弘昼点头道:“不错,这也是臣唯一能够想到的。” “若真是这样,此人定是与刘二娘很亲近的人。”瑕月思索片刻,道:“刘二娘在京城住了那么久,她的邻居或许会知道一些。” 弘昼当即道:“好,臣回去后立刻派人去查问。”顿一顿,他道:“另外,臣还意外查到一些事情,不知会否与此事有关。” 瑕月好奇地道:“哦?什么事?” “因为此事涉及愉妃,所以臣对她的事也调查了一番,发现愉妃在入潜邸之时,曾与人私下定过亲,约定若不入选,便嫁与此人为妻。” 这件事着实出乎瑕月的意料之外,道:“竟然有这样的事,王爷可知与她定亲的人是谁?” “这个人娘娘应该也认识,乃是前几年接任钦天监监正一职的季长明。” “是他?!”瑕月惊讶之余,又道:“就算愉妃曾与季长明曾定过亲,可那是在入潜邸之前,且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王爷怎么会猜测与刘二娘一事有关呢?” “臣调查完弘晳回京,差不多就是在五阿哥出生后不久,太原府地涌灵泉,皇上很是高兴,不止一次的与臣说此乃天降祥瑞,天赐之福,连天象亦是如此,而天象一事向由钦天监负责,换句话说,钦天监也觉得五阿哥非同寻常。” 阿罗在一旁轻语道:“若异象是真,那么五阿哥自然非凡,可是眼下,咱们已经可以断定五阿哥出生时的异象是假的,那五阿哥……”她神色一变,脱口道:“奴婢明白了,钦天监在撒谎!” 弘昼指着阿罗道:“不错,本王正是有此怀疑,而季长明,正是嫌疑最大之人,他将近而立之年,却一直不曾成亲,很可能是旧情难忘。” 知春言道:“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何不直接去问季长明或者是皇上呢?” 阿罗轻拍着她的脑袋道:“第一,季长明不会说实话,反而会打草惊蛇;第二,皇上不会想听到这些话。” 瑕月颔首道:“不错,除非有十足的证据,否则咱们怀疑五阿哥一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说罢,她道:“这件事看样子是越来越复杂了,刘二娘的事就拜托和亲王了,至于季长明……本宫会设法探一探皇上的口风。” “好,臣会尽快找到刘二娘,一有消息,就让人送信来给娘娘,臣告退。”在转身离开之时,弘昼脚步一顿,回过身来道:“宫中人心叵测,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当万般小心,切不可疏忽大意。” 瑕月感激地道:“本宫知道,多谢和亲王提醒。” 在弘昼与瑕月说这些的时候,愉妃亦接到了从宫外寄来的信,脸色难看地道:“好一个娴贵妃,都过了这么久了,居然还在追查刘二娘的下落,幸好刘二娘没落在她的手里,否则本宫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毁了。” 冬梅取过她搁在小几上的信,扔进炭盆堆里,下一刻,火苗升起,将信纸卷入进去,化为再也辩认不出字迹的焦炭,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从宫外寄进来的信,一旦看完,就全部烧毁,无一封留下,从宫里寄出去的信也是如此。 愉妃冷声道:“冬梅,你明日出宫告诉本宫阿玛,这件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刘二娘说出她女儿的下落。” “主子息怒,咱们固然可以逼她,可万一弄得不好,反而让刘二娘女儿将事情捅了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愉妃恨恨地道:“该死,区区一个乡村贱妇,居然与本宫耍心眼!” 其实她最恨的,不是刘二娘与她耍心眼,而是她不得不接受,实在憋屈,若非如此刘二娘哪里能活到今日。 “主子,奴才也以为不宜操之过急,且再让刘二娘活一阵子,只要不让娴贵妃的人找到她就行了。”这般说着,小全子疑惑地道:“说来也奇怪,娴贵妃虽然在宫中得意,宫外却是势单力薄,她怎么找到那些人去追查刘二娘的,且还追查了那么久。” “她虽无势,却有钱,执掌后宫那么久,暗地里不知敛了多少银子,拿些出来雇人去追查,并无什么稀奇的。”冬梅话音刚落,愉妃便道:“那些不是普通人,阿玛在信中提及过,这些人进退有序,武艺高强,应该是受过长期训练之人。有人……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助她。”她冷声道:“刘二娘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边,帮助那拉瑕月的人一定要尽快找出来,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帮她。” 冬梅依言道:“是,奴婢会将主子的意思转告大人。” 愉妃沉默了一会儿,道:“另外,再问问那件事进行的怎么样了,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按理来说,该是差不多了。若是差不多了的话,你将本宫收在暗格里的东西取出交给金嫔,告诉她,依计行事。” 冬梅点头之余,又有些担心地:“主子,金嫔会按您说的话去做吗?奴婢总觉得这人信不过。” 愉妃冷然一笑道:“除非她打算看着那拉氏生下腹中那块肉,否则一定会去做。别忘了,是谁害得她由妃位降为嫔位,若她如今仍居四妃之位,一旦生下孩子,可就是贵妃了,这么大的冤仇,她怎么可能不报!”顿一顿,她忽地道:“这次的除夕家宴是仪妃主持是不是?” 冬梅好奇地道:“是啊,主子怎么问起这个来?” 愉妃缓缓勾起唇角,道:“本宫想到一个令这件事情更热闹更逼真的法子。而且……若是运气好,或许协理六宫的权力会落到本宫的手里。”这般说着,她在冬梅耳边轻语几句,后者一一点头答应。 翌日,冬梅早早出了宫,回来之后,告诉愉妃,当朝贵妃怀有灾星一事,已经在不少茶楼酒馆传开了,相信过不多久,就会传到弘历耳中。 第五百二十六章 伽南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夕这日,金氏去坤宁宫请安,如今她与明玉皆已经怀孕八个月,大腹便便,行动不易。明玉知道她曾有意陷害仪妃加害永琪,是以对她的态度并不热络,说了几句后,道:“其实这么冷的天,金嫔又怀着身孕,不必天天过来请安,万一途中出点什么事,你让本宫怎么过意得去。” “娘娘多心了,哪里会有什么事,整日独自待在永和宫,实在无趣得紧,还不如出来走走;再说太医也说过,适当走动,临盆之时也会顺利一些。娘娘您也可以趁着天气暖和晴朗之时,去外头走走。” 明玉抿了一口羊奶道:“话是这么说,但本宫总觉得身子倦怠,提不起什么劲来,整日不是想坐着就是想躺着。” 金氏笑笑,随即道:“对了,臣妾每日来都想问娘娘一件事,但总是忘记了。” 明玉惊讶地道:“哦,什么事?” “就是这满室的香气,每次一闻到这香气,臣妾就觉得神清气爽,不知娘娘焚的是什么香?” “原来是这个。”明玉看了一眼摆在边上的博山炉道:“本宫喜欢伽南香的香气,所以每日都会焚上一些,有安心宁神之功效。” “安心宁神?”金氏眼皮一跳,惊奇地道:“果真有效吗?” 明玉微一点头,旋即道:“金嫔这么问,可是睡的不好?” 金氏幽幽叹了口气,道:“是,近日不知道为什么,经常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了,也常做恶梦,半夜惊醒,以前可从未有过这种事。” 明玉惊讶地道:“可有让太医看过?” “看过了,太医也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只说让臣妾不要想太多,可……可臣妾也没想什么啊,太医还开了一些有安神功效的药,吃了也没什么效果。” “你是孕妇,最需要休息,如今这个样子着实麻烦。”在明玉说话的时候,金氏起身来到博山炉前,凑近袅袅升起的白烟深吸了一口,赞道:“这香气真是让人越闻越喜欢,怪不得娘娘天天都焚;说起来,臣妾以前也焚过沉香,但远不能与娘娘这种伽南香相提并论,说它是众香之首,真是一点不为过。” 伽南虽贵重,对明玉而言,却不是什么太过罕见的东西,再加上金氏刚才的话,逐道:“金嫔若是喜欢的话,本宫让纪由去取一些来给你,你拿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睡得好一些。” 金氏大喜过望,连忙屈身行礼,“多谢娘娘,娘娘待臣妾真是好。” 明玉笑一笑道:“只是些许香料罢了,金嫔不必这么客气。” 在纪由取来香料后,金氏告辞离去,明玉则命宫人取来一卷书安然看着,过一会儿,她觉得头有些晕,以为是书看久了之故,逐将书搁在桌上,命宫人取水来净脸,岂知在接面巾之时,双手竟然不听使唤,好像完全僵硬了一般,眼睁睁看着面巾掉落在地。 明玉慌张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骇声道:“本宫的手……本宫的手怎么了?” 纪由之前以为她是一时没拿住,此刻听到她的话,方才觉得不对,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本宫的手不会动了!”听得这句话,纪由吓了一大跳,连忙让宫人去请周明华过来,自己则不停地替明玉搓手,但并没有什么用;更可怕的事,明玉发现自己脚也没什么知觉,好像双手双脚都不是她的一般。 明玉脸色惨白地道:“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这样?” 纪由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得安慰道:“主子您别急,周太医就快来了,不会有事的。” “真的没事吗?”明玉紧张地问着,万一……万一周明华说医不好,她……她简直不敢想像。 纪由用力咽了口唾沫道:“是,一定会没事的,您把心放宽一些,小心别动了胎气。” 在近乎煎熬的等待之中,周明华终于匆匆赶来了,一看到他,明玉便迫不及待地道:“周太医,快替本宫看看,本宫手脚突然之间就没法动了。” “是!”周明华赶紧替明玉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敢问娘娘,在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娘娘在做什么?” 明玉努力回想了一下道:“本宫当时正在看书,后来觉得有些头晕,便命人端水来净脸,就在那个时候,发现手脚僵硬不能动弹。”说罢,她急切地追问道:“周太医,本宫怎么了?能不能医好?” 周明华皱眉道:“微臣刚才为娘娘把脉的时候,除了气血有些许淤阻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淤阻的情况正在退去。” 明玉愕然道:“没有异常?那本宫怎么会这个样子?” 周明华也说不出来,思索片刻,他道:“娘娘,您再试试,看手脚能否有所动作?” “刚才已经试过了,没有……”话说到一半,她的双手已然攥握成拳,纪由惊喜地道:“主子,您的手好了,没事了。” “是啊,突然一下子就好了。”明玉自己也是又惊又喜,随即又让纪由扶着她起来走几步,脚也好了。 明玉抚着胸口道:“阿弥陀佛,真是吓死本宫了。” 周明华再次把脉之后,发现已经没有了任何淤阻的现象,看来手脚僵硬就是这个引起的,虽然脉象没有中毒之类的迹象,为谨慎起见,他仍是道:“娘娘适才除了看书之外,是否有服用过或闻过什么东西?” 明玉蹙眉道:“适才金嫔来看本宫,本宫喝了一盏羊奶,至于闻……本宫没有踏出过此处,非要说闻到过什么东西,就是这博山炉里的伽南香了。” 纪由在一旁道:“羊奶是小厨房沏上来的,按理不会有问题,至于伽南香,也……”他正要说也不会有问题,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奴才记得金嫔曾靠近过博山炉,会不会有问题?” 周明华在请示了明玉后,取下博山炉上面的罩子,仔细检查起来,结果不论是罩子还是里面的香料都没有问题。 第五百二十七章 接二连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了博山炉之外,周明华又检查了剩下的羊奶,皆无问题,当下道:“看来应该与人无关,只是一个意外,娘娘还有一个多月要临盆了,胎儿渐大,压迫五脏六腑,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传微臣过来。” “好,本宫知道了。”在周明华出去后,纪由长吁一口气,道:“刚才真是将奴才吓坏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真是奇怪,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明玉虽觉得奇怪,却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 她并不知道,金嫔回到永和宫后忐忑难安,不时让宫人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虽然她下在博山炉里的药份量很少,愉妃又一再保证,说这种药不会有残留,但还是有所担心。幸好,一直到夜幕渐落,坤宁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着实让金氏松了一口气。 “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乾清宫了,要不然就晚了。”康德禄的话将金氏从沉思中拉回来,命他准备肩舆,然后前往乾清宫。 到了那边,许多人都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聚着说话,庆嫔那边最是热闹,好几个人围在她身边,金氏走过去道:“何事如此热闹?” 胡贵人轻声道:“启禀娘娘,庆嫔娘娘说……说她见鬼了呢!” 金氏惊讶地看向陆氏,“鬼?这怎么可能,庆嫔是在说故事吧?” 陆氏当即道:“绝对不是,千真万确,这几日本宫睡着的时候,总是听到外面有人敲窗子,还有古古怪怪的声音,让人去看,又说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吓死人了。” 陈氏等人听得毛骨悚然,小声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有好些天了,这段时间,本宫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虽然陆氏施了厚厚的脂粉,但眼下仍透着一丝青黑色。 “宫里一向太平无事,怎么就闹出这种事来。”胡贵人睁着那双妩媚的眼眸,道:“该不会是庆嫔娘娘您做了什么事,所以才引得鬼怪来寻您吧?” 陆氏脸色一变,冷声道:“胡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胡贵人刚说了两个字,叶赫那拉氏便接过话道:“胡贵人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姐姐您莫往心里去。” 陆氏待要再言,金氏道:“本宫最近与庆嫔的情况倒是有几分相似。” 听得这话,陆氏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娘娘也见鬼了吗?” 金氏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本宫最近常常夜不能寐,有时候勉强睡着也是恶梦连连。” 陈氏紧张地道:“看来最近宫里真是有些不太平,你们说要不要与皇上说,请法师来宫里驱驱邪,否则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金氏迟疑地道:“这个……皇上会相信吗?再说除了咱们两个之外,别人都没事。” “臣妾近日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会不会也是与这个有关?”说话的是柏氏,在她话音落下后,余下也人也叽叽喳喳的说了自己的事,但凡有些不舒服的,都往这件事上靠。 胡氏欲要说话,却被人拉住了袖子,转头看去,只见叶赫那拉氏正朝她微微摇头。 待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后,陆氏咬牙道:“金嫔都听到了,有事的可远不止咱们两人,说起来,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金嫔你身怀六甲,这样天天被鬼缠做恶梦,很容易损伤龙胎的。” 被她这么一说,金氏露出几分害怕之色,点头道:“那好吧,咱们改明儿个与皇上说去。” 在她们说完后没多久,弘历与明玉陪着凌若到了,瑕月随后到来,阿罗刚扶着她入座后,黄氏便看到了,走过来道:“娘娘,您觉得臣妾安排的可还好?待会儿还有杂耍与皮影的人过来表演。” 瑕月四下看了一眼,道:“就现在看来,很是不错,家宴的菜式呢,都齐备了吗?有没有让人看着?” 黄氏忙不迭地道:“有,臣妾让吴四在御膳房盯着呢。” “那就行了。”瑕月看到她繃着一张脸的样子,轻笑道:“仪妃别那么紧张,你做得很好。” 锦屏在一旁道:“娘娘有所不知,主子自昨夜开始,就紧张的一夜未阖眼,将家宴的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唯恐出错。” 黄氏道:“臣妾第一次操办除夕家宴,虽说一直有娘娘从旁指点,但终归还是担心,王公大臣都来了,万一要是出点事,丢的可不止是臣妾一个人的脸,还有皇上的呢。” 瑕月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放轻松一些,就算真有什么疏漏之处,本宫也会帮你。” 黄氏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有您在,臣妾的心也定一点。”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开席的时辰就到了,愉妃却一直没有出现,弘历唤过黄氏道:“仪妃,愉妃与五阿哥呢,为何还没有来?” 黄氏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已经派人去咸福宫催了,应该快回来了。” 凌若听到他们的话,徐声道:“愉妃平日里也算是仔细的人,怎么这次如此没规矩。” 明玉在一旁笑道:“说不定愉妃是在给皇额娘准备什么惊喜呢,就像当初娴贵妃一样。”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人影在绢红的灯光下快步走来,当即道:“皇额娘您瞧,愉妃来了!” 凌若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愉妃,后者上前后,屈膝道:“臣妾来迟,请皇上恕罪!” “愉妃为何现在才来,还有,永琪呢?”面对弘历的询问,愉妃脸上露出一缕愁色,垂目道:“臣妾原本早就来了,可是临出门的时候,永琪突然哭闹不止,臣妾与奶娘一起都哄不住,刚刚才算睡着,所以臣妾未将他带来。” 凌若道:“好端端的怎么哭闹起来,传太医看了吗?” 愉妃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经常哭闹,太医早前就看过了,说一切皆好,并无问题。” 弘历拧眉道:“这件事情你怎么没与朕说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低头道:“臣妾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惊扰皇上,也不知是否因为担心永琪之故,臣妾这几日总觉得昏昏沉沉的,刚才过来时险些跌倒。” 凌若言语道:“愉妃也别太过担心,若过几日还是这个样子,就请徐太医进宫来看看,他医术高绝,或许可以查出永琪哭闹的原因。” “是,多谢皇额娘。”在愉妃感激的言语中,明玉轻声道:“最近事情怎么这么多。” 弘历听到她的话,转目道:“皇后这是何意,难道还有其他事吗?” “皇上有所不知,金嫔今日来臣妾处请安的时候,说起她这段时间经常被恶梦所扰难以入眠,就在她走后不久,臣妾突然手脚发麻,无法动弹,现在愉妃又说五阿哥哭闹不止,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尚不知道明玉的事,听得她说起,当即惊声道:“怎么会这样,现在呢,都好了吗?” 明玉摇头道:“臣妾没事,周太医说是一时气血阻塞之故,随着孩子大起来,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有。” 弘历心下微安,转而道:“可是你之前怀永琏时,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事,这是第二胎,按理来说,不该这样才是。” “身怀六甲之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不过应该不会有大碍,往后皇后多注意一些就是了。”说罢,凌若道:“皇帝,时辰快过了,传旨开席吧。” “是。”弘历低头答应,命四喜去外殿传旨开席,未过多久,膳食便一道接着一道从御膳房端来。 黄氏一早准备好的杂耍与皮影戏班子,分别至内外殿表演,虽说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但也中规中矩。 宴席上,黄氏一直很是紧张,筷子只在最初时动了几下便一直搁着了,任瑕月怎么劝说也没用,按黄氏所言,这份紧张得等到家宴结束后才会消失。 愉妃与她们同坐一桌,看到瑕月身边的山楂茶只剩下半盏,对正在替她斟酒的冬梅道:“去替贵妃娘娘将茶满上。” 阿罗闻言连忙道:“不必麻烦冬梅姑娘了,奴婢来就行了。” 愉妃轻笑道:“阿罗姑娘看起来很紧张,怎么了,本宫长得很可怕吗?还是说,你在担心本宫对你家主子不利?” 阿罗自知春手中取过自延禧宫带来的水为瑕月满上后,垂目道:“娘娘说笑了,您姿容秀雅,举世无双,哪里会可怕。至于不利二字更是说不上,谁不知道娘娘您最是喜欢与人为善,哪里会做那样的事。奴婢只是不好意思麻烦冬梅姑娘罢了,还请娘娘莫要误会。” 愉妃微一点头,对瑕月道:“不过贵妃娘娘如今怀着身孕,确是应该小心一些,臣妾怀着永琪时,就着了当,险些性命不保。” “是吗?”瑕月笑一笑道:“愉妃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怀疑本宫吧?” 愉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散发着桂花清香的酒,凉声道:“当时那件事,早就已经证明与娘娘无关,臣妾又岂会再怀疑,至于真正害臣妾那个人,不论要等多久,要付出多少,臣妾都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瑕月笑而未语,这个时候,小五捧着一个托盘过来,待得将盘上两碟菜摆在桌上后,道:“娘娘,这盘五彩牛肉与山珍刺龙芽是皇上赏给您的。” 虽说是一样的家宴,但帝后所用的菜肴与妃嫔始终有些区别,好比这两碟,就是瑕月她们没有的。 待得小五离去后,瑕月往弘历看去,后者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笑意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两人嘴角。 愉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轻笑道:“皇上待贵妃娘娘可真好。” 黄氏闻言道:“愉妃这话,是在说皇上待你不好吗?” 愉妃一直都没将黄氏放在眼里,觉得她是凭着巴结瑕月才有今日,不想此刻却被她顶了一句,一时笑容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不知仪妃哪知耳朵听到本宫这么说了?” 瑕月朝黄氏睨了一眼,随后道:“好了,其实皇上待咱们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好与不好。” 愉妃笑一笑,喝着杯中的酒未语,黄氏虽看不惯愉妃,但她知道瑕月的意思,不再与之争执。这个时候,吴四匆匆走了过来,附在黄氏耳边一阵轻语。 待得他说完后,黄氏脸色已是变得极为难看,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会这样?” 吴四苦着脸道:“奴才也不知道,明明奴才一直盯着御膳房,并无异常,鱼也是现杀的,可是蒸出来之后,就是透着一股腥臭味,安总管也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样的鱼是万万不能端上来的。” 瑕月就坐在黄氏身边,隐约听到几句,道:“出什么事了?” 黄氏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随即道:“按理来说,新鲜的鱼怎么会也不会臭呢,吴四又一直盯着,臣妾实在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吴四,你当真是一步都没离开过御膳房吗?”面对瑕月的询问,吴四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是,一步都未离开过。” 瑕月蹙眉道:“若是这样的话,问题应该是出在之前了。” 愉妃看到她们二人附耳轻语,扬眉道:“娘娘与仪妃在说什么呢?出什么事了吗?”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今儿个除夕家宴,能有什么事,这样不吉利的话,若是让太后听到了,怕是要怪责愉妃了。至于本宫与仪妃,是在说四阿哥的事呢。” 在堵住愉妃的嘴后,瑕月道:“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查出是谁动了手脚,而是补救的法子,如今宴席才过半,重新再蒸还来得及。” 吴四摇头道:“冬天鲈鱼难得,总共就那么几条,再无多的了,偏偏这道菜又是主菜之一,若是不上,怕是会引人发问,到时候……就瞒不过去了。” 黄氏慌声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从操办这次家宴开始,她不担心会出事,一直以来千般小心,万般仔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瑕月安慰道:“别急,让本宫想想办法。吴四,你让御膳房先上其他菜。” 第五百二十九章 巧计襄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时间慢慢流逝,菜很快便上的差不多了,席宴也到了尾声,然那道清蒸鲈鱼却迟迟不见上来,知晓有这道菜的人皆暗自议论起来,连弘历也觉得有些奇怪。 黄氏紧张地护甲都快被她拗断了,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瑕月,等着她开口。 “仪妃!”弘历的声音将黄氏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道:“臣妾在。” “朕记得应该还有一道清蒸鲈鱼未上,这是怎么回事?”面对弘历的询问,黄氏鼻尖冒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玉见她迟迟不说话,道:“怎么了,难道是那道菜有问题吗?” 就在这个时候,瑕月让阿罗站过去一些,然后借着阿罗的遮挡,抓起黄氏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四个字――放生祈福。 祈福?好端端的祈什么福?还有,放生是指什么? 黄氏被这四个字弄的一头雾水,但她知道,瑕月这么写一定有用意,或许……就是让她避过此事的关键所在,她一定要想出来。 见黄氏一直不语,弘历有些不悦地道:“仪妃,是否真如皇后所言,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黄氏急急否认,与此同时,她看到瑕月指着自己的肚子,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终于让她明白了那四个字的用意。 黄氏定一定神,垂目道:“启禀皇上,鱼并没有问题,是臣妾擅做主张,撤下了那道菜。” “为何要撤下?”明玉颇为喜欢吃鲈鱼,弘历之所以命人在严寒的冬天搜罗了鲈鱼,多半也是因为明玉之故。 黄氏一边思索一边道:“鱼是颇有灵性之物,当初五阿哥还没出生之时,就曾出现过白鱼驮子的祥瑞;臣妾今日去御膳房的时候,看到那些鲈鱼在水缸之中游动,突然心生一念,如今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金嫔,皆身怀六甲,乃是宫中从未有过的大喜事,何不将这些鲈鱼放生,为三位龙子祈福,盼他们平平安安,福寿双全。”说罢,她屈膝道:“臣妾原想禀告皇上的,但后来事情太多,一耽搁给忘记了,直至皇上问起,臣妾才想起来,还请皇上恕罪。” 趁着众人目光皆集中在黄氏身上的时候,瑕月唤过站在身后的齐宽,与他耳语几句,后者微一点头,悄然退出了乾清宫。 弘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放生祈福乃是一件好事,仪妃若是早些说了,朕也不必多此一问。” 黄氏听他语气缓和,知晓他心中并无责怪之意,当下道:“是臣妾不好,皆是臣妾疏忽之故。” 凌若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虽有所疏忽,但心意是好的,正如你所说宫中接连有三位妃嫔怀孕,是从未有过的喜事,确实该多做善事积累福报。”说罢,她看向弘历道:“皇上,哀家想择一天去万安寺上香。” 弘历当即道:“儿臣让钦天监择定日子,然后陪皇额娘同去。” 这个时候,愉妃迟疑着站起来道:“启禀皇额娘,皇上,皇后娘娘,小全子与臣妾说他刚才去御膳房的时候,曾看到那里的人在蒸鲈鱼,并未如仪妃所说那样将鲈鱼放生。” 瑕月淡淡一笑,饮尽盏中的山楂茶,起身道:“愉妃这话,是说仪妃在撒谎欺君了是不是?” 愉妃恭敬地道:“臣妾岂敢,臣妾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若娘娘肯定仪妃已经将鱼放生,当臣妾未说就是了。” 瑕月睨了她一眼,随即道:“皇上,既然愉妃有疑问,不如将御膳房总管传来一问。” 弘历看向凌若,待得后者点头后,道:“好,小五,你去传安禄来此。” 听得这话,黄氏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瑕月,到底是放生还是蒸了,她心是最是清楚,一旦传安禄来问,就瞒不了了。 瑕月朝她使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静待安禄过来,不一会儿,后者与小五一起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待得他行礼后,弘历道:“安禄,仪妃说将那些鲈鱼放生了,确有其事吗?” 安禄悄悄看了瑕月一眼,低头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午后,仪妃娘娘看来奴才们做事,瞧见那些鲈鱼,觉得灵动可爱,不忍杀了,逐命奴才将它们放生。” 愉妃脸色微变,这件事是她一手为之,她很清楚那些鱼是因为有腥臭之味,所以无法端上来,根本没有放生这回事,安禄……他怎么会帮着仪妃说话呢?难道是小五?不对,小五是皇上的人,不可能与仪妃串通,也没有那个机会,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仪妃身边的人都在,并没有离去。 愉妃目光缓缓移动着,在接触到瑕月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黄氏身边的人是没少,但那拉瑕月身边却少了一个齐宽,不必问了,一定是齐宽去御膳房通知安禄,让他串供。 可恶,她竟然没看到齐宽是何时离去的,否则早就令黄氏当众出丑,并落下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坏她的好事,真是该死,不过……那拉瑕月得意不了太久了,很快……很快就会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愉妃心情又好了起来,她唤过小全子道:“安总管明明已经依仪妃的话将所有鲈鱼放生,你又怎么会在御膳房看到他们蒸鲈鱼?” 小全子慌忙跪下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当时确实看到他们将东西放在笼里蒸,因为当时很匆忙,只看了一眼,奴才记得有一道菜是清蒸鲈鱼,所以就以为是……” 愉妃冷声打断他的话道:“既是不能肯定的话,你怎敢在本宫耳边说,真是荒唐。” 小全子磕头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愉妃冷哼一声,朝弘历跪下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误信小全子的言语,差点冤枉了仪妃姐姐,请皇上降罪。” 弘历抬手道:“既然只是误会,此事就这么算了,都起来吧。” “多谢皇上。”愉妃感激涕零地起身,随后又对黄氏浅施一礼道:“姐姐,真是对不住,都怪小全子这奴才信口胡言,还请姐姐莫要见怪。” 第五百三十章 驱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扶起她道:“你我乃是姐妹,本宫岂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怪责于你。” 待得家宴散去后,黄氏陪着瑕月往延禧宫走去,途中,她感激地道:“幸好刚才有娘娘襄助,否则臣妾真不知如何是好。” 瑕月笑一笑道:“说这么客气的话做什么,本宫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黄氏应了一声,又恼恨地道:“也不知是谁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害臣妾。” 瑕月看着夜空中的弯月,凉声道:“刚才谁说看见御膳房在蒸鲈鱼的?” 黄氏悚然一惊,脱口道:“娘娘您是说愉妃?” “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幸好本宫事先让齐宽去御膳房通知安禄等人,再加上安禄他们怕被皇上责怪,帮着一起圆了放生的话,这才没有让愉妃给揭破。” “这个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黄氏恨恨地说了一句,随即道:“其实皇上对她早就没有了情份,之所以厚待她,无非是看在五阿哥的份上,偏偏她还不肯安宁,总想着害人。” “一个五阿哥,未必真能保她一世富贵安宁。”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不再言语,安静地走在夜风四起的宫墙夹道间。 乾隆六年的最后一夜就此过去,安宁平静的假象也在这一夜逐渐撕去,还原成后宫真实的模样! 正月本该是喜庆热闹的,但五阿哥的哭闹、金氏的恶梦、陆氏的撞鬼还有明玉又一次出现的手脚僵硬,令得这个正月蒙上了一层阴霾。哪怕弘历陪着凌若去万安寺放生,也未能破开这层阴霾。 陆氏受“鬼怪”所扰,一直无法安睡,精神日渐倦怠,到后面,连陈氏也出现这种情况,她们二人按捺不住去与弘历说想要请法师入宫驱鬼,结果遭来弘历一顿训斥,说紫禁城乃天子居处,岂会有鬼怪作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虽然她们二人无功而返,这件事却是在宫中传了开来,随后,金氏、愉妃还有柏贵人她们,先后去见求弘历,认为宫中有些不干净,希望可以请法师驱邪祈福。 但这件事,弘历始终没有松口,在愉妃与金嫔暗中推助之下,众人一起去了坤宁宫,希望明玉可以向弘历进言,传法师入宫。 陆氏更是抹着眼泪道:“娘娘,您可一定得帮帮臣妾们,否则再这样下去,臣妾怕是连命也没有了。” 明玉斥道:“什么连命也没有,这种不吉利的话,亏得庆嫔你说的出口。” 陆氏泣声道:“臣妾不知吉不吉利,臣妾只知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夜夜不能入睡的日子了。” 金氏接过话道:“娘娘,您别怪庆嫔,就是臣妾也快熬受不住了,这几日臣妾常感觉胎动不安,真怕……” 愉妃叹了口气,道:“永琪也是,都这么久了,夜间还经常哭闹,徐太医看了也是诊不出问题,他身子本来就弱,再这样下去,臣妾真怕……”顿一顿,她道:“臣妾听说娘娘前些日子又出现了手脚僵硬的情况,若宫中当真没有东西作祟的话,怎么会出这么多事呢。” 明玉迟疑地道:“本宫明白,但是皇上对请法师入宫的事,很是反感,只怕本宫去说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见明玉有松口的意思,陆氏精神一振,连忙道:“皇上一向爱重娘娘,若由娘娘去说,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愉妃将明玉的犹豫看在眼中,道:“说来也奇怪,请萨满法师入宫驱邪祈福,在以前也是有过的,不知为何,皇上这次如此反对。” 金氏眸光一闪,道:“是啊,臣妾也觉得不对劲,好像……皇上存心不让萨满法师入宫似的。” 陈氏惊讶地道:“竟然有这种事?难道皇上不想驱除宫中的邪祟?” 金氏摇头道:“这个本宫就不知道,本宫只是将自己心里的感受说出来罢了,或许是本宫想多了也说不定。”说罢,她对明玉道:“臣妾也不想来叨扰娘娘,但除了娘娘之外,臣妾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了,娴贵妃什么事都顺着皇上,讨好皇上,根本不愿为臣妾进言。” 愉妃起身,忧声道:“臣妾只得永琪一个孩子,臣妾实在很怕他有事,求娘娘帮帮臣妾。”说着,她屈膝跪了下去,这一跪,其他人也分别跟着跪了下去。 看到她们跪地相求,明玉叹然道:“好吧,本宫会设法向皇上进言,但皇上肯否答应,本宫就不敢保证了。” 愉妃面露喜色,道:“臣妾知道,多谢娘娘垂怜。” 余下众人也纷纷向明玉谢恩,待得她们离开后,明玉命纪由准备肩舆前往养心殿。 到了那边,弘历正在召见大臣,明玉至偏殿等候了半个时辰,方才看到弘历进来,明玉走上去正要说话,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关切地道:“皇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弘历勉强一笑,握住她的手道:“一些小事罢了,没关系;倒是皇后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了。” 明玉笑道:“臣妾挂念皇上,所以来看看,是否连这样也不行?” 弘历扶着她坐下道:“当然可以,朕只是怕你辛苦,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他目光温柔地望着明玉高高隆起的腹部道:“还有咱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明玉感觉到他对自己与腹中孩子的关心,柔柔一笑,随后道:“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有件事想与皇上商量。” “哦?什么事?”在弘历的睇视下,明玉徐声道:“臣妾知道,这段时间,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庆嫔她们夜夜无法入眠,五阿哥又哭闹不止,就连臣妾也两次出现手脚麻痹,无法动弹的情况,宫中人心惶惶,都说是有邪物作祟。” 弘历笑容一敛,松开握着明玉的手,凉声道:“怎么了,皇后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吗?” 明玉对于弘历态度的转变有些意外,就算这件事他不喜欢听,也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才是,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道:“不是臣妾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如此,否则怎会一时之间出现这么多事。” 弘历随口道:“或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流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摇头道:“若只是一件两件,臣妾相信是巧合,但这么多桩事说是巧合未免有些勉强。”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不悦,沉声道:“这么说来,皇后也认为应该请法师入宫驱邪?” 明玉应声道:“是,否则再拖下去,臣妾担心事情会越来越严重。” 弘历摆手道:“皇后多虑了,有朕在这里,何来邪祟做乱,是金嫔她们自己吓自己罢了,根本不必请法师入宫。” 弘历的固执令明玉无法理解,她道:“那臣妾呢,难道臣妾这两次手足麻痹也是自己吓自己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周太医不是说过吗,胎儿渐大,以致皇后身子出现一些异样,根本与邪祟无关,朕也不相信宫中会有什么邪祟。” 明玉有些激动地道:“并非无关,臣妾怀永琏的时候,根本没出现过这样的事,而且臣妾问那些曾生育过孩子的嬷嬷,她们都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正常。” “但是皇后并无大碍不是吗?”弘历的话令明玉无法理解,“难道一定要等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情,皇上才肯重视吗?”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就算真没有邪祟,请法师入宫祈福,让宫中众人安心也好,臣妾不明皇上为何不肯。” 弘历被她问得心烦,脱口道:“因为朕不相信娴贵妃会……”说到一半,弘历意识到不对,连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明玉疑惑地道:“娴贵妃?这件事与娴贵妃有关吗?” “没有,朕随口一说罢了。”顿一顿,他道:“朕还有奏折未批,皇后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明玉满腹疑问,哪里肯就此离去,追问道:“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连臣妾也不能说吗?” “朕说了没事,皇后莫要多思了。”说罢,他对四喜道:“送皇后回去。” “嗻!”四喜走到明玉面前,恭身道:“皇后娘娘请!” 明玉不理会他,盯着弘历道:“不对,不是臣妾多思,而是皇上有事瞒着臣妾,与娴贵妃有关是不是?” 面对她的一再追问,弘历沉下脸,冷声道:“皇后没听到朕的话吗?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见弘历发怒,明玉只得离开,然心中对这件事的疑惑不减反增,她敢肯定,必是与那拉瑕月有关,只是不知为何,弘历就是不愿说。 回到坤宁宫后,她命纪由去打听这件事,可惜始终一无所获,直至多日后,宫中出现了一则耸人听闻的传言。 流言说那拉瑕月怀的是一个灾星,一旦降生,大清将会有大祸,如今之所以频频出事,邪祟扰人,便是因为她腹中的灾星之故。 这则流言,不足两日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阿罗亦有听到,她命延禧宫众人守紧嘴巴,不许将这件事传到瑕月耳中,至于她,也一直劝着瑕月不要离开延禧宫。 这日,瑕月看着天气不错,便让知春陪她去外头走走,知春记着阿罗的吩咐,连忙道:“主子,虽然外头有太阳,但还是冷得很,奴婢刚才出去一趟,耳朵都要冻掉了,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瑕月笑捏着她的耳朵道:“不是说耳朵冻掉了吗?这又是什么?” 知春吐吐舌头道:“奴婢也是举个例子,真要是冻掉了,奴婢还怎么侍候主子啊!” “还耍贫嘴。”这般说着,瑕月道:“本宫刚才在檐下站了一会儿,觉得还好,应该不会太冷,走吧。” 知春见她还是想要出去,心急不已,她们可以封锁延禧宫的消息,却不可能封锁整个后宫的消息,一旦出去,必然会听到风声,哪怕只是一点点,以主子的心思,肯定会猜出来的。 知春急的不得了,赶紧朝一旁的齐宽使眼色,后者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安胎药就快煎好了,还是等服过药再出去吧。” 瑕月想想道:“也好,晚一些再去外头。” 听得这话,齐宽与知春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在瑕月入内后,知春拉了拉齐宽的袖子,悄声道:“待会儿怎么办?若是一直拦着,只怕主子会起疑。” “我知道。”齐宽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看着主子,我去找阿罗商量。” 瑕月回头看到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挑眉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齐宽急忙道:“没有,奴才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待得他退下后,知春走过去道:“主子,您累了累,奴婢给您按按双腿可好?” “本宫整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哪里会累,倒是你……”瑕月盯着知春,声音微凉地道:“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 知春心头狂跳,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奴婢能有什么事瞒着主子?” 瑕月也说不出来,只是莫名的有这种感觉,不止知春,齐宽甚至阿罗,都让她有这种感觉,可是按理来说,他们三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尤其是阿罗,不可能会存心隐瞒。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齐宽端了刚煎好的安胎药来,瑕月喝过后,似笑非笑地道:“如何,本宫可以出去走走了吗?” 齐宽接过药碗道:“奴才去给主子取暖手炉来。” 知春心中暗急,但瑕月刚才已经起疑了,她若再拦着,怕是不用出延禧宫,那件事情就瞒不住了。 知春忐忑不安地扶着瑕月往外走去,在快要走到宫门处时,意外看到黄氏进来,后者讶然道:“娘娘要出去吗?” “是,本宫在宫中待得有些憋闷,想要出去走走,仪妃来寻本宫有事吗?” “是啊。”黄氏指着宫人捧的几块料子,笑道:“臣妾想给小阿哥做几身衣裳,又不知哪种颜色好,所以拿来请娘娘帮着选选。” 瑕月笑道:“现在未免也太早了一些,孩子还不足三个月呢。” 黄氏不以为然地道:“一点都不早,先选好料子,然后慢慢做做,春夏秋冬多做几套,待得做好之后,孩子不就正好出生了吗?” 第五百三十二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摇头道:“不用做这么多,稍微做个几套就是了,孩子长的快,很容易穿不着,再说等他出生了再做也来得及。” 黄氏摇头道:“还是先做一些得好,否则等出生了没衣裳穿,可不让人笑话吗?” “哪里会有这么夸张。”话虽如此,瑕月最终还是折回去挑选料子,随后黄氏又说了许多话,直至时近黄昏方才离去。 待得黄氏走后,瑕月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阿罗轻手轻脚地将热好的羊奶搁在瑕月手边,待要退下,瑕月回过神来,道:“什么时辰了?” 阿罗连忙答道:“回主子的话,刚到酉时,奴婢已经命人在准备晚膳了,很快便好。” 瑕月微一点头,再次道:“阿罗,仪妃是不是你请来了?” 阿罗心中一跳,一脸疑惑地道:“仪妃?您是说今儿个吗?奴婢没有去请过仪妃啊。” 瑕月盯着她的双眸,凉声道:“当真没有吗?” 阿罗不动声色地道:“当然是真的,难道奴婢还会骗您吗?主子怎么突然这样问。” “本宫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足足五天,本宫都未离开过延禧宫一步,每次本宫想要出去,你与知春他们几个,便说一堆的理由拦着本宫,还有刚才,本宫刚要出去,仪妃就来了,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阿罗勉强一笑道:“都说无巧不成书,或许……” “可是仪妃拿来的那几块料子,根本不适合刚出生的婴儿用,但凡刚出生的孩子,皆用素锦或细云锦,仪妃也是做额娘的人,不会不知道,所以本宫猜测,应该是她匆忙之下随意拿来的;之所以如此匆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赶着来阻止本宫出去。” “主子想多了,仪妃娘娘无缘无故来阻止主子出去做什么。”阿罗话音未落,瑕月已是沉眸道:“还是不肯与本宫说实话吗?” 阿罗垂目道:“奴婢说的一直都是实话,还望主子明鉴!” 见阿罗一直与自己绕圈子,瑕月不禁有些动气,冷声道:“本宫就是因为明鉴才知道你未说实话,阿罗,本宫再问你一遍,到底说不说实话?” “奴婢所知的已经全部……”阿罗话未说完,瑕月便起身往外走去,她连忙拦住道:“主子,您要去哪里?” “既然你不愿说,本宫就只有去问其他人了,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告诉本宫。”听到这句话,阿罗等人顿时就慌了,急急摇头道:“不可以,主子您不可以出去的。” “为什么不可以,是太后还是皇上下旨禁了本宫的足?”说完这句话,她扫了几人一眼,冷声道:“让开!” “主子……”齐宽刚说了两个字,便被瑕月打断,“既然无人禁足,就给本宫让开!” 阿罗他们哪里敢让,一起跪下道:“求主子止步!” 瑕月没理会他们,径直越过他们往外走去,齐宽急得满头大汗,对阿罗道:“怎么办啊,主子一出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知春也是急得不行,迭声道:“是啊,阿罗,你快想个办法。” 阿罗紧紧咬着下唇,一直咬得快出血了,方才松开,转头对已经一只脚踏出门槛的瑕月道:“主子当真想知道吗?好,奴婢说给您听,但您要答应奴婢,一定要冷静,不要太过生气,以免动了胎气!” 瑕月收脚步,转过身道:“好,本宫答应你。” 阿罗起身,扶瑕月去椅中坐下,垂目道:“六七日前,宫中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谣言说……说……”她看了瑕月一眼,咬牙道:“说之所以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乃是因为主子腹中所怀的是灾星,若然降生,将会给大清带来大难,如今这些就是先兆。奴婢知晓后,怕主子您听了之后会动怒,所以擅作主张隐瞒此事,仪妃娘娘也同意奴婢们这样做。” 瑕月紧紧攥着双手,面无表情地道:“若本宫没发现,你们就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吗?” 阿罗涩然道:“奴婢知道不可能瞒主子一辈子,但至少等主子过了三个月,胎气稳固之后再慢慢禀明,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主子发现了。” 齐宽接过话道:“灾星之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定是那些嫉妒主子的人编造出来的,主子您切莫放在心上,等他们传得无趣之时,自然就会淡下去了。” 阿罗不见她说话,紧张地道:“主子,您答应过奴婢,会冷静的,您……” 瑕月忽地开口道:“知春,给本宫倒一杯茶来。” 知春赶紧依言沏了一盏蜂蜜茶进来,瑕月接过去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溅了好些茶水在手上,知春慌张道:“主子,您手烫红了,来,先把茶放着,奴婢取药膏来给您擦上,免得待会儿起水泡。” “不用了!”瑕月颤抖着将茶盏递到发白地唇边,一口接过一口地抿着,直至将整盏蜂蜜茶喝尽放才停下,深吸了一口气,道:“除了本宫,所有人都知道了是不是?” 阿罗瞅着她,小心翼翼地道:“应该……是这样,但是皇上是否知晓,奴婢就不知道了。” 瑕月仔细回想起这些日子,弘历看自己时的言谈举止,确实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他很可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瑕月用力攥着空茶盏,指节攥得发白,“知道这个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齐宽言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一直在追查,发现……这个谣言好像……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宫外?”瑕月意外地看着他,停顿片刻,道:“也就是说,宫外也在传这件事是吗?”不等齐宽开口,她想起一事来,道:“本宫记得前两日你曾出过宫,是否为了此事?” 齐宽知晓隐瞒不住,如实道:“是,宫外各大酒楼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 知春劝慰道:“这件事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主子怀得是龙胎,怎么可能是灾星呢,您别理会他们。正如齐宽说的那样,等他们传得无趣了,自然就没事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灾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没事的。”瑕月摇头,旋即冷然一笑道:“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个法子来害本宫母子,这份心思,连本宫都自叹不如。” 阿罗见她神色不对,道:“主子您别想这么多了,先去用膳吧。” 瑕月抚额道:“先搁着吧,本宫没胃口。” “主子……”阿罗刚说了两个字,殿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带着冷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弘历。 阿罗等人连忙行礼,瑕月起身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不必多礼。”弘历扶住她,仔细打量了一眼,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臣妾……”瑕月迟疑片刻,终归还是下定了决心,“臣妾有一件事想问皇上。” “什么事?”弘历解下披风,与瑕月一起在椅中坐下,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开口,他疑惑地道:“不是说有事要问朕吗?怎么又不说了?” 瑕月咬一咬唇道:“宫中的谣言,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弘历脸色一变,旋即盯着四喜道:“朕不是早就吩咐过你,宫里不许传那样的谣言吗,你是怎么办事的?” “奴才该死!”四喜慌忙跪下道:“皇上刚交待下来,奴才就吩咐下去了,但是始终有人在私底下传,奴才也抓了几个,但屡禁不绝,奴才又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你什么用?!”弘历冰冷的声音令四喜害怕不已,连连磕头求饶。 在命四喜滚下去后,弘历握住瑕月的手,道:“只是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瑕月低头看着已经有些许隆起的腹部,喃喃道:“皇上不担心臣妾腹中的孩子是……” “不会的。”弘历打断她的话道:“咱们的孩子不会是灾星!” 下一刻,瑕月反握了他的手,骇声道:“皇上,臣妾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这个孩子,不可以没有他,不可以的!” 弘历安慰道:“朕知道,相信朕,不会有事的,朕一定会护你们母子平安。” 虽然有弘历的保证,瑕月还是感觉很怕,以前就算被弘历厌弃,废入冷宫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可以有事。 这一夜,瑕月睡得很不安稳,稍有一些动静就会醒来,在弘历去上朝后,更是久久无法入睡,干脆命阿罗进来替自己梳洗。 瑕月坐在水银镜前,望着镜中因为睡不好而略显憔悴的面容出神,阿罗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慰道:“有皇上护佑,主子一定会没事的。” 瑕月叹了一口气,道:“若仅仅只是宫中的流言,皇上自可以护佑本宫,可是齐宽说京城也在传……” 知春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皇上是大清的天子,同样可以护主子母子平安无事。” 瑕月摇头道:“你不懂,皇上虽是天子,却并非可以事事由着自己,同样有许多制肘,那些大臣当中,不乏相信天象灾吉之说的人……”她叹了口气,道:“再加上本宫又是那样的出身,他们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听得这话,知春慌声道:“那……要怎么办?” 瑕月思忖片刻,道:“谣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件事必是有人要加害本宫,齐宽,你出宫去一趟和亲王府,请和亲王帮忙调查这件事是从何处传出。” 在齐宽答应后,一直沉思未语的阿罗道:“主子,您刚才说天象灾吉令奴婢想到一件事,就是五阿哥出生时的那些异象祥瑞。” “那件事与主子有何关系?”在知春疑惑不解之时,瑕月却是明白了阿罗的意思,“你是说这件事是愉妃所为?” “两件事的手法很是相像,而且愉妃对您恨意最深,她会做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最要紧的是,她还有季长明这张牌在手,若是朝臣、钦天监都一口咬定主子您怀的是灾星,一起施压,怕是……” “愉妃!”瑕月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随即道:“齐宽,告诉和亲王,着重调查愉妃父兄,另外,季长明那边也盯着一些,快去!” 齐宽知晓事情紧急,赶紧取了瑕月的手谕离去,在他走后,阿罗迟疑地道:“主子,奴婢有一言想说。” 瑕月抚过髻上的镂金簪子,凉声道:“你想说皇上是不是?” 阿罗沉声道:“是,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无数人都觉得主子您怀的是灾星。皇上他……或许会排除众议,如他所言的那样保主子母子平安;但也有可能……”她顿一顿道:“奴婢是说可能,但主子还是不得不防。” 瑕月苦涩地笑道:“阿罗,本宫刚才就在想,如果皇上不要这个孩子,本宫该如何保住他,但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原来……除了皇上的宠爱之外,本宫真的一无所有。” 阿罗蹲下身道:“主子您别这么说,您还有奴婢呢,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奴婢也一定会保护您与小阿哥。” “对,奴婢也是。”知春跟着道:“而且,奴婢觉得皇上不像是狠毒的人。” 瑕月低头,温柔地抚着微隆的腹部道:“本宫不知皇上是否狠得下心,本宫只知,一定不可以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希望……和亲王能查到线索。” 在他们言语的时候,养心殿气氛极为诡异,弘历脸色难看地扬着手中的折子道:“于敏中,你要朕除去灾星?” 被称为于敏中的朝臣,拱手道:“是,自从流言四起后,京城已经出了好几件命案或是斗械之事,并且微臣听闻,宫中也不安宁,一切皆是因灾星而起,唯有除去灾星,方能换得四方安宁。” 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你口中那个灾星是谁?” “微臣知道,是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于敏中话音刚落,弘历就将折子狠狠甩在他的脚下,“那不止是娴贵妃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你要朕害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疯了!” 于敏中神色平静地道:“微臣知道这样会令皇上很为难,但若由着灾星降世,将会给大清带来灾难。” 弘历冷笑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于敏中拱手道:“回皇上的话,任何人只要在京城中走上一圈,就会听到这些话。” 第五百三十四章 唇枪舌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么说来,也就是市井流言了?于敏中,你是太仆寺卿,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居然听信市井流言,你不觉得好笑吗?” “微臣相信,这不仅仅只是流言,微臣明白皇上的心情,但灾星是万万不可降世的。” 于敏中的话令弘历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很是生气,待要说话,弘昼开口道:“皇上,恕臣弟不认同于大人的话。于大人说这不仅仅是流言,但又提供不出其它证据来,身为朝廷命官,又是站在朝堂之上,岂能说这样随性的话。”不等于敏中否认,他又道:“再者,敢问于大人,京城哪个月不出几件命案,至于斗械更是常见的很,根本不能证明是你口中的灾星所引起的。” 于敏中被他一顿抢白,脸色难看地道:“那宫中的事呢,难道也是无关?” 弘昼一脸疑惑地道:“宫中出什么事了吗?本王时常入宫觐见太后,并未听闻有什么事,于大人身为外官,怎么会对宫中的事情如此清楚?难不成是有什么人,通风报信于你?” 于敏中脸色一变,急急道:“和亲王不要乱说,这件事,不少大人都知道,并非下官一人。” 随着他的话,好些人都点头应声,更是站出来请求弘历以大局为重,除去灾星,弘昼在一旁道:“就算诸位大人都听说了,也不见得是真,诸位大人当明辨是非才是。” 听得这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臣站出来,面色不善地道:“和亲王这话,是说我等都糊涂了?” 弘昼知道他是三朝元老,客气地道:“本王并非此意,不过圣人曾说过,流言猛于虎;不能正确辩别是流言还是真实,很可能会错手害了无辜之人!” 老大臣闻言冷哼一声道:“那拉氏一族在先帝之时,犯下通敌叛国,欺君谋乱之罪,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无辜?”说罢,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老臣一直都觉得娴贵妃乃是不祥之人,如今她又身怀灾星,更是万万留不得,还望皇上以大清江山为重。” 朝廷之中,与他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当初弘历册封瑕月为贵妃时,就曾遇到不少阻力,不过他当时坚持如此,众臣在劝谏无果之下也便罢了,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明显比当初更严重。 “朕相信娴贵妃腹中的龙胎不会是灾星。”弘历话音刚落,便有大臣站出来道:“此事关系大清国运,还望皇上能够秉公而行。” “放肆!”弘历冷声道:“何时轮到你来教朕怎么做事了?”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为大清着想。”说罢,他与于敏中等人跪下,齐声道:“请皇上以大清国运为重,莫要纵容灾星降世!” 弘历听着他们整齐一致的言语,知他们必是上朝之前就商量好了,心中又气又恨,偏又不能当众发作,毕竟从表面看来,他们是占理的一方,正如瑕月担心的那样,纵然是天子,仍有许多迫不得已。 允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开口道:“其实娴贵妃腹中龙胎是否灾星,并无人可以确定。就如和亲王所言那般,道听途说的市井流言,并不能做为凭证。” 老大臣正要开口,允礼抬手道:“本王知道,诸位大人都是为了大清好,为了皇上好,可那毕竟是皇上子嗣,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流言,皇上下旨残害自己骨肉,敢问诸位大人,百年之后,史书会如何评价皇上?” 于敏中硬声道:“那依果亲王所言,就是要纵容灾星生下来了?” “本王并非此意,不过是想等事情弄清楚之后,再行决定。”说到此处,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钦天监专司观察天象,推算历法,并且擅于推测吉凶,不如就请钦天监监正卜算此事,看一看娴贵妃腹中所怀的究竟是不是灾星。” 弘历颔首道:“好,朕晚些传召季长明,命他卜算,待有结果之后,再与诸位臣工商议。”不待他人反对,径直拂袖起身道:“退朝!” 在百官退下时,小五来到弘昼身边,道:“王爷,皇上请您去内殿。” 弘昼点点头,随他一起来到内殿,弘历以手支颐,神色凝重,待得行过礼后,弘昼道:“皇上可是在想刚才的事?” 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不错,朕一直压着不处理这件事,就是希望事情可以淡下去,没想到越闹越烈,于敏中那些人,居然逼着朕除去娴贵妃腹中的胎儿,并且口口声声称之为不祥之人。” “不少官员都对娴贵妃的出身有所不满,如今会这样也不奇怪,与之相比,臣弟倒是更好奇谣言的来源,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流言,必然有问题。” 弘历拧眉道:“你觉得这个谣言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弘昼点头道:“是,目的就是想要害娴贵妃母子。” “但是娴贵妃一向幽居深宫,从未踏出紫禁城,京城中怎会有人对她不利。”说到此处,弘历想到一件事,眸光微冷地道:“弘昼,这件事朕交由你去查,一定要给朕查一个水落石出。” “臣弟一定尽力而为。”在弘昼应声后,弘历命四喜去传季长明过来,随后道:“只要季长明卜算之后,证明娴贵妃腹中孩子并非灾星,于敏中那些人应该就无话可说了。” 未过多久,季长明随四喜来到养心殿,在依着弘历的话进行卜算之后,脸色煞白地道:“启禀皇上,灾星……灾星确实已经出现在世间。” 弘历脸色大变,他传季长明来,是想证明瑕月腹中的孩子不是灾星,结果季长明却说灾星现世,难不成瑕月的孩子当真是……不,不会的,那是他的孩子,是皇室的血脉,怎么可能是灾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灾星在何处,应在何人身上?” “微臣无法精准的测出应在何人身上,但灾星的位置,大概还可以测算,应该是在……”季长明吞吐着迟迟没有说下去。 第五百三十五章 季长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急切地催促道:“说,到底在何处?” 季长明咬一咬牙,道:“回皇上的话,就在紫禁城!”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再算一遍。” 季长明不敢反对,依着他的话重新卜算了一次,但得出的结果依然相同,灾星在紫禁城。 弘历颓然靠着椅背,紫禁城,难道真是瑕月腹中那个孩子,不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弘昼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季长明,待他说完这句话后,弘昼道:“季大人,在今日之前,你可有替人卜算过灾星之事?” 季长明垂目道:“没有,下官观测天象之时,确曾发现有些异常,但因瞧着还平稳,所以下官未曾想到会有灾星降世。” 弘昼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你先下去吧。” 在季长明退出养心殿后,弘昼道:“皇上,事情有些不对。” 弘历疲惫地捏着鼻梁道:“还有什么不对?” “季长明说今日之前,未曾卜算过灾星一事,既是这样,京中的流言是从何而来,难道有人比季长明更早发现灾星,但臣弟从未听说过京城有这样一位卜算高人。” 弘历听出他话中有话,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季长明未曾卜算,而京城之中关于娴贵妃腹中龙胎是灾星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除非有人先一步算出,否则……这一切包括季长明在内都是骗局!” 弘历盯着弘昼严肃的脸庞,道:“季长明,你是说他欺骗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弘昼险些将对愉妃的怀疑,还有她与季长明的关系说了出来,话到嘴边,想起当中的不妥,又生生咽了回去,改而道:“人心叵测,谁也料不准他人的心思,臣弟以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弘历微一点头,旋即打量着弘昼,疑声道:“老五,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朕?”刚才说话时,弘昼话音间的停顿,令他觉得仿佛弘昼原本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弘昼心中一跳,故意笑道:“刚说完人心叵测,皇上就怀疑起臣弟来了吗?再说,臣弟有何事好隐瞒皇上的?” 弘历想想也是,笑道:“朕随口一说罢,老五莫放在心上。如今最要紧的事,尽快替朕查清楚那件事,朕要知道,到底是有人害娴贵妃,还是……果真是有灾星。” “臣弟遵旨!”弘昼应了一声,悄悄看了弘历一眼,岂料正好被后者看到,随口道:“怎么了?还有事要与朕说?” 弘昼暗自咬一咬牙道:“臣弟斗胆问一句,若证明娴贵妃怀的果真是灾星,皇上是否会下旨除去?” 弘历脸色一变,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吧!” 见弘历不愿说,弘昼不敢再多问,事实上,刚才那一句,以他的身份已经是不该问了了。 待他走后,弘历长叹一口气,望着手边没有动过的茶盏出神,耳边不断回响着弘昼的话。 若瑕月怀的果真是灾星,他是否会下旨除去……是否会…… 季长明忙完一天的事情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正欲登上候在宫门口等候的马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季大人”。 季长明回头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影,意外地道:“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弘昼笑道:“本王专程在这里等季大人。” “下官?”季长明惊讶地道:“不知王爷寻下官有何事?” 弘昼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搓着手道:“这鬼天气真是冷,等了这么久本王都快冻僵了。” 季长明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简陋的话,不如乘下官的马车,有什么事咱们在路上慢慢谈。” “好。”弘昼与他一起登上马车,虽然是两个人,但坐在里面并不拥挤,弘昼呵了一下冰冷的双手,道:“季大人一直是在钦天监当差的吗?几年了?” 在车轱辘的滚动声中,季长明道:“是,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了,数年前蒙皇上器重,委任下官出任监正一职。” 弘昼点头道:“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实在令本王佩服。” “王爷说笑了,与您相比,下官只能算是碌碌无为,去岁弘晳之事能够被揭发出来,便全是王爷的功劳。” 弘昼笑一笑道:“本王不过是跑跑腿罢了,真正运筹帷幄的人是皇上。”顿一顿,道:“对了,刚才季大人说宫中有灾星现世,是真的吗?” 季长明脸色微沉,道:“下官是依卜算结果而言,王爷这样说,可是怀疑下官的卜算之能?” “怎么会呢,任谁都知道钦天监监正最擅于星象观测,卜算吉凶。”说到此处,弘昼话锋一转,道:“不知季大人可曾听闻最近流传于京中的传言?” 季长明低头道:“下官一向深居简出,不知王爷说的什么传言。” “哦?”弘昼一脸惊讶地道:“那件事闹的这么大,季大人居然没有听说过?” 季长明一脸平静地道:“确实没有,王爷一直在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传言。” 弘昼盯着他道:“与灾星有关,京中传说,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乃是灾星,与季大人今日卜算的结果,不谋而合。” 季长明一脸恍然地道:“难怪皇上之前会让下官再卜算一次,原来是这样,想不到灾星竟然是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实在令下官没想到。” 弘昼凉声道:“本王很好奇,连季大人都卜算不出灾星应在何人身上,谁又能卜算得出呢?” 季长明眼皮一跳,垂目道:“天外有天,山外在山,下官相信天下之大,定然有人占星卜算的本领比下官更高。” 弘昼不置可否地道:“是吗?可是本王在京城里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 季长明状似随意地道:“或许那人并非京城人氏,又或者他不愿出名,隐居普通百姓之中。” “季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传言闹得这样大,季大人却未曾听闻,实在令本王好奇。”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互相监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官一向不愿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这次若非王爷说起,下官仍不知情。”面对季长明的言语,弘昼转而道:“说起来,季大人将近而立之年,怎么至今还不曾娶亲?” 季长明脸色一变,低头道:“下官不擅言辞,家境也只是一般,又有哪家名门闺秀肯下嫁下官。” 弘昼笑道:“季大人实在太谦虚了,天下男儿,能有你这样成就的,可是不多。”顿一顿,他道:“不知季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的话,干脆就由本王来做这个媒人如何?本王定会尽力保季大人娶得美人归。” 季长明摇头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并无意中人。” 弘昼讶然道:“是吗,那可真是奇怪了,按理来说,像季大人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很大了。季大人就一点都没想过成亲?” 季长明勉强一笑道:“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缘份到了,自然就会成亲。” “大人,和亲王府到了。”车夫的话令季长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忙道:“王爷,到了。” 弘昼点头道:“好,多谢季大人送本王回来。” 待得弘昼下了马车后,季长明拱手道:“下官告辞。” 弘昼目送马车在夜风中离去,温和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凛,“来人!” 下一刻,几道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出现在弘昼身后,“属下在。” 弘昼冷声道:“从现在起,你们给本王牢牢盯着季长明,一刻都不许离开视线。” 他今日从养心殿回到王府,齐宽便来求见,请他帮忙调查京城中的流言,说是如今的情形对瑕月很不利,很可能保不住腹中的孩子。 弘昼亲身经历过今日朝堂上的纷争对峙,知道事情比齐宽说的更加严重,如今唯一能够追寻的线索就是季长明,他刚才那些话就是故意在试探季长明,只要季长明心虚害怕,就一定会去找愉妃在宫外的父弟商议,从而让他寻到破绽来。 正如弘昼猜测的那样,季长明并没有回他自己的宅子,而是去了额尔吉图府中,见了额尔吉图父子后将刚才马车上弘昼的话复述了一遍,旋即急切地道:“和亲王很可能已经在怀疑我了,甚至怀疑我与愉妃的关系,否则不会说那样的话,这可怎么办?” 额尔吉图拧眉道:“你与娘娘虽订过亲,但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查得到。” 季长明摇头道:“若没查到,他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寻我,还问我的亲事,我与和亲王以前并无什么往来。” 图赫在一旁道:“不管他有没有怀疑,小心一些都是好的。” 额尔吉图思索半晌,道:“好吧,我明日写封信带给娘娘,看娘娘是何意见。”说罢,他对季长明道:“季大人,你不要太担心,就算和亲王有所怀疑,他始终没有证据,奈何不了我们。” 季长明微一点头,道:“好,娘娘那边有了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为免惹人怀疑,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此处,一切等风头过了再说。” 待得季长明离开后,图赫道:“阿玛,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你是说和亲王?”额尔吉图冷笑道:“大势已成,凭一个和亲王想要扭转局势根本不可能,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休想保住,与之相比,我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面对图赫的询问,额尔吉图道:“我听说,今日在朝堂之上,和亲王话里话外一直帮着娴贵妃,不惜与于敏中等大人对峙,这会儿又去找季长明。他又不是娴贵妃的亲人,却这样竭力相帮,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这么一说,图赫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道:“我听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和亲王曾与娴贵妃有私情,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和亲王这样帮着娴贵妃就说得通了。” 额尔吉图抚着下颌的胡须阴声道:“若真是这么一回事,你姐姐就可以除去心腹大患了。” 图赫神色一变,骇然道:“阿玛,你是说……和亲王与娴贵妃余情未了?” “十有八九如此,否则和亲王为什么要这样卖力的帮娴贵妃。”额尔吉图笑道:“和亲王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想到这一点,图赫,找人暗中盯着和亲王府,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儿子知道,但是季长明那边真的没关系吗?儿子担心姐姐与季长明的关系一旦被皇上所知,会影响姐姐,娴贵妃的事倒不算顶要紧,真让她逃了下次也可再行事,要紧的是五阿哥那些,万一查到,那可真是要毁了咱们所有的心血。” 额尔吉图颔首道:“阿玛知道,阿玛会在信上说的。”他顿一顿,道:“阿玛是承你姐姐恩萌才补了这个员外郎,想必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前途无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用心当差,你在朝中做的越好,就越能帮你姐姐的忙。想当年,慧敏皇贵妃的恩宠不过如此,却因为有一个善于治水的阿玛,成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薨了之后还被追封为皇贵妃。” 图赫连忙答应道:“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会用心的。” 在额尔吉图与弘昼互相盯着之际,朝堂上的话也或多或少地传到了后宫,金氏与陆氏陈氏一起来到坤宁宫,诉道:“原来后宫之所以这么多事,全因为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所起,之前皇上不让宫中传这件事,臣妾还以来真是无中生有,没想到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哪里还会有假。” 陈氏在一旁道:“娘娘,现在可如何是好,听说皇上将于大人他们训斥了一顿,难道皇上真想护着娴贵妃吗?” 明玉神色复杂地道:“娴贵妃怀的毕竟是皇家骨血……” “但那是灾星托世啊!”陆氏激动地道:“试问怎么可以生下来呢,再说,皇家骨血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几位阿哥都在,皇后娘娘与金嫔又都怀了身孕,说不定又是两位小阿哥。” 第五百三十七章 说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氏急急道:“娘娘,皇上被娴贵妃所惑,咱们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有您才能劝动皇上了,臣妾知道会令您为难,但还望娘娘以大局为重!” 金氏泣声道:“臣妾这段时间情况越来越不好,不知能不能熬到孩子出世,若……若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想活了。” 明玉轻斥道:“胡说什么,孩子下个月就要出世了,哪里会有事,别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不是臣妾想说,而是臣妾心里害怕。”金氏哽咽地道:“那个孩子连三个月大都没有,宫里宫外就出了那么多事,若是由着她生下来,怕是要被搅得天翻地覆,到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但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肉,你们要本宫劝皇上……”明玉叹了口气,道:“皇上怕是不会答应。” 金氏连忙道:“会的,只要娘娘肯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见明玉不说话,她又道:“这不止关系着臣妾们,也关系着娘娘腹中的孩子。” 金氏最后那句话令明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抚上隆起的腹部,孩子……她的孩子,她已经失去了永琏,不可以再失去这个孩子,不可以! 金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往上翘,随即道:“娘娘,您……” 明玉抬手道:“行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你们先回去吧。” 陆氏不甘心地道:“娘娘,那个灾星不可以生下来的,您一定要设法劝谏皇上,让皇上不要再受娴贵妃的迷惑。” 明玉冷声道:“没听到本宫刚才的话吗,跪安吧!” 见明玉拉下了脸,陆氏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太过放肆,与金氏两人一起跪安离去,出了坤宁宫,她忧声道:“你们说说,若是皇后这次还是不肯去劝皇上,那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难道咱们还能逼着皇后去吗?”陈氏叹了口气,道:“唉,无缘无故冒出一个灾星来,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陆氏没好气地道:“这个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晓得,只要这个灾星在一日,咱们就一日不会太平。” 金氏言道:“多说无益,很晚了,赶紧回去吧。” 陆氏睨了她一眼道:“金嫔刚才不是还很担心吗,怎么这一转眼,又不在意了?” “本宫不是不在意,而是如婉嫔所言那般,皇后去与不去,皆由她自己决定,咱们逼不了,至于话……咱们能说的已经全说了。”金氏神色黯然地抚着腹部道:“本宫之前让家人求来几道平安符,希望可以保这个孩子安然无恙,不要受灾星所害。” 听她这么一说,陈氏连忙道:“是了,明儿个本宫也要让家人去求几道平安符来,希望可以有用。庆嫔,你受邪祟影响比本宫还要厉害,你最好也去求一下。” 在她们离去后,明玉彻夜未眠,不时想起金嫔几人的话,想起灾星的事,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然下一刻,便被恶梦惊醒,她梦见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因为那拉瑕月孩子的出生而死去,紧接着,更多的孩子死去,惨不忍睹,惊叫着醒来时,满头都是冷汗。 纪由听到她的惊呼声,与宫人一起快步进来,蹲在床榻前道:“主子,您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明玉紧紧攥着锦被,惊魂未定地道:“本宫刚才梦见那个灾星了,好可怕,实在好可怕!” 纪由替她试去额上的冷汗,道:“只是噩梦罢了,主子您别那么担心了。” 明玉摇头道:“不是,不是噩梦,若那拉瑕月的孩子出世,这一切说不定会变成真实。” 纪由轻声道:“这么说来,主子是打算去与皇上说了?” 明玉抚着额头道:“本宫也不知道,皇上对那拉瑕月那样宠信,还为了她,禁止宫中谈及此事,怕是不会听本宫的劝,可若是不去,万一……”她摇头道:“这种万一,本宫承受不起。” 纪由点头道:“奴才知道,主子是在担心小阿哥。” 明玉低头望着已经将近九个月的肚子,喃喃道:“本宫已经失去一个永琏了,万万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加害。”说到这里,明玉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替本宫更衣吧,用过早膳后,就去养心殿。” “主子决定了?”面对纪由试探的话语,明玉深吸一口气,道:“不错,这件事早晚要有人与皇上说,本宫身为皇后,理应出面。” 纪由点头不语,在服侍明玉用过早膳过,让宫人备了肩舆送至养心殿,到那边的时候,早朝还未散,明玉去御茶房看了魏静萱,她在那边虽说辛苦了一些,但大体还好,在提及灾星一事时,她道:“奴婢也听说了一些,但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说罢,她关切地道:“主子您现在去说,万一惹皇上不高兴,这可怎么办?” 明玉叹道:“就算皇上不高兴,本宫也得去,总不能由着灾星降世,害那么多人吧?而且,本宫也不能看着腹中的孩子有事。” 魏静萱摇头道:“实在是难为主子了。”说到此处,她眉梢一动,道:“对了,奴婢昨日曾看到季大人出入养心殿,您说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件事?” 明玉惊讶地道:“季大人?你是说季长明?” “是,奴婢曾见过他,不会认错的。”面对魏静萱的回答,明玉沉默片刻,点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这个时候,小五走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 “好,本宫这就过去。”明玉拍一拍魏静萱的手道:“本宫以后再来看你,记着,有什么事就来找本宫。” “奴婢知道了,您自己当心一些,若是……皇上不同意,您就先顺着一些,慢慢再劝。” 明玉点一点头,随小五来到暖阁,一进去便看到弘历闭目坐在椅中,神色很是疲惫,听到她的声音,弘历睁开眼来,道:“皇后来找朕,有事吗?” 第五百三十八章 相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的注视下,明玉言道:“是,臣妾想与皇上说件事,是……关于最近京城流传极甚的灾星一事。” 弘历眸光微闪,接过四喜递来的参汤抿了一口,若无其事地道:“只是无稽之谈罢了,皇后理会做甚。” “臣妾知道这件事让人很难相信,但无风不起浪,若当真只是无稽谣言,怎会传得这样沸沸扬扬,宫里宫外到处都在议论;而且皇上您想想,自从娴贵妃怀孕之后,宫里可曾太平过?” 弘历神色烦燥地道:“宫里偶尔有些事,并没什么稀奇的,世上哪会有什么灾星。” 明玉耐着性子道:“有事是不稀奇,但像现在这样,好多人都撞邪有事,却还是头一回,您难道还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不等明玉话音落下,弘历便抬高了声音道:“不管怎样,总之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不会是灾星。” 听到这句话,明玉忽地想起一事来,疑惑地道:“臣妾记得,上次来见皇上,希望皇上请法师入宫驱邪的时候,皇上曾提过娴贵妃,是不是那个时候,皇上就已经知道了?” 弘历别过头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这个样子,令明玉更加怀疑,摇头道:“不对,皇上您知道,一早就知道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对不对?” 弘历被她问得心烦意乱,脱口道:“不错,朕一早就知道,皇后满意了吗?” 明玉胸口一闷,不悦地道:“皇上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臣妾?” 弘历起身走了几步道:“朕说过,那只是无稽之谈,朕不认为有必要专程告诉皇后。” 明玉忍着心中的不悦,道:“到了这一步,皇上还认为是无稽之谈吗?” 弘历暗自咬牙道:“不错,朕的骨血绝对不可能是灾星。” “那宫里的事情怎么说,金嫔他们快被邪祟给折磨疯了,臣妾也时不时的出事,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弘历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道:“那皇后希望朕怎么做?” 明玉起身道:“臣妾知道,娴贵妃腹中所怀的是皇上骨血,皇上不愿也不想去相信他是灾星,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不信,为了大清安宁,也为了后宫安宁,臣妾斗胆,请皇上除去灾星!” 弘历瞳孔微缩,缓缓站起来,盯着明玉的双眸一字一句道:“连你也要朕除去自己的亲生骨肉?” 明玉摇头道:“臣妾不想,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弘历拂袖冷声道:“不行,朕不能这么做,再说这件事并无定论。” 明玉没想到弘历竟然如此维护那拉瑕月母子,甚至为了她们不顾那么多人的安危,痛声道:“其实事情根本就已经很明显了,皇上为何就是不信?还有,臣妾听说皇上昨日传召过季大人,他是否也说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 弘历冷声道:“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过,皇后不要乱猜。” “是吗?既是这样的话,不如现在传季长明来此问话,这样什么都清楚了。”明玉话音刚落,便被弘历攥住了手,“朕已经说得很清楚,难道皇后连朕的话也不相信吗?” 迎着他的目光,明玉冷声道:“是,臣妾不相信皇上的话,因为皇上根本就是存心包庇娴贵妃,为了她,连那么多人的安危都不顾。” 弘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寒声道:“你知道朕不是那样的人。” 明玉用力挣开被他攥疼的手,失望地道:“以前是,但现在……臣妾不知道。”顿一顿,她又道:“皇上是否要亲眼看着臣妾或是金嫔她们出事,才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弘历厉声道:“根本没有灾星,又何来会出事。朕很累了,皇后跪安吧。” “皇上……”明玉刚一开口,便遭弘历斥道:“朕说了很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皇上不是累,而是有心包庇娴贵妃。”明玉强装出来的平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破,她激动地道:“臣妾知道,皇上宠爱娴贵妃,不想那样做,但那是灾星啊,不可以生下来的!您听臣妾一句劝好不好?” 弘历用力一拍小几,低吼道:“于敏中逼朕,文武百官逼朕,现在连皇后也要逼朕是不是?” 明玉眼圈发红地道:“臣妾是为了皇上好,无奈皇上被美色所迷,听不进臣妾与百官的忠言。” “在皇后眼里,朕就是那样肤浅之人?”弘历憋着一肚子气大声道:“若真是这样,在潜邸时,朕就不会冷落娴贵妃了。”他烦燥地走了几步道:“那个孩子是娴贵妃等了十几年才等来的,也是朕欠她的,在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朕不会夺去那个孩子的性命!” 明玉听出弘历话中的问题,疑惑地道:“皇上欠她?为什么?” 弘历用力揉着太阳穴道:“没什么,总之这件事以后再说,皇后,你让朕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为什么每次臣妾问皇上事情的时候,皇上都不肯回答,究竟皇上有没有将臣妾当成妻子看待?” “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嫡妻,朕怎么会不把你当成妻子看待。”弘历话音未落,明玉便接上来道:“既是这样,为什么皇上一直对臣妾有所隐瞒,你说欠了娴贵妃,又不肯说欠了什么?” 弘历被她说得心浮气躁,寒声道:“你真想知道吗?好,朕告诉你!”顿一顿,他道:“这些年来,娴贵妃虽有过失宠,但多数时候深得朕的宠信,可是除了这个孩子,她从没有怀过孕,皇后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明玉还真未想过,“或许是她的体质不适合怀孕,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弘历冷笑道:“不是她不适合怀孕,而是朕在她用的香粉里下了麝香,从朕临幸她的那一天起,一直到朕封她为娴妃,多年来,从未间断过。” 明玉怎么也没想到当中竟有这样的隐瞒,吓得她伸手捂住了双唇,不敢置信地看向弘历,麝香……弘历竟然用了麝香…… 第五百三十九章 动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朕停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宋太医说瑕月的身子已经毁了,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背弃家族,背弃姓氏,对朕并无二心,朕却残忍地剥夺了她做额娘的权力,这不是欠她的是什么?如今她好不容易求得一子,你却又要朕除去她腹中的孩子,你……”弘历痛苦地道:“你要朕怎么下得了手?!” 明玉沉默许久,低声道:“臣妾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更不知道皇上背负着这样的包袱。”停顿片刻,她道:“但是一事归一事,灾星若现,天下都会有大乱,皇上是天下之主,不可因为一时内疚,而错下决定。” “但现在谁都不知道那个孩子一定是灾星,万一不是呢?朕不是……”弘历十指紧握,攥得连指节也泛起了白,“毁了她最后的希望吗?” 明玉急切地道:“同样的,没人敢保证那个不是灾星,至于孩子……这一次没有了,下一次还有可能。” 弘历久久盯着明玉,忽地道:“皇后,若那个灾星指的是你腹中的孩子呢,你还能说出这番话?以已度人,这个意思皇后应该明白。” 明玉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会儿方才颤声道:“皇上是否希望臣妾的孩子才是那个灾星,这样一来,皇上就不必那么烦恼了。” 弘历气结地道:“皇后想到何处去了,朕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朕希望谁都不是灾星。” 明玉哽咽地道:“看来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听了,既是这样,臣妾如皇上所愿,跪安就是了!”说罢,她气冲冲地行了一礼独自离去,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下,亏得纪由眼疾手快,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弘历见状,连忙走过来道:“皇后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臣妾没事。”明玉正欲挣开弘历的手离去,腹部突然之间收紧,并且伴着轻微但是明显的痛楚,明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慌声道:“孩子……孩子有些不对劲。” 一听这话,弘历便知明玉肯定是动了胎气,连忙将明玉抱到榻上,随后道:“四喜,立刻去请周太医过来。” 很快,周明华来到养心殿,在这段时间,明玉时不时会感觉腹部收紧,并且胎动变得厉害,待得他诊过脉,明玉紧张地道:“怎么样了,本宫的孩子有没有事?是不是要生了?” “娘娘放心,您虽然动了胎气,但并不严重,等微臣开几贴药服下去,应该可以抑制住收缩与疼痛的情况,拖到龙胎足月出生,不过在此期间,娘娘尽量不要走动,情绪更不要激动,以免早产。” 明玉松了一口气,道:“好,本宫知道了,多谢周太医。” 待得周明华退下去开方后,弘历在床前坐下,轻斥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怀着身孕,还如此不小心,幸好没有大碍,否则朕看你怎么办。” 明玉将身子转向里侧,赌气地道:“就算臣妾与孩子真出了事,也不关皇上的事。” “你是朕的皇后,孩子也是朕的子嗣,怎么不关朕的事?”见明玉不说话,弘历扳过她的身子,叹了口气道:“朕刚才也是就事论事,皇后需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臣妾也是就是论事。”这般说着,明玉又道:“臣妾刚才差点早产,说不定也是……”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朕不想说这个,你先睡一会儿,等好些了,朕再让人送你回坤宁宫。”见弘历执意不肯谈及此事,明玉只得暂时作罢,然她心里已经认定了瑕月所怀的是灾星。 在他们说话之时,一名中年人手持书信来到神武门前,对看守宫门的侍卫道:“劳烦一下,小人是愉妃娘娘母家府邸中的管家丁有,奉老爷之命,将这封信交给愉妃娘娘。” 侍卫取过书信打量了一眼,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敬事房的人来。”书信往来,虽然要经过侍卫的手,但最终呈递给宫中诸人的却是敬事房,也只有太监与宫女才可以随意出入后宫禁苑。 在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敬事房的太监随侍卫过来,丁有在将信交付后便离开了,与此同时,另一个隐在暗处的人影也随之离开。 弘昼听着护卫的禀报,轻叩着桌子道:“果然是写书信去与愉妃商议了。” 护卫恭手道:“可惜属下不能探知信中的内容。” 弘昼思索片刻,道:“愉妃收了信,一定会再送出来,你们盯紧着一些,一旦发现有信送出来,立即通知本王,并且想办法拦截。”只要有了愉妃亲手所写的信,揭穿灾星流言一事,就会容易许多。 与此同时,愉妃接到了敬事房送来的信,待得看过后,神色倏然一变,冷哼道:“好一个和亲王,原来是他在暗中帮着那拉瑕月,难怪能够那么神通广大寻到刘二娘。” 冬梅惊声道:“和亲王?难道他和娴贵妃有私情?” 小全子接过信纸扔进炭盆之中,看着火焰将信纸烧成虚无,方才道:“不必问了,必然是这样,否则和亲王哪里会那么卖力地帮娴贵妃。” “主子,可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冬梅话音刚落,愉妃便冷然道:“你想告诉皇上,刘二娘当初说的是假话吗?” 冬梅低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着,若皇上知道娴贵妃与和亲王有私情,定会龙颜大怒,重重惩治二人。” “除非本宫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否则就是无凭无据。”愉妃冷然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好生想清楚,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冬梅连连点头,愉妃收回目光道:“季长明已经引起了和亲王的怀疑,相信他会一直跟着这条线追查下去。” 小全子思索道:“如今他还只是怀疑,若让他查到真凭实据,怕是会对主子不利。” 愉妃微一点头道:“不错,阿玛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让本宫赶紧想个法子,一定要瞒过本宫与季长明的关系。但是本宫想过,本宫与季长明订过亲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要不悉数收买,要不……” 第五百四十章 书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全子明白她的意思,当即道:“主子,依奴才所见,还是死人更牢靠一些,而且这样一来,可以更加坐实灾星一说。” 愉妃睨了他一眼,道:“当中有不少是京中的名商甚至是官家,出入皆有人跟随,岂是说杀便能杀的。” 这下小全子也没了主意,慌声道:“那……那可怎么办?难道就由着和亲王查下去吗?万一让皇上查到真相,就无法收场了。” 愉妃没有理会他,起身走到炭盆前,于扑面而来的热意中,她徐徐闭上了双目,心思在这样的静默中飞速转着。 原本这件事,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弘昼的插手,令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一个不好,季长明……该如何是好? 在自鸣钟响起之时,愉妃终于想到了办法,冷声道:“去拿纸笔来。” 冬梅正欲下去,愉妃忽地又道:“慢着,去取明矾来,另外将本宫收在柜中的一个平安符取来。”冬梅不敢多问,依言将东西取来,愉妃写完之后,当即命小全子送出宫去。 小全子刚踏出宫门,便被弘昼派去的人给盯上了,在途经东街之时,护卫故意与之迎面相撞,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小全子怀里的书信。 弘昼从疾奔回府的侍卫手中取过书信,取出信纸之后,却发现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站在一旁的护卫看到白纸极为愕然,不等弘昼发问便道:“属下从小全子怀中取了信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交给王爷了,当中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属下身侧,不可能有人将信调包的。” 弘昼思索片刻,道:“去取水来。” 待得护卫取来清水后,弘昼将信纸平铺放入水中,他曾见过弘晳与允禄等人往来的书信,一些涉及机密的事,都是用明矾水所写,写好晾干之后,信纸上的字迹就会隐匿起来,看着就像一张普通的白纸一般,可是一旦遇到水,那些字迹就会重新显现。 弘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纸,在浸透了水之后,显然慢慢浮现出字迹来,弘昼还来不及高兴,神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信纸上只有五个字――和亲王安好! “可恶!”弘昼恨恨将铜盆打翻在地,任水溅得满地都是,护卫连忙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降罪!” 弘昼脸颊抽搐地道:“与你无关,是本王太低估了这个女人,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一早料到本王会派人盯住小全子并设法取走信件,所以她故意用这样一封信做饵,引本王上当;真正的信,此刻恐怕已经送到额尔吉图手中。” 护卫垂首道:“王爷,属下可以等入夜之后,设法去将信偷来。” 弘昼摇头道:“没用的,以愉妃的心思,一定会在看完后毁掉那些信,哪里会留着让咱们发现。不过,只要季长明这条线还在,本王就有办法揪出她的狐狸尾巴,你给本王好好盯着季长明,任何一点小事都不要放过。” 翌日,朝上依旧是一片争议之声,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弘历除去瑕月腹中的“灾星”,从而保得天下太平,虽然弘历最终压住了这件事,但弘昼看得出,弘历压的已经越来越勉强了,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全面爆发出来,到时候,瑕月的孩子……弘昼暗自叹了口气,希望他可以在那之前找出流言的真相。 在将这两日查得的事情禀报给弘历之后,弘昼去慈宁宫给凌若请安,后者刚刚从佛堂出来,看到他在,微微一笑道:“今日怎么想到来看哀家了?” “弘昼时时都想来给太后请安,只是这段时间朝中有不少事,所以不能经常过来,还望太后恕罪。” 凌若就着杨海的手坐下后,道:“朝中的事……可是为了娴贵妃腹中孩子的事?” 弘昼低头道:“是,许多官员皆认为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会带来大难,所以请求皇上除去灾星。”顿一顿,他试探地道:“太后,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凌若抿了口茶道:“在哀家还是雍王府里的一位福晋之时,哀家与还未出世的皇上,也曾被视为不祥之人,后来证明是有人存心想害哀家母子。” 弘昼精神一振,道:“这么说来,太后认为这件事也是如此?” 凌若看了他一眼,道:“弘昼,哀家认为娴贵妃腹中的孩子不是灾星没有用,关键在于别人怎么想。皇帝与哀家说过,让你在查这件事是不是?”待得弘昼点头后,她道:“依哀家的估计,这件事压不了多久了,你要尽快查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行。” 弘昼连忙道:“是,臣一定会尽快查出真相。” 凌若微一点头,随后问道:“可有怀疑之人?” 弘昼犹豫片刻,道:“暂时还没有,不过臣想去钦天监看看。” 凌若是何等样人,一听这话便发现了隐藏在背后的问题,蹙眉道:“钦天监?你怀疑季长明?” “臣不确定,但如果这件事是有人意欲加害娴贵妃,那么灾星一事就是假的,但臣曾在养心殿亲耳听季长明说紫禁城中有灾星,以他的卜算之术,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除非……” 凌若徐声道:“除非他在撒谎对不对?” 弘昼垂目道:“季长明与娴贵妃没有过节,并无理由要害她,但别人有,若季长明确实在撒谎,那他一定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娴贵妃,去钦天监看看,或许会能发现什么线索。” “季长明卜算一事,哀家没有听说,宫里也没有在传,想必是皇上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不过……弘昼,你这样过去,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弘昼没有提及他与季长明在马车中的那番对话,只道:“但时间紧迫,若只是暗中监视,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相。” 凌若思索片刻,道:“哀家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应该比你那个更好一些。” 待得听完凌若想出的法子,弘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道:“还是太后英明,比臣想的法子周密多了,实在令臣佩服。”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云中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赶紧回去准备,后日带着那个人来慈宁宫,到时候,哀家会传季长明过来对质。”说到此处,凌若叮嘱道:“不过你记着,季长明最擅观星测相,卜算之数;你找的那个人一定要懂这些,最好是精通,如此才不会露出破绽来。” “臣知道。”如此说着,弘昼在向凌若行了一礼后,退出了慈宁宫,在途经慈宁花园时,意外遇见了愉妃。 弘昼上前几步,躬身道:“臣见过愉妃娘娘,娘娘吉祥。” 愉妃看到弘昼亦是颇为意外,抬手道:“和亲王免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和亲王,可是来给太后请安?”待得弘昼点头后,她又道:“和亲王虽是裕太妃所出,对太后却是极为孝顺,真是难得。” 弘昼微微一笑道:“娘娘过誉了,谈及孝顺,臣又怎么及得上娘娘呢,三不五时便派宫人去府中探望。” 愉妃睨了他一眼,含笑道:“想不到和亲王对本宫的事这么了解,说起来,本宫还要请和亲王帮本宫一个忙呢。” 弘昼拱手道:“娘娘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是臣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不敢推辞。”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本宫派小全子回府去看望本宫额娘的途中被小偷偷走了怀中的书信,虽说这件不是什么大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大胆,偷窃东西,实在不可纵容,本宫想请和亲王帮忙查一查,看是哪个小偷窃取了本宫的书信。” 弘昼故作惊讶地道:“书信?按理来说,小偷该窃取钱财才是,怎么会偷取书信呢?” 愉妃颔首道:“是啊,本宫也觉得很奇怪,不过是一封家书罢了,有什么好偷的,除非……那个小偷以为本宫信中写了什么东西,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单纯是一次偷窃了,而是有蓄谋。王爷,你以为呢?” 面对愉妃意有所指的询问,弘昼神色不变地道:“臣不是那个小偷,如何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虽然京中治安不是臣在管,但这件事,臣会知会顺天府府尹,让他加强京中治安,以免再有类似的事情。” 愉妃微笑道:“那就有劳和亲王了。”在经过弘昼身边时,她脚步一顿,以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王爷,窃取他人东西可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弘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神机妙算,臣自叹不如,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娘娘您说是不是?” “鬼?”愉妃轻笑道:“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鬼,真想看一看。”顿一顿,她道:“本宫奉劝王爷一句,不要去管那些不该管的事,否则很容易惹火烧身的。” 弘昼点头道:“是啊,惹火烧身,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是臣。” “看来王爷是听不进本宫的劝了,罢了。”扔下这句话,愉妃不再理会弘昼,移步离去。 短暂的一番对话,令弘昼对愉妃更加忌惮,这个女人真是很不简单,难怪可以搅出这么多事来。 宫中出来,弘昼便依着凌若的吩咐准备办事,待得后日一早,他带着一个身着八卦衣,鹤发童颜的老者出现在宫门口。 这一次侍卫并未放行,因为那个老者身份未明,是不被允许进宫的,哪怕有弘昼带着也不可以,除非有皇帝或是太后手谕。 弘昼知晓规矩,未曾勉强,只道:“本王是奉太后之命,带云中子道长前来,你们派人去请示太后便知。” 侍卫正要说话,远远传来杨海的声音,“不必去请示了,咱家带了太后手谕前来。” 待得杨海近前后,侍卫取过手谕,确认上面盖有太后宝印之后,放了弘昼与云中子进去。 杨海轻声道:“王爷,请快走几步,皇上已经在慈宁宫了。” “好。”弘昼晓得此事要紧,带着云中子疾步来到慈宁宫,进了正殿,凌若正在与弘历说话,瞧见他们进来,微微一笑道:“瞧瞧,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弘历看到随弘昼一道进来的云中子,疑惑地道:“这人是谁?” “回皇上的话,云中子道长乃是全真龙门派的高人,臣弟奉太后之命,特意将他请入宫中。”在弘昼说完后,云中子单手竖于胸前,朝弘历行了一个道家之礼。 弘历惊讶地看向凌若,后者道:“哀家知道,这段时间皇上为了灾星一事很是头疼,宫里宫外到处都在传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前日弘昼来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哀家问了他一下,方知原来皇帝已经让季长明就此事卜算过。” 弘历拧眉道:“这么说来,皇额娘也相信此事了?” “季长明卜算之术虽然不错,但未必就一点错都不会出,所以哀家特意让弘昼寻来这位同样精于卜算的道长,希望可以重新推演一次,看娴贵妃腹中的皇家骨血,到底是不是灾星,这也是哀家今日请皇帝过来的用意。” 弘历垂目道:“要皇额娘操劳,实在是儿子的错。” “哀家也是想早些弄清楚这件事。”凌若顿一顿,道:“若是皇帝没有意见的话,哀家就去传召季长明过来,让他与云中子一起卜算,看结果是否一样。” “是。”弘历应了一声,对四喜道:“立刻去钦天监将季长明传来。” “嗻!”四喜退出慈宁宫的时候,天上正好下起了蒙蒙细雪,他随手取过一把油纸伞撑开后,一路来到钦天监,然到了那边,宫人去说今日季长明还未来,他们也觉得很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季长明早就到了。 四喜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季长明出现,怕弘历那边着急,便先行回去,临行之前吩咐宫人,一旦季长明来了,就立刻让他去慈宁宫。 凌若等人听得此事,皆是有些意外,又等了一会儿,弘历道:“皇额娘,干脆让云中子道长先行卜算。” 凌若看了云中子一眼,道:“还是再等等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暴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凌若这般说,弘历只得陪着等待,一直等到近午时分,钦天监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弘历冷声道:“这个季长明在做什么,居然至今都不来钦天监,当真是散漫无律。” “皇上,不如派人去他家中传召。”面对弘昼的提议,弘历点头应允,命四喜当即出宫一趟,趁着这个时候,弘历再一次向凌若提议让云中子卜算,却依旧遭到了拒绝,令他很是奇怪,“皇额娘,为何您始终不同意让云中子道长先行卜算,是否有什么问题?” 凌若见弘历已经起了疑心,将前日弘昼所言之话复述了一遍,随即道:“弘昼原想去钦天监查看,哀家怕他打草惊蛇,便想了另一个法子。” 弘昼接过话道:“太后命臣寻一位道士过来,假装精通卜算之数,与季长明当面卜算对质,若季长明说的是谎言,那么在截然不同的卜算结果还有质问之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弘历盯着他道:“你对季长明有怀疑,为何不告诉朕?” 弘昼听出弘历话中的不悦,连忙起身道:“臣弟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不敢冒然奏禀皇上,以免冤枉了无辜之人,还请皇上恕罪。” 凌若在一旁道:“哀家原是想等有了结果之后,再与皇上说,没想到这个季长明迟迟没有出现;此事是哀家的主意,皇帝就不要再怪弘昼了。” 弘历也并非当真有心怪弘昼,只是乍一听到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有些不悦,当即点头道:“儿子知道了。”随后对弘昼道:“往后有任何怀疑,皆要告诉朕,无辜与否可以再行追查。” 弘昼连忙答应道:“是,臣弟遵旨。”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三人移步至偏殿用膳,待得用的差不多时,四喜喘息着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太后,皇上,季监正找到了,但……但他已经死了!” 听得这话,三人皆是为之大惊,弘昼更是脱口道:“你说什么?季长明死了?” “是,奴才赶到季府后,问了府中的下人,他们说季监正一早就出去了,并不在府中,原以为会无功而返,岂料在奴才准备回来之时,有人疾奔而来,说是发现季监正的尸体。奴才跟着他们去看,发现果然是季监正,他死在来宫中的途中,身上覆了一层雪,应该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弘历沉默片刻,道:“顺天府接手此事了吗?” 四喜摇头道:“奴才急着回来向皇上禀报,不知后面情形如何,但无缘无故死了人,又是朝廷命官,想必已经报到顺天府了。”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面对凌若的询问,四喜道:“奴才不知,不过从当时的表面来看,季监正身上并无伤痕。” 弘昼轻声道:“真是奇怪,咱们刚要找季长明对质,季长明就死了。”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皇额娘,季长明已死,无法再行对质同,这件事还是交由儿臣处理吧。” 凌若点头道:“也罢,若是有了结果,记得来告诉哀家。” 在命人带云中子离宫后,弘历与弘昼一道从慈宁宫走出来,前者看了一眼从茫茫天际飘荡下来细小的雪花,道:“弘昼,你对季长明一事怎么看,如实说来,朕不想你再有隐瞒。” “臣弟明白。”弘昼微一躬身,道:“季长明死的太过及时,臣弟怀疑是有人知晓咱们在疑心季长明,所以杀人灭口。” 弘历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认定整件事是人为编造的了?” 弘昼如实道:“臣弟说不准,但这个可能性无疑更大一些。” “好,你随朕回养心殿。”说罢,他又道:“四喜,你去传顺天府尹入宫,朕要知道季长明的死因。” “奴才遵旨!”这一日,四喜可谓一直在奔波之中,末时,顺天府尹奉旨入宫,因为四喜之前的交待,他在入宫之前已经命仵作检验过季长明的尸体,并且盘问过当时发现尸体的人,结果……却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启禀皇上,季长明全身上下皆无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顺天府尹的回答令弘历皱起了眉头道:“一个人突然死了,怎么会毫无迹象呢,是否没有检查仔细?” 顺天府尹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是微臣亲眼看着仵作检验的,当时喜公公也在场,确实是将季长明的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四喜依言道:“是,奴才当时也在,仵作连头发也解开来检查了,确实没有一丝伤痕,银刺探喉与腹部时,均没有变黑的迹象。” 弘历面露惊色,在与弘昼看了一眼后,道:“那有没有人看到季长明是怎么死的?” “启禀皇上,那条路上人迹不多,再加上天气寒凉,时辰又早,等到有人看到的时候,季长明已经倒在那里,至于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顺天府尹觑了弘历一眼,道:“依微臣所见,应该是暴毙而亡。” 弘昼断然道:“不可能,不会有这样凑巧的事,一定是被人所害。” 虽然弘昼认定如此,但季长明身上没有伤痕又不曾中毒,说是被人所害,实在有些勉强。 在命顺天府尹下去后,弘历道:“老五,你老实告诉朕,除了皇额娘说的那些,你在季长明身上,还查到了什么?” 弘昼在一番紧张的思索后,道:“启禀皇上,在臣弟疑心季长明后,曾派人详细查过他,发现他早年曾与人订过亲,而这个人就是愉妃娘娘。”言谈之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瑕月,不将她牵扯进来,以免遭弘历疑心。 弘历愕然道:“愉妃?你确定?” 弘昼颔首道:“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知晓当年之事的,还有不少人在,他们可以证明季长明曾与愉妃娘娘订过亲,只是因为后来愉妃娘娘被先帝赐给皇上,这门亲事才做罢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如实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眸光微闪,神色凝重地道:“你怀疑这件事与愉妃有关,是愉妃在主使季长明行事?” “不敢隐瞒皇上,臣弟确实有过此念,但臣弟并无证据,所以……不敢与皇上说;不过臣弟发现,季长明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成过亲,并且,就在皇上命季长明卜算完吉凶的当天夜里,他去了额尔吉图,也就是愉妃娘娘阿玛的府中。” 弘历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可是愉妃……她为何要这样做,嫉妒?她与娴贵妃并无太大的过节,应该不至于如此。” 弘昼瞅了一眼,道:“臣弟不知,但恕臣弟直言,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加害贵妃娘娘的人。” “朕明白。”弘历在殿中走了几步道:“你继续去查流言一事,至于季长明的事,就由顺天府的人去查吧。” 在弘昼依言退下后,弘历独自一人待在养心殿中,耳边一直回响着弘昼刚才的话,愉妃……如果季长明与愉妃有私情的话,那么帮着愉妃陷害瑕月母子一点都不奇怪,但……此事当真是愉妃所做吗?她一个女人居然想出这样一个轰动京城的灾星流言? 再者,宫中最近确实是很不太平,庆嫔等人一个接一个的说有邪祟撞鬼,就连明玉也几次三番出现不适,这一切并不像是作假。 到底这件事,确实是灾星现世,还是有人故弄玄虚?思索良久,始终是没有答案,想要批改奏折又静不下心来,干脆走了出去,被迎面拂来的冷风一吹,烦燥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愉妃……”弘历望着漱漱而下的细雪,慢慢唤出这两个字,下一刻,他抬步没入雪中,四喜见状,赶紧取了伞追上去,撑在弘历顶上,挡住不断落下的雪。 弘历所去之处,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愉妃宫中,后者正抱着一岁多的永琪在说话,看到弘历过来,既惊又喜,抱着永琪迎上来行礼,随后道:“外头正下着雪,皇上怎么过来了?” “朕想永琪了,所以来看看。”说着他朝永琪拍手,笑道:“来,让皇阿玛抱一抱。” 虽然一切祥瑞皆是假的,但永琪确实很聪明,还不到两岁便已经懂得许多,甚至能认几个字,甚至比当初的永琏更加聪慧,再加上他长的又像弘历,所以一直以来,甚得弘历疼爱。 “皇阿玛!”永琪口齿清楚地唤着,然后将脑袋埋在弘历怀中撒娇,弘历怜爱地拍着他的后背,随后道:“好像又重了一些,对了,今儿个你额娘教你了什么啊?” 永琪闻言将愉妃刚才所教的一首歌谣背了出来,虽然只有四五句,但对于一个连两岁都没有的孩子来说,已经很难得了,而且永琪背得一字不差。 弘历轻捏着他的鼻子道:“真是乖,皇阿玛等会儿让人做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送来好不好?” “多谢皇阿玛!”永琪开心的笑着,弘历又抱了一会儿,将他交给嬷嬷带了下去。 愉妃接过宫人端来的茶,在递给弘历时,发现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逐道:“皇上您可是有心事?” 弘历长叹一口气,接过茶道:“最近真是不太平,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灾星一事还没解决,季长明便死了。” 愉妃惊呼一声,一脸不敢置信地道:“季长明,可是钦天监的监正?他怎么死的?” “今日有人发现他死在上朝的途中,全身上下没有伤痕,也不曾中毒,死的极为怪异,朕问了顺天府尹,他说看着像是暴毙。” 愉妃惊魂未定地道:“无端端的怎么会暴毙呢,这……这也太奇怪了,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暂时没有。”弘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道:“怎么了,愉妃好像对这件事特别关心?” 愉妃轻咬着绛唇,犹豫许久道:“不瞒皇上,臣妾……认识季长明。” 弘历不在意地笑笑道:“季长明乃是钦天监的监正,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 愉妃贝齿紧咬,过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不是,臣妾认识他是在入宫之前,确切来说,是在被指给皇上之前。”顿一顿,她续道:“臣妾待字闺中之时,阿玛曾为臣妾订过一门亲事,约定若是秀女落选,便与之完婚,可是后来臣妾被先帝指给了皇上,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说罢,她又有些紧张地道:“因为皇上之前没有问,臣妾又怕说了之后,皇上会不喜,所以就没提,但臣妾不是故意隐瞒的,而且自从臣妾侍候皇上之后,就再没有与季长明往来,还请皇上明鉴。” 弘历此来,是为了试探愉妃的态度,但他没想到,自己才刚提季长明,愉妃便将她与季长明的关系说了出来。如果灾星之事,是她一手导演的,也是她指使季长明撒谎,那么她应该极力隐瞒与季长明的关系才对,怎么会毫不隐瞒的全说出来呢,难道,是他与弘昼疑错了? 见弘历迟迟未说话,愉妃一脸慌张地跪下道:“皇上,臣妾与季长明当真没有往来,更没有私情,求皇上相信臣妾。” 弘历垂目看着她,凉声道:“可是季长明将近而立之年,却一直不曾成过亲,难道不是惦念着愉妃吗?” 愉妃闻言神色越发惊慌,“臣妾自入潜邸之后,就未曾与他有过联系,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但是臣妾很清楚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来,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再无第二人。” “是吗?”弘历微凉的声音令愉妃紧张地道:“是,臣妾不敢欺君。” 弘历没说什么,只命她起身,随即离开了延禧宫,愉妃见状,赶紧追上去,于漫天风雪中道:“皇上,您还是不相信臣妾所言吗?” 弘历脚步一顿,侧头道:“愉妃身子弱,回去歇着吧。”说罢,他大步离去,再没有停留之意。 在弘历走得不见踪影后,冬梅道:“主子,赶紧进去吧,小心别受凉了。” 愉妃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进屋之后,轻声道:“冬梅,你说这样子能瞒得过皇上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严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言道:“奴婢不敢断言,不过主子将与季大人的关系说出来,应该可以减轻皇上心中的怀疑。” 小全子跟着道:“不错,皇上刚才分明是有心试探主子,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子会将与季大人的关系和盘托出。” 愉妃微一点头,旋即又露出恼恨之色,“原本一切顺利,皇上根本没疑心本宫,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皆是拜和亲王所赐,这个人……”她停顿片刻,冷冷吐出三个字来,“留不得!” 小全子皱了双眉道:“可他是亲王,身边护卫高手众多,又深得皇上信任,怕是没那么容易下手。” 愉妃冷笑一声道:“何需咱们动手,他如今一直在帮着那拉瑕月洗脱嫌疑,殊不知自己正在逐渐踏进鬼门关。等着吧,本宫早晚会找到机会,送他与那拉瑕月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 季长明的无故暴毙,很快被人联想到灾星一事上,几乎是在一夕之间,灾星的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每次早朝都弥漫着火药味,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偏偏在这个时候,金氏又早产,尽管只是早产半个月,且最后母子平安,但在这个时候,无疑是火上浇油,那一日的早朝,弘历拂袖而去,但那些官员并不肯就此罢休,跪在养心殿外,不论允礼和弘昼如何相劝,都不肯离去,并且京城以外的省府也陆续有奏折呈上,皆是说不可留下灾星之事。 正如弘昼之前猜想的那样,事情闹得越来越严重,连弘历这个当朝天子也压之不住。 弘历在养心殿内大发脾气,宫人吓得缩在角落里,哪个也不敢出声,弘昼无奈地看着这一切,他这几天已经想尽办法去查了,但始终只有原来那些线索,毫无进展,至于顺天府,也没有找到季长明死的原因,若能够证明季长明是被人所害,事情也不会恶化到这一步。 弘历负手烦燥地走几圈后,厉声道:“那些人还跪着吗?” 四喜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诸位大臣还跪着,不肯离去。” “可恶!”弘历眸中冷意森然,“他们是想等着挨梃杖不成?” “皇上息怒。”弘昼连忙出言道:“这个时候,皇上若是处置他们,只怕会令事情更加糟糕。” 弘历没好气地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糟吗?” 弘昼低头道:“都怪臣弟无用,查不到更多的线索,未能替皇上分忧。” 听到这话,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灾星……难道瑕月腹中的孩子,当真是灾星?” 弘昼闻言急忙道:“不会的,臣弟相信不会有这样的事,季长明死的那么蹊跷,一定是被人杀了灭口,愉妃……” 弘历摇头道:“朕试探过愉妃,她对曾与季长明订过亲的事直认不讳,毫无隐瞒,朕看不出有什么可疑,应该不是她。” 弘昼为之一愣,旋即道:“可是……如果不是愉妃,谁又能使得动季长明?”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是啊,谁能使得动他?又或者,根本无人主使。” 弘昼听出他话中的动摇,连忙道:“皇上,臣弟始终觉得灾星流言一事很可疑,娴贵妃不会怀有灾星,请皇上再给臣弟一些时间,臣弟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弘历打量了弘昼许久,忽地道:“弘昼,怎么从这件事开始,你就一直在帮着娴贵妃说话,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娴贵妃的吗?” 听得这话,弘昼知晓,自己虽然极力控制,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说得太多,引起了弘历的怀疑,毕竟……他与瑕月曾有过一段似真似假的感觉,哪怕岁月流逝,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许多事情都淡忘了,但淡忘并不代表遗忘…… 弘昼转过念头,拱手道:“臣弟并未替任何人说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另外,臣弟之前去看望太后的时候,曾听太后说起,她怀着皇上的时候也被人指为不祥,就像今日一样,但事后证明,是有人想要害太后与皇上。皇上,臣弟……” “但如果不是呢?”弘历突然打断他的话,“若真是灾星又当如何?” 弘昼愕然看着他,“难道连皇上也不相信娴贵妃是被人所害?” “朕不知道!”弘历烦燥地说着,随即又道:“就算朕相信,可是外面那些人怎么办?你又拦着不让朕施以梃杖,就由着他们一直跪吗?” 弘昼无言以对,只能道:“请给臣弟时间,臣弟一定能查出来。” 弘历低吼道:“时间!时间!朕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段时间,他一直承受着前朝后宫的双重压力,若非毅志力超卓,又有主见,早就承受不住了。 弘历恨恨一拳砸在圆柱上,大声道:“七个月,此时离瑕月生下孩子还有七个月,你让朕从哪里找出七个月的时间给她!至于你……”他盯着弘昼道:“朕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查到了什么,只查到一个季长明,结果季长明还死了,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弘昼涩声道:“臣弟该死!” 弘历厉声斥道:“该死!该死!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朕现在要的是解决的法子!” 如此又走了几圈后,他冷声道:“摆驾延禧宫!” 弘昼大惊失色,顾不得会被弘历疑心,上前劝道:“皇上,您真要除掉那个孩子?他是您的骨血啊,而且……而且娴贵妃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您这样做,对她太过残忍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大步往外走去,弘昼欲要追上去,然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冷若冰霜的声音,“不许跟着来!” 弘昼无奈地停下脚步,然心中的忧急却怎么也无法止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瑕月出事,一定要阻止弘历打掉这个孩子,一定要! 思索半晌,他快步赶往慈宁宫,这个时候,只有太后才能够救瑕月。 因为心系瑕月安慰,弘昼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一路上,不断引来宫人恻目,弘昼没心思理会这些,进了慈宁宫后,抓住正好经过的宫人,紧张地问道:“太后呢,太后在哪里?” 第五百四十五章 这一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太后还在佛堂。”宫人话音刚落,弘昼便往佛堂奔去,安儿看到他过来,连忙伸手拦住,“和亲王止步,太后礼佛之时,不许任何人打搅。” 弘昼不敢硬闯,急切地道:“你替本王禀告太后一声,本王有要紧事要禀告太后。” 安儿摇头道:“奴婢刚才说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奴婢也是。” 弘昼再次道:“可是本王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太后,还请通融一二。” 安儿欲要再言,身后传来凌若的声音,“弘昼,何事这么急着要见哀家?” 看到凌若出现,弘昼连忙躬身道:“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凌若看了他一眼,道:“免礼,随哀家去暖阁吧。” 弘昼答应一声,耐着性子来到暖阁,不等凌若开口,他便道:“太后,如今只有您才能救得了皇家的骨血,求您救救他吧。” “皇家的骨血?你是说娴贵妃那个孩子,怎么了?”待得听弘昼说了养心殿的事后,神色凝重地道:“依你所言,皇上是相信了灾星之言,准备除去那个孩子?” 弘昼连连点头道:“是,臣特意来此,就是想请太后出面阻止,臣答应您,一定会尽快查清。” 凌若接过参茶抿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唤过杨海低声吩咐了一句,待得杨海走后,方才开口道:“弘昼,站在皇上的立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既然无法确定,那么就宁枉勿纵。” 弘昼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急赶过来,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不敢置信地道:“太后,您也曾被人冤枉过,难道此时此刻,连您也不肯相信娴贵妃母子是被人冤枉的?” 凌若摇头道:“弘昼,记不记得哀家与你说过,哀家一人相信是无用的,关键在于天下人信不信。” “臣记得,所以臣说过会去查,求太后再给臣一点时间。”说着,弘昼跪下痛声道:“求太后垂怜娴贵妃母子!” “娴贵妃母子如何,与你并无关系,你不该来这里见哀家,更不该跪下为她们求情。”说到此处,凌若神色一肃,道:“弘昼,你如实告诉哀家,你心中是否还有娴贵妃?” 弘昼神色微变,旋即道:“没有,臣这样做,只是不想皇上将来后悔。” 凌若将茶盏重重地搁,厉声道:“你撒谎,如果纯粹站在一个臣子的立场,你就不该妄下结论,因为一旦下错了,就会祸及整个大清!” 弘昼被她说得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他咬牙道:“太后真不肯救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吗?” 凌若叹了口气道:“你以为哀家刚才让杨海去做什么,就是去延禧宫阻止这件事,哀家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为的就是想试一试你。弘昼,你可知这样会害死你自己的。” 弘昼整个人都为之一松,随即道:“臣知罪,但是臣与娴贵妃并无私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臣真的不相信皇家骨血会是灾星。” “有时候,就算没有私情,也会招来祸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你是和亲王,而她是娴贵妃。裕太妃只有你一个儿子,若你有什么事,你让裕太妃往后怎么办?” 弘昼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臣谨记太后教诲。” 凌若点点头道:“你回去吧,哀家去延禧宫看看。”在弘昼应声后,她又叮嘱道:“以后……都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 在凌若前往延禧宫后,弘昼也离开慈宁宫往宫门走去,虽然他很担心瑕月母子的安危,但以他的立场,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希望……瑕月母子能够平安度过此劫吧。 就在弘历离开养心殿后不久,小全子快步来到永和宫,在愉妃耳边说了一句,后者微一点头道:“知道了。” 躺在床榻上的金氏看到他们主仆耳语,好奇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愉妃微笑着看了一眼嬷嬷抱在怀中的婴儿,这是弘历的第六个儿子,金氏早产所生下的,“是出事了,不过是金嫔喜欢看到的事。” 金氏先是蹙眉,旋即展颜,正欲说话,看到嬷嬷在,逐命其抱小阿哥下去,待得殿内只剩下彼此的亲信后,方才道:“延禧宫出事了?” “不错,小全子打听到皇上刚刚离开了养心殿,看皇上所去的方向,应该是延禧宫,你想想,皇上已经几天没去延禧宫了,这会儿突然过去……”她话音一顿,续道:“再加上百官在养心殿前跪地不起之事,除了打掉那个孩子,不会再有其他事。” 金氏闻言,冷笑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说到此处,她恨恨地道:“虽说灾星一事是咱们编造出来的,不过臣妾现在真怀疑她腹中那个是不祥的孽障,否则臣妾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早产。” 愉妃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总算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那拉瑕月爱腹中的孩子如痴如狂,一旦被皇上下令打落,一定会发狂的,到时候,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做,她也会渐渐成为皇上厌弃之人。” 金氏犹豫地道:“可万一,皇上因为这件事,觉得愧对她,只怕就不会厌弃了。” 愉妃摇头道:“皇上始终是皇上,生杀予夺集于一手,从未有人胆敢对他不敬。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皇上能够容忍得了一时,但绝不可能容忍一世,所以……瞧着吧,那拉瑕月一定会失宠!” 金氏颔首道:“希望一切如你所言。” 愉妃笑而不语,金氏不会知道,她早产并非突然,更与瑕月腹中的孩子无关,而是那一日她去见愉妃时,愉妃在她所喝的茶里下了催产药,但是因为份量轻微,所以没有立即发作。再加上她又觉得自己与愉妃同坐一条船,愉妃不会害她,根本不曾疑心是愉妃做了手脚。 至于原因,自然是要所有人都以为瑕月腹中的孩子不祥,是灾星托世,逼迫弘历除去瑕月腹中的孩子。 第五百四十六章 离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拉瑕月,你害本宫被皇上撤了绿头牌,守一辈子活寡,本宫就要你失去最珍视的东西,且还是被皇上生生打掉! 延禧宫,弘历与站在檐下的瑕月默然相望,雪不断在两人之间落下,白茫茫一片,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有一种相隔天涯之感。 许久,弘历动了,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往瑕月走去,四喜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至来到檐下。 “瑕月……”弘历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脸色苍白地道:“皇上什么都不必说,臣妾绝对不会答应。” 弘历侧头道:“你知道朕想说什么?” 瑕月嗤笑道:“臣妾虽然幽居深宫,但前朝的事多少还是听到一些,文武百官皆在逼迫皇上除掉臣妾腹中的灾星。若非这样,皇上今日怎么会来呢。”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这几日心里很烦,怕影响了你,所以不曾过来。” “臣妾知道,自从流言出现后,皇上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臣妾的孩子不会是灾星,不会带来不祥,没有人可以动他一分一毫,就算是皇上也不行。”瑕月神色激动地说着,双手紧紧护着才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等弘历说话,阿罗等人已是全部跪下,不停地磕头,希望弘历可以饶过瑕月母子,虽然所指的灾星仅仅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但他们清楚,瑕月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珍若性命,若是孩子有事,她也必然活不成。 弘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去摸瑕月的腹部,瑕月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生怕他对孩子不利。 弘历没有生气,平静地道:“瑕月,朕只是摸摸那个孩子,是否连这样也不行?”在他的言语下,瑕月缓缓移开手,让弘历可以碰触到她的腹部,隔着肚子抚摸那个孩子。 弘历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唯恐伤了那个柔弱的孩子,瑕月从他眼里看到了疼爱、怜惜还有不忍。 他不忍……不忍杀了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瑕月紧紧握住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他不是灾星,您相信臣妾,他真的不是灾星,求求您,求您放过他,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臣妾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这个孩子也失去了,求您!”说着,她缓缓跪下,不等双膝触地,弘历已是拉住她,轻声道:“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 “臣妾说过,不会让孩子跟着臣妾一起流泪,所以臣妾不会哭,若皇上……”她紧紧攥着弘历的袖子,哽咽道:“就算今日,皇上杀了这个孩子,臣妾也不会哭,臣妾只会恨您,这辈子,下辈子都恨您,绝不原谅!” 弘历迎着她的目光,道:“你从未对朕说过这样严厉的话。” 瑕月用力道:“是,以前失去的东西,或者遭遇的不公,臣妾都可以忍受,唯独这一次不可以!”她咬着发白地嘴唇,道:“臣妾知道,那些人之所以这样害臣妾,无非是因为臣妾身上所系的恩宠还有贵妃之位,这一切的一切,臣妾都可以不要,只求留下这个孩子,皇上您开一次恩好不好,他也是您的孩子!” 这个时候,杨海急急奔了进来,匆忙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太后请您暂且住手,有什么事情,等太后来了再说!” 弘历没有理会杨海,只是怔怔地看着瑕月,许久,他忽地拉起瑕月道:“走,随朕去一个地方。” 瑕月既莫名又紧张地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这般说了一句后,弘历对接过四喜手中的伞,随后道:“立刻去准备马车,通知刘虎,朕要出宫。” 出宫?四喜愣了一下,旋即匆忙追上弘历,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那娴贵妃……” “与朕一起。”面对弘历的回答,四喜虽然满腹疑惑,却不敢怠慢,赶紧先一步去安排。 弘历一路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想是顾虑瑕月怀着身孕,所以刻意慢行。 阿罗等人担心瑕月安危,又不敢多问,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好有所照应。不过,诸人心中皆是有些悲观,若弘历存心要除掉自家主子腹中那块肉,就算他们拼死保护也没有用。 待到瑕月随弘历来到神武门口时,马车已经备好了,刘虎亦领着一群大内侍卫候在那里。 弘历收起伞,示意瑕月上马车,回头看到停在远处的阿罗等人时,眸光微微一动,唤过四喜交待了几句。 马车虽然速度颇快,但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一路上,瑕月都护着腹部,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她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刘虎的声音,“皇上,圆明园到了。” 瑕月疑惑地道:“圆明园,为什么要来这里?”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虽说如今正是严寒之时,又有细雪纷飞,但圆明园的景色仍然美轮美奂,令人移不开目光。 弘历一手撑伞一手牵着瑕月的手,漫步在这座笼罩在茫茫雪色之中的园子里,“瑕月,朕记得你说过,比起紫禁城,你更喜欢圆明园是不是?” 瑕月沉默片刻,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弘历点点头,说出一句令瑕月意想不到的话来,“在你临盆之前,就住在这里吧,朕想,远离了那些流言蜚语,你也能够开心一些。” “临盆?”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的双眼,似乎要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那双眸子里只有认真。可是……弘历今日来寻她,不是为了除去她腹中的“灾星”吗?怎么又说…… 瑕月声音发颤地道:“皇上,您……您不逼臣妾打……掉这个孩子?” 弘历好笑地道:“朕何时说过要打掉这个孩子,是你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朕连话都没有说,你就说要恨朕,绝不原谅朕,你可知道朕刚才听了那些话,心里有多难受。”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场大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臣妾不知道,臣妾以为皇上来,是为了夺走这个孩子,臣妾……”瑕月语无伦次的说着,旋即紧紧抓着弘历的手,紧张地道:“皇上是不是真的肯让臣妾留下这个孩子?” “朕都带你来这里了,还会有假吗?”弘历低头睇视着她微显的腹部,轻声道:“朕欠你与这孩子的已经够多了,朕不想再欠得更多,因为朕怕……以后都还不清。” 瑕月眼圈通红地看着弘历,她知道,要做出这个决定,对于弘历来说,是多么的艰难,欠……只是一个字罢了,但弘历身上背负的却是祖宗留下来的大清江山,孰轻孰重,不得而知。 她哽咽地道:“皇上当真决定了吗?决定留下这个灾星?” 弘历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在来延禧宫的路上,朕还不确定,灾星……万一真是灾星,引来大乱,朕就成千古罪人了。可是……朕放不下那个欠字,而且……正如弘昼所说,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朕不想将来查清之时,后悔莫及。” 瑕月知道,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对于弘历而言,却是一场大赌,万一赌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论弘历待她们母子是欠是情,都足以令她感动万分了,“皇上不怕赌错了吗?” 弘历迎着她的目光,凝声道:“怕,很怕!但你腹中的是朕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尝是人,所以……朕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瑕月说过,在孩子出生之前,她绝对不流泪,可是这一刻,却怎么出无法抑制温热的液体,任由它们肆无忌惮地漫出眼睑,爬满整个脸颊。 弘历怜惜地抚去她脸上的湿润,温言道:“瞧瞧你,都快做额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之前还说什么绝对不会哭呢。” 瑕月被他说的又哭又笑,哽咽地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这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永不忘记。” 弘历笑一笑,拍着她的手道:“好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安心待产,还是住在金莲映日苑,至于阿罗他们……”弘历指一指不远处,道:“朕让四喜带来了,你若是缺什么,也尽管告诉朕,朕让人都给你送来。另外,从明日开始,宋太医也会来圆明园,你可以放心。” “皇上为臣妾设想如此周虑,臣妾……不知该如何……”不等她说完,弘历便道:“想要报答朕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笑道:“那你以前还救过朕的性命,朕又该如何报答?” 瑕月摇头道:“那不一样,臣妾只是一人,做什么,只需要顾虑本心即可,但是皇上身上所系的却是万里江山,一言一行,皆关系着江山社稷。” 弘历掩饰着心中的沉重,故做一本正经地道:“既是这样,你就辅佐朕做一个千古明君如何?” “臣妾?”瑕月愕然指着自己,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忍不住笑道:“朕与你说笑的,只要你好好照顾咱们的骨肉,将他平安生下,就是对朕最好的报答。” 瑕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在渐大的雪势中,她徐徐道:“孩子,臣妾一定会好生保护,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至于皇上,臣妾答应您,一定会尽臣妾之能,辅佐您成为一位千古明君。” 弘历笑道:“朕都说了与你玩笑,你怎么还当起真的来,你又不是朝臣官员,怎么辅佐朕?” 瑕月一脸正色地道:“臣妾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嫔妃,但臣妾会努力去做,如此才不负皇上待臣妾的好。” 弘历未曾多想,笑道:“既然如此,朕就等着你助朕在史书上留下圣名。” 在他说完后,四喜走过来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宫门要关了。” 弘历点一点头,对瑕月道:“你好生留在这里安胎,不要多想,朕得空会过来看你;另外,朕让刘虎安排侍卫在这里保护你。” 瑕月依言道:“嗯,皇上一路小心。” 待得弘历走后,阿罗等人来到瑕月身边,扶着她来到金莲映日苑中,虽然这段时间圆明园没什么主子过来住,但一应物件皆齐备,齐宽很快便端着生好的炭盆进来,不一会儿功夫,屋子便暖和了起来。 知春端了一盅热茶给瑕月,道:“奴婢这次真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做,奴婢之前还以为……皇上信了灾星之语,要除去主子怀中的龙胎呢。” “莫说是你,连本宫都没想到,能得皇上如此相待,本宫就算此刻死了,此生也再无遗憾。”说这句话的时候,瑕月神色极其温柔。 阿罗抿着嘴笑道:“那可不行,皇上还等着主子诞下小阿哥呢。” “就你话最多。”瑕月轻斥了阿罗一句,随即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本宫固然无事了,但皇上那边……也不知那些大臣会怎么为难皇上。” 阿罗安慰道:“主子放心吧,皇上乃是一国之君,那些大臣不敢太过份的,再说皇上之前说了,这件事有很多疑点,相信很快就会查清了。” 瑕月轻叹一声,无奈地道:“希望如此吧。” 弘历回到宫中之后,立刻去慈宁宫见了凌若,将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后垂目道:“儿子没有禀明皇额娘,就擅做主张将娴贵妃安置在圆明园中,还望皇额娘恕罪。” 凌若颔首道:“无妨,不过皇帝,这样一来,你面临的压力可就大了,那些大臣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一点你要有所准备。”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打算明日早朝过后,亲自去一趟顺天府,看看季长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皇上想知道案情,将顺天府尹传进宫来问话就是了,何必亲自过去呢?” 面对凌若的询问,弘历道:“儿子想顺道看看季长明的尸体,所以还是过去一趟方便。” 见他这么说,凌若不再反对,道:“也罢,皇上你自己当心着一些,多带些侍卫。” 弘历笑道:“皇额娘您忘了儿子身边一直有密探保护吗?就算一个侍卫不带也不会有事的。” 凌若言道:“哀家知道,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七窍流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与凌若言谈之时,他带瑕月离开紫禁城一事便传遍了后宫,众人之中,愉妃最是惊讶不过,原本她料定弘历去延禧宫是为了打掉瑕月腹中的“灾星”,哪知道竟然变成这样,奇怪,弘历要带瑕月去哪里? 愉妃有些烦燥地道:“知道皇上带娴贵妃去哪里吗?” “奴才不知。”小全子话音刚落,愉妃便没好气地道:“既然不知,还不赶紧再去打听,这点小事也要本宫教你吗?” 小全子知她心情不好,赶紧依言下去,冬梅沏了一盏热茶进来,道:“主子您别担心,娴贵妃孩子不保已成定局。” 愉妃冷声道:“本宫也以为一切都成定局,可是现在突然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本宫……”她起身走了几步,道:“本宫真怕皇上心慈手软。” 冬梅连忙道:“不会的,有那么多大臣跪地劝谏,皇上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在冬梅的安慰下,愉妃心中稍定,然翌日传来的消息却令她大惊失色,弘历竟然将那拉瑕月安置在圆明园,她腹中的孩子也安然无恙。 “皇上难道真打算不顾灾星之言,护着娴贵妃腹中的孩子?”冬梅话音未落,便看到愉妃阴冷的目光,连忙低下头。 愉妃收回目光,阴声道:“好!真是好一个娴贵妃,居然能让皇上为她做到这一步!” “主子,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皇上今日一下早朝便出宫去了,很可能……”小全子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但以愉妃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明白,“你想说皇上可能去了圆明园是吗?” 小全子垂目不语,愉妃压下心中的怒火,道:“这件事知晓的人多吗?皇后那边怎么样?” 小全子依言道:“如今还不多,但已经开始在宫里宫外逐渐传开了,皇后应该很快就会知晓。” “好!”愉妃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能护那拉瑕月到几时!” 弘历确实不在宫中,却并非去圆明园,而是来到了顺天府,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弘昼。 弘昼已经知道,弘历不仅没有除去瑕月腹中的孩子,还特意将她们安置到圆明园,远离那些流言蜚语,甚是欣慰。 顺天府尹亲自将案卷呈到弘历面前,弘历看过后递给弘昼,后者仔细看了一遍,道:“与之前一样,并无进展。” 顺天府尹听得这话,生怕弘历怪罪,连忙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想方设法在查了,也盘问过很多人,但始终查不到线索,更没有人害他,确实是……”不等他说出“暴毙”二字,弘历便道:“季长明的尸体在哪里,朕想看一看。” “回皇上的话,还在义庄摆着,不过那里乃是不祥之地,您还是不要过去了,若是您不放心,微臣让仵作再去验一次。” 弘历不容置疑地道:“不用了,带朕去。” 见弘历心意已决,顺天府尹只得亲自带着弘历几人踩着连夜积起来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义庄。 天气本就寒凉,一进到义庄,更是感觉冷的吓人,在命人揭开盖在季长明身上的白布后,一张惨白阴森的脸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虽摆放多日,但季长明尸身并未出现明显的腐烂,这也是摆放至今未曾掩埋的原因。 弘历曾经历过福州之事,所以一具尸体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走到季长明的尸体边,从头到脚亲自检查了一遍,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但正如案卷所言,季长明外面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中毒迹象。 弘历喃喃道:“难道真是暴毙?” 弘昼正欲说话,目光无意间扫过季长明的尸体,惊讶地道:“咦,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季长明耳中有一些液体,顺天府尹看过后,道:“这义庄年久失修,这两日又一直在下雪,相信是雪落在他耳中化成为了水。” “不对。”弘历当即道:“季长明已经死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雪落下来,只会积存,不会化去。” “这么说来,就不是雪了。”弘昼凑近看了一眼,发现那种液体并非如水一般透明,而是有些浑浊,他唤过负责看守义庄的人,道:“这些天,可曾有人动过这具尸体?” 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除了府尹大人派来的仵作之外,就再没人碰过尸体了,这水是怎么来了,小人实在不知。” 在他说话的时候,弘历走过去沾了一些液体在指尖,随后凑到鼻尖轻闻,液体还有腥臭腐烂的气味,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尸体耳朵里。慢着,耳朵……弘历不知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凑在尸体耳边仔细看着。 弘昼见状问道:“皇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弘历没有回答他的话,在思索片刻后,他急切地道:“在这里生火。” 顺天府尹愣了一下,小声道:“皇上,您若是冷的话,微臣这就陪您回府衙。此处摆放有尸体,若是生火,温度一高,气味只会比现在更加难闻。” 弘历盯着他道:“没听到朕的话吗,立刻生火!” 见弘历如此坚持,顺天府尹只得答应,命人拾来柴火,在季长明尸体旁边生起火来。 时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一点点流逝,正如顺天府尹所说,温度一高,义庄内的气味比刚才难闻许多,而且火光映照着惨白的死人脸,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弘历一眨不眨地盯着季长明的尸体,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或者是……等什么。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在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四喜惊呼道:“啊!怎么有血泪?!难道他是冤死的,这会儿在皇上面前鸣冤?” 在众人的注视下,血泪从季长明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下,一直渗入发间,未等众人说话,其鼻、口、耳中皆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像血但又不太像,瞧着极为渗人。 弘昼惊声道:“七窍流血?他是被毒死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致死原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仵作回过神来,连忙道:“这不可能,小人第一次检验之时,就曾用银针试探过,不论是外表还是体内皆无中毒迹像,” 弘昼厉声道:“既是这样,为何此刻会出现七窍流血的情况?” 面对他的问题,仵作回答不出,好一会儿方才憋红着脸道:“若真有毒,那必是小人从未见过的剧毒。”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弘历缓缓开口道:“这不是毒。” 弘昼疑惑地道:“不是毒?那为什么会七窍流血?” 弘历翻看了季长明的眼睛与嘴巴,那种恶臭令人一闻便欲做呕。那些差役均不明白怎么养尊处优的天子面对死尸时比他们还平静淡定,他们只是在旁看着都快受不了了。在场之人,除了弘昼他们,也就顺天府尹清楚一些,弘历自身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这些,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恐惧。 弘历的目光最终停在最初发现液体的耳朵上,弘昼凑过来道:“皇上,您是否发现了什么?” 弘历指着尸体道:“弘昼,你看,尸体本身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腐烂,就算此刻温度升高,也不至于一下子腐烂,但他七窍之中,却出现液体,尤其是双耳之处,实在很令人奇怪。所以朕怀疑,他的死因是在头部。” “皇上是说,他的头受了伤?但仵作验过,没有任何伤痕。”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道:“仵作检验的只是头骨外部,内里呢?” 仵作小心翼翼地道:“启禀皇上,若是内里出现伤痕,头骨处一定会有痕迹留下,但这具尸体确实没有。” 弘历意味深长地道:“朕刚才看过他的眼睛与嘴巴,没有伤痕,现在只剩下鼻子与耳朵。” 弘昼一惊,道:“皇上怀疑季长明的死因在七窍之中?” “不错。”弘历微一点头,对顺天府尹道:“立刻去找细长的铁针来,探查这两个地方。” 顺天府尹虽觉得匪夷所思,但弘历吩咐下来,他不敢怠慢,当即命人找来铁针,然后顺着鼻子与耳朵的地方探去。 鼻子之处,很快便遇到阻力,差役问顺天府尹是否要继续探下去,顺天府尹哪里知道,眼巴巴地看着弘历,后者犹豫片刻,道:“不必了,试探他的耳朵。” 差役依言将铁针顺着季长明耳朵的地方探去,同样遇到阻力,但弘昼发现这一次他们探进去的长度远比一般正常情况要多,弘历在听他说了这一点后,命差役继续探下去,一直到贯穿双耳为止。 当铁针终于贯空双耳时,有东西从季长明耳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是什么?”弘昼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根手指长的淡红色东西,触手生冰,在仔细看了一眼后,惊讶地道:“这是冰。” 仵作接过去看了一眼,道:“确实是冰,但是尸体耳中怎么会有冰呢?” 弘历看了一眼,道:“老五,想通季长明是怎么死的了吗?” “臣弟……”弘昼正要说不明白,忽地心中一动,骇然道:“皇上,您是说这根冰就是杀死季长明的凶器?” “不错,季长明根本不是暴毙,而是被人蓄意谋杀,只是他的死因太过隐蔽,所以才一直没有查出来。” “臣弟明白了,有人利用尖冰从其耳中刺入其脑中,因为冰会融化,而且寻常不会有人想到冰可以杀人,所以不必抽出,自然也就抑制了其血液的流出,令人找不到伤口。而刚才,皇上让人生火,就是想要融化他体内的冰,令其化成血水流出。” “朕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清楚,只是刚才看到尸体耳中的液体,觉得事有可疑,这才命人生火,看是不是有更多的液体流出来。” 弘昼拧眉道:“但是天气这么冷,他耳中的冰怎么会融化呢?” 看守义庄的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小人想起来了,昨日有人路过,因为寻不到投宿的地方,所以在此处暂借一宿,他曾在门外生过火,而这具尸体又靠近门口,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所融化。” 弘昼冷声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顺天府尹小声道:“这么说来,季长明并非是因灾星而死?” “灾星?”弘历瞥了一眼他,冷笑道:“根本没有灾星,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不过……布下这个局的人心思当真不浅。”说罢,弘历拂袖离开,众人紧随其后。 “朕要知道季长明死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另外……”弘历脚步一顿,神色冷肃地盯着顺天府尹道:“额尔吉图那里也给朕盯紧了。” “额尔吉图……”顺天府尹喃喃重复了一句,惊声道:“那不是愉妃娘娘的阿玛吗?” 弘历冷然盯着他道:“朕让你查,没有让你问这些多余的事。” 顺天府尹满头冷汗地道:“微臣该死,微臣这就派人去查。” 在回宫的途中,弘昼道:“皇上,您也怀疑愉妃娘娘吗?” 弘历掀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不断飞落的雪花,凉声道:“朕不知道。你曾与朕说过,季长明与愉妃定过亲,并且当天夜里去过额尔吉图的宅子,朕后来试探过愉妃,她对此未有隐瞒,一切皆如实相告,实在不像与季长明合谋的样子。但季长明被人谋害而死,目前所知的,只有愉妃一条线索,怎么着也要去查一查。” 弘昼点头道:“查明了季长明的死因,至少可以替咱们争取一些时间。” 弘历微一点头,道:“流言的事,你与顺天府尹一起,一明一暗,联手追查,至于宫里头……朕会让四喜盯着,希望可以早些查知是谁在暗中做这一切。” 弘昼迟疑地道:“皇上,若真是愉妃呢?” 弘历看了他一眼,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毫无温度的话来,“那她就是在自寻死路!” 回到养心殿,那些大臣与昨日一样跪在外头,且人数瞧着比昨日还要多几个,他们看到弘历过来,纷纷磕头劝谏,请弘历除掉灾星,保大清安宁。 第五百五十章 相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负手站在百官之前,道:“诸位爱卿都认定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了对不对?” 于敏中道:“回皇上的话,不是臣等以为,而是事实如此,若非灾星临世,京城与后宫怎会如此多事,而且连季监正也无缘无故暴毙在路边。” 弘历微微一笑道:“那如果季长明并非暴毙而亡呢,此事又当何论?” “顺天府查了那么久,始终查不到季监正的死因,无伤无毒,除了暴毙,臣实在想不出死因。” 面对于敏中的回答,弘历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朕刚才出宫,正是去义庄看了季长明的尸体,真是巧,居然让朕发现了季长明的真正死因,他根本不是暴毙,而是被冰箭贯空双耳而亡,他是被人蓄意杀害!” 听得这话,于敏中等人一阵哗然,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转变,其中一位大臣出声道:“皇上,季长明真是被人杀害的?” 与他一起回来的弘昼在得了弘历的默许后,道:“除非季长明自己将冰箭插入耳中,否则就必然是被人所害。凶手之所以费心布这样一个局,就是要让诸位大人以为季长明真的是被灾星害死的。” 于敏中半信半疑地道:“和亲王,此话当真?” 弘历扫了他一眼,凉声道:“于敏中,是否连朕的话你都不相信,认为朕是为了替娴贵妃开脱,所以故意诓骗你们?” 于敏中连忙道:“臣不敢,臣只是突然听闻季监正的死因,有些惊讶罢了。” 弘历唇角微勾,然眸光却是比刚才更加冰冷,“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灾星,乃是有人存心散播的流言,市井百姓相信也就罢了,你们是谁,是朝廷命官,一个个都饱读诗书,居然也相信这种流言,还在这里逼朕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真是荒唐至极!” 文武官员被他训斥得不敢抬头,好一会儿方才有一个年迈的官员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就算季长明是被人所害,也不代表娴贵妃腹中那个就不是灾星。” 弘历目光冷厉如箭,道:“你说他是灾星,证据呢?” 官员颤声道:“老臣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皇上也不能姑息了,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弘昼忍不住道:“李大人,若今日被指灾星的人可能是你子女,你能否亲手大义灭亲?” 那位李大人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弘昼冷声道:“既然你做不到,为何要强迫皇上去做到;再者,这件事出现了很多疑点,十之八九,灾星一事,乃是有人存心散播,想借此害人!” 众人听得他这般说,再加上知晓季长明并非暴毙,心中均是起了几分动摇,几番斟酌后,行礼离开。 看到他们走,弘昼松了一口气,随后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若无吩咐,臣弟也告退了。” “老五!”弘历唤住他,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朕昨日那样训斥于你,你可有生朕的气?” 弘昼一怔,旋即笑道:“皇上不止是臣弟的君王,更是臣弟的兄长,臣弟又怎么会生气呢,再说此事也怪臣弟无能,若臣弟可以早些查出真相或是季长明的死因,皇上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弘历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总之接下来,咱们兄弟齐心协力将闹得满城风雨的主使揪出来!” 弘昼用力点头道:“是,臣弟一定竭尽所能,揪出此人!” 待得弘昼离开后,四喜依着弘历的吩咐,悄悄指派宫人盯着各宫各院,看看谁会在知晓季长明死因后有所异动。 不久,纪由便来到养心殿外,说是奉明玉之命,请弘历前往坤宁宫一趟。 明玉今儿个一早知晓了弘历将瑕月送去圆明园的事,也知道瑕月腹中那个“灾星”安然无恙;眼见弘历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大清安危,心中气愤不过,因她需要卧床安胎,无法过来,便让纪由来请。 弘历知晓明玉请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有心不去,又怕明玉多思,只得前往,果然一见了面,明玉便问起瑕月之后,在得知季长明死因已经被查出来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皇上,季长明的死或许不是灾星之故,但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这又如何解释,难道仅仅是凑巧吗?” 弘历一边喂明玉燕窝一边道:“朕已经在查了,很快会有答案。” 明玉疑惑地道:“查?皇上想要查什么?” “若整件事都是有心人弄出来的局,那么宫中接二连三出事,皇后不觉得很奇怪吗?” 明玉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皇上难道觉得宫中有人在撒谎搞鬼?”待得弘历点头后,她道:“不会的,谁敢做这样的事,再说,臣妾确实曾有两次手足麻痹,且这一回又差点早产,难道皇上觉得臣妾也是在撒谎吗?” “皇后自然不会,但其他人便难说了。”不等明玉再言,他道:“行了,这件事朕会追查,皇后不必担心,还有半个月,咱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现在所要做的,是好好安养。” 明玉有些勉强地笑着,在弘历搁下空碗后,她忽地道:“皇上,您是真觉得此事是有人搞鬼,还是因为娴贵妃?” 弘历不解地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臣妾觉得皇上在处理这件事时,一直偏向娴贵妃,由始至终,您根本就不想除去那个灾星,否则昨日也不会将娴贵妃带去圆明园了。” 面对明玉的质问,弘历沉声道:“朕做事,自问一向公正,从未偏向过任何一人,灾星一事,确实有很大的疑点,娴贵妃好不容易才等来那个孩子,朕不能因为一些还未确定的流言,就将之夺去;若是这样的话,朕与一个刽子手有何异?” 明玉激动地道:“但万一是真的呢?灾星非同小可,一旦让他出生,会给大清带来灾难的,皇上您就一点都不担心?” 弘历沉默片刻,道:“皇后,咱们不要再说这个了,朕给这孩子拟了几个名字,不过还没定下,不如由你来挑选一个。”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早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执着地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不想听,也知道那是您的骨肉,您狠不下心,但……” 弘历突然打断明玉的话道:“皇后,你到底是担心大清的安危,还是仅仅不想看到娴贵妃生下那个孩子?” 明玉愕然看着弘历,“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妾当然是关心大清的安危,至于娴贵妃,臣妾早就放下了以前的事,根本无需再针对她。” 弘历定定地看着她道:“其实离瑕月的孩子出生还有六七个月,在此之前,并不会有大难,可是皇后却一直劝朕除去那个孩子,需要如此心急吗?”顿一顿。他再次道:“皇后,以前的事,你当真放下了吗?” 明玉目光闪烁地:“自然是真的,臣妾骗皇上做甚。至于娴贵妃的孩子,臣妾是怕孩子越大,皇上越不忍心下手,毕竟那是您的亲生骨肉。再者,灾星虽未出世,可宫中却不断出事,臣妾真怕继续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厉害,所以才会出言劝谏。” 弘历低低叹了口气,道:“希望事情当真如皇后所说的那样。朕还有许多折子未批。” 明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连忙唤道:“皇上……” “朕明日再来看皇后。”说完这句话,弘历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脸失望的明玉。 不知过了多久,明玉幽幽道:“纪由,你觉得本宫错了吗?” 纪由连忙道:“主子一心为大清考虑,怎么会有错,依奴才看,分明就是皇上心有偏颇罢了。” 明玉涩声道:“是啊,连你都看出来了,皇上却始终不肯承认。”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道:“本宫与皇上的每一次争执,每一次不欢而散,都是因为那拉瑕月,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本宫的噩梦一般,本宫费尽心思想要摆脱,却始终被她纠缠不放,皇上待她,更是一日是胜过一日,就连这种时候,都牢牢护着,还特意安排她去圆明园。” 纪由劝道:“皇上如今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主子您就算说得再多,也听不进去的。” 明玉恨恨地捶着床榻,咬牙道:“本宫好恨,当年为什么要听信她的胡言,让她有机会成为皇上的侧福晋,若无当初,何来今日之烦。” 纪由安慰道:“事已至此,主子再后悔也无用,还是别想这些了,以免伤神。” 明玉烦燥地道:“行了,您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纪由垂目道:“是,主子您先歇一会儿,奴才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虽然纪由劝明玉不要多想,但明玉却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她以前对那拉瑕月的信任;想起自己被她害的没了第一个孩子;想起永琏的死以及自己那一年的禁足。 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顺着弘历,不说那拉瑕月半句不是,但心中的恨意只增不减,这会儿看到弘历对那拉瑕月的维护,更是恼恨到了极处。 恨意,令她忽略了胎动,直至腹部一阵阵收紧,并且传来痛意,方才惊醒过来,连忙唤道:“纪由!纪由!” 不一会儿,纪由走了进来,恭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快!快去传太医,本宫……”明玉话说到一半,双腿间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下一刻,她整张脸都白了,她是生过孩子的,知道这种温热意味着什么,不是血就是羊水,不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她要生了,这个孩子要提前出来。 纪由看着不对,询问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明玉强自镇定道:“快去传太医与稳婆,本宫可能要生了;还有,快去请皇上过来。” 纪由闻言吓了一大跳,在命宫人进来照看着明玉后,他唤来两个宫人,分别赶去请太医、稳婆,还有弘历。 弘历回到养心殿后,满心疲惫,时光飞逝,一切终是回不到从前了,明玉……也再不是是从前的明玉,她对瑕月的怨,从未真正放下过。 他闭目坐在椅中,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皇上,纪由在外求见!” 弘历拧眉,眼也不睁地道:“朕现在谁都不想见,让他回去,还有不许再来扰朕。” “嗻!”四喜依言退去,然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道:“皇上……” 弘历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没听清楚朕的话吗?滚下去!” 四喜身子缩了一下,想要退下但又觉得不妥,犹豫片刻后,他大着胆子道:“皇上,纪由来禀,说是皇后娘娘早产。” 弘历倏然睁开双目,不敢置信地道:“朕刚才去看皇后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早产?” “奴才不知,但纪由来报,确实……”四喜话未说完,弘历已经冲了出去,他虽然对明玉有所失望,但始终还是很在意这个结发妻子。 弘历连伞也未撑,顶着尚未停止的夜雪,一路急奔来到坤宁宫。此时,方太医与稳婆都到了,宫人不停地进进出出,一个个神色均是紧张不已。 弘历看到方太医出来,连忙道:“皇后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方太医躬身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因为引动胎气,以致早产,不过情况还算稳定,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如今稳婆正在里面为娘娘接生。” 幸好宫中一向在妃嫔怀孕满六月后,就会请稳婆住在宫中,随时待命,否则这一时半会儿间,哪里找得到稳婆。 随后跟进来的四喜,一边替弘历掸着衣上的雪一边道:“皇上您别担心,皇后福泽深厚,一定会母子俱安的。” 弘历没有理会四喜的话,只是焦灼的等待着,虽然方太医说情况乐观,但孩子却迟迟没有生下来,反而是那些宫女,不断端着血水出来。 按理来说,明玉是第二胎,不该生的这么慢才是,弘历担心不已,就在他快要等不住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婴儿的哭声。 不一会儿,稳婆满面喜色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出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与小阿哥母子平安。” 第五百五十二章 永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惊喜地道:“小阿哥?当真是小阿哥?”自从明玉怀孕之后,他就一直盼着是一位小阿哥,这样他就又有嫡子了,想不到竟然真的如愿以偿。 稳婆肯定地道:“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就是一位小阿哥。” 弘历从她怀中接过正伸着小舌头舔襁褓的婴孩,眉眼间充斥着欢喜与笑意,这是自京城出现灾星一事后,他第一次笑得这般高兴。 嫡子,他终于又有嫡子了,上天待他当真不薄! 抱了一会儿,他将孩子交给稳婆,自己则进到内殿,明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到弘历进来,她吃力地伸出手,后者连忙走上前握住她汗湿的双手,感激地道:“皇后,辛苦你了。” 明玉虚弱地道:“皇上看到那孩子了吗?是位小阿哥呢!” “朕看到了,很可爱,就像永琏刚出生时一样。”他抚着明玉的额头,柔声道:“皇后,谢谢你那么辛苦诞下咱们的孩子。” 明玉眼圈微红地道:“永琏……臣妾很想他呢,也不知他在天上怎么样了?” 弘历笑道:“永琏早就已经不在天上了?” “不在天上?”明玉惊声道:“难道是入了地府?不会的,永琏在世时那么乖巧又从未做过坏事,不会下地府的,一定不会的。” 弘历好笑地道:“朕何时说过他入地府了,朕的意思是说,他投胎转世,重新做了咱们的儿子,自然就不在天上了。” 明玉会过意来,惊喜地道:“皇上是说,小阿哥是永琏转世而来?” “一定是的,他那么孝顺,又怎么舍得扔下朕与你离去呢;所以啊,你以后想永琏的时候,看看小阿哥就行了。” 明玉用力点头,随后道:“皇上之前不是说想了几个名字吗,不知可有选好了?” 弘历温言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朕哪里有时间选,不过……朕这会儿倒是想到一个最贴合咱们儿子的名字。” “是什么?”在明玉的追问下,弘历说出了心中的那个名字,“永琮。” “永琮……”明玉喃喃念了几遍后,微笑着点头道:“臣妾也喜欢这个名字,就以永琮为名。” 弘历握着她的手,道:“待永琮满月之后,朕就宣告天下,朕与皇后的孩子名为永琮,而他……将承永琏未承之事。” 琮是祭祀用的玉杯,且宗字有秉承宗业的意思,与当初永琏的名字一样,再加上弘历又说那番话,其寓含之意不言而喻。 这一夜,对弘历与明玉而言是欣喜欢然的,也就在这一夜,连绵下了两三日的雪,终于止住,迎来晴好的天气。 然这一切,对于愉妃而言,却是沉重的打击,且不止一个,皇后诞下嫡子,弘历又取名为永琮,也就是说,弘历属意这个孩子承继皇位,就像当初的永琏一样;哪怕……她为永琪准备了那么多的祥瑞吉兆,而永琪又如此聪明伶俐,在弘历心中仍然比不过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实在令她又恨又恼。 不过,与之相比,她更在意第二个消息,如见鬼魅地盯着小全子道:“你说什么?皇上已经查到了季长明的死因?” “是,据说是被人用冰箭穿透双耳致死。”小全子等了一会儿,试探地道:“主子,季监正真是这么死的吗?” 虽然信是他送到额府去的,但信中的内容他却不知道,也一直不曾问过季长明的真正死因。 愉妃脸色难看地道:“不错,本宫好不容易想出这个法子,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季长明的死因,没想到……真是可恶!”顿一顿,她又道:“如今季长明死因被找到,皇上一定会更加认定灾星一事是谎言,越发护着那拉瑕月母子,难道这一次真要无功而返?” 冬梅想了一下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去见一趟大人,请他设法再布几件事,弄成灾星招难的样子?” 愉妃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能去!” 冬梅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为何?难道您怕和亲王像上次一样窃取书信?” 愉妃烦燥地道:“本宫怕的不是和亲王,而是皇上。” 冬梅与小全子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满腹疑问,不知愉妃这样说的用意,后者叹了口气,道:“上次本宫说了与季长明之间的关系,想要消去皇上的怀疑,原本倒也没错,可是现在查知季长明是被人谋杀,以皇上的心思,十有八九会对本宫再起疑,若是再发现本宫派人回娘家,只怕会疑上加疑。本宫虽然早有准备,但……不知道能否瞒过皇上,唉!” 看到愉妃发愁的样子,小全子紧张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撒手不管吗?” “本宫也不知道。”愉妃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屋中走着,在来回走了几圈后,道:“从现在起,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像平常没事时一样,知道了吗?” “那大人那边怎么办?”小全子指的是额尔吉图,“还有,若是皇上再追查下去,会不会……” 愉妃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声道:“没有本宫的话,阿玛他们不敢做什么,至于皇上那边……本宫与阿玛从未亲自参与这件事,只要从现在开始,不再插手那件事,料想皇上也查不到什么。”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思索片刻,道:“小全子,之前让你扮鬼吓唬庆嫔她们的东西还在吗?” 小全子赶紧道:“还在奴才房里,奴才这就去烧了。” “慢着。”愉妃唤住他道:“本宫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你先收好,待得有机会时,再依本宫的话去做。” 她刚说完,就有宫人叩门,说是永和宫的人来了,请愉妃去一趟,愉妃应了一声后,乘着肩舆来到永和宫。 金氏如今尚在月子中,在宫人将门关起后,她便紧张地道:“娘娘,皇上已经发现季长明的死因,他不会再相信灾星之言,这可怎么办?您说皇上会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满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安慰道:“你冷静一些,若是让皇上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算原本不疑也变成怀疑了。” 在她的言语下,金氏冷静了一些,但还是很不安,“娘娘,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啊?臣妾真的很担心。” “你放心,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咱们,只要从现在开始,咱们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事。” 金氏一脸怀疑地道:“当真吗?可是臣妾听宫人所言,皇上分明开始怀疑宫中发生的事,他……”金氏话音猛然一顿,旋即盯着愉妃道:“娘娘,您该不会是想让臣妾去挡这个灾吧?” 愉妃神色微冷地盯着她道:“怎么了,你不相信本宫?” 金氏冷笑一声,道:“不是臣妾不相信,而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是说清楚为好,以免到时候闹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愉妃,之前的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恨意在愉妃眼底一闪而逝,旋即温言道:“你放心,本宫与你同坐一条船,若是你出了事,本宫也难以平安。” 金氏眸中掠过一丝得意,“娘娘明白便好,也省得臣妾多费口舌了。” 愉妃言道:“总而言之,你若想无事,就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本宫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金氏虽仍然有所忧心,但料想经过刚才那番话,愉妃不敢将她推出去送死,逐点头答应。 从永和宫回答,冬梅恨声道:“这个金嫔好生过份,居然那样与主子说话,丝毫没有恭敬之意;要奴婢说,就该让她顶下所有的罪。” 小全子摇头道:“她不会肯的,若是她真被追查到与流言之事有关,依她刚才的话,是一定会将主子供出来的,所以主子不止不能推她出去,还得要保她安然无事。至于恭敬……你别忘了,她刚刚生下皇子,重回四妃之位已是必然的事,到时候就与主子平起平坐,哪里还会恭敬。” 冬梅想想也是,憋屈地道:“早知如此,主子当初就不应该替她求情,由着她被皇上打入冷宫得了。” 愉妃神色平静地道:“由着她去吧,如今最要紧的是度过这次的难关。” 在愉妃因为这件事而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时,密探、顺天府的差役以及弘昼的人皆在京城进行严密追查,除了找出杀死季长明的凶手之外,还有追查流言的源头,事到如今,几乎可以肯定,流言是有人存心编造出来陷害瑕月母子的。 几经追查,终于找到散播流言的人,但都是京中的地痞小混混,他们收了人家的钱,所以四处散播,至于收买他们的是什么人,就一无所知了。要他们描述长相,每一个都说的不一样,实在无法做准。 至于杀害季长明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也无人见过,不过他们在搜查季长明家的时候,发现百余两黄金,以季长明的俸禄,不该有这么多金子,而他的老母也说不出这些金子的来源,只知是有一日,季长明从外头带回来的。 除此之外,弘历命钦天监监副还有会占卜吉凶的正八品五官保章正仔细卜算,结果两人结果一致,根本没有灾星一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肯定季长明在撒谎,但如果找不到这一切的元凶,那些朝臣仍然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弘历为了替瑕月开脱而编造出来的。 派去盯愉妃与额府的人,均说没有任何动静,一切皆与平常一样,瞧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这是令弘历最为不解的一点,若愉妃及其家人是编造这一切的元凶,在得知季长明死因被查出后,不该什么事情也不做,除非他们与此事无关。可是……与季长明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愉妃,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 除了那些金子,在季长明家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查到这里,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僵局,再无进展。 二月二十三日,六阿哥满月,虽然灾星一事还未查清楚,但满月席宴却不能不办;三月将至,春光明媚,天气转暖,在愉妃的建议下,满月宴最终定在了御花园。 愉妃到的时候,宴席还未开始,诸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说的最多的便是流言之事,皆在议论真假。 柏氏小声道:“皇上一向宠爱娴贵妃,你们说这些事会不会都是皇上为了洗脱娴贵妃身上的嫌疑,故意弄出来的?” 富察贵人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会吧,此事关系大清安危,岂可视同儿戏。” “若真没有灾星,那咱们之前撞邪见鬼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都是假的?”柏贵人不服气地道:“我可是曾亲眼见到一个白影在外头飘来荡去。” 胡氏在一旁闲闲道:“谁说见鬼就一定与娴贵妃有关了,说不定是有人做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引鬼上门。” 听得这话,柏氏柳眉倒竖,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氏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否则怎么我就没见到那个鬼呢?柏贵人这样紧张,难道是正好让我说中了吗?” 柏氏气得正要说话,陆氏听到她们的言语,冷然道:“依胡贵人的说法,但凡撞邪见鬼的人,都是做了亏心事了?若是这样,那人可多了,譬如本宫与婉嫔,还有金嫔也是,对了,另外五阿哥之前也因为撞邪而一直哭闹,这又怎么说?” 胡氏被她说的一时答不上话来,再加上身份差别,只得垂目道:“臣妾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陆氏却不愿就这么放过她,道:“今儿个是六阿哥的满月宴,本宫原不该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胡贵人,你刚才的话实在有些过份,柏贵人比你先入宫,也算是你姐姐,无凭无据,你怎能对她说那样的话?甚至还将本宫与婉嫔她们也带入在内,当真是好生放肆!” 胡氏被她斥得不敢抬头,叶赫那拉氏走过来言道:“胡贵人刚才也说了,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庆嫔姐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相信她以后不敢再胡言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满月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与陆氏位份相当,且远比陆氏得宠,她开了口,陆氏不能不给几分面子,逐道:“既是这样,那就算了,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待得她们走开后,叶赫那拉氏轻声道:“你也真是的,由着他们去说就是了,何必多这个嘴呢,幸好本宫在,否则不知庆嫔会怎么对你。” 胡氏撇一撇嘴道:“臣妾也是看不惯,明明皇上都查出来,是有人刻意捏造,她们还怪到娴贵妃头上。” 叶赫那拉氏笑一笑道:“娴贵妃圣眷隆厚,她们心存嫉妒,见不得娴贵妃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又不关你事,你去理会做什么。” 胡氏言道:“话虽如此,但听着她们胡言,难免有些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在这宫里头,永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自己无关的事,就算是天翻地覆,也不需要去理会;否则……”她努一努嘴道:“刚才就是最好的例子。” 胡氏低一低头,道:“那就由着他们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吗?” “都说了是别人的事,你理会做什么,除非你想惹来一身麻烦。”叶赫那拉氏睨了她一眼道:“若非咱们选秀时住在同一间屋子,有几分情份,本宫刚才也不会开这个口。” 胡氏虽然并不赞同叶赫那拉氏的做法,但她毕竟比自己位份高,只得道:“是,臣妾知道了。” 说话间,弘历与金氏一道过来,身后的奶娘抱着刚刚满月的六阿哥,众人行过礼后,围到奶娘身边,逗弄挥舞着两个粉嫩小拳头的六阿哥。 陈氏羡慕地道:“六阿哥真是可爱,对了,取名了吗?” 金氏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弘历,摇头道:“才刚满月而已,哪里有这么快取名的。” “七阿哥还没满月便已经取了。”柏氏这句话,令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上了双唇,暗恼自己说的太快。 弘历扫了诸人一眼,声音微凉地道:“六阿哥还小,取名一事,不必着急。” 愉妃笑言道:“皇上说得是,名字要伴六阿哥一世,得好好取,慢些无妨,不过有件事,却是不能慢了。” 弘历疑惑地道:“何事?” 愉妃抿唇道:“宫中有例,但凡诞下龙嗣皆升一级位份,金嫔想来也不该例外。” 弘历抚额笑道:“是了,这段时间朕只顾着追查流言一事,倒是忘了这件事。”说到此处,他道:“朕回去后便传礼部拟日,晋沛涵为妃,至于封号,就仍是原来那个吧。” 金氏心中暗喜,连忙起身道:“多谢皇上。” 弘历语重心长地道:“沛涵,你原本就是四妃之一,只因犯错,才被降为嫔位,如今朕复你妃位,望你好自为之,往后不要再犯错。” 金氏垂目行礼道:“臣妾知道,臣妾必定不负皇上的信任与期望。” 弘历点点头,示意金氏坐下,随后众人纷纷上前恭喜金氏,愉妃笑道:“看来本宫与众位妹妹今日都少备了一份礼,不止要贺六阿哥满月,还要贺金嫔……”她改口道:“不对,该是嘉妃才对。” 锦屏在黄氏耳边轻声道:“这个愉妃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当初金嫔差点害死五阿哥,她居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还与金嫔极为要好。” 吴四在一旁道:“她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绝对不简单。” “行了,都别说了,小心叫人听去。”黄氏轻斥了一句,对弘历道:“皇上,既然人都齐了,不如就开席吧,臣妾在畅音阁点了戏,用过宴后正可过去听戏。” 弘历点头道:“好,开席吧。” 得了弘历的话,黄氏命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人影交错,佳肴满桌,好不热闹。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席宴上,愉妃动了几筷后,道:“小全子,你去永琪那边看着些,可别让他吃那些不易消化的东西;还有,吃鱼的时候一定要将刺挑干净了。” 小全子依言来到永琪身边,不一会儿,有宫人捧了一碟如意卷上来,小全子在给永琪挟了一个后,又分别给永璋他们各挟了一个。 因为还要去畅音阁,所以这顿席宴并没有持续很久,正当众人起身准备前往畅音阁的时候,永琪与永璋突然不约而同的喊起痛来,一问之下,方知是两人都觉得腹痛难忍。 愉妃快步走过来,将脸色煞白的永琪抱在怀中,焦急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腹痛起来,这……这可怎么办,皇上,怎么办啊?” 金氏也是奔到永璋身边,看他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弘历见状,赶紧道:“四喜,快去传太医。” 在四喜匆匆离去后,金氏道:“皇上,这御花园里什么都不方便,臣妾记得庆嫔的景仁宫离此处最近,不如咱们先去那里吧,也便于太医看诊。” “也好。”在弘历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景仁宫中,这个时候,永琪二人疼得越发厉害,难以忍耐,小全子与另一名宫人分别带着他们二人来到净房。 过了一会儿,周明华匆匆来到,在问过他们的症状,还有诊脉之后,断定应该是服食了不净之物,从而引起的病症。 愉妃疑惑地道:“今儿个永琪胃口不怎么好,来御花园之前,只喝了一碗米粥还有半碗药,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说到此处,她神色一惊,道:“难道是刚才的席宴?” 黄氏当即道:“不会的,御膳房所用的每一样食材,本宫每一样都让人检查过,皆是新鲜干净,根本不会有问题。” 金氏凉声道:“这可难说,那么多东西,谁知道会否有几样给漏下了,永璋上午一直好好的,突然弄成这样,除了席宴之外,还能是哪里有问题。” 黄氏被她说的语塞,过了一会儿道:“若真是这样,大阿哥、四阿哥他们同坐一席,怎么会没事?” 金氏冷笑道:“各人体质不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永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都别争了。”弘历斥了一句,对周明华道:“三阿哥还有五阿哥的病要不要紧?” “皇上放心,三阿哥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按时服药就没事了,不过……”他看了永琪一眼道:“五阿哥身子虚弱年纪又小,不比三阿哥,得格外小心;一旦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传召微臣。” 愉妃搂着永琪,心疼地道:“本宫知道了。” 在周明华离去后,陆氏叹道:“好端端的一顿满月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愉妃走到弘历面前,低声道:“皇上,永琪弄成这样,臣妾实在没心思再看戏,臣妾想带他先行回咸福宫,也好让宫人煎药给他服用,还望皇上应允。” 弘历叹道:“朕明白,你先回去吧。”在愉妃离去后,金氏也带着永璋与六阿哥离去。在离去的时候,永璋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弘历走到黄氏面前,冷声道:“仪妃,贵妃身子不便,朕让你打理六宫之事,结果却弄成这样子,你是怎么做事的?” 黄氏急忙道:“皇上,臣妾当真有让宫人检查过每一样食材,并无任何问题,至于三阿哥与五阿哥……臣妾实在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实在令朕失望。”说完这句话,弘历拂袖离去。 弘历这一走,戏自然是没法看了,众人纷纷离去,不一会儿,景仁宫中只剩下黄氏与陆氏二人,后者睨了她一眼,道:“娘娘,臣妾有些乏了,您……” 黄氏回过神来,连忙道:“本宫也该回去了,不打扰庆嫔休息。” 陆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妾恭送娘娘。” 当年在潜邸时,黄氏与她一样的身份,平起平坐,可后来黄氏巴结上了娴贵妃,爬到她头上,令她每次见了都要行礼,实在憋屈得很。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虽然黄氏遭了弘历的训斥,但到底没有收回协理六宫之权,宫中大小事物仍然由她打理。 就在众人快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永璋无意中说起的一句话,却将弘历的思绪重新带回到二月二十三那日。 永璋在背完功课后,轻咬着嘴唇道:“皇阿玛,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弘历搁下手中的书,道:“或许有的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额娘在还怀着六弟的时候,就一直睡不安,之前好了一阵子,最近又总说看到鬼,还说那个鬼拖着长长的舌头,很可怕的样子。” 弘历心中一动,道:“永和宫还在闹鬼吗?” 永璋有些不安地道:“儿臣也不清楚,不过儿臣看到过一次,白色的衣裳,飘来飘去的,一转眼就不见了。儿臣原本以为那真的是鬼,可是后来……后来……” 弘历追问道:“后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永璋看了他一眼,犹豫地道:“皇阿玛,您还记不记得六弟满月宴那日,儿臣曾去过庆嫔娘娘那里。”待得弘历点头后,他道:“儿臣从净房里出来时,好像……又看见那个鬼了。” 四喜惊讶地道:“那可是白天啊,三阿哥,您真看到了吗?” 永璋点头道:“嗯,我看的很清楚,就是那个鬼,但是额娘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不能见阳光,但我看到他有影子又是在阳光下,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了;皇阿玛,他是鬼吗?” 弘历神色严肃地道:“永璋,除了你还有谁看到?” 永璋摇头道:“没有,宫人当时低头扶着儿臣,五弟与小全子还在净房里面,所以只有儿臣一人看到。儿臣曾问过额娘,但额娘很害怕,不许儿臣说。” 四喜凑上前道:“皇上,能够在白天出现,看来应该不是鬼。” 弘历没有理会他,盯着永璋道:“你可曾看到那个鬼的样子。” 永璋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他的头发是披下来的,儿臣看不到,只看到一条猩红的舌头,就像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弘历默然不语,很明显,那个不是鬼,而是有人故意装扮,无意间被永璋看到,出现在景仁宫……难道编造成这一切谎言的人是陆氏? 一直以来,他最怀疑的人都是愉妃,岂料现在又突然杀出一个陆氏来,到底真是陆氏,还是……有人利用永璋来误导他? 想到此处,弘历道:“永璋,刚才所言的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永璋肯定地道:“是,皆是儿臣亲眼所见,并无虚言。” “既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些与朕说?”面对弘历的询问,永璋道:“其实当日在景仁宫时儿臣就想说的,但额娘一直催促着回去,再加上腹痛难捺,所以没有说。”在永璋说话的时候,弘历一直盯着他的双眼,并未发现任何撒谎或者是不安的痕迹;若非实话,就是永璋演技太好,好的连弘历也看不出来。 但永璋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能耐,所以,应该都是实话;想到这里,弘历唤过四喜,道:“立刻带人去搜查景仁宫,朕待会儿就过来。” 永璋茫然看着四喜离去,道:“皇阿玛,为什么要搜查景仁宫,是为了找那个鬼吗?” 弘历冷声道:“不错,朕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人是鬼!”说罢,他起身拉了永璋的手道:“走吧,咱们也过去。” 永和宫中,愉妃正徐徐抿着新送来的君山银针,这种茶叶似龙井,叶微宽而绿,犹如白银盘里一青螺。 金氏可没她那么沉着,一直在殿中来回走着,走了几圈忍不住问道:“愉妃,永璋那些话能哄得皇上相信吗?”虽然还未行册封礼,但她早以妃位自居,面对愉妃时,再不像以前那样口称娘娘。 愉妃抬眼道:“三阿哥说的皆是实话,皇上为什么不相信?” “可是你别忘了,那个鬼是小全子扮的。”金氏话音刚落,愉妃便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三阿哥却不知晓,否则三阿哥也不会与你说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陆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氏想了一会,道:“你说的也是,但本宫总怕皇上会有所疑心,不肯尽信永璋的话,毕竟皇上那个人,疑心一向很重。” 愉妃笑道:“不错,皇上的疑心是很重,要不然也不会盯着本宫不放了,但三阿哥不同,他是一个小孩子,皇上一定会相信,这也是本宫选三阿哥的做为这个目击者的原因所在。” 自从她发现弘历疑心自己后,就一直不敢有所动作,未过多久,小全子又发现他只要一出了延禧宫,就会有人在后面盯着,冬梅他们几个也是如此。 愉妃知道,盯着他们的人,必是弘历所派,只要不找到编造灾星一事的人,这样的监视盯梢就不会停止,这件事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一定要尽快找一个替死鬼。 陆氏……就是她与金氏商量过后的替死鬼。 她买通了一个在御膳房做事的下人,做了两个有问题的如意卷,并且在上面做了暗记;当日,她之所以让小全子去永琪那桌,就是为了找到那两个有问题的如意卷,分别让永琪与永璋吃下。 虽然永琪有事,她这个做额娘的很心疼,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若连这么一些小小的事情都舍不得,还成大事。 在他们药性发作,腹痛难捺的时候,金氏就趁机进言,去了陆氏的景仁宫,以便施行她们的计划。 小全子让冬梅在净房里侍候永琪,自己则除下外衣,露出事先穿在里面的白衣,然后又戴上假发,咬着猩红的假舌,故意让永璋看到。做完这一切后,再回到净房,将那身白衣还有假发、假舌除下,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永琪虽然看到了这一切,但他实在太小,连清楚表达一件稍微复杂的事情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这样的事了;再加上身边一直有人,更是无法说出去。 至于永璋,回去后待得身子舒服一些,便与金氏说了此事,金氏照着之前商量的那样,装作很害怕,不许永璋再提;但她身边的宫人,却一直明着暗着示意永璋将这件事告诉弘历,永璋果然中计,告诉宫人,说今日去养心殿便将这件事告诉弘历。 金氏一得知,便命人将愉妃请了过来,除了等待消息之外,还有一起商议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金氏又等了一会儿,道:“柳眉,你去养心殿打听一下,看有什么消息。” 不等柳眉答应,愉妃便道:“不可,皇上会派人盯着本宫,就有可能派人盯着你,柳眉这一去,说不定会坏了咱们所有的计划。” “那就这样干等着?”面对金氏的询问,她看了一眼西洋进贡来的自鸣钟道:“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还没消息,就以三阿哥久去未归为由,让人去养心殿打听。” “那好吧。”金氏无奈地等着,在度日如年地熬过半个时辰后,当即命柳眉出去打听,得来的消息令她精神一振,弘历命四喜搜查景仁宫,他自己也带着永璋一并过去。 金氏欣喜地道:“看来咱们的计划成了,皇上没有疑心呢!” 愉妃起身道:“本宫早就说过,皇上不会对三阿哥起疑的,偏你就是喜欢瞎担心。好了,现在可以去景仁宫了。” 这下子轮到金氏犹豫了,“就这么过去吗?不会坏了咱们的计划?” 愉妃笑言道:“皇上突然带着三阿哥去景仁宫,你这个做额娘的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至于本宫,正好遇上了,陪着你一道过去,这也说得通啊。” 金氏想想也是,逐与愉妃一起往景仁宫走去。一踏进宫门,就听到陆氏哭泣喊冤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随即加快脚步,来到正殿,在朝脸色阴沉的弘历行了一礼后,金氏故作茫然地道:“皇上,臣妾听说您带永璋来了庆嫔这里,便过来看看,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没有理会她,永璋奔到金氏身边,小声道:“额娘,您之前不是一直被鬼吓得睡不着吗?皇阿玛好像……找到那个鬼了。” 金氏慌声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还有啊,忘了额娘与你说过不许提这个吗?” 永璋有些急切地道:“不是啊,皇阿玛真的抓到了,但是那个鬼并不是真正的鬼。” 金氏蹙眉道:“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啊,本宫怎么越听越糊涂。” 愉妃随即道:“是啊,三阿哥你说的清楚一些,什么叫不是真正的鬼?” 永璋正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陆氏已是哭嚎道:“皇上,这些东西不是臣妾的,臣妾从未编造过什么流言,更不曾害过贵妃娘娘,一切与臣妾无关。” 弘历寒声道:“既与你无关,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你宫中?” 陆氏盯着自己身前的东西,哭着摇头道:“臣妾不知道,应该……是有人想要嫁祸臣妾,求皇上明查!” “嫁祸?”弘历冷笑道:“永璋那日亲眼在你宫中看到有人扮成鬼,而这些东西,也是从你宫中搜出来的,难道还会有假?” 愉妃看到陆氏身前的东西,惊呼一声,脱口道:“扮成鬼?难道臣妾们之前所见的鬼,是有人假扮的?” 弘历冷声道:“不错,朕在庆嫔宫中搜到这些假发假舌还有白衣,想来宫中所见的鬼,就是由这些东西假扮而成。” 金氏指着那条猩红的舌头迭声道:“是了是了,臣妾看到的鬼,就是拖着这样一条长长的舌头,好可怕的样子。” 陆氏不停地哭喊道:“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皇上,臣妾当真是冤枉的,您相信臣妾。” 愉妃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宫中根本没有鬼魅邪祟,一切都是人为的?” “不错,所有的事情皆是陆氏所为。”面对弘历的回答,愉妃疑惑地道:“可是……庆嫔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金氏思索片刻,露出恍然之色,指着陆氏道:“本宫知道了,你是想害贵妃娘娘,灾星一事,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是不是?” 第五百五十七章 替罪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臣妾没有,臣妾没有!”陆氏大叫着,随即爬到弘历身前,哭诉道:“皇上,有人要害臣妾,您千万别上那些歹人的当。” 弘历冷笑道:“景仁宫是你的居处,有人将东西放到你宫中,你会不知道?” “那些东西放得那样隐蔽,臣妾根本没留意到。”陆氏泪流满面地道:“再说臣妾与贵妃娘娘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要害她。” 金氏开口道:“你撒谎,你对贵妃娘娘一直心存妒意,觉得以娘娘的出身,不配为贵妃,平日里没少在背后说抵毁贵妃娘娘的话。” “不错,本宫也听说过,只是本宫一直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过份。” 面对她们二人的言语,陆氏慌张地道:“臣妾是对贵妃娘娘有些嫉妒,也曾说过不敬的话,但……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臣妾怎么敢真的加害贵妃娘娘。” 金氏思索片刻,道:“皇上,臣妾记得自从灾星一事在宫中流传后,议论最凶的就是庆嫔,一口咬定宫中的事是因贵妃娘娘而起。” “没有,臣妾没有!”面对她们的言语,还有搜出来的东西,陆氏的辩解苍白而无力,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愉妃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惊慌地道:“皇上,那季监正的死是不是也与庆嫔有关?” 弘历没有说话,冷冷盯着陆氏道:“庆嫔,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将这件事如实说来,朕就饶你一命!” 陆氏哑声道:“臣妾说的都是实话,臣妾没有害贵妃娘娘,也没有害季监正,是有人存心嫁祸,为何皇上就是不信臣妾。” 弘历摇头道:“看来你真是死不悔改!” 陆氏听到那个“死”字,害怕不已,连连磕头哀求,然此时此刻,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弘历根本不会相信。 自从查明季长明死因后,弘历就一直派人盯着各宫各院,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栽赃嫁祸的事,更不要说永璋亲眼看到景仁宫的人扮成鬼出没,他实在寻不出相信陆氏的理由。 弘历眸光冰冷地道:“庆嫔陆氏,心肠歹毒,编造谎言意图谋害娴贵妃及其腹中龙胎,罪大恶极,并且不思悔改,实在罪无可恕。着即废去嫔位,并且……赐其三尺白绫!” 当最后一句话从弘历口中吐出时,陆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她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抱着弘历的腿哭泣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冤枉!当真冤枉!” 小五见状,赶紧命宫人将陆氏拉开,这个时候,愉妃走过来道:“皇上,请皇上念在陆氏伴驾多年,饶她一命。” 陆氏看到有人替自己求情,感激地道:“愉妃娘娘,臣妾是冤枉的,您帮帮臣妾,臣妾一定会铭记您的恩情。” 弘历毫不犹豫地道:“不行,此事影响恶劣,并且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惺惺,陆氏……非死不可!” “可是……”愉妃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厉声道:“任何人不得为她求情,否则以同谋罪论!” 听得这话,愉妃只能无奈地吞下嘴边的话,与金氏一起随弘历离开了景仁宫,在他们走后不久,四喜拿着三尺白绫,结束了陆氏可悲的一生。 好笑的是,至死,陆氏都不知道,将她推上死路的,正是她刚才口口声声感谢的愉妃――珂里叶特若莹! 随着陆氏的死,灾星一事彻底落下帷幕,宫里宫外,再无人敢说瑕月腹中的孩子是灾星,一切回归到了以往的平静。 对愉妃与金氏而言,虽然未能如愿除去瑕月腹中的孩子,但至少全身而退;最可怜的莫过于陆氏,不止莫名其妙做了替死鬼,连带着陆氏一族也因她遭难,贬官流放,原本还算昌盛的一个大族,一夕之间没落。 所谓伴君如伴虎,大抵如此,不论你之前做的多好,一旦犯了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但陆氏之祸,也源于她自身,若非一直在背后议论瑕月,对瑕月及腹中的孩子多有不满,很可能弘历不会这么快下定论。 或许,这就是命数吧…… 这一日,弘历来到圆明园,将事情细细说起与瑕月知晓,瑕月得悉罪魁祸首是陆氏之后,颇为惊讶,“她竟然有这样深的心思?” “意外吗?朕听闻之时也与你一样意外,但那些扮鬼用的东西,是朕看着从景仁宫里搜出来的;还有永璋,他若撒谎,朕不可能看不出来。” 瑕月迟疑地道:“那……会否是有人栽赃?” 弘历肯定地道:“不会,朕一直有让人盯着各宫各院,若有栽赃一定会被发现,除非陆氏任由他人将东西放在她宫中。” 瑕月微一点头,试探地道:“那……同谋呢?流言一计如此缜密庞大,连皇上也差点中计,单凭陆氏一人,就算加上陆氏一族恐怕也难以成事。” 弘历眸光微闪,起身走了几步轻叹道:“朕当时知道是陆氏想害你们母子,气恨不已,想也不想便赐了她死罪,事后回想起来,颇有些后悔,正如你所说,流言之计缜密庞大,恐非一人一族之力,所以朕后来派人问过陆氏族人,可惜他们一个个都矢口否认,说流言一事与他们无关,皆无悔改之意,更不肯说出同谋之人。” 瑕月有心欲说愉妃,但又怕太过唐突会适得其反,逐委婉地道:“那季长明呢,陆氏是用什么法子收买陆长明为她所用?” “搜查季长明家中的时候曾发现百余两黄金,应该就是陆氏用来收买他的财物。”说到此处,弘历恼恨地道:“这个季长明,食朝廷俸禄,竟然为了财物行此等谋逆之事,着实该死!” 知春忍不住问道:“那愉妃娘娘呢,不是说她与季长明曾有婚约吗?难道她就没有可疑吗?” 瑕月神色一变,当即斥道:“大胆,不许在皇上面前胡言。”说罢,她看向弘历,道:“知春一时失言,还望皇上莫怪。” 第五百五十八章 回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无妨。”弘历摆手道:“愉妃与季长明是曾有过婚约,但朕并未寻到任何她与此事有关的证据,所以应该不会是她。” 对此,瑕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愉妃在弘历面前隐藏的太好,若非有十足的证据,根本无法掀开她戴了那么多年的假面具。 弘历重新坐落后,道:“陆氏是否有同谋一事,朕会派人继续追查,不过……如今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瑕月不解地道:“更要紧的事?是什么?” 弘历笑道:“就是接你回宫啊,难道你想在圆明园里待一辈子吗?”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瑕月轻笑道:“圆明园美景处处,百看不厌,若真要臣妾在这里待一辈子,臣妾亦甘之如饴。” 弘历轻刮着她的鼻梁道:“你倒是甘之如饴了,朕可怎么办,朕想经常看到你与咱们的孩子。” “如今皇后与嘉妃皆为皇上诞下皇子,皇上哪里还会记得臣妾腹中这一个。”面对她的言语,弘历好笑地道:“若朕当真不记得,就不会快马加鞭,奔波半日,特意来这里见你了。”顿一顿,续道:“不管朕有几个子女,你腹中这个,对朕而言,始终是特别的,朕与你都盼了他许久,不是吗?”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柔声道:“是,臣妾知道。” 弘历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道:“那么……随朕回宫可好?” 面对他伸来的手,瑕月犹豫片刻,终是抬手与之相握,就算是回到紫禁城,她也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而且……孩子终是要在紫禁城出生才名正言顺。 三月十九,怀孕五个余月的瑕月随弘历回宫,踏进阔别多日的紫禁城,这一趟圆明园之行,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娴贵妃在弘历心中的份量,莫说灾星之事已经过去,就算仍未查清,也没有人敢对这位贵妃娘娘不敬,哪怕心里再恨,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 回到延禧宫没多久,便陆续有人过来见礼,包括愉妃与金氏二人,彼此之间笑语嫣然,仿佛真是极为要好的姐妹。 金氏叹了口气,道:“唉,真是想不到,原来一切流言皆是陆氏编造出来的,这个人真是好深的心计,幸好皇上明查秋毫,否则一直到现在,臣妾们还误会着娘娘,以为真的有什么灾星呢。” 在她说完后,愉妃道:“是啊,臣妾之前也曾听信流言,还望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责臣妾。” 瑕月笑道:“愉妃言重了,本宫从未怪责过你们,就算真要怪,也是怪那个编造流言,想要迫皇上除掉本宫腹中龙胎的那个真凶。” 金氏眸中掠过一丝不自然,旋即道:“可不是吗,陆氏真是可恨至极。” 瑕月笑而不语,闲语几句后,她命知春取来一个锦盒呈到金氏面前,“这个长命锁是本宫送给六阿哥的礼物,本该满月之时就送来的,无奈本宫当时身在圆明园,直到今日才有机会,还望嘉妃莫要嫌弃。” 金氏连忙起身接过,道:“娘娘太过客气了,臣妾代孩子谢过娘娘。” 瑕月温言道:“说起来本宫还未见过六阿哥,改日嘉妃有空,带六阿哥过来坐坐。” “臣妾遵命。”待得金氏说完后,愉妃道:“娘娘今日刚刚回宫,想必也累了,臣妾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在愉妃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在将她们一一送出去后,知春舒了口气,道:“总算是都走了,不用看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具。” 齐宽接过话道:“可不是吗?这次皇上一力保主子腹中的龙胎,之后又查到灾星一事是陆氏编造出来的,她们心里不知道有多失望。” 知春接过宫人递来的安胎药,道:“可惜啊,她们注定要失望,小阿哥度过此劫,将来啊,必定后福无穷。” 瑕月点着知春的额头,笑斥道:“你这丫头,永远都改不了这多嘴的毛病,之前在皇上面前也是,亏得皇上不与你计较,否则看你怎么办。” 知春晓得她是在说圆明园那次的言语,轻吐了一下舌头道:“但是愉妃真的很可疑嘛。” “本宫知道,陆氏十有八九是替愉妃背了黑锅,但是愉妃到底是怎么将事情嫁祸到陆氏身上的,本宫至今仍然不解,毕竟那一阵子如皇上所言,各宫各院都有派人盯着,不可能毫无察觉。” 阿罗迟疑地道:“这么说来,杀季长明的人,也是愉妃了?” 瑕月点头道:“她知道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季长明了,怕他会将自己的事说出来,便以那种诡异的手段杀了季长明,一来可以保守秘密,二来可以让世人以为季长明是因为灾星而死的。” 知春一脸恐惧地道:“这个女人真是可怕,怎么说季长明也曾与她定过亲,居然说杀就杀了,一点旧情都不念。” 瑕月冷笑道:“她恨本宫入骨,为了对付本宫,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了,可惜她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 齐宽摇头道:“还别说愉妃了,越说心情越不好,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奴才扶您去偏殿吧。” 阿罗笑言道:“大阿哥还没有回来,主子哪里肯先用膳。”永璜今日随教习师傅去宫外练习,一直还没回来。 阿罗话音刚落,门便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身影奔了进来,正是永璜,手里还拿着弓箭,他惊喜地道:“姨娘,您真的回来了?” 他刚一回宫,宫人便告诉他说瑕月回来了,赶紧就奔了回来。之前他曾问过皇阿玛,知晓瑕月近期就会回来,但具体是哪一日却不知晓,否则今日说什么也不会跟教习师傅出宫。 瑕月满面笑容地道:“是啊,快过来让本宫看看,一阵子没看到,仿佛又长高了,人也壮了一些。” 面对瑕月的招手,永璜当即就要过去,知春赶紧拦住他道:“大阿哥,您先将弓箭放下吧,否则万一伤了主子与龙胎可怎么得了。”说话间,她看到永璜拿在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惊叫道:“啊,这是什么,怎么血淋淋的?好可怕!” 第五百五十九章 猜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一说,永璜亦想了起来,一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宫人一边笑道:“今日随教习师傅去京郊练习的时候,意外看到一头雄鹿,猎得后发现它的角还未长成硬骨,便割了下来,本打算去养心殿呈给皇阿玛的,结果一踏进宫门,便得知姨娘回来了,吓到姨娘了。” “无妨。”瑕月怜惜地看着已经与她差不多高的永璜,“本宫不在的这段日子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永璜笑道:“有皇阿玛与仪妃娘娘护着儿臣,儿臣一切皆好,就是很思念姨娘,盼着姨娘可以早些归来。” “真是个傻孩子。”瑕月一边笑语一边起身道:“走吧,随本宫去偏殿用膳。” 在去偏殿的途中,永璜好奇地打量着瑕月明显隆起的腹部,道:“姨娘,他现在有多大了?” 瑕月笑道:“这个本宫可回答不了你,不过他现在偶尔会打打小拳踢踢小脚。” 永璜一脸惊奇地道:“真的吗?那……他现在会哭吗?” 知春“噗哧”一声笑道:“大阿哥,若是还在娘胎里时就会哭,那就不是人,而是妖怪了。” 永璜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哪知道。我看六弟七弟他们一出生就会哭,还以为在娘胎里时就开始哭了。”在众人的笑声中,他又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好想看看他。” 瑕月想了一下道:“大概还有四个多月吧,你这孩子,怎么瞧着比本宫还要心急;小心他出来后,盯着要你这个长兄抱,到时候,你就该嫌他烦了。” “才不会呢。”这般说着,永璜想起一事来,道:“这几日趁着空暇的时候,亲手做了一把小弓,当做给他见面礼,姨娘,您说他会不会喜欢?” 瑕月怜惜地道:“你这个长兄送的东西,他一定会喜欢,不过那把弓,得等他长大一些才能拿得动。” 阿罗在一旁打趣道:“大阿哥,才一把小弓而已,仿佛有些小气吧。” 知春亦在旁边凑趣道:“对啊,而且若是位小公主,怕是不会对您做的小弓感兴趣。” 永璜知道她们是在逗弄自己,皱着鼻子道:“谁说只有一把小弓的,姨娘还有四个月才生呢,趁着这段时间,我可以做许多东西。” 阿罗掩唇笑道:“该不会又是弓或者箭吧?” “才不会呢,你们等着瞧吧。”永璜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个欣然的声音,“在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瑕月看到来人,轻笑道:“本宫还以为仪妃今日不会过来了呢。” 黄氏扶着锦屏的手进来行礼,笑言道:“娘娘今日回宫,臣妾怎么能不来道贺呢,不过臣妾猜测愉妃她们都会过来,为免挤在一起,所以晚些过来。” “既是来了,就一道用膳吧。”在命知春他们去拿碗碟后,瑕月道:“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还好吗?” 黄氏依言道:“娘娘放心,一切还算过得去,唯一的大事就是陆氏那桩,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她居然会是制造这一起轰动京城的流言真凶,若非皇上英明,还真要让她得逞了。” “或许吧。”瑕月含糊的应了一句,之后又问了几句,待黄氏说起六阿哥满月宴上发生的事时,精神一振,道:“这么说来,当时愉妃、嘉妃都曾去过景仁宫?” “是,臣妾记得还是嘉妃提出来的,说御花园中不便看诊。”黄氏见瑕月示语,好奇地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瑕月回过神来,道:“本宫在想,三阿哥与五阿哥用膳之后腹痛难耐。” 黄氏拧眉道:“臣妾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娘娘以前教过臣妾,所以御膳房所用的食材,每一样都让人检查过,按理来说不会有问题。” 瑕月思索片刻,道:“所有的菜都是他们自己挟的吗?” 黄氏摇头道:“这个臣妾倒是不知道。” “我知道。”永璜言道:“当时我与三弟他们同坐一桌,有一碟如意卷端上来的时候,是小全子分别挟给我们的。” 瑕月盯着他道:“愉妃身边的小全子?” 永璜肯定地道:“是,席宴开始没多久,小全子就来到五弟的身边照看,其实有嬷嬷在,他根本不必过来。” 黄氏疑惑地道:“娘娘,到底怎么了,为何您一直在问这件事?” 瑕月轻吁了一口气,道:“若本宫没有料错的话,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里了。” 黄氏听得越发糊涂,“您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臣妾一句都听不懂?” “仪妃,你相信那么一个精细庞大到连皇上都差点中计的流言,会是出自陆氏之手吗?”面对瑕月的询问,黄氏道:“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那些假发白衣皆在她宫中找到了,应该不会有假。” 瑕月言道:“但你别忘了,在此之前,愉妃与嘉妃都曾去过景仁宫。” 黄氏不以为然地道:“可那是一场意外,而且很多人都去了,会有什么。” 瑕月看着她道:“如果不是意外呢?” 黄氏愕然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道:“您是说,三阿哥他们腹痛,是有人故意为之,动了手脚?可是席宴上的菜,臣妾都检查过了,而且皆是一起食用的,若真有问题,不该仅仅是他们二人。” “你是检查过了,但并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再出问题,毕竟御膳房那么多人,吴四一个人怎么可能盯得过来;至于一起食用……”她冷笑一声,道:“仪妃忘了刚才永璜是怎么说的吗?” 永璜惊声道:“如意卷,姨娘是说问题出在如意卷里对不对?” “不错,以本宫对愉妃的了解,她从不会做无用之事,派小全子去五阿哥身边,一定有她的用意,偏偏如意卷又是小全子分别挟给他们的,实在不能不令本宫疑心。” “但五阿哥是愉妃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呢?”黄氏话音未落,瑕月便道:“亲生儿子又如何,若是由着皇上追查下去,万一查到她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五百六十章 世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查到她身上……”黄氏喃喃重复了一遍,隐约明白了过来,骇声道:“难道说,真正捏造流言的人不是陆氏,而是愉妃?” 瑕月冷声道:“如果没有那件事,本宫就算怀疑也不敢肯定,如今……却是再无疑问,一定是她!” 她的话在黄氏心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待得平复一些后,道:“论手段与心思,愉妃确实比陆氏更加可能,可是……提议去景仁宫的是嘉妃,难不成……她也是同谋?” 阿罗道:“奴婢记得嘉妃当初犯下那样的大错,之所以仅仅被降了一级,就是因为愉妃的求情,或许愉妃那时帮嘉妃,就是为了与她合谋害人,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会帮一个意图加害自己儿子的人。” 黄氏轻咬着唇道:“若嘉妃是愉妃帮凶的话,那么满月宴上的事情就能说通了,这么说来,三阿哥的话也是假的?” 瑕月摇头道:“不会,三阿哥若是作假,皇上一定看得出来,但没有,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话,只不过是被愉妃她们利用了而已。”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对于黄氏的询问,瑕月苦笑道:“这个本宫可就不知道了,毕竟本宫不曾亲眼所见。” 黄氏有些懊恼地道:“可惜臣妾当时没想到这一点,否则让人检查那碟如意卷,说不定能找到愉妃他们下药的证据。” “没有用的,愉妃做事谨慎,有问题的如意卷应该就只有那两个,被三阿哥兄弟吃到腹中,哪里还能找到证据。” 黄氏叹了口气,道:“若有证据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皇上面前揭穿愉妃与嘉妃的假面具。”说罢,她担心地道:“这一次的流言没有害成娘娘,往后还会使出什么诡计来;早知如此,娘娘还不如在圆明园多住几个月,等生下龙胎之后再回宫。” 瑕月笑笑道:“圆明园未必就是安全的,园子里那么多宫人,她们一样可以收买宫人加害本宫,相较之下,倒还是延禧宫更安全一些,至少这里的宫人都是本宫使惯了的,愉妃轻易收买不了。” “这倒也是,不过娘娘您往后一定要小心一些。”这般叮咛了一句,黄氏又道:“臣妾明日去景仁宫,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瑕月点头道:“本宫也正想去看看,一起过去吧。” 晚膳过后,瑕月命知春送黄氏出去,转头见永璜默然坐在椅中,笑言道:“在想什么?” 永璜回过神来,一脸认真地道:“姨娘,您放心,我不会让愉妃和嘉妃她们有机会害您,我一定会保护您与弟弟的。” 他的话令瑕月为之感动,哲妃一心想害自己,谁能想到她留下的儿子却这般维护自己,世事……当真是奇妙得很。 瑕月抚着他逐渐脱去稚气的脸庞,半开玩笑地道:“好,那本宫就将两人的安危托付于你,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永璜用力摇头道:“不会的,我一定会保护姨娘与弟弟,一定会!”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句话,竟然造就了来日无法挽回的悲剧…… 在永璜准备离开之时,瑕月唤住他道:“对了,你记着,刚才的话……”她还没说完,永璜便已经接过道:“刚才的话任谁问我都不能说,姨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否则刚才您与仪妃娘娘说话,就不会不避着我了。” 瑕月笑斥道:“是啊,你不是小孩子,懂得与本宫顶嘴了。” 永璜嘿嘿一笑道:“姨娘,您早些睡吧,我回去了。” 待得永璜走后,阿罗道:“大阿哥对主子越来越好了,如今就算说大阿哥是主子亲生的,别人也不会怀疑。” 知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幸好及时将大阿哥交给主子抚养,否则跟着富察氏,这会儿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你们在说谁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知春等人吓了一大跳,待得转身看到那袭龙袍时赶紧跪下行礼,瑕月亦起身迎上来,不等她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温言道:“你身怀六甲,往后都不要行礼了。” 瑕月笑道:“皇上过来怎么不让人先通传一声,也好让臣妾出去迎接。” “朕就是不想你走来走去,所以才没叫人通传。”顿一顿,弘历道:“对了,朕刚才听到知春在说什么变样,在说谁?” 瑕月连忙道:“臣妾与知春在说永璜呢,一个多月没见,他可变得比以前更懂事,今儿个随师傅去京郊练习得了一对新鲜的鹿茸,说要敬献给皇上呢!” 听得这话,弘历颇为高兴,“这个孩子虽然天份不高,但孝心确实可嘉,而且也肯努力,这几年来都不曾让朕费过什么心。” 瑕月点头道:“照皇上这么说,臣妾似乎可以为永璜讨份奖赏是不是?” 弘历笑道:“你这个姨娘倒是把永璜护得牢,一点都不肯让他吃亏,罢了,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臣妾暂时还没想到,留待想到的时候再说吧,皇上到时候可别不认。” 弘历好笑地道:“朕是这样没信誉的人吗?总之你何时想到何时来找朕兑现,可以了吗?” “多谢皇上!”待得笑语过后,弘历道:“如何,第一天回来,可还习惯?” 瑕月柔声道:“臣妾在这里住了六七年,哪里会不习惯,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弘历一本正经地道:“朕可没问你,朕是问你腹中那个。” 瑕月会过意来,笑啐道:“皇上这么大的人了,还故意捉弄臣妾,真是过分。” 弘历朗声一笑,随即轻抚着瑕月抚起的腹部,眉眼间盈满了温柔之意,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 翌日,瑕月醒来的时候,弘历已经去上朝了,用过早膳后,她先去了一趟慈宁宫见凌若,随后让知春扶着自己去坤宁宫。 “主子,您要去见皇后娘娘吗?”待得瑕月点头后,知春撇着嘴道:“奴婢听说灾星一事未查清时,她一直劝皇上除去主子腹中的龙胎,她那样对您,您还去见她做什么。” 第五百六十一章 景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淡淡地道:“她怎样做是她的事,本宫却不能失了礼数,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后宫之主。” 知春虽心中不服,但也知道瑕月说的是事实,只得无奈地扶着瑕月来到坤宁宫。 在瑕月回宫的前几日,明玉便出了月子,她端坐在殿中,神色复杂地看着缓步走进来的瑕月还有……她隆起的腹部。 这个孩子若不是弘历执意相护,早就已经死在灾星流言之下,弘历对这个孩子真是重视,不顾她与文武百官多番相劝不说,甚至不惜赌上大清江山的安危。如果……那拉瑕月这一胎是位小阿哥,弘历会否…… 明玉想出了神,直至纪由在一旁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对保持着屈膝之姿的瑕月道:“贵妃请起,赐座。” “多谢娘娘。”待得落座之后,明玉道:“贵妃去了圆明园之后,本宫一直甚为惦念,如今看到你平安归来,总算是放心了。” 瑕月在椅中欠身道:“令娘娘如此担心,实在是臣妾的不是。” 明玉睨了一眼她的腹部,强撑着笑脸道:“你我多年姐妹,又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本宫若没记错的话,贵妃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经满五个月了吧?” “是,前几日刚满五个月。”这般说着,瑕月从齐宽手中取过锦盒,亲自呈给明玉,“臣妾知道七阿哥刚刚满月,这把长命锁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收下。” 在明玉命纪由接过后,瑕月道:“臣妾还从未见过七阿哥,不知能否让臣妾见一见他?” “永琮这会儿正睡着,他睡眠浅容易被惊醒,还是改日吧。”面对明玉的推脱,瑕月也不勉强,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坤宁宫。 走到外面,知春皱着鼻子道:“主子好心来送长命锁,皇后娘娘却如防贼一样防着您,不让您见七阿哥,真是可气。” 瑕月睨了她一眼,笑道:“本宫都没生气,你这妮子又有什么好气的。其实她这样提防戒备也好,至少不会有人能够害到七阿哥。” 知春没好气地道:“就怕皇后娘娘尽顾着提防您,对于别人却一点戒心也没有,就像端慧太子那样。” 说到永琏,瑕月神色顿时为之一黯,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但瑕月从不曾忘了那个聪慧的孩子。 知春自知失言,连忙道:“奴婢该死,主子您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瑕月深吸了一口气,抚着隆起的腹部轻声道:“永琏曾答应本宫,若然投胎,便做本宫的孩子,不知如今可是他在本宫腹中,若是……那本宫此生就再无遗憾了。” 知春连连点头道:“一定是端慧太子。” 瑕月好笑地道:“你倒是顺得快,行了,赶紧回去吧,待会儿仪妃该来了。” 听到这话,一直不曾出过声的齐宽道:“主子,您真要去景仁宫啊,可是……那里不久前才死过人,您身怀六甲,怕是不太吉利,要不然还是奴才去吧。” “无妨,紫禁城自前明建成之后,不知死了多少人,要是依着你这话,本宫哪里都不能待了。” 知春有些害怕地道:“可陆氏是含冤而死的,万一她冤魂不息,在那里徘徊,这可如何是好?” 瑕月笑道:“青天白日,就算真有鬼魂也不敢出现了,别在那里自己吓自己。再说了,害她的是愉妃,就算真要索命,也该是去找愉妃才是。” 见瑕月心意已定,知春二人只得不言,待得回到延禧宫未多久,黄氏便来了,两人一并去往景仁宫。 自从陆氏被弘历赐死后,景仁宫就冷清了下来,除了留下看守宫殿的人之外,再无人来此。 瑕月与黄氏在景仁宫转了一圈后,也去了当初发现东西的地方,并未寻到什么线索,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可见愉妃做事之谨慎。 从景仁宫出来,黄氏叹气道:“找不到线索,看来这件事是没有办法再翻查了。” 瑕月正欲言语,耳边传来知春声音,“咦,那不是愉妃吗?她怎么也来了?” 瑕月顺着知春的目光望去,果见愉妃缓步走来,待得走近后,朝瑕月屈身一礼,笑言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娘娘与仪妃,真是巧。” 瑕月微微一笑道:“是很巧,愉妃怎么会来此?” 愉妃叹了口气,道:“虽说陆氏做了错事,有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但怎么说也是十来年的姐妹,臣妾心里一直很是难过,所以过来凭吊一番,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姐妹之情,若有转世,希望她好生为人,不要做错事。” 瑕月盯着她的双眸道:“陆氏是否罪有应得,本宫心里清楚,愉妃心里也清楚,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愉妃一脸茫然地道:“惺惺作态?恕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扬眉道:“陆氏对本宫固然不满,但以她的心思,要编造出那么一个庞大精细的流言,根本做不到;本宫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有此能耐,那就是愉妃你。” 愉妃眸光一闪,旋即笑道:“娘娘说笑了,那些扮鬼用的东西是在景仁宫搜出来的,怎么可能是臣妾呢。” 瑕月神色冷然地道:“满月宴上两位阿哥的腹痛并非意外,是你与嘉妃设下的计,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陆氏,舍得对自己嫡亲儿子下手,这份心思怕是没几个人及得上你。” 愉妃笑意不减地道:“娘娘说的话,臣妾一句都听不懂,若娘娘没别的吩咐,臣妾失陪了。” 看到愉妃那张笑脸,黄氏心中恼恨不已,冷声道:“陆氏被人所害,冤魂徘徊不散,愉妃进去,小心被索了性命。” 愉妃嫣然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不过……本宫相信,没人可以索得了本宫性命;人不行,鬼也不行!” 待得愉妃踏进景仁宫后,黄氏恨恨地道:“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怕报应!” 瑕月瞥了一眼愉妃的背影,凉声道:“她若怕,就不会做那么多有损阴德的事了,走吧。” 在瑕月等人离开后,背对而行的愉妃忽地转过身来,唇角蓄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第五百六十二章 蝴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月,五月,六月;不知是那些人寻不到机会下手,还是已经放弃了,这几个月,宫中平静无波,瑕月腹中的孩子在这样的平静中一天天长大,待得六月末时,已经快有九个月了,胎动比之五六个月时少了一些,但力量却大了许多,有时候让人感觉像是要撑破肚子出来一样。弘历常说,这孩子还在娘胎时就那么大的力气,一定是个男孩。 这日,永璜下了课,将书册交给长福,随后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大阿哥放心,奴才都带来了。”长福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捕网与笼子交给永璜。 永珹看到这些,好奇地道:“大哥,你要去做什么啊?” “去捕蝴蝶。”听到永璜的回答,年纪尚幼的永珹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拉着永璜道:“我也要去!大哥带我一起去。” 永璜想了一会儿道:“好吧,不过你可不许捣乱,知道吗?” “一定不会。”永珹连忙答应,走了几步,看到永璋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唤道:“三哥,咱们一起去啊。” 永璋很是想去,但他与永璜一直不甚要好,平常也没什么话,所以一直不敢开口,这会儿听到永珹唤自己,他看着永璜,怯怯地道:“大哥,我可以去吗?” 因为嘉妃之故,永璜一直都不喜欢永璋,平日少有言语,不过此刻看到他这个样子,终是有些不忍,故意板着脸道:“御花园那么大,你要去,我有什么办法,不过去那边,一定要帮我多捉几只好看的蝴蝶来。” 永璋连连点头,随永璜来到御花园,如今不比春时,能够看到成群飞舞的蝴蝶,不过还是有几只在盛开的花朵上面翩然飞舞。 几人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抓到两只,永珹抹着汗喘气道:“原来抓蝴蝶这么累,我还以为很好玩呢。” 永璋看着在笼子里飞舞的蝴蝶,好奇地问道:“大哥,为什么你突然喜欢抓蝴蝶玩了?” 永璜把玩着手中的捕网道:“我可不喜欢,不过姨娘的孩子快出世了,我说过,若是妹妹的话,便抓很多漂亮的蝴蝶给她玩。” 永珹歪着脑袋道:“可他不是还没出来吗?为什么现在就要抓蝴蝶?” 永璋答道:“我知道,因为再过一阵子就入秋了,到时候就没有蝴蝶抓了。” 永璜盯着不远处停在花瓣上的蝴蝶道:“不错,所以趁着现在还有蝴蝶,多抓几只。” 永璋点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道:“可是……现在抓去,能养得活吗?” “我问过花匠,说是只要温度适宜,又有足够的花让这些蝴蝶采蜜,应该可以养一阵子,若实在不行也没办法。” 永璋应了一声,继而笑道:“既是这样,那我帮大哥多抓几个,就当是送给妹妹的见面礼。”这般说着,他拿了捕网轻手轻脚地往一只刚刚落在花上的蝴蝶走去,永珹去抢捕网,嚷嚷道:“我也要抓,我也要送见面礼。” 被他这么一嚷,蝴蝶受惊,当即振翅飞走,永璋埋怨道:“瞧瞧,都是你把蝴蝶吓走了,哪里能嚷这么大声。” 永珹嘟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罢,他看到另一处的蝴蝶,正要大叫,想起刚才的事,赶紧压低声音道:“三哥,快看,那里有蝴蝶。” 永璋猫着腰低声道:“行了,跟着我过去,记着,千万别嚷嚷。” 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永璜好笑不已,这一日,他们一直在御花园里抓到过午才回去,笼子里已经抓了六七只蝴蝶,上下飞舞,好不漂亮。 在永璜准备离去时,永璋小声道:“大哥,你明天还来抓吗?” 永璜知道他的意思,道:“才这么几只,当然还要来抓,你和永珹可不许躲懒。” 听得这话,永璋高兴地道:“一定不会的,明天我也带一只捕网来,这样咱们就可以多抓一些了。” 永璜笑笑道:“好了,赶紧回去吧,我把这些带到花房去。” 回到永和宫,金氏正打算命人去找永璋,愉妃也在,看到他进来,金氏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斥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让本宫好生担心。” 永璋垂目道:“请额娘恕罪,儿臣抓蝴蝶一时抓的忘了时辰。” 金氏惊讶地道:“你怎么想到去抓蝴蝶了。” 永璋当即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额娘,儿臣想明日再跟大哥四弟他们一起去御花园抓蝴蝶,可以吗?” “四阿哥,大阿哥他们一向……”康德禄刚说了半句,便被愉妃出言制止,“四阿哥与大阿哥他们乃是兄弟,一起玩耍自然可以,嘉妃你说是吗?” 金氏疑惑地看了愉妃一眼,在瞧见她使来的眼色后,对永璋道:“只要你喜欢,尽管去就是了。” 永璋欣喜地道:“多谢额娘,额娘您真好。” 金氏笑道:“好了,赶紧去用膳吧,要是觉得凉了,就让人拿到小厨房去热热。” 待得永璋下去后,金氏道:“愉妃,你刚才的话是何意思,别忘了,大阿哥可是娴贵妃的养子。” 愉妃拨动着耳下的玛瑙坠子,漫然道:“这种事情,本宫怎么会忘记呢。不过……咱们不是一直在寻对付娴贵妃的机会吗?或许,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金氏疑惑地道:“机会?这话从何说起?” 愉妃笑言道:“蝴蝶美吗?” 金氏随口道:“自然是美,可这与咱们要对付娴贵妃有何关系,难道这蝴蝶还能要她的性命不成?” 愉妃轻抚着裙裳,似笑非笑地道:“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致命!” 永璋并不知道自己随口所说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他难得能够与永璜他们一起玩耍,很是开心,接下来的几天帮着捕了好多只蝴蝶,令永璜很是高兴,全部都送去了花房,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培育而出的花卉,足以保证那些蝴蝶不会饿死。 第五百六十三章 即将临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看着花房中翩翩飞舞的蝴蝶还有在里面撒欢的永珹道:“大哥,这些蝴蝶够了吗?要不要再去抓一些来?” 永璜摇头道:“已经有那么多了,不用再抓了,再说,今儿个咱们守了半天才抓到两只,往后天气渐凉更是难抓。” 永璋有些可惜地道:“虽然多,可是都不够漂亮,我听额娘说,有些蝴蝶的翅膀展开来像凤凰的尾巴一样,那才叫漂亮呢!” 永璜笑道:“那种蝴蝶可遇不可求,勉强不得,如今这些,想来已经足够哄那小丫头开心的了。”说到此处,他看了永璋一眼,道:“谢谢你。” 永璋有些羞涩地抓着脑袋道:“她也是我的妹妹。”顿一顿,他忽地想起一事来,“大哥,万一贵妃娘娘生下来是个弟弟,那蝴蝶岂不是白抓了。” “才不会白抓呢。”永璜指一指快玩疯的永珹道:“这几天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如果姨娘不要这些蝴蝶,我保证,他一定会全抓永和宫去。” 不等永璋开口,听到他们对话的永珹一边抓着蝴蝶一边淘气地道:“对,全抓去,一只不剩,谁叫额娘不肯给我养小狗玩。” 永璋道:“我听额娘说过,皇额娘对猫狗的毛发过敏,所以宫里是不许养这些东西的。” 永珹停下脚步,嘟着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猫狗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永璜抚着永珹的脑袋笑道:“你啊,玩心可真重,”见他闷着脑袋不说话,道:“再过两年,大哥就要出宫开牙建府了,到时候在府里养一只小狗好不好?” 永珹眼睛一亮,欢呼道:“好啊,这样我去大哥府里的时候,就可以玩了,多谢大哥。” 永璜笑一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儿个再来看。” 回到延禧宫,宋子华正在替瑕月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一切安好,算算日子,再过十来日,应该就是临盆之期了,在此之前,还请娘娘每日坚持行走,直至临盆之时。” 知春在一旁为难地道:“可是主子现在走路已经很吃力了,再这样来回的走,会否太勉强了一些。” 宋子华正色道:“娘娘这是第一胎,再加上已然过了最宜生育的年岁,若是不多走动,临盆之时,怕是会有危险。” “本宫明白,多谢宋太医。”在命知春送宋子华离开后,瑕月望向垂手站在一边的永璜道:“最近下课很晚吗,总是这么迟回来。”随着永璜的长大,瑕月对他的管束放松了许多,不再时时过问他的行踪。 永璜笑道:“没有呢,是儿臣自己有些事,所以晚回来。” “是什么事?”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璜道:“姨娘您先别问,等过几日自然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神神秘秘的。”话虽如此,瑕月并未多问,转过话题道:“罢了,去用午膳吧。” 待得用过膳后,宫人送了一封信进来,此时永璜已经下去做功课了,瑕月看过后,道:“和亲王已经派人查过稳婆,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刘二娘就一直没有消息。” 阿罗安慰道:“主子别急,只要刘二娘还活着,早晚能找到,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生下小阿哥。” 瑕月神色温柔地抚着腹部道:“还有十来日,就可以看到他的模样了,不知是男是女。” 知春抿着嘴笑道:“依奴婢说,最好是一男一女,这样就齐全了。” 瑕月有些向往道:“龙凤呈祥自是最好,可惜宋太医早就说过,本宫腹中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这样的祥瑞与本宫无缘了。” 阿罗轻声道:“说到祥瑞,愉妃怕是要郁闷坏了,辛辛苦苦为五阿哥弄了这么多的祥瑞异象,希望皇上可以‘顺应天意’立五阿哥为储君,结果皇后又诞下七阿哥,奴婢听闻这段时间皇上对五阿哥的态度较之以前冷淡了许多。” 瑕月凉声道:“皇上一直都希望可以将皇位传给嫡长子,哪怕上天真的‘属意’五阿哥也没用。” “愉妃会甘心吗?”知春话音刚落,齐宽便道:“她若会甘心就不是愉妃了,瞧着吧,早晚会动手,就不知道她会使出什么样的诡计来。”顿一顿,道:“自从主子说她连五阿哥都拿来设计,奴才就觉得她真是可怕的让人发寒。” 瑕月冷声道:“不管她使出什么样的诡计,这一次,本宫一定会抓到她的破绽,替永琏报仇!” 在他们议论愉妃之时,后者站在浮碧亭中,遥看刚刚入秋的御花园景色,在她身后,站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魏静萱试探地问道:“娘娘,您唤奴婢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愉妃收回目光,转身道:“静萱,皇宫好吗?” 魏静萱垂目道:“皇宫乃是天底下最繁华尊贵之处,自然是再好不过。” 愉妃淡然道:“对于主子而言,皇宫确实是很好,但对于奴才而言,却不尽然,因为就算爬得再高,也只是奴才,低人一等;所以,有些做奴才的,就想方设法博得皇上的恩宠,从而飞上枝头,成为人上人。” 魏静萱摸不准她的意思,不敢冒然答话,愉妃停顿了一会儿,续道:“皇后将你呈给皇上,结果却被打发到御茶房当差,白白辜负了这如花美貌,实在可惜。” “奴婢陋颜,当不得娘娘如此称赞。”面对魏静萱的言语,愉妃笑道:“你若是陋颜,这宫中怕是没几个有脸见人了。”她打量了魏静萱一眼,道:“本宫看得出,你不甘心做一辈子奴才。” “奴婢……”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愉妃便道:“你不必否认,本宫自问还不曾看错过人,你的心……”她伸出一根食指,点着魏静萱的胸口道:“本宫知道,你一直想要往上爬,只可惜你原来那位主子帮不了你的忙,令你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宫女。” 【作者题外话】:我看书评有很多朋友在说昨天没有按时更新,其实昨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就更新了,但因为塔读系统的问题,一直到第二天才刷出来,还请大家见谅。 第五百六十七章 盼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见并非如自己想的那样,顿时又笑了起来,将参汤递给阿罗,道:“奴婢这就去抱小公主。” 待得知春下去后,阿罗一边喂瑕月喝着参汤一边道:“主子,您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是个女儿?”见阿罗默认,瑕月笑道:“你怎么也与知春一样,女儿不好吗,为什么要介意?” “可是那些主子娘娘,总是更希望自己生一个小阿哥,这样……将来才有机会继承皇位,就像愉妃那样。” 瑕月唇角微勾,轻声道:“她们是她们,本宫是本宫,皇位……皇上怎么会传给一个罪人之后所生的儿子。” 阿罗听出她话中的黯淡,连忙道:“主子,您别总是那样说自己,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您并未对不起过皇上,相反,您还……”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不管过去多久或者本宫做过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与其生一个小阿哥,被迫卷入储位风波之中,倒不如生一个小公主,安安静静度日长大,将来请皇上为她择选一位才德兼备,宅心仁厚的额驸,快活一生,这样不是更好吗?” 阿罗低头一笑道:“好,当然好,主子为小公主打算的哪里会不好;不过小公主才刚出生,主子便寻思着择选额驸,会否想得太远了一些?” “贫嘴!”在瑕月笑斥之时,知春已是抱着孩子进来,看到襁褓中那个幼小的孩子,瑕月连忙伸手道:“让本宫抱抱!让本宫抱抱!” 知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她手中,轻声道:“主子您瞧,小公主长得跟您好像,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瑕月没有理会知春的话,只是紧紧抱着孩子,一直以来,不管她居于何位,不管得到弘历多少宠爱,她心底始终有一丝空虚,直至这一刻,空虚终于被填满,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在胸口蔓延。 瑕月怜爱地看着怀中熟悉的孩子,喃喃道:“孩子,本宫的孩子,本宫盼了十余年,终于盼到了你。”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滴在那张小小的脸颊上。 孩子仿佛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润,小身子扭动了起来,嘴里也发出哼叽的声音,瑕月连忙拭去泪水,然后轻拍着孩子的背哄她安然入睡。 知春红着眼圈道:“恭喜主子,您终于如愿以偿了。” “是啊,以后有这孩子陪着本宫,本宫再也不会寂寞了。”瑕月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传来,“妹妹才刚出生,姨娘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唉,想想可真让人伤心。”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永璜正站在门边,虽然嘴里说伤心,脸上却是笑意满满,知春抬手在鼻前扇了几下,抿唇道:“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大的一股醋味?” 永璜走过来朝她扮了一个鬼脸道:“我才没有吃醋呢,是你自己鼻子坏了。” 不等知春再言语,瑕月已是唤过永璜,柔声道:“本宫怎么会忘了你呢,你虽非本宫亲生,但这些年来,你我之间,已与亲生母子无异。” 永璜站在她身前,感激地道:“谢谢姨娘待我如此之好。”说罢,他目光落在瑕月怀中那个小人儿身上,伸手碰了碰她露在襁褓外的小手指,眸中盈满了笑意,“姨娘,我可以抱抱她吗?” “你是她长兄,自然可以。”这般说着,瑕月将孩子递给永璜,后者很紧张,双手僵硬地接过孩子,看到她熟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惊奇地道:“姨娘,她好小啊,只有我手臂那么长,怎么会这么小?” 阿罗好笑道:“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么小的,等以后慢慢就长大了。” “真是好玩。”永璜依依不舍地将孩子交还给瑕月,随后道:“对了,姨娘,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礼。” 知春插话道:“该不会是您上次说的那把小弓吧,只怕小公主不会喜欢。” “才不是呢。”永璜走到门口,待得再进来时,他手中捧了一个大大的玻璃罩子,清透如无物,在玻璃罩子里十余只蝴蝶翩翩起舞,一对对美丽的翅膀,在空中划过优雅美丽的痕迹,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知春结结巴巴地道:“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蝴蝶,这个季节,应该已经很难见到蝴蝶了才是。” 永璜得意地抬了下巴道:“山人自有妙计。”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奴婢记起来了,之前听说大阿哥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他们在御花园里抓蝴蝶,想必就是这些了,不过大阿哥是怎么养到现在的?” “只要有蜜采,温度又适宜,养上这些日子并不难。”这般说着,永璜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罩子放在桌上,道:“姨娘,我给幼妹准备的礼物好吗?” 瑕月点头道:“好,真是难为你这个长兄肯如此费心。” “不止,还有三弟与四弟他们,都有份一起抓蝴蝶,这份见面礼是我们三人一起送给幼妹。” 瑕月笑着颔首,“下次见到三阿哥和四阿哥,你代本宫说声谢。” 永璜应了一声,在知春将孩子抱下去的时候,他亦捧着玻璃罩子下去了,说是要放在幼妹的屋里,让她可以时时看到。 待得他们下去后,瑕月道:“皇上抱过孩子吗?” 阿罗替她掖着被角道:“皇上何止是抱过,简直就是抱着不肯放手,昨儿个夜里,还是太后发了话,皇上才回养心殿去呢,刚才来了之后又一直抱在怀里。奴婢看得出,皇上很疼爱小公主。” 瑕月惊讶地道:“太后也来过了?” “是啊,太后、皇后娘娘还有愉妃、仪妃都来了,主子您昨日一直生到天黑都没有生下来,可是把皇上给急坏了,稳婆又说生得太久,孩子可能会有危险,皇上催促着宋太医想办法,宋太医又是开催产药又是让人切人参给主子含着补充元气,幸好最后母子平安。” 瑕月并不知晓这些,她当时除了痛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听阿罗说起,方知原来昨天这么凶险。 第五百六十八章 长乐为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些话,当即道:“可不是吗?奴婢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与齐宽一起不停地求神拜佛。” 瑕月笑道:“这么说来,本宫母女能够平安,是你们二人的功劳了?” 知春嘿嘿一笑道:“是主子与小公主福泽深厚,奴婢可不敢居功。不过奴婢知道有一个人该记上一功。” 瑕月好奇地道:“是谁?宋太医吗?” 阿罗轻笑道:“奴婢知道,她一定是在说皇上。” 知春抿嘴道:“是啊,昨天皇上一路抱着主子进来,等放下主子的时候,皇上两只手一直在发抖,太后瞧见后让宋太医给皇上看了一下,说是因为用力过度引起的。”停顿片刻,她笑言道:“主子,皇上待您越来越好了呢。” “多嘴。”瑕月嘴里斥着知春,眸中却忍不住透出笑意,显然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阿罗认真地道:“上天是公平的,奴婢相信主子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瑕月眸光温柔地道:“上天能够赐予本宫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本宫已经心满意足的,其它事情,本宫不强求。” 阿罗点一点头,随后道:“主子,您刚醒,身子还弱,再歇一会儿吧。” 说了这么一阵子,瑕月亦觉得累了,逐就着阿罗的手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待得醒来时,只觉颊边痒痒的,迷迷糊糊伸手去抓,却抓到一只宽厚的手掌,连忙睁开眼来,只见弘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弘历温言道:“朕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晚上呢,总算是醒了。” 瑕月撑起身子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唤醒臣妾?” “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唤醒做什么,再说……看你睡着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这般说着,弘历握紧瑕月的手,动容地道:“谢谢你为朕生了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瑕月侧头道:“依皇上这么说,那臣妾是不是也要谢谢皇上当日抱臣妾回来。” 弘历哂然一笑道:“是该好好谢谢,朕的手,一直到今天都酸着呢,连奏折都没法批。” 瑕月闻言紧张地道:“真的吗?那可怎么办,要不再传太医看看吧?” 弘历笑道:“朕与你说笑的,歇了一夜已经没事了。对了,朕刚才去看过长乐,永璜这孩子还真是有心,居然抓了那么多蝴蝶给她玩耍,看来以后又多了一个疼爱她的人。” 瑕月疑惑地道:“长乐?” 弘历温言道:“是啊,朕给咱们女儿取的名字,喜欢吗?” “长乐……一世长乐无央……”瑕月喃喃重复了几遍,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垂目道:“臣妾很喜欢,多谢皇上为长乐赐名。” “长乐是朕的女儿,是大清的长公主,富贵荣华此生皆无忧,所以,朕对她唯一的期盼,就是一生快乐开心,无忧无愁。” 瑕月嫣然笑道:“有皇上这样疼爱,长乐一定可以长乐无央。” 弘历轻抚着她精致的脸颊,道:“长乐是她的闺名,至于封号,待朕仔细斟酌之后再为她拟取,朕第一位公主的封号,可是得慎重一些。” 瑕月能够感觉到他对长乐毫无保留的疼爱,柔声道:“一切皆由皇上决定。” 长乐出生第二日就得弘历赐名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令众人又羡又妒,其中嫉妒的莫过于金氏,她的儿子出生到现在已经半岁了,却一直没有名字,输给永琮倒也罢了,毕竟他是嫡长子,可现在却又输给长乐,实在令她不甘心。 不过,她并非沉不住气之人,再者……她很清楚,那拉瑕月这个孩子绝对不会长命,所以她将一切怨恨嫉妒很好的隐藏在内心深处,丝毫不露于外。 金氏抱着六阿哥逗弄之时,看到永璋在殿门口踌躇,扬眉道:“永璋,怎么不进来?” 见金氏看到了自己,永璋只得抬步入内,却不曾开口,看到他这个样子,金氏道:“你若有话不妨与本宫说。” 永璋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小声道:“今儿个下课的时候,四弟说明儿个去延禧宫看望长乐,儿臣……儿臣……” 金氏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也想去是不是?” 永璋应了一声,旋即飞快地看了金氏一眼,怯声道:“额娘,儿臣可以去吗?”他知道金氏一向不喜自己与永璜他们往来,上次答允他帮着永璜捉蝴蝶已是很极为难得了,所以刚才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始终不敢进来问。 “你若是想去就去吧。”金氏的回答令永璋欣喜不已,迭声道:“多谢额娘。” 金氏笑一笑,在将六阿哥交给奶娘抱下去后,道:“对了,你们几个之前捉蝴蝶抓得怎么样了?好看吗?” “抓了二十来只,至于好看……”永璋想了一下道:“儿臣瞧着有些一般,毕竟那个时候都夏末了,只有少数几只还算好看。” 金氏微一点头道:“如今虽然入秋了,但蝴蝶偶尔还能见几只,上次本宫在御花园就曾瞧见一只特别漂亮的,你若是遇到有好看的,记得让宫人捕了送去。” “嗯。”永璋高兴地应着,但很快又垮下了脸,“等宫人拿了捕网过去,只怕蝴蝶早就飞远了,哪里还抓得到。” 金氏抚着他皱起来的眉头,笑言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什么麻烦的,让宫人随身带着捕网就是了,又不是多麻烦的事儿。” 翌日,永璋跟着永璜他们一起从上书房出来,在去延禧宫的途中,永珹瞧见不远处的野蔷薇花间有蝴蝶飞舞,连忙道:“大哥三哥,你们看,那几只蝴蝶好漂亮啊!” 永璜仔细看了一眼,道:“是挺好看的,可是咱们又没有带网,没法捕捉。” 永璋从宫人手中接过捕网,献宝似地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永璜惊喜地道:“哪里来的?” “额娘昨儿个说她曾在御花园看到一只很漂亮的蝴蝶,她知道我帮大哥捉蝴蝶给长乐,想着说不定能再遇到,便让我随身带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第五百七十章 探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到自己屋中,阿罗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倚着门闩缓缓滑坐在地,两滴清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皇后一手毁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与希望,且还是用那种残忍至极的方式,不论过去多久,她心里的那道伤疤都不会愈合。 阿罗透过半开的窗子,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傅恒……你还好吗? 京城的另一处,傅恒负手而立仰望夜空,他与阿罗处在同一片星空下,可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远到很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 齐宽依着瑕月的话,暗中监视着三处宫殿,但是几日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若非要说有,就是明玉曾传召过魏静萱,第二日,纪由就出宫了,至于纪由去做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日子在平静之中慢慢滑过,转眼已是到了八月十三,长乐是七月十七的生辰,再过四日就可以满月了。如今的长乐,一天比一天可爱,有人抱她时,经常会咧嘴微笑,惹人怜惜。 这日,黄氏来看瑕月,她带了一些刚做好的衣裳来,大小正适合长乐穿,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看到明玉走进来,黄氏连忙起身行礼,瑕月不便下床,只得在榻上行了一礼。 黄氏直起身,轻笑道:“娘娘过来怎么也不让宫人先通传一声,好让臣妾出去相迎。” 自瑕月诞下长乐之后,明玉便再没有来过延禧宫,只是命人赐下一些东西,没想到她今日会突然过来。 “本宫就是怕你们多礼,才不让宫人通传。”如此说了一句,明玉走到床榻前,和颜道:“本宫这些日子人不太舒服,再加上又要照顾七阿哥,所以一直抽不出空来看妹妹,妹妹不会怪本宫吧?” 瑕月低头道:“娘娘言重了,凤体要紧,臣妾怎么会怪娘娘呢。对了,七阿哥还好吗?” “永琮很好,不过自从本宫有一次抱着他去外面走过后,他就在屋里闷不住了,总是想让人抱着他去外面走。” 瑕月笑一笑道:“如今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去外面走走,不过早晚有些凉,得多加一件衣裳,以免着凉。” 明玉微一颔首,看到摆在一边的小衣裳,道:“这是仪妃送来的吗?” 黄氏连忙道:“是啊,臣妾闲着无事,便做了一些小衣来给小公主。” “说起长乐,只在她出生时看过一眼,如今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倒是皇上常在本宫面前夸长乐长的冰雪可爱,最主要的是她小小年纪就善解人意,很是讨人喜欢。这不,本宫身子刚舒服一些,就迫不及待地来看长乐了。” 瑕月垂目道:“皇上过誉了,长乐哪里当得起皇上如此夸赞。”说到此处,她鼻尖微动,道:“娘娘身上的香气很好闻,臣妾以前仿佛没闻到过,不知是什么胭脂香粉?” 明玉眸中掠过一丝慌意,旋即道:“有吗,本宫今日所用与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想是许久未曾闻,所以妹妹觉得好闻。”不等瑕月开口,她又道:“对了,长乐在哪里,带本宫过去看看她,本宫给她准备了一块福禄双全的玉佩,正好亲手为她带上。” “如何敢劳烦皇后娘娘过去,让阿罗将她抱来就是了。”瑕月话音刚落,明玉便道:“不要,万一长乐睡着,这样抱来,岂非吵醒她吗?还是本宫过去吧。” 见明玉如此坚持,瑕月只得答应,黄氏瞅了一眼,道:“正好臣妾也想看看长乐,就一起过去吧。” 瑕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阿罗道:“你带皇后娘娘她们过去吧。” 阿罗点一点头,引着明玉与黄氏去长乐的住处,在她们离开后,瑕月微微蹙起双眉,知春见状道:“主子怎么了?” “皇后身上的香气明明与以往不同,但她却一口咬定,说不曾换过,实在有些奇怪。” 知春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奴婢刚才也闻到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啊。”说罢,她看向齐宽,道:“你有没有闻出来?” 齐宽摇摇头,转而道:“主子,会不会是您闻错了?” 瑕月肯定地道:“不会,本宫对气味一向敏感,绝不会有错。” 齐宽想了想道:“若是主子不放心,奴才跟过去看着一些,有奴才与阿罗两人盯着,再加上仪妃,皇后娘娘就算真有不良之心,也做不了什么。” 瑕月点头道:“也好,你赶紧过去。” 长乐没有睡,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摆在摇床边的玻璃罩子,里面有十几只蝴蝶,或停在边壁或振翅飞舞,煞是好看。 明玉一眼就认出里面几只蝴蝶正是自己故意放飞,然后让永璋他们捉到的,心中暗喜,面上去故作惊讶地道:“咦,怎么会有这么多蝴蝶,如今这个时节,蝴蝶已是很少见了。” “回娘娘的话,是大阿哥早前抓来的,一直养在花房之中,供小公主观赏玩耍。”阿罗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明玉以及她身边的纪由,与此同时,齐宽也到了门口,悄悄注视着屋中的一切。 “原来如此,大阿哥可真是有心。”如此说着,明玉将目光转向挥舞着小粉拳的长乐,笑言道:“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小公主,原来当真长得这样玉雪可爱,真是叫人喜欢。”说罢,她伸手欲去抚长乐的脸颊,阿罗与齐宽心中一跳,有心阻止,但明玉是皇后,长乐将来长大了,还要唤她一声皇额娘,他们没理由不让她碰触长乐,可是……谁知道明玉会做什么。 眼见明玉的手指就要碰触到长乐,黄氏突然厉声喝斥道:“奶娘,你怎么做事的,小公主喝过奶也不将奶渍擦干净?” 突如其来的喝斥将明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手,黄氏趁此赶紧将长乐抱在怀中,拭着她唇边根本没有的奶渍,随后对一脸惶恐的奶娘与宫人道:“这是皇上的长公主,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宫留心侍候,下次若再让本宫发现你们不尽心,定告之皇上,严惩不怠。”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夹竹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到底……”知春待要再问,阿罗已经打断她的话道:“总之你按我的话去做,其他的晚些再说。” 知春无奈的退了出去,阿罗看着怀里眼角挂着泪水,不住抽泣的长乐道:“宋太医,能够解了小公主体内的毒吗?”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宋子华身上,后者低声道:“本官会尽而为。” “不……不可以!”阿罗喃喃说了一句,慌忙跪下,急切地道:“宋太医,你一定要救小公主,她不可以有事,主子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小公主,她绝对不可以有事的!” 宋子华沉沉叹了口气,扶起她道:“本官明白,只要有一丝希望,本官就会竭尽全力救小公主。” 其实长乐所中的毒并不深,否则刚才放血的时候,就该呈现紫黑色了,如果是一个阿罗那样的成人,他有极大的把握可以救回来,但长乐……太小,他心里实在有些没底,尤其是在还不知道长乐所中何毒的情况下。 因为长乐突然中毒,众人均是心中发沉,在等待宫人将药端来之时,知春扶着瑕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者神情紧张地问道:“长乐怎么了,本宫的女儿怎么了?” 黄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道:“娘娘放心,长乐没事,阿罗这不是正抱着吗?” 瑕月没有理会她,径直来到阿罗身前,将长乐抱了过来,看到长乐眼角未及拭去的泪水,当即道:“长乐哭过了是不是?她为什么哭?她怎么了?” “小公主没……”黄氏话音未落,瑕月便厉声道:“若长乐没事,为什么宋太医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本宫?” 阿罗来到知春身前,不悦地道:“我不是让你先瞒着主子吗?为何你不听我的话?还有,主子尚在坐月中,怎么能由着她下地,更不要说是走到这里来了。” 知春辩解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主子不信我的话,执意要来这里,我根本就拦不住。” 瑕月盯着宋子华,寒声道:“宋子华,本宫的长乐到底怎么了?” 宋子华无奈地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小公主……她中了毒!” 从迟迟未见阿罗他们归来的那时起,瑕月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而在这一刻,这种预感变成了事实…… “怎么会这样的,长乐怎么会突然中毒的?”面对瑕月的责问,宋子华无言以对,黄氏劝道:“娘娘您别担心,宋太医已经命人去煎药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解了小公主身上的毒。” 瑕月死死盯着宋子华,颤声道:“宋子华,你老实告诉本宫,长乐体内的毒,你有几分把握?记着,是实话!” 宋子华几经斟酌,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来,“五成!” “好!”瑕月缓缓点头,并没有哭闹或是露出悲伤之色,在将长乐交给阿罗抱着后,她道:“立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阿罗急切地道:“主子,您还没出月子,受不得风,这样过去,万一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是对尚站在屋中的齐宽二人喝斥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立刻准备肩舆!” 齐宽二人为难地看着瑕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过去,病根是一定会落下的,但瑕月发了话,他们又不能不从。 黄氏开口道:“娘娘,您去可是要请皇上传徐太医入宫为小公主诊治?”见瑕月不说话,她知晓自己猜对了,当即道:“若是这样的话,还是让臣妾去吧,您留在这里照顾小公主。” 在与她对视片刻,瑕月终于点头道:“好吧,快去快回,本宫让齐宽他们备肩舆送你过去。” “不必了,臣妾走快一些就是了。”说完这句话,黄氏带着锦屏疾步离去,在她走后,瑕月命齐宽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都给请来;与此同时,长乐再次哭闹起来,小嘴还不停地吸吮着,阿罗道:“小公主刚才将奶都给吐了,这会儿一定是饿了。” 瑕月看向宋子华,后者知晓她的意思,连忙道:“只要小公主喝得下去便没有问题。” 瑕月闻言,命乳母抱下去喂奶,果然一吸吮乳汁,长乐就不哭了,待得她喝足吃饱后,乳母为她换下有些湿的衣裳,然后重新抱了出来。 周明华等人得到齐宽的传话,接连赶来,诊视之后,方太医迟疑地道:“恶心、呕吐、昏厥,听着这些症状像是夹竹桃的毒。” 宋子华接过话道:“是,下官刚才也觉得有些像,但不敢肯定,而且宫中虽然有栽种夹竹桃,但小公主从未接触过,怎么会中毒呢。” 方太医想想也是,随后道:“方子开了吗?” “开了,这会儿应该快煎好了,如果真是夹竹桃之毒的话,下官开的药,应该会起效。”宋子华话音刚落,刚刚还没事的长乐突然再次呕吐,奶白色的乳汁顺着她小小嘴角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来。 瑕月一边替她拭一边慌张地道:“怎么又吐了,不是说没关系吗?为什么变成这样?”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长乐吐过奶后并没有哭泣,而是浑身抽搐,眼珠子往上翻着,露出好大一片白色。 瑕月嘶声道:“救长乐,快救长乐!” 方太医示意她将抽搐不止的长乐放在床上,随后取出银针,在他落针之前,宋子华道:“下官刚才已经施过一次针了。”换而言之,再次施针的效果可以会减弱,而且隔这么短时间病情就再次加重,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方太医沉沉点头,手中银针飞快地在长乐身上刺了一遍,长乐的情况得以控制,但众人的神情却是异常凝重。 这个时候,药终于煎好了,瑕月就着小匙子一勺一勺地喂着,药很苦,长乐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张嘴。 瑕月哽咽地道:“长乐听额娘的话,乖乖把药喝了,这样病才会好。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可以有事,知道吗?” 不知是否听懂了瑕月的话,长乐竟然真的张开小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药,因为是煎给婴孩服用,所以药并不多,很快便喂完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生死未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将长乐嘴边的药渍拭去后,瑕月道:“喝了这些药,长乐是不是就没事了?” 没有人回答瑕月的话,因为没一个人可以担保说长乐一定会没事,虽然中毒不深,毒性却不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婴孩的体内,他们着实没把握。 瑕月盯着宋子华等人,厉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宋子华涩声道:“回娘娘的话,若小公主中的当真是夹竹桃之毒,那么接下来的两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若小公主可以熬过,那么就会无恙,反之……” “够了。”瑕月不敢听他后面的话,打断道:“如今还不能确定吗?” 方太医接过话道:“其实小公主此刻出现的症状与中夹竹桃之毒后十分相似,就连刚才的抽搐也是症状之一,已经……差不多可以肯定了。” 瑕月知道夹竹桃有毒,但怎么也没办法和长乐联系起来,这孩子尚未满月,除了抱去内殿之外就一直待在此处,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夹竹桃。 未等她再开口,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弘历急急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黄氏,弘历还未站稳便已经迫切地道:“长乐,长乐怎么样了?” 一直强迫自己冷静的瑕月听到他的声音,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弘历连忙道:“贵妃莫哭,朕已经命四喜立刻去传召徐太医,长乐不会有事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瑕月抽泣着道:“太医刚刚给长乐施了针,也喂了药,说是接下两天是关键,若是长乐能够熬过去,就可以安然,否则……”她声音一顿,继而急切地道:“皇上,长乐不可以有事的,臣妾不可以没有长乐,不可以的!” 弘历迭声道:“朕知道,所以朕一听到仪妃禀报,就立刻去传徐太医了。你放心,朕给长乐所赐的名,一定会保她一世平安无忧,你别那么紧张;而且你看长乐现在不哭不闹的,足见太医开的药有效,不要那么紧张,还有,徐太医很快就会入宫,以他的医术,定会保长乐无恙。倒是你自己,坐月未满就这样跑出来,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臣妾只是挂念长乐安危,根本未想那么多,臣妾……”瑕月睇视着怀中熟睡的婴孩,哽咽地道:“只要长乐可以无恙,要臣妾做什么,受多少苦,臣妾都甘之如饴。” 弘历安慰道:“朕明白贵妃的心意,朕又何尝不是。不过现在让长乐好好歇着,朕陪你回去,否则这么多人待在此处,长乐也睡不好,是不是?” 瑕月点头,依依不舍地将长乐交给乳母,嘱她好生照料,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告之她,另外,宋子华也被留了下来,以便随时照应。 待得回到内殿,瑕月就着宫人的手重新躺下后,盯着阿罗道:“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陪着皇后去看长乐吗,怎么一转眼,长乐就中毒了?” 弘历微一拧眉,道:“皇后,她也来过?” 阿罗屈膝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特意来看望小公主,并送了一块玉佩给小公主,在娘娘走后没多久,小公主就突然吐奶,紧接着奴婢们就去请宋太医了,宋太医一看了小公主,就说是中毒。” “皇后……”瑕月喃喃轻语了一句,声音倏然冷厉地道:“她碰过长乐了是不是?” 阿罗如实道:“没有,皇后娘娘并不曾碰触小公主,就连那块玉佩,也是奴婢收着的,未曾戴上。” 黄氏想了想,摇头道:“不对,皇后碰触过小公主,就是蝴蝶乱飞的那个时候,她帮着拍死了一只跑去小公主那里的蝴蝶。” 被她这么一提,阿罗也想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瑕月听着糊涂,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有蝴蝶乱飞。” 阿罗躬身道:“回主子的话,去看望小公主的时候,锦屏不小心跌倒,摔碎了大阿哥送给小公主的那个玻璃罩子,里面的蝴蝶全都飞了出来,因为怕蝴蝶跑了,所以将门窗都给关了起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哪知后来那些个蝴蝶跟发了疯似的,四处乱飞,到处攻击人,有一只还跑去了小公主那里,皇后娘娘看到后就想挥赶,不甚将之拍打而死。” 弘历诧异地道:“蝴蝶攻击人?这怎么可能,若是蜜蜂一类的倒还可能一些。” “奴婢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当时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千真万确,并非奴婢胡言。”阿罗指一指自己通红的双眼,道:“皇上您看奴婢的眼睛,就是被蝴蝶弄到所致。” 弘历没有就这个事情说下去,转而道:“那后来呢?” “后来皇后娘娘便走了,继而小公主就出事了。”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那夹竹桃呢,有没有在长乐屋中出现过,或者碰触过她?” 阿罗很肯定地道:“没有,奴婢一直有看着小公主,莫说是夹竹桃,任何花都没有出现过。” 瑕月冷声道:“既然没有,那你告诉本宫,长乐体内的毒从何而来?” 阿罗用力咬着嘴唇,跪下道:“奴婢不知,请主子治罪!”在她之后,齐宽也跟着跪下,长乐出事,他们两人皆是内疚不安。 瑕月用力挥手,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长乐,是谁要害她!”长乐就是她的命根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她都无法忍受,更不说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贵妃,你冷静一些。”弘历握着她的双肩,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清楚,不会让长乐白白受苦。” 待得瑕月心绪稍稍平静一些,弘历道:“去,将皇后请来。”既是要查,自然要将所有人都传来问清楚,虽然……他并不相信明玉会害长乐,可长乐是在明玉来过之后才出事的,要说一些都不疑,那是不可能的,瑕月恐怕也是一样的想法,否则她刚才就不会问阿罗,明玉是否有碰触过长乐。 第五百七十五章 留不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快,小五就引着明玉来了,后者行过礼后,一脸茫然地道:“皇上,出什么事了,为何要急着传臣妾来此?” 弘历盯着她道:“是出了事,就在皇后离去后不久,长乐突然吐奶昏厥,太医诊断后,说是中了夹桃竹之毒。” 明玉惊呼一声,骇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那现在长乐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宋太医正守着长乐,能否脱险,就看她是否可以熬过这两日。”面对弘历的回答,明玉点一点头,随即道:“那可曾查出长乐中毒的原因?按理来说,她不可能接触到夹竹桃的。” “朕暂时还没有头绪,所以请皇后来此,不知皇后是否知道些什么?”弘历的话令明玉一怔,旋即颤声道:“皇上这样问,可是怀疑臣妾?” 弘历安抚道:“皇后多心了,朕从未这样说过,只是循例问问罢了,若是皇后不知晓便罢了。” 明玉冷笑一声道:“皇上是没有说过,但您分明就是这样想的,否则何至于这么着急地将臣妾唤来?就像娴贵妃一样,臣妾好心来看小公主,只是娴贵妃却如防贼一样防着臣妾,不让臣妾碰触小公主。” 弘历看了抿唇不语的瑕月一眼,道:“朕与贵妃皆不是这个意思,皇后莫要多心。” “是不是多心,臣妾很清楚,臣妾与娴贵妃相识多年,知晓她这个孩子来得不易,而且臣妾自己也是做额娘的人,也试过失去孩子的痛楚,试问臣妾怎么会将这种痛苦加诸在娴贵妃身上?!”说到此处,她哽咽地道:“旁人这样想也就罢了,皇上竟然也……” 看到她这个样子,再加上想起永琏,弘历心有不忍,待要说话,瑕月忽地道:“臣妾记得,皇后刚才来时,身上并不是这种香味。” 明玉脸色微变,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本宫所用的胭脂香粉,皆是往日所用的那些,从未变过,这一点本宫之前就与贵妃说过了。”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更加肯定地道:“如今才是平日的香气,刚才不是,臣妾不会闻错。” “到底要本宫怎么说,娴贵妃才会相信?再说了,就算真的香气有所区别,又有什么问题?”明玉冷笑道:“难道本宫用什么胭脂,用什么香粉,还要经过娴贵妃的应允吗?” “自然不用,但臣妾怀疑娘娘身上的香气与长乐中毒一事有关!”瑕月知道以她的身份,说出这句话,乃是大不敬之罪,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这么许多,只想找到加害长乐的凶手。“ “荒唐!”明玉拂袖道:“本宫刚才已经说过,本宫绝对不会害长乐,为何娴贵妃你就是不信,再说,若香气可以害人,那为何仪妃、阿罗,还有你全部都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瑕月眸中掠过一丝迟疑,“臣妾不知,但娘娘若心中无鬼,为何香气会变?!” “本宫身上的香气,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是娴贵妃自己闻错了,或者……”明玉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是娴贵妃刻意冤枉本宫!” 瑕月厉声道:“不是!我没有冤枉你!” 弘历连忙握住瑕月颤抖不止的双手,“瑕月,你先别激动,让朕来处理这件事好不好?” 瑕月反握了他的手,大声道:“皇上,臣妾没有闻错也没有冤枉她,香味真的有区别,她一定隐瞒了事情。” 弘历安抚道:“朕知道了,朕会查清。” 在瑕月冷静些许后,弘历扫视了阿罗等人一眼,道:“皇后刚才过来之时,都有谁在?” 待得黄氏等人应声后,弘历道:“你们可曾感觉到皇后身上的香气有区别?” 阿罗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均说没有区别,轮到黄氏之时,她看了瑕月一眼,蹙眉道:“皇上,臣妾知道贵妃娘娘嗅觉较一般人敏锐,或许真有什么香气,是臣妾等人没有闻到的。” 弘历思索片刻,道:“瑕月,你觉得那像是什么香气?” 瑕月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臣妾闻不出来,但肯定不是寻常的香气,因为臣妾从来没有闻到过。” 黄氏在一旁道:“方太医他们说,小公主中的是夹竹桃之毒,会否那香气与之有关?” 明玉冷厉的目光倏然落在黄氏身上,后者下意识地要低头,但很快便止住了这个举动,怡然无惧地迎向她的目光。 弘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不曾说什么,只道:“瑕月,如今再让你闻到那股香气,你能辩认的出来吗?” “可以。”在瑕月肯定的回答之后,弘历凝声道:“好,如今正是夹竹桃花开之时,小五,去折几枝过来。”随后又道:“方太医,近距离相闻会否对娴贵妃有影响?” 方太医拱手道:“皇上放心,只要不加以服用,就不会有任何伤害。” 明玉颤声道:“皇上,您这样做就是相信娴贵妃的话,认定臣妾谋害长乐了?” 弘历有些内疚地道:“在事情未明之前,朕不能放过一丝线索,再者,若皇后真的没有做过,也能还皇后一个清白。” 看到弘历对瑕月的维护信任,明玉几乎要咬断了银牙,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决定,那拉瑕月――留不得! 不多时,小五气喘吁吁地攥着几枝新鲜的夹竹桃树枝来,瑕月取在手中仔细地闻着,这个香味…… 弘历见她放下树枝,连忙道:“如何,是不是你闻到的那个?” 瑕月神色复杂地看了明玉一眼,摇头道:“不是,这不是臣妾在皇后身上闻到的香气。” 明玉冷笑道:“总算你还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了本宫一个清白。” 弘历有些尴尬地道:“既然不是,那这件事应该与皇后无关了,而且方太医说过,夹竹桃虽毒,但只要不服食,就算真的闻到了,也没什么大碍。” “服食……”阿罗喃喃重复了一句,惊声道:“小公主现在只服食乳汁,难道是那两个奶娘?” 弘历皱眉道:“她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害长乐?” 明玉开口道:“寻常自是不会,但若是她们被人收买,那就难说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毒从何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难看地道:“立刻去传奶娘过来,记着,别惊了小公主。” 小五依言退下,过了一会儿,两个奶娘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待得她们跪下后,弘历冷声道:“若是不想进慎刑司,就老老实实告诉朕,小公主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们所下,你们是受何人所使?” 奶娘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相互看了一眼后急急摇头,颤声道:“奴婢们什么都没做过,小公主身上的毒与奴婢无关,奴婢们冤枉啊!” 弘历眉目冰冷地道:“小公主一直由你们二人照料,吃的也是你们的乳汁,除了你们,谁还有机会喂小公主吃下毒药?” “奴婢不知道,但真的与奴婢无关,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小公主一分一毫,求皇上明鉴!”奶娘话音刚落,弘历便厉喝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问你们,到底是谁主使你们的?” 奶娘二人拼命摇头,迭声道:“没有,没有人主使,奴婢们也没有做过,冤枉,真的是冤枉啊!” 弘历因为长乐一事,心中恼恨,径直道:“拉去慎刑司,什么时候肯说了再带来。” 奶娘二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求饶,但她们的哀求根本无济于事,宫人上前拉了她们就要走,眼见着就要拖出去,瑕月开口道:“皇上,臣妾以为不会是她们,因为她们是最直接的人,一旦长乐出事,最先被怀疑的人就是她们。而且,谋害公主是死罪,就算有人给她们再多的钱,恐怕她们也不会答应。臣妾始终以为,问题出在今日去看长乐的那些人上。” 明玉冷声道:“娴贵妃说来说去,还是怀疑本宫,但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本宫身上的香味与夹竹桃无关。” 瑕月瞥了她一眼,微低了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刚才也没有提及娘娘,只是将心中想到的话说出来罢了。” 明玉冷哼一声,没有言语,倒是弘历道:“瑕月,你真觉得不会是奶娘?”待得瑕月点头后,弘历轻声道:“奇怪,若不是她们,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长乐下毒?” 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口中道:“姨娘,长乐为什么会中毒,究竟出什么事了?” 来人正是永璜,他未曾留意到弘历他们也在,疾步奔到床榻边,迫切地道:“姨娘,长乐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瑕月攥着锦衾没有说话,黄氏拉过永璜道:“大阿哥放心,长乐没事,她很好,你别着急。” 永璜哪里会相信,摇头道:“如果没事,宋太医怎么会那样说,还一直守着长乐,仪妃娘娘,你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件事皇上还在查,本宫也不清楚。”待得听到黄氏这句话,永璜才发现弘历与明玉也在,连忙跪下行礼,随后道:“皇阿玛,知道是谁害长乐的吗?还有,长乐会没事吗?” 弘历揉着太阳穴道:“现在还不知晓,至于长乐……”他声音一顿,坚定地道:“一定会没事的。” 在排除了奶娘的嫌疑后,这件事陷入了僵局,毒从口入,但除了奶娘之外,就再没有人喂长乐吃过什么东西,毒……究竟从何而来? 这样的僵持沉闷一直到容远出现方才打破,在得知他已经去看过长乐后,弘历连忙道:“如何,长乐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容远叹了口气道:“恕草民直言,小公主的情况并不乐观,您要有心理准备。” 听得这话,瑕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喃喃道:“不会的,长乐已经服过药了,她不会有事的。” 弘历道:“徐太医,你医术超卓,一定有办法救长乐的,你想想办法。” 容远沉声道:“不瞒皇上,小公主中的是夹竹桃之毒,这种乃是致人命的剧毒,虽然小公主中的毒不深,但她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许多药还有驱毒的法子她都承受不住,使得解起毒来有很多束缚,草民与宋太医商议过,如今只能用一些相对温和的药物逐步化解小公主体内的毒,这两日是关键,希望小公主可以熬过去。” 他的回答令瑕月无法接受,急切地道:“不可能,你是神医,连太后都对你推崇有加,你一定有办法解去长乐身上的毒,一定有!” 容远无奈地道:“草民明白娘娘的心情,但是太过刚猛的药,以小公主的体质,毒还没有化解,就先出事了,所以……只能慢慢来。” 瑕月下床走到容远身前,尖声道:“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要你告诉本宫,长乐一定可以救活,一定可以,听到了没有?!” 弘历拉住她道:“瑕月,你不要这样,徐太医一定会全力救治。” 瑕月用力摇头道:“臣妾不要听这些,臣妾只要长乐没事,她是臣妾唯一的孩子,一定……一定不可以有事!”泪水不停地从眸中滴落,爬满了那张布满忧心的脸颊。 弘历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朕刚才不是说了吗,长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哭了,坐月子的人是不能哭了,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坏了眼睛。” 在扶着瑕月躺下后,弘历捏一捏眉头,道:“把所有与此有关的人都唤到偏殿,朕要再问一遍。” 四喜正欲下去,纪由忽地道:“咦,主子您脚下怎么有只蝴蝶?” 明玉低头看去,果见花盆底鞋下面粘了一只已经死去的蝴蝶,她道:“一定是之前在长乐屋中那些蝴蝶乱飞乱撞,跌在地上时不甚踩到的,真是恶心,赶紧拿掉。” 纪由应了一声,赶紧将那只死蝴蝶拿走,嘴里自言自语道:“刚才那些蝴蝶发疯,不知道是不是也中了毒。” 容远眉头一动,唤住准备出去的纪由,从其手中取过那只颜色艳丽的蝴蝶,仔细打量了一眼后,对明玉道:“娘娘,您刚才说蝴蝶在小公主屋中乱飞乱撞,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百七十七章 毒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眸中掠过一丝松驰,在将打破玻璃罩子的事说了一遍后,道:“至于那些蝴蝶为何会这个样子,本宫就不清楚了。” 弘历见容远对一只死去的蝴蝶如此在意,道:“徐太医,是不是蝴蝶有什么问题?” “草民不知,但草民曾听人说起过,蝴蝶虽然看似无害,但有一些却带着毒性,尤其是色彩艳丽的,越是漂亮毒性就越是强烈,这只蝴蝶……”容远迟疑片刻,再次看向明玉,“娘娘,小公主有碰过这些蝴蝶吗?” “小公主还那么小,哪里会去碰蝴蝶,自然……”说到此处,明玉不知想起了什么,迭声道:“本宫记得了,有一只蝴蝶曾飞到小公主脸上,是本宫帮着拍死的。” 容远神色一紧,追问道:“脸上?有没有碰触过小公主的嘴?” “这个……”明玉蹙着眉头道:“因为当时情况很混乱,本宫记不太清了。” 阿罗插话道:“奴婢记得,当时那只蝴蝶就在小公主嘴边。” 听得这话,容远急忙道:“那只蝴蝶还在吗?” 阿罗将目光转向缩在旁边的奶娘,其中一个奶娘大着胆子开口道:“当时地上很多死蝴蝶,奴婢让人收拾了一下,但……应该还没有扔掉。” 她话音刚落,弘历已是道:“四喜,你立刻跟着她去拿来。” 永璜用力绞着手指,神色无比紧张,希望……希望与蝴蝶无关,否则他就是害了长乐的凶手,真要是这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一会儿,四喜拿着一包东西进来,打开后,正是那些拾捡起来的蝴蝶尸体,阿罗指着其中一只道:“应该就是这只了。” 明玉与奶娘也纷纷指认,就是阿罗所指的那一只,比对之后,发现那只蝴蝶与粘在明玉脚底的那只一样,皆是属于色彩艳丽一类,也就是说……很可能有毒。 容远命人取来一个盛满水的碗,将曾与长乐接触过的那只蝴蝶放在水中,过了一会儿后,以银针相试,很快,银针的颜色就转黑,这只蝴蝶……当真有毒! 黄氏骇然道:“蝴蝶……蝴蝶怎么会有毒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玉若有所思地道:“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夹竹桃盛开的时候,会不会这只蝴蝶就是因为采了夹竹桃的花粉,所以带上了毒性?” 容远沉声道:“应该就是这样,然后娘娘拍打蝴蝶之时,沾在蝴蝶身上的花粉便落入了小公主的口中。” 明玉一脸内疚地道:“这么说来,本宫不是救小公主,而是……而是害了她?是本宫害了长乐?” 纪由安慰道:“主子,您也是一片好意,谁能想到,蝴蝶居然会有毒,这是一场意外。” 明玉没有理会他,朝弘历跪下,哽咽地道:“娴贵妃没有疑错,真的是臣妾害了长乐,臣妾该死,请皇上责罚。” 弘历眸光复杂地盯着泫然欲泣的明玉,许久,沉沉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最要紧的是救回长乐,你先起来吧。” 虽然已经查到了毒物的来源,但最让人头痛的还是长乐体内的毒,虽然容远医术超卓,但婴孩的体质令他处处受制,无法用一些更为有效的药草。当夜,长乐的情况出现恶化,之前喝下去的药皆吐了出来,且再次有抽搐昏厥的情况,施针的效果一次弱于一次。 长乐受苦,比瑕月自身受千刀万剐还要痛苦,虽然有容远等人照料着,她还是一定要过去,她要亲自陪着长乐熬过这一劫,弘历劝不住,只得由着她。 这一夜,谁都没有合眼,明玉与黄氏也一直在旁边陪着,但是长乐的情况始终没有好转。 听着怀中嘶哑微弱的哭声,瑕月心如刀绞,她看着沉吟不语的容远,颤声道:“徐太医,你有办法救长乐,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草民……”容远知道接下来的话,瑕月不会喜欢听,但他不得不说,“恐怕救不了……” “不会的!”瑕月倏然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你是神医,你是连太后也推崇的天下第一医,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徐太医,你再想想办法,朕与贵妃都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弘历紧紧皱着眉头,自从长乐出事后,弘历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 容远叹声道:“不是草民不想办法,而是之前就说过,无法用药,哪怕小公主长到一岁,情况也会比现在好许多。” 看到瑕月痛苦的模样,明玉心中畅快不已,憋了那么久的恶气,今朝总算是出了一些。那拉瑕月,若非你离间本宫与永琏,本宫怎会中了富察挽秀的计,令永琏枉死;今日就让你尝一尝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 她压下心中的畅快,假惺惺地道:“徐太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容远低头道:“草民与几位太医所能做的,皆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小公主自己能否熬过来。” 瑕月无措地看着怀中的长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过,还剩下一日,长乐,你答应额娘,一定要熬过来,千万不要离开额娘! 眼见早朝时辰将至,一夜未睡的弘历换上朝服,随意抹了把脸后,前往养心殿上朝,临行前,他抚着瑕月的肩头温言道:“别那么担心,长乐会没事的,朕上过早朝就立刻回来。” 瑕月无声地点点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幼小的长乐,心中不住地祈祷长乐可以熬过这一劫。 但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愿,就在弘历离开没多久,之前勉强喂下去一些的药再次吐了出来,而且长乐开始出现腹泄,但是她拉出来的并不是正常那样的,而是血……是血便啊! 容远与宋子华等人看了一眼,心情均是沉到了谷底,出现血便,也就是说,情况恶化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只怕长乐……是熬不过去了。 看着那一滩血便,瑕月眼前阵阵发黑,勉强定了神后,颤声道:“徐太医,长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第五百七十八章 冒险一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容远看着瑕月怀中昏睡过去的长乐,心中亦是万分不好受,这就是身为一个医者的无奈,明明想救,却无力去救,“小公主……只怕熬不过今日了。” 听得这话,瑕月情绪近乎崩溃,紧紧抱着长乐,神色狰狞地道:“不会的,长乐不会离开本宫的,你骗本宫,你骗本宫!” 宋子华能够感知到瑕月那份害怕与无助,更加清楚长乐对瑕月代表的意义,安慰道:“娘娘,徐太医真的已经尽力了,但小公主实在太小,微臣……” “本宫不要听!本宫什么都不要听!”瑕月尖声道:“本宫只要你们救长乐,救她,本宫不可以失去长乐的,不可以!” 这样尖厉的声音,换了平常,长乐早就惊醒,可这会儿她一直闭目沉沉睡着,若非鼻间还有气息,简直就像…… 容远不知该如何回答瑕月,只能无声地站着,瑕月挣开阿罗等人的搀扶,抱着长乐跌跌撞撞地来到容远身前,哀求道:“徐太医,只要你肯救长乐,不论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功名权势,金银财帛,本宫都答应,求求你,救长乐一命,她还那么小,她不该死的!”这般说着,她屈膝跪了下去,将容远吓了一大跳,一边搀扶一边跟着跪下,口中道:“娘娘您不要这样,草民受之不起;不是草民不肯救小公主,实在是……” 瑕月急急打断他的话,迭声道:“不会的,你医术那么好,一定有办法。” 面对瑕月强人所难的言语,容远沉默良久,抬眸道:“草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不等瑕月说话,他又道:“但其中风险很大,若是失败,小公主就什么生机都没有了。” 黄氏忧声道:“就没有保险一点的法子吗?” “温和的法子已经试了,结果如何,娘娘您也看到了,其实这个药方是给成人服用的,草民可以改善一下药方,让它更适合小公主的体质,但里面的药对于小公主来说,终归是凶险的,所以结果如何,草民无法预料。” 宋子华默然站在一旁,他知道容远所言的方子是什么,但那药太过凶险,所以就算以容远的医术,心中也没底。 明玉道:“徐太医,小公主身份尊贵,万万不可犯险,要不您再想想看,可一定要保住小公主的性命。” 容远无奈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这……”明玉思索片刻,对瑕月道:“贵妃,这法子如此凶险还是不要试了,再等等吧,或许长乐的病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她不想让长乐活着,一丝机会都不想给,所以这番话看似在为长乐考虑,实际上是想扼杀她任何一丝生存的机会。 黄氏心里也没主意,不论是采不采用容远所言的法子,都会有风险存在,要怎么选择,只能交由瑕月这个做额娘的来决定。 瑕月心乱如麻,毕竟这关系着长乐的性命,她实在难以决定,但同样的,时间拖得越久,对长乐越不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体内根本没多少血,若是再拉几次血便,哪里还会有命。 许久,她看向宋子华,道:“宋太医,从本宫进宫开始,一直是你在为本宫调理身子,本宫能够怀上长乐,也是多亏了你寻来的古方,本宫信任你的为人与医术,所以,本宫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不用徐太医所言的方子,长乐有多少生存的机会。” 宋子华感激瑕月的信任,拱手道:“微臣不敢欺瞒娘娘,若是照此下去,小公主生存的机率不足两成,虽然徐太医所言的法子有危险,但在这种情况下,微臣以为可以一试。” “好!”宋子华的话令瑕月下定了决心,朝容远欠身道:“长乐就拜托徐太医了,若徐太医能够救她性命,本宫此生都会感念徐太医的恩德。” “娘娘言重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容远不再多言,当即命人取来文房四宝,执笔开方,因为每一味药都需要适量的减少,甚至还要再加其它药中和当中的刚猛药性,所以他开得很慢,往往写一味药就要斟酌很久,瑕月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催促,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待。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药方终于开好了,在命宫人取药煎服之后,容远又与方太医等人商量,想要达到最好的药效,就得配合针灸,而且针灸也可以相应控制药效的散发,对长乐算是一重保障;但隐藏在众多好处背后的是施针的难度,毕竟那是一个才出生二十余日的婴孩,不可以常理揣之,哪怕是之前几次简单的施针,方太医等人也很小心的控制了力道与深度。 一直等到弘历下朝回来,容远等人才算商议出了结果,而昏睡不醒,气息奄奄的长乐也被放在了床上,弘历在得知瑕月的决定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握住了瑕月冷如寒冰的手。 未过多久,煎好的药端了上来,瑕月亲手喂长乐喝药,这一次喂得异常艰难,昏睡中的长乐始终不肯张嘴,一碗药下来,只有小半灌入腹中,剩下的皆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瑕月在将空碗递给宫人后,道:“徐太医,可要再命人去煎?” “不用了,虽然流出许多,但喝下去的那些应该足够了。”如此说着,他与方太医一起取出银针,所有下针的动作都要快与准,所以两人各施其针是最好的法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下针力道,以免伤到长乐,待得两人收针之后,瑕月紧张地道:“如何,长乐是否没事了?” 容远与方太医均是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注视着长乐,过了片刻,一直无甚反应的长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容远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拱手道:“恭喜娘娘,小公主能够醒转,应该是药起效了。“ 瑕月惊喜地道:“也就是说长乐没事了是不是?” “是,其实那些药的量足以化去小公主体内的夹竹桃之毒,关键只在于小公主能否承受住那份药力,如今看来,小公主鸿福齐天,度过了这一难。” 第五百七十九章 幼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好!”瑕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地将长乐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地蹭着,“长乐,你没事就好了,吓死额娘了,额娘往后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在说这句话时,瑕月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明玉,后者虽极力装出镇静之色,但眼底那抹慌意,仍然被瑕月所捕到,亦更加肯定,长乐中毒之事,绝不像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黄氏长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好了好了,终于是雨过天晴,没事了。” 弘历抚着瑕月的双肩,笑道:“朕早说过长乐会没事的,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瑕月睇视着那张小小的脸,柔声道:“多谢上天仁慈,没有将长乐夺走。”说罢,她朝容远行了一礼道:“徐太医之大恩,本宫与长乐都将铭记于心,此生不忘。” 容远连忙还礼道:“救人性命乃是草民份内之事,不敢当娘娘如此重谢,接下来,只要……”容远话音未落,瑕月怀中的长乐突然吐出一口紫红色的鲜血来,紧接着瑕月感觉捧着长乐的手传来一阵湿意,瑕月颤抖着抬手,只见手掌上满是紫红色的鲜血。 瑕月的心情一瞬间从云端坠落入深渊,慌声道:“怎么会这样?长乐……长乐她怎么了?” 在看到长乐吐血的时候,容远已经神色凝重地将手指搭在长乐小小的腕间,随后又去翻看长乐紧闭的眼皮。 瑕月急切地道:“她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为何又流了那么多血?” 容远缓缓收回手,脸色难看地道:“请娘娘节哀。” “节哀?”瑕月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就着阿罗的手勉强站稳后,盯着容远道:“你这是意思?为什么要让本宫节哀,长乐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方太医在检查过长乐后,亦是与容远一样的表情,他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微臣刚才与徐太医都以为小公主受住了药力,但其实没有,刚才那一声哭泣是……是回光返照;如今小公主已经……已经去了!” 瑕月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话,长乐去了?怎么可能,长乐明明还好好的在她怀中,怎么会去了,撒谎,他们一定是在撒谎。 莫说瑕月无法接受这件事,就算是弘历也接受不了,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去就去了,就算这个药无效,你们也可以再换其他的药,徐太医你说是不是?” 容远跪下道:“草民有负皇上所托,请皇上降罪!”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朕与贵妃那么多年才盼来长乐,怎么可能才做了二十几天的父女,老天爷就将她夺走了。”弘历喃喃说着,下一刻,他揪住容远的衣襟,咬牙道:“你到底有没有诊清楚?若是因为你误诊而害了小公主,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容远无奈地道:“皇上,小公主确实去了,请您节哀!” “不!本宫不相信!”瑕月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长乐不会离开本宫的,她不会!”如此说着,眼泪却不停地从眼眶中滴下,落在那个承载了她所有希望与欢喜的小人儿脸上,只是这一次,她再不会因为滴落在脸上的泪水感觉到不舒服,甚至……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她的神态很安祥,若非嘴边的鲜血,一定会以为她是睡着了,而不是…… 弘历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长乐的鼻息,还未等他靠近,瑕月已是用力挥开他的手,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 迎着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眸,弘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能够出声了,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吐出,瑕月便打断道:“长乐不会有事的,她没死,是那些庸医胡说。”这般说着,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温柔地抚去长乐嘴边的鲜血,轻声道:“长乐是睡着了,等睡饱了,就会醒来,本宫要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亲耳听她唤本宫一声额娘,为本宫摘来世间最好的花戴在发间。” 瑕月的话及又哭又笑的样子,令黄氏难过不已,抹泪道:“娘娘您不要这样,小公主已经……” 瑕月厉声道:“还要本宫说多少遍,长乐没事,她只是睡着了啊。” 明玉叹了口气道:“贵妃,本宫明白你的心情,就像永琏离开时那样,可是就算你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法改变事实,长乐更加不会醒过来,她已经去了。” “没有,长乐没有离开啊!”瑕月嘶声大叫着,双手将长乐抱得越发紧,哪怕衣上袖上染满了鲜血也不肯松开一丝一毫,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所有的希望啊,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 弘历用力按住瑕月,强忍着眼底的涩意,道:“贵妃,朕与你一样难受,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咱们……就只有接受!” 瑕月不停地摇头道:“不,我不接受;皇上说过,长乐会安然无恙,您为她取的名字,会保她一世无忧安乐,又怎么会突然离去,她会醒的,皇上,您等着,她一定会醒来的,像平日那样对着咱们笑,您不是说长乐笑起来最像臣妾吗?” “朕……”弘历刚说了一个字,便迅速转过身,双手用力蒙着眼睛,遮掩那控制不住透明液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永璜突然冲出来跪在瑕月面前,泣声道:“姨娘,您打我吧,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抓什么蝴蝶,长乐就不会有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长乐,我该死!”见瑕月不说话,他抬手掴着自己的脸颊,他下手很狠,不一会儿两边脸颊就肿了起来,嘴角更有鲜血流下。 “长乐没死,她没死!”瑕月轻拍着怀中渐冷的小人儿,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她这个样子令永璜更加痛苦,一下又一次地掌掴着自己,不论脸颊多痛,都不及他心痛之万一。 第五百八十章 秋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一心想要保护长乐这个幼小的妹妹,想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给她,结果……却是他亲手害死了长乐,他真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好! 黄氏心有不忍,拉住他的手道:“不要再打了,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非要怪,只能怪老天为何要与咱们开这样残忍的玩笑。” “娘娘,您不用管我,我该死!”永璜一边说着一边挣开黄氏的手,继续掴打着自己。 黄氏见到他脸肿的可怕还不肯停手,再次拉住道:“大阿哥够了,你是想把自己打死吗?但是就算你真的死了,长乐也不会活过来!” 永璜大声的哭着,泪水不停地从他眼中滴落,划过肿痛的脸颊,就算真的打死了,也不足以弥补他犯的过错,长乐……他怎么可以害死长乐,他怎么对得起姨娘! 这所有一切,仿佛都与瑕月无关,她的世界只容得下怀中的长乐,她轻拍着长乐喃语道:“睡吧,好好的睡吧,额娘等着你醒来,长乐,你不会丢下额娘的对不对?” 明玉走过去假意劝道:“贵妃,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下去,不要再难过了,以后你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走开!”明玉刚一靠近,瑕月便将之推开,令明玉跌倒在地,纪由连忙上前扶起,随后气恼地道:“娴贵妃,您怎可对皇后娘娘如此无礼?!” 明玉唤住他道:“无妨,贵妃骤失爱女,难免心有郁结,再说本宫只是摔了一下,并不打紧。”说话之时,她的目光扫过弘历,见后者无动于衷,心下有些恼恨。 这个时候,不论瑕月做什么,弘历都不会怪她,盼了十余年的爱女骤然离世,那种打击,足以将一个好端端的人逼疯。 他尽量放缓了语气道:“瑕月,将长乐给朕好不好?” 一听到这话,瑕月顿时收紧了双手,抱着满身是血的长乐连连摇头道:“谁都不许抢走本宫的长乐,她是本宫的。” “没有人要抢走长乐,只是……她已经……”弘历哽咽着难以继续,失去这个出世未多久的女儿,他亦是心痛如绞。 “长乐好好的,她没有事,我不要在这里继续听你们胡说!”这般说着,瑕月竟然起身往外奔去。 “瑕月,你要去哪里?你未曾满月不能出去的啊!”面对弘历的呼唤,瑕月充而未闻,紧抱着长乐奔去,谁也不知她要去何处。 弘历见状,连忙奔了出去,阿罗等人也相继跟去,待到后面,只剩下明玉主仆还在屋中,纪由小声道:“主子,咱们要去吗?” 明玉没好气地道:“皇上都去了,本宫还能不去吗?快些扶本宫出去,免得惹皇上疑心。” 纪由应了一声,赶紧扶出去,未走几步,刚刚还晴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而且越来越大,一阵秋雨一阵凉,被秋雨毫无遮挡地浇在身上,当真是透心凉,瑕月奔得很快,纵是弘历,一时半会儿也追她不上,眼见秋雨渐大,他停下脚步,对追在后面的众人道:“你们先行回去吧,贵妃这里有朕看着就行了。” 黄氏忧声道:“可是贵妃现在这个样子,臣妾怎么放心得下。” 弘历摇头道:“以贵妃的情况,就算你们在,也无济于事,都回去吧,免得着凉,有朕在,贵妃不会有事的。” 在弘历的劝慰下,众人只得折身离去,最后除了四喜还有阿罗几人之外,只剩下永璜还在,任凭弘历怎么说,他都不肯离去,眼见瑕月已经不见了踪影,弘历也无暇理会他,赶紧往前寻去。 瑕月并没有走远,在摆脱了众人后,她抱着长乐坐在一处台阶上,凭秋雨淋湿了全身,她只是抱着长乐。 隔着冰冷的秋雨,弘历停下了脚步,明明瑕月近在咫尺,他却有一种相隔天涯的感觉,短短几步路,他竟然不知该如何迈过…… 四喜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把油纸伞,撑在弘历头上,挡下萧萧的秋雨,弘历接过伞道:“你们留在这里吧,朕一人过去。” 弘历执伞缓缓走到瑕月身前,蹲下身将伞挪到她头上,轻声道:“下雨了,随朕回去好不好?” 瑕月神经质地摇头道:“不要,我不要回去,你们都想骗我,都想抢我的长乐,我不会回去的。” 弘历哀然看着瑕月怀中的小人儿,极力放柔的声音道:“没有人要抢咱们的孩子,只是……瑕月,长乐走了,她已经离开了我们,就算你再逃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没有,长乐没走!”瑕月恶狠狠地喊出这句话,随后准备起身离开,弘历拉住她道:“瑕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接受现实,还是准备就这么一直逃避下去?”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瑕月话音未落,弘历便激动地道:“你是朕的贵妃,与朕同床共枕十余年,长乐更是朕的孩子,朕怎么能不管?!”缓了口气,续道:“瑕月,长乐走了,朕的心也很痛,她是朕钟爱的女儿,朕赐她长乐之名,朕让礼部拟选封号,朕一心一意想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她不肯给朕这个机会,咱们与她只有二十余天的缘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着“死”这个字,不敢过份刺激瑕月。 “不会的,她不会那么狠心抛下我离去,不会的,她只是在睡觉。”瑕月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对于弘历的言语,根本听不进去。 弘历用力握紧瑕月的双肩,大声道:“瑕月,长乐走了,你听清楚了没有,长乐走了啊!” “没有!”瑕月嘶声大叫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伞早就在争执之中掉落在地,“长乐不会走,她永远都不会走!” 弘历抓过她的手,让她摸着长乐的脸,大声道:“你自己摸摸,长乐身上还有温度吗?没有,她是冰冷的,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指尖的冰冷令瑕月浑身发寒,用力抽回手道:“不是,长乐只是淋了雨所以才会冷一些,待会儿回去生了炭盆就会暖和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和敬长公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弘历心知拖得越久只会令瑕月越发泥足深陷,甚至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所以他狠下心,再次拉着瑕月的手伸到长乐鼻翼下,厉声道:“你自己告诉朕,长乐还有没有气息,有没有?” “我……我……”瑕月想要抽手,却被弘历握得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感知着令她恐慌的事实。 “清楚了吗?长乐死了,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睁开,不会笑,不会哭!”不断打在脸上的秋雨令弘历可以毫无顾忌的流泪,不怕被人看见,不怕失仪。 瑕月浑身颤抖地哀求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瑕月!”弘历哑声道:“虽然长乐不在了,但你还有朕,朕会陪在你身边,就算你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也不过是回到从前那样,并没有什么。” 瑕月尖声道:“回不去了,从长乐在臣妾腹中的那一日起,就再也回不去了啊!我现在只要长乐,只要她!”说到此处,她跪在滂沱大雨之中,仰头看着阴暗的天空,悲鸣道:“长乐只是一个刚出世的孩子,从未做过恶事,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痛苦与折腾,若这是我的报应,就请降在我的身上,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愿意,只求你们把长乐还给我!求求你们!” 不远处,阿罗等人听到瑕月的哀嚎,皆是掩嘴痛哭,哪怕是四喜与小五也跟着掉眼泪。 “漫天神佛有灵,一定会再赐你我孩子。”弘历蹲下身,将哭的没有声音的瑕月抱在怀中,轻声道:“走吧,朕陪你回去。” 瑕月由着他半扶半抱地回了延禧宫,在弘历的示意下,她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以为泪水已经哭干,但在那个孩子离开怀抱之时,眼泪再一次落下,低头,冰冷的双唇吻在同样冰冷的额头,那是一个额娘对女儿至真至深的爱,但是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皇室之中,若有皇女幼殇,是没有封号的,但对于长乐,弘历破了例,他亲自为长乐拟定封号――和敬,以和敬长公主的身份下葬,可谓是哀荣无限,但再多的哀荣,也无法弥补瑕月心中的悲伤。 两日两夜,暇月滴水未进,整日守在棺椁前,任谁劝说都没有用,凌若在得知此事后叹息不已,她亦是很喜欢这个长孙女,只可惜命缘浅薄,与他们只有二十几日的缘份。 封棺之日,瑕月悲恸难耐,拦着不许众人封棺,她想要再多看长乐一眼,以后……以后她再也见不到长乐了啊! 弘历强行将她拉开,劝说道:“贵妃,你若不想长乐走得不安心就不要再哭了,虽然她不在了,但朕与你永远都会记得有过这个女儿。” 瑕月揪着他衣裳不停的哭泣着,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疯了,这样就会以为长乐还活着,不用承受这种锥心之痛。 待得瑕月睡着后,弘历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望着睡梦中亦在抽泣的瑕月,弘历默然叹气,对阿罗等人道:“好生照顾贵妃,若贵妃有什么事,立刻来告之朕。” 在阿罗应声之后,弘历意欲离去,看到跪在殿门外的永璜,脚步一顿,叹然道:“你还要这样跪多久?” “跪到姨娘肯原谅儿臣为止。”这几日来,永璜一直跪地不起,也不肯吃什么东西,嘴唇已是干裂脱皮。 “唉,你并非存心害长乐,贵妃会明白的,起来吧。”面对弘历的言语,永璜并未起身,只道:“不得姨娘亲口原谅,儿臣是不会起来的。” 弘历沉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倔强,如此跪下去,你的双腿还要不要?还是嫌宫里的事情还不够多?” 永璜低头不语,弘历抚着他的头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样跪着又能做什么,就算你跪穿石砖,长乐也回不来了啊。” “皇阿玛……”永璜眸中垂泪难止,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可是自从长乐出事后,他就经常落泪。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孝敬贵妃,不止是你,还有长乐那一份,你也要一并帮着孝敬,知道吗?” 永璜用力抹去眼泪,点头道:“儿臣知道,儿臣以后都会好好孝敬姨娘。” 弘历见他听进了自己的劝,欣慰地道:“好,起来吧,下去吃些东西,否则这样软绵无力地怎么孝敬贵妃。” 在延禧宫被愁云惨雾笼罩的时候,明玉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她终于等到这一日,将那拉瑕月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悉数奉还。不过,这样还不够,她要的不仅仅是长乐的性命,还要那拉瑕月的性命,静萱说过,长乐一死,就可以开始施行下一步计划。 明玉以为自己即将得偿所愿,殊不知,自己只是愉妃手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在瑕月以泪洗面的几日,宫中开始出现一个流言,有人说,长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此人就是永璜,他担心自己并非瑕月亲生,长乐出世之后,会使得瑕月忽视他,所以故意捕来有毒的蝴蝶,蓄养在玻璃罩子中,就算没有之前那件事,他也会寻机会打破玻璃罩子,引那些蝴蝶加害长乐。 无人知晓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却在一夕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中,到处在议论这件事的真假。 愉妃亦听到了,她搁下喝了一半的参汤,轻笑道:“这个皇后还真是听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冬梅轻笑道:“皇后根本没什么能耐,却还要害人,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这么多年来,若非皇上一直护着皇后,并且处处包容,早就已经被赶出了中宫。” 愉妃轻抚着指上的葵花缕金护甲,幽幽道:“她命好,不过再好的命也被她自己给磨光了,瞧着吧,很快她就会与那拉瑕月斗得你死我活,而本宫就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冬梅屈身道:“主子神机妙算,娴贵妃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愉妃神色一凉,道:“千万别轻视了她,皇后无能,这个女人可是能耐得很,继续给本宫盯紧延禧宫,本宫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奴婢知道。”待得冬梅答应后,愉妃起身走到长窗前,抬手将之推开,外头正在淅沥沥的下着秋雨,红唇微弯,勾起一抹幽凉的笑容…… 第五百八十二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昏昏沉沉睡着,又昏昏沉沉的醒来,如此不知过几日,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这日阿罗在替她净过脸后,端了一碗百合粥喂她服用,瑕月只吃了两口便道:“本宫饱了,端下去吧。” 阿罗轻声劝道:“主子,您已经几日没吃过东西了,再加上忧思过度,继续下去,身子会垮的,好歹再吃几口。” 瑕月有气无力地道:“本宫真的吃不下。” 阿罗捧着粥跪下切声道:“主子,奴婢求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小公主在天有灵,看到您这个样子,也会难过呢,难道您想让小公主走得不安心吗?您可是她的额娘,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瑕月看着她,喃喃道:“如果自私可以留住长乐,本宫一定会选择做一个天底下最自私的人。” 知春言道:“小公主一定是天上的仙子,玉皇大帝舍不得她下凡,所以又将她召了回去,说不定她这会儿就在天上看着您呢!” “本宫……真想再看长乐一眼,再摸一摸她小小的脸颊。”如此说着,瑕月再度落下泪来,数日过去了,但她心中的痛,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阿罗抹着泪道:“当初奴婢痛不欲生的时候,您与奴婢说过,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挫折,您都会陪在奴婢身边,与奴婢一起面对一起走过;今日,奴婢将这句话还予主子,而奴婢所求,也如主子当日那样,不要抛下奴婢!” 知春跪下道:“还有奴婢,求主子不要抛下奴婢。” 看着她们两人,瑕月扯一扯嘴角道:“本宫何时说过要抛下你们,而且……”黯淡无神的眸光在这一刻变得冷厉如箭,“本宫还要替长乐报仇,不可以让长乐死的不明不白!” 知春疑惑地道:“这件事不是意外吗?怎么又……” “意外?”瑕月冷笑道:“你真觉得世间会有那么多意外,那么多凑巧吗?” 知春听懂了她的意思,惊声道:“主子是说,是有人存心要害小公主?”说到此处,她又喃喃道:“难不成宫里的传言是真的?但这不可能啊,大阿哥怎么可能会害小公主。” 知春的声音很轻,瑕月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蹙眉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传言?” 知春犹豫着不敢答话,阿罗开口道:“还是奴婢来说吧,这两日宫中有人流说,说小公主之所以被蝴蝶所害,是大阿哥怕小公主夺了主子的宠爱关切,所以刻意为之,存心加害。” 待她说完后,知春急急道:“虽然蝴蝶是大阿哥捕来的,但大阿哥对小公主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加害小公主;定是宫中之人闲着无事,乱嚼舌根子,搬弄是非。” 瑕月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所以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本宫?”不等阿罗答话,她又道:“去,将永璜唤来。” 阿罗愕然看向瑕月,这会儿传唤永璜,难不成是信了那个流言?但永璜待长乐的好,还有得知长乐因他捕来的蝴蝶而惨死时的悲伤;她们都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主子不可能看不到! 知春心中的惊意比阿罗更甚,开口道:“主子,您……” 瑕月冷声道:“本宫叫你们把大阿哥唤来,没听到吗?” 见她动怒,知春不敢再言,低头退下,不一会儿带着永璜进来,后者脸上有些脏,不知是从哪里沾来的。 永璜行了一礼后,关切地道:“姨娘,您好些了吗?阿罗端来的粥可都吃了?” “吃了一些。”这般说着,瑕月招手道:“来,到本宫面前来。” 永璜依言上前,脚步刚定,便听到瑕月说,“本宫听说,宫中有传言,说是你害长乐,本宫……” 未等瑕月说完,永璜已经跪下,痛声道:“是,是我害死了长乐,但我可以发誓,从未……从未有过一丝害长乐之心,若有的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而且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流言传得那么广,且又关乎自己,永璜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瑕月一开口,他便知道所问何事。 在他紧张地注视下,瑕月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本宫知道,本宫眼睛没有瞎,看得到你对长乐的好,你不会害她的。” 瑕月的信任令永璜落下泪来,哽咽地道:“多谢姨娘信任,虽然长乐不在了,但您还有我,以后我会连同长乐那份,一起孝敬您,以后您就是我的额娘,您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阿罗在一旁道:“主子,这几日您用的粥膳都是大阿哥亲手做的,这碗百合粥也是,大阿哥真的很孝顺您。” 瑕月抚着永璜的脸,轻声道:“怪不得脸弄的这么脏,叫人看见了,一定会说你这个大阿哥失仪。” 永璜连忙抬手擦拭了几下,结果混着泪水反而越擦越脏,跟花脸猫似的,瑕月命知春打来水,亲自替他拭净后,道:“好了,这才像样。” 永璜眼圈红红地道:“多谢姨娘。” 阿罗抿唇笑道:“大阿哥,您刚才不是说主子就是您的额娘吗,那这称呼是不是该改一改?” 永璜点点头,迎着瑕月的目光轻声道:“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取代长乐在您心中的地位,但,请允许我代替长乐向您敬孝、照顾、侍奉您。”他跪下,满怀期待地道:“额娘,可以吗?” 瑕月含泪点头,“本宫虽然失去了一个女儿,但本宫还有一个儿子,上天……总算还留给本宫一丝仁慈。”在命永璜起身后,她道:“长乐虽非你所害,但她的死,绝非意外;永璜,那些蝴蝶,都是怎么抓来的,你仔细与本宫说一次。” 永璜依言将捉捕蝴蝶的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瑕月等人细细听来,并无异常,一切都很寻常。 “本宫记得,长乐……”瑕月深吸一口气,控制着内心的悲恸,续言道:“害死长乐的那只蝴蝶,颜色很是艳丽,同样的还有好几只,你记得是在哪里扑来的,那片夹竹桃的附近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杀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摇头,肯定地道:“儿臣并未去过那边,颜色艳丽……”他思索片刻,忽地道:“儿臣想起来了,那几只蝴蝶,是长乐出生之后才捕捉到的。那一天,儿臣与永珹他们从上书房回来,儿臣原以为那时已经难觅蝴蝶的踪迹,没想到竟然意外看到花丛中有几只很好看的蝴蝶在飞,正好三弟带着的捕网,便捕了其中的两只,第二天看到又扑了三只。” 瑕月蹙眉道:“为什么三阿哥会正好带着捕网?” 永璜回答道:“三弟说是嘉妃娘娘让他随身带着的,以便看到蝴蝶时捕捉。” 阿罗眼皮一跳,道:“可是大阿哥刚才说过,小公主出生的时节,已经难觅蝴蝶之踪,嘉妃为何还要让三阿哥随身携带捕网,除非……她事先知道会有带毒的蝴蝶出现。” 永璜骇声道:“你……你是说,嘉妃与永璋存心引我捕捉毒蝴蝶,借此加害长乐?” 阿罗郑重点头道:“若不是存心,那整件事未免巧合的太过份。” 瑕月蹙眉不语,她一直觉得是明玉害了长乐,岂料追问之下,金氏却变成了最可疑的那个人,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永璋!”永璜咬牙道:“亏得我以兄弟之谊相待,他居然这样骗我,他该死!该死!”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跑了出去,瑕月唤他不住,只得让知春还有刚刚进来的齐宽赶紧跟去,别让他做出不该之事。 “主子,看来小公主的事与嘉妃脱不了干系。”对于阿罗的言语,瑕月摇头道:“不对,长乐出事的时候,金氏并不在延禧宫,装着蝴蝶的玻璃罩子也不是她打破的。”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奴婢记得打碎玻璃罩子的是仪妃娘娘身边的锦屏,难不成……”不等瑕月开口,她忽地又道:“奴婢记起来了,锦屏说过,她是被纪由绊到才会摔倒并且打碎玻璃罩子的,若是照这样看来,最可疑之人应该是皇后娘娘才对。” “不是可疑,而是本宫可以肯定,就是她害死的长乐!”瑕月激动地道:“她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本宫还是看到了她隐藏在眼底的心虚;她容不下本宫,她要夺走本宫拥有的一切,包括长乐!”说到此处,她又大声笑了起来,“阿罗,看到了吗,这就是大清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再说刚才问了大阿哥,捕蝶之事,与皇后并无干系,倒是与嘉妃……” 瑕月冷声道:“如果是她们两个合谋呢?” 阿罗沉默片刻,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与皇上说吗?” 瑕月攥紧双手,徐徐道:“皇后是皇上的嫡妻,哪怕现在感情已经不如从前,也非寻常妃嫔可及,没有证据而妄议皇后,只会对自己不利。”说到此处,她突然冷笑了起来,“姑息养奸,真是一点都没有错,本宫看在皇上与永琏的份上,对她多番容情,她却这样对待本宫;她害死本宫的长乐,本宫就要她失尽所有,永琮、后位、皇上的宠爱,这一切,本宫都要她亲眼看着,然后一样样失去!” 杀意,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强烈过! 阿罗为难地道:“但是此次皇后借蝴蝶杀害小公主,咱们手中连一点证据也没有。” “只要她做过,就一定会有证据留下。”如此说着,她道:“你明日出宫去一趟和亲王府,请和亲王搜罗可以令蝴蝶蜜蜂一类东西发狂失去常性的奇香;本宫相信,蝴蝶失常,一定与本宫之前在她身上闻到的香气有关;另外,再请他打听京城之中皇后或嘉妃的亲人,在长乐死之前的动向;那些蝴蝶色彩艳丽,又有毒性,一定是费了许多功夫捕捉回来的。” 待得阿罗一一记下后,她又道:“去将内务府记载近期宫中各项用度的册子取来。” 阿罗劝阻道:“主子,您身子未好,宫中的事有仪妃打理就行了,您还是好生安养吧。” “本宫另有所用,你尽管去取来就是了。”见瑕月态度坚决,阿罗只得去内务府取来册子,瑕月仔细看过后,凉声道:“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又是索要银炭,又是命花房每日送花,不是蓄养蝴蝶是什么。” 阿罗取过一看,果然如此,长乐出事的前段时间,花房频繁往坤宁宫送花,而且明明天气不过是微凉,却是索要了两次银炭,实在怪异得紧。 “看来真是皇后所为,真是想不到,她居然能想出一个蝴蝶杀人的计策来,不过她怎么就断定有毒的蝴蝶一定会飞到小公主那边去?” 阿罗一句无意之语,却令瑕月脸色一变,急急道:“阿罗,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拿来的蝴蝶尸体之中,有几只是颜色鲜艳的?” 阿罗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五六只,主子怎么了?” “本宫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五只,再加上粘在皇后脚底的那一只,就是六只,但永璜刚才说了,他那两天,统共只捕来五只。” “也就是说,多了一只蝴蝶?但很可能是大阿哥记错了,又或者主子您将其它蝴蝶混在一起,多数了一只。”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冷言道:“也有可能,蝴蝶确实比原先多了一只。” 阿罗疑惑地道:“为什么会多?”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声道:“没有蝴蝶攻击长乐,根本就没有,所有一切都是富察明玉做的手脚,蝴蝶只是一个幌子!” “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若蝴蝶没有攻击小公主,那小公主脸上那只蝴蝶又是怎么来的?” 瑕月咬牙道:“是富察明玉!她事先将涂满夹竹桃花粉的死蝴蝶藏在手中,然后假意说有蝴蝶攻击长乐,因为当时情况依你所言,很是混乱,所以根本没人发现她的谎言,紧接着她就将那只死蝴蝶悄悄放在长乐嘴边,还做出不小心打死的样子。” “皇后……她怎么可以这样恶毒?!”如此说着,阿罗又懊恼地道:“都怪奴婢不小心,若是再仔细一些,或许小公主还好好的活着,奴婢实在该死。” 第五百八十五章 哮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被她说得不敢抬头,同时暗责自己多疑,垂目道:“儿臣知错,求额娘恕罪。” 康德禄在一旁道:“三阿哥您也真是的,大阿哥随便跑来说几句,您就疑心主子,可真是让人寒心。” “我……我不是存心的。”永璋瞅着金氏,小心翼翼地道:“额娘,您原谅儿臣一次好不好,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金氏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可要好生记着今日说过的话,知道了吗?” 永璋知道金氏这是原谅了他,连连点头道:“是,儿臣知道了,多谢额娘。”单纯的永璋没有看到金氏眼底的那抹冷笑,就如同他从不曾真正知晓眼前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延禧宫中,奉命而来的宋子华惊讶的看着瑕月道:“娘娘想要知道七阿哥的情况?” 瑕月颔首道:“不错,还请宋太医如实相告。” 宋子华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七阿哥是副院正在照料,微臣知晓的并不多,但从副院正偶尔言谈间得知,七阿哥除了咳嗽与偶尔气喘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瑕月微一点头道:“本宫知道,皇后体质与寻常人不同,她对动物毛发异常敏感,一旦发作起来会有性命之忧,不知七阿哥是否有类似的症状?” “这个……”宋子华摇头道:“因为没有诱发病因的东西,微臣无法断言,不过被娘娘这么一说,微臣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在瑕月的询问下,他道:“若七阿哥真遗传了皇后娘娘易过敏的体质,那么咳嗽与气喘很可能是哮喘的前兆。”说到后面,他已经紧紧蹙起了眉头,若真是哮喘,那七阿哥以后就得处处小心了,否则一旦犯起病来,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瑕月不置可否地道:“既是有此怀疑,你回去后就将事情告之周太医,好让他仔细为七阿哥诊断,以免将来出现危及七阿哥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悄悄告之就行了,无谓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微臣明白。”宋子华回答之余,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他虽还不知明玉借蝴蝶谋害长乐的事,却知晓瑕月与明玉的关系并不和睦,着实未想到瑕月会这样吩咐。 在命宋子华下去后,阿罗迫不及待地道:“主子,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若七阿哥得的真是哮喘,就由着他去好了,若真因此丧了命,也是皇后坏事做太多,伤了阴德之故,您何必去费心救他!” 瑕月摇头道:“本宫不是救他,只是要确定一些事情。” 阿罗皱眉道:“事情?是什么?” “你刚才说过,想不到皇后会想出这么一个精密的计划,但是以本宫对皇后的了解,她布不出这样的局来。” 阿罗点头之余又道:“不是还有嘉妃吗?说不定整个计划是出自她的手笔。” “也不像,本宫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隐藏了什么人,若七阿哥真有哮喘之症,本宫或许可以借此找出隐藏的那个人。” 虽然阿罗想象不出要如何凭一个哮喘症去找隐藏在明玉背后的那个人,但既然瑕月说了,就必然有她的理由。 未过多久,齐宽他们带着永璜回来了,在得知永璜在永和宫所做的事后,瑕月拉过永璜因为打人而有些淤红的手,道:“以后不要再去永和宫了,长乐的事,本宫会想办法查清楚。” 永璜当即道:“儿臣帮您一起查,一定要让嘉妃他们为长乐偿命。” 瑕月点头道:“好,不过你要答应额娘,以后再不可如此冲动了,这一回,还不知道嘉妃会怎么在皇上面前告你的状呢!”她想让永璜去惊一惊金氏,但怎么也没想到,永璜竟然会冲动的打永璋。 回想起刚才的事,永璜也有一丝后悔,依言道:“是,儿臣以后再也不会了。” 金氏果然去了弘历面前告状,不过弘历怜惜永璜爱妹心切,所以并未深究,训斥一番后命他静思已过。这样轻描淡写的责罚令金氏颇为郁闷,但弘历摆明是护着永璜,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至于坤宁宫,周明华在得知宋子华的怀疑后,不敢怠慢,立刻为永琮做了详细的检查,并且寻来绒毛花粉一类的东西,果然发现永琮对花粉敏感,一旦吸入,就会出现严重的反应,幸好当时只是一点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众位太医会诊,最后一致断定,永琮患有哮喘,以后要格外小心,尤其是春天柳絮飞扬的时候,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明玉未想到永琮竟然得了这个麻烦的病,原本因为除去长乐而欢愉的心情顿时消散无踪,命宫人时时刻刻留心着永琮,千万不要让他碰触那些可能会引发哮喘的东西。 自从长乐死后,明玉一直命人盯着延禧宫,可是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一段日子下来,她有些沉不住气,命人悄悄将魏静萱传来。 明玉盯着正朝自己施礼的魏静萱道:“静萱,你之前说过,长乐一死,那拉瑕月就会疑心嘉妃,可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当初魏静萱告诉她的计划,是让金氏看到她故意放飞在御花园中的蝴蝶,然后收买她身边的宫人,让她哄劝金氏嘱咐永璋带着捕网,以便随时捕捉蝴蝶。 魏静萱轻咬着嘴唇道:“这个奴婢也很奇怪,明明一切都依着计划行事,也没有什么漏洞,可是除了大阿哥去永和宫闹过一场之外,就一点响动也没有了,实在不合情理。” 明玉有些慌张地道:“对了,长乐死时,那拉瑕月曾怀疑过本宫,会否她现在依旧在疑心本宫?” 魏静萱眸底掠过一丝冷笑,口中安慰道:“主子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就算她真疑心也找不出实证来,您不必担心。” “那你倒是说说,她怎么还没有出手对付嘉妃,若不能引她们互相争斗,两败俱伤,那之前的事,岂非白费功夫?” 第五百八十六章 训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奴婢觉得娴贵妃是在寻机会,她是一个极为理智的人,就算有丧女之痛在前,也不会冒然行事的。” 明玉点头道:“希望真如你所言的那般,她们二人斗得越激烈越好。” 魏静萱安慰道:“咱们这次的计划这么精密,相信不会有什么意外,还请主子耐心多等些时日。” 明玉用力咬着唇,冷声道:“本宫明白,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她一心想要看瑕月与金氏互斗,两败俱伤的结局;殊不知,自己才是被推上擂台与瑕月生死相见的那个人。两败俱伤不可避免,但并非金氏……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已是入了冬,弘昼在得了阿罗的传话后,虽觉得整件事匪夷所思,但还是依照瑕月的话去查访秘香,还有监视京城之中,富察一族与金氏一族的动向。 弘昼的心腹曾劝他不要再管瑕月之事,这样下去,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被弘历发现,但弘昼始终狠不下心,毕竟除了他之外,瑕月在宫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他遍寻京城各大名医,寻到了数种秘香,但阿罗带入宫让瑕月闻过之后,无一种是当初在明玉身上闻到的那种;至于京中的动向,倒是查到明玉的族叔富哈察曾派人出过京城,至于做什么就不知道了。弘昼设法收买了其府中的一个下人,得知富哈察派人出京是为了捉寻蝴蝶,理由则是供小姐玩耍。 虽说这件事令明玉与蝴蝶有了一丝联系,但太过薄弱,到时候只要明玉抵死不认,他们便没有办法,毕竟喜欢蝴蝶的人到处都是;所以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那种令蝴蝶发狂的秘香,那才是关键。 看似平静的京城,暗潮涌动,弘昼在追查明玉与金氏之时,另一拨人也正盯着他,正是额尔吉图的人,愉妃从未放松过对弘昼的监视,且她早就料到,以瑕月的心思,一定会对明玉起疑,设法追查,但瑕月在宫外没有势力,所以她一定会借助弘昼之力,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未几,弘昼追查长乐死因一事,遍传京城,为众人所知,引来众人猜测弘昼与瑕月的关系,就像当初灾星流言那样,传得沸沸扬扬,连宫中也有所耳闻,但奇怪的是,弘历对此一直没有什么表示,更不曾责问弘昼与瑕月,令愉妃暗自奇怪。 春光渐盛的一日,弘历来看永琪,年不过两岁的永琪,已经开始识字,实在是少有的聪敏慧黠,令人见之喜欢。不过,庶子的身份注定了永琪不论多聪敏都无法与永琮相提并论,哪怕永琮还只是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孩。 在将永琪交给奶娘带下去玩耍后,弘历笑道:“这个孩子记性可真好,朕上次教他的,竟然可以背的七七八八,比朕小时候更加了不得。” 愉妃谦虚地道:“皇上过誉了,永璜不过是有些记性罢了,哪里能与皇上相比。”说罢,她又道:“臣妾已经命小厨房在备膳了,皇上您难得来看臣妾与永琪一趟,可一定得用过午膳再走。”自从长乐死后,弘历常去延禧宫安抚瑕月,莫说是咸福宫,就连坤宁宫也去的不多。 弘历笑一笑道:“也好,朕记得你这里做的春笋很是不错,这时节又正是春笋上来之际,今日正好可以试一试。” 愉妃闻言赶紧唤过宫人交待,在宫人离去后,她见弘历默然不语,轻声道:“皇上在想什么?” 弘历回过神来,轻叹道:“若和敬还活着,如今也有半岁多了,可惜她福薄,才活了二十几天就走了,给朕与贵妃留下无尽的遗憾。” 愉妃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皇上您就别再想了,臣妾前两日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看她精神好了许多,应该是没事了。”说到此处,她看着弘历,欲言又止。 弘历瞧见她这个样子,道:“怎么了,有话与朕说?” 愉妃轻咬着饱满的红唇,道:“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 “旦说无妨。”在弘历的示意下,愉妃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和敬公主的死因是否有可疑?” 弘历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为何这么问?” “因为……臣妾听闻和亲王在调查和敬公主的死因,而且……”她瞅着弘历道:“是受贵妃娘娘所托,不知是否有其事?” 弘历凉声道:“看来愉妃也听到了那些个流言,觉得娴贵妃与和亲王有私情。” 这些话正是愉妃要说的,但听着弘历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对,她不敢大意,小心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弘历冷笑一声道:“真是想不到,愉妃竟然也会与那些市井百姓一样,相信这些个无稽之言。”不等神色慌张的愉妃开口,他已是道:“弘昼是在调查长乐的死因,不过……并非受贵妃所托,而是朕!” “皇上?”愉妃愕然看着弘历,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明明就是那拉瑕月,为何弘历说是自己?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布这个局以来,愉妃第一次遇到了困惑。 弘历冷哼一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朕听到,否则朕绝不轻饶。”说罢,他拂袖离去,留下浑身发软的愉妃。 冬梅扶着险些摔倒的愉妃在椅中坐下后,道:“主子,皇上这是怎么了?” 愉妃心乱如麻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才对,到底出了什么变数,还是……皇上当真这样维护娴贵妃,帮着她开脱。” 小全子与冬梅皆是回答不出,只能从旁安慰着,愉妃缓过神之后,命小全子立刻出去打听,她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变数;可惜,这一次,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夜间,正当愉妃伤神之际,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愉妃一怔,自从长乐出事后,那拉瑕月就再未来过她这里,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且还是在晚上。 第五百八十七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按下心中的奇怪,命冬梅扶她出去,到了檐下,她朝身着宝蓝织金彩绣牡丹旗装,徐徐走来的瑕月屈身行礼,“臣妾恭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瑕月微微一笑,亲自扶起她道:“愉妃免礼,本宫冒然前来,惊扰了愉妃清静,实在不该。” 半年过去了,如今在瑕月脸上已经看不出丧女之痛,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份痛,永远都会存在。 愉妃受宠若惊地道:“娘娘言重了,倒是您,虽说现在入春了,但春寒料峭,入夜之后颇冷,有什么事,您传臣妾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 “都是一样的,另外,本宫久未见五阿哥,也想看看他长得有多大了。”听得瑕月的话,愉妃连忙命人去将永琪抱来,自己则迎了瑕月进去,待得落座后,她亲自奉了茶给瑕月,感慨地道:“看到娘娘精神那么好,臣妾就放心了。” 瑕月轻抚着脸颊,温言道:“之前因为和敬一事,本宫郁结于心,难以展颜,倒是令愉妃担心了。” 愉妃垂目道:“臣妾还好,最担心的娘娘的人是皇上,皇上今儿个过来的时候,还在担心娘娘呢!” 瑕月笑而不语,待得奶娘抱了永琪进来后,她伸手道:“来,让本宫抱抱。” 愉妃眸光微闪,笑道:“永琪现在颇重,只怕娘娘会吃力,还是让他自己走吧,奶娘,把五阿哥放下来。” 永琪双足及地后,规规矩矩地朝瑕月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安好。”两岁的人儿,口齿已经很清楚,听着一点不费力。 “真是聪明伶俐,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瑕月招手将他唤到近前,抚着那张粉嫩的小脸问了几句话,期间愉妃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瑕月的双手,冬梅与小全子也是一脸紧张,深恐瑕月会对永琪不利,毕竟她今夜突然过来,实在有些诡异;幸好没过多久,瑕月便示意永琪下去了,愉妃暗松了一口气,对宫人道:“内务府之前送了红莓来,去洗一些来。” 不等宫人答应,瑕月便道:“不必了,本宫此来除了看望五阿哥之外,还想与愉妃说几句话。” 愉妃在椅中欠一欠身,道:“臣妾洗耳恭听。” 瑕月凉声道:“皇上今日来看过本宫,神色颇为不愉,本宫询问之下,方知是因愉妃而起,愉妃怀疑本宫与和亲王有私情是不是?” 愉妃慌忙起身道:“臣妾知罪,臣妾不该听信市井流言,误会娘娘与和亲王,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莫及。” “后悔?”瑕月嗤笑道:“所有一切皆是愉妃一手为之,愉妃又怎么会后悔呢?” 愉妃眼皮一跳,一脸疑惑地道:“娘娘这是何意,臣妾怎么听不懂。” “愉妃心思细腻,城府又深,怎么会不懂本宫的话呢。”说到此处,瑕月话音一转,道:“本宫一直都觉得长乐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借蝴蝶来要长乐的性命。” 愉妃故作惊慌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和敬公主真是可怜,不知娘娘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瑕月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当时在和敬房中的,除了仪妃之外,就只有皇后。” 愉妃神色越发慌张,骇然道:“娘娘这么说,就是疑心皇后娘娘了?可是皇后娘娘一向端庄仁慈,怎么会做出害和敬公主的事,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瑕月轻笑一声,道:“愉妃,本宫面前,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皇后端庄仁慈?愉妃说来不觉得好笑吗?” 愉妃不动声色地道:“臣妾知道娘娘因为和敬公主之死很是难过,但这样对皇后娘娘不敬,乃是大罪。”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若本宫这样是大罪,愉妃利用皇后,又该如何论罪?” 饶是以愉妃的心思,乍一听闻此话,脸色依然变了一下,旋即强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臣妾何曾……”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本宫可以肯定,长乐是被皇后所害,但本宫很好奇,以皇后的心思,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精巧绝伦的计策,实在不合常理,就算加一个金氏,也说不过去;后宫之中,能有如此心思的,除了愉妃之外,本宫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至于愉妃是怎么说动皇后做这些的,本宫还真是没想出来。” 愉妃垂目道:“这一次娘娘当真是误会了,臣妾由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 瑕月凉声道:“那京城之中,说本宫与和亲王有私情的流言呢,愉妃也不知道?若本宫没记错,这可是愉妃惯用的把戏,就像当初诬蔑本宫怀的是灾星一样。若非这些流言的出现,本宫还真不敢肯定,皇后是受你利用。你不止要本宫与皇后相争,还要利用和亲王一事,挑拨本宫与皇上的关系;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是你遭了皇上的训斥。”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谓再演戏了,愉妃撕去脸上恭敬的假像,冷声道:“不错,臣妾确实没想到,皇上竟然对娘娘这样维护。” 瑕月轻笑一声,道:“皇上是维护本宫,但还不至于丝毫不疑,你今日之所以遭斥,是因为和亲王调查调查长乐死因一事,乃是受皇上所托。” 愉妃愕然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你吗?” “最初之时,确实是本宫,但和亲王发现有人暗中跟着他派出去的人,怕有人会借此生事,所以与本宫商议之后,由本宫向皇上进言,请和亲王暗中调查此事,如今果然是找到了这个生事之人。” 愉妃眸光阴冷地道:“为何臣妾从未听闻过这件事?” “若是说了,愉妃还会入局吗?”瑕月冷笑道:“愉妃也是做额娘的人,竟然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真是不怕伤了阴德。” 愉妃寒声道:“不管臣妾做何事,都不及娘娘当初所做之万一,娘娘要怪,就怪自己当初做的太绝!” “强词夺理,若不是你害死了永琏,本宫会那样对付你吗?!”面对瑕月的斥责,愉妃忽地笑了起来,“不错,是臣妾利用了皇后,那又如何,娘娘有证据吗?没有,除了猜测,你什么都没有,否则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再生一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眼眸微眯,冷声道:“你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 愉妃回以同样的冷笑,“难道不是吗?” 瑕月盯着她半晌,忽然笑道:“本宫记得,愉妃好像以后都不能生育了,也就是说五阿哥将会是愉妃唯一的孩子。” 愉妃神色一紧,连忙道:“你想做什么?” 瑕月一字一句道:“你也好,皇后也罢,皆是害死长乐的凶手,就算找不到证据,本宫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加诸在本宫身上的痛,本宫必将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说罢,她不再与愉妃言语,起身离去。 在瑕月离开后,冬梅小声道:“主子,娴贵妃那样说,是否有心要害五阿哥?” 愉妃冷哼一声道:“本宫不会让她有机会害永琪的。”话虽如此,今日之事,着实令她感觉棘手,一直以为能借着长乐的死,让瑕月与皇后拼个你死我活,岂知竟然被瑕月识破了她的计。 小全子转着眼珠子道:“主子,听娴贵妃的意思,除了五阿哥之外,她连七阿哥也想害。皇后无能,七阿哥幼小且又得有哮喘,若奴才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会先向七阿哥下手。” 愉妃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不耐地道:“那又如何?” “只要咱们找到她加害七阿哥的证据,同样可以除去她,虽然无法借此除去皇后,但皇后的威胁较之娴贵妃要小许多,要对付她并不难。” 愉妃沉吟片刻,道:“那拉瑕月做事一向谨慎,这次本宫绕了一大圈布下的局都被她识破了,想要找到她的证据,只怕不易。” 小全子微微一笑道:“娴贵妃自然不会轻易动手,但和敬公主的死,是娴贵妃时时刻刻悬在心头的一把刀,奴才相信,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 “或许吧,但机会在何时何地,本宫根本一点都不知晓。”在愉妃之后,冬梅亦道:“还有,皇后虽然无能,但她对七阿哥的看管却十分严密,尤其是在七阿哥得了哮喘之后,娴贵妃根本没机会接近。” 小全子不以然地道:“若是咱们给她制造机会呢?那么时间地点自然就不清二楚了。” “咱们?”在冬梅不解之时,愉妃已经会意过来,道:“你这么说,可是已经有了法子?” 小全子凑近了道:“主子,娴贵妃只查到了您,并没有查到魏静萱,而她又是皇后最信任之人,只要有她帮忙,此事应该不难成。” 在小全子向愉妃献计的时候,瑕月已是回到了延禧宫,在接过齐宽递来的茶水后,瑕月瞥了他一眼道:“本宫看你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齐宽躬一躬身道:“奴才知道主子憎恨愉妃,但有些话,您与她说了,只会令她有所防备。” 瑕月轻吹着茶汤道:“你是说最后那两句?” “是,以愉妃的心思,一定会猜到您想对五阿哥与七阿哥不利,到时候,咱们做起事来岂非束手束脚?” 听着他的言语,瑕月轻笑了起来,“怎么了,连你也以为本宫想对五阿哥与七阿哥不利?” 齐宽一怔,脱口道:“难道不是吗?” 瑕月抿了一口茶,淡然笑道:“瞧下去就知道了。” 日子悄然而过,转眼之间,已是到了春末,此时距离长乐之死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延禧宫与永和宫却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出现明玉期待的局面。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明玉越发烦燥,在又一次将魏静萱传来坤宁宫后,神色严厉地道:“静萱,你之前信誓旦旦向本宫保证,长乐之死,会引娴贵妃与嘉妃互斗,可过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子息怒。”魏静萱惶恐地道:“奴婢也一直在想这个事,奴婢听闻……和亲王一直在追查和敬公主的死因,会否……娴贵妃已经识穿了主子的计划,所以才一直未动嘉妃。” 听得这话,明玉不禁有些慌张,道:“这可怎么办?和亲王会不会查到本宫身上?” “不会的,那种奇香极为罕见,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至于蝴蝶,就算知道富哈察大人派人去抓,也不能做为证据,主子不必担心。” 明玉心下微安,旋即又恼声道:“原以为可以借此除了那拉瑕月,结果却又弄成这样,实在可恨!” 魏静萱屈膝道:“奴婢也没想到娴贵妃如此狡诈,是奴婢思虑不周,请主子治罪。” 明玉抬手示意她起身,“这种事情又岂能怪你,再说,除去和敬那个丫头也算是给本宫出了一口恶气,只是可惜……唉,到底这个恶梦要纠结本宫多久才肯罢休!” 魏静萱沉默片刻,道:“主子,娴贵妃若真对您起了疑心,就算没有证据,怕是也会想法设法对付您,您一定要小心,尤其是……” 见她迟疑不语,明玉追问道:“尤其是什么?” “是七阿哥。”这四个字令明玉脸色为之一变,呼吸急促地道:“你是说她会对永琮不利?” “娴贵妃心思歹毒,如今她没了和敬长公主,又对付不了主子,难保不会将怨气撒在七阿哥身上。”魏静萱话音刚落,明玉便用力一拍扶手,厉声道:“她敢!”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奴婢也希望她不敢,但……此事实在难说。” 明玉寒声道:“她已经害死了本宫一个孩子,若再敢动永琮,就算是皇上保着,本宫也非要她命不可!” 魏静萱小声道:“主子,其实咱们可以试着化被动为主动,若然成事,不止保七阿哥无恙,还可以终结您的恶梦。” 听得这话,明玉顿时来了兴趣,道:“哦,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待得听完魏静萱在耳边的轻语,明玉脸色倏变,当即道:“不行,本宫不可以拿永琮犯险!” “奴婢何尝忍心让七阿哥去犯险,但若不这么做,您敢保证,可以防得住娴贵妃所有的手段吗?一定不会有任何疏忽?” 第五百八十九章 谋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话虽如此,但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本宫……”想到永琮可能会出事,明玉连话都说不下去。 第五百九十章 峰回路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情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居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明玉气恼地道:“若不是有心加害,你拿这几朵芍药花来做什么,别告诉本宫,说你不知道永琮有哮喘之症。 第五百九十一章 是否错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明玉待要再指责,弘历已是冷声道:“够了,皇后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见明玉不出声,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说下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兴风作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提到弘历,明玉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皇上如今一味宠信这个妖妃,就算本宫对皇上千依百顺,怕是也没用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铃兰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望着已经看不到帕子的火盆道:“是啊,所有一切,皆如主子预料的那般,可是您最后却阻止了奴婢。 第五百九十四章 游方郎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将他安置在府中,随后寻机请富哈察来府中,让游方郎中暗中观察富哈察以及随行的亲信,但游方郎中看过后,说是一个都不曾见过。 第五百九十五章 泼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离去之时,正好碰到来此的黄氏,后者得悉瑕月要宴请愉妃,颇为惊讶,入内行礼之后,道:“娘娘怎么想起请愉妃赴宴了,您之前不是一直疑心她有份加害和敬公主的吗?” 瑕月疑心愉妃利用皇后加害长乐一事,曾与她提过,她也曾修书给其父,暗中调查此事,不过并没有什么进展。 第五百九十六章 围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是吗?那臣妾就拭目以待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审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则看到黄昏落日下,满地的死尸,咬牙切齿地道:“和亲王,我家主子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可你却帮着皇帝背叛我家主子,令他身陷囹囫,如今还要赶尽杀绝,你这样做,将来一定会有报应!” 弘昼肃声道:“弘晳密谋造反,应有此下场;至于你们,执意反抗不遵皇命,如今被杀也是罪有应得。 第五百九十八章 污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额尔吉图刚刚放下的心,随着这句话再次悬了起来,且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容更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闻言,只能咽下嘴边的话,静静站在一旁,弘历则闭目坐在椅中,殿内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弘历缓缓睁开眼来,道:“老五,朕自幼与你最是要好,多年来,朕也一直信任你,从未疑心过你什么;如今朕只问你一句,王则所言,有几分真?” 弘昼心思急转,跪下道:“皇上对臣弟与臣弟额娘恩重如山,臣弟万万不敢做出不忠于皇上之事。王则乃是弘晳之人,虽然刚才皇上以弘晳性命迫他说实话,但他并不甘心就此失败,所以故意在皇上面前污蔑臣弟,好加以离间。” 弘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其实当年,若非贵妃受其父之命,要离间你我兄弟,她该是嫁给你的。” 弘昼抬头道:“臣弟当年怎样,现在乃至将来都会怎样,绝不会改变。” 弘历知道,他是指当年那份信任,瑕月虽百般挑拨,但弘昼始终守着兄弟之情,未曾与他离心;虽此事已经过去十余年之久,但回想起来,仍颇为感怀,看向弘昼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在命弘昼起身后,道:“如今王则与那些死士已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对了,长乐的死查的怎么样了?” 弘昼赶紧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未有进展,但臣弟查到一种异香,名为铃兰香,它可以令蝴蝶形若疯狂,胡乱攻击人,就像长公主死时那样。” 他的话令弘历想起瑕月曾说过话,难道……皇后身上当时真藏着这个所谓的铃兰香?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弘历便否认,不会的,皇后虽曾做错过事,但长乐只是一个无辜的婴孩,皇后又怎会那么残忍的害死长乐!再者,那些蝴蝶是永璜捕来的,与皇后并无干系。 想到这里,弘历心绪稍缓,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弘昼道:“继续追查,朕要知道铃兰香的来源,还有都有何人买过这些香。” 弘昼拱手道:“是,臣弟一定会尽快追查清楚。” 弘历微一点头,挥手道:“下去吧,另外,明儿个将铃兰香带来。” 在弘昼走后,弘历看着紧闭的殿门,神色复杂不已,虽然他最终选择了相信弘昼,但王则的话,始终在耳边盘旋,挥之不去。 私情之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若说一次两次是谣传,那么三次四次又是什么? 这一夜在惊雷与纷繁的心思中过去,翌日,额尔吉图父子万般不舍地递上请辞的折子,由商人到官吏,如今再由官吏回到商人,他们就如同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被打回原形。 当日,愉妃接到额尔吉图送入宫中的信,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 她原以为那些死士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没想到才过没多久,便被发现了,且还牵连到了阿玛,如今官职被贬,往后她再想做什么,可就麻烦多了。 不行,她不能眼看着他们被贬,阿玛倒也罢了,可是弟弟有着大好的前途,就此失去,着实可惜。 愉妃几番斟酌,命小全子扶了自己前往养心殿,然到了那边,弘历并不见她,她只能顶着寒凉的秋风等在外面,如此整整等了两个时辰后,殿门开启,弘历负手走了出来。 愉妃连忙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想为你阿玛与兄弟求情?” 愉妃切声道:“是,臣妾看阿玛送进来的信,知晓他犯下大错,但臣妾相信他并非存心结交那些同谋,是被他们所迫,无奈为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从轻发落。” 弘历凉声道:“朕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做此发落,若是当真追查起来,就算判他们一个死罪也不为过。” “可是……”愉妃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道:“朕意已决,不容更改,愉妃还是回去吧。” 愉妃擅于察言观色,在听到弘历这句话,便知父兄的仕途已断,再无接续的可能,只得依言退下,待得回到咸福宫,她攥紧了帕子咬牙道:“和亲王,本宫与他势不两立!” 冬梅轻声道:“这件事真是奇怪,和亲王怎么会知道那些死士的藏身之处,还知晓他们与老爷有关。” “一定是那个走方郎中出了问题。”愉妃寒声道:“本宫还以为那拉瑕月这阵子怎么如此太平,原来是盘算着这招,她可真是够狠的!”说到此处,她怒极反笑,“不过那拉瑕月以为这样就赢定本宫了吗?可笑,就算本宫的阿玛与弟弟不再为官,本宫仍有永琪,她有什么,大阿哥吗?那种资质平庸的人,将来能被封个贝勒就不错了,根本没什么出息!” 小全子谄媚地道:“主子说的正是,娴贵妃使尽手段也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往后有她痛哭的时候。” 愉妃面色稍霁,转而道:“阿玛在信中提及,王则曾当着皇上的面说和亲王与那拉氏有私情,看今日之势,皇上似乎并未相信,真是可惜。” 小全子轻笑道:“皇上只是这次不信而已,下一次……下下一次……谁又说得准呢。” 他的话令愉妃眸光一亮,颔首道:“不错,只要不断有人传到皇上耳中,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迟早会起疑心,说不定这次就起了,只是未曾表露出来罢了。” 冬梅趁机言道:“主子家人只是被贬官罢了,性命与根基皆还在,仍可暗中襄助主子;至于娴贵妃,她母家无人,能够借助的只有和亲王,但是她借助的越多,就越易引起皇上的疑心,说穿了,根本是在饮鸠止渴罢了,早晚会自寻死路。” 听着他们的言语,愉妃心中的郁结疏散了许多,再次看了额尔吉图送来的信后,命冬梅取来笔墨,既然无法再为官,那么唯有专心经商,所幸曾经的人脉都还在,且又有她这个愉妃的面子,做起事来,事半功倍;皆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足够,同样能成事。 第六百章 漫漫秋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愉妃书写回信之时,消息亦传到了延禧宫,众人皆是颇为兴奋,虽未能除去愉妃,但此次折其羽翼,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待得兴奋过后,知春又有些不甘地道:“额尔吉图他们勾结逆党,按理来说,就算不问斩,也该流放才是,皇上竟然只罢了他们的官,未免有些太轻了。” 齐宽摊一摊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还有愉妃在,皇上顾着她,又怎么会重罚呢。” 阿罗摇头道:“与其说是顾着愉妃倒不如说是顾着五阿哥,虽然因为七阿哥的出世,令皇上不再那么重视五阿哥,但终归是皇子,且出世时又有那些异象祥瑞相伴。” 知春皱着鼻子道:“什么异象祥瑞,根本都是假的,若是王爷找到刘二娘,就可以拆穿愉妃那些把戏。”这般说着,她道:“主子,要不奴婢明儿个出宫一趟,问问王爷寻找刘二娘一事可有进展。” 瑕月当即道:“不可,从现在起,你们谁都不要去和亲王府。” 知春不解地道:“主子,这是为何?” “额尔吉图被问罪贬官,也就是说皇上知道了他与王则勾结,很可能他们已经供出了那个游方郎中,从而知道本宫私下请和亲王追查长乐一事,虽说现在看着没事,但未必没有起疑,还是要小心一些。” 阿罗最先会过意来,道:“主子担心皇上疑心您与和亲王?” “本宫希望没有,但……”瑕月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说这个了,总之没本宫的吩咐,谁都不许去和亲王府,也不许与之有接触。” 瑕月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不许与谁有接触?” 听得这个声音,瑕月连忙朝走进来的人影欠身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贵妃免礼。”来者正是弘历,他微微一笑,扶起瑕月打量了一眼,温言道:“昨夜惊雷阵阵,可有吵到你?” “嗯,惊醒了几回,天将亮时那阵电闪雷鸣最是厉害,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一般。”瑕月捧了一盏杏仁茶给弘历,道:“这天也真是怪,这秋季里竟然打起雷来。” 弘历抬眉道:“对了,贵妃还没告诉朕,不可与谁接触?” 瑕月眼皮微微一跳,低头道:“臣妾刚刚听说了额尔吉图与弘晳余党勾结的事,觉得很是可怕,所以叮咛阿罗他们若是出宫去,少与人接触,免得莫名其妙染上了事儿。” 弘历点头道:“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是指老五呢。” 瑕月一脸愕然地道:“皇上怎么会想到和亲王身上去,知春他们与和亲王怎会有往来?” 弘历笑一笑道:“没什么,朕随口一说罢了。”这般说着,弘历取过杏仁茶抿了一口,颔首道:“嗯,香滑醇厚,甜而不腻,说来也奇怪,不论什么样的东西,到了贵妃这里,味道总是特别好,是否贵妃在里面放了什么?” “是啊,臣妾在里面放了迷魂散,盼着可以迷住君王一生一世。”笑意婉转,心底里却有叹息无声无息的逸散,弘历嘴上说没什么,其实已是开始疑心她与弘昼有私情。 弘历朗声道:“朕早已被贵妃迷得神魂颠倒,又何需再放什么迷魂散。” 瑕月抿唇轻笑道:“是吗?臣妾怎么一些也看不出来?” 望见她唇角的笑意,弘历忽地伸手与之相握,神色凝重地道:“贵妃,你会背叛朕吗?” 瑕月微微一怔,旋即神色温柔地道:“不会,臣妾永远都不会背叛皇上;若是背叛,臣妾愿死于皇上利剑之下。” 她的话令弘历心中微暖,握紧掌中的柔荑,温言道:“好,朕会记得你今日之话,也希望你我永无执剑相向之日。” 一场风波,于漫漫秋意之中过去,随着天气转凉,常有人感染风寒,但皆不是很严重,喝几碗姜茶再出一身汗,就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个人。 自从入冬之后,魏静萱就一直觉得浑身发冷,咳嗽无力,原以为是感染了风寒,可是连着喝了几天的姜茶,不仅没有起效,情况反而越加严重,待到后面,甚至起不了身,整日躺在床上咳嗽不止。亏得她自来到御茶房后,就一直对此处首领太监李富很是恭敬,每个月的例钱大部分孝敬了他,否则李富哪里会容她这样躺着,还叫人煮姜茶给她喝。 这日,小太监照例端了姜茶来,看到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摇头道:“你这身子可真差,与你一起病的人,有几个甚至当时比你严重,这会儿都已经没事了,偏你是越来越严重。” 魏静萱勉强止了咳嗽,气喘吁吁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歇了几天一……一点都没好。” 小太监将姜茶搁在床边,叹道:“唉,病成什么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小心着些吧,别再着凉了。”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一动,道:“公公,能否麻烦您……去……去一趟坤宁宫,告诉皇后娘娘,就……就说我病了,请她传一趟太医来此?” 小太监来御茶房的日子并不长,不知魏静萱与明玉的关系,听得她这句话,惊讶地道:“你认识皇后娘娘?” “我原就是皇后娘娘宫中当差的,后来才来了此处。”魏静萱喘了口气道:“皇后娘娘一直待我很好,她若知道我得病,一定会……为我请……请太医的。” “这个……”小太监正自为难之际,魏静萱已是摸出枕下的一块碎银子道:“这是请公公喝茶,待我病好之后,定然还有重谢。” 看到那块碎银子,小太监眸光一亮,旋即点头道:“好吧,我就为你走一趟,不过若是皇后娘娘不答应,你可不要怪我。” 魏静萱连忙道:“自然不会,公公能为我走这一趟,我已经是感激不尽。” 小太监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道:“好吧,你赶紧把姜茶喝了,我好去坤宁宫。” 第六百零一章 郑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公公。”魏静萱赶紧依言喝了姜茶,小太监接过空碗出了魏静萱的住处,在关上房门后,他抛着银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会儿御茶房并不忙,想要出去不是什么难事,但小太监并未去坤宁宫,而是在御茶房做事,待得秋阳西斜之时,他再次来到魏静萱屋中,后者虽然很困,却咳得睡不着,只能干躺在床上,这会儿看到他进来,连忙半撑起身子道:“如何,太医来了吗?” 小太监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去过坤宁宫了,但皇后不肯传召太医来此,说是不合规矩。” 魏静萱脸色一变,当即道:“不可能,皇后……咳咳,一向待我极好,怎么可能不传太医,是不是你没说清楚?” 小太监摊了摊手道:“该说的我可是都说了,皇后不肯延请太医,我也没办法,唉,咱们毕竟是做奴才的,那些主子哪会真心关心咱们的死活,罢了,你还是别想这些了,待会儿我再为你去煮一碗姜茶来,希望能够驱出你体内的寒气。” 魏静萱急急摇头道:“不会的,皇后不会那么待我,一定是你没说清楚,郑九……你再去一趟吧。” 被称为郑九的小太监连连摇头道:“我刚才去已经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要是再去,怕是这条小命都要没了,你可别害我了。” “不会的,你听我说……”不等魏静萱说完,小太监已经走了出来,连她摔下床也没停留片刻。 魏静萱努力撑起虚弱的身子躺回到床上,耳边不断回想着郑九的话,虽然她对明玉没有多少忠心,但明玉待她一直很信任,怎么这会儿对她如此绝情,难不成……明玉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情,还有与愉妃同谋的事? 这个念头未出现多久,便被魏静萱否认,不会的,以她对明玉的了解,若是知道自己与愉妃同谋,一定会狠狠责罚自己,哪里会什么动静也没有;可若是没有,她为何又不理会自己的死活? 魏静萱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倒是黄昏时分,郑九又端了一碗姜茶来,魏静萱想起这东西喝了那么久也没起效,不由得有些烦燥,道:“这东西喝了也没用,拿走吧。” 郑九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道:“我知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与自己身子过不去,这姜茶虽说医不了你的病,但多少有些好处,赶紧喝了吧。” 魏静萱被他说的心烦,待要言语,忽地心中一动,思索片刻,道:“公公说的正是,不过我刚刚吃了个馒头又喝了水,腹中饱涨,实在喝不下,要不你先放着,我晚些再喝。” 郑九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放在这里,你记得喝。” 待得郑九走后,魏静萱盯着那碗浓浓的姜茶,自从她生病后,李富就遣了郑九为她煎煮姜茶,算算日子已经快有十日了,郑九每天都会煮一剂姜茶来给她服用,从未间断,且每一次都会看着她喝完之后再离开。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郑九是受了李富的命,所以才会这么做,但这会儿仔细想来,她与郑九并不相熟,更谈不上什么交情,就算有李富的话在前,郑九似乎也殷勤的有些过了;按理来说,李富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郑九该寻机会躲懒才是,毕竟又不是侍候什么主子。 还有,她刚才故意说晚些再喝的时候,郑九神色有些怪异,仿佛不甚情愿,难不成,这姜茶有什么古怪? 这般想着,魏静萱更加不愿去动那碗姜茶了,未过多久,与她同住一屋的几名宫女回来,一个个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埋怨着天气的寒凉。其中一个看着年长些的宫女睨了魏静萱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就是没人家好命,惯会讨好李公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床上就行了,一日三顿有人送来不说,还有驱寒的姜茶呢!咱们呢,再冷的天也得做事。” “金玉姐误会了,李公公也是怜我久病不愈,所以才……”不等魏静萱说完,金玉已是冷声道:“咱们生病的时候不一样干活,就只有你身娇肉贵,不过是区区一点点风寒就整日呻吟,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主子也没你那么舒服。” 金玉一向不喜欢魏静萱,尤其是看到她处处讨好李富的样子更加嫌恶,平日里就没少说她,这会儿更是不饶人。 魏静萱眸光微闪,喘着气道:“是我不好,病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好转,劳累金玉姐和其他姐妹帮我做事,实在是过意不去。” 金玉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有心,明儿就干活去,别总赖在屋里,真是看着就来气。” 魏静萱唯唯点头道:“金玉姐说的是,我也希望病快些好。” 金玉待要再言,另一个看着颇为敦厚的宫女道:“好了,金玉姐,看她说话气喘的样子,并不像装病的样子。” 金玉瞪了她一眼道:“你总是帮着她说话,小心有朝一日被她害死。” 待得金玉走开后,那个宫女关切地道:“怎么样,今天好一些了吗?” 魏静萱摇头道:“还是老样子,浑身提不起劲来,还不停地咳嗽。”这般说着,她目光一动,道:“兰香,外头很冷吗?” 兰香连连点头,搓着手道:“今儿个风刮得可厉害了,简直就好像要透过衣裳吹进来一样,你听听,这会儿还呼呼的响呢。亏得李公公没逼着你去干活,否则非得病上加病不可。” 魏静萱微一点头,随即指着搁在一旁的姜茶道:“既是冷,就赶紧把姜茶喝了吧,虽说已经凉了,但既是姜茶,就应该有暖身的效用。” 兰香摇头道:“这怎么行,还是你自己喝吧。” 魏静萱喘气道:“我是特意留下来给你喝的,否则哪里会放到现在,别说那么多了,快喝吧。” “那好吧。”兰香心下感动,端起姜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虽说一开始有些凉,但化开之后,便感觉阵阵暖意,驱散体内的寒气,很是舒服。 第六百零二章 姜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感觉暖和了许多,静萱,多谢你了。”面对兰香的道歉,魏静萱微微一笑,旋即道:“对了,兰香姐,郑九说他晌午后要出去,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郑九?”兰香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晌午后我曾见过他,没见他出去啊,有什么事吗?” 魏静萱脸色一变,旋即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罢了。” 郑九没有出去,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去过坤宁宫,之前那些话皆是他编出来的,这个郑九,居然拿瞎话蒙骗她,好生可恶! 一夜无语,第二日,郑九照例又端了姜茶进来,在魏静萱再次让他搁下后,目光闪烁地道:“怎么了,还是喝不下吗?” “是啊,不晓得为何,这两日都感觉腹胀,昨儿个也是勉强喝下的。”说到此处,她眼圈一红,道:“公公,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要不然怎么连东西也不想吃?” 郑九连忙道:“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指不定明儿个就好起来了。”顿一顿,他道:“姜茶我搁在这里了,你尽早喝了,别放凉了,那样喝了反而不好,我晚些来拿碗”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我知道的,多谢公公。” 待得郑九走后,她撑起软绵的身子,取来茶壶,倒了里面的茶水后,将姜茶倒入其中,留待兰香回来之后,让她服用。 这日如此,第三日亦是如此,而第三日,郑九在离开魏静萱屋子后,神色颇为凝重,在与李富说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了御茶房。若魏静萱看到所去的地方,一定大吃一惊――延禧宫。 齐宽得了宫人的通禀,快步走出来,对郑九道:“你怎么过来了?” 郑九压低了声音道:“师傅,我有事情禀报主子,是关于魏静萱的。” 听得这话,齐宽脸色一变,当即道:“好,你随我进来。” 正殿内,瑕月正与黄氏说着永璜的婚事,永璜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就要开牙建府,该是时候订亲了。 郑九打了个千儿,恭声道:“主子,魏静萱很可能已经对奴才起疑了。” 瑕月挑眉道:“怎么一回事儿?” “奴才接连三日送去的姜茶,她一直都借故推脱不肯当着奴才的面服用,且前日她还让奴才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想让皇后娘娘为她延请太医。” 黄氏在一旁道:“你去了吗?” 郑九低头道:“奴才自然没去,拿话敷衍了她一下,说是皇后娘娘觉得不合规矩,不肯为她延请,但她好像不太相信。” 黄氏微一点头,转而道:“娘娘,宋太医说共需几日?” “共需二十天,这会儿算来,还差了六七天。”听得瑕月的回答,黄氏为难地道:“若是差了一两日,推搪一下也就过去了,还差六七日……这可如何是好?”她沉默片刻,道:“娘娘,不如加重份量。” “如果魏静萱确实对郑九起了疑心,那不管咱们怎么加重份量,都无用,因为她不会再服用姜茶。”瑕月低头转着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徐声道:“本宫原本想让她重病无治身亡,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瑕月在知悉魏静萱与愉妃等人合谋加害长乐之后,便立意要除她,魏静萱只是一个宫女,不比愉妃等人,她的死活弘历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但不管怎样,瑕月都不可以明着动手,否则以愉妃的心计,一定会趁机揪着不放,说她虐待宫人,无贵妃之德。 所以,她寻来宋子华,问他讨要了一个方子,乃是一种慢性的毒药,中毒之后,瞧起来犹如感染了风寒一般,浑身乏力,咳嗽不止,只要连服二十日,此人就必死无疑,但是在不知情者看来,那人就如重病无治身亡一般。 不过,此药有一个缺点,就是脉象明显,只要精通医术的人一搭脉,就会发现真正的内因是中毒而非风寒感染。但是在后宫之中,除非是得脸的奴才,否则寻常生病,皆是靠自己熬过去,根本没资格请太医,所以对魏静萱施以此药,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要防着她去寻皇后或是愉妃即可。 郑九原是延禧宫的奴才,跟着齐宽当差,瑕月见他颇为机灵,问了齐宽,知他平日里做事稳当,为人也算忠心,逐将此事交付他去做。 为免魏静萱起疑,瑕月先让时任内务府副总管的周全将郑九调到其他地方当差,过了一阵子再寻个由头调到御茶房,因为有周全的交待,李富对郑九自然是格外优待。 魏静萱病后,每日煎煮姜茶一事,根本不是李富看在魏静萱那点银子的份上,而是郑九主动要求,虽然李富觉着有些奇怪,但这种事情,他也没必要多问,当即就答应了。 而魏静萱所谓的的病,实际上是郑九伺机在她喝的茶水里下药所致,但当时魏静萱已经查觉到茶水味道有些怪了,所以喝了半盏便搁下了,但那一半的茶水仍然足以令她开始“得病”。而姜茶,就是为掩盖药的味道,以免让魏静萱察觉。 郑九献计道:“主子,奴才可以将药下在菜里,她不喝姜茶,却一定要吃东西;如此一来,咱们的计划就可以进行下去。” 瑕月头也不抬地道:“魏静萱可不是鲁莽之人,相反,她心思极其缜密,不起疑便罢,一旦起了,就会处处小心,不会再中计。” 黄氏急切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和敬长公主虽非她亲手所害,却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此人万万不可放过!” “本宫知道。”瑕月眸光冰冷地道:“趁着她现在疑心还不甚,郑九,你回去告诉她,让她亲自去坤宁宫求皇后,请皇后看在昔日主仆之谊的情份上,为她延请太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黄氏惊疑不定地道:“娘娘您这样做,岂不是帮了魏静萱吗,您……” 瑕月徐徐一笑道:“本宫只是让郑九如此与魏静萱说,可没说真要这么做。”顿一顿,她道:“出了御茶房后,本宫会让齐宽等在僻静之处,将剩下那些药皆灌入她口中,这个药的好处,就是表相不会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哪怕吃的再多也无事;她如今体弱无力,你们两人应该不会遭遇什么反抗。至于她……”瑕月冷笑一声道:“她病了那么长时间,又冒着寒风外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第六百零三章 求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出声道:“皇后与愉妃呢?她们两个怕是会起疑心,一旦发现魏静萱是中毒而死,必不会善罢干休。” 瑕月轻笑道:“仪妃莫要忘了,如今六宫之事由你我执掌,魏静萱一死,立刻就可以扔到乱葬岗去,皇后与愉妃不罢休又如何,查到宫外去吗?还是说再将尸体运回来,请皇上审理此事?”不等黄氏说话,她便摇头道:“在皇上心中,魏静萱就如一粒尘埃,哪怕知道她是遭人所害,只要没有实质的证据,就不会费心去追查此事;再者,皇后与愉妃要如何指证本宫,难道告诉皇上,本宫因为魏静萱谋害长乐,所以对她怀恨在心吗?” 听得这话,黄氏安下心来,颔首道:“娘娘说的不错,她们不敢说实话,只要魏静萱一死,且尸体又运出了紫禁城,她们就无法掀起风浪来。” 瑕月勾一勾唇,对尚站在一旁的郑九道:“照本宫的话去做吧,至于何处偏僻,你与齐宽下去商量。”待得郑九答应后,她温言道:“办好此事,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 郑九心中一喜,连忙拍袖跪下道:“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为主子办好此事。”说罢,他与齐宽一起退出了正殿,在商议好动手之处后,他回到御茶房,李富一见他来,便道:“你去哪里了,赶紧过来帮忙,喜公公那边正等着呢,若是误了,你我可吃罪不起。” 见他着急模样,郑九不敢推脱,依言过去帮忙,待得忙完之后,已是黄昏时分,他将瑕月之前所言的话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后,去了魏静萱所在的屋子,进门之后,魏静萱果然仍躺在铺上,一旁原先盛着姜茶的碗已经空了,郑九睨了一眼后,走过去唤道:“静萱?静萱,你醒一醒?” 捂着被子睡在那里的人动了一下,随即转过脸来,有气无力地道:“静萱刚才出去了,你寻她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郑九大吃一惊,连忙将棉被拉开一些,好让他更仔细看清那张脸,愕然道:“兰香?怎么会是你?” 兰香咳嗽了一阵道:“我昨日感染了风寒,原以为没什么大碍,哪知道身子越来越无力,且还不停咳嗽,实在撑不住,喝了姜茶也无用,只能进来歇一会儿;结果一躺下就觉得起不来了。” 郑九看到她与魏静萱相似的症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追问道:“你喝的姜茶都是哪里来的?” “是静萱,她担心我受寒,所以省下姜茶给我驱寒,唉,有姜茶在,风寒应该侵不进来才是,哪知我竟然这么没用。”心思单纯的兰香只以为是自己身子积弱,感染了风寒,丝毫不知自己是受了魏静萱的算计,害她“生病”的恰恰就是那几碗姜茶。 郑九咬牙道:“这么说来,那几碗姜茶都是你喝了?” 兰香点头之余,又有些害怕地道:“我知道不该……咳咳……喝静萱的姜茶,但她一心留着给我,我也不好拒绝,还请……咳咳……公公见谅。” 郑九跺一跺脚,怒道:“谁与你说这些,我问你,魏静萱去哪里了?”他原以为魏静萱就算发现有古怪,也只会倒了姜茶,哪知她竟然拿兰香来做试验,这会儿她肯定已经明白自己的病情与这姜茶有关,正如主子所言,这人心计深得很。 兰香见郑九生气的样子,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怯怯地道:“静萱病好了一些,所以出去做事了。” 听得这话,郑九连忙往外奔,拦着人就问魏静萱的下落,但都是摇头不知,待得问到金玉时,她倒是有些印象,说是刚才被魏静萱撞了一下,也不说话,低着头就往外走,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如果当时李富没有叫住他,他就可以拦住魏静萱了,就差了那么一个时辰。 郑九生气归生气,这会儿最要紧的是要找到魏静萱,依着他的猜测,魏静萱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坤宁宫,他赶紧去到与齐宽商量的地方,齐宽还等在那里,看到他出现,连忙问道:“怎么这么久,魏静萱人呢?” 郑九将事情说了一遍,着急地道:“师傅,你可有看到魏静萱?” “没有,我一直守在这里,并不曾看到她过来,而且这条路是去坤宁宫的必经之路,她没出现,就表示她并没有去坤宁宫。” 郑九惊讶地道:“没去坤宁宫,那她会去哪里?” 齐宽一时也想不到,只得道:“你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将这件事告诉主子去。” 郑九连连点头,之后紧张地道:“师傅,我让魏静萱走掉了,会不会受罚?” 齐宽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应该不会有事的,若主子真要责罚,我也会替你求情的,别太担心。” 郑九闻言安心了许多,感激地道:“多谢师傅。” 在齐宽赶往延禧宫的时候,魏静萱跌跌撞撞的出现在咸福宫门口,御茶房到咸福宫这么一段路,她因为双腿无力,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 “主子传你进去。”听得宫人的话,魏静萱连忙点头,迈开无力而又僵硬的双腿随其入内,她走得极慢,使得宫人几次停下等待,神色颇为不耐。 好不容易进了暖阁,在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中,魏静萱也耗尽了力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连请安的力气也没有。 愉妃看到她这个模样,惊讶地道:“怎么这样子,出什么事了?” 魏静萱努力提了一丝力气,磕头哀求道:“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奴婢。” “救你?”愉妃搁下手中的绣棚,好奇地道:“无缘无故地怎么要本宫救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看你的样子,仿佛是生了病,为何不歇着,而是要跑到本宫这里来?” “有人要害奴婢,想要奴婢的性命。”这般说着,魏静萱将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随后道:“奴婢原先只是有些怀疑,所以将郑九每日送来的姜茶悄悄给兰香喝,结果刚喝了两次,兰香就出现与奴婢相似的症状,待到了今日,更是浑身乏力,做不了事情;相反是奴婢,几日没喝之后,身上恢复了几丝力气,否则奴婢也不能来这里;娘娘,您可一定要救奴婢。” 第六百零四章 谋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思索片刻,道:“你可知是谁指使郑九要害你?” 魏静萱撑着双臂,道:“奴婢不知道,而且奴婢也实在想不到,到底是谁这样恨奴婢,竟然买通御茶房的人,下毒害奴婢。” 在愉妃沉默之时,小全子出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想到一人。” “是谁?”面对愉妃的询问,小全子道:“娴贵妃。” 愉妃微一蹙眉道:“她?为何这么说?” 小全子轻声提醒道:“您忘了和敬长公主的事了吗? 愉妃眉目微惊,道:“你是说,娴贵妃已经查到了静萱的身上?” “以娴贵妃的能耐,不无这个可能;除了她之外,奴才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与魏姑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小全子的话令愉妃微微点头,“若她知道了长乐之事,那么派人加害你,也就说得通了。” 想到是瑕月要害自己,魏静萱心中更加害怕,连连磕头道:“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愉妃示意冬梅将她扶起至椅中坐下后,对小全子道:“你去打听一下,看那个郑九是什么来历。” 待得小全子下去后,愉妃对一脸紧张的魏静萱道:“你放心,本宫既然晓得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帮你,莫要太过担心。” “多谢娘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魏静萱悄悄睨了愉妃一眼,事实上,她对愉妃并没有多少信任,但她相信,愉妃不会见死不救,不止是因为她手里握着愉妃的把柄,还因为她对愉妃仍有利用价值,所以愉妃一定会设法保全她。 在等着小全子回来的时候,愉妃似笑非笑地道:“真是想不到,你出了事,第一个想来寻的人居然是本宫,本宫还以为会是皇后呢,怎么了,与皇后起争执了吗?” “回娘娘的话,奴婢原先是想去坤宁宫的,但奴婢之前曾与郑九提过坤宁宫,而奴婢中毒之后,脚程很慢,他若知道奴婢不在,定然第一个就想到坤宁宫,以他的速度,怕是很容易追上奴婢,到时候,奴婢可就真的活命无望了。” 愉妃颔首道:“原来如此,你这丫头心思还真是细。”停顿片刻,她道:“自从七阿哥一事后,皇后可还有动静?”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皇后倒是很想对付娴贵妃,无奈始终想不到法子,只能暂且忍耐。”说罢,她瞅着愉妃道:“娘娘,您可有想到好法子?” 愉妃苦笑道:“本宫若是想到,哪里还会容她安居本宫之上。”说到此处,她微眯了双眸道:“这个女人倒真是有办法,以区区一人之力,稳坐贵妃之位,本宫与皇后做了这么多事,都未能动摇她的位置。” 魏静萱眸光一闪,道:“娘娘之前不是提过,她有许多事是借和亲王之力,他们二人有私情吗?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愉妃摇头道:“这件事皇上心里多少有数,但皇上有意偏坦娴贵妃,所以除非有证据,否则难定他们之罪。” 听得这话,魏静萱亦是沉默了下来,她两次都险些丧命在那拉瑕月之手,对她早就已经恨之入骨,可是几番使计,都未能动摇她的根基,反倒是她自己差点遭了明玉疑心。 天黑时分,小全子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奴才打听到郑九是从云光楼调去御茶房的,不过在去云光楼之前,他曾在延禧宫当差。” 愉妃徐徐道:“这么说来,应该就是娴贵妃没错了。” “她好阴险。”这般说着,魏静萱倚着椅子跪下,泣声道:“娘娘,这会儿只有您能救奴婢了,求您垂怜。” 愉妃起身走了几步,凝声道:“看来她是立意要取你性命了,御茶房那地儿,你是不能再待了。” 魏静萱连连点头,道:“奴婢知道,求娘娘……”她刚开口,便被愉妃所打断,“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本宫调你去其他地方当差。”待得魏静萱应声后,她道:“且不说本宫有没有权力调动御茶房的人,就算真调去了其他地方当差,娴贵妃就没法子害你了吗?” 事关自己的性命,魏静萱慌的手足冰冷,急急道:“那奴婢该怎么办?” “这会儿能够救你的,只有皇后娘娘,时刻跟在她身边,你才可无恙,而且你本就是皇后的宫人,她开口讨要,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待得冷静下来后,魏静萱亦觉得愉妃所言有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只是……郑九这会儿只怕正在四处寻找奴婢,若是去坤宁宫,只怕……” “你不必担心,本宫会带你过去,就算有娴贵妃在背后撑腰,郑九也不敢当产着本宫的面放肆。” “多谢娘娘。”得了愉妃这句话,魏静萱安心许多,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娘娘,娴贵妃使人下毒害奴婢一事,能否拿来指证她?” 愉妃斜睨了她一眼,道:“证据呢?就算太医证明你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娴贵妃所为?”这句话问得魏静萱哑口无言,愉妃随即道:“说穿了,所有一切皆是我们凭空揣测,就算郑九在延禧宫当过一段时间的差,也算不得证据,甚至连旁证都算不上。” 魏静萱咬一咬牙道:“这么说来,这件事只能就此算了?” 愉妃微倾了身子,道:“记牢本宫一句话,对付娴贵妃,不可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必然要了她的性命。” 魏静萱低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牢记娘娘的教诲。” 愉妃微微一笑,命人端来一盏羊奶给魏静萱,待她喝完后,道:“其实你回了皇后身边也是一件好事,往后再行起事来,会方便许多。” “是。”其实魏静萱更希望留在御茶房,但事已至此,再继续留下去,将会是死路一条。 愉妃看出魏静萱的心思,道:“你不必担心,本宫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让你一直为奴。另外……”她幽幽一笑,轻弹着指甲道:“你跟在皇后身边,或许咱们就可以对付那拉瑕月。” 魏静萱讶然道:“娘娘这是何意?” 第六百零五章 逃过一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笑一笑道:“本宫只是想到一个雏形罢了,等往后想好之后再与你慢慢细说。”在魏静萱答应之后,她又道:“如何,有力气去坤宁宫吗?” 魏静萱感觉了一下双足,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会走得慢一些。” “本宫让人扶着你一些就是了。”这般说着,愉妃命人准备肩舆,前往坤宁宫。 彼时,延禧宫中,齐宽已是将魏静萱不见的事情禀告了瑕月,随后道:“主子放心,奴才让郑九守着去坤宁宫的必经之路。” 瑕月沉默片刻,道:“若本宫没料错的话,魏静萱应该去了咸福宫,你们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阿罗道:“奴婢倒不觉得,就算愉妃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她终归还是要回御茶房的,到时候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瑕月睇视着因为灯芯卷曲而发暗的灯烛,摇头道:“只怕她不会再回御茶房,愉妃很可能将她留在身边。” 听得这话,齐宽连忙跪下道:“奴才办事不利,请主子降罪。” 知春有些生气地道:“这个郑九也真是的,若是不打岔子,哪里会让魏静萱跑掉。” 瑕月轻叹一声道:“或许是魏静萱命不该绝。”这般说着,她对齐宽道:“你起来吧。” 齐宽内疚地站起身来,随后道:“主子,若是魏静萱跟在愉妃身边,咱们岂非难以再下手?” “经过这件事,她们一定会抱成一团,对咱们虎视眈眈;往后……”瑕月拔下发间的金簪,走过去剔亮烛芯,挑眉道:“不动则已,一动就必然牵及所有,她们如是,咱们亦如是。” 在阿罗重新将纱罩笼上之时,殿门打开,宫人伴着一阵冷风进来道:“主子,郑九求见。” 瑕月微微一怔,旋即道:“传他进来。” 过不多时,一身寒意的郑九踏着夜色来到殿中,齐宽一看到他便低斥道:“我不是让你守在去坤宁宫的路上吗,怎么擅自过来了?若是让魏静萱偷漏去了坤宁宫,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郑九低声道:“师傅,魏静萱已经去了坤宁宫,这会儿怕是连皇后也见到了。” 齐宽脸色难看地道:“你既是瞧见了她,为何不将她拦住?” 瑕月开口道:“郑九,魏静萱与其他人在一起对不对?” 郑九恭身道:“是,她在愉妃娘娘随行的宫人之中,若非有人搀扶着她,较为显眼,这么暗的天色奴才只怕还发现不了。” 齐宽奇怪地道:“愉妃带她去坤宁宫做什么,若是要护,她自己护就是了。” 阿罗摇头道:“愉妃固然可以护住魏静萱,但怎么着也不及皇后来得名正言顺。看样子,绕一大圈,魏静萱最终还是回了坤宁宫。不过说来也好笑,她一门心思想要入皇上的眼,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知春撇嘴道:“这个人,贪心重得很,可惜她没那样的命。” 瑕月未说什么,只是收回了郑九手中的药,随后命他回了御茶房,待郑九离开后,阿罗蹙眉道:“主子,真不能再对付魏静萱了吗?” 瑕月看了她一眼道:“为何这样问?”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虽然她现在还不成什么气候,但心思之狡诈多疑,不输愉妃,留着她,奴婢担心是个祸害。” 知春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次的事,若是换了奴婢,根本不会起疑心,但是她不止起了,还立刻就想到去找愉妃救命。” 瑕月叹然道:“你们说的这些,本宫何尝不知,魏静萱若然为妃,比之愉妃,不逞多让;不过眼下,她与皇后等人有了提防,本宫若是再动手,反而容易出事。”顿一顿,她道:“许久未与和亲王接触,不知长乐之事,他查得怎么样了。” 她很清楚,明玉在弘历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份量,想要扳倒她,唯有让长乐之死的真相***。 阿罗试探地道:“主子,要不奴婢寻机会过去一趟?” 瑕月当即摇头道:“事情过去没多久,还是不接触为好,再过一阵子吧。” 在他们说话之时,愉妃已是到了坤宁宫,明玉看到魏静萱一同过来,甚是惊讶,待得听完魏静萱所言,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扶手道:“好一个娴贵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眼中可还有王法?!”明玉只看到别人所做之事,殊不知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为目无王法。 愉妃摇头道:“自从和敬长公主去后,皇上怜她失女心切,对她多加怜爱,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说到此处,她眸光微闪,故作不解地道:“不过说来也奇怪,静萱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不曾碍到她什么,为何要用这样的卑劣的手段对付静萱?”她与魏静萱勾结一事明玉并不知晓,此刻这样说,是为了避免明玉起疑心。 明玉神色微变,道:“想是以前结下的怨吧,她这人心眼一向不大,怕是一直都牢记着呢。” “娘娘说得正是。”如此说着,愉妃又赞道:“亏得静萱机灵,知道来找臣妾,若是直接来见娘娘,怕是被郑九给抓到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魏静萱跪在地上啜泣道:“主子,娴贵妃这样容不下奴婢,奴婢若是再回御茶房,只怕不出几日就会被她所害,求主子救救奴婢。” 明玉抬手道:“本宫知道,从这会儿起,你就回到本宫身边吧,李富那里,明儿个本宫让纪由去知会一声,你不必担心。” 虽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但得到明玉亲口首肯,魏静萱还是一阵欢喜与心安,连忙磕头道:“多谢主子!” 明玉微一点头,对愉妃道:“今日之事,真是劳烦愉妃了。” 愉妃欠身道:“娘娘客气了,能帮上娘娘,乃是臣妾之幸。”停顿片刻,她道:“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说不当说?” 明玉和颜悦色地道:“此处没有外人,愉妃有话旦说无妨。” 愉妃应了一声道:“娘娘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后宫之事理应由娘娘掌管才是,娴贵妃至多从旁协助,可现在六宫之事,全权由娴贵妃掌管,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皇上是何想法。” 第六百零六章 重归坤宁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小声道:“奴婢记得,以前是由富察挽秀助皇后娘娘协理,后来太后发了话,由当时还是妃位的娴贵妃执掌。”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话虽不错,但太后之意,是由娴贵妃协理六宫,可她现在什么都一人说了算,根本就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这般说着,见明玉面色不豫,连忙起身道:“臣妾妄言,请娘娘恕罪。” 明玉寒声道:“你说的皆是实话,何来妄言二字。原是因为本宫身子不支,才让她助本宫执掌六宫之事,结果她却事事独断独行,从不与本宫商量,宛然将自己当成六宫之主,真要说起来,比当年的高氏还要跋扈。” 愉妃轻声道:“其实娘娘现在身子好转,七阿哥又渐大了,大可以重新执掌后宫,恕臣妾说句实话,由您执掌六宫之事,臣妾等人的日子也可好过一些。” 明玉眸光微动,道:“此事本宫心里有数,愉妃此次救了静萱之命,本宫实在感激不尽。” 愉妃知道,明玉这是下了逐客令,乖巧地起身道:“这些皆是臣妾该做的,实在当不得娘娘之谢,若是无事的话,臣妾就不多叨扰娘娘了。” 在命纪由送愉妃出去后,明玉看向魏静萱,和颜道:“你原先住的那间屋子还空着,被褥等物也一应俱全,只是久未有人睡,可能会有些潮,且先将就一晚,明儿个再让纪由帮着你晒晒。” 魏静萱抽泣着跪下道:“能够侍候主子,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傻丫头。”明玉轻笑着将她扶起,随即道:“你中毒未愈又奔波了大半日,若是累了就下去歇着吧,本宫明儿个再为你延请太医。” 魏静萱连忙道:“奴婢不累,奴婢想多侍候您一会儿。” “随你吧。”如此说了一句,明玉静坐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不说话,魏静萱等人也不敢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明玉徐声道:“若是明儿个太医诊出你体内真的有毒,咱们或许可以去皇上面前指证那拉瑕月。”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奴婢之前也想过,但愉妃娘娘说,娴贵妃深得皇上宠信,咱们又无凭无据,怕是难以坐实娴贵妃的罪名。”见明玉脸色有些发沉,她又道:“其实奴婢倒觉得,愉妃娘娘刚才所言,甚是有道理,主子不妨考虑一二。” 明玉盯着她道:“你指执掌六宫之事?” 魏静萱垂目道:“是,娴贵妃之所以如此嚣张得意,除了皇上宠爱之外,也因她手中握有近乎生杀予夺的权力,只要您可以将它收回来,虽说不能动她根基,但至少可以一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明玉轻叹了口气,道:“本宫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宫中那么多事,本宫只怕会难顾周全,万一出些什么差错,反而给那拉瑕月机会,让她在皇上面前中伤本宫。” 魏静萱悄悄看了纪由一眼,后者会意地道:“主子,您一人自是难以顾全,但若有人帮您,那便不一样了。” “他人?”明玉惊讶地道:“你指仪妃吗?莫要忘了,她与仪妃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到时候她不给本宫添乱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敢指望她帮本宫。” 魏静萱小声道:“主子,居四妃之位的,并不只有仪妃一人,还有愉妃呢。” “愉妃……”明玉思索片刻,摇头道:“她倒是比仪妃更合适的一些,但她从未接触过这些,怕是帮不了本宫的忙。” 魏静萱进言道:“奴婢观愉妃敏慧过人,相信只要主子稍加点拨,就会明白,熟悉个几日,便可为主子分忧了。” 听得这话,明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样子,这次的事你很感激愉妃,一个劲的帮着她说话。” 魏静萱心中一凛,听出她对自己的怀疑,自从七阿哥那件事后,明玉的疑心明显比以前重了一些,她连忙喊冤道:“奴婢哪里是帮愉妃说话,虽说愉妃这次是帮了奴婢,但说穿了,她是看在主子的面上,若是没有主子,她又怎会为了奴婢而与娴贵妃作对。这宫里头,只有主子是不问缘由的对奴婢好,所以奴婢所言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是为主子考虑,还请主子明鉴。” 明玉眸中掠过一丝松驰,道:“本宫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语罢了,你倒是认起真来。”顿一顿,她转过话锋道:“其实你说的没错,宫里头能够帮本宫的也就愉妃一人,余下的,不是资质不够就是与那拉瑕月亲近,忘了谁才是后宫之主。”说到最后一句,明玉语气中透着一丝厌恶,在她看来,任何依附或是亲近瑕月的人都可恶得紧。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主子若觉得一人足以应付宫中之事,也可不理会愉妃。” “本宫知道。”停顿片刻,明玉续道:“行了,本宫明日会与皇上去说,顺道提一下将你召回坤宁宫的事。” 魏静萱虽很想知道明玉的心思,但为免再遭疑心,不敢多言,只唯唯的应着,随后退了出去,在回到空置了许久的屋子,闻着那股因久未通风而产生的霉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姑姑,你回了坤宁宫,是否皇上那边就再没机会了?”纪由的话将魏静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微勾了唇角,走进去道:“怎么了,我若没机会,你就不打算帮我了是吗?” 纪由连忙道:“姑姑说到哪里去了,你的恩情,我可是一直记着,如若不然刚才也不会帮着姑姑说话了,只是一时好奇,所以多嘴问一句罢了。”话虽如此,他的眼珠子却是转个不停,显然心里头正在打着算盘。 他那点心思,魏静萱又岂会听不出来,回眸一笑,那份刻意为之的妩媚之态,纵然是纪由这个无根之人见了,也不禁心中一荡,“老天爷既给了我这份姿容,就不会让我做一辈子奴婢的,你瞧着吧,终有一日,我会踏上青云之途,而且……愉妃也答应帮我了。” 第六百零七章 争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一怔,旋即欣喜地道:“连愉妃也看重姑姑吗?” 魏静萱看了敞开的房门一眼,纪由连忙会意的将之关起,随后眼巴巴地等着魏静萱回答,后者轻抚着脸颊道:“我还会骗你吗,如何,可以放心了吗?” 纪由讪讪一笑道:“姑姑说笑了,我怎么会对姑姑不放心呢。” 魏静萱也不戳破,只道:“总之你好好帮我,往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纪由连忙拍着胸脯道:“姑姑放心,我一定全力襄助姑姑踏上您所说的青云之途。”见魏静萱露出疲惫之色,他知趣地道:“姑姑早些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翌日,明玉果然如她自己所言的去见了弘历,且还将永琮也给一并抱了过去,她称自己使不惯其他人,想将魏静萱要回去,弘历早就已经忘了魏静萱是何许人,想好一会儿才忆起来,当即道:“皇后既是习惯她侍候,召回去就是了,御茶房里也不缺人。”待得明玉谢恩之后,他逗弄了一会儿永琮,道:“朕前日去看永琮的时候,他有几声咳嗽,这会儿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咳?” 明玉笑言道:“皇上放心,永琮很好,昨儿个到臣妾刚才出来之时,一声咳嗽都没有。” 弘历握一握永琮暖和的小手道:“那就好,如今天气寒冷,最易得风寒,尤其是永琮那么小的孩子,皇后回去之后,一定要叮咛嬷嬷,让她们照顾好永琮,切不可让他生病。” “臣妾会的。”明玉应了一声,试探地道:“皇上,臣妾之前身子积弱,所以将后宫琐事交给娴贵妃打理,这些年来,着实是辛苦了她,有时候瞧着她忙碌的样子,臣妾实在是不忍心。” 弘历将玉扳指摘下给永琮玩耍后,抬头道:“皇后想说什么?” 明玉听不出他的喜怒,有些忐忑地道:“臣妾觉得自己身子好了许多,应该可以不用再麻烦娴贵妃了。” 弘历挑眉道:“皇后是想将重新执掌六宫?” 明玉有些发虚地道:“是,如今永琮也大了,不需要臣妾怎么费心,臣妾又怎好意思再麻烦娴贵妃呢。”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娴贵妃与仪妃二人将后宫之事处理的很好,皇后大可以放心。” 听得弘历此话,明玉暗自攥紧了手中帕子,面上道:“臣妾知道娴贵妃将后宫打理的很好,为皇上分忧解劳,反倒是臣妾什么也没为皇上做过,心中实在觉着过意不去;说到底,臣妾才是皇上的嫡妻。” 弘历轻抚着永琏胖乎乎的脸颊道:“皇后怎么这样说,你为朕生了两个好儿子,这是谁都及不上的,所以根本无需往心里去。” 明玉今儿个过来,就是为了重掌六宫,哪里会被弘历三言两语就给发打,当下道:“为皇上延续香火,是臣妾应尽之职,哪里算得上分忧解劳,反而是皇上为臣妾做了许多。” 弘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神色比之刚才柔和了几分,道:“既是夫妻,皇后又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明玉正要说话,不知为何,神色突然一黯,垂目不言,弘历看到她这个样子,不解地道:“皇后怎么了?” 明玉眼圈一红,道:“皇上是否已经不喜欢臣妾了?” 弘历愕然道:“自然不是,皇后怎么突然这样问?” 明玉难过地道:“既然不是,皇上为何口口声声称臣妾为皇后,以前独处之时,皇上皆是唤臣妾闺名。” 若非明玉提及,弘历还不曾发现这一点,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习惯唤明玉为皇后,而非以前带着一丝宠溺的名字。 这些心思,他自不会说出来,只道:“皇后多心了,朕不过尊重皇后罢了,若是皇后不喜,朕还是与以前一样就是了。”说罢,见明玉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逐温言道:“明玉,是这样吗?” 明玉有些委屈地点头,随后道:“皇上,臣妾刚才所言……”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你让朕想一想。” 养心殿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寒风吹过的声音,这样不知等候了多久,弘历开口道:“虽然永琮大了一些,但还需要你的照料,若再全权打理六宫之事,只怕你身分乏术,所以……”他顿一顿,道:“六宫之事由你主掌,贵妃与仪妃从旁协助。” 这个结果与明玉预期的相差颇多,她忍不住道:“皇上,臣妾可以……”不等明玉说完,弘历便道:“你现在身子虽好了一些,始终要多注意,不宜过份劳累,且娴贵妃与仪妃打理惯了后宫之事,有她们帮你会好许多,明玉你说是不是?” “是。”明玉有些艰难地答应,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但弘历言语间透出的不容置疑,令她不敢再多言。 弘历点头道:“朕明日传晓谕后宫,从后日起,皇后怕是就要忙了。”虽然他应允了称呼明玉闺名,但不自觉之间,又唤成了“皇后”。 明玉在椅中欠身道:“多谢皇上,您放心,臣妾一定不会有负您所托。” “朕知道。”如此说着,弘历又逗弄了永琮一会儿,道:“朕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永琮就留在这里陪朕吧,朕晚些再送回去。” 明玉知道,每次弘历这样说,就是想要带永琮去延禧宫,示意她先行回去,有一次,她故作不知,不肯离去,结果惹得弘历甚是不悦,连着十日都未踏进坤宁宫。自那以后,她不论心里多不高兴,都不敢表露出来。 此刻,明玉勉强撑起一丝笑脸道:“是,那臣妾先行告退。”在退出养心殿后,手中传来“嘶”的一声轻响,却是攥在手里的帕子被她生生给扯开了,可见她心中有多恨。 待得明玉离开后,弘历亲自抱着永琮往延禧宫走去,待得看到瑕月后,他们还未说话,永琮已经张开双手,奶声奶气地道:“姨姨抱!”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12点前更新 第六百零八章 知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琮这会儿已经二十个月了,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但他不会叫姨娘,每次见了瑕月,都叫姨姨,配着他又脆又嫩的声音,真是可爱得令人无法拒绝。知春经常感叹,明玉做尽糊涂事,可是她生出来的两个儿子,却都是这么乖巧可爱,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令上天当真是厚待她。 瑕月朝弘历行了一礼后,从他怀中接过永琮,笑言道:“想姨姨了吗?” 永琮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张着小小的嘴巴认真地道:“想。” 这样说着,他却是一直往齐宽那边看,瑕月见状刮着他同样小小的鼻梁道:“你到底是想姨姨还是想吃糖啊?” “姨姨,糖。”永琮听懂了她的话,但还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几个字已经足够令瑕月明白了,对齐宽道:“去做一些龙须糖给七阿哥吃。” “嗻。”齐宽朝弯了眉眼的永琮笑一笑后,退了下去,齐宽不太会做点心,但他做的龙须糖很好吃,永琮很是喜欢,所以每次他来,瑕月都会让齐宽去做龙须糖,材料都有,就是颇费功夫。 看到永琮与瑕月亲切的样子,弘历心情平静之中带着些许温馨,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再加上想补偿瑕月的丧女之痛,所以哪怕明知道明玉不喜,他也经常带永琮过来。自幼亲近,长大之后,想必也不会疏远。 瑕月抱了永琮许久,方才让阿罗带他下去玩耍,当初为了长乐出生,延禧宫备了许多玩耍的东西,这会儿皆拿来给永琮玩耍。 瑕月收回目光,瞧见弘历一直盯着她,疑惑地道:“皇上在看什么,是否臣妾今日妆容不整或是哪里脏了?” 弘历拉住她想要抚脸的手,声音轻柔地道:“朕的贵妃天生貌美,就算不施脂粉甚至遭了脏物,依然美丽动人。” 瑕月“噗哧”笑道:“皇上不愿说便罢了,又何必说这些好听的哄臣妾开心呢,臣妾早就不复十六七岁的年纪,又哪里还能如以前一样貌美。” 听得这话,弘历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郑重地道:“嗯,确实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虽知岁月流逝,容颜渐衰的道理,但听到这句话,瑕月心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沉,笑容亦变得有些勉强,“臣妾陋颜,还请皇上见谅。” 听得这话,弘历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想到何处去了,朕说不一样,是因为觉得你比朕初见你之时美的更加动人心魄!” 瑕月回过神来,嗔道:“好啊,皇上存心欺负臣妾,亏得您还是一国之君呢,这样没正经。” 弘历一边笑一边道:“你问问知春他们,朕何时说过一句不正经的话,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结果却怪到朕的头上来。” “臣妾……臣妾……”瑕月一时说不过弘历,又见他一直在笑,脸颊微红地道:“不与皇上说了,您要笑尽管笑个够就是了。” 弘历笑得越发大声,连知春等宫人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眼见瑕月双颊越来越红,弘历轻咳一声,勉强止了笑声道:“好了好了,朕不笑就是了,以后朕一定说得比刚才还要正经严肃,这总可以了吧?”说来也奇怪,在面对瑕月之时,要比面对明玉轻松许多,嬉笑之语,皆可任意为之。 瑕月轻啐道:“皇上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臣妾可管不了。” 待得这番笑闹过后,弘历道:“其实朕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瑕月柔声道:“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弘历斟酌了一番道:“之前因为皇后犯了事再加上身子不好,朕将后宫之事全部交托于你,宫中的事既多又繁,这些年来,实在是辛苦你了,也多亏了你,朕才可以放心治理国家,无需为后宫分什么心。” 瑕月垂目道:“这些皆是臣妾该做的,皇上不必在意。” “朕……”明明已经想好了说辞,可临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来,正如他刚才所言,这些年来,一直是瑕月在费心打理后宫,几乎未出过错,如今突然说要将执掌之权交给明玉,实在有些…… 瑕月看出他的为难,奇怪地道:“皇上想说什么?” 弘历暗一咬牙道:“如今皇后身子好转了许多,永琮也大了一些,朕打算让皇后重掌后宫,你与仪妃从旁协助,不知贵妃意下如何?”为免瑕月对明玉有所不满,他刻意隐瞒了明玉主动要求一事,将这一切说成是他自己的意思。 瑕月着实没想到弘历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明玉虽早就解了禁足,但弘历从未提及过这事,这几年来,除了怀着长乐那段时间之外,后宫大小事务均由她在打理,弘历从未有任何异议,这会儿……实在有些奇怪。 虽心中极为不解,但瑕月没有多说什么,笑言道:“皇上这样疼惜臣妾,臣妾又哪里会有意见。” 弘历一怔,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瑕月嫣然笑道:“难道臣妾刚才的话,像是不同意的样子吗?皇上垂怜,臣妾求之不得。” 弘历原以为瑕月至少要问是何原因,哪知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且没有一丝怨怼之意,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也有些不合常理。 瑕月……当真就没有一丝疑惑或是不满吗?按理来说,没有一个人被突然夺了手中之权,而无动于衷的,瑕月到底在想什么? 这般想着,弘历凝眸盯着瑕月,许久,他收回目光,神色温柔地抚着瑕月的脸颊道:“委屈你了。” 瑕月握住他的手,摇头笑道:“没有,臣妾一点都不委屈。” 弘历看到了,瑕月并非不疑惑不奇怪,而是她看到了自己隐藏在话语之后的为难与犹豫,不愿让自己难做,所以什么也不问就应承了下来。 这个女人,是全心全意在为他着想…… 这一刻,弘历目光温柔得似要化水一般,柔声道:“朕答应你,会记得今日这一切。” 瑕月迎着他异常温柔的目光,轻言道:“有皇上这句话,莫说臣妾没受什么委屈,就算真受了,也足以补偿。” 第六百零九章 帝王心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动容的点头,旋即道:“那仪妃那边……” 瑕月会意地接过话道:“仪妃之处,臣妾会与她去说,皇上尽管放心,往后臣妾与仪妃会一并辅佐皇后娘娘治理六宫。” “朕相信你可以做到。”简简单单的“相信”二字,从帝王口中说出来,却犹为珍贵,毕竟帝王是那么多疑,又岂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曾经出卖算计过他的人,但是瑕月做到了,她用一颗蕙质兰心等到了弘历的相信。 既然瑕月不反对,这件事就此定了下来,待得弘历带永琮离开后,瑕月命齐宽出去打听了一趟,随后着人备肩舆前往永和宫,黄氏正在看前几日送上的册子,上面记着不少名门贵女,在向瑕月行了一礼后,黄氏将册子递给瑕月道:“娘娘您看看,这是臣妾托父亲寻来的名册,除了京中仕女之外,还有浙江、江西等地的名门贵女,皆是品性端庄贤慧的淑女,臣妾看着都不错,您瞧瞧哪些更好,臣妾好让阿玛再去打听得仔细一些。” 瑕月接过翻看了几页,笑道:“仪妃有心了,其实明年选秀之时,她们都会入宫,到时候慢慢看就行了。” 黄氏言道:“选秀之时虽可见其人,但品性如何,短短时日却未必可知,所以还是事先心里有数的好。” “好,本宫拿回去仔细挑选。”如此说着,瑕月又带着一丝感激道:“永璜有仪妃这样关心,实在是他的福气。” 黄氏扶着瑕月坐下,笑言道:“大阿哥确实是个有福之人,但他的福果并非臣妾,而是应在娘娘身上;若不是您悉心教导,又处处为他着想,大阿哥哪里会有今日。” “本宫也是做自己应做之事,太后与皇上既将大阿哥交托给本宫,本宫自然不可疏忽大意。再说,大阿哥至诚至孝,能有他侍奉膝下,也是本宫之福。” 黄氏应了一声,转而道:“娘娘今儿个过来,是否有什么事?” 瑕月微一点头,道:“皇上刚才去过本宫那里,说是要将执掌六宫之权交还给皇后娘娘,本宫与仪妃从旁协助。” 乍闻此言,黄氏大为愕然,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急急道:“后宫之事一向由娘娘打理,皇上怎么突然起兴,要将六宫之权交还给皇后?再说,皇后不是一直精神不济,无力执掌吗?” 瑕月徐声道:“说是皇后如今身子好转,七阿哥也大了,所以欲将六宫之权重归她手。” 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皇后耳根子软,易受人挑唆,怕是难以很好的打理后宫大小事务;在臣妾看来,她远不及娘娘合适。” 瑕月轻笑一声,道:“所以才要你我从旁协助。” 黄氏叹了口气道:“臣妾倒也罢了,但是娘娘与皇后颇多过节,她一旦执掌大权,一定会处处刁难娘娘,到时候只怕会吃力不讨好,要不然,您……”她犹豫了一下,道:“还是与皇上说说吧,以皇上对您的宠爱,应该会有所考虑。” 瑕月静静道:“仪妃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但皇上开了口,本宫再拒绝真的合适吗?” “这……”黄氏一时无言以对,随后道:“这么说来,娘娘已经答应了?”待得瑕月点头后,她有些不甘地道:“皇上也真是的,这些年来娘娘将后宫打理的好好的,为何又想到要交还给皇后娘娘。” 瑕月望着黑沉沉的窗外,道:“本宫也奇怪,所以让齐宽去养心殿打听了一下,方知皇后曾去过养心殿。” 黄氏眼皮一跳,试探地道:“娘娘是说,这件事是皇后向皇上要求的?” “应该错不了,否则皇上不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说到此处,她凉凉一笑道:“咱们不愿让皇后掌权,皇后又何尝喜欢咱们从旁协助,想必是皇上折衷之下所做的决定。” 黄氏无奈地道:“唉,也不知皇上何时才能看清皇后的真面目,知晓她犯下的那些个错事。” 瑕月眸光微冷地道:“会的,长乐不会白白枉死,她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本宫寻到皇后她们害人的证据。” 黄氏内疚地道:“可惜臣妾母家势力微薄,帮不上娘娘什么忙。” 瑕月微微一笑道:“仪妃过谦了,其实这些年来,你已经帮了本宫许多,本宫该与你说声谢谢才是。” 黄氏连忙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若非娘娘,臣妾早已被愉妃踩在头上,哪里还会有今日。” “好了,咱们两人就不要相互客气了,过了明日,就由皇后执掌后宫,你我行事皆要比现在更加小心,切不可让她抓到把柄,借题发挥。” 黄氏点头道:“是,臣妾会小心的。” 翌日,养心殿传来旨意,着由皇后执掌六宫之事,贵妃那拉氏与仪妃黄氏从旁协助。 送走了来传旨的太监后,明玉冷哼一声道:“转了一大圈,还是摆脱不了那两人,真是越想越气。” 魏静萱安慰道:“主子不必生气,其实她们二人助您执掌六宫之事,不见得一定就是坏事。” 明玉紧紧蹙了双眉道:“不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吗?再说,她们两个哪里会诚心帮本宫,不在暗中使绊子就不错了。”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至少不管宫中出了什么岔子,主子都可以推到她们二人身上,至于暗中使绊子,若她们真这样做了,就是在自寻死路,一旦被咱们找到证据告到皇上面前,有的她们苦头吃。” 听得这话,明玉眉头微微舒展,但仍是有所不豫,“话虽如此,但想到往后经常要看到她们,本宫这心里就不舒服。”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请主子暂且委屈一阵子。”听得魏静萱的话,明玉抚额未语,过了一会儿,嬷嬷带着永琮进来,看到这个儿子,明玉心情好了一些,看到永琮身上沾着一片树叶,道:“去外头玩过了吗?” 嬷嬷连忙屈膝道:“回主子的话,七阿哥嚷着要去外头玩,奴婢便带他去外头玩了一会儿。” 第六百一十章 哭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点一点头,召手示意永琮近前,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贪玩,这么冷的天还要跑出去玩,如何,玩得高兴吗?” “嗯。”永琮开心地点着头,随后道:“糖,额娘,糖。” “好,额娘这就让人去给你拿。”不等明玉吩咐,就有宫人去拿了糖过来,有桂花糖、杏仁糖等,足足六七种,但永琮就是摇头,不停地说着糖。 明玉抱着他道:“永琮,你说清楚一些,到底要什么糖?” 嬷嬷轻声道:“主子,七阿哥要的应该是龙须糖,每次……每次……” 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明玉不悦地道:“说下去。” 嬷嬷低头道:“每次七阿哥从……那边回来,手里都会拿着一块龙须糖,他很喜欢吃。” 明玉面色一沉,对仍在嚷嚷着要吃糖的永琮道:“这里有那么糖,每一样都比龙须糖好吃,你尝尝看。” 永琮是小孩子心性,想要了就一定得要,哪里听得进明玉的话,用力摇头,说出他讲得比较顺溜的两个字,“不要!” 明玉心情本就不甚好,再被永琮这么一拒绝更加不喜,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厉声道:“本宫说龙须糖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以后都不许再吃!” 永琮被明玉抓着难受,一边挣扎一边嚷道:“不要!我不要!” 明玉怒斥道:“你是本宫的儿子,就要听本宫的话,由不得你说不!从今往后不许再吃她的东西,记住了没有?!” 永琮本就被明玉抓得疼,这会儿再遭她这样严厉的训斥,又痛又怕,“哇哇”哭了起来,明玉喝斥道:“本宫让你不要再哭了,听到没有?!” 不管她怎么说,永琮都哭个不停,吵得明玉心烦,让他站在地上,永琮亦是犯起了倔,一边哭一边将宫人摆在小几上的糖全部扫到地上,最后还碰倒了明玉的茶盏,溅了明玉一身的水,纪由连忙上前替她拭去衣上的水渍,明玉盯着哭嚷不止的永琮,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冷声道:“喜欢哭是吗?好,本宫就让你哭个够,今日不用吃东西了。” 嬷嬷小心翼翼地劝道:“主子,七阿哥还是小孩子,您何必与他认真呢。” 明玉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宫做事了?” “奴婢该死!”嬷嬷慌忙跪了下来,不敢再多言,魏静萱见状,轻斥道:“还不赶紧将七阿哥带下去。” 嬷嬷唯唯诺诺的应着,见明玉不说话,赶紧抱着声音都哑了的永琮下去,待得听不见哭声后,魏静萱小声道:“主子,嬷嬷刚才说得也没错,七阿哥毕竟还小,不懂事,只知道吃与玩,您与他置什么气。” 纪由亦凑过来道:“姑姑说得正是,主子若是为此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得。” 明玉恼声道:“永琏当初就是因为亲近那拉瑕月,才会被富察挽秀寻到机会害他,如今永琮又是这个样子,本宫怎能不生气。”她咬一咬牙道:“这件事都怪皇上,三天两头将永琮往延禧宫带,不就是死了个女儿吗,有何了不得,本宫失去永琏时,可不见皇上这样。” “您别那么担心了,等七阿哥长大一些,您再慢慢教他,说到底,您才是七阿哥的亲生额娘,他又怎么会真的与别人亲近呢。” 明玉重重叹了口气,忧声道:“本宫真的很怕永琏的悲剧会重演,可是皇上……唉,本宫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个事儿急不来,咱们慢慢再想办法就是了,其实端慧太子一事,在于主子未曾事先提防,否则娴贵妃哪里有机会与太子亲近。” 明玉神色哀然地道:“都是本宫不好,是本宫误信了那拉瑕月,令富察挽秀有机会害死永琏,回想起来,本宫真是对不起他。”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主子就别再去想了,奴婢相信七阿哥福泽绵长,一定会平安长大。” 魏静萱的话令明玉稍感安慰,停顿片刻,道:“对了,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庄太医为奴婢看过了,说是中毒不深,服几剂药就没事了。”说到此处,魏静萱后怕地道:“但庄太医也说了,若是毒再深一些,想再拔除就难了。” 明玉微一点头道:“他有没有问你是怎么中的毒?” 魏静萱摇头道:“庄太医只是给奴婢开了药,旁的什么也没问。” 宫中的太医多是人精,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庄正亦不例外,所以除了该说的话之外,余下的一个字都没提。 明玉正欲言语,宫人来报,说是瑕月与黄氏在外求见,明玉眸中掠过一丝嫌恶,“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真快。” 纪由小声道:“主子若是不愿见的话,奴才出去把她们打发了,着她们改日再来。” 明玉深吸一口气,道:“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往后还有的交道要打;再说这样躲避反倒显得本宫怕她们似的。”顿一顿,她对仍站在一旁的宫人道:“去传她们进来。” 宫人依言离去,不多时,瑕月二人出现在殿内,一齐朝明玉施礼,在瑕月身后,阿罗捧着一大摞的册子。 待得落座之后,瑕月欠身道:“臣妾接到皇上圣喻,知晓往后由娘娘执掌后宫,所以特意来将记录宫中一应用度出入的册子送来给娘娘。” 明玉朝纪由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走过去,接过那摞册子放在明玉手边,明玉随意翻了几下,轻笑道:“这几年真是辛苦娴贵妃了,也是本宫不好,身子总是不见好,一直到现在才算有些起色。” 瑕月垂目道:“娘娘客气了,这些皆是臣妾与仪妃该做的,往后有娘娘执掌,相信后宫会更加安宁和睦。” 明玉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这是自然,不过也得贵妃与仪妃全心全意辅佐本宫,你们说是不是?” “臣妾一定会尽心为之。”在瑕月之后,黄氏亦道:“臣妾虽才能浅薄,但也会尽心尽力辅佐娘娘。” 第六百一十一章 极品大红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颔首道:“有你们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今儿个就留在这里一起用午膳吧。静萱,你去小厨房安排一下。” 瑕月仿佛才看到魏静萱,惊讶地道:“咦,她不是在御茶房侍候吗,何时回了娘娘身边?” “自从静萱去了御茶房之后,本宫使了好几个宫女,始终不如静萱来的合心意,正好静萱在御茶房遇到了一些事,不宜再待下去,所以本宫问皇上将她要了回来。怎么,贵妃有意见?”最后一句话,明玉的语气虽然依旧和顺,却隐隐带了一丝挑衅。 瑕月低头一笑道:“怎么会呢,臣妾只是一时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有魏姑姑侍候着娘娘,臣妾等人也放心。话说回来,魏姑姑在御茶房中遇到了何事,竟然严重到不宜再待下去。” 明玉睨了魏静萱一眼,后者微一点头,朝瑕月屈膝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御茶房中有一个小太监,想要奴婢的性命。” 黄氏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明玉轻抚着袖子道:“仪妃听了也觉得可怕是吗?本宫乍一听闻的时候,还以为静萱在说笑,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有这样耸人听闻之事,但是经过太医诊脉,静萱确实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说到此处,她将目光转向瑕月,凉声道:“贵妃没有话说吗?” 瑕月起身道:“出现这样的事,是臣妾之失,不知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臣妾回去之后,一定细查。” 明玉冷笑道:“他叫郑九,曾在贵妃宫中当过差,贵妃可有印象?” “郑九……”瑕月喃喃重复了几遍,摇头道:“想是在外殿侍候的,臣妾并无什么印象,不过娘娘放心,臣妾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臣妾有一事好奇。不知魏姑姑与什么人结下了这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要下毒加害?” “奴婢一向只做自己份内之事,从不与人为难,且与郑九也说不上熟悉,实在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害奴婢。”魏静萱话音刚落,明玉便接过道:“又或者……是有人收买了郑九,贵妃你说是不是?” 面对明玉的言语,瑕月垂目道:“这个就得详察之后方才知道了,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魏姑姑可是得多加小心,免得不一留神,又遭了别人的暗算。” 魏静萱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道:“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奴婢如今跟在主子身边,想必那些人寻不到机会下手。” 看着瑕月那张脸,明玉恨不得生撕了才解恨,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她所为,却因为没有证据,不得不假装未知,说一些虚伪至极的话。 梦魇!这个女人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自坤宁宫出来,黄氏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娘娘,郑九的事,您知道多少?” 瑕月看了一眼跪在两边的宫人,待得越过这些人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全部。” 黄氏虽早有些猜测,但听到瑕月亲口承认,仍是稍稍有些吃惊,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来,是娘娘为之了?” 瑕月微一点头道:“魏静萱是一个祸害,更是害死长乐的凶手之一,可惜郑九功亏一篑,未能要了她的性命。” 黄氏轻咬着唇,道:“如今她依在皇后身边,想要再动她就更难了,不过幸好……皇后顾虑着娘娘,就算猜到郑九是娘娘的人,也不敢有所动作。” 冷风自远处吹来,拂动了两人的衣角与发间的流苏,与不知从何处卷来枯叶纠结在一起,瑕月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凉声道:“她不敢!” “但是她不会善罢干休,而且……”黄氏迟疑片刻,道:“有魏静萱在她旁边出谋划策,说句实话,对咱们很不利。” 瑕月抚着颊边的绛紫流苏,凉声道:“再不利也得继续下去,摆在本宫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 黄氏叹息道:“若是皇后能够看得明白一些,就不会酿成今日之局。” 若换了长乐一事之前,瑕月还会有些惋惜或是无奈,这会儿,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只道:“无所谓了,天意如何,谁都不可更改,本宫与皇后……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黄氏言道:“娘娘从未刻意去害过什么人,臣妾相信上天会庇佑您,至于皇后……她倒行逆施,迟早会害人害已。” 瑕月冷然一笑,真的是无所谓了,就算上天存心庇佑明玉那些人,她也要逆天而行,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复仇,老天也不行! 翌日,明玉正式执掌六宫之事,不少嫉妒瑕月得宠之人皆是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觉得这是瑕月失宠的前兆。 自那日之后,往常门庭若市的延禧宫变得冷清了许多,平日里常来请安的人,这会儿皆去了坤宁宫,除了仪妃之外,便只有胡氏还常过来。 这日,胡氏再次过来,在闲语了几句后,瑕月道:“胡贵人怎么不去坤宁宫?” 胡氏捧着暖手炉,轻笑道:“每日都有许多人去坤宁宫,也不差臣妾一人,倒不如清清静静地在这里与娘娘说几句话。” 瑕月笑着不语,待得宫人端了茶上来后,她道:“尝尝这大红袍,说是从那几株母树上摘下来的,远比那些个子孙树上的香醇甘滑。” 胡氏惊讶地看着手边的茶,宫中不乏大红袍,但多是从子孙树上采集来的茶叶,那六株母树,哪怕是最好的年份,最好的雨水,所得也不过一斤之数,而今年,实在说不得是什么好年份,除了养心殿与慈宁宫之外,她就再没有听说其它地方有了,没想到瑕月这里也有,想必是弘历赏的,如此看来,宫中传言瑕月即将失宠一事,根本是莫须有的事,指不定事情恰恰相反。 瑕月迟迟不见胡氏有所动作,惊讶地道:“怎么了,不喜欢喝大红袍吗?” 胡氏回过神来,连忙道:“自然不是,臣妾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在娘娘这里喝到大红袍母树上的茶叶。”这般说着,她将暖手炉交给宫人,自己端起茶盏,刚一揭开盏盖,便闻到一股带着烟火味的清雅香气,细闻之下,烟火味下还有阵阵花果之香,实在稀奇得紧,红色的茶水入口甘爽滑顺,令人不欲停口,不知不觉间便将一盏茶给喝了个见底。 第六百一十二章 胡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红袍可以多次冲泡,所以在她搁下茶盏后,知春再次添入滚烫的茶水,随后盖好茶盏。 胡氏赞道:“今日在娘娘这里尝过极品大红袍,回去之后,怕是什么茶都喝不入口了。” 瑕月微微一笑道:“大红袍本宫虽然不多,不过冲泡了几次还是有的,胡贵人往后若是想喝了,尽可与本宫说。” 胡氏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随即道:“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瑕月抚过衣襟间的绣花,轻笑道:“你能在这段时间,依旧常来本宫之处,自然不需再说客气的话。” 宫中之人,多是说半阙的话,但这已经足够胡氏明白了,她起身施礼,“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瑕月笑而不语,待得胡氏离开后,阿罗看了一眼知春正在收拾的茶盏,道:“主子,您觉得胡贵人是一个可信之人?”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胡贵人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否则也不会看到本宫‘失势’还常来这里。” 知春手里的动作一缓,抿唇笑道:“主子要是失势,这宫里头就没得势之人了。” 弘历虽让瑕月交出了执掌六宫之权,却对她更加怜爱,赏给延禧宫的,皆是头一份的好东西,有时候连坤宁宫也有所不及,就像胡氏所喝的极品大红袍。 瑕月打量着指上的指甲,凉声道:“你们知道,别人却不知,皆以为皇后才是得势之人。” 阿罗道:“胡贵人倒是一个明白人,可惜她位份低了一些,难以帮上主子的忙,若是像舒嫔那样的还差不多。” “她位份虽低,恩宠却不少,远甚早她入宫的柏贵人等人,与舒嫔相差仿佛,只是一来出身不及舒嫔,二来不愿趋炎附势,所以才一直居于贵人之位。至于舒嫔……”瑕月摇头道:“这个女人,本宫看不太透。” 齐宽讶然道:“难不成舒嫔也与愉妃一样,是个心思狡诈之人?” 瑕月展一展袖,摇头道:“本宫与她没什么往来,所以也说不准。”顿一顿,她道:“郑九在内务府怎么样了?” 齐宽垂目道:“他在周副总管手底下办差,颇得重用,主子尽管放心。” 瑕月微一点头,道:“让周全多看着郑九一些,皇后虽说不敢动本宫,但郑九那边就难说了。” 那日,她从坤宁宫出来,就传了周全来见,让他尽快调郑九出御茶房,以免明玉下手加害;不过暂时不适宜来她这里,所以让郑九先去内务府待一阵子。周全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寻了个借口将郑九调了出来,有周全在内务府,瑕月行事着实方便了许多。 “奴才已经与周副总管说过了,他会留心的。”听得齐宽的话,瑕月颔首道:“你再去内务府时,与周全说,让他这段时间多用些心思,钱莫多已经老了,有资格接任总管之位的,不是他就是张泉,他虽然一直做的很好,但论资历,始终是浅了一些,所以更加不能出错,否则根本争不过张泉。” 齐宽依言道:“奴才记下了,奴才会将主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周副总管。” 在他们说话之时,胡氏已是回到了她所居的丽景轩,令她意外的是,叶赫那拉氏竟然等在里面,浅施一礼后,道:“娘娘怎么过来了?” 叶赫那拉氏搁下手里的琉璃球道:“皇后娘娘赏了本宫一对琉璃球,色呈七彩,本宫记得你说过喜欢琉璃之物,所以便拿来送你,哪知你正好出去了。” 胡氏看到那对琉璃球,甚是欢喜,连忙屈膝道:“多谢娘娘厚赐。” “你我一道入宫,情份非比寻常,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叶赫那拉氏盯着她道:“倒是你,是否又去了延禧宫?”见胡氏不说话,她知自己猜的没错,不悦地道:“本宫与你说过,娴贵妃颓势已显,没必要再过去,怎么你就是不听,今儿个皇后娘娘还问起你,本宫说你身子不适,所以才未能前去,但是你若再去延禧宫,事情早晚会传到皇后耳中。” “臣妾实在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再说皇后娘娘……”胡氏轻咬着唇道:“做事并不如贵妃那般公正。” 叶赫那拉氏脸色一沉,道:“胡说什么,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总之你听本宫一句劝,不要再去延禧宫,另外,明儿个随本宫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胡氏应了一声,随后道:“娘娘,虽说现在贵妃娘娘不再执掌宫中大权,但未必就是失势,臣妾刚才……” 她想说大红袍的事儿,但叶赫那拉氏打断她的话道:“若没失势,皇上就不会将大权交还给皇后娘娘,只让她从旁协助。”说罢,睨了胡氏一眼道:“总之你听本宫的话就行了,若是你实在听不进去,也由着你。”说罢她做势要走,胡氏连忙道:“臣妾明白,明儿个便随娘娘一起去坤宁宫。” 叶赫那拉氏面色稍缓,坐了一会儿后,离开了丽景轩,待其走后,胡氏身边的宫人道:“主子,您既然不认同舒嫔娘娘的话,何不与她说清楚,非得委屈自己顺她的意。” 胡氏叹了口气道:“罢了,舒嫔也是为了我好,又何必再弄得她不痛快呢。” 宫人点头道:“这倒也是,换了其他人,舒嫔怕是连话也不会多说一句。” “好了,别说这些了,盆里的炭快没了,再去取一些添进去。” 宫人为难地道:“咱们这里已经没有银炭了,奴婢去了两三趟内务府,但那里的人一直说没有银炭,只有一些黑炭,奴婢嫌它烟气大,所以没取。要不,奴婢现在再过去一趟。” 胡氏惊讶地道:“内务府在过冬之前,一向备足银炭,怎么会没有呢?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她瞅了胡氏一眼,小声道:“奴婢有一回曾见到柏贵人身边的宫人取了银炭去。” 胡氏眼眸微眯,凉声道:“你是说,内务府的人存心苛扣我的用度?” 第六百一十三章 传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人低头未语,胡氏想了一会儿道:“罢了,你先下去吧,银炭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在打发宫人下去后,胡氏坐在椅中出神,她常去延禧宫的事,皇后怕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心有不悦,所以故意让内务府扣着银炭不给她。娴贵妃掌权时,不论宫中众人是何心思,对她是否阳奉阴违,该给予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但若犯了错,也不会姑息。 如今,皇后与娴贵妃分庭抗礼已然很明显了,别人都觉得娴贵妃失势,所以一个个巴巴地赶去讨好皇后,连叶赫那拉氏也不例外,但她从那盏极品大红袍中看出,娴贵妃根本没有失势。且论才能,娴贵妃确实居于皇后之上,可若是投靠了娴贵妃,皇后那边就彻底得罪死了,她……到底该如何选择。 是夜,愉妃带着亲手所做的菜肴,来坤宁宫陪明玉用膳,一起在膳桌前坐下后,愉妃笑吟吟地道:“娘娘这段日子一直费心打理六宫之事,定然十分辛苦,臣妾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几道益气补身的药膳给娘娘补身,希望能合娘娘口味。” 听得是药膳,明玉颇为惊讶,连头道:“愉妃有心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日子真是比以前忙了许多,忙得本宫晕头转向。” 愉妃亲手将药膳端上桌后,道:“不是有贵妃与仪妃帮娘娘的忙吗?” 明玉冷笑道:“这两人说得比唱的好听,结果一点点事情就说忙不完,也不知是真是假。” 愉妃轻叹了口气道:“可惜臣妾无能,无法为娘娘分忧。” “愉妃能有这个心,本宫已经很欣慰了,可惜皇上……”明玉摇摇头,没有说下去,愉妃也不多问,盛了一碗虫草花滋养汤递给明玉,随后道:“娘娘如今初执大权,难免有些忙乱,等一切理顺之后就好了。” “希望如此。”明玉端起虫草花滋养汤喝了一口,颔首道:“嗯,这味道甚是不错,火候也够,想不到愉妃还有这样的好厨艺。” 愉妃低头笑道:“娘娘过誉了,您要是喜欢,臣妾改日再给您送来。”说罢,她道:“娘娘,七阿哥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提到永琮,明玉脸色稍稍一僵,道:“他在自己屋中用膳,不必理会他。” 愉妃瞅了一眼她的脸色道:“娘娘怎么了,臣妾怎么瞧着您好像在生七阿哥的气?” 明玉不语,魏静萱在一旁轻声道:“七阿哥每次从延禧宫回来,都要闹一阵子,不是说还要去就是说要吃那里的龙须糖还有糖人,不论主子怎么说都没用,为了这件事,主子伤透了神。” “既是这样,就不要再让七阿哥过去了。”面对愉妃的话,魏静萱苦笑道:“是皇上亲自领过去的,可怎么拦啊?” 明玉将勺子将碗中一扔,冷声道:“本宫饱了,把这些东西都撤下去。” 魏静萱连忙道:“是奴婢多嘴,请主子恕罪。”见明玉不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主子您再吃几口吧。” 愉妃赔笑道:“是啊,娘娘您就喝了一口汤,可是什么都没吃呢,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本宫没胃口。”明玉不耐烦的说了一句,随后走出了偏殿,愉妃连忙跟了出去,待得来到暖阁后,愉妃轻声道:“娘娘,七阿哥还小,等他大一些再……” 明玉厉声道:“再慢慢与他说是吗?他又不是听不懂话,而且本宫与他说的还少吗,他哪一回听进去过,实在可气!” 愉妃眸光微闪,道:“你在这里与七阿哥生气,娴贵妃可就在那里偷笑,因为这正趁她的心意,您说这值得吗?” 明玉默然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恼恨地道:“本宫真是被永琮气死了,怎么说都不听。” 愉妃安慰道:“七阿哥这么小,玩心重得很,自然是哪里好吃好玩就跟哪里亲近,慢慢等他懂事就好了,永琪以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您瞧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明玉心烦意乱地道:“五阿哥不常与延禧宫那个接触,自然可以教好,永琮他……”她痛心地道:“上一次,居然还伸手打本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您现在逼得越紧,七阿哥对您就越反感,得适当放松一些,别那么急。若总是这个样子,七阿哥会觉得您待他不好,这心自然就更偏向娴贵妃了,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道理本宫自然知道,可是……”明玉为难地道:“本宫一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恕臣妾多嘴,这个时候,您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忍着一些,否则只会令事情继续恶化,您也不想让娴贵妃如愿以偿的是不是?” 明玉沉默良久,缓缓点头道:“本宫尽量为之吧。” 愉妃微微一笑道:“要不然将晚膳端过来,臣妾陪您在这里用一些,也省得再出去了。” 明玉见她言词恳切,点头答应,让人将晚膳端过来,用过后,愉妃起身告退,言语之时,目光掠过魏静萱身上,后者微微一怔,旋即朝明玉道:“主子,奴婢送愉妃娘娘出去。” 在得了明玉答允后,魏静萱恭敬地送了愉妃出去,在快到宫门处时,魏静萱轻声道:“娘娘可是有话吩咐奴婢?” 愉妃微微一笑,于夜色中启唇道:“明儿个寻机会来一趟咸福宫,本宫有话与你说。” 魏静萱默然答应,在送愉妃离开后,蹙眉思索着愉妃唤自己明日过去的用意,可惜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实在想不出来,只能等明日过去之后再说。 到了明日,魏静萱借口去内务府,在回来的途中,去了咸福宫,愉妃就等在那里,看到她进来,嫣然笑道:“本宫刚才还在想,是否皇后娘娘一直拉着你不放,所以今日不方便过来。” 魏静萱欠身道:“娘娘传召,就算是再不方便,奴婢也得寻出机会来。” 愉妃抿唇道:“瞧瞧这张小嘴,可真是会说话,怪不得皇后娘娘一直离不了你。” 第六百一十四章 考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微微一笑,随后道:“不知娘娘传召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本宫曾与你说过,有一个对付那拉瑕月的雏形,就在昨日夜里,总算是有了完整的计划,你可想听?” 魏静萱一惊,旋即垂目道:“奴婢洗耳恭听。” 愉妃将心中的计划缓缓讲述了出来,魏静萱听完之后,姣好的面容上尽是震惊之色,许久,她骇声道:“您要奴婢做不利于七阿哥之事?” 愉妃轻吹着镶在护甲的红宝石,凉声道:“怎么,怕了?” 魏静萱定一定神,道:“七阿哥乃是皇上的嫡长子,奴婢万万……”不等她说下去,愉妃抬手道:“静萱,不要在本宫面前说虚话,若是连这些胆子也没有,你今日也不会有资格站在这里。” 魏静萱默然不语,愉妃等了一会儿,道:“如何,想好了吗?” 魏静萱轻咬着银牙道:“这件事干系太大,万一皇后疑心到奴婢身上来,奴婢这条性命可就没了。” 愉妃摇头道:“她那么信任你,又怎么会疑心是你下的手呢,就算真疑了,本宫也会设法帮你。”顿一顿,她忽地道:“静萱,你今年多大了?” 魏静萱不知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如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八。” “十八……也就是说过了年就十九了。”愉妃轻轻一笑道:“女子最好的年华是在二八之时,如桃花初绽,芬芳怡人,所以宫中选秀的年纪定在十三至十六岁;十八……”她摇头道:“已经算不得太好了,若是在宫外,十**岁而未嫁人的,定会遭人耻笑。若是再耽搁个几年,二十往上,就算真有机会,你觉得皇上还会看上早已过了最好年华的你吗?” 魏静萱脸色连变,这件事她自己也知道,初入宫时才十三,那个时候是未曾长开,犹如一枚青涩的果实;但现在,却是熟透了挂在枝头,就是迟迟不见采摘之人。她知道这张容颜是自己最大的倚仗,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注意,哪怕是在御茶房时,也想尽办法护理,尤其是经常要做粗活的双手,正因为如此,她虽做了不少活,双手却依旧滑嫩纤细,只掌心有几个不甚明显的茧。 愉妃将她神色变化,一丝不漏的看在眼中,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答应你,只要除了那拉瑕月,本宫立刻就向皇上举荐你。”说罢,她起身走到魏静萱身边,在其耳旁幽幽道:“本宫可不是皇后,有本宫襄助,一定可以让你如愿以偿。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宫。” 魏静萱低头不语,心中极其挣扎,想要拒绝,又舍不得愉妃许下的承诺,这些年来,她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这条青云之路。 良久,她抬起头道:“娘娘能否让奴婢考虑几天?毕竟您托交的事情,稍有不甚,对奴婢而言就是杀身大祸。” 愉妃眸中掠过一丝不悦,复笑意如初,“好,不过也不能考虑的太久,本宫给你两日的时间,后天此时,本宫要听到你的答复。” “是。”魏静萱应了一声,离开了咸福宫,这一日,她心思恍惚,一直在想这件事,期间还不甚做错了事,明玉问起,她推说是身子不适,明玉也未疑心,嘱她下去歇着。 回到屋中,魏静萱思来想去,还是没个决定,决定第二日去一趟辛者库,寻苏氏商量对策。 到了辛者库,原先的宋嬷嬷已经不在了,换了一个姓何的太监掌管辛者库大小事务,魏静萱借口来取衣裳,在何公公告之衣裳未曾还未晒干,暂时还不能取后,一脸感慨地道:“我以前也在这辛者库待过,这会儿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何公公在一旁赔着笑,“想来那段日子一定苦了姑姑。” 魏静萱笑一笑道:“都已经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对了,在辛者库时,苏氏与我关系尚可,她如今怎样了?” 何公公想了一会儿问道:“姑姑可是指被皇上废去嫔位的那个苏氏?” “不错,就是她。”在得了魏静萱肯定的答复后,何公公道:“她这会儿应该是在舂米,我这就去把她唤来。” 魏静萱点头之余又道:“能否寻一个清静的地方让我们说几句话?” 对于她这个要求,何公公自然满口答应,让魏静萱去一间静室中等候,他则派人去将苏氏唤来。 魏静萱等了没多久,便看到苏氏进来,待得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后,她连忙上前握了苏氏冰凉的双手切声道:“苏姐姐,我好想你啊。” “是吗?”苏氏冷笑一声,抽出双手道:“我还以为魏姑姑早就已经忘了我这个姐姐呢。” 魏静萱眸光一闪,茫然道:“苏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何曾忘过?” 苏氏走到桌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将之一口喝尽后道:“若没有忘了,为何这两年来,你一次都未来过辛者库;怎么了,攀上了高枝就懒得再理会我了吗?不过……”她打量了一眼,凉声道:“看起来,仿佛依旧只是个宫女,怎么了,皇后不肯帮你铺那条路吗?” 她是曾经做过主子的人,宫女与主子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哪怕是最低等的答应,其衣裳装扮也非宫女可比。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苏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其实这两年来,我日子过的比姐姐好不到哪里去。” 苏氏冷笑道:“魏静萱,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瞧瞧你这身光鲜亮丽,可不是一般宫女能穿的。” “我没有骗姐姐,不错,我现在是在皇后身边侍候,但不久之前,我还在御茶房做苦差,且差一点连命没了。” 听到魏静萱这番话,苏氏嘴角的冷笑化为惊讶,疑惑地打量着魏静萱,“御茶房?你怎么去了那里?” 魏静萱将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后道:“若非我及时发现娴贵妃的阴谋,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与姐姐说话。” 第六百一十五章 斟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眉眼带着浓重的惊意,“想不到这两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拉瑕月还有了孩子,幸好……那个孩子早早就死了,否则真是上天不公,她那样的人,就该孤老无后。” 魏静萱一脸委屈地道:“御茶房事情很多,那些人又存心欺负我,时常忙到三更半夜,要不然,我哪里会这么久不来见苏姐姐。” 苏氏神色缓和地道:“我不知道这些,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呢,所以语气重了一些,莫要往心里去。” 魏静萱连忙道:“若没有苏姐姐,我根本没机会离开辛者库,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其实前些日子我就想来了,但身上的毒没有解,总是没什么力气,这才拖到了今日。”这般说着,她拉起苏氏肿得犹如馒头一般的双手,心疼地道:“都是我没用,害得苏姐姐要一直留在这里受苦,苏姐姐,我……” “别说这样的话,这又不是你的错。”她低头盯着自己又肿又痛的手,阴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来日,我自会去向她要回来。” 魏静萱惶恐地道:“娴贵妃真的好可怕,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连我也差一点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苏氏冷笑一声,叮嘱道:“你往后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别再遭了她的算计;你有份害死她女儿,她是万万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是皇后,也不见得能保你平安。” “我知道了。”魏静萱迟疑片刻,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与苏姐姐商量。” 苏氏意外地道:“什么事?” “愉妃昨日传我过去,她……”魏静萱将愉妃的计划细细说予苏氏听,后者听得极是惊讶,过了一会儿忽地笑了起来,“这个愉妃,以前不声不响的,还真看不出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先是与你联手利用皇后害死了那拉瑕月的女儿,这会儿又要借你的手害死永琮嫁祸那拉瑕月,这份心计与手段,不弱于任何人。” 魏静萱询问道:“她要我明日答覆她,但我始终拿不定主意,苏姐姐,你说我该答允吗?” 苏氏思索片刻,道:“她许你什么好处?若是什么都没有,这笔买卖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魏静萱轻咬着嘴唇道:“她说会扶持我成为皇上的妃子,还说若是错过她给予的这次机会,很可能,我再也没有出头之时,毕竟再过不久,我就十九了,韶华正在慢慢逝去。” “这么说来,你是想要动手换取这个机会了?”迎着苏氏的目光,魏静萱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毕竟这件事风险太大,我……我怕万一招来皇后疑心,那就什么都完了。” 苏氏在屋中来回走着,许久,她脚步一顿,徐徐道:“不除那拉瑕月,你很难承幸于皇上,因为她必会百般阻挠。” “这么说来,姐姐是觉得我该答应了?”面对魏靖萱的询问,苏氏颔首道:“咱们与那拉瑕月的结太深,谁都不愿让对方舒坦,早晚会有一场恶斗,既是这样,何不先下手为强。不过愉妃那边你也得防着一些,告诉她,你若出事,她也休想无事,以免她心怀不轨,过河拆桥。” “我知道了,我……”魏静萱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有一道人影闪过,她连忙开门走出去,人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一道浅绿色的背影,瞧着有些眼熟。 待得魏静萱将门关起后,苏氏紧张地道:“是谁在外面?”她们刚才所说的话,若是传扬出去,不止无法再对付那拉瑕月,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不到正面,不过那个背影……”魏静萱不甚确定地道:“我瞧着有些像夏晴,她还在辛者库吗?” “一直都在,不过她负责的都是一些较为轻松的活计,听说是那拉瑕月吩咐下来的,所以不论是之前的宋嬷嬷还是姓何的,都对她很客气。”顿一顿,苏氏询问道:“当真是夏晴吗?” 魏静萱努力回想刚才的背影,摇头道:“我不肯定,但至少有一半的可能。” 苏氏攥着双手,忧声道:“那拉瑕月对夏晴有救命之恩,若是她,她一定会将你的计划告诉那拉瑕月,这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沉默了一会儿,道:“苏姐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夏晴……她不敢乱说的。” 苏氏肃然道:“那就好,你赶紧去找她,别让她有机会泄露出去,若不是她,就设法寻出那个人,这件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魏静萱应了一声,快步离去,见到何公公之后,她又提及夏晴,何公公当即会意地命人将夏晴带来。 当彼此四目相对之时,魏静萱笑道:“许久不见了,姐姐还好吗?” 夏晴移开目光,道:“托魏姑姑的福,我一切安好,不知魏姑姑有何事吩咐?” 魏静萱打量着她那身浅绿色宫女衣裳,道:“姐姐刚才去哪里了?” 夏晴双手微微一紧,口中道:“姑姑这话好奇怪,我自然是在做事,还能去哪里。” 魏静萱似笑非笑地绕着夏晴走了一圈,道:“我刚才与苏姐姐在屋中说话的时候,看到屋外有人经过,那个背影……”她凑到夏晴耳边,吐气道:“与姐姐一模一样。” 夏晴神色不自在地避开些许,道:“我没有经过什么屋子,也没有听到什么人说话,魏姑姑认错人了?” “是吗?”魏静萱盯着她的双眼道:“既是这样,姐姐为何那么紧张?” “我没有,如果魏姑姑没别的吩咐,我下去做事了。”说罢,夏晴作势要走,被魏静萱一把拉住,冷声道:“姐姐,你可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刚才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夏晴眸中掠过一丝慌意,挣开她的手道:“都说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六百一十六章 警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在后宫混迹了几年,心思比夏晴要狡诈许多,岂会忽略了她眸中那丝慌意,冷笑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耍花枪,我可以肯定就是你。” 夏晴默然不语,良久她叹然道:“魏静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收手不再害人。” 魏静萱脸色一沉,寒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罢,她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到了这个时候,夏晴也没必要再否认,如实道:“不错,刚才我无意中经过,听到了几句话。几年未见,你还是与原来一样,尽做一些昧着良心的事。” 魏静萱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无人靠近她们后,方才道:“想在宫里生存,就得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告诉你,那个娴贵妃所做的事情,比我更过份百倍千倍,要不是我命大,早就已经被她害死了!”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表情狰狞如恶鬼,御茶房那次下毒,令她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恨煞了瑕月。 “你变得真可怕。”这般说了一句后,夏晴摇头道:“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你们的事也与我无关。” “你不管最好。”魏静萱凑近了道:“姐姐,念在姐妹一场的情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千万不要乱说话,否则当初我所说的话,必会一一兑现,待到那时,姐姐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寒声道:“魏静萱,你不要太过份了!” 魏静萱轻笑道:“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过份,除非有人把我惹恼了;其实我对姐姐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换了是其他人,早就已经没命了。” 看着她那张虚情假意地脸,夏晴冷声道:“你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没有这个能力,失去了皇后的信任,你什么都不是!皇后若是知道你与愉妃串通,要害七阿哥嫁祸娴贵妃,她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魏静萱被她戳中了心事,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寒声道:“怎么,你想去告密吗?如果要死,我一定会拉你的家人陪葬。”顿一顿,她续道:“莫要以为我与你开玩笑,别忘了,在我之后还有一个愉妃娘娘,她想要你家人的性命,易如反掌,再者……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信你吗?她只会认为你与娴贵妃勾结,存心离间。夏晴,你不是没脑子的人,是鱼死网破,还是明哲保身,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其实那拉瑕月与你非亲非故,她是死是活,与你根本没什么关系。” 夏晴用力咬着下唇,许久,道:“你若伤我家人一分,我要你偿命!” 听得这话,魏静萱知道夏晴已经答应了,轻笑道:“只要你好好的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你的家人自然会安然无恙。如何?” 夏晴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好,我答应你,魏静萱,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放心吧。”说完这句话,魏静萱转身离去,在踏出辛者库后,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想着来与苏氏商量,结果却出了这个岔子,真是令人懊恼。 夏晴……希望刚才那些话能吓住她,不要胡言乱语,否则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事实上,不论是皇后还是愉妃那边,她都不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愉妃可不是皇后,她若是知道自己来辛者库,又被人听了计划去,一定可以猜到她是来此找人商量。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会去惊动愉妃。 这一切,在忐忑之中过去,第二天,魏静萱去见了愉妃,答允按计划行事,这个回答早在愉妃意料之中,她很清楚魏静萱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一门心思想爬上龙床的女人,又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 可惜啊,魏静萱注定等不到了,她太像自己,聪明,缜密,还有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这种人,根本不会念恩,现在那些个恭敬谦逊皆是假象,一旦让她上位,有了与自己抗衡的能力,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除去挡在她之前的人,自己亦不例外。 所以,这样的人,只可利用,不可真心相待,只有皇后那个蠢人才会相信魏静萱那些个鬼话。 这一切,瑕月并不知晓,除夕将近,一年一度的家宴自然是免不得,虽然如今后宫之事由明玉执掌,她与黄氏从旁协助,但明玉几乎将所有事都给压到了她们二人身上,而且往往她们几经辛苦,安排好了事情,呈到明玉面前,她不满意,又得重新再来过,事情反而比以前更多。 这日从坤宁宫回来,黄氏气乎乎地道:“皇后根本是存心刁难咱们,连席位的安排也要挑刺!” 瑕月倒是没她那么生气,随口道:“她若不挑刺,就不是皇后了,何必这么生气呢!” 黄氏坐下道:“臣妾实在是气不过,她若觉得咱们做的不好,自己去做就是了,偏偏她自己又不做。” 知春抿唇笑道:“皇后娘娘不是不做,而是不会,若您与我家主子摞了挑子,这家宴非得弄得一团乱不可。” “多嘴。”瑕月轻斥了一句道:“仪妃稍安勿燥,不过是多做几遍罢了,没什么了不得了,你若是觉得辛苦,后面的事,本宫来做就是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是……”黄氏也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她叹着气道:“您对皇后那么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越来越过份。” “本宫不是对皇后忍让,而是不想让皇上为难。”瑕月看着炭盆中忽明忽暗的银炭悠悠道:“皇上虽然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但他心里一清二楚,皇后这样做,会令皇上对她越来越不满。” “皇上?”黄氏诧异地道:“娘娘是说皇上知晓皇后故意刁难咱们的事?” 瑕月抚着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凉声道:“不错,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谁是谁非,一清二楚,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因为他对皇后的容忍还没有满,但是继续这样下去,皇后……”瑕月冷笑道:“能不能坐稳后位都是两说。” 第六百一十七章 画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黄氏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否则实在让人闷得慌。” “别去管皇后怎样了,总之咱们做好自己该做之事,不要让她有机会挑错。”说着,她捏一捏鼻梁,有些疲惫地道:“趁着现在还早,咱们再依着皇后的意思,商量一下位置的安排。” 黄氏关切地道:“还是臣妾去安排吧,娘娘辛苦了这么些天也累了,好生歇一歇吧。” 瑕月摇头道:“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不把除夕晚宴的事情弄好,本宫歇也歇得不安稳。” 见瑕月这么说,黄氏只得依从,与瑕月一起商量了好几个席位编排的法子,还有到时候杂耍班子所要表演的戏法等等,待得全部一一列举出来后,已是月正当空,在送走黄氏后,瑕月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示意阿罗替自己更衣之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弘历坐在床榻边,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撑起身子道:“皇上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唤醒臣妾?” 弘历温言道:“刚来没多久,见你睡得正沉,便没唤醒你,最近很累是不是?以前可没见你睡得这么晚?” 瑕月披了一件衣裳,道:“还好,与平常一样,就是要安排家宴的一些事情罢了;都是臣妾自己不好,昨夜里很晚才睡,以致在皇上面前失仪。” 听得她这句话,弘历叹了口气,道:“难得你肯如此顾全大局,你放心,你的委屈,朕点滴皆会记在心中。” 瑕月将手放在弘历的胸口,柔声道:“皇上的心,该是记着国家大事才对,臣妾这点儿小事,无需记着,再者,臣妾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 “你啊!”弘历握住她的手,心生暖意,以往他最喜欢去坤宁宫,如今却最爱往这延禧宫来。 在瑕月坐在镜前梳发之时,弘历望着那张即使不施脂粉,也比花更娇艳的容颜,突然对阿罗道:“把眉笔给朕。” 阿罗一怔,旋即赶紧将眉笔双手递给弘历,后者接过后,俯身仔细替瑕月画上双眉,他画的是弦月眉,瑕月从未画过种眉,如今看来,倒也颇为好看,且更增加婉约之态。 弘历搁下眉笔,看着水银镜中的瑕月道:“喜欢吗?” 抬手,抚过眉梢,一缕明媚有笑意出现在瑕月脸上,“臣妾很喜欢,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得皇上亲自画眉?” 弘历笑斥道:“你这是不是叫打蛇上棍,朕刚刚帮你画了一次,你就想着第二次?” 瑕月抿唇笑道:“是啊,就不知道皇上肯不肯?” 弘历扶着她的肩膀,在其耳边轻声道:“贵妃提了要求,朕又怎么会不肯,朕若得暇,就来帮你画,不过若是画坏了,你可不能怨朕。” 瑕月笑着屈膝道:“那臣妾先行谢过了。” 弘历拉起她,睇视片刻,感慨地道:“十六年了,贵妃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仍然与初见时一般年轻貌美。” 但凡是女子,皆喜欢别人称赞她的容颜,瑕月亦不例外,欢喜之余,她又故意道:“再过不久,就又该选秀了,到时候百余位年轻貌美的秀女任皇上挑选,皇上就不会再觉得臣妾貌美了。” 弘历轩一轩眉道:“瑕月,你这是在吃醋吗?” “臣妾可不敢。”听着瑕月酸溜溜的声音,弘历朗声笑道:“你这妮子,又不是第一次选秀了,你自己说说,朕何时宠幸新人胜过你?又有哪个新人的位份越过你?连平起平坐都不曾有过,你这醋吃得可是没来由。再者,就算真有与你一般貌美的,她亦没有朕与你十余年的感情,你说是不是?不过……”他故意不说下去,引得瑕月忍不住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弘历拖长了音,待得钓足瑕月胃口后方才道:“若是这次选秀,有比你更加貌美之人,那就难说了,指不定朕也会封她一个贵妃呢。” 瑕月知道他是故意在逗自己,娇嗔道:“皇上要封就封,莫说是贵妃,就算是皇贵妃也与臣妾没有关系。”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是吗?朕正打算与你商量册封皇贵妃的事呢?” 瑕月一怔,抬头看着弘历,然从他眉眼间,并不能看出刚才那句话的真假,逐道:“皇上当真打算册封皇贵妃?” “不错。”在听到弘历肯定的回答后,瑕月压下繁杂的心绪,道:“皇上为何突然起意册封皇贵妃?” “自朕登基之后,皇贵妃一位,一直虚悬以待,长此下去,朕觉得有所不妥,所以便想在众妃子之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之人册封。” 瑕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知皇上打算册封何人为皇贵妃?”后宫之中,有资格受册为皇贵妃的,只有她、仪妃、愉妃、嘉妃四人,弘历既来找她商量,显然没打算册她为皇贵妃,仪妃又不甚受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愉妃与嘉妃,这二人之中,愉妃虽不能承宠,但育有“天生异象”的五阿哥,机会相比更大一些。 弘历扬眉看着她道:“愉妃如何?” 瑕月没有留意到弘历眼中那一缕笑意,思索片刻道:“愉妃为皇上诞下五阿哥时受了不少苦,如今册为皇贵妃未为不可,不过……连跃两级,只怕宫中会有不服,再者,愉妃父弟前不久才递呈辞官;所以依臣妾愚见,皇上不如先封其为贵妃,过一阵子再加封为皇贵妃。” 弘历艰难地忍着已经来到唇边的笑意,轻咳一声道:“这么说来,贵妃就是同意了?” 瑕月勉强笑道:“只要皇上喜欢就好,臣妾……”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轻笑声,笑声的来源就是弘历,她奇怪地道:“皇上笑什么?是臣妾说错了什么吗?” 弘历勉强忍住笑道:“不是说错,而是你居然……居然将朕的玩笑话当了真,以为朕真的要册封愉妃。” 第六百一十八章 皇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直到此刻,瑕月才算回过神来,愕然道:“这么说来,皇上并没有打算册封愉妃为皇贵妃?” “自然没有,愉妃母家曾犯错,至于五阿哥,愉妃虽吃了不少苦,但朕也将她从一介贵人册为四妃,足以弥补她那些苦,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朕册封她为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瑕月心中一松的同时,也生出羞怒之意,“这么说来,皇上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了?亏得臣妾还……还……” “还什么?”弘历一脸捉挟地道:“明明满心不愿,还要迎合朕是吗?” 瑕月粉面羞红地道:“皇上乃是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这样欺骗臣妾,实在过份;往后皇上的话,臣妾可是不敢再相信了。” 弘历朗笑一声道:“好好好,是朕不对,不过朕刚才所言,并非全部都是虚话,朕确实打算册封皇贵妃,但不是愉妃,而是你!” “臣妾?”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几乎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弘历……要册封她为皇贵妃? 弘历迟迟不见她说话,薄唇微弯,道:“怎么了?还不谢恩?”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册封臣妾为皇贵妃,臣妾这些时日并未做什么。” 弘历将她未及梳起的青丝拢到身前,轻声道:“你忘了长乐吗?你为朕诞下子嗣,按例,该得晋封的,只是长乐去的太突然,令朕来不及说那些,之后朕又怕触及你的伤心事,所以迟迟未提。” 瑕月低眉道:“多谢皇上如此厚待臣妾,但是长乐只活了二十余日,臣妾实在……”话说到一半,弘历伸出手指按着她的唇,接过话道:“就算长乐只活了一日,她也是朕的长女,哪怕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朕都不会忘记。” 瑕月动容地望着弘历,哽咽地道:“长乐若是听到皇上这句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弘历柔声道:“朕说过,除了皇后,再无人可以越过你,甚至……连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是该时候兑现诺言了。” 大清之例,皇贵妃与皇后一般,只能册封一位,若瑕月为皇贵妃,那么确实,没有人可以与她平起平坐。 “皇上……”瑕月哽咽地投入弘历怀中,她可以感觉到,弘历正在一点一滴地回报自己付出的情意,或许不及她多,但帝王每一点情意都极其珍贵,有些人伴驾一世,也未曾得到帝王一点恩情;与之相比,她实在很幸运。 弘历抚着她柔滑如丝的长发,温言道:“别哭了,朕还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顿一顿,他道:“瑕月,该谢恩了。” 一旦瑕月谢恩,这件事便等于定下了,接下来就是下旨晓谕六宫,并着礼部拟定黄道吉日,行册封礼。 瑕月吸一吸鼻子,摇头道:“多谢皇上待臣妾的好,但以臣妾的身份,并不适宜被册为皇贵妃。” 听到这个完全相反的回答,弘历意外地道:“为何这么说?” 瑕月涩然笑道:“相信皇上不会忘了臣妾的出身,当初皇上册封臣妾为贵妃时,就有许多大臣反对,若是再为皇贵妃,只怕反对之声更加强烈,皇上一心为臣妾,臣妾又怎可令皇上为难;再说,只要皇上心中想着臣妾,是贵妃还是皇贵妃,对臣妾而言,根本没什么区别。” 在明白她是为自己考虑后,弘历心中为之一软,道:“但这是你应得的。” 在明白她是为自己考虑后,弘历心中为之一软,道:“但这是你应得的。” 瑕月眸如春水地道:“应得也好,不应得也罢,总之臣妾现在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弘历摇头道:“可是对朕而言,并不足够。” “皇贵妃地位尊崇,以臣妾这遭人诟病的出身,若皇上真下旨,臣妾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冷声道:“朕看谁敢?!” “就算他们面上不敢,心里也会说皇上过份宠溺媵妾。皇上说过,您要做一位千古明君,又怎可因为臣妾,而招人非议,甚至留下污点。” “你虽出身不佳,但这些年来,修德为善,宽容大度,有足够的资格成为皇贵妃之位,这一点朕心里很清楚,至于其他人……他们愿说就去说,千古之后,自有公道还来,而且……”他停顿片刻,道:“这件事朕与皇额娘说过,她也同意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听着他的话,瑕月感动不已,啜泣道:“皇上这样待臣妾,臣妾不知……”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要你谢恩。” 瑕月知道弘历心意已决,含泪点头,跪下道:“臣妾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欣慰地颔首,道:“平身!” “谢皇上。”瑕月依言起身,在与弘历四目相对之时,眼圈再次一红,含泪投入弘历宽厚温暖的怀抱,享受着彼此的欢愉与宁静…… 世事真是奇妙无比,十六年前,她奉阿玛之命使计嫁给弘历,弘历被迫迎娶她为侧福晋;十六年后,弘历不顾非议与反对,册她为皇贵妃,许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待得弘历离开后,阿罗等人一起跪下,笑言道:“奴才们恭贺主子大喜。” 瑕月一直不曾散去的笑容因为他们的话又深了几分,笑言道:“都起来吧,待会儿每人赏银十两,绸缎两匹!” 阿罗等人谢恩之后,站起身来,知春弯着眉眼道:“奴婢听阿罗姐说皇上要册封主子为皇贵妃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呢。” 齐宽道:“其实这些都是主子应得的,若是长公主未曾离世,指不定皇上早就已经下旨册封了。” 见瑕月笑容一黯,阿罗轻言道:“长公主知道皇上这样善待主子,定会很开心。” 瑕月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若是长乐还在,本宫这一世,就真的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可惜……” 知春连忙道:“奴婢相信,长公主一直都陪在主子身边,只有以一种咱们看不到的方式存在罢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小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一笑,转而感慨地道:“本宫实在没想到皇上这次态度如此坚决,明知文武百官会反对,还执意如此。” 知春抿着唇笑道:“是啊,可见皇上有多重视主子,指不定连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都不及主子重要呢。” “你这丫头。”瑕月笑斥一句道:“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慈宁宫谢太后恩典。”她心里清楚,若是凌若不同意,弘历就算心中再想,也是不会忤逆的。 知春依言下去,不一会儿,备好了肩舆,与阿罗一起扶瑕月乘上肩舆,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檀香缭绕,凌若闭目坐在上首,拨动着手中的沉香手串,瑕月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随后道:“儿臣多谢皇额娘信任,定当不负皇额娘所望。” 凌若看着她道:“皇帝与你说了册封之事?” 瑕月跪下道:“是,其实儿臣无德无能,实在不敢受此厚赐。” 凌若微一点头道:“之前皇帝与哀家说的时候,哀家也觉得很惊讶,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出身,贵妃已是多番遭人诟病,如今再封皇贵妃,会有多大的阻力,就算哀家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瑕月垂目道:“是,儿臣曾多番推辞,但皇上心意已决,儿臣只能愧领。” 凌若在示意她起身落座后,道:“皇帝如今对你很是信任与看重,你切莫要辜负了,知道吗?” 瑕月连忙道:“请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不会有负皇上所望。” 凌若颔首道:“其实哀家也看得出来,否则也不会同意皇帝所请;不过,位愈高责愈重,你明白吗?” 瑕月在椅中欠一欠身道:“儿臣明白,多谢皇额娘教诲。” 凌若没有多说什么,瑕月是一个聪明人,稍加点拨就会明白,在瑕月告退之后,水秀往博山炉中加了一勺檀香,轻声道:“太后,皇上一旦下旨,前朝后宫都会有无数人反对,这样做……真的好吗?”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担心皇上压不住前朝,还是担心哀家压不住后宫?” 水秀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于娴贵妃而言,贵妃之位,已经足够高了,实在不必再加封,也可免去一些无谓的麻烦。” 凌若唇角微勾,道:“总算她这些年不曾做错过事,又肯顾全大局,且为皇上诞下过长公主,封她一个皇贵妃倒也不过。而且,也可稍加制约皇后,免得皇后行事越来越过。” 凌若虽然不管后宫之事,但对于宫中那些个事情,心中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明玉借除夕家宴刁难瑕月与黄氏一事。 水秀点头道:“这倒也是,奴婢只是担心事情会闹大,最后难以收拾。” 凌若微微一笑道:“机会哀家给她了,至于最后能否服众,坐稳皇贵妃的位置,就要看她自己了。” 瑕月回到延禧宫外,意外看到一个人影在宫门处徘徊,待得走近之后,赫然发现此人竟是夏晴。 自从夏晴知道自己利用她的手加害愉妃之后,就再也不曾来见过,想不到今日她会突然出现。 “夏晴,你来见本宫吗?”瑕月的声音并不重,夏晴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在看到瑕月后,神色极其复杂,怔怔地站在那里连礼也忘了行。 知春刚要斥责,瑕月已是道:“扶本宫下来。” 知春点头,扶着瑕月从肩舆上下来,后者来到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夏晴身前,道:“有事寻本宫吗?” 夏晴咬着唇没说话,后者看她这个样子,道:“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不……不用了。”夏晴心里很矛盾,她虽然不喜欢瑕月当初哄骗她害人,但更不想昧着良心坐视魏静萱害人,尤其当中还涉及一个最为无辜的七阿哥,纠结数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延禧宫,但思及家人安危,她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一直在外头徘徊,哪知竟然撞见从外头回来的瑕月,当真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是不是有事?若是的话,你不妨说与本宫听,能帮得本宫一定帮你。”对于夏晴,瑕月颇有些内疚,正因如此,才暗中叮咛何公公,让他多照顾着一些夏晴。 “我……”夏晴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嘴边的话,知春见状,皱了柳眉道:“有话便说,怎么总这样吞吞吐吐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正自说话间,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知春颊上,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道:“主子,要下雨了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瑕月颔首,对依旧迟疑不定的夏晴道:“先随本宫进去吧。” 夏晴咬一咬牙,道:“不必了,你……最近多加小心!”说完这句话,她便快步离开,也不管知春在后面怎么叫她。 知春唤了几声无果后,有些生气地道:“这个人真是奇怪,无缘无故跑来,问她什么又不说,而且从头到尾连个礼也没行,也就主子脾气好,要换了其他主子,非得治她一个无礼之罪不可。” 瑕月没说什么,待得进到暖阁后,看向一直不曾说过话的阿罗,“在想什么?” 阿罗欠一欠身道:“奴婢在想夏晴刚才那句话,她让主子小心,不知是指小心什么。” “要我说啊,她根本就是胡言乱语。”知春还在气夏晴刚才的无礼,哪里有心思去想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会是胡言乱语。”阿罗摇头道:“你想想,自从五阿哥那件事后,夏晴何时出现在咱们面前过?而且主子明明说可以调她去做轻松的差事,她也不愿,宁可待在辛者库里受苦,所以她这会儿出现,还说了那么一句话,一定有原因。” 知春想想也是,道:“要不然,我去寻她,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瑕月摇头道:“没用的,不论你去问什么,夏晴都不会说。” 知春不解地道:“为什么?” 瑕月徐徐道:“其实夏晴并没有决定要见本宫,若非那么凑巧在门口遇到了,只怕她已经离开了;那句‘小心’应该已是她所能说的极限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不同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无奈地道:“但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实在让人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是小心什么,难不成有人在害主子吗?” 知春随口一语,却令瑕月与阿罗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凝重起来,沉默片刻,阿罗道:“主子,看来咱们往后要多加小心了。” 瑕月微一点头,道:“本宫知道,也不知夏晴是如何知晓的,又为何看起来有那么多的顾虑。” 阿罗也是满腹疑问,道:“奴婢寻机会再探探夏晴的口风。” 夏晴的出现,犹如一颗落入湖中石子,在平静了许久的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而这……只是开始! 翌日,自养心殿传出的一道旨意,在前朝后宫同时掀起轩然大波,这个旨意的内容不是其它,而是弘历要册封瑕月为皇贵妃,着礼部拟定黄道吉日行册封大典,并且铸造金册宝印。 坤宁宫中,明玉不敢置信地盯着纪由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纪由被她盯得心里发慌,低头颤声道:“回主子的话,皇上……皇上下旨册……册封娴贵妃为皇贵妃,封号仍……”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一个茶盏已是狠狠砸在他的脚前,吓得纪由连退了好几步! 明玉连连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封那个贱人为皇贵妃。”说到这里,她眸光一厉,对纪由道:“一定是你打听错了,去,立刻给本宫重新打听!”见纪由站在那里不动,她厉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纪由朝魏静萱投去求救的目光,这件事千真万确,不管打听多少次都不会改变,根本就是徒劳之举。 魏静萱望着盛怒中的明玉,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息怒,纪由做事一向谨慎,想必不会打听错的,这件事……” 不等她说完,明玉已是重重一拍扶手,寒声道:“这件事不可能是真的,皇上不可能册封她为皇贵妃!” 魏静萱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但那道旨意是从养心殿传出的,应该不会有假,皇上他真的……” “理由呢?”明玉厉声打断她的话道:“皇上有什么理由要突然册封她为皇贵妃?” 魏静萱轻声道:“主子还记得和敬长公主吗?娴贵妃诞下长公主,按着规矩,可以再晋一级,只是因为长公主去世得早,所以才未来得及提这件事。这会儿……皇上必是想起这事了。” 明玉脸色铁青地道:“你也说了,那个丫头已经死了,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还要册封什么,皇贵妃,相当于副后,以那拉瑕月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你告诉本宫,她有什么资格?!” 魏静萱连忙安抚道:“奴婢自然知道她不配,但是皇上……”不等魏静萱说完,明玉已是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已经被那个妖女迷了心智,什么都不记得了,给了她贵妃的殊荣不够,还要给她皇贵妃之位,不行,本宫绝对不能让皇上这么做。”这般说着,她厉声道:“摆驾,本宫要去养心殿。” 不一会儿,肩舆抬着明玉出现在养心殿,在宫人通禀之后,明玉扶着魏静萱的手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弘历正在写字,听到脚步声,抬头笑道:“皇后来得正巧,过来瞧瞧朕刚写的字,皇额娘总说朕的字虽气韵流畅,但还不够和顺,朕特意观摩了几位书法大家的贴子,习练数天,觉得和顺了许多。” 明玉没有上前,径直道:“臣妾听闻皇上下旨册封娴贵妃为皇贵妃,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弘历笑容一滞,旋即恢复如初,搁下笔道:“皇后来,就是为了问朕这件事?” 明玉迎着他的目光,凝声道:“不错,臣妾想知道,究竟此事是真是假?” 弘历轩一轩眉道:“圣旨已下,难道还会有假吗?还是说皇后觉得四喜他们胆敢假传圣旨?”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待得弘历点头后,明玉激动地道:“皇上难道忘了她母家的事吗?还有当初,她是如何用卑劣的手段挑拨皇上与和亲王的,您怎么可以册她为皇贵妃?!” “贵妃母家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何必一直揪着不放呢,再说,当初要不是贵妃大义灭亲,朕也无法扳倒英格一家,凡事不可一概而论,皇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不管怎样,娴贵妃都是罪人之后,她根本没资格居皇贵妃之位。”说到此处,她屈膝道:“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弘历执笔沾一沾墨,一边在铺展开来的纸上写着一边道:“君无戏言,旨意已下,岂能再收回。” 明玉急切地道:“皇上,您听臣妾一句劝,此时此刻真的不宜册封娴贵妃,还望皇上三思。” 弘历头也不抬地道:“朕意已定,皇后不必再说了!” 见弘历一再坚持已见,不肯收回成命,明玉又气又恼,语气生硬地道:“娴贵妃无德无能,总之臣妾绝对不同意这件事。” 弘历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光微凉地道:“那依皇后之见,如何才算有德有能?是如皇后一般,刁难贵妃与仪妃她们吗?” 明玉脸色一变,眸光闪烁地道:“臣妾何曾刁难过娴贵妃她们,皇上是听何人说的?” 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皇后,你要宫中大权,朕给你;你要朕多去坤宁宫,朕也依着你;你还想要朕怎样,是否非要朕冷落瑕月,甚至将她打入冷宫才高兴?” “臣妾……”明玉正欲为自己辩解,弘历已是抬手道:“你先听朕把话说完。”停顿片刻,续道:“朕知道你与瑕月之间有所不愉,但不管瑕月是贵妃还是皇贵妃,她都不可能越过你,你又何必一定要与她去计较呢?再者,她为朕诞下长乐,朕晋封她的位份,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或许在皇后看来,皇贵妃一位很重要,但是对瑕月而言,这一切根本不足以弥补她失去长乐的痛苦。”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失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最后那句话,明玉脸色一变,道:“是,娴贵妃失去了长乐很痛苦,所以皇上就带永琮去安慰她,但是皇上有没有考虑过臣妾的感觉;去的越多,永琮就越不服臣妾的管教,小小年纪就开始顶撞臣妾,还总说要去娴贵妃那里,令臣妾心力交瘁,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皇上,永琮是您与臣妾的儿子,不是长乐的替代品啊!” 弘历默然看着她,许久,他道:“朕知道了,往后,朕会少带他过去;但是册封一事,皇后不要再多说了。” “皇上!”明玉哪里肯依,“不管怎样,臣妾都认为皇上不宜册封娴贵妃。” 弘历脸色一寒,冷声道:“朕不需要别人教朕怎么做事,皇后若有暇,不如好好去练练这个字。”说罢,他手一扬,一张大纸飞落在明玉脚前,上面只有一个字――德!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皇上言下之意是说臣妾失德?” 弘历未说什么,只道:“跪安吧!” “皇上……”明玉刚一开口,便看到弘历冷厉的目光,“朕叫你跪安,没听到吗?” 明玉气得眼圈发红,魏静萱在一旁轻轻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以免事情闹大。 明玉恨恨地攥着帕子屈膝离开了养心殿,在她走后,弘历低头继续在纸上写着,但字怎么也写不好,在连着写废了好几张纸后,他烦燥地将笔重重往地上一扔,四喜等人见状,连忙跪下请弘历息怒。 至于明玉,回到坤宁宫后,将暖阁中能砸的东西尽皆砸了个稀烂,借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这一次,连魏静萱也不敢劝,与纪由远远站在一边,任由状若疯狂的明玉发泄,等到明玉停手后,魏静萱方才小心翼翼地踩着一地的碎瓷盏上前道:“主子,当心气坏了身子!” 明玉寒声道:“你要本宫怎么不气,本宫已经说了那么许多,皇上居然还要一意孤行册封那个贱人为皇贵妃,还……还说本宫失德……本宫……”她气得说不下去。 纪由安抚道:“皇上被娴贵妃迷惑了心神,自然听不进任何不利于娴贵妃的话,要不然……主子去慈宁宫,请太后主持公道?” “太后?”明玉冷笑道:“太后早就与那贱人一个鼻孔出气了,哪里还会为本宫主持公道;本宫若真去了,只怕还会遭来一顿训斥!”说到此处,她脸庞狰狞地道:“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成为皇贵妃吗?” 她不甘心,那拉瑕月害死了永琏,还害得她被禁足,如今还想要故伎重施,离间她与永琮,这样的人,怎么配为皇贵妃?! 魏静萱小声道:“这倒也未必,还有前朝呢,奴婢相信文武大臣一定不会同意皇上册封她为皇贵妃。”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明玉,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怒意,道:“希望皇上能够听进百官的忠言,不要继续错下去,否则真不知这大清,会变成什么样子。” 魏静萱一边传人将东西收拾下去,一边安慰道:“会的,那么多大臣,一定可以劝皇上收回成命。”待得明玉点头后,她道:“主子,您也累了,奴婢扶您进去歇会儿。” 明玉点点头,由着她扶自己去内殿歇下,魏静萱在退出来后,有宫人捧着东西走过来道:“姑姑,刚才咸福宫的愉妃娘娘送来一盒上等的雪蛤,说是给主子养颜补身的。” 魏静萱张望了一眼,道:“送东西来的人呢?” “已经先回去了。”面对宫人的回答,魏静萱接过锦盒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会与主子说的。” 待宫人下去后,她将锦盒交给纪由,道:“你拿去库房收着,我出去一趟。” 纪由紧张地道:“姑姑您去哪里?主子若是起来看不到你,说不定又要发脾气了,我可侍候不住。” 魏静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没用了?” 纪由讪讪笑道:“主子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也只有姑姑您才哄劝得住,您到底要去……” 不等纪由说下去,魏静萱便道:“行了,我去一趟咸福宫,愉妃娘娘送来上等的雪蛤,怎么着也得过去谢谢,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出了坤宁宫,一路往咸福宫行去,一到那边,宫人也不通报,径直领了她入内,显然是事先得了吩咐。 到了正殿,愉妃正以手支颐,闭目坐在上首,魏静萱垂目道:“奴婢参见愉妃娘娘,娘娘万福。” 愉妃睁开精心描绘的双目,徐声道:“你来了?” “是,不知娘娘传召奴婢,有何吩咐?”她一看到愉妃命人送来的雪蛤,便知愉妃是借此传自己过去。 愉妃微微一笑,放下手道:“好一副七窍玲珑心,不枉本宫如此看重你。”顿一顿,她道:“本宫听说,皇后去养心殿了?可是为了早前那道圣旨?” “是,皇后去求见皇上,希望皇上可以收回圣旨,可惜皇上态度坚决,打定主意要册封娴贵妃为皇贵妃。” 愉妃蹙了一对精致的远山黛眉道:“这么说,就是无功而返了?” 魏静萱如实道:“是,皇后还反遭了一顿训斥,就在娘娘送雪蛤前来不久,奴婢方才劝她暂息了怒意,在内殿歇息。” 愉妃微一点头,旋即又凉声道:“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皇上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皇贵妃……呵,皇上还真是舍得。”说到此处,她盯着魏静萱道:“本宫之前与你说过的事,得提前了。” 魏静萱身子一颤,抬起头小声道:“娘娘是说七阿哥的事?” “不错。”愉妃神色凝重地道:“皇上对娴贵妃越来越重视,本宫担心继续这样下去,就算咱们事成,皇上也不会重罚她;事情……拖得越久,越易生变!” 魏静萱正要说话,脑海中突然闪过夏晴的身影,不知自己那番警告有没有唬弄住她,万一她把计划告诉了那拉瑕月…… 第六百二十二章 难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迟迟不见她说话,眸光微沉,道:“怎么了,这会儿又后悔了?” 魏静萱回过神来,不敢提夏晴的事,掩饰道:“娘娘误会了,奴婢只是在想,提前行事,会否不太稳当,万一出了纰漏,怕是会很麻烦。” 愉妃面色稍缓,道:“本宫自会安排妥当,你只需要依着本宫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但是……本宫不希望有人三心二意,知道吗?” “娘娘放心,奴婢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魏静萱欲言又止的看着愉妃,后者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拍着魏静萱的肩膀,轻声道:“放心,本宫一定会做到许诺的事情。至于那样东西,等本宫准备好了,就让人给你送去,伺机行事。” 一切,就此商定,很快,宫中就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不过眼下,众人眼中所见的,皆是那道册封皇贵妃的旨意,对于瑕月得此殊宠,又羡又妒,她们之前皆认定皇后重掌大权后,瑕月就要失宠了,哪知道事情竟然以这种方式峰回路转,实在是始料未及。而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各自带着贺礼前往延禧宫,讨好瑕月。 这日黄昏时分,黄氏来到延禧宫,见到只有瑕月一人,颇为意外,待得坐下后道:“臣妾还以为受封旨意一下,会有许多人来恭喜娘娘呢!” 瑕月抚额道:“是有许多人来,刚刚才走呢,这一天应付下来,可是比做事还要累。” 黄氏轻笑道:“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娘娘这种累呢。”说罢,她感慨地道:“娘娘之前说的没错,皇上心里确实是一清二楚,知道娘娘受了委屈,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补偿娘娘,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面对她这番话,瑕月并未表现出多少欢喜,反而露出一抹忧色,黄氏奇怪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今日下旨,明日朝中,必会出现许多反对之声,因为本宫的事,皇上已经多次与百官对立,如今又……”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宫受不受封皇贵妃,并不要紧。” “娘娘豁达大度,顾及大局,皇上又怎么忍心让娘娘受委屈。”黄氏压低了声音道:“臣妾听说,皇后今儿个去了养心殿,回到坤宁宫后,大发脾气,摔了好些个东西。” “这个事儿,本宫也听说了,皇后……”瑕月冷笑道:“一个贵妃之位已经令皇后寝食难安,变着法子要本宫的性命,又哪里能容忍本宫再登上皇贵妃之位。” 黄氏笑道:“可不是吗?皇贵妃如同半个皇后,这会儿她心里不知多憋屈,不过这也怨得不人,只能怪她做事太过份,连皇上也看不过去。”见瑕月眉宇间始终有忧色,她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皇上既然有此决定,相信他可以压得住那些文武官员;想当初,一堆人上谏,说娘娘怀得是灾星时,皇上不是一样保住了娘娘母女吗?” 瑕月眸光微黯,道:“是啊,皇上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住长乐,本宫却疏忽大意,害得她连满月都未能熬到。” 黄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内疚地道:“都是臣妾不好,提起了娘娘的伤心事。” “无妨,都已经这么久了,再说,不管本宫多难过,长乐都不会活过来。”这般说着,瑕月转而道:“本宫这会儿倒是在意夏晴昨日与本宫说的话。” “夏晴?”黄氏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待得瑕月稍加解释后,方才明白过来,道:“她与娘娘说了什么?” “她说让本宫小心,但小心什么又不肯说,阿罗今日去探过她的口风,可惜什么都探不出来。” 黄氏疑惑地道:“她是在辛者库当差的,无缘无故,让娘娘小心什么?会否……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瑕月摇头道:“夏晴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可惜至今推断不出具体的事情;只知大概是有人想害本宫。” 黄氏蹙眉想了一阵道:“后宫之中,最恨娘娘的,莫过于皇后与愉妃,会否是她们?” “这一点本宫也想到的,但到底是哪一个,会用何种方法,何时何地,想了两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黄氏思索片刻,犹豫着道:“娘娘现在一直都很小心,他们想要寻机会害娘娘并不容易,不过臣妾倒是想起一事来,不知会否与此有关。” 瑕月精神一振,道:“是什么事?” 黄氏缓缓吐出三个字来,“七阿哥。” 齐宽满面疑惑地道:“娘娘认为七阿哥会害主子,这个怕是不太可能吧,七阿哥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罢了。”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仪妃指的不是七阿哥自己,而是七阿哥背后的人。” “以娘娘如今的恩宠,一些小事根本不足以动摇娘娘,若真想害您,必然是确保你无法逃脱的罪名,说不定,就与当年端慧太子的事情一样;依臣妾之见,您往后还是不要再见七阿哥的好,皇后与愉妃也尽量少接触,至于其他人……臣妾会设法帮您多加留意。” 瑕月颔首,感激地道:“本宫会小心的,多谢仪妃提醒。” 因为这件事,瑕月与黄氏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永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们各自坐在椅中不说话的样子,他行了一礼后,道:“额娘,出什么事了?” 瑕月不欲永璜担心,牵起一丝笑容道:“没什么,额娘刚才在与仪妃商量哪位名门淑女适合你呢。” 黄氏亦接过话道:“是啊,大阿哥,之前送来的册子还有画像你都看了没有,可有中意的人选?” 永璜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低头道:“我……我还没细看,这事不急,有时间慢慢再看就是了。” 黄氏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道:“怎么了,大阿哥现在很忙吗?还是说,大阿哥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那些个女子都瞧不上眼?若是这样的话,你该早些与本宫说,也省得本宫做这些个无用之功。” 永璜连连摇头,急切地道:“没有,娘娘误会了,我并没有心上人。” 第六百二十三章 势如水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道:“好了,仪妃你不要逗他了。”说罢,她对永璜道:“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备好了没有。” 永璜赶紧离去,看着他近乎落慌而逃的背影,黄氏忍不住笑道:“看不出大阿哥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害羞,可不像他平常的样子。” “看着像个大人的样子,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再说又常年待在宫中,少有出去的时候。”说到此处,瑕月道:“说起永璜的事,本宫倒是看中一个女子,是一位知府之女,虽门楣不高,但极富才情,且常派粥施米,可谓是德才兼备。” 黄氏想了一会儿,询问道:“娘娘说的是伊拉里氏对不对?” 瑕月挑眉道:“不错,仪妃也留心此女了吗?” 黄氏依言道:“娘娘也说了她德才兼备,臣妾怎么会没留意到呢,只是担心娘娘觉得她家世过低,所以才不曾提起。” 瑕月笑道:“本宫不是那么势利之人,娶妻求淑,再说,还有什么样的门楣可以高过帝王之家。” 黄氏点头道:“好,那臣妾让阿玛详细打听伊拉里氏。” “好。”在瑕月答应之时,永璜亦走进来说是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晚膳,随时可以移步偏殿用膳。 瑕月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用膳,随后再商议一下除夕那日的事。” 黄氏苦笑道:“怕是不管咱们怎么商议,皇后都能挑出错来,她之前就对咱们百般不满,这会儿更是不用说了。” 瑕月唇角微勾,凉声道:“她要挑错由着她,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去偏殿的时候,瑕月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一如宫中众人所料,翌日一上朝,朝臣就弘历下旨册封瑕月为皇贵妃一事,连番上奏,请弘历收回成命,弘历自然不肯,令得朝中气氛很是僵硬。下朝之后,不断有奏折送入养心殿,十封之中,有九封是劝谏的,弘历对此皆是留中不发,但他这一态度,令第二天朝堂上的气氛更加僵硬,甚至可说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比之当初灾星一事时,不逞多让。 在下朝之后,允礼与弘昼皆留了下来,弘历在内殿坐下后,冷声道:“十七叔,老五,你们也想劝朕收回成命吗?” 弘昼躬身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缓一缓,这样对皇上,对贵妃娘娘都好,册封一事,大可以等以后再议。” 弘历不置一词,看向允礼道:“十七叔,你对此怎么看?” 允礼斟酌一番,道:“和亲王说的甚有道理,不过经此一事,也可看出,百官与皇上并非一条心。” 弘历凉声道:“不错,除了阿桂、傅恒、兆惠他们几个之外,剩下的人都在反对,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但有几人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其实朕心里清楚,他们对朕,一直说不上多尊重,觉得朕能坐上天子之位,不过是靠着皇阿玛的余荫罢了。” 允礼垂目道:“皇上雄才大略,乃是天定之主,若非那些,先帝也不会放心将帝位交给皇上。” 弘历微一点头,看着弘昼道:“老五,朕这次若是妥协了,以后,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稍有不满,就会联合起来,如今日一样,逼朕收回成命,到时候,朕将会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 弘昼低头道:“臣弟不知这些,还请皇上恕罪,臣弟之意,只是……”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朕明白你是为了朕好,不过你不及十七叔看得那么远,以前,现在,将来,面对那些文武官员,朕都不能退,一步也不行!” 弘昼拍袖跪下,朗声道:“不论皇上是何决定,臣弟都会誓死追随效忠皇上!” “朕知道,你起来吧。”待得抬手示意他起身后,弘历道:“趁着你们今日在,朕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之前朕驳回了南巡之请,但近日又有江南乡绅联名上书,请浙江总督转呈于朕,请朕南巡,不知十七叔与五弟是何意见?” 这件事,弘历以前也与弘昼提过,后者思索片刻,道:“今年秋赋已经收下,各地丰收,国库较之以前充盈了许多,皇上若是想要南巡,未为不可;皇上也可借此视察钱塘江海塘工程。” 弘历也是这个意思,颔首之余看向未曾说话的允礼,“十七叔不开口,可是不赞成朕南巡。” 允礼坐在轮椅中欠身道:“臣不敢,再者以如今的国力,南巡一事未为不可,不过若皇上果真定下来南巡,就得早些命人准备了。” 弘历颔首道:“既然十七叔也不反对,南巡一事就此定下,过一阵子,朕会命人准备各项事宜。” 往后几日,百官依旧不停上奏劝谏,但弘历始终坚持已见,不论他们如何劝谏,丝毫不肯退步,君臣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 十二月二十六日,弘历上朝发现有近一半的大臣不见,一问之下,方知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得了病,无法上朝;而这些生病的大臣皆是最反对弘历册封瑕月为皇贵妃的。 弘历冷笑道:“还真是巧,一病就病了十几位,自朕登基以来,还真是头一次看到。” 听着他的话,一位须发皆白官员站出来,正是灾星一事中百般劝谏弘历除去瑕月腹中孩子的老大臣,姓齐名允,他拱手道:“皇上,诸位大人苦心劝谏,一片忠心,还请皇上三思再三思。” “忠心……”弘历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道:“照你这么说,朕就是听不进忠言的昏君了?” 齐允闻言,连忙跪下道:“臣万万不敢,只恳请皇上纳忠言听劝谏,莫要行违心离德之事。” “贵妃伴驾十六年,一直勤勉有加,恪尽已守,处处顾全大局,朕不以为立她为皇贵妃是违心离德之事。”不等齐允开口,他又道:“贵妃身怀六甲之时,京中有流言说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灾星,你们也是所谓的忠言劝谏,逼朕除去贵妃腹中的龙胎,结果呢?是灾星还是他人刻意编造出来的谣言?” 第六百二十四章 强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允低头不语,但是弘历并不打算这么算了,提高了声音道:“朕问你,是灾星还是谣言?” 齐允无奈地道:“回皇上的话,是谣言。”说罢,他又急急地道:“但娴贵妃罪人之后的出身,乃是不争的事实,她实在不宜被册立为皇贵妃,皇上若是执意如此,只怕会受天下人非议,说皇上……”他咬一咬牙,吐出四个字来,“宠幸奸妃!” 弘历脸色一沉,寒声道:“好一句奸妃,齐允,你好大的胆子!” 齐允磕头道:“臣一片忠心,所言所语皆是为了皇上好,还望皇上听臣一句劝。” “你的忠心,朕受不起!”弘历冷冷盯着他道:“齐允,你年纪也大了,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齐允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弘历,颤声道:“皇上这么说,是要罢老臣的官?” “你是皇祖父时的进士,朕会赐你一份体面,让你荣归乡里。至于其他人……”弘历扫过站在下面的那些官员,凉声道:“若觉得这官当腻了,不愿继续做下去,也尽可与朕说,尤其是那些染病无法上朝的。” 眼见弘历起身要离开,齐允撑着双手站起身来,大声道:“皇上,您真要一意孤行,册封那个奸妃吗?” 弘历倏然停下脚步,眸光冰冷地道:“朕不想再听到奸妃二字,齐允,你别挑战朕的耐心,朕可以让你体面的回乡,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齐允原本还有许多话,但在弘历迫人的逼视下,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直至弘历离开,方才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片刻功夫,他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岁一般…… 百官原以为他们这样做可以逼迫弘历让步,岂知最后的结果竟然是齐允被罢了官,而且弘历在朝堂上所说的那句话,分明预示着他们若继续这样下去,随时会成为第二个齐允。 十年寒窗苦读,才换来一朝金榜提名,而能够站在养心殿上朝,更是经过了多年的苦熬,谁都不甘心就此一朝失去;弘历的坚决与强硬,令得他们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同时也清晰的认识到,这位皇帝或许不及雍正那般冷硬决绝,但亦是一位强势的皇帝,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翌日,原本称病不能上朝的官员皆来了,看着底下齐齐整整的数十人,还有齐允手上的辞呈折子,弘历冷笑不语。 终归,他才是皇帝,这些官员,或许能够对他造成一定的阻碍,但无法控制他的决定;这一点,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他们会牢记在心! 虽然零星还有折子呈上来,反对册封皇贵妃一事,但大势已成,这些折子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弘历的强势,不止令前朝明白,也令后宫诸女明白,这件事无可逆转,瑕月必将为皇贵妃! 明玉得知弘历听不进朝臣的劝,甚至为此罢了齐允的官后,心中郁结,再加上天气寒冷,竟是生起病来。 十二月二十六这日,愉妃冒雪来到坤宁宫,一进内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她朝半坐在床榻上的明玉行过礼后,关切地道:“都已经好几日了,娘娘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吗?” 明玉咳嗽道:“能有什么好转,依旧是老样子。” 魏静萱端起一旁放温的药喂明玉喝下后道:“周太医说了,主子的风寒并不严重,关键在于心,只要心情舒畅,病自然就好了。” 愉妃叹了口气,道:“娘娘,事已至此,您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那拉瑕月是什么出身,这些年来做了什么,你与本宫都很清楚,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为皇贵妃呢?本宫劝,百官劝,皇上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执意如此,这会儿礼部还拟定了日子,说是二月初八就行册封礼,本宫……咳!咳咳!”说到后面,明玉剧烈咳嗽了起来。 愉妃见状,连忙上前替明玉抚背,口中道:“娘娘您别动怒,既然皇上决定了,您就由着皇上去吧,继续下去,只会趁了娴贵妃的心思,她对娘娘一直存心不善,巴不得娘娘与皇上越闹越僵呢。” 明玉缓了口气,痛声道:“本宫也知道,但本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皇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愉妃安慰道:“但是至少娘娘您病了,皇上会来看您对不对?这就证明皇上心中还是有娘娘的,有些事情,您就忍忍吧。” 明玉摇头未语,愉妃又安慰了几句后,道:“臣妾听静萱说,娘娘很喜欢臣妾上次送来的雪蛤,所以这次臣妾又拿了几盒过来。” 明玉点点头道:“愉妃有心了。” 在命冬梅将锦盒交给魏静萱后,愉妃关切地道:“娘娘,后日就是除夕夜宴了,您得赶紧好起来,把心放宽一些,别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虽说娴贵妃会被册为皇贵妃,但她终归是不及您尊贵。” 如此又安慰了几句后,愉妃带着冬梅等人离去,说了这么一会儿,明玉亦有些累了,道:“静萱,扶本宫躺下,静萱?” 直至明玉唤了第二声,魏静萱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主子,什么事?” “本宫有些累了,你扶本宫躺下歇一会儿。”说罢,她又道:“倒是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连本宫叫你也没听到?” 魏静萱悄悄攥紧了左手掌心的东西,一边扶明玉歇下一边笑道:“奴婢没想什么,可能是昨儿个守了一夜没睡,所以总有些恍惚。” 在她替自己盖好锦衾后,明玉咳了几声道:“行了,本宫这里有纪由守着就行了,你下去睡一会儿。” “是。”魏静萱应了一声,退出寝殿一路回到自己屋中,待得将门紧紧关起后,她坐在桌前,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的手,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出现在视线中,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将这个油纸包扔在桌上。 这是冬梅将锦盒交给她时,悄悄塞在她手中的。愉妃……终于找到了这样东西,要开始她早早拟定的计划。 第六百二十五章 避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盯了许久,几次伸手欲去拿,途中都缩了回来,眸中透着一丝恐惧,一旦她握住这个东西,就不能再回头了,但是……她身后还有路吗? 前途未知,身后一片黑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不是吗? 想到此处,魏静萱狠一狠心,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那个油纸包,眼眸之中一片阴厉狠决之色,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搏一搏。 在得了愉妃一番劝慰后,明玉的病渐渐有了起色,其实说到底,风寒只是个诱因,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心中,只要她自己散去郁气,自然就会好起来。 不过明玉并非真的散去郁气,而是将郁气强压下来,她不想让瑕月好过,更不想因为自己与弘历置气而让瑕月有可趁之机,尤其是再过几日就是家宴了,她若因病不去,必会让刚刚受封为皇贵妃的那拉瑕月出尽风头,这种事情,她万万不允。 十二月二十七这日,弘历来看明玉,见她精神渐好,且神色平静,不再似之前那样激动,甚是欣慰,嘱她好生歇息,以便出席家宴。 待得明玉一一答应后,他道:“你先歇着,朕去看看永琮,好几天没见到这个孩子了。” 明玉虽担心他又带着永琮去延禧宫,但当着弘历的面不便多说,只得点头答应,随即目送弘历出去。 永琮看到弘历,很是高兴,抱着弘历的脖子不肯下来,弘历抚着他小小的辫子,眸中尽是宠溺之色;这个孩子就与当初的永琏一样出色,他相信,将来一定可以承继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大业。 正自想着,永琮瞅着他,轻声道:“皇阿玛,姨姨……” 弘历在将他抱得更好一些后,笑道:“怎么了,想你姨娘了吗?” 永琮连连点头,随后又咬着手指道:“糖,姨姨,糖。” 弘历好笑地刮着永琮小小的鼻梁道:“你这个孩子,到底是想姨娘还是想吃龙须糖啊?” 永琮嘻嘻一笑,使劲把头往弘历怀里拱,后者看到他这个调皮的样子,笑言道:“好了,别再撒娇了,皇阿玛带你去看姨娘,还有吃你最喜欢的龙须糖。” 永琮高兴不已,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在弘历抱着永琮离开后,嬷嬷赶紧去了内殿禀报,听得弘历果然又这样后,明玉紧咬了银牙,在咬到牙根发酸后,方才寒声道:“本宫还真是没料错,皇上嘴上说不带永琮去延禧宫,结果……” 魏静萱安慰道:“主子息怒,其实与以前相比,皇上已经很少带七阿哥过去了,就说这个月吧,还是头一回呢,可见皇上还是记着对您的承诺。” 明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如你所言,记得,但不再如以前那样重视,本宫能够感觉到,皇上心中的天平,正在不断偏向那拉瑕月。”说到这里,她抚着脸颊,喃喃道:“静萱,本宫是不是变得很丑?” 魏静萱连忙道:“哪里有这回事,奴婢记得第一次看到主子的时候,觉得主子就像天上的观音菩萨,又好看又慈悲,如今也是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 她的话令明玉露出一丝笑意,轻斥道:“你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越来越会哄人了。” 魏静萱一本正经地道:“哪有这回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主子,奴婢哪里还能活到今日。”顿一顿,她又道:“皇上虽然这会儿偏向娴贵妃,但您始终是正宫皇后,又有七阿哥在膝下,娴贵妃这一辈子都越不过您。” 自从养心殿下旨之后,宫中众人都改口称瑕月为皇贵妃,但魏静萱知道明玉恨极了这个称呼,所以私下里,还是以贵妃称之,绝口不提“皇”字。 明玉沉沉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只有这个后位与七阿哥了,皇上……”她神色黯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曾几何时,她一句话抵过那拉瑕月千百句,如今……却是近乎反了过来。 “皇上最在意的人始终是皇后娘娘,否则也不会这样重视七阿哥了。”说着,宫人端了药进来,在服侍明玉喝下后,道:“主子您歇一会儿,等七阿哥回来了,奴婢再叫您。” 从内殿出来,魏静萱迅速回到屋中,从摆放衣裳的柜子角落里翻出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油纸包,就在手指碰触到油纸包时,脑海中再次闪过夏晴的身影。虽然这些天来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夏晴的存在就像一块大石,重重压在她的胸口,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块石头就会炸开来,到时候…… 魏静萱连忙摇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可怕的后果,但是,对夏晴的担忧并没有消失,夏晴现在不说,未必以后都不会说,在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 是的,只有死人!这一刻,杀意,在魏静萱心中盘旋,随即又悄悄地潜伏了下来,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且说弘历,他带着永琮来到延禧宫,瑕月正在暖阁中剪修知春刚摘来的梅花花枝,一进暖阁便闻到幽幽的梅花香。 瑕月在行礼的时候,永琮便已兴奋地张开双手,嚷嚷道:“姨姨抱!姨姨抱!” 瑕月许久未见永琮,也颇为想念,正欲伸手去接,忽地想起夏晴之前的警告,生生收回了手,捂唇咳了几声,对弘历道:“皇上,臣妾有些咳嗽,若是抱了,只怕会传染给七阿哥。” 弘历惊讶地道:“朕昨儿个来看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不知是否昨夜盖少了,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咳嗽难止。” 弘历点点头,对嚷嚷不止的永琮道:“好了,你姨娘病了,抱不了你。” 永琮哪里听得进这些,不停地摇头,张开手执意要瑕月抱,瑕月掩着唇道:“七阿哥,姨娘虽然不能抱你,但能让齐宽去做你最喜欢的龙须糖,你想不想吃?” 听到“龙须糖”三个字,永琮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虽然还是很想让瑕月抱,但不再嚷嚷,在弘历坐下后,乖乖的倚在他身边,之后瑕月见永琮一直盯着瓶中的梅花,逐让阿罗取下给他玩耍。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夜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齐宽下去后,弘历见瑕月时不时的咳嗽,关切地道:“有没有让太医来看看?” 瑕月柔柔一笑,道:“臣妾没事,等会儿喝碗姜茶就好了,皇上不必担心。” “你小心着些,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家宴了,朕可不想你缺席。”听得弘历的话,瑕月抿唇笑道:“皇上放心,臣妾就算真病了,也不敢缺席。”说罢,她打量着永琮道:“一阵子没见,七阿哥又长高了许多,看这样子,以后怕是会长得比大阿哥还要高。” 弘历抚着永琮的脑袋,道:“永璜呢,在书房里吗?” 瑕月点头道:“是啊,皇上之前说他的字有形无质,这些天一直在书房里埋头苦练呢,也就用膳的时候出来一下,要不要臣妾唤他过来?” “不用了,等晚膳的时候再唤他吧。”说及此,弘历欣慰地道:“这个孩子虽然天赋不高,但胜在勤勉踏实又肯吃苦,待得他开牙建府之后,朕可以逐渐将一些差事交给他去办。” 瑕月笑道:“大阿哥一直想为皇上分忧,若是听到皇上这句话,一定很高兴。”停顿片刻,她有些迟疑地道:“皇上今日带七阿哥来,皇后娘娘没有说什么吗?” 弘历笑笑道:“不碍事,皇后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不必担心。” 瑕月闻言不再说什么,看到永琮摘完了花瓣有些无趣,又叫人取来玩具,并且在地上铺了绒垫,由着他玩耍,令永琮很是高兴。过了一会儿,齐宽拿着新做好的龙须糖进来,他嘴里塞了一块,手上还要拿着两块,也不管双手拿得粘乎乎的。 弘历替他拭着嘴角的糖渍,好笑地道:“你这孩子,好像饿了很久似的,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永琮咽下嘴里的糖,咧嘴笑道:“皇阿玛,糖糖好吃!” 弘历摇摇头,道:“皇阿玛知道,你啊,真是个馋猫,少吃些,待会儿还要用晚膳呢,知道吗?” 永琮一边点头,一边却狼吞虎咽地吃着龙须糖,看得弘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也不能怪永琮,他天天都念着龙须糖,偏偏弘历好一阵子都没带他来延禧宫。 到了晚膳时分,永璜方才知道弘历与永琮来了,连忙过来行礼,随后一起去偏殿用膳,永琮吃了太多的糖,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哪里还吃得下饭,一直缠着永璜陪他玩耍,永璜无奈,匆匆吃了几口,便在一旁陪着他玩;永璜本是想带永琮出去的,但瑕月说外头天凉,一进一出,冷热交加之下容易生病,所以嘱他们在殿内玩耍。 如此一来,一直到弘历离开,永琮都不曾离开过弘历与四喜他们的视线,如果皇后真有心借永琮害她,那么她已经最大限度的避开了,而弘历,也会成为她最有力的证人,证明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永琮。 除夕之前的几日很快便过去了,到了晚间,王公大臣与朝廷命妇,聚于外殿,瑕月等人则坐于内殿,一道道美味佳肴如流水一般端了进来,并且有杂耍班子在外表演,气氛颇为热闹。 明玉虽然恨煞了瑕月,但这种场合,自是不会说什么,彼此笑语嫣然,仿佛什么芥蒂都没有。 黄氏坐在瑕月下首,在朝明玉敬酒之后,轻声道:“要皇后这样对着咱们笑,可真是为难了她,臣妾看她的笑容都快僵了。” 瑕月微微一笑,朝愉妃努了努嘴道:“论表面功夫,皇后可是远远不及她。” 黄氏笑而未语,过不多时,永璜亲自端了饺子进来,自从凌若夸奖永璜饺子包得好吃之后,除夕的饺子一直都永璜亲手为之,不让任何人帮忙。 席场过半,早早备下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下子夺去了星月的光辉,众人眼中只容得下这绚丽到极处的火树银花。 看了一会儿,瑕月转眸往弘历的地方望去,意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彼此皆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明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垂在桌帷下的手死死攥着帕子,银牙咬得咯咯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即便是这样,那张原本温柔端庄的脸庞依然透着一丝狰狞与森冷。 弘历将她这个嫡妻抛在一边,与那个贱人眉来眼去,真是气死她了! 她富察明玉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让这个贱人一直得意下去的,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撕烂那张狐媚脸。 烟花绚丽而短暂,不多时,瑕月准备的烟花便悉数放光了,夜空恢复了平静,不过因为弥漫在空中的硝烟,使得星月看起来像蒙了一层纱似的,不如之前那般清晰。 众人继续用着晚膳,凌若因为身子不适,先行离席,裕太妃、成太妃她们也陪着一道离开。 在重新落坐后,明玉再次让宫人往杯中倒酒,弘历拦住道:“皇后刚才已经喝了许多,再喝怕是要醉了。” “醉了才好。”明玉的声音很轻,弘历听不真切,问道:“皇后说什么?” 明玉睁着微薰的双眼,涩声道:“没什么,臣妾觉得这桂花酒很好喝,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这酒虽入口绵甜,后劲却是大,尤其皇后病才刚好,更是贪杯不得。”说罢,弘历对站在一旁的宫人道:“去倒一杯葛花茶来给皇后。”待得宫人离去后,弘历温言道:“葛花茶最能解酒,喝了这茶,皇后明日一早醒来就不会头疼了。” 面对弘历的关心,明玉心中微微感动,然下一刻她想到弘历刚才与瑕月相视而笑的那一幕,那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淡淡地道:“多谢皇上。” 她话音刚落,永璜他们所坐的那一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瑕月微一蹙眉,道:“永璜,怎么了?” 永璜回过头来,忧声道:“额娘,七弟的脸好烫啊,他好像在生病啊!” 听得这话,明玉悚然一惊,连忙起身往永璜他们走去,待得看到永琮小小的身影后,将他抱在怀中,紧张地道:“永琮,怎么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生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琮愣愣地看着明玉没有说话,一张小脸像施了脂粉一样,红彤彤的,明玉当即探手试去,果然发现如永璜所说,烫得惊人,慌声道:“永琮在发烧啊,来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起烧来?永琮,你说话啊,别吓皇额娘。” 永琮看了她半晌,终于张口说出一句话来,“皇额娘,我难受!” 明玉将他抱起,喃喃道:“别怕,皇额娘传太医来给你看!” 这个时候,弘历亦走了过来,看到明玉一脸慌张地抱着永琮,关切地道:“皇后,永琮怎么样了?” “永琮……永琮他在发烧,得立刻传太医。”明玉话音刚落,弘历便唤过四喜道:“立刻传太医去坤宁宫。” 待得四喜疾步离去后,弘历道:“皇后,你先回去,朕晚些就来。”说罢,对跟着明玉身后的魏静萱道:“照顾好皇后与七阿哥。” 魏静萱屈膝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的。”说罢,她与纪由等人一起陪着明玉快步往坤宁宫走去,今儿个没有乘肩舆,明玉走了几步,便双手发沉,气喘吁吁,魏静萱见状,道:“主子,您累了,让嬷嬷抱着七阿哥吧。” 明玉也实在抱不动了,当即将永琮交给嬷嬷,嘱咐她小心抱着,待得回到坤宁宫后,魏静萱当即去端了冷水来,在绞了面巾叠成长条后,交给嬷嬷,让她放在永琮的额头。 如果明玉有留心的话,就会发现,从永琮发烧一直到现在,魏静萱都刻意避开与永琮接触。可惜明玉此刻所有心思都放在永琮的安危上,根本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在一番焦灼的等待后,宋子华出现在明玉视线中,一看到他,明玉立刻蹙起了双眉,她知道宋子华与瑕月走得很近,所以对他很是不怠见,目光一转,落在随同一道进来的四喜身上,“周太医呢,为什么不见他?” 四喜躬身道:“回娘娘的话,今儿个是除夕夜,太医院里只有宋太医一人。” 明玉无奈地瞥了宋子华一眼,道:“快些替七阿哥诊脉,看他为何会突然起烧。” 宋子华应了一声,来到床前为永琮诊脉,在此期间,匆匆散了家宴的弘历来到坤宁宫,在他身后还跟着瑕月与黄氏、愉妃二人。 弘历一看到明玉便问道:“皇后,永琮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明玉紧张地道:“臣妾不知道,宋太医才刚来没多久,还在诊脉呢。”说罢,她忧声道:“皇上,永琮会不会有事,臣妾好怕!” 弘历安慰道:“不会的,只是发烧罢了,想是这段时间天寒受了凉,宋太医开几服药就没事了。” 瑕月在一旁安慰道:“是啊,皇后娘娘您不要太担心,七阿哥身子一向很好,些许小风寒不会有事的。” 明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宋子华松开手,她连忙走过去道:“宋太医,永琮怎么样了,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要紧?” 宋子华朝明玉施了一礼,随即走到弘历面前,轻声道:“皇上,能否移步一谈?” 听得这话,弘历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是何等样人,一听就明白宋子华是想避开明玉,但是他不明白,永琮只是发烧罢了,为何非要避开明玉。 虽想不明白这一点,言谈却是没有怠慢,当下道:“好,你随朕去偏殿。” 不等宋子华离开,明玉便走上去拦住他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是了,为何非要去别处,宋子华,本宫问你,永琮得的是什么病?” 弘历拉过明玉道:“皇后,稍安勿燥,等朕与宋太医谈过之后,自然会告诉你。”说罢,他睨了四喜一眼,凉声道:“留在这里好生侍候皇后。” “皇上……”明玉想要拦住弘历他们,却被四喜挡在前面,无法跟上去,令她又气又恼,魏静萱走过来安慰道:“主子,您别那么担心,七阿哥没事的。” 明玉厉声道:“如果没事,姓宋的为何要避开本宫,单独与皇上说?” 魏静萱被她斥得不敢答话,还是愉妃走过来道:“娘娘,您现在再着急也没用,还是耐心等待一会儿吧。” 有四喜奉旨挡在这里,明玉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只得回到床榻边,忧心忡忡地抚着永琮滚烫的脸颊,后者看到她,轻声道:“皇额娘,疼,疼。” 明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俯身道:“没事的,有皇额娘在呢,太医下去开药了,等会儿喝了药就不会疼了。” 至于弘历,在来到偏殿后,盯着神色异常凝重的宋子华道:“说吧,永琮到底得了什么病?” 宋子华拱手道:“微臣刚才为七阿哥诊脉的时候,发现他不时说疼,但具体是何处无法说清楚,另外微臣在七阿哥脖子处看到一团散开的浅红色斑点。” 弘历不解他说这些的意思,疑声道:“那又怎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宋子华咬一咬牙,说出一句令弘历悚然变色的话来,“七阿哥得的,很可能是天花!” 弘历瞳孔急缩,骇声道:“天花?”下一刻,他迅速道:“这不可能,永琮一直待在宫中,而后宫之中并无人得天花,他又怎么会……”顿一顿,他神色冷厉地道:“会不会是你诊错了?” 宋子华垂目道:“微臣不敢肯定,所以才不敢当众说出来,微臣建议请方院正、周副院正等一起入宫为七阿哥诊脉。” 弘历脸色数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在回到正殿后,弘历唤过四喜道:“如今宫门应该还未关,传朕口喻,延迟一个时辰关宫门,你立刻带人出宫,去将所有太医召入宫中。” 四喜听出弘历话中的凝重,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瑕月来到弘历身边,轻声道:“皇上,七阿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愉妃在后面道:“是啊,为何要请那么多位太医一起入宫?” “没什么,你们不必担心。”弘历话音刚落,明玉便已奔到他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道:“不对,一定有事,皇上,宋子华刚才与您说了什么,永琮他……得的不是风寒是不是?” 第六百二十八章 确诊天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迎着她紧张到极处的目光,弘历嘴唇动了一下,终是不忍将刚才的话说出来,转而道:“宋太医说永琮的脉象有些怪,他诊不出是什么病,所以请周太医他们入宫一起诊治,看能否诊断出什么病。” 明玉盯着宋子华,冷声道:“为什么会诊不出病,你不是太医吗?连这点能耐也没有吗?” 宋子华低头道:“微臣无能,请娘娘恕罪。” 明玉待要再言,弘历已是拉住她道:“好了,永琮这次的脉象很怪,怨不得他,稍安勿躁,方太医他们很快就来了。” 不知为何,弘历这句话给明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盯着弘历,声音微微发颤,“皇上,永琮会没事的是不是?” 如果永琮得的真是天花,那么……永琮将面对的,会是九死一生之局? 但是这话话,他又怎么忍心说出口,明玉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啊!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里祈祷是宋子华诊错了,永琮得的是其他病,并非令人闻之变色的天花! 明玉迟迟没有等到弘历的回来,越发害怕,颤声道:“皇上,永琮他……” 弘历闭目点头道:“不会的,永琮有上天庇佑,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后不要太担心。”如此说着,他又道:“你也累了,先下去歇一会儿,等有了结果,朕再派人去告诉你。” 明玉连忙摇头道:“不要,臣妾要在这里陪永琮。”说罢,她快步回到床榻边,令弘历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瑕月轻声道:“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弘历怕惊扰了明玉,摆手道:“没什么,等几位太医来了再说吧。” 接下来的等待枯燥而沉闷,每一时每一刻都显得比平常更加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方太医、周明华等人出现在弘历等人的视线中。 不等他们行礼,弘历便道:“都免了,快去替七阿哥诊脉。” 方太医等人点一点头,快步来到床榻边,魏静萱扶着明玉起身站开些许,以便他们诊脉。 一众太医轮流诊脉,每一个诊完之后,都仔细打量着永琮的面部与颈部,随之神色不约而同地变得凝重难看起来。他们这个样子,令明玉越发心惊胆战,不停地问永琮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没有一个人肯说的。 久问无果,明玉激动地道:“本宫问你们七阿哥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说话,一个个都哑了吗?” 弘历走到她身边,扶着她颤抖不止的双肩安慰道:“别那么紧张,放心吧,没事的。” 明玉指着方太医等人,厉声道:“如果真的没事,他们就不会一声不吭了!永琮……永琮一定是得了不好的病,所以他们才不敢说!” “行了,朕来问。”这般说着,弘历将目光转向方太医等人,沉声道:“你们都如实说吧,永琮到底得了什么病?” 方太医无奈地站出来,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若微臣等人没有诊错的话,七阿哥应该是得了……天花!” 弘历的祈祷随着这两个字而终止,怔怔地站在那里,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无法思考,满脑子都只有“天花”二字。 与已经有了准备的弘历相比,明玉更加难以接受方太医的话,怔忡半晌,她喃喃道:“不会的,永琮不会得天花的,是你们诊错了,一定是你们诊错了!”在重复了数遍后,她倏然抬眼,盯着方太医等人道:“不错,定是你们诊错了,永琮得的不过是寻常风寒,根本不是什么天花,你们这些庸医竟然信口胡说,可知罪?” 周明华叹了口气,拱手道:“微臣等人万万不敢胡言,七阿哥得的确确实实就是……” “不是!”明玉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厉声道:“本宫说不是就不是,本宫虽不懂医道,却也知道但凡得天花的人,身上都会出现疹子或是水疱,可是永琮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是天花呢。” “七阿哥的天花处在病发初期,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疹与水疱,但也就是三四天的事了。事实上,七阿哥颈部已经开始出现散开的红斑……”周明华话音未落,明玉已是快步来到永琮身边,查看他的颈部,当那块散开的红斑落入眼中,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此时,方太医趁机朝弘历进言道:“皇上,七阿哥得的是天花,此病传染性极强,任何接触甚至……是没直接接触的人,都有可能传染,除非是曾经得过天花或者是种过痘的。” 愉妃惊声道:“照方太医这么说,范围岂非很广,尤其七阿哥今夜还曾出席过家宴?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太医躬身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未曾直接接触的,受染可能性很小,微臣待会开药给娘娘服用,然后再以药水净身,并且将换下的衣裳烧掉,应该就不会有事了,但直接接触的,就……有些难了。” 愉妃紧张地道:“皇后娘娘曾直接接触过七阿哥,岂非很危险?” 她这句话提醒了弘历,快步过去将明玉从床榻边拉开,紧张地道:“朕记得你说过,没有种过痘,很容易受染的,从现在起,你离永琮远一些。” 明玉连连摇头,激动地道:“不要,臣妾要留在这里守着永琮,臣妾要亲眼看着他没事。” “万一你也染了天花怎么办?”他缓了口气,道:“听朕的话,你离远一些,不要靠近永琮,从现在起,由曾经得过天花或是种过痘的人来照顾永琮。” 弘历的话令明玉感到很害怕,当即用力挣开他的手,将永琮抱起紧紧揽在怀中,迭声道:“不要,臣妾不要离开永琮,任何人都不能将臣妾与永琮分开。” 她这个样子令弘历紧张不已,急切地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万一真得了天花,你会没命的啊,听朕的话,快些松开!” 【作者题外话】:有许多感激积累在心底,不知该怎么说起,真的很感谢大家这样一路陪伴着我,陪伴着熹妃传。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累了就睡觉,醒了就微笑,简单生活最美好! 第六百二十九章 手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闻言反而抱得更紧,哽咽地道:“臣妾不管,总之臣妾一定要和永琮在一起;臣妾已经失去了永琏,不可以……不可以再失去永琮!” 弘历鼻子一酸,道:“朕答应你,一定不会让永琮有事的,你先把永琮松开好不好?” 瑕月走上去道:“娘娘,臣妾理解您的心情,但您这样抱着七阿哥并不能令他的病好起来,反而会耽误太医给他医治,说不定原本有救的也变成没救了。” 弘历点头道:“不错,正是皇贵妃所说的那样,皇后,你若真想永琮好,就该让太医给他诊治。”说罢,他故作轻松地道:“只是天花而已,又不是一定会有事,永琮吉人天相,朕相信他可以熬过这一劫的。” 明玉不愿理会瑕月,望着弘历道:“皇上,永琮真的不会有事吗?” “难道你连朕的话也不相信吗?”见明玉有所动摇,弘历缓声道:“来,先把永琮放下,你这样抱着他,他也不舒服。”正好这时候,永琮唤了声痛,明玉担心真弄疼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床榻上,随即被弘历拉着退到一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太医已经与周明华等人斟酌着开好了三张方子,一张是给永琮的,另外两张则是给其他人服用与净身的。 瑕月看着宫人将方子拿下去后,忧声道:“皇上,当时还有很多人坐在七阿哥附近,为安全起见,臣妾以为该让宫中众人,还有今夜入宫的王公大臣,福晋命妇,全部服用方太医的药,以免出什么事。” 弘历点头,沉声道:“明儿个一早,朕就会让人去办,至于宫里……”他唤过小五道:“跟上去告诉他们,多取一些来,尽量给当时在家宴的人都服一碗,还有净身,另外那些个衣裳能烧的全部都烧了。” 待小五下去后,弘历走到方太医身前,低声道:“永琮的病,你们有几分把握?”不等方太医开口,他又补充道:“朕要听实话。” 方太医叹了口气,小声道:“回皇上的话,一旦得了天花,药石的效果很小,所以……微臣只有三成的把握。” 弘历原以为至少会有一半,岂知竟然只有三成那么少,冰凉的悲伤充斥在心间,怕被明玉瞧见,他不敢表露出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在胸口蔓延的悲伤道:“行了,朕知道了,总之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永琮,朕不希望他有事。” “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说完这句话,方太医退下与众太医再次商议永琮的情况。 坤宁宫的人动作很快,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将药熬好送了进来,明玉原本想要亲自喂永琮的,但弘历执意不让,他接过药道:“这样吧,朕来喂永琮。” 愉妃闻言连忙道:“皇上,您这样很容易感染天花的,要不然……”她咬一咬牙道:“还是让臣妾来吧。” 她的话令弘历颇有几分感动,微勾了唇角道:“朕小时候曾经种过痘,不会受感染的。”顿一顿,他道:“很晚了,你与皇贵妃还有仪妃先回去吧,莫要忘了服药还有药水沐浴净身。” 愉妃连忙道:“臣妾想留在这里多陪陪七阿哥。” “有朕陪着就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见弘历态度坚决,众女只得依言离开,在与愉妃分开后,黄氏沉声道:“看来咱们没有猜错,问题果然出在七阿哥身上,想要害娘娘的人是皇后,但是……”她皱着眉头没有说下去,瑕月凉声道:“但是什么?” 黄氏迟疑地道:“皇后是七阿哥的生母,她又一向最是疼爱七阿哥,怎么会用天花来害娘娘呢,别的病容易治,天花可不一样,随时会要了七阿哥的命,看方太医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黄氏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说话,忍不住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瑕月停下脚步,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轻声道:“若本宫没有料错,这次的事,应该与皇后无关。” “无关?”黄氏惊讶地道:“但是夏晴之前不是来提醒娘娘小心吗?可见七阿哥的事并非偶然。” “或许不是偶尔,但绝对不是皇后;本宫清楚她的性子,她恨极了本宫,却也爱极了永琮,哪怕因为本宫而使得他们母子有些不愉快,也不会从根本上影响他们母子的感情,她不会拿永琮的性命冒险,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不要说她了。所以天花……”瑕月收回目光,道:“绝对不是她下在七阿哥身上的。” 黄氏想想亦是,好比永珹,虽不是她亲生的,她也视之如珠如宝,莫说是害他性命,就算是伤一根小指头也不舍得。 这一点肯定了,但疑惑也随之而来,“若不是皇后,那会是谁?” 瑕月凉笑一声,道:“还记不记得魏静萱?” “自然记得。”黄氏随意应了一声后,脸色倏变,骇声道:“难不成娘娘怀疑是她?” 瑕月没有回答,只道:“你可曾留意到刚才魏静萱的表现?” “她的表现?”黄氏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臣妾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没有什么不妥,但由始至终,她都没有碰触过七阿哥,哪怕是皇后抱着七阿哥不肯撒手的时候也没有,就像……是刻意避开一样。” 被她这么说,黄氏亦想了起来,随即道:“这个并没有什么奇怪,天花那么恐怖,任谁都会害怕,避免与之接触,不止魏静萱,纪由与那几个嬷嬷也是,臣妾看得出他们都很害怕碰触七阿哥。” 瑕月轻笑道:“那是在确诊七阿哥得的是天花之后,之前呢?” “这个……”黄氏还在回想的时候,阿罗已经道:“奴婢记得,在咱们还不知七阿哥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魏静萱就已经刻意避开七阿哥了,也就是说……她一早就知道七阿哥得的是什么病。” 黄氏眼皮一跳,脱口道:“这么说来,果然是她做的手脚?” 第六百三十章 难逃劫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望着隐藏在黑夜里的一处处的宫殿,凉声道:“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锦屏插话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仅仅是为了害娘娘?会否闹得太大了一些,一旦查到她身上,必死无疑。” 瑕月冷笑道:“皇后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哪怕是真怀疑她,证据又在哪里?” 锦屏被她一时问得答不出话来,想了一会儿方才道:“可以搜她的房……” 不等她说完,黄氏已是摇头道:“没有用的,以魏静萱的谨慎小心,必然会事先毁灭证据,哪里还会等着我们搜。”顿一顿,她对瑕月道:“但是臣妾不明白魏静萱这么做的用意,仅仅用来对付娘娘吗,似乎有些说不通?” 瑕月唇角微勾,道:“若是再加上愉妃呢,能够说得通了吗?” 黄氏眼皮一跳,骇然道:“您是说,这件事是愉妃指使魏静萱所为?” “除了她,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说着,瑕月摇头道:“皇后对本宫千防万防,殊不知,魏静萱才是那个真正害她的人。” 黄氏摇头轻叹,“以前皇后因为错信了富察挽秀害死了端慧太子,这一次又是如此……” 知春轻哼道:“这能怪得了谁,要怪就怪皇后自己识人不明;还以为端慧太子一事后,她会悔改呢,结果却是变本加厉。” “多嘴。”瑕月斥了她一句后,叹然道:“希望七阿哥能够熬过此劫吧,他还那么小……” 原本已经闭紧嘴巴的知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又开口道:“主子,您同情皇后做什么,她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您别忘了,连和敬长公主也是她害死的。” 瑕月瞪了她一眼道:“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知春鼓着腮帮子,不甘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皇后根本不值得同情。” “你这丫头。”瑕月摇头道:“本宫不是同情皇后,是同情七阿哥,毕竟……他是无辜的,天花……唉!” 阿罗轻言道:“主子别想太多,不管七阿哥是生是死,都与您无关,您已经承受太多了。” “本宫没事。”瑕月轻吸一口气,对黄氏道:“很晚了,仪妃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儿个,怕是会有许多事。” 黄氏点点头,折身往重华宫离去,在她走后,瑕月没有再说什么,一路回到延禧宫,阿罗取药来为瑕月沐浴,随后又端了煎好的药让她服下,“主子,已经过三更了,赶紧睡吧。” 瑕月起身走到长窗前,透过纸窗可以看到夜空中朦胧的月色,“本宫睡不着。” 阿罗来到她身后,轻声道:“您还在想七阿哥的事?”待得看到瑕月点头后,她道:“七阿哥虽之前曾来过咱们这里,但您从未碰触过她,不会有事的。” “本宫不是在担心这个……”声音有片刻的停顿,旋即道:“本宫曾想以天花除去七阿哥,让富察明玉尝一尝失去幼子的痛苦。” 阿罗接过话道:“但您最后心有不忍,放过了七阿哥。” “是啊,本宫放过七阿哥,但结果他还是遭人陷害,得了天花,看来……天花真是他命中的劫数,怎么也无法避过。” 阿罗沉默片刻,道:“依奴婢说,这不是七阿哥的命数,而是皇后的报应,她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她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再次失去孩子!” 瑕月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怜了七阿哥,如果本宫之前提醒皇后一句,或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主子,您同情七阿哥是没有用的,就像当初端慧太子一样,你费尽心机去保他,结果呢,皇后一手将端慧太子推上不归路,事后她还一点不觉得自己错,将所有责任都推在您身上。”阿罗顿一顿,摇头道:“主子,算了,皇后偏执成狂,就算您真提醒了她,她也不会听进去,她这样一意孤行,就算七阿哥避过这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您……” 瑕月回过头,打断她的话道:“本宫明白,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感触罢了,上天给了皇后这样好的两个孩子,她却不曾好好珍惜保护。” 阿罗想起长乐一事,恨声道:“她这样倒行逆施,早晚有一天,会连自己也害死,若是这样,咱们倒是可以省一番手脚。” 瑕月没有说什么,这一夜,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无眠之夜,第二日天刚微亮,瑕月便让阿罗替自己梳洗,然后赶去坤宁宫,到了门口,意外看到愉妃,她也过来了。 愉妃亦瞧见了瑕月,施施然走过来行礼道:“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吉祥!” “免礼。”待得愉妃起身后,瑕月道:“愉妃这么早过来,可是为了七阿哥?” 愉妃一脸担忧地道:“是啊,臣妾昨夜回去后,一睡都未阖眼,一直都在想七阿哥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染了天花,真是让人担心,希望他可以熬过这一关,否则对皇上与皇后娘娘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瑕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人,似笑非笑地道:“愉妃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愉妃脸色微微一变,道:“娘娘这是何意?” “是何意思愉妃心里明白,人在做天在看,莫以为这会儿无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善恶并非不报,只是时辰未到罢了。” 愉妃压下心中的惊意,故作茫然地道:“恕臣妾愚昧,实在不懂娘娘的意思,到底……臣妾做了什么?” “愉妃做了什么心里清楚。”说罢,瑕月拂袖走了进去,在她身后,愉妃脸色微变,揣测着瑕月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怎么觉得……瑕月好像知道了她的计划,但……这件事那么隐蔽,除了魏静萱之外,只有她与冬梅及小宁子知道,那拉瑕月又是从何得知?难不成是魏静萱?按理来说也不可能啊,魏静萱与其有仇姑且不说,只说这次的事,除非魏静萱得了失心疯,否则就该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就是杀身之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百三十一章 看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愉妃为此不解之时,瑕月已经来到了内殿,宋子华等太医正守在门外,看到她过来纷纷行礼。 在命众人起身后,瑕月问道:“七阿哥的情况怎么样了,是否有好转?” 周明华站出来道:“回娘娘的话,七阿哥的病情正处于潜伏后爆发的阶段,在这段时间是不会有任何好转的。” 宋子华接过话道:“微臣等人开的药,只能暂时增强七阿哥的体质,让他可以对抗天花,但能否熬过,还得看他自己。微臣刚才进去看的时候,七阿哥已经开始出疹子了。” 瑕月神色凝重地点头,转而道:“皇上呢?回去了吗?” “没有,皇上整夜都陪在七阿哥身边,刚刚让喜公公去取朝服了。”宋子华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落入众人耳中,“你来做什么?” 瑕月转身屈膝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担心七阿哥,所以过来看看。” 来者正是明玉,她在暖阁中一夜未阖亮的时候方才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惊醒过来,赶着来看永琮,岂料刚到门口就看到她最不愿意见的那个人。 “不劳娴贵妃担心,永琮这里有皇上与本宫照看着就行了,娴贵妃回去吧。”在别人都称瑕月为皇贵妃之时,明玉仍然称之为贵妃,可见她心中有多不愿意看到瑕月被封为皇贵妃了。 这个时候,愉妃亦走了过来,笑言道:“娘娘,皇贵妃这么早过来,也是担心七阿哥。” 明玉冷声道:“本宫与永琮受不起贵妃的好意,再说万一贵妃因此受了感染,本宫可过意不去,所以还是请回吧。” 瑕月早料到明玉会是这样的态度,未说什么,正欲告退,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一脸疲惫的弘历从里面走了出来,明玉一看到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上,永琮怎么样了,好些了没?臣妾想进去看看他。” 弘历没有理会她,示意宫人将明玉拉开一些后,他立刻进到偏殿换下那身衣裳,并且洗净双手之后才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天花传染。 弘历对焦急难安的明玉道:“永琮没事,不过太医说了永琮的病情正处于爆发阶段,最是容易感染,皇后还是不要进去了。” 明玉忧声道:“但是臣妾很担心啊,臣妾……” “朕知道,但你现在进去很危险,还是等永琮病情稳定一些再说吧,再者,你进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反而会让朕多担心一个人。” 明玉知道弘历说的在理,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魏静萱见状,轻声道:“主子要是真放心不下,奴婢陪您守在这里,如此一来,不管七阿哥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明玉犹豫地道:“那……永琮身边有人侍候吗?” “放心,朕让小五找了几个曾出过天花的人守在里面,他们会照顾好永琮的,另外,朕只要一有空,也会过来照顾他,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面对弘历的劝说,明玉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臣妾在外面守着。” 弘历虽然担心明玉这么冷的天守在外面会受寒,但他知道,这已是明玉最大的让步了。 愉妃轻声道:“皇上,臣妾想进去看看七阿哥,臣妾……” 弘历摆手道:“你若是没种过痘就不要进去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愉妃本就不愿进去,不过是为了讨好弘历罢了,这会儿听到弘历拒绝,心中一松,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奈之色。 瑕月言道:“皇上,臣妾小时候曾种过痘,不会再得天花,能否让臣妾进去看看七阿哥。” 明玉寒声道:“本宫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敢劳烦娴贵妃。” “皇后。”弘历看了明玉一眼,转而对瑕月道:“既是这样,你就进去看看吧,不过出来后一定要先更衣净手。” “臣妾知道。”瑕月话音未落,明玉已是神色激动地道:“皇上,臣妾……” 弘历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道:“皇后,皇贵妃也是担心永琮,有什么事情等永琮病好了再说。”见弘历这么说,明玉只得做罢,万般不悦地看着瑕月进去见永琮。 瑕月一进到内殿,便看到小小的永琮躺在床上,身子不断地扭着,有宫人按着他的手,以免他去抓身上的疹子。 永琮又疼又痒,却无法挣开宫人的手,只能不停地扭动身子,小小年纪便已经承受着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永琮看到瑕月出来,眨巴着眼睛落下泪来,哭嚷道:“姨姨,我难受!” 一夜功夫,永琮脸上就冒出许多深红色的疹子来,想来被衣裳遮住的地方还有很多。瑕月在床边坐下,示意宫人退下,她自己则握住永琮小小的双手,道:“姨娘知道你难受,但是你不能抓,若是抓破了只会更难受。” 永琮一边哭一边嚷着痒,昨夜里还好,从半夜开始,就开始浑身发痒,吃了药也没有用,若不是弘历与宫人轮流抓着他的手,皮肤早就被抓破了。 瑕月看着心有不忍,道:“这样吧,姨娘帮你揉揉,这样就不会那么痒了,但你得答应姨娘,不可以去抓,知道吗?” 永琮听懂了她的话,点头答应,在瑕月松开手后,两只小手果然没有去抓,任由瑕月替他轻揉着,虽说不能彻底解了痒,但至少可以舒服一些。 过了一会儿,瑕月看到永琮皮肤泛起了红色,知道不能继续揉下去,逐停下手道:“好了,不能揉了,否则会破皮的。” 瑕月手一停,那种奇痒就再次向永琮袭来,他当即就要伸手去抓,无奈手已经被宫人抓住了,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瑕月。 瑕月叹了口气,道:“你身上的天花,只能靠你自己熬过去,姨娘帮不了什么,永琮,你是男孩子,要坚强一些,知道吗?”说完这些,瑕月正欲起身离开,眼角余光忽地瞄见永琮手腕上的一块紫色斑痕,惊讶之余,拉起永琮的衣裳,发现果然有紫色斑痕,且不止一块,当即朝宫人喝斥道:“你们怎么一回事,竟然抓得这样用力,可知弄伤了七阿哥?” 【作者题外话】:这个月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暂时只能三更,等事情忙完了就恢复五更,请大家见谅,我一定会尽快恢复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 毒血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人闻言连忙跪下道:“娘娘明鉴,奴才等人一直很小心,万万没有弄伤了七阿哥。” 瑕月听着他们的推脱之辞,厉声道:“若不是你们,那这淤痕从何而来?” 宫人相互看了一眼,低头道:“奴才们不知道,但确确实实与奴才们无关。” “内殿之中,只有这么些人,若不是你们,难不成是本宫吗?”这般斥了一句,瑕月冷声道:“你们这样不小心,本宫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告之皇上。”说罢,她不顾宫人的哀求,开门走了出去,外头,阿罗早就已经备好了衣裳等在那里,更衣并且用药水洗净双手之后方才来到偏殿。 弘历与明玉等人都在那里,正陪着凌若说话,弘历已经换了朝服,凌若神色不展,看到瑕月进来,连忙问道:“永琮怎么样了?” “七阿哥身上开始出现疹子,又痒又痛,宫人只能抓着他的双手,以免七阿哥弄伤了自己。” 凌若重重叹了口气,心疼地道:“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真是可怜。” 在她说话的时候,明玉已是忍不住低泣起来,自从知道永琮感染了天花后,她这心就没有一刻安然过,一直在担心永琮的安危,最让她难过的是,明知道永琮生死难料,她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进去照顾他,反倒是那拉瑕月,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看永琮,实在令她恼恨至极! 凌若看了她一眼,道:“好了,皇后不要再哭了,哭也解释不了什么事。”顿一顿,她对弘历道:“皇帝,朝岁就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养心殿吧。” 弘历何尝不知,但他实在放心不下永琮,凌若看出他的心思,道:“行了,永琮这里有哀家看着,没事的,你尽管安心去。” “儿子遵命。”弘历直起身子欲要离去,瑕月想起刚才的事,道:“皇上,臣妾想换了侍候七阿哥的人,不知可否?” 弘历微一拧眉道:“这是为何,他们侍候的不好吗?” 瑕月如实道:“他们将七阿哥抓得太用力了,使得七阿哥手腕起了好几块紫色的淤痕,臣妾看着实在心疼。” 弘历眉宇间出现一抹怒意,“竟然有这样的事?他们好大的胆子。” 明玉急切地道:“这些人当真该死,皇上,万不可再让这些人照顾永琮,若是继续下去,永琮就算熬过了天花,也会伤在这些人手里。” 弘历点点头,正欲让四喜重新择选侍候永琮的人,周明华站出来道:“皇上,微臣与方太医,想进去看看七阿哥。” 弘历疑惑地道:“怎么了?不是两个时辰前刚看过吗?” 周明华看了瑕月一眼道:“皇贵妃娘娘说在七阿哥手腕上看到紫色的淤痕,微臣担心……那并不是淤痕。” 瑕月蹙眉道:“本宫看得很清楚,应该就是淤痕,再说,若不是,那又会是什么?” 弘历看了周明华等人一眼,道:“是否这些淤痕有问题?” 周明华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直至周明华被凌若点了名,方才无奈地道:“启禀太后,天花之中,有一种最为可怕凶猛的爆发性天花,这种天花的症状是会发生毒血症。” 凌若等人从未听说过这个病症,疑声道:“这又是什么?” “得了爆发性天花的病人,体内会大出血,血液大量流入皮肤、内脏、喉咙;这样的病人,不会出现水疱状的突起,除了一些疹子之外,就是红色或紫色的斑痕、瘀点,乍一看,就像被人弄伤了一样,但事实上要可怕许多,若是一直延续下去,很可能……” 明玉盯着迟迟没有说下去的周明华,颤声道:“很可能怎样?” 周明华咬一咬牙道:“很可能三四天内,七阿哥就会出现性命之忧。” 听得这话,明玉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往地上瘫下去,幸好魏静萱与纪由及时扶住,这才没有瘫倒在地。 “哀家知道了,你们立刻去。”待得周明华两人离去后,她看了明玉一眼,道:“扶皇后去暖阁中歇着。” 不等魏静萱答应,明玉已是勉声道:“儿臣……儿臣没事。”她咽了口唾沫道:“儿臣要在这里等……等周太医回来!” 见她这样说,凌若也不多言,只示意魏静萱扶明玉在椅中坐下,随后道:“皇帝,你快去吧,百官正等着呢。” 弘历根本没有心情接受百官的朝贺,但一年一次的朝岁不能免,只得勉强收拾心情前往养心殿。 在他走后,偏殿寂静无声,各人都能听到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气氛异常凝重。期间,黄氏、金氏、叶赫那拉氏等人先后到来,等待着方太医他们的消息;当然,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周明华二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看到他们,明玉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过去,紧张地道:“怎么样了?永琮怎么样了,是宫人不小心弄到的瘀伤是不是?” 周明华二人低头不语,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明玉心中更加害怕,尖声道:“本宫在问你们话,回答啊!” “主子,您不要这样,周……”魏静萱话未说完,明玉已经厉声道:“永琮躺在里面生死不明,而本宫甚至不能进去看他一眼,你还要本宫怎么样?” 凌若沉声道:“皇后,你这样吵嚷,难道永琮就会好起来吗?退下,哀家来问。” 魏静萱小声道:“主子,您现在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听太后问吧,奴婢扶您在旁边听着。” 在安抚住了明玉后,凌若扫了周明华与方太医一眼,道:“如何,七阿哥到底是被人弄伤,还是如你们所言的得了毒血症?” 方太医脸色难看地道:“回太后的话,微臣与周太医一致断定,七阿哥得的是爆发性天花,而他体表的瘀斑是毒血症所致!” 听到这句话,就算是凌若也不禁脸色一变,颤声道:“果然是毒血症,你们没有诊错?”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太医低头道:“回太后的话,确实是爆发性天花引发的毒血症。” 凌若勉强定一定神,道:“那……那有没有医治的办法?” “幸好皇贵妃娘娘发现的早,还可以药石控制,若是等毒血蔓延全身,就真是药石无效了,刚才微臣已经给七阿哥施了针,这会儿再开药煎服即可。” 凌若连忙命他们下去开药,随即看向神色恍惚的明玉,暗自叹了口气道:“方太医刚才也说了,药治可医,皇后别太紧张,永琮那么乖巧,一定不会扔下你与他皇阿玛,独自离去的。” 明玉慌乱地点头,目光一直望向正殿的方向,祈盼可以尽快听到永琮安然无恙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弘历在接受完朝岁后,赶紧来了坤宁宫,岂知一进来就听到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安慰了明玉后,便进去看了永琮,当他看到永琮时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永琮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到处都是紫红色的斑痕,而且很大,有一块甚至覆盖了永琮半边的脸庞,永琮显得很难受,一直在呻吟着,双手,一直被宫人牢牢抓着。 “周太医,永琮他到底能不能治?”面对弘历的询问,周明华沉默良久,道:“皇上,天花本就难治,更不要说是爆发性的天花,微臣……实在没什么把握。”在他身边的方太医没有说话,显然也是一样的心思。 弘历脸色发白地道:“依你这么说,永琮就是没的治了?” “微臣会竭尽所能,但最终还是要看七阿哥自己,是否有超强的毅力熬过这一关。”周明华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寒声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问你,如今是否还有三成的希望?” 周明华涩声道:“启禀皇上,如今……只剩下一成的希望!” “一成……”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个字,身子一阵摇晃,四喜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摔倒。 弘历扶着床柄,艰难地道:“当真……只有一成吗?” 方太医无奈地道:“皇上,爆发性天花远较一般天花来得更可怖,能有一成希望,已经很不容易了。” 弘历喉咙阵阵发干,转眸睇视着嘴唇干涩发裂的永琮,不时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令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弘历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哽咽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救永琮,不能让他有事。” 就在周明华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宫人惊声道:“皇上,方太医,七阿哥流血了!” 众人一惊,连忙往永琮看去,果见一缕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流下,而且永琮的神色极其痛苦,整个人都在发抖。 即便是面对着生死存亡,朝臣相逼,也不曾慌乱的弘历,在此刻,却真切感觉到害怕的滋味,与永琏、长乐离开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他这是怎么了?” 方太医二人顾不得回答,立刻上前查看,他们小心的避开永琮嘴边的血,如今永琮的血里含有最可怕的天花病毒,没有种过痘或是得过天花的人,万万不敢碰触。 待得再次施针之后,方太医的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难看,“七阿哥的病情正在不停地加重中,整个病程应该就在三四天之间。” 弘历点头,不知该怎么问,因为他清楚,得到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回答,明明心情已经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出去之后,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凌若与明玉。 知子莫若母,弘历的心思,凌若哪里会看不出来,暗叹一声,道:“皇帝,你一夜未睡,想必很累了,回去睡一觉吧,晚些再来。” “儿子还撑得住,皇额娘……”弘历话未说完,便听到凌若道:“一日两日你是撑得住,但三日四日呢?皇帝,你是天子,天下万民皆是你的子嗣,任何人皆可不顾身子,唯独你不行,知道吗?” 弘历垂目不语,好一会儿方才有低低的声音响起,“是,儿子告退。” 凌若微一点头,在看了明玉一眼后,对瑕月道:“皇贵妃,你陪皇帝回去。” 瑕月应了一声,陪着弘历离开了坤宁宫,在回养心殿的途中,弘历一言未发;他走的很快,令瑕月几乎要小步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在踏进养心殿后,弘历依旧是一言不发,坐在椅中不知在想什么,瑕月没有惊扰,只是静静地陪在一边;在看到四喜端茶进来时,她接过茶,亲自递到弘历手边,道:“皇上,您喝口茶,然后……”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夺过茶盏,用力掷到门上,“哐铛”一声,当即砸得粉碎,四喜等宫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瑕月定一定神,对一脸痛苦的弘历道:“臣妾能够明白皇上的心情,您……” 弘历厉声道:“你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臣妾知道您疼爱七阿哥,更清楚天花意味着什么,但是皇额娘说的没错,您不能不顾惜身子。”说到此处,她放缓了语气道:“您已经两天一夜没有阖过眼了,再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说不定一觉醒来,七阿哥的病情就好转了呢!” “你不懂……不懂……”弘历抚额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随即他道:“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瑕月待要再劝,弘历已是厉声道:“朕叫你出去啊,听到没有!” 弘历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了,瑕月不敢再多言,依着他的话屈膝准备退下,就在走到门边之时,她听到身后在强行压抑下逃逸出来的哽咽,她犹豫了一下,折身回到捂着脸庞的弘历身边,蹲下轻声道:“七阿哥会好起来的,您不要那么担心!” 弘历缓缓放开双手,在其脸上,有几道液体滑落的痕迹,瑕月见状,再次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就行了,太医说过,七阿哥有三成的希望,臣妾相信他一定可以熬过来的。” “三成……”弘历吃吃笑道:“你说错了,不是三成,是一成!” 第六百三十四章 冬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成,为什么……”说到一半,瑕月想起刚才的事情,骇声道:“是因为毒血症?” “不错,方太医与朕说,永琮只有一成存活的希望。”弘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喃喃道:“朕真的很难过,到底朕做错了什么,朕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事,先是永琏,之后是长乐,现在又轮到永琮……”他吸了吸气,哽咽地道:“若朕当真做错了,报应在朕身上就是了,为何要报在朕的孩子身上,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用力拍着扶手,似要将心中的怒气尽皆发泄出来。 这也怪不得弘历,他所失去的两个孩子,皆是他最喜欢的,永琏甚至还被立为太子;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聪慧过人的嫡长子,又被天花所缠,九死一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喜爱的孩子出事,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弘历痛苦不堪。 瑕月沉默良久,轻声道:“您别这样,就算是一成,臣妾相信七阿哥也会熬过来的。” 弘历忽地抓住瑕月的双臂,痛声道:“瑕月,你告诉朕,朕能做什么?朕还能做什么啊?” 瑕月安慰道:“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休息,只有这样,才有精神去照顾七阿哥。” “朕睡不着,朕只要一闭眼,就看到永琮被天花折磨的样子,他还那么小,朕……”弘历哽咽地说不下去,瑕月伸手环抱着他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劝了许久,方才令弘历好过一些,之后又让宫人去沏了一盏宁神的茶来,弘历喝下后,终于勉强入睡。 瑕月不敢离开,就这么守在床榻边,她自己也是一夜没睡,坐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条波斯绒毯,四喜看到她醒来,轻声道:“娘娘您若是累的话,就回去歇息吧。” 瑕月看了即便在睡梦中也拧着眉头的弘历一眼,道:“本宫已经睡够了,你在这里看着,皇上一天没用过膳,本宫去做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 四喜刚要答应,弘历便睁开眼道:“不必了,朕没胃口。” 瑕月扶着他坐起,道:“是不是臣妾与四喜吵醒了皇上?” 弘历摇头道:“与你们无关,朕本来就睡得不是很安稳。”说罢,他抚着瑕月的肩膀道:“你很累了,快些回去吧,朕已经没事了。” “您一直饿着肚子,这叫没事吗?”面对瑕月的话,弘历叹然道:“永琮现在这样,朕哪里有胃口吃东西,你若是饿的话,就……” 不等弘历说完,瑕月便道:“皇上不用膳,臣妾又岂敢独自去用,只能陪皇上在这里一起饿肚子。对了,不止是臣妾还有喜公公、小五他们呢。” 弘历扯一扯嘴角,勾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你这是在逼朕了?” 瑕月摇头道:“臣妾岂敢,只是希望皇上多在意一些龙体。” 弘历点点头,道:“你别去忙了,让御膳房随意备几个菜,陪朕一起用膳。” 御膳房的动作很快,未过多久便端了六菜一汤进来,色香味俱全,无奈弘历心中有事,哪怕瑕月一再劝说,也只吃了一碗便罢。 在命宫人收拾下去后,弘历道:“朕想再去坤宁宫看看。” “臣妾陪您一起去。”面对瑕月的话语,弘历想了想道:“朕一人去就行了,你累这么久了,好好去歇着,明日再去看永琮就是了。” 瑕月知道,弘历其实是怕自己去了会令明玉不喜,从而闹出什么言语来,她也不想让弘历为难,逐依言点头,回了延禧宫。 一日就此过去,第二天,瑕月去了一趟坤宁宫,情况与之前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好转。 正月初三,此时距离永琮发病已经有四日了,瑕月照例前往坤宁宫,但是这一次,还没有踏进宫门,就听到悲恸至极的哭声。 阿罗亦听到了,她脸色一变,道:“主子,这个声音好像是皇后。” 知春脱口道:“皇后哭得这样厉害,难道七阿哥……” 不等她说完,瑕月已是快步往里走去,循着声音来到偏殿,只见明玉伏在弘历怀中痛哭不止,愉妃她们在一旁暗自抹泪,至于方太医等人则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脸上尽是沉痛之色。 瑕月看到黄氏也在,走过来道:“仪妃,是不是……” 黄氏知道她要问什么,含泪点头道:“七阿哥……刚刚薨了!” 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但真正听到时,瑕月心中还是忍不住为之难过,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那个聪慧可爱的孩子了,更加听不到他奶声奶气唤自己“姨姨”的声音。 瑕月忍着眼底的酸涩,轻声道:“昨儿个不是说还好吗,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黄氏叹了口气,道:“那是皇上与太医为了安慰皇后所说的话,其实七阿哥病情恶化的很快,今日更是急转直下,唉,真是可怜,才那么小!” 不知是否听到了黄氏的话,明玉的哭声越发凄厉,她一边哭一边挣扎道:“放开,我要去见永琮,放开我!” 弘历死死拦着明玉道:“永琮虽然去了,但他体内的天花还在,甚至比他生时更加猖狂,你现在过去,很容易被传染的。” “我不管!”明玉激动地道:“从永琮生病到现在,我这个做额娘都没有去看过他,他心里一定在怪我,一定很难受。” “没有,没有人怪你,永琮也一样,你若是因为他而染了天花,永琮才会真的难受。”弘历哽咽地道:“明玉,你听朕的话,不要去!” 此时此刻,明玉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悲泣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见我的儿子。”她见挣脱不开弘历,跪下道:“皇上,臣妾求求您,让臣妾见永琮一面,臣妾很想……很想见……”说到后面,明玉已是泣不成声。 愉妃哽咽地蹲下道:“娘娘,您不要这样了,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好,七阿哥已经这样了,若您再有事,您让皇上怎么办?”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哭着,弘历握着她冰凉的手俯身低低道:“明玉,愉妃说的没错,朕已经失去了永琮,万不可以再失去你!等到……永琮入棺,你就能够看到他了!” “入棺……”听到这个字,明玉哭声一滞,旋即变得更加凄厉与激动,“不行,永琮不能入棺,他没死,他不可以入棺,不可以的。” “明玉,你不要这样!”弘历用力拉住她,大声道:“永琮死了,你不让他入棺,难道想他不能入土为安吗?” 明玉捂着耳朵喃喃道:“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啊,我只要永琮,我……”说到此处,明玉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弘历及时将她扶住,抱至暖阁中,众人连忙跟了过去。 周明华为明玉诊过脉,她只是伤心过度所以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但是这些天她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睡,使得身子很虚弱。 在命周明华下去后,弘历抹了把脸,唤过瑕月,哑声道:“朕想在这里陪皇后,永琮的事情,你先替朕办着。” 瑕月点头道:“皇上放心吧,臣妾会办好的。”说罢,她退出了暖阁,黄氏也跟着一并走了出去,帮着瑕月一起操办永琮的丧事。 明玉醒来后,又是嚎啕大哭,她生了两个儿子,但两个儿子都是幼年即殇,永琏还好一些,至少那么大了,永琮却是才两岁都不到;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被再一次挖开,而且这一次挖得更深更痛。 弘历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明玉,直等永琮入棺之后,方才陪着明玉来到放置永琮棺椁的偏殿,她一看到棺椁,便推开弘历,踉踉跄跄地来到棺椁前,用力推着上面的棺盖,站在一旁的瑕月见状,连忙上前劝阻道:“娘娘不可如此!” 明玉瞪着通红的双眼道:“何时轮到你教本宫做事,走开!” “娘娘,七阿哥满身都是天花之毒,你现在开棺,只怕……”瑕月话未说完,明玉便抬手朝她掴来,阿罗等人悚然变色,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不过明玉并未掴下,弘历拉住明玉的手,不悦地道:“皇后你要做什么?” 明玉冷声道:“皇上虽然封了她为皇贵妃,但臣妾始终比她位尊,她有何资格这样教训臣妾?”她本就恨极了瑕月,再加上这会儿心情差到了极处,自然哪里都看着瑕月不顺眼。 弘历摇头道:“皇后想到哪里去了,皇贵妃是担心你沾染天花,这才好心提醒罢了。” 明玉恨恨地收回手,冷声道:“臣妾不用她来好心。” 在命瑕月先行退下后,弘历叹然道:“皇后,皇贵妃是出于一片好心,而且这些天她为了永琮的后事,很是辛苦,你又何必如此呢!” 明玉吃吃一笑,道:“皇上倒是明白她的心情,那臣妾呢?”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您明白臣妾是什么心情吗?就像……就像有把刀,无时无刻不剜着臣妾的心一样,那种痛……生不如死!” 弘历心中一软,安慰道:“朕明白,好了,现在皇贵妃已经不在了,莫要再提她了,但是棺盖万万不能打开,知道吗?” 明玉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棺椁,眼泪不停地从哭肿的双眼中落下,泣声道:“臣妾真的好想永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将臣妾的两个孩子都夺走了;究竟臣妾做错了什么,要遭来这样的报应?甚至于……臣妾连永琮的面都不能见!” 弘历沉沉叹道:“皇后不要再这样自责了,永琮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尝试去接受它。”顿一顿,他道:“虽然永琏与永琮都不在了,但还有朕在,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明玉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道:“皇上真的会一直陪在臣妾身边吗?永远不离开?” 弘历点头道:“是,朕会陪着你,所以哪怕是为了朕,你也要尽快振作起来,知道吗?” 弘历的话语令明玉心中好受了一些,尤其是想起他这些日子的陪伴,垂泪点头答应。 且说齐宽在陪着瑕月回到延禧宫后,忿忿不平地道:“皇后真是太过份了,主子好心为她,她却扬手欲打,主子怎么说也是皇贵妃,又不是一介宫女,哪里能由着她说打就打。” 知春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奴婢刚才看着,真是肺都快气炸了,主子这阵子忙前忙后的为七阿哥准备后事,皇后不说一句谢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打主子,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人。” 瑕月接过阿罗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罢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用得着这样生气吗?” 知春撇嘴道:“也就主子不生气,还有啊,皇上也是,皇后那个样子,居然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奴婢原先还以为皇后失宠了呢,结果……哼,真是偏心。” 阿罗瞥了她一眼道:“皇后刚失了七阿哥,皇上对她定然宽容厚待,很是正常。” 知春脱口道:“长公主去世时,也没见皇上这个样子。” 齐宽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多嘴什么呢,谁叫你说这些的。” 知春意识到自己失言勾起了瑕月的伤心事,连忙低头道:“奴婢该死,请……” 瑕月打断她的话,凉声道:“无妨,最艰难的日子本宫都熬过来了,没什么打紧的。皇上……”她眸光复杂地道:“与皇后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那份情意岂是说没就没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齐宽道:“主子,既然皇后不领您的情,咱们也没必要再帮她,由着她去就是了。” 阿罗摇头道:“怎么连你也糊涂起来了,主子哪里是帮她,是在帮皇上呢,不想让皇上为难。” 齐宽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是这样……实在太委屈主子了。” 知春接过话道:“就是,要奴婢说,就让皇后打开棺盖看七阿哥好了,拦着做什么,最好让她得天花,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总是借故挑主子的错。” 第六百三十六章 进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瞪了她一眼道:“胡说什么,这话要是叫别人听见了,主子还能做人吗?” 知春不服气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说。” 不等阿罗再开口,瑕月已是道:“好了,这些个事儿,本宫心里有数,不必再多言;不过,你们要记着一点,不管皇后怎样,对着她之时,你们都别失了自己的分寸,莫忘了,还有一个愉妃对咱们虎视眈眈,大意不得。”待得阿罗等人答应后,瑕月道:“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依言退下,瑕月独自一人待在暖阁中,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门被人推开的声音,瑕月头也不回地道:“出去吧,本宫没事。” “连朕也不可以进来吗?”这个的声音将瑕月吓了一大跳,倏然回身,果见弘历站在屋中,连忙屈身道:“皇上怎么一声不响的进来了,臣妾还以为是阿罗他们呢?” 弘历走到她身前,抚过她鬓边纯银打造的四蝶步摇,“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摇头温言道:“没有,臣妾能够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情,与她所受的痛苦相比,臣妾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长乐离世时,臣妾也是这个样子,更不要说皇后娘娘连七阿哥的最后一面也不能见。” 弘历欣慰地道:“难得你肯这样体谅皇后,唉,永琮就是明玉的命根子,如今说没就没了,对她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臣妾明白。”说罢,她推了推弘历道:“皇上去陪着皇后吧,臣妾这里没事。” 瑕月的善解人意令弘历心生暖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有了笑容,“你就这么急着赶朕走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是……”不等瑕月说完,弘历已经伸手按在她的唇上,“放心吧,皇后睡着了,朕晚些过去就是了;现在,让朕安静地抱你一会儿,瑕月,朕好累,真的好累……” 瑕月环抱着他,轻声道:“臣妾知道,不管多累,臣妾都会陪在您身边,与您一起分担。” 时光静静流逝,虽然透着挥之不去的悲哀,却也有无言的温馨与柔情…… 同一时刻,坤宁宫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明玉睡得并不安稳,弘历离开后未多久,便醒了过来,看到弘历不在身畔后,疑惑地道:“皇上人呢?” 纪由躬身道:“回主子的话,您歇下不久,皇上便离开了。” “去哪里了?”面对明玉的询问,纪由摇头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料想应该是回了养心殿,可要奴才去请皇上过来?” 明玉摇摇头,就着魏静萱的手坐了起来,后者关切地道:“主子,您感觉好些了吗?” 明玉嗤笑道:“永琮没了,你觉得本宫能好到哪里去?”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下去,您一定要保重凤体,要不然七阿哥走也走得不安心。”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但提到永琮,明玉依旧忍不住眼睛发涩,垂泪道:“永琮一定恨极了本宫,从他生病到离开,本宫一眼都没有去看过他,本宫……本宫对不起他!” 魏静萱一边替她拭泪一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不曾种过痘也不曾得过天花,万一传染了,就会有性命之危。奴婢相信,七阿哥会体谅您的,更加不会恨您,您就别难过了。”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奴婢只是想不通,七阿哥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天花。” 纪由在一旁道:“七阿哥从未踏出过宫门,应该是别人带进来传染给七阿哥的。” 魏静萱点头之余,又疑惑地道:“可是宫里头,除了七阿哥之外,再不曾听闻还有谁得了天花啊!除非……” 明玉迟迟不见她说下去,追问道:“除非什么?” 魏静萱目光闪烁地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明玉盯了她一眼,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沉声道:“此处就你我与纪由三人,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魏静萱应了一声,迟疑地道:“奴婢在家时曾听人说过,天花之所以如此可怕,不止在于无药救治,更在于它骇人的传染性,只要沾到一点点脓液或是其他病人身上的液体,就会受染。” 明玉颔首道:“这个本宫知道,否则皇上也不会坚持不让本宫见永琮。” “如果……”她停顿片刻,小声道:“七阿哥曾经沾染到脓液之类的东西,那么他所得的天花就可以解释了。” 纪由皱眉道:“不对啊,你也说了七阿哥一直待在宫中,怎么会沾到那么可怕的东西呢?” 魏静萱觑了明玉一眼没有说话,后者脸色阴沉地道:“你是说……永琮得天花不是偶然,而是被人蓄意加害?” 魏静萱急忙垂头道:“奴婢只是猜测,或许是奴婢想多了,主子您……”不等她说完,明玉已是寒声道:“不是你想多,而是事实如此,永琮不是命薄,是被人活活害死的!”她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道:“有人!有人想要永琮的命,所以才让他死的那么惨!” 魏静萱眸中掠过一缕冷笑,面上却是紧张地道:“主子您别这样,奴婢只是猜测罢了,说不定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 “不是!永琮就是被人害死的,只是本宫之前过于伤心,才一直没有想到这个。”这般说着,明玉咬牙切齿地道:“若让本宫查到是谁害死了永琮,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他!” 魏静萱轻声道:“奴婢听说得了天花之后,不会立刻显现出来,通常要过上几天,若主子真的要查,就得查除夕之前几天曾接触过七阿哥的人。” 明玉连连点头道:“不错,所有人都要查,纪由,立刻去把除夕前几日,接触过七阿哥的人全部带来此处,本宫要亲自审问。” “主子,您身子虚弱,怕是不宜这样耗费心神。”魏静萱话音未落,明玉已是道:“本宫无事,立刻去将人带来,快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燎原之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的催促下,纪由将负责照顾永琮的宫人全部带了过来,面对明玉的盘问,众人尽皆吓得魂飞魄散,皆跪下说与自己无关,更没有用天花加害过永琮。 众人的否认,消磨了明玉最后一丝耐性,冷笑道:“一个个都嘴硬是吗?好,本宫倒要看看,是板子硬还是你们的嘴巴硬!”说罢,她扬手道:“全部拉下去给本宫重重的打。” 纪由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不知要责打多少下?” 明玉寒声道:“一直打到他们肯说为止。” 纪由脸色一白,小声道:“主子,这样很容易闹出人命来的,要不然……” 明玉神色不善地打断他的话道:“本宫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是不是平日里待你太客气了?” 纪由慌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是怕打死了他们,会惹皇上不悦,从而怪罪主子。” 明玉冷哼一声道:“本宫都没怕,你怕什么,放心,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宫担着,连累不到你!” 纪由不敢再言语,连连答应,命人押着那些哭嚷不止的宫人出去,不一会儿,宫庭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令人听着心里发寒,明玉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她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找出害死永琮的凶手!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止了下去,纪由躬身进来道:“主子,有两人已经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但他们始终咬定说没有害过七阿哥,奴才……” 明玉面色阴沉地道:“继续打,打到他们肯说实话为止,纪由,下次若再让本宫看到你不遵本宫之意,休怪本宫不客气。” “是。”纪由惶恐的答应,正要下去,魏静萱将他唤住,随后道:“主子,这样打下去,怕是问不出什么来。” 明玉烦躁地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奴婢没有。”不等明玉发怒,魏静萱再次道:“但是与七阿哥有接触的,并不止这些个人。” “还有人?”明玉蹙一蹙眉,下一刻,她将冷厉的目光转向纪由,不等她开口,后者已经跪下迭声道:“奴才已经将宫中负责照顾七阿哥的人都带来了,断然没有一个遗漏。”说罢,他向魏静萱投去求救的目光,“姑姑,您帮我说句话啊,真的全部都在了。” “行了,没人说你。”这般说着,魏静萱俯身在明玉耳边道:“主子,您忘了除夕之前,皇上曾带七阿哥出去过。” 明玉脸色倏然变得极其难看,她当然不会怀疑弘历会加害永琮,但弘历每每带永琮出去,都必然会去一个地方,她从牙缝出蹦出三个字来,“延禧宫!” 魏静萱眸光微闪,道:“娴贵妃与您素有过节,几次三番想害主子,这一次……您说会不会也与她有关?” 明玉恨恨拍着床榻,咬牙切齿地道:“还用问吗?一定是她,她害死了永琏不够,还要害永琮,她要本宫与她一样孤独终老,无子送终!”说到后面,她已是口不择言。 魏静萱忙蹲下身安慰道:“主子您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奴婢相信,您往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再者,就算真没有,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他们都是您的孩子,要称您一声皇额娘呢,娴贵妃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明玉没有说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许久,她忽地掀开被子要下床,魏静萱连忙拦住道:“主子您要去哪里?” 明玉厉声道:“本宫要亲自去问那个贱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她只记得瑕月“害”了永琮,却忘了自己是怎么害长乐的,在她心中,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魏静萱对明玉的反应很满意,一切皆如她所料的,以明玉对瑕月的恨意,只要稍稍一挑,就可以形成一场燎原之火。 她压下心中的得意,继续拦着明玉道:“主子不要啊,咱们现在只是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定不了娴贵妃的罪!” 明玉一顿,旋即道:“只要搜查延禧宫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这一次,本宫绝对不会让她逃脱,定要她为永琮偿命!” “可是……”不等魏静萱说下去,明玉已是喝斥道:“你不用再劝本宫了,立刻替本宫更衣。” 魏静萱一脸无奈地答应,取来衣裳替她穿上,随后命纪由去准备肩舆,纪由回来的时候,小声道:“主子,外面下雪了,要不然晚些再去吧。” 明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本宫现在一刻都等不了,让开!” 魏静萱连忙安抚道:“您别急,奴婢这就扶您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碍不了事的。” 明玉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知道不碍事,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拉瑕月害死了永琮,她胸口就像有火在烧一样,恨不得立刻杀了那拉瑕月。 在她的一再催促下,四名抬轿的太监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延禧宫。守门的宫人看到明玉出现,甚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时候会过来,待得回过神来后,赶紧跪下行礼,“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明玉看也不看,径直让宫人抬着肩舆入内,宫人本不敢阻拦,但弘历此刻正在屋中,所以只能追上肩舆小声道:“启禀娘娘,皇……” 明玉眸光冷厉地打断她的话,“怎么了,本宫来看你家主子,还要让你先去通禀吗?”她以为宫人的“皇”字是指“皇贵妃”。 “奴才不敢,是……”宫人刚说到一半,便遭明玉再次打断,“趁本宫还没有动怒,赶紧滚下去,这个话,不要再让本宫说第二次!” 宫人张了张嘴,终是不敢再出声,眼看着明玉一路来到正殿,明玉下了肩舆后并没有看到瑕月,一问之下方知她此刻在暖阁,当即扶着魏静萱的手来到暖阁,待得推开门后,她如愿看到了瑕月,但同时,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明玉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愕然道:“皇上?” 弘历同样惊愕,松开揽着瑕月肩膀的手,意外地道:“皇后,你怎么过来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指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说话的时候,明玉已经回过神来了,脸色阴沉难看,她以为弘历是回养心殿休息去了,没想到竟然来了这里。永琮死了还没几日,弘历便迫不及待地来与这个奸妃亲热,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屈膝道:“臣妾有些话想要问问娴贵妃,不知皇上也在这里,有所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自不会与她计较这些,抬手道:“罢了,不知皇后有何话要急着问瑕月。” 听到弘历唤瑕月的名字,明玉脸颊微微抽蓄,若非魏静萱暗暗拉着她的袖子,让她稍安勿燥,她强压在心中的那股怒意已是爆发出来。 明玉深吸一口气,垂目道:“臣妾记得,十二月二十七这日,皇上曾带永琮离开坤宁宫是不是?” 弘历回想了一下道:“不错,确有这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明玉没有回答,只道:“臣妾能否再问一句,皇上带永琮离开后,去了哪里?是养心殿还是……延禧宫?” 弘历微拧了轩眉道:“出什么事了吗?”见明玉抿唇不答,他心下不悦地道:“朕是带着永琮来过延禧宫,那又如何?” 明玉看着他,忽地落下泪来,令弘历越发疑惑,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朕知道你不喜,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永琮也……”他顿一顿,深吸了口气转而道:“何必还去计较这些呢。” 明玉泪眼朦胧地道:“不是臣妾计较,而是……而是……”她艰难地道:“皇上害死了咱们的孩子!” “你说什么?”弘历话音未落,明玉已是厉声重复道:“你害死了永琮,咱死了咱们的孩子!” 弘历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但看明玉的样子,又绝对不是说笑,再者,明玉对永琮的骤然离世悲痛难止,是万万不会拿他的事开玩笑的,所以…… 弘历心思急转,肃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你说清楚一些。” 明玉恨恨地瞪了神色平静的瑕月一眼,道:“皇上,天花不会凭空而来,皆是人传人,永琮幽居宫中,从未离开一步,却得了天花,皇上您就没有想过吗?” 弘历一怔,旋即道:“应该是有人传染给了永琮……”不等他说完,明玉已是厉声道:“那传染给他的那个人呢?后宫之中,除了永琮,还有别人得天花吗?有吗?”最后两个字,明玉几乎是吼出来的。 弘历盯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道:“皇后到底想说什么?” 明玉一字一句道:“永琮的死不是意外,是遭人毒害,有人想要他死!” “你怀疑朕?”说出这四个字时,弘历觉得极为荒唐可笑,若明玉怀疑他,那真是…… 明玉摇头道:“永琮是皇上的子嗣,皇上与臣妾一样疼爱他,试问又怎么会害他。但是……别人却不会,相反,那些人会处心积虑想要永琮的性命!” “不知娘娘……”瑕月刚说了四个字,便被明玉尖厉的声音所打断,“闭嘴!本宫没有问你话!” 突如其来的厉喝,莫说是瑕月,就连弘历也被吓了一大跳,将明玉拉到一边,道:“皇后你做什么,皇贵妃也是关心永琮。” “关心?”明玉冷笑道:“臣妾说他恨不得永琮死才对!” “你在胡说什么,皇贵妃怎么会……”不等弘历说完,明玉已是双目通红地道:“她为什么不会,永琮出事之前,除了坤宁宫的人之外,就只接触过皇上与那拉瑕月;那些个宫人,臣妾都已经拷问过了,没有可疑,那么剩下的,只有她……”明玉抬手指着瑕月,咬牙切齿地道:“那拉瑕月!” 来了!早在永琮出事的时候,瑕月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对于明玉的责问,她心中并没有太过惊讶,不过这一切并不能让弘历知道,所以她故作满面惊慌地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从来没有起过伤害七阿哥之心,相反,臣妾一直很疼爱他,视如已出。” 明玉冷笑道:“你这么奸诈,当然不会承认,那拉瑕月,你自己死了女儿,就将怒气撒到永琮身上,弄来天花借机害死永琮,你好恶毒的心思。” 瑕月满面惶恐地道:“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 明玉用力挥手道:“不要说这些虚伪的誓言,不管你发的怎么重,本宫都不会相信。那拉瑕月,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永琮,本宫要你偿命!”说罢,她便要朝瑕月扑去,弘历连忙拉住她,大声道:“皇后,你冷静一些。” 那厢,听到动静来到门外的阿罗与齐宽疾步奔进去挡在瑕月面前,戒备地看着明玉,唯恐她疯得连弘历也拦不住。 明玉不停地挣扎道:“放开我!放开啊!” 弘历看到她近乎疯狂的样子,哪里敢松手,口中道:“皇后,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而且朕相信皇贵妃……” 明玉尖声道:“臣妾不相信!臣妾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下一刻,她盯着弘历,道:“皇上要证据是吗?好,搜查这延禧宫,一定可以找到证据。” 弘历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皇后,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明玉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且还是踩完之后又狠狠辗上几下的那种,她浑身哆嗦地指着自己道:“永琮被那个女人害死,皇上却反过来说臣妾无理取闹,您……您……被她迷惑得神智不清了吗?” 虽弘历对明玉多有忍让,但她不顾一切的言语还是触怒了弘历,恼声道:“放肆!谁许你这样与朕说话的?” 明玉冷笑道:“皇上做的不对,臣妾为何不能说?当年,永琏虽不是她直接害死,却也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臣妾已经照您的话不与她计较,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她的变本加厉。” 弘历耐着性子道:“朕说过,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至于搜查延禧宫,无凭无据,你要朕搜什么?!”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大闹延禧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仍是坚称一定可以在延禧宫里搜查到证据,正自僵持之际,瑕月小声道:“皇上,若是娘娘觉得有必要,那就搜吧,臣妾自问不曾做过害人之事,没有什么好怕的。” 明玉巴不得她这么说,冷声道:“皇上,娴贵妃已经同意了,不知是否可以搜查?” 对于她的咄咄逼人,弘历甚是反感,但终是念着她丧子心切,没有与之计较,对四喜道:“照皇后的话去做,带人搜查延禧宫。” 四喜领命下去,不多时,他带着小五与其他宫人,将延禧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弘历示意他们下去后,看着明玉道:“如何,皇后满意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的,一定是他们漏了或者……那拉瑕月事先毁了证据。”明玉此刻已经钻进了死胡同里,偏执地认定是瑕月害了永琮。 弘历压抑着心中的不满道:“或者这件事根本与皇贵妃无关。好了,皇后,事情到此为止吧,朕不想再闹下去。” “不可以!”明玉激动地道:“臣妾不可以让永琮死的不明不白,除了那拉瑕月,永琮再不曾接触其他人。” 弘历沉声道:“那一日,朕带永琮来这里,由始至终永琮都不曾离开过朕的视线,皇贵妃更是因为怕咳嗽传染永琮,未曾抱过甚至碰过他,朕问你,皇贵妃要如何加害他?当着朕的面吗?” 明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出一番说辞来,“或者她是趁皇上不备的时候下手,再者,这种事,她根本不必亲自动手,自有人替她做;皇上说那拉瑕月没有碰过永琮,那其他人呢,阿罗、齐宽,他们一个个也没碰过永琮吗?” 弘历一怔,他想起永璜,晚膳时分,永璜曾带着永琮在他们旁边玩了好一会儿,如果真要加害永琮,这个时间完全够了。但是……不会的,永璜不可能会害永琮,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明玉冷笑道:“皇上回答不出了是不是?就是说,您并不否认那拉瑕月宫中的人,有机会下手!” 弘历冷声道:“皇贵妃不会做这样的事,皇后多疑了!” “多疑?”明玉摇头道:“不是臣妾多疑,就是她,除了她,臣妾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弘历拂袖,不容置疑地道:“总之朕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曾说过话的瑕月开口道:“娘娘,您一直说是臣妾所为,您当真问过所有除夕之前接触七阿哥的人了吗?” 明玉想也不想便道:“自然,那些人如今还在坤宁宫跪着,你想去看看吗?” 瑕月垂目道:“不用了,臣妾想问一句,娘娘身边的魏静萱与纪由,他们二人没有接触过七阿哥吗?” 明玉想不到她会说这个,正自怔忡之时,魏静萱与纪由已然跪下,前者一脸惶恐地道:“奴婢冤枉,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加害七阿哥,请主子明鉴!” 纪由赶紧道:“就算奴才吃了熊心豹胆也绝对不敢伤七阿哥一根头发丝。” “本宫心里有数!”明玉这般说了一句,盯着瑕月道:“那拉瑕月,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他们二人对本宫忠心耿耿,岂会加害永琮。” 阿罗沉声道:“皇后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由古至今,被身边亲近之人出卖的例子还少吗?要奴婢说,他们二人才是最可疑的!” 明玉沉下脸道:“放肆!本宫与你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立刻自行掌嘴!” 瑕月示意阿罗退后,道:“阿罗不懂分寸,擅自插嘴,请娘娘恕罪,她所犯的错,臣妾自会教训;不过,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娘娘一心只疑臣妾,却不曾想一想身边的人,忠心……谁都会说,但是否真的忠心,就有待商榷了。”她睨了低着头的魏静萱一眼,道:“或许有些人,根本从未忠心于您,只是借您去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明玉被她说得心中一动,目光扫过魏、纪二人,纪由还好一些,魏静萱却是感到了深切的不安,那拉瑕月……她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吗?但是她怎么知道是自己所为,就靠凭空猜测?还是……夏晴泄了密? 这一切,魏静萱此刻自然无法取证,只能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唯恐明玉被她说动了心,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明玉只是一会儿便打消了心中的怀疑,移开目光道:“你不必在这里巧言令色,害永琮的人,必定是你!那拉瑕月,本宫今日定要你为永琮偿命!” 明玉的偏执令瑕月摇头,同时也阻止了阿罗再说话,她清楚,不论阿罗说什么,明玉都是听不进去的,既是这样,干脆就省些力气,只要弘历不疑她就无事。 “够了!”弘历厉喝道:“皇后,立刻回坤宁宫去,不要在这里继续胡闹?” “胡闹?”明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弘历道:“她害死永琮,您却说臣妾胡闹?” “任何事情都讲证据,但是皇后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你要朕如何相信你的话?再者,这延禧宫也依你的意思搜过了,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明玉连忙道:“虽然这里没搜出来,但只要将那拉瑕月发落去慎刑司,严加拷问,一定可以问出结果!”见弘历不说话,她抓着弘历的袖子,迭声道:“您相信臣妾,就是她害死永琮的!” “皇后,你怎么变得这样固执,朕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一句都听不进去吗?”顿一顿,弘历加重了语气道:“好,朕现在再与你说一次,永琮的死与皇贵妃无关,她不会害永琮。现在,你立刻给朕回坤宁宫去,不要在这里闹事。” 明玉当即摇头道:“不!臣妾不回去,除非您将她发落去慎刑司!” 弘历脸色阴沉的看着她,随后对四喜道:“皇后忧虑过度,立刻送她回坤宁宫好生休养,没有朕的话,不要让皇后出去,以免再伤心神。” 明玉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颤声道:“皇上,您要囚禁臣妾?” 第六百四十章 不共戴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声道:“朕是为你好,让你静一静,不要总想着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明玉激动地道:“不是,你不是为了臣妾好,你是刻意偏坦这个奸妃,为了她,甚至连永琮的死也可以既往不咎。皇上,你这样宠信她,将来避造成大祸!” 弘历脸色难看的对四喜道:“还愣着做什么,送皇后回去!” “嗻!”得了弘历的话,四喜不敢怠慢,与小五一起,强行将明玉拉了出去,明玉哪里肯答应,不等四喜靠近,就厉喝道:“滚开,谁都不许碰本宫!” 弘历盯着她道:“皇后,连朕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明玉毫不示弱地迎视着他,冷声道:“若是皇上说得有理,臣妾自然会听,可惜,皇上处处偏坦这个奸妃,早就失了公道可言,既是这样,臣妾为何还要听?” 弘历脸色数变,缓缓摇头道:“你说阿罗放肆,朕看你才是真的放肆。”顿一顿,他点头道:“你不走是吗?好,朕走!”说罢,他拉了瑕月往外走去,明玉想要跟上去,却被宫人牢牢拦住,无法上前。 眼看弘历他们越走越远,明玉恨恨地跺脚,一口闷气憋在心中无处发泄,随手拿过摆在一旁的双耳花瓶,恨恨地砸在地上。 魏静萱脸色微白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息怒,皇上……” 明玉截过话,恨声道:“皇上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奸妃,任本宫费尽唇舌都不愿相信一个字,皇上……”她语气一转,痛声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与本宫初识皇上时完全不同。”说到后面,她竟是呜咽的哭了起来。 魏静萱一边替她拭泪,一边柔声安慰道:“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事已至此,只能慢慢再说。” 明玉哽咽道:“本宫现在虽然贵为皇后,但本宫一点都不开心,两个孩子都死了,皇上又……变了,什么都变了,他再不是本宫认识的皇上。” “主子您别这样说,其实……”她收住话,打量了四下一眼,道:“奴婢先扶您回去吧,此处毕竟多有不便。” 弘历与瑕月已经不在了,她继续留在此处也没有意思,逐点头由魏静萱与纪由扶着她上了候在外头的肩舆,待得回到坤宁宫不久,守门的宫人匆匆走了进来,朝坐在椅中的明玉打了个千儿后,垂首道:“启禀主子,喜公公带了几个人来,说是奉皇上的命,不许任何人离开坤宁宫!” 纪由刚将沏好的茶端给明玉,下一刻,便成了地上一堆碎片,明玉浑身发抖地道:“禁了本宫一年多的足不够,如今还要再禁,皇上……他需要这么绝吗?” “主子算了,他到底是皇上,您又何必这样针锋相对呢,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与皇上做对,临到头,吃亏的还是您自己。” 明玉面色不善地盯着她道:“依你之意,难道要让永琮枉死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皇上这样相信娴贵妃,又亲自为她做证,明摆着是要保她,继续下去,只会对您越发不利,这件事……还是慢慢再图谋吧。”事实上,说出这番话,魏静萱心中亦是万般不愿,但弘历一口咬定,去的那一日,瑕月没有碰过永琮,实在很难再想定她的罪。 真是奇怪,事情怎么会这样凑巧,偏偏是在这一日,那拉瑕月咳嗽不能抱永琮,若非如此,弘历也不会这样相信她。 魏静萱越想越觉得不是巧合,而是那拉瑕月事先知道她们要利用七阿哥加害她,所以刻意避开。知春,一定是知春告诉她的,该死的,自己那番话竟然真的没有唬住知春,被她坏了好事! 魏静萱缓缓压下恨意,对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明玉道:“主子,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做了这样的恶事,老天爷一定会收拾她的!” 明玉冷笑道:“如果老天爷会收拾,就不会让她活到今日了;本宫刚刚想起来了,遭她加害的孩子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还有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三子之痛,不共戴天,本宫定要她以性命偿还。” “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但是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但咱们没有证据,再难受也只能忍。” 明玉什么也没说,只是艰难地点头,她恨极了瑕月,却不知道,真正该恨的人,就在她身边;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且说弘历那边,在回到养心殿后,他除了吩咐四喜去坤宁宫传口喻禁了明玉的足之外,就再没有说过话,只是盯着窗外纷飞的细雪,小五怕弘历冻着,想要上前关窗,却被瑕月拦住,朝他微微摇头。 雪花不时从窗外飞进来,冷得让人发抖,弘历却对此毫无所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天色由明转暗,渐渐被夜色所笼罩,因为下雪的关系,夜空中看不到明月与星辰,除了灯烛的光芒之外,便是黑漆漆一片,那种黑……让人感觉只要走进里面,就会什么都看不到! “啊欠!”瑕月打喷嚏的声音将弘历从沉思中惊醒,回过身来道:“怎么了,很冷吗?” 瑕月拭一拭鼻翼,温言道:“臣妾没事,皇上不必理会臣妾。” 弘历看了一眼天色,意外地道:“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朕还以为才一会儿功夫呢。”说着,他命小五将窗子关了起来。 瑕月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胸口,柔声道:“这里……现在舒服一些了吗?” 弘历拉下她的手,摇头道:“朕没事,而且……这句话好像该是朕问你,皇后今日这样过份的对你,朕……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他叹了口气,道:“朕一次次的以为她变了,但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变过,固执,偏执,一直无法抛开对你的偏见,只要一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认定与你有关,这段日子,没少让你受委屈。” 第六百四十一章 决意南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什么,她是皇后,不论怎么责罚臣妾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再说……”她浅浅一笑道:“不是还有皇上帮着臣妾吗?” “你没有做过的事,朕自然会帮着你,可惜,皇后说什么都不相信。”他苦笑道:“这会儿心里不知怎么怨恨朕了。” 瑕月安慰道:“七阿哥的事对皇后的打击很大,难免会激动一些,相信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弘历再次叹气道:“希望如此吧,朕……”他摇摇头,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许久,他道:“今夜你在这里陪朕吧。” 瑕月温柔的点头答应,夜色于纷飞的飘雪之中过去,待得天再次亮起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到处可见宫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将路上的积雪扫去。 愉妃一醒来,便听到关于昨日的事,脸色难看地道:“这么说来,那拉瑕月毫发无损了?” “是,倒是皇后娘娘,被皇上禁了足,奴才听说,昨日皇后闹得很凶,可惜皇上执意护着娴贵妃,皇后最终也没办法。” 冬梅疑惑地道:“真是奇怪,她怎么就偏偏那一日染了咳嗽,没有抱七阿哥呢?难不成,连老天爷也帮她?” 愉妃冷笑着的扶了扶髻边的步摇,道:“依本宫看,不是老天爷帮她,而是有人帮她!” “人?”冬梅与小全子看了一眼,不解地道:“主子是指谁?” 愉妃眼角一飞,凉声道:“整个计划,除了咱们之外,你说还有谁知道?” “魏静萱!”在说出这三个字后,冬梅反应了过来,骇然道:“主子是说魏静萱出卖咱们?” 愉妃未置一词,只道:“那一日,那拉瑕月对着本宫说那些个话的时候,本宫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会儿又避过了此事,你觉得真有那么巧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冬梅也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道:“可是魏静萱有什么理由要帮着娴贵妃?她可是差点被娴贵妃害死了啊,还是说……”她压低了声音道:“她猜透了主子的心思?”冬梅是指愉妃并不打算真心扶持魏静萱上位的事。 “不可能!”愉妃当即道:“她虽然值得本宫高看一眼,但也仅止于此,凭她现在的心思,还不足以猜出本宫的真正用意!”顿一顿,她冷声道:“魏静萱到底为何要这么做……等坤宁宫解了禁足,寻机会问问她就是了。” 乾隆十年正月十二,永琮棺椁移至城外曹八里屯暂安,沿途设亲王仪卫,表示丧仪等同于亲王。 正月十四,赐皇七子谥号为“悼敏皇子”,这在大清立国以来,是极为少见的特例。 正月十七,行“初祭礼”,着宗室贵妃,大臣命妇齐集祭所;十八日,行“绎祭礼”;二十三日,行“大祭礼”,弘历亲临祭所,奠酒三爵;之后则是周月礼;可以说,弘历虽未追封永琮为太子,却给予了他与永琏一样的哀荣,可惜,再多的哀荣也换不来永琮的死而复生。 弘历最在意的三个子女,都离开了他,化为一块又一块的灵位,并且在他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 这一年的紫禁城乃至整个京城,都因为永琮的死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永琮行过“周月礼”后,弘历来到坤宁宫,刚一跨过宫门,他的胸口便如压了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东暖阁中,他看到了明玉,与之前相比,她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看到她这样,弘历眸中掠过一丝不忍,走到站起身来的明玉面前,欲言,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他轻声道:“你还好吗?” 明玉讽刺地笑道:“永琮死了,臣妾又被禁足在这里,皇上说会好吗?” 弘历叹了口气,道:“朕也不想这么做,但当时……朕只能如此,皇后,朕知道永琮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朕相信皇贵妃不会做这样的事。”顿一顿,他看着明玉,颇为无奈地道:“你对皇贵妃的误解何时才能解开。” 明玉暗自攥紧了双手,垂目道:“之前的事,静心想来,确实是臣妾鲁莽了,正如皇上所言,臣妾对皇贵妃有误会,所以难免有些偏执,还请皇上恕罪。” “希望皇后真的能够解开心中的结,不要继续偏执下去。”弘历心中那块大石并未因她这番话而消失,因为同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令他失望。 明玉看出他眼中的质疑,道:“皇上不相信臣妾?” 看着明玉削瘦的脸庞,弘历终是没忍心苛责,温言道:“朕相信你。”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弘历道:“年前,曾有江浙一带的官员向朕进言,希望朕可以南巡,朕也同意了,弘昼与兆惠他们一直在筹备此事,应该再过两三个月就差不多了,朕打算等永琮行‘奉移礼’后,便动身南巡,到时候皇额娘也会一道去,皇后同去可好?” 明玉颇为惊讶地道:“南巡?” “是啊,朕记得你说过,还从未去过南方,正好可以去看看那边的景致,顺道散散心。”抬手,抚过明玉的脸颊,轻声道:“瞧瞧你,都瘦得快脱了形,永琮走了,咱们还要继续活下去,是不是?” 明玉微一点头,轻声道:“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就是了。” “好,从今日起,朕会撤走外头的人,你的行动不会再受限,但上次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知道吗?” 明玉默然道:“臣妾知道,臣妾不会再让皇上为难。” 弘历深深地看了明玉一眼,道:“那就好,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待得暖阁的门重新关起后,明玉方才松开紧攥的双手,在她的手心,有几个深红色的指甲印,皆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还好吗?” 明玉冷笑道:“本宫现在还有好这个字吗?不能替永琮报仇,还要天天看着皇上与那个贱人眉来眼去,若这也叫好,只怕世上再没有不好二字。”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不逞多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替她揉着掌心道:“只要咱们找到证据,皇上就会明白娴贵妃的歹毒心肠,奴婢相信上天有眼,一定不会让娴贵妃这样逍遥快活下去的。” 明玉寒声道:“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要等多久,本宫都要那拉瑕月为本宫三个可怜的孩子偿命!” 不管明玉有多恨多怨,在这个时候都只能忍气吞声,这一日,魏静萱从内务府回来,在经过一段小径时,斜次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将魏静萱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嘻嘻一笑道:“可是吓到姑姑了?” 在看清来人后,魏静萱轻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原来是你,这样突然冲出来,可是把我吓到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愉妃身边的小全子,他笑着躬了躬身道:“那可真是对不住姑姑了,还望姑姑见谅。”顿一顿,他道:“娘娘请姑姑过去一趟。” 魏静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她不敢,微一咬牙,道:“我知道了,全公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小全子笑着应了一声,在离去前,轻声道:“姑姑可千万别忘了,主子最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魏静萱脸色一变,口中道:“全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过去。” “那就好。”小全子笑着离去,魏静萱心中却是沉得发闷,她能够猜到愉妃特意唤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该来的……始终还是避不过。 不管魏静萱愿不愿意,她都得过去,否则可就算是彻底得罪了愉妃,以她现在的情况……得罪不起! 这日午后,魏静萱在侍候明玉歇下后,借故离开坤宁宫去见了愉妃,愉妃正在喝茶,看到她进来,微微一笑道:“倒是来得早,本宫还以为你要到晚上才有时间过来。”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道:“娘娘传召,奴婢怎敢怠慢,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愉妃搁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地道:“静萱,本宫待你如何?”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待奴婢自然是极好,更有救命之恩,若非娘娘,奴婢哪里有命……” 愉妃抬手打断她的话,“既然本宫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魏静萱瞅了她一眼,小声道:“奴婢做错了什么?” 愉妃扶着冬梅的手起身走到她身前,凉声道:“七阿哥死了,但是娴贵妃毫发无伤,哪怕是一点点损伤也没有,这是为何?” 魏静萱忍着心中的慌意,垂目道:“奴婢也不知道,想是娴贵妃过于谨慎小心之故,这才令得咱们的计划落空。” 愉妃微微一笑,“本宫承认娴贵妃心计不浅,但还不至于未卜先知,料事如神;这一次,若不是有人泄露,她绝不可能安然无事,静萱,你可知是何人泄露了计划?” “奴婢不知道。”话音未落,愉妃已经伸手勾起了她低垂的头,“小全子有没有与你说过,本宫最不喜欢言而无信之人?” 魏静萱不敢看她,颤声道:“说……说过。” 愉妃身子前倾,在她耳边道:“那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本宫更讨厌另外两件事,一类是撒谎;还有一类是背叛;很不幸,这三件你都占全了。”说到此处,她声音骤然一厉,喝斥道:“魏静萱,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厉喝,如此近距离的落在魏静萱耳中,不吝于惊雷炸响,她慌忙跪下道:“奴婢没有,奴婢绝对没有背叛娘娘,还望娘娘明鉴。” 冬梅冷声道:“若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与小全子泄的密吗?” 魏静萱连连摇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有背叛娘娘。”她抓着愉妃的衣角哀声道:“娘娘,您相信奴婢,娴贵妃想杀奴婢,试问奴婢怎么会帮着她呢。” 愉妃俯身盯着一脸慌乱的魏静萱,寒声道:“想要本宫相信你,就老老实实把事情说出来,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有事隐瞒。” 魏静萱心思疾转,她不想提辛者库的事,但眼下看来,若是不提,必然过不了今日这一关。 “如何,想好了吗?静萱,别说本宫不给你机会,若非你是本宫看重的人,这会儿,早就已经被本宫赶出去了。” 魏静萱迭声道:“奴婢明白,娘娘待奴婢……” 愉妃冷声道:“行了,别说那些个虚话了,本宫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静萱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辛者库的事情说出来,当然,与苏氏的对话被她美化的许多,听不出任何对愉妃不利或是不忠之意,而她与苏氏的关系,也变成了纯粹的要好与友情;待得这些说完后,她紧张地道:“奴婢发现后已经警告过她了,让她不要乱来,哪知她竟然还是告诉了娴贵妃;其实就算娘娘不来找奴婢,奴婢也会寻机会来与娘娘说清楚,这件事确实错在奴婢,奴婢当时要是再谨慎一些,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愉妃未想到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苏映雪……这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不曾停留太久,但愉妃看向魏静萱的目光比以前多了一丝凝重,再没有了随意玩弄于股掌上的感觉。在这场合作中,不止她存了异心,魏静萱同样如此,十九岁……这份心思,比之她,不逞多让! “想不到你与苏氏如此要好,什么事都与她商量。”面对愉妃不阴不阳的声音,魏静萱越发惶恐,“在辛者库时,苏姐姐对奴婢一直很是照顾,所以……”她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错,但奴婢绝非存心,求娘娘明鉴。” 冬梅喝斥道:“什么叫不是存心,主子吩咐过你,这件事不许泄露出去,你倒是好,说了一个又被偷听了一个,害得整个计划都毁于一旦,你还要主子如何饶你?!” “奴婢知错,求娘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面对魏静萱的哀求,愉妃沉眸未语,时间在静寂中一点一滴的过去,许久,愉妃开口道:“念在你并非存心坏事,本宫……饶你这一次!”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损俱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愉妃此言,魏静萱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助您除去娴贵妃。” 愉妃凉凉一笑道:“本宫知道你会的,不过,现在你要先想办法除去另一个人。” 魏静萱心思一转,试探地道:“主子可是说夏晴?” 愉妃颔首道:“不错,她坏了本宫的大事,岂可继续活下去,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了一会儿,见魏静萱没有应声,扬眉道:“怎么了,不舍得下手?对了,本宫记起来了,你与夏晴是同一年进的宫,且关系甚好,当初她也曾去坤宁宫当过差。” 魏静萱连忙道:“自然不是,她一心向着娴贵妃,奴婢与她早就断绝了情份,只是奴婢只是一介宫人,一时半会儿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取她的性命。” 愉妃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抚着,冰凉的护甲尖不时碰触着魏静萱温热的肌肤,令她冒出一粒粒细小的疙瘩来。 愉妃唇角微弯,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自己捅出的篓子就得自己解决,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取夏晴性命的对不对?” 魏静萱硬着头皮道:“是,奴婢一定会完成娘娘交待的事。” 愉妃满意地收回手,道:“你也别在心里怪本宫不做事,将夏晴家人的住处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夏晴毁了她的计划,只杀夏晴一人,根本不足以泄她的心头之恨。 魏静萱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将夏晴家人的地址告诉了愉妃,随即低头退出了咸福宫。 冬梅在关起殿门后,曲眉道:“主子,您就这么放过魏静萱了?” 愉妃屈身坐下,凉声道:“不放过待要如何,杀了她吗?且不说她在皇后身边,咱们不易动手,只说眼下……”她沉沉叹了口气,道:“那拉瑕月未除,正是用人之际,本宫又怎可再自断羽翼。” 小全子插话道:“但是魏静萱对您已有不诚之心,继续留着她,奴才担心会是个祸害。” 愉妃逸出一抹冰凉的笑容,“最大的祸害在延禧宫,魏静萱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她对本宫虽有不诚之心,却无加害之意,在除去那拉瑕月之前,本宫暂时还不想动她;再者,狗急尚且跳墙,更不要说是她了,要除,就要不动声色的将之除去,露了痕迹,那就落了下乘,也会带来无尽烦恼。” 冬梅点头之余,又道:“真是想不到,原来魏静萱与苏氏有这么深的关系,她瞒得可真紧。” “苏氏……”愉妃微一摇头道:“确实想不到,她进了辛者库那么多年,还不肯安份,还寻到了魏静萱这枚棋子。” “棋子?”冬梅不解地道:“主子这是何意?” 愉妃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魏静萱是苏氏选定的棋子。” “她选什么……”说到一半,冬梅会过意来,诧异地道:“您是说,苏氏想要离开辛者库?”在看到愉妃点头后,她疑声道:“苏氏谋害皇后,是皇上亲自下旨废黜的,莫说魏静萱还只是一个宫人,就算真让她爬上龙床,成了皇上的枕边人,恐怕也没那个能耐让皇上收回成命吧。” “任何事皆会留有一线契机,关键在于你怎么说。”说到此处,愉妃不再言语,静静看着供在四耳方瓶中的梅枝。 且说魏静萱那边,惴惴不安的离了咸福宫后,并未直接回坤宁宫,而是去了辛者库与苏氏商量此事,苏氏在听完她的话后,沉吟未语,魏静萱等了一会儿,焦灼地道:“苏姐姐,你倒是说话啊,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苏氏抚着粗糙不堪的双手,轻声道:“你若想保平安,想保那条青云路不断,就一定要除去夏晴。”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要如何才能除去夏晴,总不能下毒吧?”她随口一语,却令苏氏眸光微亮,启声道:“为何不可以?” 魏静萱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道:“苏姐姐,你是与我玩笑还是……说真的?” 苏氏摇头道:“这种事情岂能开玩笑,夏晴不过是一个宫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追究或是在意。” 魏静萱想了一会儿,道:“就算是这样,也得有机会下毒方可,我如今身在坤宁宫,哪里……”说到此处,她忽地停住了话语,看着苏氏欲言又止,后者拉过她的手道:“你不必觉得为难,我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帮你。” 她的话令魏静萱感动不已,哽咽地道:“多谢苏姐姐,你待我真好,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助你离开辛者库,让你免受苦楚。” 苏氏微微一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而且……夏晴这样帮着那拉氏,留着她对你确实是个祸害,与其让她下次再坏事,倒不如趁早解决了她,也好给愉妃一个交待。”稍顿片刻,续道:“你这几日若是得暇,就出宫去将东西寻来,余下的,我自会去做。” “我知道了,一切都拜托苏姐姐了。”说完这句,魏静萱想起一事来,犹豫地道:“夏晴一死,皇贵妃一定会插手此事,到时候,只怕姐姐会有麻烦。” “你放心,就算她是皇贵妃,无凭无据的也定不了我的罪。真要闹起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并不是苏氏对魏静萱真有什么姐妹之情,而是她清楚,魏静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要离开辛者库,就一定要帮魏静萱摆平此事。 魏静萱感激的离开了辛者库,数日后,她借着取衣的机会,再次去见了苏氏,将一包剧毒的砒霜暗暗交到苏氏手中。 苏氏趁人不备,将砒霜下在夏晴的米饭中,夏晴不是宫中的主子,用的也是最普通的竹筷子,根本无法察觉饭菜被下了毒;阎王……仿佛已经在向夏晴招手。 但结果,却出乎苏氏的意料之外,这天,夏晴腹中不适,并没有吃东西,她那碗饭给了另一个与她颇为要好的宫人,死的自然也是那个宫人。 【作者题外话】:亲们,咱们等了很久的熹妃传游戏,终于要首次删档封测了,赶紧去预约吧,等到游戏正式上线的时候,就可以第一时间玩了,地址:***:xfz./ 另外,再加一下熹妃传手游的qq群:236478686 第六百四十四章 音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说结果出了偏差,但情况却如苏氏料想的那样,在隔三岔五就要死人的辛者库里,一个宫人的暴毙,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何公公在盘问一圈无果后,命人将那个宫人抬出宫扔到乱葬岗去。 这夜两更时分,苏氏洗完了所有衣裳,起身准备回去时,倏然发现夏晴站在自己面前,她抚一抚受惊的胸口道:“你怎么一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好不吓人。” 夏晴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问道:“毒是你下的对不对?” 苏氏故作不解地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夏晴面色阴沉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亲耳听到你们两个密谋算计皇贵妃;这会儿皇贵妃无事,你们觉得是我泄的密,所以想要我的命,但是没想到我今日未曾用饭,饶幸逃过一劫。” 苏氏甩一甩手上的水渍,笑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夏晴用力咬着唇道小说 .:“我并没有将你们的事说出去,我……” 苏氏抬手打断她的话,“夏晴,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否认,若不是事先得了你的告之,那拉氏不可能避过此劫,是你出卖静萱在先,如今这一切,你怨不得静萱。”顿一顿,她道:“其实你若好生襄助静萱,根本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处处向着那拉氏。” 夏晴缓缓摇头,痛声道:“明明是你们做错了,却将所有的错皆推在我身上,真是好生无理。” 苏氏微微一笑,随即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得回去睡了,否则明儿个早上可就起不来了。” 在苏氏经过她身边时,夏晴冷声道:“苏映雪,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算了的。” 苏氏脚步一顿,打量了夏晴一眼,轻笑道:“你若有证据,尽管去何公公面前告我,何必说那么许多呢。” 在远离了夏晴视线范围后,苏氏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她表面看着轻松,其实心中恼怒得很,这一次没能取了夏晴的性命,还让夏晴有了提防,往后再想动手可就难了;而且,她担心经过这件事后,夏晴会去寻那拉瑕月的庇佑,到时候,更是难上加难! 夏晴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方才回到自己屋中,躺在通铺上,听着两边的呼噜声,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她与魏静萱从初识到姐妹相称再到决裂如仇人的情形。 一切的一切,犹如做了一场梦,别人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她却还要面对魏静萱的迫害;就像苏氏说的那样,她不能怨别人,因为是她自己错信了魏静萱这个无情无义,唯利是图的人,以致几次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此处,一滴清泪带着无尽悔恨自眼角滑落,渗入发丝之中…… 夏晴知道自己可以去寻瑕月的庇佑,凭着自己当初对她的提醒,她一定会帮自己,但魏静萱固然无情无义,瑕月亦曾利用过她;哪一边,她都不愿理会,只想早些熬到二十五岁,然后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自这一日后,夏晴处处小心,以免再遭了魏静萱与苏氏的毒手,这样的小心谨慎一直维持到二月。夏晴虽然身在宫中,但与家中一直有着书信往来,她攒下的月钱也会隔三岔五的寄回家去,但是这一个月,她却一直没有收到家中的来信,而她的信,早在月初就寄去了,不管怎么算,都该有回信了。 这段时间里,宫中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与此同时,南巡一事,有条不紊的进行呢,待得三月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而天气也逐渐暖和,百花盛放,万物复苏,到处皆透着勃勃生机。 期间,瑕月行册封礼,因永琮一事,所以一应礼仪尽皆从简,甚至不及册封贵妃之时风光;但毫无疑问,从那一刻起,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皇贵妃,再没有人可以称她一声“娴贵妃”,否则就是对弘历不敬。 明媚春光之下,夏晴却一直处于焦灼之中,从二月末等到三月,她始终未曾等来家书,期间她也写了几封去,但每一封都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这样的异常,令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去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可惜她不像魏静萱或是冬梅那样,在主子身边侍候,只要求得手谕就可以出宫,以她如今的身份,所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期间还要防着魏静萱他们暗中加害,说一句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在勉强等了半个月后,夏晴实在熬受不住那种煎熬,再三犹豫之后,来到了延禧宫,她不想来找瑕月,但除了瑕月之外,她想不出还能找何人帮忙打听家中的消息。 在得知夏晴的来意后,瑕月道:“本宫会让人去你家中看一看,你莫要太过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至于信,可能是途中寄失了。” 夏晴点点头,屈膝道:“多谢皇贵妃恩典,奴婢感激不尽。” 在示意她起身后,瑕月道:“要说感激,应该是本宫感激你才对,若不是你提醒本宫,本宫或许已经不能在这里与你说话。”她顿一顿,侧目道:“不过本宫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晓愉妃与魏静萱的计划,这种事情,她们应该慎之又慎,断然不会告诉你。” 夏晴意外地抬头道:“娘娘知道此事与愉妃有关?” 瑕月淡然一笑道:“这并不难猜,七阿哥是皇后心尖上的肉,她虽恨毒了本宫,却万万不会拿七阿哥的性命来冒险;至于魏静萱,她虽心计百出,又得皇后宠信,但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宫人罢了,没上位者的支持,她如何能够寻到天花?除了皇后之外,对本宫恨之入骨的还有一个愉妃,且愉妃又曾救过魏静萱的性命,想必在那个时候,她们二人就勾结上了。” 夏晴眸中闪过一丝钦佩,欠身道:“娘娘神机妙算,奴婢佩服。” 第六百四十五章 痛失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些心思算不得什么。”瑕月摇一摇头,又道:“对了,魏静萱她们可有疑心到你身上?” 夏晴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无事,只求娘娘尽快帮奴婢探明家人的情况,奴婢感激不尽。” 见她不愿说,瑕月也不勉强,颔首答应,在夏晴离开后,阿罗道:“她有事瞒着主子。” 瑕月颔首道:“本宫知道,开胃健脾丸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但她对本宫始终还有戒心。” 知春在一旁摇头道:“愉妃有那样的结果,是其罪有应得,她又何必至今仍耿耿于怀呢,真是有些小气。” 瑕月起身挟了一块银炭放在炭盆之中,怡然道:“你可以将之看成小气,也可以看成良知,否则那时也不会特意来提醒本宫了。”说到此处,她有些感慨地道:“她与魏静萱一起入宫,性子却是南辕北辙。”顿一顿,她道:“阿罗,你明儿个出宫一趟,使些银子找人去夏晴家中打探一下,看她的家人是否平安。” &nbs**小说 .;阿罗依言答应,因为夏晴家离京城颇远,一来一回费了许多时日,等消息经由阿罗传到瑕月耳中时,已是三月二十六日。 瑕月搁下手中的银剪子,道:“去将夏晴唤来。” 齐宽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您真要将实情告诉她吗?奴才怕她接受不了。”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早晚会知道,赶紧去吧。” 见瑕月坚持,齐宽只得依言离去,瑕月来到檐下,静静看着院中渐老的春光,不知过了多久,齐宽带着夏晴出现在瑕月面前,后者匆匆行了一礼后,急切地道:“娘娘,是不是有奴婢家人的消息了?” 瑕月怜惜地看着夏晴,言道:“不错,本宫刚刚得到消息,你的家人……”虽已经决定了要告诉夏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她这个样子,令夏晴心中一沉,垂在两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奴婢的家人还好吗?” 瑕月叹了口气,望着置身于春光之中的夏晴道:“人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有些事情,还是要看开一些。” 夏晴眸中掠过一丝恐慌,笑容越发勉强,颤声道:“娘娘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奴婢只想知道,奴婢的家人是否安好。” 迎着她透着慌意的双眸,瑕月再次叹了口气,随后道:“你家人多日前遭了山贼,一家几口皆被杀了,无一生还,就连屋子也被一把火烧尽!” 这个消息,对夏晴而言,不吝于晴天霹雳,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瑕月说完后便跌坐在了地上,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死了,她的家人全部都死了…… 在瑕月的示意下,齐宽与知春一起扶着瘫软若泥的夏晴来到殿内坐下,然夏晴整个人如没了骨架一般,他们刚一松手,就顺着椅子往下滑,试了几次后,二人不敢松手,就这么一边一个扶着夏晴。 瑕月走到双目无神的夏晴身前,怜声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这样心里会一些。” 夏晴呆呆地看着瑕月,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许久,她恢复了些神智,就着齐宽他们的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盯着瑕月艰难地道:“娘娘,您是与奴婢开玩笑的是不是,奴婢的家人都还好好活着是不是?” 瑕月扶着她的肩膀,无奈地道:“本宫也很希望这是一个玩笑,但不是,夏晴,你的家人已经没有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夏晴喃喃说着,旋即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娘与弟弟不会死的,他们说过,要等着奴婢回去,奴婢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再过四年就可以回去了,他们怎么会不在了呢,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世事难料,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瑕月话音未落,夏晴已是挣扎着跪了下去,抓着她的衣角涩声哀求道:“娘娘,求您告诉奴婢,这一切都是您与奴婢开的玩笑,他们没死,他们都还活着。” 瑕月怜声道:“夏晴,对不起,你的家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下一刻,夏晴泪流满面地摇头道:“不会的,他们不会死的,奴婢不相信,奴婢说什么都不相信!” 阿罗蹲下身道:“夏晴,我知道骤然听闻这个噩耗,你心里必然很难受,但就像主子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 夏晴激动地打断她的话道:“我不听,我不想听这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说罢,她起身往外奔去,然没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几番挣扎都没有站起来,双腿没有一丝的力气,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捶打着双腿,泣声道:“起来啊,站起来啊!” 看到她这个样子,阿罗摇头道:“你不要这样,就算让你回去了,又能怎样,你的家人能复活吗?” 听到这话,夏晴哭得越发伤心,泣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都是好人,从不曾做过恶事,为何会死?”她抓着阿罗的手,大声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阿罗鼻子也是酸酸的,轻拍着她的背道:“我回答不了你,但我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就像我,六岁的时候,家中受了旱灾,父亲在途中病死了,好不容易逃到京城,母亲又被人骗了卖去妓院,自从六岁之后,就再没有见过母亲,如今连她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与我相比,你已经幸运许多了!” 夏晴没有说话,只是伏在阿罗的胸口不停哭泣着,此刻的她,需要用一场痛哭好好渲泻心中的悲痛,否则她一定会发疯的。 瑕月唤过齐宽,嘱咐他去辛者库知会一声,就说夏晴今夜不回去了,让她歇在阿罗屋中。 这一夜,夏晴一直在哭,到了后面,她已经哭不出声来,但眼泪依旧在不停地往下掉,任阿罗怎么安慰都没用。 第六百四十六章 死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阿罗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侍候瑕月起身,后者见状,关切地道:“她怎么样了?” 阿罗叹道:“她哭了整整一夜,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方才睡着,奴婢看她那个样子实在可怜。唉,好端端的怎么就招了山贼。” “生死福祸,谁能料得准。”瑕月微一摇头,道:“你今儿个不用侍候本宫了,多去陪陪夏晴,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阿罗点一点头道:“奴婢知道,等她醒了就过去。” 阿罗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夏晴就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屋顶,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她那个样子,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 之前倏闻死讯,她痛不欲生,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这会儿静下来,方才发现,家人的死有蹊跷。 她在家中待了十四年,一向都太太平平,从未听闻那附近有山贼,怎么会突然间就冒了出来,是这七年间的事情吗?但爹娘写给||小说 an][shu][ba].自己的家书中并未提及过;再者,山贼皆是为了钱,无缘无故杀人做什么,是因为没搜到多少银子,所以借此泄愤吗? 既是山贼劫掠,左邻右舍也该有事才对,但是皇贵妃昨日言语之间,并未提及这些,仿佛只有她一家遭事,也只有她一家被烧。 “山贼……”夏晴喃喃唤出这两个字,旋即又摇头道:“不对,不是山贼,否则应该会有更多的人出事。” 但是,如果不是山贼又会是谁那么残忍杀害了父母与弟弟,他们性子老实,从不曾与人结怨,哪怕邻里之间有些小纠纷,也不至于杀人泄愤,且还是这种灭门的杀法,倒像是有深仇大怨似的。 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夏晴脑海中忽地蹦出一句话来――“如果要死,我一定会拉你的家人陪葬”。 想到这里,她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眸光阴寒地哑声道:“是魏静萱,是她!一定是她所为!” 魏静萱看到瑕月毫发无损的避过此劫,以为是她将事情告之了瑕月,怀恨在心,所以伙同愉妃杀死了她的家人,并且扮成是山贼劫掠的样子! “魏静萱,你该死!”从牙缝中挤出这六个字后,夏晴从下床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休息了这么一会儿,身上总算有些力气,不至于如昨天那样。 夏晴还没走到宫门口,得到消息的阿罗便匆忙赶过来拦住了她,“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这是要去哪里?” 夏晴一言不发地推开她,睁着通红的双目就要往外走,看到她这个样子,阿罗直觉不对,哪里敢放她离开,再次拦住道:“夏晴,你到底要去哪里?” 夏晴寒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让开!” 阿罗坚持道:“你若不说清楚,休想我放你离开!”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僵持争持之下,夏晴忽地朝阿罗身后屈膝道:“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 阿罗下意识地转身行礼,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瑕月的踪迹,而夏晴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奔到了宫门口,阿罗恼恨地跺一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上,为怕被阿罗追上,夏晴走得极快,而阿罗又不小心撞了两个人,所以一直未能追上,令她着急不已,待得走到坤宁宫宫门处时,夏晴终于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座代表着无上尊荣的宫殿。 阿罗追到她身边,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晴没有理会她,径直上前对负责看守宫门的宫人道:“我要见魏静萱。” 其中一个宫人认识夏晴,知道她以前与魏静萱关系非同一般,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知魏姑姑。” 未过多久,魏静萱出现在阿罗的视线中,下一刻,她感觉身边有一道劲风拂过,却是夏晴,她冲到魏静萱面前,揪着她的衣襟,厉声道:“魏静萱你好狠,居然杀了我全家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说着,她竟然拔下发间的簪子往魏静萱刺去,莫说是魏静萱,就连阿罗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疯了不成,赶紧松开!” 夏晴状若疯狂地尖叫道:“她杀了我的父母与弟弟,我一定要她偿命!” 魏静萱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也明白了一件事,愉妃动手了,杀了夏晴在宫外的家人,这种冷厉狠绝的手段,令她颇有些心惊;待得挣开她的手后,魏静萱喝斥道:“你发什么疯,我何时杀过你的家人,这里是坤宁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不是你还会有谁,魏静萱,我并没有出卖你,可是你却联同愉妃赶尽杀绝,一点人性也没有。你要做绝是吗?”夏晴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好,我陪你玩,左右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没有什么是玩不起的!” 魏静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之感,喝斥道:“你想做什么?” 阿罗看着不对,低声劝道:“别闹了,赶紧随我回去,若是惊动了皇后娘娘,可就麻烦了。” 在阿罗的注视一下,夏晴露出一抹令人心寒的笑容,“我就是要惊动皇后娘娘。”不等阿罗明白她的意思,已是快步挣开阿罗的手往宫中奔去,宫人没想到她赶擅闯坤宁宫,一时忘了阻拦,等他们想起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魏静萱脸色难看地追上去道:“夏晴,你想做什么?” 夏晴脚步不停地道:“做什么?自然是将你做过的坏事尽皆揭发出来,包括你帮着愉妃加害悼敏皇子的事,看到时候皇后娘娘还会不会再信你!” 魏静萱脸色惨白地道:“你若是真这样做了,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夏晴脚步一顿,阴沉地盯着魏静萱道:“那又如何,最多是搭上一条性命罢了,魏静萱,你的死期到了!” 魏静萱急得鼻尖冒汗,咬牙道:“我说了没杀你的家人,你为何就是不信?!” 夏晴冷笑道:“你杀与愉妃杀有何区别,魏静萱,你的死期到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指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番话,阿罗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夏晴跟疯了一样,原来她的家人并不是遭山贼所杀,而是魏静萱与愉妃,至于诱因……应该就是七阿哥那桩事了。 魏静萱心思疾转,换了一脸委屈之色,压低了声音道:“不错,我当时确实曾说过那样的话,但只是吓唬姐姐罢了,事实上根本没有与愉妃说那些话;自入宫之后,姐姐对我这样照顾,我又岂会恩将仇报!” 夏晴盯着她,摇头冷笑道:“魏静萱,你还真是无耻;姐姐……呵,听得我想吐,滚开!” 见夏晴不吃自己这套,魏静萱脸色一沉,扬声道:“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拦住,还有,堵上她的嘴,省得她一直说那些个疯言疯语。” 原本在一边看热门的宫人听到她的吩咐,连忙一拥而上,将夏晴围了起来,更有人撕下衣裳,虽夏晴极力反抗,无奈他们人多,被强塞在嘴里,令她发不出声来。 阿罗蹙眉道:“魏姑姑,你这样做,会否有些过份了。” ~~小说 .见夏晴无法再说话,魏静萱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夏晴刚才的疯言疯语你也听到了,不尽快将她制住,难道要由着她这样闹下去,惊扰皇后娘娘吗?” 阿罗嗤笑道:“是怕惊扰皇后娘娘,还是怕你的真面目会被揭穿?” 魏静萱寒声道:“你虽是皇贵妃的宫人,但这里是坤宁宫,还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走吧,至于夏晴,我自会送回辛者库。” 阿罗分明看到她眸中那缕杀意,怕她会对夏晴不利,道:“不用了,你将夏晴交给我吧,正好主子说想见见夏晴。” 魏静萱睨了挣扎不止的夏晴一眼,沉眸道:“夏晴这会儿疯疯癫癫的,只怕会惊到皇贵妃,还是等她好一些再说吧。”说罢,她便要命人将夏晴押下去,正自这个时候,檐下传来一个微凉的声音,“这是做什么?” 魏静萱脸颊微搐,转身朝站在檐下的明玉屈膝道:“启禀主子,夏晴不知发什么疯,跑来此处大吵大嚷,奴婢正要将她押回辛者库去。” “赶紧带回去吧,吵得本宫头疼。”这般说着,明玉便要折身入内,这个时候,夏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抓着自己的宫人,扯下嘴里的布条,大声道:“皇后娘娘,奴婢有要紧事禀报,是关于悼敏皇子的。” 听得这话,本已经转过身的明玉倏然回身,死死盯着夏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迎着她迫人的目光,夏晴一字一句道:“奴婢知道悼敏皇子是被谁害死的!” 明玉微一点头,寒声道:“带她进来!” 魏静萱急忙道:“主子,她说的皆是疯话,您别理会她!” 明玉没有理会她,径直进了正殿,看到她这个样子,魏静萱只能无奈地带着夏晴入内,阿罗想一想,并未跟进去,转而离开了坤宁宫,如今这个情况,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得赶紧请主子过来才行,否则不管魏静萱能否被定罪,夏晴都性命难保。 在夏晴跪在地上后,明玉盯着她道:“你说,是何人害死永琮的?” “害死悼敏皇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魏静萱!”面对夏晴的指证,魏静萱忍着心中的慌乱,厉斥道:“你这个疯子,在皇后娘娘面前,还要说这样的疯话,悼敏皇子是我的小主子,我怎么会害他!” 夏晴恨声道:“魏静萱,不管你怎么否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七阿哥就是被你用天花害死的!” 明玉一直以为会从夏晴口中听到瑕月的名字,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魏静萱,顿时有一种无比荒唐,待得心绪平静下来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是静萱,从何处得知?” 夏晴恨恨地盯着慌张难安的魏静萱道:“奴婢亲耳听到她与苏氏商议,要用天花害七阿哥,并且嫁祸皇贵妃。” “你胡说!”魏静萱脸色煞白地道:“主子,在七阿哥病发之前,奴婢并未出过宫,怎么会带来天花害七阿哥,她分明就是在冤枉奴婢。” 明玉在听到“苏氏”二字时,脸颊微微一搐,看向魏静萱的目光比之前冷了许多,随后道:“夏晴,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 “因为这一切,并不是魏静萱一人所为,还有愉妃,她与愉妃合谋加害七阿哥,天花应该是愉妃寻来给魏静萱的。” 沉寂片刻,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静萱,果有其事吗?” 魏静萱迭声叫屈道:“绝无其事,奴婢虽与苏氏相识,但万万没有说过夏晴所言的那些,更不曾与愉妃合谋;夏晴她是存心冤枉奴婢。” 夏晴指着她,厉声道:“是冤枉还是事实,你心中最是清楚不过,魏静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害,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魏静萱努力掩饰着恐慌,一脸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倒是你,为何突然跑来此处发疯,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说罢,她又急急道:“主子,您您刚才也看到了,阿罗与她一起过来,可见她与皇贵妃关系非同一般。” 夏晴用力磕了个头道:“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与皇贵妃并无关系;魏静萱为了不让奴婢说出去,就以奴婢家人性命相威胁;事后,她发现皇贵妃并未如她与愉妃所料的出事,便迁怒于奴婢身上,以山贼之名杀了奴婢的家人还有弟弟,她手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面对明玉越发质疑的目光,魏静萱连忙跪下道:“主子,奴婢侍候了您那么多年,难道您还不清楚奴婢的为人吗?奴婢怎么会做这样残忍的事情;倒是夏晴,她早就投靠了皇贵妃,这会儿又跑到您面前来发疯,妄图离间您与奴婢。” 面对魏静萱的虚言妄语,夏晴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我就算真要离间,也不会拿家人的性命来做这样的事。”说罢,她看向明玉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奴婢家中查探,看是不是都被人杀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证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冷声道:“真是可笑,天底下每天都有人死去,难道他们的死全都算在我头上吗?” 夏晴没有理会她,继续对一言不发的明玉道:“她对娘娘根本没有什么忠心,只是想借娘娘上位,摆脱奴婢的身份,为了这个,她什么都可以做,包括谋杀七阿哥。” 魏静萱嗤笑道:“且不说你的那些胡言,只说七阿哥的生死与我能否摆脱我的身份有何关系?” “直接的关系自然没有,但是你不帮愉妃除了七阿哥,愉妃又有什么理由帮你;至于愉妃为何要七阿哥死,皇后娘娘,您心里应该清楚。” 明玉脸色阴沉如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虽不愿相信夏晴的话,但其言语确实有几分可信,五阿哥出生之时,天降异象,又有祥瑞涌现,宫里宫外当时都在猜测,他会否是真命天子,恐怕弘历心中都有这个念头,后来永琮出生,弘历对永琮万般偏爱,这个流言才渐渐淡了下去;如果愉妃有争储之心,那么永琮就是最大的障碍,除去永琮,五阿哥方才有可能登位。 明≡≠小≡说 .玉越是不说话,魏静萱越是害怕,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明玉已是道:“静萱,永琮的事,当真是你做的吗?” “不是,与奴婢无关,是夏晴陷害奴婢,您别听信她那些话,奴婢对主子的忠心,天地可鉴,万万没有存一丝背叛之意!” 明玉脸色难看地道:“可是夏晴言之凿凿,并不像是假的,还有她的家人,这种事情可做不得假。” 魏静萱举手道:“奴婢不知道她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但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加害过主子与七阿哥!” 夏晴冷声道:“娘娘莫要相信她,这种虚假的誓言,根本作不得准,您要是不信,大可以传辛者库的何公公来问问,看魏静萱与苏氏的关系是否如奴婢所言的那般。” 魏静萱慌声道:“夏晴,你帮着皇贵妃颠倒黑白,小心将来有报应!” 夏晴尖声笑道:“我的报应就是一直念着一丝姐妹之情,没有及时揭穿你的真面目,以致害死了我的家人。”说到后面,她又哭又笑,瞧着真有些疯颠,随后,她又道:“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若您现在不杀了魏静萱这个贱人,来日,必会被她所害!” “主子……”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明玉便招手道:“来,到本宫面前来。” 明玉虽然瞧着神色平静,好似没有大碍,魏静萱心里却是越发的没底,战战兢兢地起身走到明玉身前,人还没站稳,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紧接着另一边脸上也传来剧痛,她不敢避,生生挨着,如此足足被掴了十几下后,方才停下,而这时,她感觉整张脸痛得无法用言语形容,耳朵嗡嗡做响,嘴角更有腥甜的滋味。 明玉指着满脸都是通红指印的魏静萱,厉声道:“这些年来,本宫是怎么待你的,你居然这样对本宫,还害死了本宫的永琮,魏静萱,你对得起本宫吗?!” 看到魏静萱被掌掴斥责,夏晴心中说不出的痛快,爹、娘、弟弟,你们在天上看着,我很快就能替你们报仇了。 魏静萱忍着痛跪下,有些含糊地道:“主子,奴婢当真没有,您别听信夏晴的离间之语,这是皇贵妃的诡计,她想害您与奴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明玉冷哼一声道:“皇上说过,那拉瑕月并未碰触过永琮,而负责照顾永琮的人,也都一一盘问过了,并无可疑,剩下的,就只有你与纪由了。” 一听这话,纪由连忙摆手道:“主子,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姑姑……”他看了魏静萱一眼后,道:“她对主子再忠心不过,奴才相信这件事与她无关!” “等你挨了板子之后,再与本宫来说这些吧。”虽然已是春末,明玉冷厉无情的声音,却是令纪由如置身数九寒冬,冷得浑身哆嗦,连连磕头求饶。 对此,明玉视若无睹,于她而言,再没有比找出害死永琮的凶手更重要的事,厉喝道:“来人,将纪由与魏静萱拖下去重打三十!” 之前她责打那些负责照顾永琮的宫人,不曾限定梃杖数,直接吩咐打到他们肯招为止,这一次却只责三十杖,并非她对魏静萱存怜惜之心,而是她不想一下子打死魏静萱,若查出确实是魏静萱出卖自己与愉妃勾结,她定要将魏静萱千刀万剐,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魏静萱挣开来拖自己的手,垂泪道:“主子,您这样做,就是不相信奴婢了是不是?” 明玉冷冷看着她道:“你要本宫相信你是吗?好,你给本宫一个理由!” 魏静萱摇头,凄然道:“皇贵妃步步为营,又找了夏晴这个好棋子,将所有事情编排的合情合理,奴婢……实在寻不出让主子相信的理由来。”顿一顿,她又道:“不错,奴婢与苏氏确是有些往来,因为奴婢在辛者库时,她待奴婢与夏晴很好,奴婢曾听她说过以前的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奴婢知道了主子,知晓您受过的苦楚;事实上,苏氏这些年来很后悔,只可惜大错已经铸成,后悔并不能改变事实。” 明玉寒声道:“你以为这样说,本宫就会相信你或者对你手下留情,不可能!” 魏静萱怆然一笑道:“奴婢从未这样想过,不错,奴婢是没办法让主子相信奴婢是无辜的,但奴婢可以证明对主子的忠心,证明奴婢从来没有背叛过主子,哪怕是一点心思也没起过!”这般说着,她朝纪由看了一眼,随后脸上掠过一抹狠厉之色,抬手拔下髻上的银簪,在明玉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用力朝自己的胸口刺去,下一刻,殷红的鲜血顺着簪身缓缓流了下来,刺痛了明玉的眼。 “奴婢……真的……真的没有背叛主子……”勉强说完这句话,魏静萱当即晕了过来,鲜血顺着她的衣裳流到地上。 第六百四十九章 心乱如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魏静萱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证明她的清白,难道……刚才那一切,真是夏晴与那拉瑕月的计?如果魏静萱当真一心想要爬上龙床,她……她不该会那么轻易自尽,该是极尽所能喊冤求她相信才对。 明玉心乱如麻,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晴最先从这片混乱中反应过来,恨恨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魏静萱,道:“娘娘,您别被魏静萱的把戏给骗了,她知道您开始怀疑她了,所以借此假意表忠心,想要打消您心中的怀疑!” 明玉脸色阴晴不定,正欲开始,纪由先一步指着夏晴道:“你胡说够了没有,哪里会有人拿死来做戏的,还是说,你觉得姑姑胸口的伤是假的?!”说罢,他朝明玉磕了个头,哽咽地道:“主子,姑姑是冤枉的,否则她不会以死来明志,您仔细想想,她跟了您那么多年,可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或许您会说她在做戏,不错,戏是可以演得了一天一月甚至是一年,但不可能演一辈子,她不止一次在奴才面前提起,说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主子跟随主子;还有,七阿哥死后,奴才同样不止一次看到她悄悄落泪,您说说,她怎么会害七阿哥?!” 见明玉不说话,他又道:“真正想要害您的人是夏晴,她与皇贵妃串通一气,几次三番欲对主子不利,这会儿更是借着她家人的死,跑来主子面前陷害姑姑,您难道真的相信她而不相信姑姑吗?不错,七阿哥与愉妃及五阿哥之间确实有着利害关系,但是与皇贵妃同样有,您别忘了,她抚养着大阿哥,对皇位会真的一点觊觎之心都没有吗?” “本宫……”明玉看看纪由,又看看夏晴,不知该信哪一边才好,不过魏静萱的自尽确实对她触动很大,令她原本已经偏到一边心又回到了原点,摇摆不定。 纪由紧张地看着明玉道:“主子,您救救姑姑吧,再这样流血不止,她真的会死的,论及对您的忠心,没有一个人可以及得上她,您难道要眼看着她死吗?” 明玉望着倒地昏迷的魏静萱,神色极其复杂,许久,她开口道:“去传太医过来。” 纪由心中一喜,连忙磕头道:“多谢主子恩典,奴才这就去。” 夏晴急急道:“娘娘,您别相信他,他与魏静萱是一伙的,都想要害您,救了魏静萱,您一定会后悔的!” 明玉冷然道:“若查到真是她所为,就算她这次活过来了,本宫也自会惩治她,不用你担心。” 夏晴毫不留情地道:“不会,您现在肯救她,分明就是相信了她的话,又哪里还会再惩治她。她已经骗了您七年了,难道您还想让她继续骗下去吗?” 明玉正欲开始,纪由已是激动地道:“夏晴,你怎可这样恶毒,姑姑已经这样了,你还非要置她于死地!” 这句话勾动了夏晴强压下来的恨意,厉声道:“恶毒的人是魏静萱,她害了我一次又一次,如今那双手更是沾满了洗不尽的鲜血。你说的不错,我要她死,因为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她该死!” “疯子!”说完这句话,纪由不再与她言语,快步往外走去,岂料刚走了几步,便被夏晴拖住,“不许去,不许请太医,她活该流尽那些肮脏的血!” “放手!”纪由用力掰开她的手,然而这边刚一掰开,那边又紧紧攥住,令他寸步难行! 明玉不悦地道:“夏晴,还不赶紧放手!” “我不放!她该死,她没有资格去看太医,没有!”夏晴现在心心念念只想让魏静萱死,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明玉寒声道:“她有没有资格不是由你说了算,坤宁宫更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立刻放手!” 面对她的话,夏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明玉冷笑一声道:“好,你愿意抓着就牢牢的抓好了。”说罢,她扬声唤过另一个宫人,让他去请太医,夏晴奔过去想抓,却被纪由给拖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去,急声道:“娘娘,您可知这是在养虎为患,早晚有一天,魏静萱会将您吃得尸骨无存!” 纪由喝斥道:“大胆,竟然敢这样与主子说话,还不快跪下请罪!” 夏晴不理会她,急切地对明玉道:“娘娘,奴婢所言皆是为了您好,魏静萱就是潜伏在您身边的一只虎狼,等她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明玉眸光一沉,正欲说话,宫人进来道:“主子,皇贵妃来了。” 听得这句话,明玉的目光越发阴沉,默然片刻,冷声道:“让她进来。” 宫人离去后不久,瑕月扶着阿罗的手出现在明玉视线中,乍一进来,瑕月便看到魏静萱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根簪子,她压下心中的惊意,屈膝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明玉目光在阿罗脸上掠过,心中明白必是她请来的,当下冷笑道:“皇贵妃这会儿来见本宫,想是为了夏晴吧?” 瑕月垂目道:“是,夏晴原是在臣妾那里的,不知怎么一回事,突然跑到坤宁宫来,阿罗怕她因为家人的死闹出什么事来,所以特意知会臣妾过来;不过……”她看了四下一眼,道:“臣妾似乎还是来晚了一些。” 明玉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后道:“皇贵妃与夏晴关系很好吗,居然为这么一个丫头专程走一趟。” “夏晴是辛者库的宫人,臣妾与她有过几次接触,但说不上多好,前段时间,她来找臣妾,说是她的家人很久没有信寄来,担心他们出事,所以让臣妾帮着派人去看看,岂知到了那边,发现她的家人都被杀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让阿罗照看着她。” 明玉凉声道:“阿罗是皇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做事素来妥帖,怎么这一次就这么大意的没看牢,让夏晴跑到本宫这里来了呢?” 阿罗躬身道:“奴婢一时疏忽,请皇后娘娘治罪!” 明玉笑意幽凉地道:“到底是一时疏忽还是故意为之呢?” 第六百五十章 再次相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脸色微微一变,正欲说话,夏晴已是道:“奴婢说过,一切与皇贵妃无关,奴婢更没有与她合谋什么,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魏静萱与愉妃才是真正要加害娘娘的人!” 明玉面色不善地道:“夏晴,你越来越放肆了,本宫何时许你说话了?” 夏晴的耐心因为她这句话而到了极点,面目狰狞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撒谎啊,撒谎的是魏静萱与纪由他们;你是皇后,为何不能明辨是非,由得小人怂恿蒙骗,难道非要等被他们害死,你才明白吗?什么自尽,魏静萱根本就是在做戏,否则她就不该刺胸口,而是刺喉咙,刺眼睛!” 她这番尖利的话语,令明玉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扶手,厉声道:“大胆夏晴,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你做的不对,我为何不能说?”这个时候,庄正随宫人走了进来,在行过礼后,他蹲下替魏静萱检查,发现她还有气息,连忙命人将她抬去偏殿,夏晴激动地道:“不许救她,听到没有,她该死,谁都不许救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冲过去,纪由不等明玉吩咐,立刻拉住她,让宫人可以将魏静萱抬下去。 面对夏晴的放肆与顶撞,明玉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夏晴,看来你眼中已经没有了本宫这个皇后,所以在这里大吵大嚷,如入无人之境。”说罢,她寒声道:“来,将夏晴拖下去杖责二十,让她好生清醒一下!” 瑕月连忙道:“娘娘息怒,夏晴伤心过度,所以言语行为难免过了一些,并非存心冒犯,还望娘娘宽容为怀,原谅她一次!” “本宫待她还不够宽容吗?可惜她不知进退,顶撞了本宫一次又一次,不管她所言是真是假,这如此行径都不能饶恕!拖下去!” 瑕月拦住宫人,劝道:“娘娘,夏晴倏失亲人,已经很可怜了,还望娘娘不要与她一般计较,臣妾这就带她回去!” 瑕月越是帮着夏晴,明玉就越是反感,对于夏晴的印象也越发差劲,“依皇贵妃这么说,任何人若是失了亲人,都可以来本宫这里放肆了,那宫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本宫又如何服众?!” 瑕月轻声劝道:“律法不外乎人情,规矩亦是如此,娘娘宽恕之恩,臣妾相信夏晴会牢记在心的。” “皇贵妃说得可真是轻巧,若今日换了是你,你可以容忍这样一个奴婢指着鼻子放肆吗?”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命宫人将夏晴拖下去,后者见明玉不仅不信自己,还要行梃杖之刑,盯着明玉恨声道:“你如此糊涂,不辩是非,根本没资格做皇后!” 明玉本就在气头上,再被她这么一骂,更是气上加气,厉声道:“看来二十杖还不足够让你清醒,再加十杖!” 瑕月连忙道:“夏晴并非存心,还请娘娘手下留情!” 不等明玉开口,夏晴已是再次道:“娘娘不必替奴婢求情,她要打就让她打好了,左右她上一次就想打死奴婢了。”说罢,她咬牙道:“这一次,你最好将我打死,否则我一定睁大眼睛看你怎么被魏静萱害死!” 她的家人已经死了,孤身一人,是生是死,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痛恨的就是不能替家人报仇,看着魏静萱与愉妃死! 明玉气得双目发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死死道:“你想死是吗?好,本宫成全你!” “娘娘……”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明玉打断道:“夏晴一再对本宫不敬,皇贵妃你也亲眼看到了,难道还要本宫再容忍甚至是纵容她放肆?” “臣妾不敢,不过她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皇上又一向以仁治国,非十恶不赦之徒不杀,非大奸大恶之人不屠,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不利于娘娘,所以臣妾恳请娘娘,放夏晴一条性命;再者,她所言是真是假也未有定论,若是冒然杀之,万一她所言是真,娘娘岂非错杀无辜?” 明玉眯着双眸,寒声道:“你拿皇上来压本宫?!” 瑕月垂声道:“臣妾岂敢,臣妾所言,句句皆为娘娘考虑,望娘娘三思!” “这么说来,本宫岂不是还要谢谢你?”说话间,明玉眸中掠过一丝厌恶之色,不管永琮是否瑕月所害,她都恨毒了这个女人,这份仇恨,连弘历都化解不了,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夏晴了。夏晴以为,只要她将实话说出来,并且指证魏静萱就可以将之定罪,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明玉对瑕月的恨意,只要与瑕月扯上了关系,任何话任何事,都是事倍而功半! 瑕月低头道:“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恳请娘娘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及皇上治世之仁心,饶夏晴一条性命。” “好!”明玉冷笑道:“看在皇贵妃的面上,本宫就饶夏晴一条性命,但是四十杖不能少;凭着她刚才所说的话,就算是皇上来了,也非责不可。” 瑕月知道,这已经是明玉看在弘历面前,最大的让步了,是以她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头答应。 “不需要你假仁假义,你想杀就……”夏晴话未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打她的人并不是明玉,而是瑕月,只听她喝斥道:“夏晴,皇后仁德,饶你一命,休要再放肆;除非你想让那伙山贼逍遥法外!” 原本已经愤然欲言的夏晴,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不由得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是啊,她现在这样,除了逞一时之快以外,对于事情根本没有帮助,更加不能定魏静萱与愉妃的罪;她死,不足为惜,但她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她要活着,活着为家人报仇! 想到此处,夏晴咬紧了牙关,任由宫人将她拖了下去,四十杖,整整四十杖,她一声都没有叫过,咬牙忍耐,待得最后一杖落下时,她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带着血丝的唾沫从嘴角滴下,这是她生生咬出来的牙血…… 瑕月看得暗自摇头,道:“阿罗,赶紧把夏晴带回延禧宫去,本宫随后就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忍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阿罗扶着几乎已经无法走路的夏晴离去后,瑕月朝明玉恭身道:“娘娘宅心仁厚,相信夏晴一定会感激娘娘的恩德。” 明玉凉声一笑,道:“行了,人已经带走了,皇贵妃也无需再说这些,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臣妾告退!”在瑕月退出正殿的时候,庄正恰好过来,朝瑕月行了一礼后,入内道:“启禀娘娘,魏姑姑的伤口已经止血,簪子刺入之时卡在肋骨上,所以不是很严重,没有伤到内脏,只是流血过多,需要静养一阵子。”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瑕月微叹了口气,可惜,又让魏静萱逃过一劫;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魏静萱迫于无奈,需要以自尽来取信皇后,但她又怎甘心真的死,不过是在演戏罢了;既是戏,又怎么会真的死! 皇后……从其刚才的言语听来,分明就是相信了魏静萱的“以死明志”,从而再次偏向她。 齐宽得了阿罗的话等在门口,远远看到瑕月过来,连忙迎上去打了个千,随即道:“主子,已经替夏晴上过药了,四十梃杖虽然不至于要了性命,但也伤筋动骨,怕是要休养一阵子才会好了。” 瑕月颔首道:“扶本宫去看看。” 阿罗将夏晴安置在自己屋中,从上药到换衣,夏晴一声都没有出过,哪怕阿罗问她疼不疼,也充耳未闻,整个人好似与世隔绝一般,阿罗也拿她没办法,在将纱布药瓶收拾了之后,阿罗道:“你好生趴着,我让小厨房做些东西给你吃。” 与之前一样,什么回音也没有,阿罗摇一摇头,正欲去开房门,已是被人先一步推开,看到瑕月,阿罗关切地道:“主子,皇后有没有为难你?” “比起为难,皇后更不愿看到本宫。”如此自嘲了一句,瑕月道:“夏晴怎么样了,还好吗?” “身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心就……”阿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瑕月岂有不明白之理,道:“本宫知道了,去做你的事吧。” 待得阿罗离去后,瑕月就着齐宽搬来的椅子坐在床榻边,对趴在床上的夏晴道:“痛吗?” 夏晴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珠子也没有动一下,那双眼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机,犹如死人的眼珠子。 瑕月知道她心中的难过,没有动气,温言道:“你不说话,可是在怪本宫刚才掴打你?” 听到这句话,夏晴的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干涩的声音从口中逸出,“奴婢还没有糊涂到家,知道娘娘那一掌是为了奴婢好。” 瑕月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你死了,高兴的是魏静萱,是愉妃,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迎着她的目光,夏晴双目逐渐凝起焦点,然同一时刻,有泪水在眼眶中凝聚,哽咽道:“我真是瞎了,居然与这样的人做姐妹,死的不该是爹娘他们,而是我!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瑕月替她拭去滑落的泪水,感慨道:“人心啊,真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为了达成所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人都可以背叛!” 夏晴泣不成声地道:“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有眼无珠,若不是我,爹娘与弟弟根本不会死,是我……是我一手将他们推向死路的,我的手上也沾着他们的血。”她用力捶一捶床榻,随后想起一事来,连忙道:“魏静萱死了吗?” 瑕月摇头道:“庄太医说魏静萱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了些血,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老天爷真是没眼!”夏晴咬牙切齿地说着,随即又道:“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取她的性命,不会让她继续活下去!”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阿罗与本宫说过,你曾拿簪子刺魏静萱,你这样做,就算真让你杀了魏静萱,自己也会没命的。” 夏晴激动地道:“只要可以杀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愉妃呢,她比魏静萱更加可恶,你就这么放过她?”瑕月的令夏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片刻方才道:“我自会想办法杀了她,一个都休想跑掉。”说到此处,她吃吃一笑道:“我知道,愉妃一直想要害你,杀了她,也算是还了你这次的救命之恩,我可不想去了阴曹地府还欠你一份情!”她努力侧转了身子,忍着扯动伤口的痛道:“你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与他们相比,也算不错了。” 瑕月静静地听着,直至她说完,方才道:“你杀了魏静萱之后,他们还会给你机会杀愉妃吗,除非你可以在同一时间杀他们二人,但很可惜,你不会分身术的;所以,你的计划注定失败!” 夏晴咬牙道:“赢也好,败也好,我一定要试上一试,我绝不会让她们杀了人还这样好过的。” 瑕月看了她半晌,缓缓道:“夏晴,你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冲动与鲁莽,注定失败的计划还有执行的必要吗?”见夏晴张嘴欲言,抬手道:“本宫并不是要阻止你复仇,异地而处,换了是本宫,也不可能放下这样刻骨的仇恨!” 夏晴听得不解,道:“那娘娘为何还要反对?” “本宫只是想劝你用另一种方式去报仇罢了,或许时间会久一些,但至少成功的可能性会高许多,你更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不等夏晴开口,她又道:“本宫知道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为了那两个满手鲜血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另外,说句实话,只要你一踏出延禧宫,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愉妃还有死里逃生的魏静萱都不会放过你这个随时可能危害她们性命的人。” 夏晴默然不语,良久方才低声道:“娘娘是要奴婢暂时忍了这份仇恨是吗?” “不错,夏晴,本宫与你也算是有缘了,不错,本宫是利用过你,但本宫并不曾妄害无辜。”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以前或许有过,所以结下了如今许多冤孽,但现在……”她摇一摇头,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道:“虽然本宫两次救你性命,但说起来,还是本宫欠你的多一些,所以本宫不想看你就这么枉死。” 夏晴紧紧攥着双手,道:“要忍到何时?” 第六百五十二章 巧言令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已经在想办法搜寻愉妃、皇后、魏静萱等人的证据,应该不会太久。”见夏晴不说话,她又道:“你愿意相信本宫一次吗?” 夏晴低着头没说话,按着她的心思,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仇人,但瑕月说的没有错,成功的可能性太低;她不怕死,只怕报不了仇,九泉之下无脸去见爹娘。 瑕月拂袖起身,道:“你慢慢想吧,希望你可以做出正确的决择。”在临出门之前,她再次道:“夏晴,死并不可怕,就像阿罗那时一样,但是死了,你就再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门缓缓打开,暖风从外头吹进来,拂过夏晴冰冷的身子,也吹起她凌乱的发丝,她抬头看着瑕月的背影,咬一咬酸疼的牙齿,道:“好,奴婢答应你,暂时让她们活着,但娘娘也要答应奴婢,一定要尽快……找到她们犯错的证据,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报应!” 瑕月回头迎视着她的目光,郑重地道:“好,本宫也答应你!” 夏晴挣扎着撑起身子,以额触榻,低声道:“奴婢多谢主子!” 瑕月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待你伤好之后,就与知春他们一起在内殿侍候吧。” 以她的心思,怎会不明白夏晴那声“主子”的含义,分明是同意留在她身边侍候;对于夏晴,她一直很欣赏,也很看重,有情有义;且身在宫中,依然能够紧守住自己的底线;可惜,这样的人注定会吃亏一些。 是夜,坤宁宫中灯光幽幽,驱散着黑暗与春夜里的寒冷,明玉独坐于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道:“主子,晚膳备好了,请您移驾……”未等他说完,明玉已是凉声道:“静萱醒了吗?” 纪由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刚刚去看的时候,她还昏睡着。” 明玉以手支颐,道:“她若醒了,立刻来告诉本宫。” “嗻!”如此应了一声,纪由又道:“主子,那晚膳……” 明玉疲惫地挥手道:“撤下去吧,本宫没胃口。” 纪由想劝,又怕遭明玉责备,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退了下去。 一更……两更……三更……夜色变得越发深沉,明玉却依旧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今日夏晴那些话,还有魏静萱以簪刺胸的情景。 殿门被人轻轻推了来开,纪由无声地打了个千儿,随后道:“主子,姑姑醒了。” 听得这话,明玉有了几分精神,道:“扶本宫过去看看。” 纪由答应一声,扶了明玉往魏静萱的屋子走去,推门进去的时候,魏静萱正在喝药,看到明玉,她连忙就要起来,岂知刚一动就牵扯到胸口的伤,痛得她直冒冷汗。 明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凉声道:“你有伤在身,躺着吧。” “多谢主子。”魏静萱有气无力的谢了恩,随即涩然笑道:“奴婢还以为再也不能侍候主子了,没想到竟然捡回一条性命。” 明玉在椅中坐下,神色复杂地道:“你很想死吗?” 魏静萱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悲凉地道:“奴婢能够有今日,一切皆是拜主子所赐,主子就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如果被主子厌弃,奴婢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明玉盯了魏静萱许久,冷声道:“你当真没有害永琮?” 魏静萱苦笑道:“能说的奴婢都说了,若主子还是不相信奴婢也没办法,您……”她声音发涩地道:“您杀了奴婢吧!” 明玉目光闪烁地道:“你以为这样说了,本宫就会相信吗?” 魏静萱摇头,吃力地道:“奴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绝无算计欺骗主子之意。”她吃吃一笑,凄然道:“奴婢只是有些可惜,与主子的缘份只有这么几年,希望下辈子,这样的缘份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纪由连忙道:“姑姑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清白的,什么都没做过,主子怎么会杀你呢。”说罢,他又巴巴地看着明玉道:“主子,您说是不是?” 魏静萱喘了口气,道:“别说这些了,往后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侍候主子,记得每日都要炖盅参汤,还有,主子怕苦,参汤里面得多放两块冰糖才喝得下去;至于其它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多上些心。” “这些事一直是姑姑在做的,我……我哪里做得好。”纪由急得额头直冒汗,说实在的,他并没有那么在意魏静萱的死活,但是他这会儿若是不帮着魏静萱说话,魏静萱一定会怀恨在心,若真到了死路尽头,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把自己拉下水的,他怎能不急。 魏静萱不理会他,只看着明玉道:“主子,奴婢这条性命本来就是您的,您尽管拿去吧。” 明玉紧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或是不该有的痕迹,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实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难不成真是夏晴与那拉瑕月联手离间她与瑕月? 事实上,魏静萱心中七上八下,忐忑至极,但她明白,现在若是露出一丝慌意或是不安,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她一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与坦然。 沉寂许久,明玉终于缓缓开口,“若要杀你,本宫就不会让太医救你。” 魏静萱闻言,极是激动地看着明玉道:“这么说来,主子就是相信奴婢了?” 明玉徐徐叹了口气道:“本宫不知道,你与夏晴,本宫真不知该相信谁才好。” 纪由转着眼珠子道:“主子,皇贵妃那样帮着夏晴,分明就是与她串通,她的话哪里能信。再者,就算不说七阿哥的事,那二阿哥呢,还有您曾提过未出世的那个小皇子呢?难道都是魏姑姑害的吗?她当时可都不曾在您身边侍候。” 魏静萱接过话道:“主子,奴婢不会为自己说话,但您千万……千万不要相信皇贵妃,她对您从来都不曾怀有好意!” 【作者题外话】:熹妃传游戏第一次封测预约了,大家快去哦,预约之后,1.28日就能玩了。***:xfz./;另外还可以加qq群:236478686,注明读者 第六百五十三章 起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玉抚额道:“行了,永琮的事,本宫会继续追查,你且先休养着吧。” 虽然明玉没有说什么相信她的话,但从刚才的言语间,魏静萱听出她还是偏向自己的,心里头安稳了许多,在目送明玉离去后,她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口的伤口后怕不已。 要不是她当机立断,用这样近乎狠厉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清白,明玉恐怕已经信了夏晴的话。这个该死的夏晴,居然疯的闹到坤宁宫来,还什么话都说了,真真是可恨!等她伤好了以后,定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话说回来,事情闹得那么大,愉妃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不会让夏晴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唯一担心的就是瑕月可能从中作梗,保下夏晴。 早在魏静萱醒来之前,愉妃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恼怒地道:“这个魏静萱,真是没用,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让夏晴将事情闹得这么大。”顿一顿,她又道:“夏晴现在回辛者库了吗?” 小全子摇头道:“没有,她被皇贵妃带回了延禧宫,想要除她……只怕是很难。” “那拉瑕月!”愉妃恨恨地一拍床榻,寒声道:“每次有事都少不了她的影子,真是……”她气得说不下去,在殿内来回走了几趟后,无奈地道:“这会儿也没办法了,只能等夏晴离开延禧宫之后再说。” 冬梅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道:“主子,奴婢担心……夏晴会一直就这么躲在延禧宫。” 愉妃蹙眉道:“你是说,她趁这个机会调到延禧宫当差?” “不错,以皇贵妃的身份,调一个宫女到身边侍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夏晴也应该知道,这样一闹,将不会被主子所容,若想得到保命,躲在延禧宫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愉妃用力揉着太阳穴,若真是这样,就算是她,也很难寻到下手的机会,可是让夏晴这个祸害活着,又是万万不可之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延禧宫……”随着这三个字的出口,愉妃的眸光渐渐亮了起来,嘴角亦露出一丝笑意,“她在延禧宫,咱们不方便下手,可是,她很快就不在了。” 冬梅不解地道:“不在?难道是奴婢猜错了?” 愉妃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幽幽笑道:“你没有猜错,但你忘了一件事――南巡!” 小全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凑上前道:“主子是说,咱们在南巡的时候下手?” 愉妃走到檐下,看着院中开得如火如荼的繁花,凉声道:“不错,南巡可不比宫中,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明儿个,本宫会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到本宫阿玛府中,让他到时候派图赫沿路跟在皇上后面,以便本宫与他联系,另外,这对图赫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小全子与冬梅看了一眼,皆是不解愉妃之意,询问道:“主子,您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虽然本宫一直让自己不要介意,但商人的地位终归是太低了,这一点对本宫很不利;还有图赫,他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本宫实在忍心让他的官途就此终结;皇上曾与本宫提过,这一次南巡,除了巡视海防之外,还会选拔一些可用之材为朝廷所用,就算是曾经犯过错的,只要确有可用之处,就会破例提拔,所以……”说此及,她叹了口气道:“但这机会能否降临到图赫身上,本宫就不知道了,只能到时视情况极力筹谋,希望上天不要对他太过残忍。” “公子少年英伟,上天一定会给他机会的。”面对冬梅的言语,愉妃微一颔首,道:“若是夏晴到时候没有随那拉瑕月南巡,你就留在宫中,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南巡归来之前杀了夏晴,就算为此闹出什么纰漏也不打紧,本宫归来后自会设法保你。” 冬梅肃然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放心吧。” 夏晴大闹坤宁宫的事,很快便到了弘历耳中,但因为当时正忙于南巡之事,以及江南、河南营伍废驰急需整改一事,再加上明玉不曾提及此事,是以他未曾对此多留心。 四月,行“奉移礼”,永琮棺木由祭所送往安葬之地,亲王以下,四品以上官员皆集于祭所大门外,公主、福晋、命妇等则集于二门以内,棺车起行后,前后有仪卫和太监、护军等随行,还有礼部、工部官员以集八旗官兵护送。这样的隆重气派,虽说是哀荣,却依旧忍不住令人生出几分羡慕之心。 四月十七,南巡路线确定,渡黄河之后乘船沿运河南下,经扬州、镇江、常州、苏州、嘉,最终至杭州,皇太后、皇后以及众嫔妃皆会随行,除此之外还有随从大臣、侍卫等等,共计近两千人,弘昼、兆惠、阿桂、刘虎等等皆在其中,御船、官船大小数十艘,其规模之大,堪称少见,且沿途设有行宫。至于京中之事,除却军情大事快马加鞭送至弘历手中之外,余下的朝事,皆由允礼负责主持。 弘历此次南巡之意,正如他与愉妃说的那样,在于视察民情、巡视河工海防并为进行选举可用之才。 四月十九,御船正起由京城出发,经黄河乘船沿运河南下,临行前,弘历传旨告诫地方:力屏浮华;时时思物力之维艰,事事惟奢靡之是戒。 在抵达扬州之前,一路皆是在水上,只要探出船去,看到的便是水,初时看着还有趣,看久了便觉得没什么意思,随着航行日久,偶遇风波船体颠簸之时,就会有不善于乘船之人晕船恶心,瑕月亦是其中之一。 从晨到晚,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吐了好几回,胃里早就空了,但还是不时呕吐,着实难受得紧。 瑕月所在的这艘船虽不是御船,却仍然建造的犹如宫殿一般,上下三层,除了瑕月所住的吟风阁之外,还有静悦居等等,乃是愉妃、仪妃还有嘉妃等人的住处。御船上除了相应的护卫、宫人、船工之外,便只有弘历、凌若、明玉三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 风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端着一碗小米粥推门进来,看到夏晴还端着漱盂站在瑕月身前,忧声道:“主子还是很难受吗?” 瑕月抚着胸口,有气无力地道:“知道这风浪什么时候能停吗?” 阿罗拿起摆在桌上的薄荷香包凑到瑕月鼻下,待她有了一丝精神后,方才道:“奴婢刚才问了船工,他们说看天色,怕是明儿个才会停。” 瑕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苦笑道:“这会儿才刚天暗,也就说接下来的一夜都是这样了。”说到此处又是一阵恶心,但她连胆汁都吐光了,只是不停地干呕,哪怕一直闻着薄荷香包也无用。 待她呕过之后,阿罗道:“主子,您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吃些粥垫垫吧。” 瑕月虚弱地摆手道:“你看本宫这个样子,怕是刚吃下去就全都呕出来了,端下去吧。” 阿罗为难地道:“可是您这样饿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伤了胃可怎么办?” 瑕月忍着胸口烦闷欲呕之意,道:“行了,与其这样呕个不停,还不如等明儿个风浪停了再用。” 夏晴插话道:“主子,您现在这样很伤胃的,还是吃些粥垫一垫吧,若是怕再呕的话,奴婢陪您去外头吹吹风,应该会好一些。”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瑕月担心她留在宫中会出事,所以坚持将她带在身边。 瑕月无力地道:“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没事。”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她那煞白的脸色怎么看着都不像无事。 “主子,既然您实在吃不下,那奴婢陪您去船板上吹会儿风。”夏晴话音未落,阿罗已是道:“不可,外头风浪大,万一摔了主子可怎么得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还险些摔了。” 夏晴想想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太好,逐不再言语,正自这个时候,齐宽拿着一包东西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一粒粒乌梅,“主子,梅酸能解止吐意,您赶紧尝一颗试试,说不定会舒服一些。” 瑕月实在难受得紧,听得这话,当即取过一粒乌梅含在口中,随着酸酸的滋味在嘴里蔓延,莫说,胸口那种欲呕的感觉着实减轻了一些,在吐出小小的核后,她长出了一口气,道:“还真是有用,这会儿觉着舒服多了。” 阿罗看着齐宽嗔责道:“你既是知道梅酸能止吐,为何不早些拿来,害得主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齐宽嘻嘻一笑道:“我可不知道,是和亲王说的,这些乌梅也是他送来的。” “和亲王?”瑕月一怔,旋即道:“你怎么会见到他的?”弘昼并不在她们这艘船上,且在没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他是不可以随意踏上这艘船的,因为对于外臣而言,此处就像后宫禁苑,非皇命不可踏足。 齐宽依言答道:“奴才并没有见过和亲王,他是派他身边的太监送来的,至于他怎么知道主子晕船难受之事,奴才就不知道了。” “和亲王倒是有心。”这般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待得门开之后,赫然发现是弘历,不等瑕月起身,弘历按住她,柔声道:“你不舒服,不要行礼了,好生坐着。” 瑕月笑一笑道:“外头风浪这么大,皇上怎么过来了?” “朕知道你晕船不适,所以特意来看看,另外,朕还给你带了一些青梅来,弘昼说梅酸可以缓解不适,这样你就可以舒服一些了。”弘历正要解开拿在手中的纸包,意外看到未曾收起的乌梅,惊讶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吗?” 瑕月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臣妾也是听齐宽说的,所以让他寻了一些乌梅来试试,没想到还真的管用,臣妾这会儿舒服多了。”看来弘昼应该是从弘历口中得知自己晕船一事。 “哦?”弘历瞥了齐宽一眼,道:“想不到你这奴才知道的还不少。” 齐宽连忙躬身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是听人说的,所以去御膳房要了一些来,都怪奴才不好,刚刚才想起来,否则主子之前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弘历微一点头,道:“既然已经有了乌梅,那朕这些青梅想来是用不上了。” 瑕月赶紧道:“谁说的,相较之下,臣妾还是更喜欢皇上送来的青梅,皇上可不许再收回去。” 弘历本就是与她开玩笑,这会儿听她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亲自签了一颗递到瑕月唇边,待得她咬了一口后,道:“你再忍忍,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杨州了。” 瑕月应了一声,轻声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臣妾听说三月的扬州是最美的,可惜咱们到的时候,都五月了,看不到那份美景。”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无妨,这一次看不到,下次再看就是了。” “下次?”瑕月惊讶地道:“这么说来,皇上还会再次南巡了?” “这是自然,皇祖父曾六次南巡,视察民情,选拔人材,朕也想效法皇祖父。”说到此处,他似笑非笑地道:“可是被这次的风浪颠簸吓到,不愿再次陪朕南巡?” 瑕月嫣然笑道:“就算风浪再颠簸,臣妾也要陪皇上南巡,除非皇上不肯再带着臣妾。” “怎么会呢。”弘历将她揽入怀中,笑言道:“每一次南巡,朕都一定要带着你,你休想逃走!” 瑕月睇视着他含笑的双眸,柔声道:“臣妾不敢……也不想逃离皇上的身边。” 弘历轻抚着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道:“扬州有不少名胜古迹,到时候朕若抽得出暇,就陪你四处看看。” “一切听凭皇上安排。”瑕月话音刚落,便见小五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御船来报,说是太后凤体不安,似乎也是受风浪颠簸之故,周太医已经过去了。” 听得凌若身体不适,弘历当即道:“朕这就过去。”瑕月在一旁道:“皇上,臣妾陪您一起去看皇额娘。” 第六百五十五章 梅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摇头道:“你自己也还难受着,不要过去了,好生在这里歇着,朕明儿个再来看你。” 瑕月身上也确实没什么力气,逐点头答应,弘历在出了吟风阁后,对小五道:“上了御船后,立刻再去取一些青梅来。” 小五为难地道:“启禀皇上,您之前吩咐说将所有青梅都拿去给皇贵妃娘娘,所以,这会儿……” 被他这么一说,弘历亦想了起来,眉头为之一蹙,旋即已是展了开来,“朕刚才看到皇贵妃那里有乌梅,齐宽说是从御膳房取来的,这会儿应该还有,你去取一些来。” 小五应了一声,去御膳房所在的船上,安禄正在命人准备晚膳,看到小五进来,连忙迎上来笑道:“五公公怎么得空过来了?” 小五含笑道:“怎么了,咱家不能过来吗?” “五公公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能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不过您与喜总管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一向无事不离左右,这会儿过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安总管还真是一猜就中,不错,太后她老人家晕船不适,你知道皇上最是孝顺不过,这不,让咱家来取些乌梅送过去。” 安禄搓着手讪笑道:“不瞒五公公,我这里还真没有乌梅,不过旁的梅子倒是有一些,不如您先拿些过去?” “没有?”小五疑惑地道:“这不可能,皇贵妃身边的齐宽之前才取去过。” 安禄听得莫名其妙,“齐宽今日并未来过我这里,五公公会否听错了,他是从别取处来的?” 小五当即道:“这是皇上亲口与咱家说的,怎么会有错,安总管,你弄清楚了吗?” 这下安禄也吃不定了,道:“这样吧,五公公您先坐一会儿,我问问底下的人,看是不是有人自己带了乌梅过来。” 小五虽然急着回去,但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安禄问了一圈后,无一人说是带了乌梅。 听完安禄所问的结果,小五一脸惊奇地道:“这可真是闹鬼了,难不成是齐宽说错了?” 安禄无奈地道:“五公公,乌梅是当真没有,要不您先拿些其他梅子过去应应急?” 小五叹了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你瞧瞧有几种梅子,都各给咱家一些,省得太后不喜,又来回奔波。” 安禄当即答应,取了一包甘草梅,一包水晶梅,一包西施梅给小五,后者拿了之后,当即赶往御船,进到凌若所居的地方后,弘历正陪着凌若说话,瞧见小五进来,不悦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五赶紧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奉您之命去取乌梅,但安禄告诉奴才,说是御膳房中并没有乌梅,无奈之下,奴才只能取了其他几种梅子过来。” “没有?”弘历惊讶地道:“齐宽明明与朕说去取过,怎么会没有呢?” “奴才也觉得奇怪,但安禄很肯定地与奴才说,齐宽今日并未去过他那里,所以奴才斗胆猜测,应该是齐宽记错了。”说罢,他将取来的三包梅子呈到凌若面前。 弘历虽然心中奇怪,但并未追问下去,对凌若道:“皇额娘,您含一颗梅子试试,儿臣之前看皇贵妃含服之后,晕船欲呕的情况好了许多。” 凌若点点头,取了一粒水晶梅含在口中,待得吐出梅核之后,摇头道:“哀家真是老了,以前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连准葛尔都去过了,如今只是稍稍一些风浪罢了,便难受得头晕欲呕,浑身无力。” 弘历笑言道:“皇额娘哪里有老,晕船之事乃是各人体质差异,皇贵妃晕得比您还要厉害呢,难道她也老了吗?” 凌若笑一笑,转而道:“你不必安慰哀家,算起来,哀家今年都五十七了。”说到此处,她有些感慨地道:“好快,一转眼先帝离去已经十年了,有时候想起来,一切犹如尚在昨日一般,先帝……” 弘历知父母鹣鲽情深,怕她继续说下去会伤神,打断道:“皇阿玛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皇额娘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哀家知道。”凌若轻笑道:“你也不必那么紧张,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道哀家还会想不开吗?再说先帝那道遗诏可还留着呢。” 弘历笑而未语,在陪着凌若用过药后方才离开,这一夜,风浪渐渐小了下去,待得第二日,河面上已是极为平稳,几乎没有任何颠簸,令瑕月等晕船之人松了一口气,否则若是连着几日如此,非得有许多人病倒不可。 如今是四月,天气尚不是炎热,不少人皆走出来看两岸的景色,瑕月亦在其中,昨儿个夜里睡了一夜,没有再吐,令得她精神有所好转,不再如前一日那样病恹恹的。 知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道:“主子您小心一些,别靠得太近。” 瑕月笑看着她道:“怎么了,怕本宫摔下去吗?没瞧见都有护栏挡着吗,哪里会有事。”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而且奴婢听说一些大河里,都有河怪潜伏着,万一突然从水里冒出来,那不是坏事了吗?” 知春话音刚落,齐宽便捂着嘴笑了起来,“知春,你是不是看多了,所以连河怪都想出来了,世上哪有这种东西。”知春不知从何时对鬼怪神话起了兴趣,最喜欢看的便是。 知春听出他话中的取笑之意,扮了个鬼脸道:“要你多管闲事,再说你又没潜到河底去看过,怎么知道就一定没有河怪。” 阿罗摇头道:“行了,你们两个这样争执个不停,主子还怎么赏景?都别说了。” 这般说着,她扶瑕月来到护栏前,微风拂过脸庞,带着温热的气息,岸边可以看到有人挑着东西在行走或是妇人蹲在河边洗衣,看到浩浩荡荡的船队过来,皆是好奇地抬头观望,猜测着是哪里来的那么多船。 正自观望之时,身后忽地传来愉妃的声音,“娘娘也在这里吗?” 第六百五十六章 另一桩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回过身来,果见愉妃牵着永琪正站在自己身后,笑言道:“是啊,整日呆在里面,着实有些闷,今日天气晴好又没什么风浪,所以出来走走。” 愉妃屈身行礼后,一脸关切地道:“臣妾听闻娘娘昨日晕船不适,原本想要过来看望娘娘,无奈永琪当时也有些不舒服,所以未能过来,还望娘娘恕罪。” “愉妃有这份心,本宫已经很欣慰了,五阿哥年岁幼小,身子又一向孱弱,你这个当额娘的自然要多照顾一些。”说罢,她垂目看着已经五岁的永琪道:“你额娘这样疼爱你,往后可要好好孝敬你额娘,知道吗?” 永琪乖巧地道:“多谢皇贵妃教诲,永琪知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对答有序,真是难得,也不枉愉妃千辛万苦将你生下来,只是可惜,身子太弱了,无法担负起太多。” 面对瑕月的言语,愉妃眸光微闪,道:“太医说永琪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等他再长大一些,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孱弱了。” 迎着她的目光,瑕月微微一笑,“或许吧,不过本宫一惯觉得,人力所能做的很有限,更多的还是天意,命数所定,不管人如何去做,都无法改变,愉妃你说呢?” 愉妃垂目道:“恕臣妾并不认同娘娘的话,事在人为,只要有心,什么事都可以改变,哪怕是所谓的命数。” 瑕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看到底是人可胜天,还是天定一切!” 愉妃笑一笑,道:“娘娘既然这么有兴趣,臣妾斗胆,想与娘娘打个赌,不知可否。” “愉妃有这个雅兴,本宫自当奉陪,不知彩头是什么?”面对瑕月的询问,愉妃笑言道:“彩头不是早就有了吗?” 瑕月明白,她是指各自拥有的一切,不论谁输,都将失尽一切,反之则将占尽一切,成为另一位慈宁宫的主人。 在愉妃离开后,瑕月亦往吟风阁走去,在快要走到的时候,一个太监迎面走来,他仿佛没看到瑕月,低着头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在经过齐宽时,还撞了他一下。 知春当即喝斥道:“别走,你是哪宫的人,见了皇贵妃娘娘也不行礼。” “知春,别多事了。”面对齐宽的劝阻,知春皱了眉头道:“你怎么了,被人撞了也不出声,还嫌我多事。” 齐宽左右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和亲王身边的人,昨儿个送乌梅来的就是他,你瞧瞧。”他朝知春稍稍摊开了握着的手,只见其掌心有一个小小的纸团,想是刚才那人趁着相撞的机会,塞到他手中的。 看到这个情景,知春知是自己误会,不再言语,与阿罗一起扶了瑕月回到吟风阁,待得关起门后,齐宽将纸团递给了瑕月。 瑕月在看过纸团上的内容后,将之递给阿罗,凝声道:“你们也都看看吧。” 诸人分别看过后,皆露出一抹异色,虽然久未联系,但弘昼一直在追查凌若之前交待的事情,并未就此间断,不过刘二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始终没有寻到她的下落,但是弘昼另外发现了一件事:愉妃身边的小全子与冬梅,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宫去京郊一户农家看望一个孩子,每次去了都会拿一些银子给那农户,弘昼扮做途中那处的人,寻机问了那孩子的来历,发现是小全子带来交给他们的,说是一个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所以托他们照养;而日子,就是在永琪出生后不久,算起来,如今也恰好是五岁。 知春第一个道:“这个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为何和亲王要特意写纸条来告之主子?” 阿罗摇头道:“恰恰相反,这件事奇怪得紧。”在知春疑惑的目光中,她道:“如果孩子是小全子亲戚的,冬梅为什么要去看他,还送银子去,总不至于这孩子与冬梅也有关系吧?” “他们两个都是在愉妃身边侍候的,关系较一般人要好许多,小全子抽不出空之时托冬梅去看望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奇怪。” 被她这么一说,阿罗声音一滞,无可否认,确是有这种可能,正自沉默间,瑕月开口道:“小全子在撒谎!” “主子何以见得?”面对知春的询问,瑕月指着纸条上最后几个字道:“你们看清楚,上面写着:查无此人;和亲王的意思应该是指调查过小全子的背景,在他的亲戚当中,并没有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 知春愕然道:“没有?那这孩子从何而来?” 齐宽咬着手指,迟疑地道:“主子,有没有可能,如今那位五阿哥并不是真正的五阿哥,养在农户家中的那个才是。” 知春听得晕头转向,道:“什么叫不是真正的五阿哥,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倒是说清楚一些。” 阿罗眸光微闪,道:“齐宽的意思是说愉妃偷龙转凤,调转了真正的五阿哥。”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夏晴便道:“若是这样的话,养在农户家中的孩子便该是个女孩,但和亲王说的很清楚,那是一个男孩;再者,五阿哥出生时的体重,绝非一般孩子能达到的,那些开胃的药可不是假的。” 知春不解地道:“既不是偷龙转凤,小全子又在撒谎,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瑕月起身在屋中缓步走着,思索着那个孩子的来历,她有一种感觉,只要解开这个疑团,就算没有寻到刘二娘,也可以定愉妃的罪,但是……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小全子与冬梅必然是知道的,但他们绝不会告诉自己。 在诸人都思索这个问题之时,夏晴忽地道:“主子,奴婢在想,这个孩子会否是愉妃偷龙转凤的后备,只是最后没用上?” 齐宽皱眉道:“可是她生的本来就是阿哥,还要什么后备?” “别忘了,在孩子呱呱坠地之前,是男是女谁都不知道,就连太医,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愉妃又一心一意要生个皇子,为此备下一连串的祥瑞与异象,;为防万一,她事先寻好后备,一点也不奇怪。” 第六百五十七章 身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赞许地看了夏晴一眼,道:“你说得甚有道理,还想到什么,继续说下去。” 夏晴想了想,道:“若奴婢没有料错的话,这样的后备,应该早在娘胎之时就已经寻好了,且不止一个,就像奴婢刚才所言,出娘胎之前,谁都不晓得男女,想要得到男孩,一定要多挑几个临产日子相近的孕妇备着。在愉妃临盆之时,她们也各自生下孩子,其中一个男孩被抱进了宫中。” 齐宽断然道:“不可能,宫里守卫森严,怎么可能由着他们将孩子送进来。” 阿罗接过话道:“还有,愉妃是早产,那些孕妇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的在那个时候临盆,除非……人为催产,提早她们的临盆之期。” 知春亦迟疑地道:“但是这样做很容易伤身,一个不好,可能连性命也没有了,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夏晴嗤笑道:“愉妃连七阿哥也敢害,伤几条人命算什么,在她心中,除了自己,任何人的性命都卑贱如草芥;甚至……我怀疑以愉妃的性子,那些孕妇孩子最后都被她灭了口。至于守卫……他们都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可能被收买。” 瑕月缓缓道:“愉妃家人都在京城,若你所猜为事实,当时的京城应该有不少孕妇失踪;照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应该可以找到愉妃家人犯事的证据。” 阿罗一边思索着他们的话一边摇头道:“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若愉妃当真如此心狠手辣,就不该留着那个孩子。” 瑕月望着窗外平滑的河水,徐徐道:“或许她根本没打算留下那个孩子,是小全子他们自作主张。” 阿罗眼皮一跳,惊声道:“主子是说……愉妃并不知道那个孩子活着?小全子他们在这件事上背叛了愉妃?” “如果她知道,就该将孩子交由她的家人抚养或者是照看,何必让小全子他们一趟又一趟的出宫?” 齐宽兴奋地道:“主子,或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件事,让小全子与冬梅背叛愉妃,将她做过的恶事都抖露出来。” “证据呢?莫要忘了,刚才那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瑕月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熄了齐宽心头的热意,好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道:“小全子与冬梅是愉妃的心腹,他们所说的话,皇上应该会相信,另外……还有那个孩子……” 瑕月摇头道:“愉妃擅于作戏,若非罪证确凿,怕是难定她的罪,再者,小全子他们未必会肯因为这件事彻底背叛愉妃。这件事不宜打草惊蛇,还是先照着京城那条线索查下去。”说罢,她命人取来纸笔,写下给弘昼的回信,嘱齐宽出去看看那个小太监还在不在,若是不在的话,就先收着,等往后有机会了再交给弘昼。 齐宽依言走了出去,在来到船尾时,瞧见了那个小太监,在擦身而过之时,齐宽悄悄将捏成一团的纸条放到他手中,后者当即握紧了拳头,在行船停靠之时,回了弘昼所在的船只。 彼时,弘昼正在见一个刚刚追上他们行程的心腹宁二,此人本是留在京城的,但因为查到一件关系重大之事,所以连夜追上了上来。 弘昼倏然起身,紧紧盯着他道:“真的找到铃兰香了吗?” “是,那是一家位于河间府的药铺,他们店铺就有铃兰香,因为这种香买的人很少,所以他记得在和敬长公主出事前后,曾有两人去买过铃兰香。” 弘昼连忙问道:“他还记得那两个人吗?” 宁二如实道:“因为时间太久,他不太说得清,不过奴才带着他去富哈察大人府外,他认出富哈察的心腹,很像第一次问他买铃兰香的人;至于另外一个,暂无发现,奴才怀疑,就是当初那个扮成游方郎中的死士,不过他已经死了,所以无从认起。” “好!”弘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追查这么久,终于有了线索,走了几步道:“可有派人暗中保护那个掌柜?” “奴才调了阿威他们几个暗中保护掌柜,再加上这件事只有奴才几人知道,未曾外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停顿片刻,宁二再次道:“主子,奴才另外还探听到一个消息,刘二娘曾在福州出现过,但很快又失了踪迹,颇为可惜。” 弘昼思索片刻,道:“刘二娘既然在福州出现过,应该还在附近,你多派些人去福州寻找,此人至关重要,已经让她逃了五年了,一定要尽快把她找出来。” 宁二当即道:“奴才这就回去安排。” “不必了,你既是来了,就跟在本王身边吧,左右王九还在京城,你飞鸽传书回去,让他负责这些事就行了。”待得宁二答应后,他出了船舱借着各自船只之间的踏板来到御船上。 弘历正在看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看到弘昼进来,笑道:“朕正想找你,你倒是自己过来了,准葛尔贡使想在肃州贸易,你觉得此事可行吗?朕怀疑他们是以贸易为借口,欲刺探我朝军情。” 弘昼压下心中的思索,躬身道:“自从十七叔领兵大败准葛尔后,准葛尔虽部落仍在,但当年的气势与强势已经不复存在,哪怕十年的休养生息,也不过恢复了五成,且葛尔丹已死,臣弟以为他们应该没有再进犯我大清的心思,所以贸易一事,皇上不妨考虑一二。” 弘历想一想,颔首道:“你分析的也有道理,罢了,明日传随行众臣一起商议之后再定吧。”说罢,他将奏折合起放到一边,道:“对了,老五你来见朕又是为了何事?” 弘昼神色凝重地道:“皇上,您让臣弟追查的和敬长公主一事,这会儿有了进展,臣弟找到了铃兰香的真正来源。” 弘历神色一肃,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弘昼应了一声道:“臣弟派宁二查知,那是一家位于河间府的药铺,在和敬长公主出现之前,掌柜记得曾有人买过铃兰香。”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有些艰涩地道:“他记得是谁买的吗?” 第六百五十八章 难以置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并不想问这句话,因为他怕听到自己无法接受的回答,但是……他身为长乐的皇阿玛,万不可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虽然这些话,弘历没有说出来,但弘昼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宁二带着他在京城转了一圈,最后他认出,买铃兰香的那个人就是富哈察的心腹随从。”在瞅了一眼弘历渐趋阴沉的脸色后,续道:“另外,臣弟还曾查知,富哈察曾派人出京去捉过蝴蝶,理由则是供他女儿玩耍。恕臣弟直言,以当时的季节而言,京城虽然蝴蝶不多,但还是有,如果真是为了玩耍,大可在京城捉寻,何必离京去抓呢;除非他们要找的,是相对罕见的毒蝴蝶,可以用来杀人。” 弘历寒声道:“你想说长乐是皇后所杀吗?皇后是什么样的,你应该很清楚,她怎么会做这种残忍的事?” 弘昼沉默片刻,拱手道:“臣弟知道这件事令皇上很难接受,但……臣弟所言皆是事实,并无一字虚假。” “不会的,朕不相信会是皇后。”弘历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站起身来,手却不小心碰掉了一旁的琉璃镇纸,磕到地上摔坏了边角。 弘历从罢免额尔吉图父子官职的那一夜起,就一直在担心长乐的事会与明玉扯上关系;如今,他最担心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明玉……彻底的变了,偏执、残忍,在她身上,再也不找到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善良。 明玉是他亲自选定的皇后,从初识一直到现在,他都想要与之携手一生一世,正因为这样,他才对明玉一次又一次的忍让包容,可是明玉却变本加厉,害了一个又一个,长乐……长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啊,且还是一位公主,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威胁,她却仍然生生扼杀了那个幼小的生命,且从未有过一丝悔意。 弘历忍着晕眩之意,走到弘昼面前,轻声道:“老五,会否是那个掌柜认错了人,皇后……朕……”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声音亦开始发起抖来。 弘昼叹了口气,道:“臣弟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但宁二跟随臣弟多年,做事一向有分寸,若没有把握,他不会连夜赶来通知臣弟,真的……是皇后娘娘所为。” “朕不相信……朕不相信……”弘历喃喃地重复这句话,良久,他背对着弘昼,抚了一把脸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告诉任何人!” 弘昼一怔,脱口道:“皇上,您想隐瞒这件事吗?” 弘历没有回答他亦没有回身,只道:“退下!” 弘昼急声道:“皇上,皇后害死了和敬长公主,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害人,您不可再姑息了!”他话音刚落,弘历倏然转身来,用一种阴寒至极的目光盯着他,“朕做事,不用任何人来教!退下!” 弘昼沉默了一会儿,跪下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恳请皇上,还和敬长公主一个公道!” 弘历盯着他,咬牙道:“弘昼,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 见弘历始终不肯回答,弘昼无奈地道:“是,臣弟告退。” 在弘昼走后,弘历拿起桌上的笔架狠狠摔在地上,上好的湖州狼毫笔摔得满地都是,之后又是奏折,很快就摔得满地狼籍,弘历却跟疯了一样,仍然在继续,四喜与小五远远站在一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一直等到再无东西可摔之时,弘历方才喘着粗气停手,但是胸口仍然像有刀子在割一样,不断提醒他,他选错了皇后,选错了要一辈子携手的那个人! 弘历捧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玉……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让朕失望;你明知道朕最不愿意怪责的人就是你,可是……” 他此刻很挣扎,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他曾答应过皇额娘,若是明玉再犯错,必废其后位;可若是隐瞒下来,不止对长乐不公平,对瑕月更是不公平;而且明玉止不定还会害人…… 弘历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一日,一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方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原本有些犯困的四喜看到这一幕顿时清醒了过来,走过来道:“皇上,您可是要歇息了?”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越过满地的狼籍往外走去,四喜与小五赶紧跟上,弘历一路来到明玉所居的容悦居,宫人正倚在柱子上打哈欠,看到有人影过来,提了灯道:“谁啊?” 无人回答,不过宫人已是看清了来人,连忙跪下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未加以理会,径直走了进去,明玉已经歇下了,所以容悦居中只有一盏烛光还亮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四喜没有跟进去,关了朱红雕花门后,与小五一起守在外头。 弘历缓步来到床榻边,也不说话,只是默然看着熟睡中的明玉,那张脸他看了十八年,本应该很熟悉了,这会儿看来却是那么的陌生,好像根本不认识一般。 昏暗中,他缓缓开口道:“明玉……朕是那么珍惜你,那么想要与你一起走下去,为何你非要毁了咱们的夫妻之情;你恨瑕月,所以容不下与她有关的任何东西,阿罗、长乐都是这样;但你有没有想过,长乐是无辜的,而且她也是朕的女儿,她长大之后,还要唤你一声皇额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说到后面,弘历的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惊醒了沉睡中的明玉,当她睁开惺松的睡眼看到弘历时,惊讶不已,撑起身子道:“皇上您何时过来的?”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回答,又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趿鞋下地,握了弘历的手关切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臣妾睡梦中好象听到您在说话,但迷迷糊糊的听不清,您能否再说一遍?” 第六百五十九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默默看着明玉,许久,他沉声道:“皇后,还记得朕与你相识的情景吗?” 明玉惊讶于他突然问起这个,道:“臣妾当然记得,皇上……”她想问弘历到底出了什么事,因为从刚才起,弘历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然未等她说完,弘历便道:“朕有些记不清了,皇后与朕说说。” 明玉越看越觉得不对,忧声道:“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朕就是突然想起以前那段岁月。”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 见弘历这么说,明玉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徐徐回忆道:“臣妾记得第一次见皇上,是在进京之前,皇上那个时候看着很狼狈,胁迫着臣妾与傅恒将你藏在马车里潜入京城,臣妾当时还以为遇到山贼了呢,记得除了皇上,还有兆惠、阿桂以及兆惠的表叔布齐。” 听着她的话,弘历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悠远的笑容,“是啊,朕记得皇后当时临危不乱,给朕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在朕恢复身份后,常去马齐府中见你,你的善良令朕认定你就是朕所要寻找的那个女子,哪怕之后瑕月从中作梗,朕也一定要娶你为嫡福晋。” 听得瑕月的名字,明玉脸颊抽搐了一下,有些勉强地笑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回不到从头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弘历眼眸中充斥着深切的悲哀,抬手欲去抚明玉的脸庞,却久久停留在半空中,最后更是收了回去。 弘历的言语还有反常的举动,令明玉觉得不安,追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皇后,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朕?”不等明玉开口,他又道:“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明玉莫名其妙地道:“皇上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臣妾能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 弘历幽暗的眸底掠过一抹深切的痛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那朕问你,长乐是怎么死的?” 明玉心头猛地一跳,强笑道:“长乐的事,之前不是就查明了吗?是大阿哥误捕来毒蝴蝶,从而害死了长乐;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令人难过,长乐还那么小,甚至连月子都没有满。” 弘历讽刺地道:“原来皇后也会觉得难过吗?朕还以为皇后会对此欢喜不已呢。” 明玉脸颊一搐,神色不自地道:“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虽说长乐不是臣妾所生,但臣妾一向很喜欢她,她走的那会儿,臣妾难过了好几日。” 弘历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要杀了长乐,为什么?” 明玉一直觉得弘历不太对劲,但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下一刻,心在胸口狂跳不止,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紧张地道:“皇上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臣妾怎么会……”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还在撒谎,朕已经查到富哈察的心腹去河间府买过铃兰香,而富哈察正是你的族叔!”他身子往前微倾,在明玉耳边咬牙切齿地道:“皇后该不会说不知道铃兰香为何物吧?” 明玉努力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臣妾……确实不曾听闻过这个什么铃兰香,不知这是一种什么香料?” 弘历寒声道:“这是一种可以让蛇虫鼠蚁疯狂的香料,包括……蝴蝶,就像长乐死时那样,皇贵妃说过,曾在皇后身上闻到过一种有异于寻常香粉的香气,若朕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这个铃兰香;另外,富哈察还曾派人去抓捕过蝴蝶,为的就是助皇后演一场蝴蝶杀人的戏码!” “臣妾没有。”明玉极力否认,旋即道:“这些话是皇贵妃与皇上说的是不是?她一向恨臣妾,自然在皇上面前百般抵毁臣妾。” 弘历咬牙道:“到底是皇贵妃恨你,还是皇后你恨皇贵妃,恨得连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都容不下?!” 明玉红着双眼道:“臣妾与您夫妻那么多年,难道您不知道臣妾是什么样的人吗?” 弘历自嘲地笑道:“朕一直以为自己很清楚,原来不是,朕对你一点都不清楚;刚才朕看着你,好陌生,朕无法想象自己跟一个如此陌生的人同床共枕了十八年。” “臣妾没有!”明玉急急抓了弘历的手道:“臣妾没有害过长乐,也不知道什么铃兰香,臣妾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别听小人挑拨!” 这一次,她的辩解与否认,只换来弘历的愤然甩手,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是吗?” 明玉紧咬着牙关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您让臣妾如何承认?” 面对她的一再否认,弘历寒声道:“好,既然皇后不愿承认,朕就只有传富哈察与你宫中的人问话了,重刑之下,相信他们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明玉瞳孔急缩,不敢置信地道:“皇上要屈打成招?”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是屈打成招,还是如实招供,皇后心里很清楚。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再不能挽回了。” 明玉又慌又气地道:“您怎么可以这样做,臣妾都说了没有,为何您就是不相信。” “因为你欺骗了朕太多次,朕不知道还要怎么相信你。”说完这句,弘历便要离开,明玉见状,连忙拉住他道:“皇上,不要!不要去!” 弘历停下脚步,盯着她道:“这么说来,皇后是承认了?” “臣妾……”明玉用力咬着下唇,要她当着弘历的面亲口承认自己谋害长乐,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弘历刚才的话,令她害怕到了极点。不能挽回……也就是说,一旦纪由或是富哈察将实情说出来,弘历很可能会废了她的后位,将她打入冷宫,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许久,明玉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是,是臣妾杀了长乐。” 弘历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但在听到明玉亲口承认时,仍然感觉胸口像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似的,踉跄着退了几步,想要说话,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蹲下身不停地喘着粗气。 第六百六十章 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他这个样子,明玉紧张地道:“皇上,臣妾也不想的,这一切都是那拉瑕月逼臣妾的,她才是罪魁祸首!” 听得这句话,弘历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双通红的双眼道:“她逼你,她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吗?皇后,你就算要为自己脱罪,也寻一个好一些的借口,朕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根本不可能!”弘历一脸冷漠地道:“从朕宠幸瑕月的那一日起,朕就告诉她,朕会给她尊荣与恩宠,但永远都不能越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朕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想一想你,生怕委屈了你,但你呢?朕也好,傅恒也罢,从来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奢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很想去与愉妃商量,但这个时候,绝对不宜过去,只能等明日再寻机会,说起来,明日靠岸入住行宫,去愉妃那里应该会方便许多。 正如魏静萱所言的那般,翌日午后,船行至扬州水域,此处已属江南中心之地,比他们沿途所见的地方要繁华许多。 船还未靠岸,便可看到码头上乌泱泱的聚了一大帮人,为首那人穿着知府官服,正焦急地张望着,待得看到船后,朝后面挥了一下手,立时有乐曲奏起。 黄氏在船栏前看到这一幕,轻笑道:“不知这个扬州知府在这里等了多久,才能够这样及时的迎驾。” 站在她旁边的瑕月轻笑道:“想来应该是天未亮时就等在码头了。” 黄氏笑一笑道:“在船上那么多日,终于是可以上岸了,臣妾有生以来,还没坐过那么久的船呢,以前最多也就坐了半日。”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船渐渐往岸边靠去,御船最先靠岸,侍卫先行-小说 .下船,手握刀柄,严加看守,随后是宫人,搭好上岸的踏板,并执香炉、宫扇、锦旗于两边侍候。 待得曲过三遍之后,一身明黄龙袍的弘历扶着凌若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在他们身边则是身着皇后凤袍的明玉。 看到他们三人,扬州知府激动地抬手命乐曲停奏,随后上前一步,拍袖跪下道:“微臣扬州知府祟德率扬州所有官员恭迎皇上圣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又朝凌若与明玉磕头道:“微臣恭迎皇太后、皇后娘娘凤驾,愿太后凤体安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些话并不是他一人在说,而是数十名官员一齐喊出,声音整齐划一,又颇为响亮,莫说是弘历,就算瑕月他们那船也听得一清二楚。 知春抿着唇笑道:“不用问了,一定是事先练习好了,所以才说得这么齐。” 齐宽打趣道:“也不知他们练了几遍,有没有对着铜镜一起练。” 黄氏好笑地道:“你们两个尽耍贫嘴,就算祟德他们真的事先练习也没什么奇怪的,皇上南巡这等大事,当然得小心筹备,以免出了差错。” 知春二人嘻嘻一笑,不再言语,那厢弘历已经扶着凌若下船,祟德毕恭毕敬地道:“皇上与太后一路辛苦,不如由微臣送您与诸位娘娘去行宫休息吧?” 弘历精神倒是尚好,不过瞧见凌若眉眼间缠绕着一抹倦色,故道:“也好,就先去行宫吧。” 在他们之后,瑕月、黄氏、愉妃等人先后下了船,随众人一道前往行宫,在去行宫的路上,衙差沿途而站,将百姓拦在两边,待得弘历一行人过来时,纷纷跪下行礼,山呼万岁,好不壮观。 因行宫离此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又改乘马车,数十里的路,一路行来,却不见纤尘,且隐约可以闻到香气,瑕月心知,必是祟德一早命人扫水净街焚香之故;可见为了迎接弘历此次南巡,他真是做足了功夫。 待得下了马车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三院九进的宫殿,原是一座龙王庙,于康熙二十三年改建为行宫,之后又几番扩建,方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在弘历入行宫安顿之后,祟德又再一次率众官员行礼,之后方才退下,弘历亲自扶了凌若来到东宫正院之中,里面种有柏、柿、桐、椿、槐、杨六树,取“百市同春”、“百世怀杨”之意;除之外,还有附属的东廓院,里面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除了常见的牡丹、芍药之外还种着许多奇花异草,煞是好看,有几样连弘历也认不出来。 弘历将之看在眼中,满意地道:“儿臣记得皇祖父在世时,曾与儿臣说起过此处行宫,皇祖父来时,行宫可没像现在这样好。”顿一顿,他又道:“此处如此清幽雅致,正适合皇额娘静养,看来这个祟德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凌若笑一笑未说什么,待得进到大殿后,道:“皇帝,你觉得祟德做的是好还是不好?” 弘历一怔,道:“他事事思虑周到,又将行宫打理的如此妥当,自然是极好,难道皇额娘还有何不满意吗?” 凌若摇头道:“不是不满意,而是太过满意。” 弘历思虑片刻,始终想不明白她的话,只得道:“恕儿子不解皇额娘之意。” 凌若看了他一眼,道:“皇帝出行之前,曾传旨告诫地方:力屏浮华;时时思物力之维艰,事事惟奢靡之是戒;祟德为了讨好皇帝,兴师动众,扫水净街甚至焚香,又将行宫百般修缮,移来这无数奇花异草,这不是浮华奢靡是什么?” 弘历闻言,有些尴尬地道:“指不定行宫早有修缮,祟德只是稍加打理罢了。” 凌若摇头道:“先帝在位十三年,从未南巡,行宫空置,又怎会去修缮,想来是这次知晓皇帝南巡,所以大加修整,瞧瞧这柱子,漆的颜色如此鲜艳,分明是新漆上去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弘历一眼道:“皇帝,先帝在世时最不喜欢浪费奢侈,他平日用膳,连一粒米都不愿浪费,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百姓滴着汗水辛苦种出来的。”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儿子住的寻常一些不打紧,但是皇额娘……” “哀家知道你有孝心,哀家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如今这日子对哀家来说,已经是福中之福,所以不需要再怎样,明白吗?另外,你南巡是为了体百姓疾苦,视各地官员,切不可游玩享乐,你是这样,哀家也是这样,否则你皇阿玛在天有灵,定会有所不愿。” 弘历愧疚地道:“是,儿子明白,儿子定会严加申斥祟德,并责令之后几处地方官不许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皇帝明白就好。”凌若接过水秀递来的茶道:“对了,皇帝与皇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弘历面色一滞,旋即道:“儿子与皇后很好啊,皇额娘怎么这么问?” “哀家听说昨夜里,皇后住处传来争执之声,今日皇后眼睛红肿,看向皇帝时,有几分惧意,可是起了争执。” 第六百六十三章 是废是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垂目道:“只是一些小事罢了,皇额娘不必担心。” 凌若抿了一口茶,淡然道:“是小事最好,哀家就怕不是小事。” 弘历内心挣扎难安,他昨夜想了一夜,始终没有想好到底是废还是瞒;若是废,就是告诉天下人,他错了,他爱新觉罗·弘历有眼无珠,选错了皇后;若是不废,长乐在天之灵难安,他亦对不起瑕月。 许久,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皇额娘想多了,确实没什么大事。” 知子莫若母,凌若岂会看不出弘历有事瞒着自己,但弘历不愿说,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不好勉强,只得道:“哀家乏了,皇帝退下吧。” 弘历依言道:“是,皇额娘好生歇息,儿子晚些再来给您请安。” 待得弘历走后,水秀好奇地道:“太后,您说会不会是皇后又犯了什么错,所以才会引得皇上与之争执?” &nbs==小说 .;“皇上对皇后一向恩宠,会起争执,想必不是什么小错。皇后……”杨海摇摇头道:“恕奴才大胆说一句,皇后如今是越发难以服众了。” 水秀对此嗤笑道:“皇后何时能够服众过,以前是善良,这些年却是变得狠毒了,害了一个又一个!” 凌若面色微寒地道:“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皇后,你岂可如此说她,若让人听了去,还以为哀家连个宫人的嘴都管不了。” 见她动了怒,水秀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想到惨死的水月,所以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得水月二字,凌若心中亦是一颤,她与那拉氏争斗了那么多年,几次险此还生,水月她们都熬了过来,结果却死在明玉手中;而她为了顾及皇帝,顾全大局,生生压下了这件事,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她依然不能真正放下,每每思及,都觉得对不起水月在天之灵。 在回到正殿后,诸女还等在那里,弘历让四喜与小五分别带她们去东西宫安置,明玉在经过弘历身边时,迟疑地停下脚步,小声道:“皇上……” 弘历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心中的怒气,低声道:“皇后若不想现在就将事情公诸于众,就什么都不要说,朕不想听!” 明玉眸光一颤,低头离去,很快正殿便只剩下弘历一人,他长出了一口气,抚额闭目坐在椅中,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阿桂进来道:“启禀皇上,行宫的守卫已经都布置好了。” 弘历点点头,睁开眼睛道:“兆惠呢,他在做什么?” “兆惠尚在巡视各地,看是否有遗漏之处,皇上可是有事吩咐?”面对阿桂的询问,弘历摇头道:“没事,朕随口问问罢了。” 阿桂心思虽然不及兆惠细,却也看得出弘历有心事,当下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弘历随口说了一句,道:“朕突然很想喝酒,你陪朕喝几杯。” 见弘历不愿说,阿桂也不愿多问,取来酒陪弘历喝,然他刚喝了一口,弘历便已经将一杯饮尽,连着几杯下来,阿桂不敢再替他斟酒,劝道:“皇上,您这样喝很容易醉的,要不然微臣让人做些菜来,然后再对饮。” 弘历闷声道:“不必了,倒酒!” 阿桂无奈地替他斟酒,待得一壶酒喝尽,弘历仍嫌不够,让阿桂再去取几壶来,这一次阿桂说什么也不肯,道:“皇上一路行来,本来就已经颇为辛劳,再这样大饮,万一伤了龙体可怎么办,您若是有什么不愉之事,不妨与微臣说说。”也只有曾与弘历出生入死的他敢这样直言相谏,换了一个人,哪里敢说这些可能触怒龙颜的话。 弘历抬起未见醉意的双眼,冷声道:“朕叫你去取酒没听到吗?还是朕现在差不动你了?” “微臣是为皇上好,皇上不宜……”阿桂话未说完,一个青玉酒盏已经“呯”的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小块,耳边传来弘历的厉喝声道:“朕叫你去取酒,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若是不愿,就滚出去再给朕换个人来?!” 阿桂正欲言语,兆惠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瓷片,他不动声色地跪下道:“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他话音刚落,阿桂便道:“你来的正好,赶紧劝劝皇上,才刚到行宫,就喝那么许多酒,若是喝醉了可怎么办?” “皇上……”兆惠刚开口,便被弘历喝止,“朕现在不想听你们说,取酒来!” 阿桂待要再劝,兆惠已是强行将他拉了出来,随后低声道:“这会儿劝,只会越劝越糟,还是听皇上的,去取酒来吧。” 阿桂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皇上只是斥了一句,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吗?真是没用,罢了,你不敢,我自己去劝。” 兆惠拉住他没好气地道:“你这头蛮牛,白长了这么大个脑袋,却是一点脑子都不会动;皇上明摆着是想一醉解千愁,咱们就算劝干了口水也没用,反而会触怒皇上;不过,身为臣子,是该勇于直谏,但现在这样,叫以卵击石,纯粹是找死!”见阿桂一脸不认同地样子,他叹了口气,道:“皇上是天子,但他同样是人,也有他的喜怒哀乐,你正生气的时候,人家叫你不要生气,你做得到吗?” 阿桂憋了半天,道:“皇上若有什么烦心之事,大可说出来,咱们与皇上曾经同生共死,必定是会帮他的,何必憋在肚子里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皇上不愿说,咱们总不能逼着他说吧;设身处地,若换了是你,你愿意吗?” 阿桂挠了挠脑袋,道:“这有什么难的,说就说。”他一向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那么许多弯弯,但是他在碰到大事时,却颇有几分精明,这一点连兆惠也是承认的。 兆惠连连摇头道:“真是对牛弹琴。”顿一顿他又道:“总之现在你依着我的话去做,赶紧去拿酒,然后陪着皇上一起喝,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第六百六十四章 醉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桂嘟囔了几句,终归还是依他的话去做了,拿了几壶酒进来,与兆惠一起陪着弘历喝,喝到后面,他们不记得到底拿了几次酒,只知弘历醉倒之时,阿桂也是脑袋犯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兆惠还好一些,唤过四喜有些大舌头地道:“赶紧扶皇上去休息,然后再派人送阿桂去马车上。” 早在他们第二次拿酒的时候,四喜就回来了,听得这话,连忙答应,随后道:“惠爷,要不要奴才扶您?” “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还不至于醉的不能走路。”这般说着,兆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行宫虽大,却不够住那么多人,再加上前朝与后宫要区别开来,所以除了当值的侍卫与宫人之外,余下的仍住在船上。 待得上了马车后,车夫当即往码头赶去,喝得醉醉薰薰的兆惠并未发现,在他们马车后面,另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跟着,一直等他们回到船上方才离去。 且说行宫那边,瑕月因为留意到弘历今日神色不豫,担心有什么事,特意来弘历所居的禹王殿探望,岂知一到就听说弘历喝了许多酒,如今醉的不醒人事。 第六百六十五章 提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瞥了魏静萱一眼,道:“魏姑姑,冬梅不懂事,你可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愉妃这番言行,令魏静萱浑身发凉,颤声道:“奴婢未能除去夏晴是奴婢没用,但若非她家人骤亡,也不会闹成那样。” 愉妃长睫一颤,倾了身子徐声道:“这么说来,你是在怪本宫了?” 魏静萱连连摇头道:“奴婢不敢,一切皆是奴婢的错,奴婢知罪。” 愉妃摆一摆手,凉声道:“行了,别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夏晴那件事,你确实是手脚不干净;不过也亏得你有些脑子,知道以死来取信皇后,没有令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否则你可就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魏静萱唯唯诺诺地道:“奴婢知道,奴婢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愉妃唇角微勾,凉声道:“说吧,何事要本宫救你?” 魏静==小说=anshuba=萱努力咽了口唾沫,颤声道:“皇上……皇上知道和敬长公主的事了。” 听得这句话,愉妃脸上的轻松惬意一扫而空,紧紧盯着魏静萱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魏静萱当即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随后道:“皇上还在斟酌是否废后一事,奴婢担心……不管皇上是否废后,都不会放过奴婢等人。”说到此处,她往前爬了几步,磕头道:“娘娘,求您救奴婢一命。” 愉妃没有理会她的话,思索片刻,道:“这件事皇上是怎么知晓的?” “听皇后所说,和敬长公主出事后,皇上就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会儿终于找到了线索。”说到此处,她又紧张地道:“真是想不到,连河间府那么远的地方,皇上都会查到。” 愉妃面色阴沉地道:“皇上有心去查,再远也未必查不到,不过本宫倒真是没想到,都快两年了,皇上居然还在查。” 魏静萱眼巴巴地看着愉妃,哀声道:“娘娘,奴婢对您一向忠心,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愉妃起身走到她身前,弯身将忐忑不安的魏静萱扶起,温言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何时说过不救了?” 魏静萱露出一抹喜色,连忙就欲跪下去谢恩,愉妃将之拦住道:“行了,不必行这些个虚礼。”随后她又笑道:“其实就算本宫不救,你也不会有事。” 魏静萱不解地看着她,愉妃轻抚着她的脸颊道:“你忘了长乐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差了?” 魏静萱下意识地道:“奴婢在御茶……”说到一半,她会过意来,惊喜地道:“是了,奴婢当时在御茶房当差,坤宁宫的事,根本与奴婢没有关系。” 愉妃笑一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魏静萱感激地行礼道:“多谢娘娘指点迷津,否则奴婢这会儿还急的不得了呢。” 愉妃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尽管安心就是了,就算皇上真不问缘由怪责下来,本宫也会帮你说话,定会保你平安。” 魏静萱更加感激,迭声道谢之后方才离开了西院,待得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冬梅方才撇嘴道:“这个魏静萱,还真是惜命,皇上还没废呢,她就急着来求主子庇护了,且一门心思就提自己,对于皇后的安危半句都没提。” 小全子在一旁道:“她还没得偿所愿,哪里会舍得死;至于皇后……她心里若有这个主子,就不会一再出卖皇后了。”说到此处,他看向愉妃道:“主子,您说皇上真的会废后吗?” 愉妃沉吟片刻,摇头道:“本宫不知道,不过倒是让本宫知道了,为何皇上今日看着会心事重重,原来装着这件事。” 冬梅拧眉想了片刻道:“皇上对皇后一向宽容,就说阿罗那件事好了,明知是皇后所为,依然极力护持,哪怕皇贵妃闹到太后面前,也护着坚决不肯废后,如今……只怕又会不了了之。” 愉妃眼眸微眯,凉声道:“最好是这样,否则能够制约那拉瑕月的人便又少了一个,对本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皇后从来不是她担心的那个人,那拉瑕月才是她在意的敌手。 小全子言道:“不过皇贵妃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罢休,指不定会闹得比上次阿罗那件事还要大。” 愉妃凉笑道:“皇上不提,皇后不提,她又怎么会知道,说到底,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始终不及皇后。” 冬梅插话道:“主子,其实您刚才根本没必要提醒魏静萱,由着她被皇上治罪得了,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若是这么死了,还省了咱们的力气呢。” “你以为本宫不想吗?”愉妃盯着早已不见了魏静萱身影的庭院,凝声道:“狗急尚且跳墙,更不用说魏静萱了;还是说,你觉得她会慈悲的不将本宫供出来?”见冬梅不说话,她又道:“记着,这种小人万不可以明着得罪,想要她死,有的是办法,沉得住气一些,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一场风雨,正在缓缓靠近,到底消弥于无形,还是化为暴风雨,如今还是未知之数;若真化为暴风雨,必将是弘历登基以来最激烈的一场…… 翌日清晨,弘历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不由得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下一刻,一双纤柔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于两边轻轻揉动着,在这双手的揉动下,痛意渐渐消去。 在弘历舒服的几乎又要睡着时,耳边传来柔缓的声音,“皇上还感觉疼吗?” 听到这个声音,弘历惊讶地睁开眼来,盯着倒映入眼眸的那张脸道:“瑕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瑕月默然一笑道:“臣妾昨日来看皇上,结果皇上喝得酩酊大醉,又说胡话又吐了一地,臣妾担心皇上,所以就留了一下。”说话间,她的手一直不曾停过。 弘历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惊讶地道:“这么说来,你在这里陪了整整一夜?”待得瑕月点头后,他拉下一直在太阳穴上轻揉的双手,怜惜地道:“朕这里又不是没人侍候,你要是不放心,让四喜他们进来守着就是了,何必自己熬夜呢?瞧瞧,整个人看着都没精神。” 第六百六十六章 疑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没事,待会回去歇一会儿就好了。”顿一顿,她又道:“天色不早了,臣妾扶您起来。” 弘历点点头,就着她的手坐起身来,揉一揉额头道:“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幸好有你替朕按摩,否则朕这会儿还头痛的起不了身呢。” 四喜端了铜盆进来,瑕月绞过面巾递给弘历,道:“皇上一向不贪杯的,怎么这次喝了那么多?” 弘历动作一滞,旋即若无其事地取过面巾,道:“江南米酒回味悠长,一向有名,不知不觉间就多喝了几杯,哪知道后劲那么大。”说罢,他想起瑕月刚才的一句话,有些不安地道:“朕喝醉的时候,可有说了什么?” 瑕月眸光微闪,道:“有啊,皇上说了许多呢,还将臣妾认做是皇后。” 弘历身子一震,还未拭脸的面巾从手间掉落,他看也不看,起身走到瑕月身前,抓着她的肩膀紧张地道:“朕将你认做皇后?朕说了什么?” 小说 .弘历这个样子,令瑕月越发肯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当下道:“皇上说了什么难道自己不记得吗?” “朕……”弘历张嘴欲言长乐之事,却在出口之时,生生忍住,改而道:“朕喝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会记得自己说过的酒话。”说着,他又问道:“朕与你说了什么?”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皇上怎么一直在问这个,难不成有什么事情不能让臣妾知道?” 弘历不自在地笑笑,“哪有这回事,朕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虽然他没有从瑕月口中套出话来,不过从瑕月的言行举止之间,可见她还不知道那件事。 唉,虽说有些对不住,但在自己想清楚是否废后之前,只能先行瞒着,但是……隐瞒一时容易,隐瞒一辈子呢?他可以做到吗? 瑕月见弘历一直都不肯说,晓得问不出什么,遂道:“其实皇上也没说什么,除了把臣妾认错皇后之外,还说对不起什么人,至于是谁,臣妾可就不知道了。” 弘历眸光一松,道:“原来是这个,朕还真是对不起一个人,也不知她肯否原谅朕。” 瑕月好奇地道:“天底下还有不肯原谅皇上的人吗?” 弘历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口中则是叹着气道:“是啊,偏偏这种事又强迫不得,或许她这一辈子都要怪着朕了。” 瑕月越听越觉得好奇,试探地道:“这个人……皇上能不能告诉臣妾?” 弘历打量着她道:“你当真想知道?” 瑕月点头道:“是啊,不过若是有所不便,就当臣妾没问。” “倒是没不便,其实……”弘历嘴角噙了一缕笑意道:“朕对不起的那个人,就是你喽。” “臣妾?”瑕月愕然指着自己,脱口问道:“皇上何时对不起过臣妾?” 弘历抚着她娇嫩如少女的脸庞,徐声道:“你跟了朕那么多年,朕却常为了一些事情,要你受委屈,仔细想来,真是有些过意不去,瑕月,你会不会怪朕?” “皇上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能够伴在皇上身边,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又哪会有委屈二字。”说罢,她笑道:“您想想,天下间女子千千万,但能有幸伴驾天子的,能有多少,几十人还是几百人?而在这几百人中,又有几人能得皇上恩宠,成为皇贵妃?怕是从大清立国数起,至今都不足十人。” 她的话令弘历很是欣慰,声音亦越发温和,“这么说来,你就是不怪朕了?” 瑕月嫣然笑道:“若是怪,臣妾就不会在这里整夜陪着皇上了。” 弘历朗声笑道:“朕的皇贵妃不止貌美如仙,还宽容大度,能够娶到你,真是朕之幸。” 瑕月眸光一转,故意道:“刚成亲那会儿,皇上可不是那么想的,恨不得臣妾立刻消失在您面前呢。” 弘历捏着她的鼻子,笑言道:“你这妮子,旁的都好,就是记仇得紧,那么久之前的事还记着。” 待得一番笑闹后,弘历更衣带着四喜往前殿行去,这一日,除却扬州官员之外,浙江各地官都会来此朝见圣驾,包括浙江总督与巡抚。 弘历并不知道,在他身后,瑕月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在回到东院的琅华阁后,她唤过齐宽道:“去查查,皇上前日曾见过什么人,有否异常的行径?” 齐宽不解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皇上曾在酒醉之中,与本宫说过,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还有,他不想废后;再加上突然喝这么多酒,当中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皇上刚才说了……”不等知春说完,瑕月便道:“皇上没有说实话,他有事情隐瞒着本宫,且这件事,很可能与本宫有关,否则皇上刚才不会那么紧张。” 齐宽闻言,躬身道:“奴才这就去打听。” 在齐宽离去后,阿罗轻声道:“主子,您一夜未睡,奴婢扶您去歇一会儿吧,您别担心齐宽那边,他一打听到线索,奴婢就去唤醒您。” 瑕月也着实累了,由她扶着自己进内堂歇息,几乎是沾枕就睡,直至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方才醒转过来,只见阿罗与齐宽皆站在床前,她半坐起身,抚一抚脸道:“如何,打听到了什么?” 齐宽依言道:“回主子的话,还真让奴才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原来前日和亲王曾去见过皇上。” 阿罗蹙眉道:“和亲王乃是皇上的兄弟,也是朝中栋梁,他去见皇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齐宽神秘兮兮地道:“那和亲王离开后,皇上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日呢,这也正常吗?还有啊,听说事后整理出很多摔得粉碎的东西出来,你说说,除了皇上之外,谁还敢摔东西?依我推测,一定是和亲王与皇上说了什么,所以皇上才大发雷霆。”说罢,他朝神色凝重的瑕月躬了躬身子又道:“另外,奴才还打听到,当天夜间,皇后的容悦居中曾经传来类似于争执的动静,接着,有人看到皇上拂袖而去;奴才相信,这一切并非巧合。” 瑕月徐声道:“这么说来,关键在于和亲王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是这般认为,只要见了和亲王,一切就可以问明白了。”说罢,他试探地道:“和亲王这会儿应该在禹王殿,要不然奴才去那边等着,待和亲王出来后伺机问问他。” 瑕月摇头道:“他不会与你说的,除非……本宫亲自去问他。” 阿罗拧眉道:“可是您若传和亲王来此,一定会被皇上知道的,您说皇上曾疑心您与和亲王,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了,实不宜再生事。” “本宫知道。”如此说着,瑕月垂目不再言语。 此时,禹王殿前殿,弘历高坐于宝座之上,在他下面江南一地七品以上的官官员,足足有上百人,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两江总督李卫。之前率众在码头迎接的扬州知府祟德也在其中,他看起来意气纷发,隐约透着几分得意之色。 在命众人平身之后,弘历道:“这一次,朕巡视江南,一是为了观民察吏;二是为了巡视河工;还有为朝廷选拔可用之才。”顿一顿,他道:“朕会在扬州设一场考试,江苏、安徽、浙江的士子皆可参加考虑%%小说 .,若然考中一等,朕便授予他们功名,让他们可以为朝廷效力。” 祟德第一个道:“皇上恩慈,实乃江南士子之大幸!” 弘历睨了他一眼,对李卫道:“朕会在江南停留三个月,李爱卿,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 如今的李卫,已是年过五旬,他拱手道:“臣遵旨,臣回去后立刻发公文于各省各地,让江南士子皆知皇上选才之心。” “好。”在此之后,弘历又问了各府各县的情况,在得知近两年,黄河、淮河经常涨水,海宁、徐州等府五十余州县常处于水灾之中,田地被淹,有家难归,颇为担忧,道:“河工一事,在朕此事南巡之中,乃是第一等的大事,唯有江河安平,百姓才能安宁,朕决定后日就去巡视各地河堤。” 高斌亦在其中,听得这话当即拱手道:“皇上有此仁心,乃是百姓之福。” 弘历微一点头道:“你是治河能手,到时候,你与李爱卿陪朕一起巡视,虽说三个月时间紧了一些,但一定要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尽量避免往后再出现水患。” 一直等到议事完毕,弘历都不曾理会过祟德,令后者颇为尴尬,原以为昨日自己那般费心费力的安排,弘历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岂知会是这样,难不成是弘历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但昨日看着,应该还是很满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提祟德在那里胡思乱想,弘历在议完正事闲语几句后,便命百官退下,祟德犹豫一番留了下来,弘历见他未走,眉头微微一皱道:“如何,还有事吗?” 祟德赔笑道:“皇上,您在行宫中住得可还习惯?还缺了什么,微臣立即去置备。” 弘历抚掌道:“不必了,行宫安排的很是妥当,朕没什么不满意。”顿一顿,他忽地道:“祟德,你在知府这个官职上多少年了?” 祟德心中一喜,弘历这么问,难道是打算升他的官?他强压了兴奋,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知府与知县一般,皆是百姓的父母官,你往后当多为百姓办实事,谋福祉,知道吗?” 祟德连忙道:“微臣知道,微臣一定努力为皇上分忧,请皇上放心。” “那就好,下去吧。”弘历的话令祟德一怔,他……不是该嘉奖自己吗?怎么说了几句就让自己离开了? “怎么,难道还有事情?”弘历的话将祟德的思绪拉了回来,连忙道:“微臣告退!” 待祟德离开后,小五撇着嘴道:“奴才看这个祟大人耗了半天,是想等皇上嘉奖他呢。” 四喜脸色一变,喝斥道:“这种事是你能议论的吗?还不赶紧闭嘴!” 小五亦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紧了嘴巴,随后又不放心地悄悄看到弘历,哪知后者正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 “下不为例。”淡淡说了一句,弘历往外走去,四喜与松了一口气的小五连忙跟上。弘历本欲去给凌若请安,岂知走出未多久,便意外看到一个太监站在角落里,本该一瞥而过,却在目光即将收回之时,想起这是弘昼身边的太监。奇怪,散朝都已经这么一会儿功夫了,他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弘昼还未走? 正奇怪间,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人影微闪,紧接着弘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不过那身影看着似有些眼熟。 在那个宫女离去后,弘昼亦离去,然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弘历站在一边,神色微微一变,旋即走过来道:“臣弟见过皇上。” “免礼。”弘历微微一笑道:“朕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没想到还在,是否有什么事?” 弘昼眼眸微闪,道:“回皇上的话,是额娘寻我,说……拉了东西在船上,让臣弟替她去取来。” “是吗?不知裕太妃拉了什么东西?”说话间,弘历一直在想那个宫女的背影,真的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弘昼笑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串菩提手串罢了,想是昨日礼完佛一时忘记了,臣弟这就去取来。” 弘历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说起来,朕曾得了一串上好的菩提子手串,当时就想送给裕太妃了,无奈事情太多,一时给忘记了,这会儿正好送过去,老五,你随朕一起去吧。” 弘昼脸色微白地道:“多谢皇上美意,不过额娘用惯了那串菩提子,倏然换了其他的,臣弟担心她用不惯。” 弘历拍一拍他的肩膀道:“无妨,多用用就习惯了,走吧。”说罢,他转头道:“四喜,你与小五去将朕上次提过要送给裕太妃的菩提手串拿来。” 二人依言离开,待得走出一段路后,小五疑惑地道:“师傅,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要送菩提手串给袷太妃?” 第六百六十八章 圆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瞪了他一眼道:“自从来了江南后,你的问题越来越多了,总之皇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小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又抓着脑袋道:“这次倒是带了好几串菩提子手串,但哪一串才是皇上要的啊?” “你还不明白,哪一串都不要紧,总之是菩提子手串就行了。”见小五还是一脸疑惑,他朝其后脑勺拍了一掌道:“走快一些,还想什么呢。” 小五揉着后脑勺嘟囔道:“我总觉得皇上刚才的话怪怪的,好像……是在怀疑和亲王一样。” 四喜没好气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吧,记着,多做事少说话,就像刚才你议论祟知府那一句,下一次皇上可不会再这轻饶了你。”提到刚才的事,小五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随四喜一起去取菩提子手串。 至于弘昼那边,小五都发现了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没发现,忐忑不安地跟在弘历身边,刚才那些话他是拿来敷衍弘历,裕太妃并没有拉下什么菩提子手串在船上,一旦去了那边,立刻就会被揭穿,小说.到时候弘历追问起那个宫女的身份……他该如何回答才好? 正自担忧之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弘昼慌忙道:“什么事?” 弘历笑道:“这句话该朕问你才是,老五你今儿个怎么怪怪的,朕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反应;还有,不过拍了一下肩膀而已,紧张成这个样子。” 弘昼忍着心中的慌意,强笑道:“没什么,臣弟在想选拔士子的事,江南人杰地灵,人才备出,皇上定可选得许多栋梁之材;另外臣弟觉得皇上可以借着这次南巡,增加生员名额,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士子参加科举。” “你的提议,朕会考虑。”这般说着,弘历目光一转,落在弘昼脸上,“老五,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朕?” 弘昼勉强笑道:“臣弟对皇上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有何事瞒着皇上。” “是啊,以前确实是如此。”如此说着,弘历抬手在弘昼额间抚过,原本干燥的指尖变得湿润,眸光变得冷厉起来,“既然没事瞒着,为何你额头有这么多汗?” 弘昼心中的慌意更甚,但他知道越是这样,越是不能让弘历看出来,当下笑道:“皇上知道臣弟一向怕热,这会儿又在太阳下走了那么久,出些汗也是正常的。” “是吗?”弘历淡淡的说了一句,取出帕子拭了拭手凉声道:“既是热,就走快一些吧,裕太妃的院子就在前面了。” “是。”弘昼无奈地应着,他恨不得分身去告诉裕太妃,让她为自己圆谎,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弘昼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这样就不会面临谎言被揭穿的局面,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路也终归会走完。 在跨过那道及膝的门槛时,弘昼感觉自己双腿都在发颤,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可惜,他不能这样做,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裕太妃正在与宫人说话,瞧见他们进来,笑言道:“咦,今儿个怎么你们俩个一起过来了?” 在弘昼行过礼后,弘历微一欠身道:“到了扬州后,朕还未曾来看过太妃,不知太妃在此处住得可还习惯?” 裕太妃微微一笑道:“哀家这里一切都好,劳皇帝关心了;说起来,这江南美景,哀家可是有几十年没有看到了,这次亏得皇上将哀家这把老骨头也给带了出来,才能够再次看到,说起来,哀家还没有好好谢谢皇上呢。” “太妃说得哪里话,您是弘昼的额娘,又是打小看着朕长大的,孝敬您乃是所理应当的事,您要是再这么客气,就太过见外了。”说罢,弘历瞥了弘昼一眼,道:“朕听说,太妃惯常用的菩提手串拉在了船上,可有这回事?” 弘昼的心,随着他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里,一旦裕太妃说出一个“不”字,弘历就会知道他在撒谎,可是当着弘历的面,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自着急。 裕太妃笑道:“是啊,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昨日晨起礼完了佛,顺手往桌上一放,结果就给忘记了,直至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不,让人去知会弘昼一声,好替我去取来。”说罢,她看着弘昼道:“手串呢,取来了吗?” 弘昼愕然看着裕太妃,自己明明是撒谎,怎么额娘竟然真的说手串不见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止弘昼,弘历也颇为惊讶,从这一路上弘昼的言行举止,他已经可以肯定弘昼在撒谎,为何裕太妃的话却可以与他对起来,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弘昼并没有撒谎? 裕太妃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弘昼回答,蹙眉道:“哀家在问你话呢,怎么也不回答?” 弘昼回过神来,连忙道:“回额娘的话,从这里到码头来回几十里呢,儿子就算快马加鞭也没那么快取来啊,不过皇上说了,他有一串菩提手串要送给额娘。” “哦?”裕太妃又惊又喜地道:“皇帝果真吗?” 弘历压下心中的疑虑,笑言道:“是啊,朕已经让四喜他们去取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就是不知道太妃喜不喜欢。” 裕太妃满脸笑容地道:“皇帝送的东西,一向都是极好,哀家怎么会不喜欢呢。” 说话间,四喜与小五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弘历亲自打开呈给裕太妃,是一串千眼菩提手串,裕太妃欢喜地拿在手中摩娑,随后道:“皇帝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太妃喜欢就好。”说话间,弘历的目光一直在裕太妃与弘昼身上打转,摸不透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串通。 裕太妃把玩了一会儿手串,道:“哀家听说皇帝昨夜喝醉了,可有这事儿?” 弘历压下思绪,笑道:“昨儿个与兆惠他们一起,一时贪杯,想不到竟然喝醉了,让太妃担心,实在是朕的不是。” 第六百六十九章 裕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哀家倒是罢了,最担心的皇帝的人是太后,这会儿既是没事了,就去给太后请个安,免得她记挂。” “太妃说的是,朕立刻就过去,改日再来给太妃请安。”说罢,他对弘昼道:“你在这里多陪太妃说会儿话。” 弘昼拱手道:“臣弟知道,恭送皇上。” 待得弘历走远后,弘昼连忙道:“额娘,您怎么会……” 裕太妃面色阴沉地抬手,随即扶着宫人的手起身道:“你且随哀家进来。” 弘昼依言随她进到内殿,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宁二?你怎么会在这里?” 裕太妃冷声道:“若不是宁二听到你与皇上的对话,绕路赶来告之哀家,皇上早就已经发现你撒谎骗他了。” 宁二在一旁道:“奴才原是有事来请示王爷,不曾想会听到那样一番话,奴才看皇上||小说 an][shu][ba].好似一直逼着王爷您,担心会有事,所以赶来告之太妃。” 不等弘昼说话,裕太妃已是冷声道:“弘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皇上,你身为王爷,当知这是欺君之罪;若非宁二,你这会儿已是出大事了,一旦遭皇上起了疑心,不说前途,就连你这亲王之位能不能坐稳都是未知之数,到时候额娘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了。” 弘昼静静听着,待得裕太妃说完后,低头道:“儿子知错,请额娘恕罪。” 裕太妃叹了口气,道:“哀家不会怪你,因为你是哀家的儿子,但是皇上不会这样想,不管你现在看起来多得信任,多么风光,只要你一步走错了,就会失尽一切,甚至连性命难都保。” 弘昼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是儿子的四哥,他不会那样绝情的。” “他是你四哥不错,但更是你的君主,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裕太妃神色凝重地道:“不管你与皇上以前多么要好,如今,你首先要将他当成君王看待。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弘昼,你千万不可有事,否则额娘不知该怎么办。”说到后面,她忍不住眼圈发红,弘昼见状,连忙安慰道:“额娘别那么担心,儿子不会有事的。” 裕太妃点一点头,道:“之前见你的宫女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弘昼垂目道:“额娘您别问了,总之儿子有分寸的。” “连额娘也不能说吗?”裕太妃不悦地道:“弘昼,以前你可不会这样瞒着额娘,那人到底是谁?” 弘昼迟疑地道:“儿子……不能说,还请额娘恕罪。” 裕太妃倒是没有生气,在绕着弘昼走了一圈后,语出惊人地道:“若只是一个宫女,你不会这样百般隐瞒不说,那人……是皇帝的妃子对不对?”虽说胤禛在世时,裕太妃在后宫之中并不起眼,但她并不是愚蠢无脑之人,相反,她看事看人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与凌若亲近,从而换来她与弘昼的安稳太平。 弘昼大惊失色,连忙道:“额娘您胡说什么,您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的。” 裕太妃眼角一扬,凉声道:“这么说来,就是猜对了?” 弘昼别过脸,道:“没有那回事,您别乱猜了。” “到底是我乱猜还是你做了荒唐事。”裕太妃神色严厉地道:“弘昼,你身为亲王,虽说不比皇帝,但也算是位高权重,有何样的女子没有,怎会与宫妃往来,你忘记弘时的事了吗?” 弘昼哭笑不得地道:“额娘您说到哪里去了,儿臣怎会做那样的事,只是……说些事情罢了。” “既然没有那样的事情,那就老老实实告诉哀家,到底是怎么一桩事情,若是不说清楚,你往后就别唤我额娘!”裕太妃将话说得极重,因为她不想弘昼有任何踏错之处。 弘昼为难地道:“额娘,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您连儿子也信不过吗?” 面对他的话,裕太妃只有一个字,“说!” 裕太妃的坚决令弘昼为难不已,思索良久,终是道:“那人是……皇贵妃!” 听得这话,裕太妃脸色骤变,声音发颤地道:“那拉瑕月,你与她……还有往来?弘昼,你疯了不成?” “额娘,您别乱想,儿子与皇贵妃并无私情,她这次特意来寻儿臣,是为了和敬长公主的事。”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弘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长乐的事细述了一遍,随后道:“这件事皇上压着不许说,但皇贵妃起了疑心,又不能传我去问,所以扮做宫女询问此事。” 裕太妃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想不到当中竟然有这么多事,待得心中稍定之后,道:“你与她说了吗?” 弘昼摇头道:“没有,这件事皇上严令不许告诉任何人,儿子又怎会告诉皇贵妃。” 裕太妃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顿一顿,她又道:“记着,往后不要再与皇贵妃往来,你与她以前毕竟有过一段情,稍一接触,就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弘昼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但是皇贵妃家族覆灭,在宫中很是吃亏,所以……” “所以你就心软帮她?”裕太妃摇头道:“额娘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但她曾经那样算计离间你与皇帝,你不与她计较已经算好了,还帮她做什么。”说罢,她脸色微沉,道:“弘昼,你是否对她尚有余情?” 弘昼脸色一变,急切地道:“没有,绝无此事。” 裕太妃缓缓点头道:“好,既无余情,就不要再往来,就算她寻你,也避开,知道吗?” 弘昼眸中掠过一丝无奈,点头道:“儿臣谨记额娘教诲。” “你许久没有陪哀家一道用膳了,今日既是来了,就用过膳再走,昨日试了一下,这些个江南大厨,手艺甚是不错。”裕太妃捕捉到了那抹无奈之意,却不曾再说什么,她在后宫几十年,知道凡事不能逼得太甚,否则反而会坏了事。 就在离此不远处的琅华阁中,瑕月眉绪不展,自她回来之后,一句话都未说过,夏晴端茶进来,看到这副情景,悄声问着一旁的阿罗,“怎么了,没问出来吗?” 第六百七十章 生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摇头道:“我当时隔着一段路,所以未曾听到主子与和亲王说话,不过看这样子,就算问出来,只怕也不是好事。” 她们言语虽轻,却仍是被瑕月听入耳中,抚额叹道:“没有,和亲王的嘴很紧,连本宫也撬不开分毫。” 阿罗与夏晴对视一眼,惊讶地道:“和亲王一向帮着娘娘,这次怎么丝毫不肯透露。” 瑕月摇头道:“只怕是皇上下了旨意,不许他说,到底是什么事,与皇后有关,又说对不起本宫,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会不会是皇后又想害您?”阿罗话音刚落,夏晴便道:“依着你的说法,在皇后还未害主子之前,皇上就知道了,那他有什么对不起主子的,我猜,应该是已经成了伤害的事。” “伤害……”瑕月喃喃重复了几遍后,脸色瞬间为之一变,豁然起身道:“难道是长乐的事?” “长公主?”阿罗思绪一转,明白了瑕月的意思,小说.惊声道:“您是说,皇上已经查到皇后害长公主的证据?” 瑕月眯眸道:“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令皇上这般讳莫如深,连提也不许和亲王提。” 夏晴思索道:“要是依主子这么说,皇上岂非在明知皇后谋害长公主的情况,还护着皇后这个杀人凶手?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阿罗冷笑道:“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护着皇后了,水月的事,我的事,哪一次不是这样。”顿一顿,她对瑕月道:“主子,奴婢知道了,皇上曾答应过太后,若是皇后再犯错,就废她后位,结果事到临头,他又后悔,所以逼和亲王帮着他隐瞒这件事,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夏晴话音未落,瑕月便冷声道:“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若是皇上不肯给这个公道,本宫就亲自讨回来!” 夏晴一惊,道:“主子,您切不可冒然去质问皇上,皇上的想要隐瞒的事情咱们已经猜出来了,您此刻过去,只会令皇上不高兴,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吧。”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夏晴说得有道理,奴婢明白您的心情,但这会儿确实不是时候。”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知道,这样过去,只会令皇上怀疑和亲王将事情泄露与本宫知晓;和亲王帮了本宫许多,本宫不能害了他。这件事……本宫会想办法,你们不必担心。” 之后几日,弘历忙于巡视海防河工,并不知道他一直隐瞒的事情已经被瑕月知晓,而他对于是否处置明玉一事,也依旧没有下定决心,甚至可说是借着巡视河工在逃避这件事。 废后……他从未想过,但明玉却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令他不知是否还能继续容忍下去! 这一日,因天降大雨,无法巡视河工,逐陪着凌若等人在戏楼看戏,戏班是祟德寻来的,据说是扬州最好的戏班,一曲无人可及。 虽是在行宫之中,阿桂与兆惠等人也守在戏楼附近严加戒备,在扬州的这段日子,他们已经打听到此处偶有前明余孽天地会的行踪,虽然官府多番剿捕,仍然余孽未绝;所以这些日子但凡弘历进出,均有许多侍卫守护,除此之外,还有密探在暗中保护,确保弘历安全。 不知是他们保护严密,还是那些反贼已经不在扬州,这段时间倒是风平浪静,未见什么异常,不过关乎天子安危,任谁都不敢松懈。 过半,裕太妃蹙眉凌若耳边道:“太后,这个戏班,当真是扬州府最好的吗?”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妹妹何出此言?” “太后知道,妹妹最是喜欢听戏,这也不止只看过三四次了,里面的词儿,几乎可以闭着眼睛背下来;这戏班子的人,有一处词可是唱错了。” 凌若笑道:“只是唱错一处罢了,是难免的事儿,妹妹要求未免太严了些。” 裕太妃思索片刻,道:“或许吧,不过妹妹总觉得他们既是以唱戏为生,又是他们出名的曲,不该有这样的错,而且动作看着也说不上太好,充其量不过是中上水平罢了。” 成太妃听到她们的话,抿唇笑道:“妹妹整日听着御用的戏班子,自然觉得这地方上的戏班子难以入耳了。” 裕妃笑言道:“哪有这回事,不过……”她皱一皱眉道:“确实有稍许失望。”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宫人重新奉了茶上来,明玉正好觉着有些口渴,取过摆在小几上的茶盏一边看戏一边啜着茶,喝了一会儿,觉得总有东西碰着唇,又不太像是茶叶,逐奇怪地低头看去,这一看,却是将她吓得花容变色,只见一只婴儿手掌大的幽蓝色蝴蝶飘平铺着翅膀浮在茶水中; 刚才……她喝茶的时候,就是蝴蝶的翅膀……想到这里,明玉恶心的不得了,下意识地松开手,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茶盏“哐铛”一声掉在地上,惊动了众人,连戏台上的人,也停下动作往这边看来。 瑕月就坐在明玉身侧,一脸关切地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明玉没有理会她,扬声道:“刚才这盏茶是何人沏来的?” 听得这话,一个身形娇小的宫女连忙走过来跪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沏的茶。” 明玉瞪着她道:“你为何要在本宫的茶中放入蝴蝶?” 宫女惊愕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连连摇头道:“没有,奴婢没有放过蝴蝶,请娘娘明鉴。” 明玉指着碎瓷片中的蝴蝶,冷声道:“若不是你放的,那这蝴蝶从何而来?” 宫女慌张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与奴婢无关。” 她的回答令明玉越发不喜,寒声道:“做错了事还不承认?!” 宫女惊慌地摆手道:“真的与奴婢无关,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娘娘茶中放入蝴蝶,奴婢是无辜的。” 第六百七十一章 乱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明玉再开口,瑕月已是道:“是啊,她不过是一个宫人,怎么敢做这种事,想必是她未留意时,让蝴蝶飞进去的。” “飞进去?”黄氏在一旁道:“怎么会呢,今儿个下了一天的雨了,哪里还有蝴蝶在外面飞,又哪里会那么凑巧地飞到茶水中去,不过宫人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戏弄娘娘,这只蝴蝶倒像是凭空出来的。” 黄氏的话令明玉想起自己利用蝴蝶害死长乐的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嘴上道:“凭空变出来的,哪有这种事,仪妃莫要胡言。” “臣妾不敢,不过世间之事,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好比当初和敬长公主的事一样,好端端的,蝴蝶突然发了疯,胡乱攻击人,要不是那样,和敬长公主也不会出事。” 明玉脸色越发难看,垂目盯着尚跪在地上的宫女道:“说,究竟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宫女吓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话也说不清楚,明玉气恼地道:“若是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宫不客气。” “好了,不过是一盏茶罢了,重新再沏就是了,别扰了看戏。”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弘历,不等明玉开口,他已是对那宫女道:“将东西收拾下去,然后重新沏一盏茶给皇后。” 这件事分明透着古怪,明玉哪里肯依,开口道:“皇上……” 弘历打断她的话,凉声道:“怎么了,皇后还有什么不满吗?” 见弘历面色不善,明玉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在宫人将东西收拾下去后,戏台上重新开锣。 成太妃在收回目光后,道:“太后,皇帝与皇后之间是否有什么事?” 凌若瞥了她一眼,道:“何以这么问?” 成太妃努一努嘴道:“以前皇帝对皇后十分敬重,可从未听他这样与皇后说过话,更不要说今儿个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 凌若眸光微动,道:“其实皇帝也没有错,不过是一只蝴蝶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皇后,想必是喝了几口泡着蝴蝶的茶水,被吓坏了,所以才会一直追问那个宫女。” 裕太妃是几人当中,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她见成妃还要说,连忙插话道:“太后说的正是,咱们还是看戏吧。” 见她们都这么说了,成太妃只得作罢,不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事实上,这一点凌若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戏,依旧演着,外头的雨,也依旧下着,一切的一切,就如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看着一台寻常的戏,但是这一天,注定不会平常…… 戏至高潮,越发引人入胜,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功底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最后那一段,演得极好。 待得戏落之后,凌若颔首道:“恩,还算不错。” 弘历在一旁笑道:“皇额娘喜欢就好。”这般说着,他对四喜道:“去,赏他们一人十两银子。” 四喜依言答应,待得赏银之后,四喜过来道:“皇上,戏班班主感念皇上与太后赏赐,想过来磕头谢恩,否则他们不敢收银子。” 弘历笑道:“这个班主倒是有意思,罢了,既是这样,就让他们过吧。” 得了弘历的话,侍卫放那班主与几个装束未卸的戏子过来,有一人手里还拿着长刀,不过那是未开过锋的,伤不了人。 几人诚惶诚恐地跪下,激动地道:“草民等人唱了一辈子的戏,想不到今日会有幸为皇上与太后唱戏,实在是草民们几世积修的福气,草民叩谢皇上与太后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抬手笑道:“平身吧!只要你们唱得好,待会儿还会有赏赐,赶紧去准备下一场吧。” “草民遵旨。”这般说着,手持长刀那个男子手指在刀柄上轻轻一按,下一刻,一道寒光如流星一般朝弘历刺去! 突然受袭,弘历大惊,眼见寒光将至,起身躲避已是来不及了,脚在地上用力一顿,连人带椅往后退去,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刀,然手臂躲闪不及,被那道寒光刺中,鲜血直流! 弘昼最先反应过来,厉喝道:“有人行刺皇上,快护驾!”他自己则迅速往前奔去,挡住那个持刀的戏子。 在他喝喊的同时,那些戏子与班主也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抽出兵器来,那个班主大声喝道:“反清复明,驱逐鞑子!兄弟们,一起上,杀了狗皇帝!” “不好,是天地会的乱党!”兆惠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戏班是天地会的人,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刺杀弘历。 无数侍卫蜂拥而来,持刀杀向那些天地会的人,以免伤及弘历。但是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杀向弘历,誓要取他性命,虽然弘历避过了刚才的刺杀,但情况仍是岌岌可危。 一众嫔妃与宫人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已,四处乱逃,令局面更加混乱。 成太妃眼见着刀光剑影,也是吓的不清,拉着凌若道:“太后,怎么办啊?还有皇帝,他……” 凌若还稍稍冷静一些,道:“只能退远一些,留在这里帮不了皇帝,万一被那些人盯上,反而会对皇上更加不利。” 成太妃与裕太妃此刻已是没了主意,凌若说什么就是什么,慌张地往后退着,但是到处都有那些乱党与侍卫的交锋,哪里都没有出路,只能缩在角落里。 弘历虽然手臂受了伤,但他自小习武,哪怕是当了皇帝,一身功夫也没有拉下,所以虽然险向环生,还但没有致命的危险。 兆惠等人杀红了眼,急着赶过去救弘历,但那些天地会乱党不要命地挡着,令他们一时无法突围,至于弓箭手早已待命,无奈场面太过混乱,一旦射箭,很可能会伤到弘历或是哪位主子,所以迟迟不敢动手。 兆惠眼看着不是办法,拖得越久对弘历越危险,他扔下手中的长剑,奔过去取过弓箭,瞄准其中一名乱党的脖子射去,岂料有其他乱党发现了那枝箭,将之打偏,反而射伤了仪妃,令现场更加混乱,到处都是尖叫声。 第六百七十二章 挟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连忙扶着肩膀中箭的黄氏坐下,紧张地道:“仪妃,你怎么样?” 黄氏痛得直冒冷汗,勉强道:“痛……好痛,娘娘,臣妾……会……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只是肩膀中箭罢了,不会有事的,你忍着一些。”瑕月将几块帕子拼在一起,让阿罗压着黄氏中箭的地方,以免血流的太多。 兆惠懊恼地跺着脚,弘昼过来按住他的手道:“不要再射了,这次是伤了仪妃,下一次还不知伤了谁。” “王爷,这可怎么办啊?不能再拖了!”事实上,天地会的那些反贼不少人受了伤,有些满身都是血,还死了几个,但他们就像没感觉一样,依旧扑杀阻挡,完全是伤人伤已的法子,但确实很有效,令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无法靠前。 就在这个时候,场中再次起了变化,那些反贼见已方伤亡越来越大,却一直没法杀了弘历,竟然朝凌若等人下手,这些人可不像弘历那样懂武,一下子就被抓住,除了凌若,还裕太妃与暇月! &[]小说 .;戏班班主厉喝道:“狗皇帝,你若再不让他们住手,我就杀了你所谓的皇额娘还有这两个人。” 凌若与暇月皆被乱党所制,弘历不敢冒险,连忙命一众侍卫住手,刚才还满是厮杀之声的戏楼倾刻间变得极为安静,静到只能听见雨落之声。 弘历捂着伤口紧张地道:“你们不要乱来,此处已被包围,你们逃不了的,还是赶紧将人放了,这样朕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一个满脸油彩的戏子冷笑道:“要是放了她们,我们才真的会没了性命。” “你们想要怎么样?”面对弘历的话,戏班班主冷声道:“很简单,我们想要你的性命!” 阿桂厉喝道:“放肆,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弘历示意阿桂不要多说,道:“你们以为杀了朕,就可以‘反清复明’了吗?前明早就已经消亡一百多年了,而且大清的基业,也不是你们所能动摇的。” 戏班班主激动地道:“大明从未灭亡过,只要能将你们这些鞑子驱逐出去,就可以复我大汉江山!” 弘昼盯着他们道:“其实满人还是汉人做皇帝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就是给百姓安稳富足的日子,让他们不受贪官污吏的欺压就行了;皇上这次南巡,就是为了视察民情,看百姓是否有受苦。你们听我一句话,赶紧放了皇太后,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戏班班主冷笑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视察民情?既是这样……”他看向缩在阿桂后面的祟德,冷声道:“为何这个贪官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祟德脸色一变,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道:“大胆反贼,你别血口喷人,本官一向清廉,何来这个贪字?!” “你不止贪,还好大喜功,为了迎奉这个狗皇帝,在他过来的前一日,你不让百姓上街,以免坏了你洒水净过的街;除此之外,你还大肆征用民工,修建行宫,结果却一分工钱都不给,连顿饱饭也不管,害得多少人饿着肚子干活,做慢了还要被那些衙差打,简直就是该死!”他越说越气,面目狰狞,恨不得杀了祟德。 祟德被他说得脸色惨白,急急道:“皇上,您别听他胡说,万万没有这样的事,微臣一直牢记皇上教诲,爱民如子。” 弘历没有看他,朝那戏班班主道:“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朕也清楚,这些天朕虽巡视河工,却有派和亲王调查祟德的官声,只等罪证齐全就会将他罢官问罪。” 弘历的话令祟德浑身发软,他一门心思讨好弘历,岂料弘历不止不领情,还暗自派人查他;完了,这次什么都完了,莫说是升官,就连顶戴也保不住。 瑕月感觉到挟持在自己颈上的刀颤了一下,知晓弘历这些话触动了他们的心思,赶紧道:“皇上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若是你们伤害了他,一定会成为千古罪人;至于贪官,你敢说前明之时就没有吗?” 戏班班主咬牙道:“我们才不会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不管怎么样,鞑子皇帝都该死。”说罢,他盯着弘历道:“狗皇帝,是你自己死还是你的额娘还有妃子死,你自己想清楚吧?!”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朕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放了太后等人,朕保你们安然离开!” 挟持着裕太妃的那人冷笑道:“看来你是想他们死了,好,那我们就先杀了这个老太婆,再杀剩下那两个。”说罢,他将刀锋移近裕太妃的皮肤,后者又慌又怕,无奈那人抓得很紧,她没办法逃离。 弘昼脸色剧变,急声道:“你不要伤害我额娘。” 那人阴笑道:“你刚才也杀了我们不少兄弟,这会儿正好报在你额娘身上,好,真是好!” 裕太妃脸色煞白地闭起了眼睛,那缕寒意已是从皮肤处渗进来,似乎随时会割开她的喉咙,令她从此停止呼吸。 事关至亲安危,弘昼急得方寸大乱,弘历寒声道:“你们若是伤了裕太妃,就真的走不了了!” 那人梗着脖子道:“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冷笑声道:“好汉,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瑕月,那人瞪着瑕月冷声道:“臭娘们,你说什么,找死不成,信不信我先杀你?” 瑕月并未被他的言语吓倒,这种刀剑相向的场面,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寒声道:“找死的不是本宫,而是你们;若你们今日激战而死,或许二十年后还真能成一条好汉,但今日你们手中沾着老弱妇孺的无辜鲜血,莫说是好汉,二十年后是变猪变狗都不知道。” “哼,你们满人狗会有无辜二字吗,真是可笑。”他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你自己问问裕太妃姓什么,她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 裕太妃睁开眼,强自镇静地道:“哀家姓耿,乃是汉军旗出身。” 第六百七十三章 无路可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人话语一僵,随后道:“就算你原先是汉人,从你在狗皇帝身边侍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了。” “自顺治爷开始,就一直推行满汉一家,满族也好,汉族也罢,皆是同样的人,谁敢说汉人做皇帝就一定好;康熙爷平三藩、收台湾;雍正爷爱民如子,在位十三年,呕心沥血;皇上登基之后,休养生息,施惠于民;你自己说说,有何对不起百姓之处?” 戏班班主冷笑道:“牙尖嘴利,倒是一个会说话的主,那你倒是说说这次南巡,浙江、江苏、安徽,哪一个不是修行宫、搜古玩、彩办各种名肴特产,趁机向百姓敲诈勒索,这不是劳民伤财是什么?他若真的爱民,就不该南巡,不该弄这些个排场。”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这一切并非朕本意,朕之意……”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这个狗皇帝废话,总之一句话,你是要看着他们三人死,还是自己死!” “该死的那人是你!”阿桂厉斥着,他心里憋屈的紧,攥了一身的力气却无处去使。 “既是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戏班班主冷笑一声,道:“虽然这次没能杀了狗皇帝,但杀了狗皇帝的母亲与妃子,也算是值了!”说罢,他们几人便要扬刀砍向凌若等人,令众人脸色大变,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当朝皇贵妃,还有一个也是和亲王的额娘,先帝留下的太妃,若是真这么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想,对于有些人来说,巴不得这些个乱党赶紧杀了瑕月这个眼中钉。 “慢着!”弘历突然道:“你想要朕的性命是吗?好,只要你们放了皇额娘他们,朕这条性命就给你们。” 弘昼骇然失色,疾步走到弘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您疯了不成,怎么可以这么做,不可,万万不可!”他咬一咬牙道:“还是臣弟去与他们交换。” 弘历看得出弘昼的关心以及最后那句话,并没有丝毫虚假,在这生死关头,令他颇为感动,笑一笑低声道:“老五,还记得咱们一起练习弓箭的日子吗?这一次,朕可是将性命交给你了!” 弘昼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头,随后徐徐往后退着,至于弘历,则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往那些乱党一步步走去。 凌若急切地道:“皇帝,你不要过来,哀家年纪大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打紧,但你不同,你是大清的皇帝,担负着你皇阿玛的希望,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裕太妃虽然不想死,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亦没有说什么,与她相比,弘历的性命无疑矜贵许多,没有人可以要求大清皇帝以性命相救。 明玉与愉妃等人皆先后出言阻止,让弘历不要过去,弘历听到了她们的话,却没有止步,依旧大步往前走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凌若又气又急,道:“皇帝,你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儿臣若是眼看着皇额娘遭难,却什么都不做,那就真是枉为人子了!”说完这句话,他将目光转向瑕月,后者从他眼中看到了在意与紧张,知道弘历心中记挂的,并不仅仅只是太后一人。 面对弘历的靠近,那些天地会乱党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们之前都已经快放弃了,没想到弘历竟然真的甘愿受死,真不知该说他孝顺还是蠢。 在离他们还有五步远之处,弘历止步,道:“我已经过去了,你们可以放人了。” “什么时候放人,轮不到你来决定。”戏班班主说了一句,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走过去,将刀架在弘历脖子上,在他做完这一切后,戏班班主等人缓缓松开了刀,放凌若等人自由。 他拿刀指着弘历,狞笑道:“狗皇帝,你也有今日!今朝是你亡,明日,就是满清覆灭!” “你永远都等不到那一日!”说完这句话,弘历将头微微一偏,下一刻,一枝利箭擦着弘历的耳边,准确无误地射入挟持着弘历的那人额头,临死之前,他看到了射出这枝箭的那个人――弘昼! 弘历与他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练箭,常常比谁射得准,有时还会变得花样射,甚至两箭在半空交汇,看谁的箭先落地;二人箭术皆是极佳,说句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正因为如此,弘历刚才才会说将性命交给弘昼,后者亦明白,他是要自己寻机会射杀乱党,救他于危难之中。 从弘历过去的时候开始,他就悄悄退出了人群,取来弓箭隐在人后,伺机而动。凭着与弘历多年的兄弟,在他侧头之时,知道这便是弘历所给的信号,顶着巨大的压力,射出那一箭,幸好……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戏班班主看到这一幕,怒吼道:“你们使诈,果然满人狗没一个是好人,兄弟们,跟我杀啊,能杀几个是几个!” 这般说着,他自己却是盯住了弘历,不顾一切地向弘历杀来,誓要取其性命,场面再次变得混乱无比,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在挟持自己的人中箭时,弘历就从他手中夺过了钢刀,但是因为右手受伤,左手使刀甚是不顺,与那戏班班主对战之时,落了下风;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兆惠便带人攻破了那些伤躯的阻挡,来到弘历身边,将他重重保护了起来。 弘历冷声道:“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投降吧!” 戏班班主咬着牙没有说话,厮杀在这一刻,无比激烈残酷,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原本六七十人的叛党,这会儿只剩下十几个人。 其中一人在靠近戏班班主后,焦急地道:“林香主,撑不住了,你快走吧,我们断后!” 被称为林香主的戏班班主咬牙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机会,怎么能就此放弃,再说,我又怎么能抛下你们独自离开!” 第六百七十四章 落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人苦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次杀不了狗皇帝,下一次未必不可,先走吧!” “要走大家一起走。”话虽如此,但想一起离开谈何容易,侍卫、官兵正在对他们进行着无情的绞灭,死……只是早晚的事,就算他一人想走也是千难万难。 林香主一边拼命厮杀一边寻找着生机,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只见他拼着手臂挨上一刀,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然后快步往还未及离去的明玉他们那里奔去,看到反贼往自己奔来,所以人都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往后退,然越急越容易出岔子,有好几人被推倒在地,连瑕月也被明玉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但明玉自己也被人挤倒在地,情况极是混乱。 “主子!主子!”阿罗被人挤得无法上前,只能焦急地唤着,弘历发现林香主舍弃自己往明玉那边奔去,意识到不好,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林香主将瑕月一把拉了起来,将刀横在她脖子上,另一人亦如法制炮,控制住了明玉,他们声嘶力竭地道:“让那些人停手,全部都停手,否则我就杀了这两个女人!” 他??小说 .将刀抓得很紧,激动之下,刀锋已经划破了瑕月雪白的肌肤,一道殷红的痕迹出现在瑕月颈间;另一边,明玉的情况也很不好,她吓得脸都青了,看着弘历慌张地道:“皇上救臣妾!” 她刚才看到瑕月被挟持时,恨不得反贼杀了瑕月,轮到自己时,却是又慌又怕,不知怎样才好。 弘历瞳孔微缩,沉声道:“都住手!”待得侍卫等人停下来后,他道:“你不要乱来!” “让他们全部都退开!”这一次,林香主没有再利用明玉或是瑕月来交换弘历,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了那个筹码,这会儿,他只想带着剩余的兄弟离开。 弘历冷声道:“你们逃不了的,赶紧放了皇后与皇贵妃!” “我叫你们退开,听到没有!”林香主狰狞地叫着,再次用力握着刀柄,道:“除非你想让她们死!” 弘昼急切地道:“皇上,皇后与皇贵妃性命要紧,还是先让人退开吧。” 弘历点头,挥手命众人退开一条路,沉声道:“你们可以离开,但万不可以伤了皇后她们,否则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将你们抓回来,朕发誓!” “只要我们离开,自然会放了她们!”林香主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二人往外走去,之前吃了一次亏,这一回他们很小心,几个人背靠着背仔细留意着四周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弓箭手,唯恐他们发难! 这样一路对峙着出了戏楼乃至行宫,雨下得极大,所有人都被浇得浑身湿透,两边隔着雨幕僵持。 “你已经离开行宫了,可以放人了。”面对弘昼的言语,林香主冷笑道:“才这么点路怎么够,得劳皇后与皇贵妃再多送我们一程,走!” 明玉与瑕月被他们挟持着在大雨中走着,浑身发凉不说,还要时刻小心着颈上的钢刀,锋利的刀刃随时会划开她们的肌肤,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明玉的双脚都走得麻木了,弘历领着一众侍卫紧随在后,但不敢靠得极近,唯恐触怒了他们。 许久,林香主终于停下脚步,而他们此刻所站的地方,是弘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码头。这些人刚一靠近,就有一个人从一艘官船之中钻出来,待得看清眼前的情况后,脸色一变,凑到林香主身前道:“香主,没有成事吗?” 林香主没有回答,急切地道:“事情都办妥了吗?其他人呢?” 那人道:“香主放心,一切都办妥,其他人皆在里面,咱们现在就要离开吗?” 林香主微一点头,扬声道:“除了阿虎,其他人都先进船,然后准备开船!” 他指的阿虎,就是挟持着明玉的那个人,在其他人都上船之后,他冷笑道:“狗皇帝,你要你的皇后与妃子是吗?好,我还给你!”这般说着,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用力将明玉与瑕月往河中推去。 弘历大惊失色,脱口道:“不要!” 他的话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明玉与瑕月在惊叫声中,往河面跌落,而林香主在做完这一切后,立刻与阿虎一起跃入已经开始驶离的船中。 弘历站在河边,脸色铁青地厉声道:“快救皇后与皇贵妃,快!”今日下了一整日的大雨,河水上涨,水势湍急,瑕月二人在河水中沉浮,情况很是危险。 阿桂来不及应声,当即带人下去救,明玉离着近一些,未过多久便被拉住,救了回来,瑕月却是被冲远了,再加上水流急,阿桂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拉住她,时间拖得越久,瑕月的情况就越不好,不时被河水没顶。 看到瑕月这个样子,弘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在看了一眼被救上来的明玉后,就急切地回到岸边,但是这一次,他竟然看不到瑕月的身影,眼中只有茫茫的河水。 “瑕月!瑕月!”弘历惊慌地唤着,但是除了水还是水,什么都没有,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看到,哪怕是隔着雨幕,众人也能看到他青白交加的脸色,“快,快下去找!一定要找到皇贵妃,一定要找到!” 这一刻,弘历恨极了自己不懂水性,否则他就可以亲自下去找瑕月,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祈祷,祈祷瑕月不要有事。 “皇上别太担心,臣弟也一并下水去找,皇贵妃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话,弘昼便跃入水中,全然不管湍急的水流会否有危险。 雨,一直在不停地下着,但凡懂水性的几乎都去河中找人了,但瑕月一直……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仿佛已经沉入了水底,又或者被水流带着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众侍卫寻得筋疲力尽,趴在岸边休息,看到这一幕,弘历厉声斥道:“不许停下来,没有找到皇贵妃,谁都不许停下来,听到没有?!” 第六百七十五章 遍寻不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弘历的话,那些侍卫只得忍着疲惫,再次入水寻找,但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没有瑕月的踪迹! 时间越久,弘历心中的慌意越甚,他失措地道:“继续找!继续给朕找!” 兆惠走到他身边,道:“皇上,您淋了很久的雨,继续下去很容易生病的,要不然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微臣处理,微臣一定会寻到皇贵妃的。” “不必了,朕没事。”弘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颤声道:“兆惠,多找些人来,一定要尽快找到皇贵妃,拖得越久,她就越危险!” “微臣已经派人去传了,皇上别太过担心,微臣先让人送您回去吧!”兆惠话音未落,弘历已是不耐烦地道:“朕没事,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皇贵妃!还有,抓到那几个人,一个都不要跑了!” 见他坚持如此,兆惠也没有办法,让人从船上寻来一把伞撑在弘历头上,替他挡住滂沱而下的大雨。 兆惠一边命人想-小说 .办法在水下搜寻,一边派人去追寻那些乱党,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些时候,但船行速度不快,此时还能看到踪影,但是等到侍卫与官兵登船的时候,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所有船只竟然都在漏水。 得到这个消息,兆惠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乘船逃离,而不是更加快速的骑马了,因为他们事先凿穿了所有船,令他们无法追赶,等到再重新调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个贼人离去。 听到这件事,弘历强压了怒气道:“立刻去调船追捕,另外,派人在这些船沉没之前,堵上凿穿的地方,避免这些船沉入河底。”一旦船沉,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打捞上来,只能重新造船,若是这样,损失不可估量。 “还有,立刻派人通知李卫,让他立刻沿河追捕,绝不能让这些反贼逃掉!”说罢,弘历又急急道:“皇贵妃呢,有消息了吗?” 兆惠低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弘历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咬牙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 兆惠正要答应,阿桂快步奔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前者脸色一变,顾不得弘历尚在,急切地道:“查清楚了吗?” 阿桂神色凝重地道:“查了好几遍了,一直都没看到。” 弘历听着不对,问道:“什么没看到?” 在无尽的雨声之中,阿桂道:“皇上,是和亲王,微臣寻了好几遍,都没见他人影。” 弘历悚然变色,惊声道:“什么?连和亲王都不见了?他刚才不是……”他话音一顿,紧接着声音沉到了谷底,“他自从入水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 阿桂硬着头皮点头,这下子事情变得更加棘手,瑕月没找到,连弘昼也失踪了,这要是回去,该如何去向裕太妃交待…… 兆惠看他这个样子,连忙安慰道:“皇上您别急,一定会找到皇贵妃与和亲王的。” 弘历沉沉点头,“就算将此处翻转过来,也一定要找到他们。” 兆惠想尽办法寻来许多人,接连入水找寻,并且一次又一次扩大搜索范围,可惜,一直寻到天黑也未见瑕月与弘昼的踪迹,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为之心沉;其间,兆惠他们劝了弘历许多次,后者都不肯先回行宫,执意要冒雨在此处等候,但是他的等待并未换来期盼的结果;明玉虽然不愿冒雨等候瑕月,甚至巴不得瑕月就此死了,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怒弘历,唯有勉强忍耐。 “皇上……”兆惠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面色阴寒地道:“此处找不到就去别处去,朕就不相信两个大活人能凭空不见了。” 兆惠连忙道:“微臣已经让人再扩大半里寻找了,不过太后派了杨公公过来问皇上为何一直不回行宫,是否有什么事,微臣……不知该怎么回答。” 弘历一怔,抬目望去,果见杨海撑伞站在不远处,犹豫片刻,他抬步走了过去,见其过来,杨海连忙躬身行礼,随后道:“启禀皇上,太后很是忧心皇上与二位娘娘,所以特命奴才来此看望,不知是否安好?” 弘历微一点头道:“你回去告诉太后,就说请她老人家宽心,朕没事。” “嗻。”杨海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不知皇贵妃身在何处?” 他自来了此处,就一直在留心打量,发现弘历与明玉皆在,唯独不见瑕月身影,而官差衙役又不断下水,仿佛在搜寻什么,令他心生不祥之感。 “皇贵妃……”弘历迟迟没有说下去,他这个样子令杨海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瑕月……十之八九是出了事。 弘历睇视河面许久,微一咬牙,唤过兆惠道:“你与阿桂在此处守着,朕先回去见皇额娘,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来告诉朕,知道吗?” 兆惠连忙道:“微臣知道,请皇上放心。” 在吩咐完这一切后,弘历带着明玉与一干侍卫先行回了行宫,一路上弘历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一进行宫,弘历便与杨海去了凌若所住的宫殿。 凌若正在殿内念佛,见到弘历进来,连忙起身上下打量着他道:“皇帝,怎么样了,那些乱党有没有伤到你?” 弘历扶住她道:“皇额娘放心,儿臣没事,就是淋了些雨,至于那些乱党,已经逃走了。” 凌若长舒一口气,道:“平安就好,至于乱党,另行追捕就是了。”说罢,她又蹙起了眉头道:“既是没事,为何这么久才归来?” 弘历挤出一丝笑容道:“儿臣气不过那些乱党行刺惊扰皇额娘,还挟持皇后,所以想要将他们全部揖拿,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凌若正要说话,忽地神色微变,狐疑地盯了弘历道:“皇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弘历故作无事地道:“皇额娘想到哪里去了,儿臣能有什么事情瞒着皇额娘。” 【作者题外话】:今天来不及了,只更新两章,剩下的一章明天补上 第六百七十六章 消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肯定地道:“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哀家,皇帝,到底出什么事了?” 弘历见瞒不过,只得如实相告,待得听到瑕月与弘昼先后失踪之时,纵然是凌若,亦是神色大变,骇然道:“当真找不到吗?” 弘历苦涩地道:“一直到儿臣回来之前,都没有找到他们二人的踪迹,想是被河水冲到下游去了,兆惠他们还在继续命人搜寻。”见凌若眉头紧皱,他安慰道:“皇额娘不要太过担心,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找到了。” “若是这样,自是最好。”凌若叹了口气,转而道:“这件事裕太妃可曾知晓?” 弘历摇头道:“没有,儿臣一回来便立刻来见了皇额娘。而且……儿臣也不知该如何与裕太妃提及,她……只有老五一个孩子。” 听得这话凌若亦是叹气,道:“这件事由哀家去与她说吧,皇帝劳累一天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赶紧让宫人煮碗姜茶喝了,然后早些歇着,以免着凉。” :¥小说 3w.弘历摇头道:“儿臣没事,想再回河岸看看。” “哀家知道你担心他们,但就算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令兆惠他们分心,万一错失了找人的良机,可如何是好?”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低头不语,凌若见状,再次道:“听哀家的话,回去好生歇着,寻人之事,交给兆惠与阿桂,他们曾与你出生入死,难道皇帝还信不过他们吗?” 听着她的话,弘历无奈地点头退下,走在回禹王殿的路上,雨落之声依旧响彻耳边,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这样连绵不止的雨势,亦令弘历的心情越发沉重。 就在弘历离开后未多久,凌若命水秀扶着自己前往裕太妃的住处,听得这话,水秀有些犹豫地道:“太后,您当真准备这会儿就去告诉裕太妃吗?” 凌若正一正水秀髻边的珠花,道:“你想哀家瞒着裕太妃此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会儿河岸那边还在搜寻,说不定明儿个一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听得这话,凌若沉沉叹了口气道:“哀家也希望如此,可是已经过了那么久,且雨又下的这么大,只怕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寻到的;再者,出了这么大的事,弘昼又一直未归,裕太妃岂能安心,恐怕……”她话未说完,安儿便进来道:“启禀太后,裕太妃求见。” “果然让哀家猜准了。”凌若轻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 安儿依言退下,不一会儿,裕太妃出现在凌若面前,虽然她神色看着平静,但若细看,就会发现,掩藏在平静背后的,是重重的忧意与焦灼。 “见过太后。”裕太妃朝凌若施了一礼,随即有些迫切地道:“太后,妾身听闻皇上与皇后已经归来,但并不见皇贵妃的身影,还有弘昼也一直未见踪影,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还有那群乱党可曾伏诛?” 凌若拉过她的手在一旁坐下,随即道:“听皇帝说,那些乱党趁着水路逃走,如此正在追捕之中,早晚会将他们擒住,妹妹不必担心;至于弘昼……” 见凌若面带迟疑,裕太妃心生不好,切声道:“弘昼他出事了是不是?” 凌若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妹妹不要太担心,弘昼福泽绵长,不会有的事的。” 听得这话,裕太妃更加不安,紧紧攥着袖子,颤声道:“这么说来,他……他真的出事了?” “皇后与瑕月被乱党推入河中,皇后被及时救起,瑕月则下落不明,弘昼为了救人,跳入河中,结果……与瑕月一并失了踪迹。”见裕太妃脸色苍白,凌若连忙安慰道:“皇帝已经加派人手沿岸搜寻,相信定可……” 不等她说完,裕太妃已是起身跪下,哽咽地道:“太后,您一定要救救弘昼,妾身就他一个孩子,他……他不可以有事的,他一定不可以有事的,求求您!” 凌若扶住她道:“哀家一直将弘昼视若亲生,皇帝又与他手足至亲,怎会不救,你且先起来。” 裕太妃就着她的手在椅中坐下,随即抹泪道:“若弘昼有个三长两短,妾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若蹙眉道:“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弘昼一定会平平安安,不会有事的。” 裕太妃胡乱点着头,自从知道弘昼下落不明后,她心中就乱了方寸,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连最后怎么回的住处都不知道,直至宫人一再问她是否安寝之时,方才回过神来,然下一刻,当即有泪水从眼角落下。 宫人拭去她颊上的泪痕,轻声道:“太妃,您别太过担心了,正如太后所言,王爷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裕太妃凄然道:“一日看不到弘昼,哀家这心就一日无法安宁。”说到此处,她又摇头道:“弘昼也是,就算皇贵妃出事,也自有侍卫官差寻找,哪里需要他一个王爷下水搜寻;这下可倒好,人没找到,自己也不见了踪影,让哀家为他提心吊胆,若是无事还好,否则……”后面的话,她不敢也不愿说下去,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弘昼平平安安的归来。 这样的愿望,无疑是简单的,但有时候,往往越是简单的愿望越难以实现,搜寻的范围扩大了一次又一次,人手也增派了许多,甚至连扬州府之外的府衙都抽调了人手过来,但始终没有寻到弘昼与瑕月的踪迹,他们就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一般。 当兆惠与阿桂再一次带来令人失望的消息后,弘历再也抵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中拿了多时却一个字也不曾看进去的奏折往桌上一摔,大吼道:“都已经三天过去了,你们却连一丝踪迹也没有找到,饭桶!一个个全是饭桶!” “请皇上息怒,微臣已经沿河加派人手,应该……”不等阿桂说完,弘历已是冷声道:“应该?阿桂,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与朕打马虎眼了?朕要听的是确切的消息,到底他们在哪里?” 【作者题外话】: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今天不止没有把昨天的补上,还只更了一章,不过最多再有一天就忙完了,到时候就可以恢复五更了,还请大家再等我一两天 第六百七十七章 凶多吉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弘历的斥责,二人无言以对,唯有跪下请罪,阿桂硬着头皮道:“请皇上宽心,微臣一定会尽快找到皇贵妃他们。” 弘历冷笑道:“之前两天,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阿桂,你告诉朕,结果是什么?”顿一顿,他面色阴寒地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一定要找到皇贵妃与和亲王,哪怕……是将扬州城翻过来也再所不惜,听清楚了吗?” “微臣遵旨。”在兆惠二人答应后,弘历又道:“除了行宫之中必要的守卫之外,其他人全部沿河搜寻,至于扬州知府祟德……”他眸光一冷,朝四喜道:“传朕旨意,祟德身为扬州父母官,却不曾善待百姓;此次又让天地会乱党混入行宫之中行刺,令皇贵妃与和亲王失踪,罪无可恕,将之立即革职查办,知府一职,暂由同知暂代。” 在四喜与兆惠他们下去后,弘历无力地跌坐在椅中,眉眼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瑕月,你到底在何处,可知朕很担心你,还有弘昼,是否平安? 短短几日,对于; .弘历而言,却如过了几年那么漫长,瑕月也好,弘昼也罢,都是他在意之人,这会儿一起出了事,让他怎能不担心。 皇帝虽集天下之权于一身,但在生死福祸之事上,却依然会有一种无力感。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如弘历或是裕太妃那般担心,有些人巴不得永远都不要找到他们,尤其是瑕月。 “啊欠!”明玉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取过纪由递来的帕子擦拭着通红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埋怨道:“这个周太医真是没用,接连喝了三天的药,本宫的病情还是没什么好转,头也依旧疼得很。” 魏靖萱正好端了药进来,听得她这话,笑道:“奴婢倒觉得主子的病好了许多,想来再服用几天就没事了。” 一闻到她手里的药味,明玉便蹙起了眉头,在勉强喝下后,赶紧含了一颗金桔在口中,待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苦味后,方才道:“希望如此,否则再喝下去,本宫这嘴里只能尝得出苦味了。”顿一顿,她道:“对了,那个贱人可有消息?” 魏靖萱嘴角噙了一缕笑意道:“主子放心,奴婢打听过了,皇贵妃依旧没有消息,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想必她已经凶多吉少了。” 明玉冷笑道:“那个贱人总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这会儿终于得了报应,当真是好得很!” 纪由在一旁道:“没有皇贵妃从中挑拨,奴才相信主子与皇上很快就会和好如实,甚至恩爱更甚从前。” 明玉深以为然地道:“不错,本宫与皇上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皆是拜她所赐,没有了她,一切皆会回到原位。”说到此处,她柳眉微蹙,道:“可是皇上曾说……要废本宫后位,只怕……” 魏静萱安慰道:“奴婢相信那只是皇上的一时气话,否则哪会这么多天都不见提及,说到底,您都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又是个顾旧情的人,不会当真那么绝情狠心的。” “姑姑说得正是,奴才也相信皇上不会那么做的,主子尽可放心。这不,今儿个一早皇上才遣喜公公来问过主子的病情呢,可见皇上还是很关心主子的。” 他们的话令明玉心中一宽,言道:“希望真如你们所说的那般,否则……” “不会的,您别魏静萱看了一眼外面道:“主子,这几天您一直待在屋中,想必有些憋闷,奴婢看今日天气甚好,且又不是很热,不如扶您去外面走走,也好透透气。” “也好。”这般说着,明玉扶了魏静萱的手来到外头,正如魏静萱所言,外头并不热,尤其是风拂过之时,吹散了仅余的一丝热意。 因为去了心头大患,明玉心情甚是不错,一边漫步于花木之中,一边与魏静萱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位于西顺门附近,行宫除了正门之外,东西两边,各有侧门,西顺门就是其中之一。 侍卫看到明玉过来,连忙跪下行礼,明玉随意看了一眼,正欲离开,魏静萱忽地在她耳边道:“主子,您看那个人,好生奇怪,一直在外头张望,您说会不会与那次一样,是天地会的乱党?” 被她这么一说,明玉亦留意到在门外徘徊不去的那个人,那模样与衣着很是普通,犹如寻常的扬州百姓,但若真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为何要在行宫外徘徊不去,且还不时探头张望,行迹时分可疑。 明玉微一皱眉,对尚未起身的侍卫道:“那人在外头多久了?” 侍卫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有好一会儿。”顿一顿,他试探地道:“可要奴才赶他走?”他们早就留意到那人,只是因为其并不曾太过靠近行宫,所以没有将之赶离。 明玉微一点头道:“行宫附近不宜有闲杂人等逗留,立刻将他赶走。” 侍卫应了一声,大步来到外头,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看到侍卫出来,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在听到侍卫让他离开的话语后,他迟迟不肯离去,在侍卫露出不耐之色,他赶紧道:“这位大哥,我受人之托,来这里求见一个人。” 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惊讶地道:“你要见何人?” “见……”中年人嘴唇几次蠕动,最后鼓起勇气道:“我……我要见皇上。” 他这话将侍卫吓了一跳,再次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带着警惕之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见皇上?” 中年人见他加重了语气,神色比之刚才更加紧张与慌乱,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道:“不是我要见皇上,是有人要我来见皇上,是受人所托,不关我的事。他……他有一封信让小人呈交皇上。” 侍卫皱了眉头道:“你且说的仔细一些,到底是什么人叫你来的?信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有何目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送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中年人闻言越发慌乱,手忙脚乱地从怀里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以及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只叫我送信过来,还说自己是什么王爷,另外还有一块玉,说是皇上看到了就会见……见我。” 魏静萱眼尖地看到那块玉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附在明玉耳边道:“主子,那块玉佩,好像是和亲王经常佩在腰间的。” 明玉眸中掠过一抹惊色,恻目道:“你是说……和亲王还活着?” “若奴婢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活了下来。”停顿片刻,魏静萱迟疑地道:“和亲王活着,那会不会……她也活着?” 虽然魏静萱没有明确指出那个“她”是谁,但明玉哪里会不知道,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想一想,摇头道:“她不识水性,又被水冲得不知去向,按理来说,不可能活下来。” 魏静萱一边盯着外头一边低声道:“但是主子莫要忘了,与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和亲王,说不定和亲王真的找到了。” $ (an)(shuba).明玉猛地攥紧了双手,寒声道:“照你这么说,她还真有可能活着?” 此时,那个侍卫已经翻看过玉佩,他虽不认识这块玉佩,但听到“王爷”二字,也是想起了弘昼,不敢怠慢,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将东西拿进去问问。” 见侍卫折身回来,魏静萱急切地道:“主子,现在怎么办,万一皇贵妃真与和亲王在一起,那……” 未等她说完,明玉已是走到侍卫面前,故作不知地道:“那人为何还不离去?”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人说是受人之托,送一封信与一块玉佩过来,其间还提及王爷二字,奴才怀疑,很可能是与和亲王有关,所以正打算去问刘大人,看他是否见过这块玉佩,若确是和亲王所有,那么和亲王便应该还活着。”他口中的刘大人便是刘虎,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直接去见弘历的。 明玉从其手中接过玉佩,仔细看了一眼,疑声道:“奇怪,本宫并没有在和亲王身上见过这块玉佩。” 侍卫惊讶地道:“不是和亲王的?那可就奇怪了,要不奴才再去问问他?” 明玉眸光微闪,道:“不必了,你将信与玉佩交给本宫吧,本宫拿去禹王殿给皇上,这些东西是不是和亲王的,皇上最是清楚不过。” 见她这么说,侍卫不敢怠慢,赶紧将东西递了过来,明玉接过后,带着魏静萱离去,在离开侍卫视线后,魏静萱忍不住道:“主子,您真要拿去给皇上吗?万一这上面真有皇贵妃的消息,对咱们可是大为不利。” “本宫心里有数。”这般说着,明玉脚步一转,不再往禹王殿行去,而是转而去了她自己所住的容悦居,一进到里面,便命纪由关了所有门窗,随即拆开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信。 目光在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上掠过,待得看完后,明玉将信纸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恨声道:“那个贱人,居然真的没死!” 纪由不明所以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谁没有死?” 明玉脸色阴沉地道:“除了那拉瑕月,还有谁?!” 在纪由愕然之时,魏静萱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信纸,信果然是弘昼写的,他说当日自己在水中找到瑕月后,因为筋疲力尽,再加上河水湍急,无法带着她浮上来,反而连带着自己也被冲去了下游,并且陷入昏迷之中,待得醒来之时,已经身在一户偏僻的农家之中,倒是没有受伤,但因在水中泡了许久,受了寒,浑身无力暂时无法行走,又怕弘历惦念,所以请农家代为送信过来,请弘历安心;另外,瑕月也与他一起被救起,不过瑕月受寒比他严重,一直在发烧昏迷之中,喝了农家摘采来的草药也无济于事,得尽快带回行宫,请太医诊治才行。 魏静萱沉声道:“想不到皇贵妃如此命大,这样都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明玉咬牙切齿地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纪由亦看了那封信,愁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将这封信交给皇上吗?” 明玉抿唇未语,她心中自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瑕月回来,但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她截下了这封信,弘昼亦会再次让人送信过来,甚至等他病好之后,亲自来行宫;而且那个侍卫也是知情人,指不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刘虎。 明玉越想越是烦燥,恨恨地一拍桌子,寒声道:“那拉瑕月明明恶事做尽,老天爷却一直留着她的性命,真是瞎了眼!” 魏静萱眸光一转,道:“主子,奴才记得,这次南巡,富哈察大人也来了是不是?” 明玉不耐烦地道:“不错,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魏静萱微微一笑,说出一句令明玉愕然的话来,“既然上天不收皇贵妃,主子何不自己收呢?” 明玉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奴婢知道主子并不愿让皇贵妃归来,所以才会先行截下这封信,但截信至多只能隐瞒一时,不能隐瞒一事;而且待和亲王病好归来之后,皇上就会知道主子曾截信隐瞒这件事,如此一来,皇上对主子会越发不满。” 明玉点头道:“不错,本宫这会儿烦的就是这一点,说起来,都怪和亲王多事,他若不下河去救,那拉瑕月早就没了性命,本宫又何需这么心烦。” 魏静萱垂目道:“其实这件事并非没有破解的法子,就不知道主子愿不愿去做?” 明玉精神一振,连忙催促道:“快说,是何法子?” “这会儿,知道和亲王一事的,除了那个侍卫之外,只有那户农家,只要他们都死了,这件事,自然就不会传到皇上耳中了,您说是不是?” “你要本宫杀人灭口?”话音刚落,明玉便摇头道:“没有用的,就算杀了他们,和亲王早晚也会回来,本宫反而会平白背上几条人命。” 【作者题外话】:晚点应该还有一章,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发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在她耳边道:“若是……和亲王与皇贵妃都死了呢?” 明玉脸色一变,骇然道:“你是说……连他们二人一并杀了?” 魏静萱垂目道:“和亲王与皇贵妃孤身在外,身边没有任何守卫,乃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这个法子虽说狠了一些,但只有除去皇贵妃,主子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至于和亲王……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这个……”明玉迟疑着未说下去,虽然她也很想趁机要了瑕月的性命,但这件事涉及弘昼,令她不敢轻易下决定,但要她就此放过瑕月,又万分不甘,一时难以决断。 许久,她开口道:“静萱,可还有其他法子?” 魏静萱摇头道:“除非主子不想除去皇贵妃这个心腹大患,否则……这就是唯一的出路,而且您一定要尽快做决定,否则一旦走露了风声,让皇上知晓此事,可就来不及了!” 明玉在殿内来回走着,魏静萱悄悄朝纪由使了个| an][shu][ba].眼色,后者会意地开口道:“主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纪由的话,终于令明玉下定了决心,咬牙道:“不错,若是失了这个机会,或许这一辈子,本宫都摆脱不了那拉瑕月这个梦魇!” 魏静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屈膝道:“主子英明!”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明玉不再拖延,道:“立刻去取文房四宝来,另外……”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书信与玉佩,寒声道:“去取火盆来烧了这些东西。” 魏静萱二人分别答应一声,不一会儿,便取了笔墨与火盆来,正当明玉准备将玉佩与信纸扔入火盆之中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任谁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清来人,明玉赶紧将双手背到身后,神色僵硬地道:“皇上,您……您怎么过来了?” “朕知道皇后自从落水之后,一直生病,所以特意来看看,听皇后的声音,果然是还没好。”他虽然恨极了明玉的所作所为,但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得知明玉生病,终归还是有些惦念的,所以在得了四喜的禀报后,他几番斟酌,最终还是过来了。 明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屈膝道:“多谢皇上关心,其实臣妾已经好了许多了,刚才还去外面走了一圈呢,想来再歇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这般说着,弘历看到摆在地上的火盆,疑惑地道:“这是做什么?” 明玉脸色一变,道:“臣妾刚才觉得浑身发冷,所以让纪由端了火盆来暖暖身子。” “冷?”弘历神色怪异地道:“这会儿可是夏天,怎么会冷呢?” 明玉连忙道:“想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几天臣妾经常会无故发冷,就像置身于数九寒天一样。”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疑色,“但是皇后刚刚才说已经好了许多,且还能去外面闲步,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他的询问令明玉有些发慌,不知如何应对,好一会儿才想出话来,“臣妾的病时好时坏,经常这会儿好好的,下一刻就浑身发冷。” “是吗?”弘历狐疑地打量着她道:“皇后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朕?” 明玉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强笑道:“皇上怎么突然这么问,臣妾能有何事瞒着皇上?”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片刻后,他道:“皇后手里拿着什么?” 明玉心头剧跳,赶紧道:“没有,臣妾没拿着什么!” 弘历岂会被她这样轻易的打发,凉声道:“既是这样,为何要负手在背后?” “臣妾……臣妾……”明玉努力思索着解释的话语,然这一次,不等她想出来,弘历便上前一步,伸手道:“拿来!” 明玉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慌声道:“皇上要臣妾拿什么?” 见明玉到了这个时候还与他装糊涂,弘历眸光一沉,冷声道:“将你手中的东西拿来!” 明玉暗自攥紧了双手,一口咬定道:“臣妾手中没有东西。” 下一刻,弘历的厉喝声在其耳边响起,“朕让你拿来,听到没有?!” 明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一松,玉佩与信纸一齐掉在地上,纪由眼皮一跳,为免被弘历看到信中的内容,他就要上前将信投入火盆之中,然脚步刚一动,袖子便被人扯住,侧目望去,只见魏静萱正朝他微微摇头,细看其神色之中,透着一丝纪由不明白的失望。 那厢,明玉亦想要去捡,然弘历的动作比她更快,先一步将玉佩与书信拿在手中,刚一看玉佩,他便将之认了出来,万分惊讶地道:“这不是老五的玉佩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当初弘晟尚在世的时候,曾经送过他与弘昼各一块玉佩,自从弘晟离世后,他们二人一直带在身上,以表纪念,此刻他拿在手中的,就是弘昼那一块。 明玉此刻心神大乱,哪里还答得了话,再说,她也根本回答不出来。 弘历不见她回答,逐展开手中揉成一团的书信,虽然满是皱折,但足够他看清信上的内容,顿时欢喜不已,弘昼与瑕月皆平安无事,他悬了这么些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然,欢喜过后,脸色却阴沉地似要滴下水来,他冷冷盯着脸色苍白的明玉道:“这信与玉佩,为何会在皇后手中?” 明玉努力想要笑,最终却只勾出一缕不知该称之为哭还是笑的弧度,颤声道:“臣妾……刚才经……经过西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送信过来,正想……拿过去给皇上,没想到这么巧,皇上您就过来了。” 弘历的眸光自火盆上扫过,凉笑道:“是吗?朕还以为皇后打算烧了这封信,隐瞒皇贵妃他们的下落呢!” 明玉用力绞着手指,虚声道:“臣妾……臣妾怎么会这样做……”未等她说完,左边脸颊便挨了重重一掌,力道之重,令嘴角渗出鲜血来。 第六百八十章 恩断情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同一时刻,耳边传来弘历的痛心疾首的喝斥,“富察明玉,你当朕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 明玉捂着剧痛的脸颊,惊慌地道:“臣妾没有,臣妾真的……” “还在撒谎!”弘历打断她的话,寒声道:“你若想要拿给朕,早在朕问你之时就该拿出来了,可是你却一再隐瞒,且还端了一个火盆来,不是想毁了信又是什么?你明知道自从瑕月与弘昼失踪之后,朕就担心不已,你却还做这样的事,富察明玉,你对得起朕吗?” 明玉慌忙跪下道:“没有,臣妾真的没有,皇上您再相信臣妾一次。” “相信你?”弘历冷笑地盯着她道:“从成亲到现在,朕相信了十八年,结果呢,你却欺骗了朕一次又一次,将朕当成傻瓜一样耍弄,你还要朕怎么相信你?”不等明玉说话,他一字一句地道:“从这一刻起,朕再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他的冷言令明玉越发害怕,急忙拉了他的袍角道:“自从皇贵妃失踪后,臣妾一直很担心,盼着她早些可.以回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臣妾又怎么会隐瞒呢,臣妾当真是因为身子发冷,才会让纪由端了火盆来。” “担心?”弘历嗤笑道:“你恨瑕月入骨,甚至连朕与她的女儿也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担心她的安危,你该是恨不得她死才对!” “没有!”明玉急急摇头道:“臣妾从未这样想过,至于长乐一事,臣妾已经后悔了,若是可以重新来过,臣妾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求皇上明鉴。” 弘历冷声道:“你要朕明鉴是吗?好,朕如你所愿!”不等明玉高兴,他已是一字一句道:“你身为皇后,本该母仪天下,善待众人,但你却残害无辜,丧德败行,更将朕的宽容当作纵容,一次又一次犯下恶行,罪无可恕,不配再为后宫之主,着即废去后位,贬为庶人,暂禁容悦居,待得回宫之后,便正式下旨,幽禁冷宫!” 这番话,对于明玉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弘历……弘历竟然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下旨废后,他……当真对自己如此厌恶了吗?不,她不可以失去后位,不可以去冷宫! 想到这里,她再次用力攥紧弘历的袍角,尖声道:“不可以,您不可以这样对待臣妾!”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 弘历的决绝令明玉浑身发冷,她能够感觉到,弘历的心正在离自己远去,且这一次,比之以往任何一回都要远,远到她几乎无法够到! 她哀求地看着弘历,“臣妾知错了,皇上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一次,弘历没有再心软,摇头道:“朕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机会,可惜你从不知珍惜,如今……一切已经太晚了,明玉,朕与你从此……”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仍是坚持着说下去,“恩断情绝!” 听到这四个字,明玉眼前阵阵发黑,不敢相信弘历竟然真的对自己绝情,下一刻,弘历已是挣开她的手,往外走去。 明玉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下一刻,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从后面抱住弘历,颤声道:“不要,皇上你不要这样对臣妾,臣妾答应您,往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不做害人之事,您就念在十八年的夫妻情份上,再相信臣妾最后一次,求求您!” “太晚了!”弘历缓慢而坚决地掰开明玉的双手,回身冷然道:“朕这一世,都不会再相信你,也不会收回废后的旨意!”说到此处,他眸光泛起一丝凄凉,“朕此刻甚至在后悔,若当初听从皇额娘的话,早些下决心废你的后位,长乐就不会死,朕与瑕月也不会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包袱!” 弘历最后那句话,触动了明玉心底的恨意,厉声道:“瑕月!瑕月!你现在心里只有那拉瑕月,若非你将她宠上了天,我又何至于如此?!她是罪人之后,早就该死了,可是你不仅让她活了下来,还封她为皇贵妃,是你,是你逼我走这条路的,如今你却将所有的因错都归咎在我身上,弘历,你……” “没有人逼你!”弘历寒声打断她的话,“所有这一切,皆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心胸狭窄,容不下瑕月!” 见弘历一直帮着瑕月说话,明玉越发恼恨,嘶声道:“她多次算计我,又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为何要容得下她?” 弘历摇头道:“她固然害了人,但你呢,你害的还不够多吗?” “阿罗勾引傅恒,长乐是那拉瑕月的女儿,他们都该死!该死!”明玉恨得失了理智,将心里最真实的话皆给说了出来,直至这一切,弘历方才清晰的认识到,明玉对瑕月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毒妇!”随着这两个字,又是一掌狠狠掴在明玉脸上,打得她另一边嘴角亦渗出血来。 “你打我?!”明玉抚着剧痛的脸颊尖声道:“你为了那个贱人一次又一次的打我?你疯了是不是?” 弘历痛声道:“是,朕是疯了,所以才会容你到现在,一回京,朕就立刻下旨废后!” “不可以!”弘历这句话,无疑是明玉最不愿听到的,她尖声道:“你不可以这么做,你若废后,就是告诉全天下的人,你选错了皇后,你这个皇帝做错了!” 迎着她混杂了惶恐与害怕的目光,弘历缓缓点头道:“不错,朕就是要告诉全天下人,朕错了,朕错选了一个蛇蝎心肠的皇后!” “你……”明玉万万没想到,弘历废后之心竟然如此坚决,宁可承认自己做错,也要废后,甚至连一丝还转的余地也没有,许久,她喃喃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希望你在冷宫之中,好生忏悔!”说完这句话,弘历不再停留,大步往外走去,哪怕明玉在后面痛哭哀嚎也不曾停步。 他对明玉……当真是彻底失望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绝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是弘历是失望,那么明玉就是绝望,伏地痛哭不已,直至魏静萱来到她身边,她方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抓着魏静萱的双手语无伦次地道:“怎么办?后位,本宫该怎么办?静萱,你告诉本宫,到底该怎么办啊?!” 魏静萱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事已至此,奴婢也没有办法,主子还是看开一些吧。” “不!”明玉歇嘶底里地大叫道:“本宫不可以被贬为庶人,更不可以去冷宫,办法……你一定要替本宫想出办法来,让皇上回心转意!” 魏静萱忍着手臂的痛楚,安抚道:“好好好,奴婢帮您想办法,主子您先冷静一些。”顿一顿,她道:“皇上刚才说了,回宫之后才会下废后旨意,也就是说,咱们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想办法,奴婢相信一定可以想到法子,再说皇上现在所言的,大多是气话,等他气消了,说不定就原谅您了,所以您别太担心。” 在魏静萱的安抚与宽慰下,明玉终于止了哭泣,任她与纪由扶了去内殿休息,待得退出后,纪由小声地道:“姑姑,这件事,当真还有救吗?” 魏静萱冷笑道:“看皇上的样子,是动了真怒,除非太后或是皇贵妃亲自求情,否则任谁也保不住她的后位;但是,想要太后与皇贵妃为她求情,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这个后位是废定了。” 纪由一怔,愕然道:“那姑姑你刚才……”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我若不这么说,这双手只怕是要被她给攥断了。富察明玉的气数……已经尽了!” 纪由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慌声道:“姑姑,你怎么可以直呼主子的名讳,这可是犯了大忌的,被主子听到……” 魏静萱回头看了一眼,凉声道:“看到又如何,你忘了皇上刚才的话吗,她已经不再是皇后了。” 被她这么一说,纪由亦想起了这回事,但对于直呼名讳之事,仍有些不自在,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姑姑,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去捡信与玉佩,这样或许还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魏静萱摇头道:“没有用的,那两样东西已经落入皇上眼中,就算你动作再快也没用,正如我刚才所言,她的气数已经尽了,刚才你若捡了信,只怕此刻已经人头落地了。” 纪由听得一头冷汗,连忙道:“多谢姑姑搭救之恩,只是……主子弄成这样,咱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魏静萱蹙眉道:“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尽量不要牵连到皇后的事情之中,至于其他的,等往后慢慢再说吧。” 对于她的话,纪由自然是连连答应,且说弘历那边,离开容悦居后,立刻快步去了西顺门,唯恐晚去了找不到那个送信人,幸好那个中年人还等在那里,弘历问了几句后,当即命刘虎带着御前侍卫,随他前往农户。 与此同时,弘昼正焦急地张望着外面,一妇人端着碗挑帘进来,看到他的样子,道:“可是等着急了?” 弘昼点头道:“是啊,钟大哥已经去了快一天了,按理来说,早就该到行宫了,怎么一直不见回来。” “想是第一次去,寻不到路,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指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你不要太着急。”这般说着,那个妇人将碗放到弘昼手中,道:“我做了南瓜粥,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弘昼感激地道:“多谢钟大嫂,这几日真是麻烦你们了。” 妇人笑道:“别说这样的话,不过是煮几碗姜茶,多弄些饭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她好奇地道:“当真是王爷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的?” 因为送信之故,弘昼之前就与他们说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是,我乃当朝和亲王,此次被皇上南巡,岂知行宫之中混入天地会乱党,弄得行宫大乱,皇后与皇贵妃还被他们扶持至河边。” “你与你夫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落水的?”对于妇人而言,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离她都是无比遥远的,在弘昼之前,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扬州知府祟德,弘昼所说的一切,对她来言,犹如故事一般。 弘昼惊讶地道:“我夫人?” 妇人笑言道:“是啊,就是与你一起落水的那位姑娘,虽然你不说,但你一醒来就问她的情况,这般关心,不是夫人还会是谁。” 弘昼神色一黯,曾经……瑕月确实有机会成为他的夫人,可惜,当时她受英格之命,一定要嫁给弘历。 弘昼摇头抛开这些思绪,道:“钟大嫂当真猜错了,她并不是我的夫人,还有,往后这样的话万万不要再说了,知道吗?” 待得妇人答应后,弘昼又道:“对了,她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 妇人叹了口气道:“还是与之前一样,昏迷不醒,我刚端了南瓜粥过去,一口都喂不进呢,真是叫人担心,偏偏咱们这小地方,没什么好大夫。” 弘昼心头发沉,道:“我想去看看她。” 妇人连忙道:“你自己也没好呢,还是好生在床上歇着吧,姑娘那里有我照看着就行了,再说,就像你说的,只要我家那口子见到皇帝大老爷,自然就能把你们接回去治病了。” “我没事。”这般说着,弘昼强行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他这样执拗,妇人也没办法,只得扶着他来到瑕月所在的屋子。 自从被救上来后,瑕月一直在发烧昏迷,浑身烫得惊人,敷在额上的面巾往往没过多久就变温了;这些日子,除了几口水之外,就再没吃过东西,脸颊都瘦得凹了进去。 妇人一边重新绞了面巾一边道:“希望今儿个就能请大夫来看,否则再这样烧下去,人都要烧坏了,唉,真是可怜得紧。” 第六百八十二章 接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不会有事的。”弘昼盯着昏迷之中神色不宁的瑕月,轻声道:“瑕月,以往那么多事你都熬过来了,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对不对?”他伸手想要去握瑕月的手,却在将要碰触之时,忆起彼此的身份,强行收了回来。 妇人在一旁看得好生奇怪,明明那样关心,却又说不是夫妻,还不许她再提及,真叫人想不明白。 弘昼问妇人又要了一块面巾,绞湿之后不停擦拭着瑕月的脸颊与双手,希望可以将温度稍稍降下一些,与此同时,他在瑕月耳边不停地说着,让她一定要撑下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已经让人送信去行宫了,皇上一看到信,就会立刻派人来接我们,到时候就没事了。” 不知是否听到了弘昼的话,昏迷之中的瑕月发出含糊不清的喃语,弘昼凑近听了好几遍,方才听出两个字来――皇上。 看到瑕月昏迷之中仍然心心念念记着弘历,弘昼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在瑕月耳边道:“放心吧,皇上很快就来了。” & .;在他的言语下,瑕月神色变得宁静了一些,弘昼正欲起身去绞面巾,右手忽地被人抓住,抓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瑕月,她嘴里含糊地道:“不要走……皇上……不要走!” 她抓得很紧,弘昼挣扎了几下未能挣开,反倒令她皱紧了双眉,弘昼怕强行挣开会弄伤了瑕月,只得由她抓着。 弘昼睇视着瑕月清瘦的脸颊,内心几番挣扎,另一只手终于还是抚过她的发际,轻声道:“我不会走的,你好生歇着,很快……很快皇上就会来接你,到时候有太医为你诊治,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门开的声音,随即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帘子被人撩了起来,一脸焦急的弘历出现在屋中。 弘历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这会儿看到弘昼果然安好无恙,大为欢喜,快步进来道:“老五,你果然没事,太好了!” 看到弘历,弘昼也是欢喜不已,激动地道:“臣弟见过皇上,这一次臣弟与皇贵妃饶幸得钟大哥夫妇相救,才能够平安。” 弘历颔首,正欲说话,忽地看到紧紧抓着弘昼手腕的那只素手,以及那只素手的主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弘昼也发现了这个事,连忙解释道:“皇上,皇贵妃落水多时,被救上来后一直高烧昏迷,臣弟担心她有事,所以过来看看,哪知皇贵妃误将臣弟认做是皇上,所以才……” 弘历抬手打断他的话,“行了,不必多说。” 如此说着,弘历来到近前,眸光温柔地睇视着昏迷不醒的瑕月,抚过她滚烫的脸颊,正欲将她抱起,瞥见瑕月一直未曾松开的手,弘历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尤其是在想起弘昼不顾自身安危,下河救瑕月的事,他收回手,冷然道:“四喜,立刻找人来将皇贵妃抬回去,另外,拿一百两金子来给钟氏夫妇,以做答谢。” 说完这句话,弘历拂袖走了出去,弘昼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分明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解释,弘历对他与瑕月早就有了疑心,此刻又看到这一幕,更是疑上加疑。 唉,也是他多事,若是不来看瑕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起疑容易,释疑难,如今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消去弘历的疑心。 回去的路上,弘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欢喜,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回到了行宫,刚一入内,便看到凌若站在禹王殿前,弘历与弘昼连忙上前行礼。 看到他们二人,凌若连连点头,亲自扶起弘昼道:“哀家刚才听到宫人的禀告,说皇帝去接你们,哀家还不敢相信,如今这心里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 弘昼虚弱地道:“要太后为臣担心,实在是臣的不该。” “莫要说这样的话了,你没事就好。”如此说着,凌若又有些疑惑地道:“话说回来,怎么没见皇贵妃?” 弘历答道:“回皇额娘的话,皇贵妃落水受寒,昏迷不醒,还在马车之中,儿子正要先送她回琅华阁,好请太医诊治。” 凌若没想到瑕月情况这样严重,当即道:“好,皇帝赶紧带皇贵妃过去,至于弘昼,你失踪这些天,裕太妃寝食不安,这会儿既然回来,就赶紧去给裕太妃报个平安,好让她安心。” “是,臣这就过去。”弘昼悄悄看了弘历一眼,就着太监的搀扶,往裕太妃的住处行去。 至于凌若,则随弘历一起来到琅华阁,在安顿好了瑕月,并且命宫人去周太医后,凌若将弘历唤到一边,道:“哀家听说,皇帝在出行宫之前,曾与皇后大吵一架,可有此事?” 弘历犹豫片刻,点头道:“是。” 面对他的直认不讳,凌若眸中透出一丝惊讶,道:“你对皇后一向宽容,怎么这次会起争执,出了什么事?” 弘历微一咬牙,道:“儿臣已经决定了,回京之后,就会下旨正式废后。” 此言一出,纵是凌若,也忍不住为之色变,愕然道:“废后?皇帝怎么会突然有此念头?” “长乐……”弘历艰涩地道:“是皇后亲手所害,除此之外,今日她还想烧毁老五让人送来的信。” 凌若脸色一变,骇然道:“什么?长乐是皇后所害?” “是。”弘历低头道:“皆是儿子不好,若阿罗出事那会儿,儿子没有护着皇后,她就不会有机会害长乐,是儿子间接害死了长乐,她……”说到后面,弘历声音哽咽,无法继续。 凌若叹了口气,轻抚着他的肩膀道:“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无用,如今你这个皇阿玛能还长乐一个公道,相信她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说罢,她又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废后非同儿戏,你若真决定了,就万万不能再更改,明白吗?” 第六百八十三章 苦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神色坚毅地道:“皇额娘放心,儿子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更改!” 不一会儿,周明华来到琅华阁,在替瑕月诊过脉后,发现她的高烧是风寒侵体引起的,这本来不算什么大病,但拖得太久,又不曾进食,令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受不得猛药,只能以相对温和的药徐徐治之,但是这样一来,有一个问题,就是在前两日病情会有所反复,而这两日,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万一瑕月没有熬过去,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 听完周明华的话,弘历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寒声道:“皇贵妃不过是风寒侵体罢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周明华低头道:“虽说是风寒侵体之症,但皇贵妃拖延的太久,若能够早一日医治,皇贵妃的情况会好很多。” 弘历烦燥地走了几步,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保皇贵妃平安无事,否则朕唯你是问!” “微臣定当尽力而为。”如此应了一句,周明华赶紧下去开药,弘历在一番犹豫后,抬步走了进去。 ``` 看到他进来,齐宽与阿罗分别跪下行礼,至于瑕月则安静地躺在床上,在她额上搭着一条用冰水浸过的帕子。 阿罗偷偷觑了弘历一眼,大着胆子道:“皇上,主子的病情可还好?”周明华诊脉时,虽然他们就在一边,但周明华并不肯谈及瑕月的病情,他们自然也无从知晓。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在站了一会儿后,道:“你们都下去吧。” 阿罗想要再问,齐宽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问,阿罗无奈,只得随他一起退了下去。在殿内只剩下他与瑕月两人后,弘历缓缓坐在床榻边,执起瑕月滚烫的手在颊边轻轻地蹭着,“瑕月,答应朕,一定要熬过来,朕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回来,千万……千万不要有事,知道吗?” 瑕月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只是不断从鼻翼间呼出燥热的气息。 至于弘昼那边,裕太妃看到他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好一会儿方才止了眼泪,哽咽道:“你这孩子,做事之前也不多想一想,这几日可是将额娘担心坏了,唯恐你出事,幸好列祖列宗庇佑,平安无事。” “这次的事都是儿子不好,让额娘担心了,儿子答应您,下次不会了。”弘昼话音刚落,裕太妃便瞪了他道:“你还想要有下一次吗?哀家可是说什么都不答应了。”说到此处,她神色微沉,在命宫人退下后,道:“弘昼,哀家再问你一遍,你对皇贵妃是否尚有余情?” 弘昼低头道:“并无此事,额娘……” 裕太妃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抬起头来看着哀家回答!” 弘昼无奈地抬起头来,咬牙道:“儿子对皇贵妃并无余情。” “既是这样,你为何要冒着性命之险去救她?是否嫌皇帝对你们二人的疑心还不够?” 弘昼避开她有些严厉的目光,道:“儿子当时救人心切,并未想那么多,换了是其他人,儿子也会那么做。” “是吗?”裕太妃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既然坦荡无事,为何要避开哀家的眼睛?”不等弘昼回答,她沉声道:“你不要骗哀家,你是哀家生的,是真是假,哀家一看就知;其实早在上一次,哀家就看出来了,只是你不肯承认,哀家也由着你,但哀家怎么也想不到,你会为了她连性命也不要,你是想要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见裕太妃语带哽咽,弘昼连忙跪下道:“儿子该死,请额娘治罪。” 裕太妃蹲下身,轻抚着弘昼的脸庞含泪道:“哀家不是想要治你的罪,哀家只是希望你平安无事,哀家……哀家只得你一个孩子啊!” 弘昼迎着她的目光,用力点头道:“儿子知道,儿子往后一定会小心,不让额娘再为儿子担心!” 裕太妃一字一句道:“你若想要哀家安心,就远离那个皇贵妃,否则……你早晚会被她害死,知道吗?” 弘昼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才道:“儿子与皇贵妃是清白的,并无任何苟且之事。” 面对弘昼变相的拒绝,裕太妃痛声道:“哀家相信你,但哀家相信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前次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说到此处,她沉沉叹了口气,道:“你是和亲王,她是皇贵妃,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该有所交集,听清楚了没有?” 弘昼始终无法彻底放下瑕月,但为免裕太妃担心,他只得道:“儿子清楚,儿子往后一定会远离皇贵妃,请额娘宽心。” “希望你可以心口如一。”在将弘昼扶起后,裕太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抚过他身后的辫子,凝声道:“弘昼, 额娘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两个字――平安。” 望着裕太妃眸中挥之不去的忧意,弘昼没有再说什么,依言道:“儿子明白,儿子以后都不会让额娘担心。” “好。”裕太妃清楚这个儿子的性子,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必然会做到。 在他们说话之时,夏晴已是按着周明华的方子煎好了药端到屋中,不等她扶瑕月起来喂,一直坐在床榻边未曾离开的弘历已是道:“拿来吧。” 夏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药放到弘历手中,弘历亲自相喂,但昏迷中的瑕月并不会配合的吞咽,只喝进了一半,剩下的半碗药皆从嘴角流了出来,入夜后所煎好的那服药也是如此。 弘历每过一会儿就会去试瑕月额上的温度,虽服了两贴药,瑕月身上的温度却一点也没有退下,甚至还有烧得更加利害之势;唤了周明华来,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说这两天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夏晴看了一眼外头深沉的夜色,对正在打哈欠的弘历道:“皇上,夜深了,您回去歇着吧,主子这里,有奴婢侍候着就行了。” 【作者题外话】:我尽量再写一章出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帝心难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抹了把脸,道:“不用了,朕就在这里守着,你去给朕沏杯浓茶来。” 在夏晴离去后,他紧一紧一直握在掌中的纤纤素手,俯身在瑕月耳边道:“朕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所以……你一定要熬过来!” 这一夜,弘历浓茶喝了一盏又一盏,一直守在瑕月身边,到了第二日清晨,瑕月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些,但这个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又起烧,反复数次,着实令人提心吊胆。 这两日间,弘历寸步未离,一直守在瑕月身边,实在困了,就合衣在瑕月身边睡一会儿,若有要紧的折子送到行宫,就由四喜拿到琅华阁批阅。 对于瑕月,他不止是担心,还有内疚,若当时他可以及时救起瑕月,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到瑕月无事才能安心。 如此到了第三天,瑕月的病情终于真正有了好转,烧退下后,一直没有起烧,周明华诊脉之后,言道瑕月的病情已经稳定,接下来只要静养即可,不会再有大碍,而且,瑕月应该很快就( .会醒来。 得知瑕月无事,弘历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得以放下,正欲命人去熬粥,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紧接着听到阿罗惊喜的声音,“主子您醒了?” 弘历快步来到床榻边,惊喜地看着睁开眼来的瑕月,“瑕月,你感觉怎么样?” 瑕月在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虚弱地道:“臣妾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没力气。” 弘历笑道:“你刚刚退了烧,是这样的,歇几天就没事了,饿不饿,朕让人去煮些粥来。” 瑕月应了一声,道:“皇上,那些乱党都抓到了吗?” 弘历在吩咐完宫人后,道:“抓到几个,不过为首那几人还在逃窜之中,你放心,他们胆敢行刺朕,又害得你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定将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瑕月有些好笑地道:“臣妾不过是落水起烧罢了,哪有皇上说得这么严重。” 阿罗扶着瑕月半坐起来后,道:“皇上一点都没说严重,主子这一次真的差点丢了性命,这几天,皇上一直不眠不休的在这里照顾您呢!” “几天?”瑕月惊讶地看着弘历道:“皇上,臣妾当真昏迷了几天之久吗?” 弘历握了她微凉的手道:“你啊,整整昏迷了六天,三日前,朕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烫得利害,身子又虚弱,连周太医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幸好你最终熬了过来,否则……朕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在弘历说话的时候,瑕月已是留意到他眼下的青黑,知道必是为了照顾自己,所以未曾睡好的缘故,感动地道:“都是臣妾没用,让皇上担心了。” 弘历温言道:“总之你现在没事就好。” 瑕月点一点头,旋即想起一事,“您刚才说三日前找到臣妾,难不成,在那之前的几天,臣妾并不在行宫之中?” 知春在一旁道:“是啊,当时河水湍急又下着大雨,一直找不见您,连下河去搜寻您的和亲王都不见了踪影,皇上派了许多人沿着河流一路寻找,也没有消息;直至三日前,和亲王遣人送了一封信来,方才知道主子与和亲王被一户农家给救了。” 瑕月对此一无所知,诧异地道:“和亲王,他当时也下河了吗?” 知春未曾多想,径直点头道:“是啊,幸好有和亲王在,否则恐怕这会儿还没有主子的消息呢。” 听得这话,瑕月关切地道:“那和亲王怎样了,可有事?” “皇贵妃尽可放心,老五能走能动,好得很!”说完这句话,弘历起身冷然道:“朕还有事情,先走了。” 弘历突然转变的态度令瑕月诧异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在弘历离开后,阿罗盯着同样一脸茫然的知春,气恼地道:“你是嫌皇上对主子的误会还不够深吗?非要说这些令皇上不高兴的话。” 知春莫名其妙地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难道这也不对?” 阿罗气得跺脚道:“岂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这次可真是被你害惨了。” 除了阿罗,夏晴也在一旁暗自摇头,瑕月听得满心疑惑,道:“阿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对本宫有何误会?” 阿罗叹了口气,道:“主子您这几日都在昏迷之中,怕是连发生在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不知道。”顿一顿,她道:“奴婢听说,三日前皇上接到信,亲自去接您与和亲王时,看到您一直抓着和亲王的手不肯放开,皇上当时脸色很是难看。” 阿罗的话令瑕月觉得不可思议,愕然道:“本宫抓着和亲王的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奴婢也觉得很奇怪,但这件事许多人在传,应该……不会有假。”说到此处,阿罗试探地道:“主子,您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瑕月蹙了细眉,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但对于弘昼,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无奈地摇头道:“本宫实在想不起来,应该是无意之举。”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但皇上对您与和亲王早有疑心,再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会不多心。原本皇上不提也就算了,偏偏知春要去多这个嘴,真是气人。” 知春不服气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说不定皇上根本没有疑心,否则哪里会这样寸步不离地照顾主子。” 阿罗冷声道:“若是没疑心,皇上刚才怎么会态度大变,拂袖离去?” “我……”知春答不出来,低头用力绞着手指,过了一会儿,她忐忑不安地看着瑕月,低声道:“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阿罗没好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行了,你也别怪知春的,她并非存心如此,帝心难测,本宫伴驾那么多年,都未曾猜透,更何况是你们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难以释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现在该怎么办?”面对阿罗的询问,瑕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得摇头道:“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等本宫身子好了再说。” 阿罗应了一声,道:“对了,主子不在的这段日子,行宫之中出了一件大事。皇上已经决定废后了,回京之后就会正式下旨。” 倏然听闻此事,瑕月诧异不已,讶然道:“皇上何以突然下定了决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弘历对明玉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不论明玉做错了什么,弘历都百般护持,哪怕是在知道长乐一事后,仍然迟迟不肯废后,怎么才几日功夫,又突然决意废后了。 “听说是因为皇后截了和亲王送来的信,还打算将之烧毁,哪知正好被皇上看到,皇上一怒之下,决意废后,这会儿已经将她幽禁在容悦居。 夏晴进来正好听到阿罗的话,冷笑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皇后应有此报!”说到此处,她眸光发冷地道:“皇后失势,魏静萱也该死了。” 瑕月知道她对魏静萱的恨意,所以并不曾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徐徐叹了口气,知春看得奇怪,道:“主子,皇后被废,您不高兴吗?” 瑕月摇头道:“她得了报应本宫当然高兴,但是长乐……本宫的长乐却不会再活过来。”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是啊,莫说明玉被废,就算她死了,也不能换得长乐的重生,逝者……终归是永远的逝去了! 阿罗安慰道:“主子别太伤心了,长公主虽不能复生,却可得安息。”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本宫没事,本宫只希望长乐冤仇得报后,能够早日投胎,从此无忧无灾,无病无痛,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千万不要再与此世一样,小小年纪就饱受折磨。” 接下来的日子,瑕月在琅华阁中静养,然弘历却再没有出现过,连遣人问候一声病情都没有,仿佛已经遗忘了瑕月的存在,这样的冷落,无疑令瑕月心生郁结,身子虽有好转却迟迟未见痊愈。 然,事实上,弘历每日都会传周明华至禹王殿询问瑕月的情况,在得知瑕月一直未曾彻底病愈后,颇为不悦地盯着垂首站在底下的周明华道:“周太医,你曾与朕说过,只要皇贵妃熬过最初两日,就不会有大碍,为何这么多日过去了,仍是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回皇上的话,据微臣诊断,皇贵妃脉象虽虚弱,但体内寒毒已清,之所以未曾好转……”他顿一顿道:“微臣这几日前去请脉,发现皇贵妃神色郁郁,少有言语,怕是心有郁结,药石可医身,却无法医心,所以……” 弘历眸光一闪,凉声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周明华走后许久,他负手出了禹王殿,此时,外头飘着细细的雨丝,打湿了树叶,亦令楼台殿宇仿佛蒙上了一层细纱,看得不像平日那般真切。 弘历在细雨中缓步走着,任由雨丝打湿衣衫,四喜见状,赶紧让小五取来油纸伞,撑在弘历头顶,为他挡去细密的雨丝。 弘历一言不发地走在青石砖上,直至走到琅华阁外,方才停下了脚步,四喜偷偷瞅了他一眼,道:“皇上,奴才这就进去传话让皇贵妃接驾。” 弘历神色复杂地唤住他道:“不必了,让她……好生歇着吧。” 见他不许,四喜只得收回已经迈出的步子,唉,皇贵妃心有郁结,皇上何尝又不是,他明明很关心皇贵妃,却…… 这样站了许久,弘历终是转身离去,他始终无法释去心中的怀疑,若弘昼与瑕月没有私情,为何要冒着性命之险下水去救她?瑕月昏迷之时,又为何要抓着弘昼的手不放? 雍正五年的那次选秀,弘昼对瑕月一见钟情,虽然之后因为种种事情,他斩去了对瑕月的那份情,但到底是彻底斩去,还是仅仅将之压在心底,就只有弘昼自己知道了。 起了疑心,他本该派密探追查下去,但他怕,明玉已经背叛了他,若是瑕月与弘昼也背叛了他,他不知道……不知道还能够相信何人。 还有,他可以亲手杀了瑕月吗?他狠得下这个心吗? 曾经以为可以,然真到了这一刻,只要稍一想起,双手就不停地发抖,而他的心……也比决意废明玉之时更乱…… 弘历始终没有派人去追查此事,但他也一直不曾去见过瑕月,琅华阁本是东西宫中离禹王殿最近的,此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被无限拉远…… 这一次南巡,因为天地会乱党以及明玉与瑕月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弘历亦无心再游玩,在巡视过海防河堤以及增加生员名额,还有减免一定的赋税之后,便决意起程回京,日子定在八月十三。 自从明玉与瑕月先后失宠之后,诸女便想尽了办法讨弘历欢心,想要趁此机会,一举上位;可惜,不论她们如何做,弘历皆是淡淡的,并没有刻意去宠幸什么人,甚至连召寝都较以往少,令诸女颇为失望。 这些事情,自然是传到了愉妃的耳中,后者拭着唇角的茶渍,冷声道:“出了那样的事,皇上心情必然不好,哪里还会想这些,真是愚不可及。” 冬梅讨好地道:“还是主子看得最清楚。” 愉妃冷笑之余,眸底掠过一丝怨毒,事实上,她并不是看得清楚,而是无可奈何,不论她做什么,弘历都不会再宠幸她,她后辈子已是被瑕月一手毁去!这个仇,她说什么都不会忘! 过了一会儿,冬梅开口道:“说来也奇怪,皇上明知道皇贵妃与和亲王有染,还亲眼看到他们有肌肤之亲,却仅仅只是冷落皇贵妃,莫说是惩罚,甚至连一句斥责也没有,未免太过厚待了一些。” 小全子插话道:“不是厚待,而是皇上对皇贵妃还狠不下心,就像当初对皇后一样,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与和亲王私通,这样才能逼皇上下定决心,只是……以皇贵妃的小心谨慎,想要找到证据,实在有些难。” 第六百八十六章 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嫣然一笑,端起喝了没几口的茶盏,凉声道:“既然难以找到证据,何不制造一个出来?” 冬梅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何意?” 愉妃没有回答,看向小全子道:“你呢,明白了吗?” 小全子试探地道:“主子可是说,就像当初的流言那样,制造一个证据给皇上,让皇上可以狠下心废了皇贵妃?”待得愉妃颔首后,他又道:“但是,皇上……会相信吗?之前的流言,可是未能取信于皇上。” 愉妃微眯了双眸,道:“此时不同彼时,皇上已经起疑了,只要稍稍有一些风吹草动,就可以将皇上的疑心无限扩大,到时候,任她如何花言巧语,也休想再取信于皇上。” 冬梅轻笑道:“到时候,皇贵妃非得被废不可;主子的仇,总算是可以报了。”她话音未落,愉妃冰冷的眸光便扫了过来,令她浑身一寒,紧接着耳边传来愉妃幽凉的声音,“报了?她加诸在本宫身上的痛楚,是这样轻易就能抵消的吗?” 冬梅听着不对,赶紧跪下道:“奴婢该死!” 愉妃冷哼一声,紧咬了银牙道:“本宫不止要她被废入冷宫,还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世间所有痛苦之后再死去!” 正自这个时候,有宫人叩门,“主子,容悦居的魏姑姑求见。”弘历只是禁了明玉的足,并没有不许宫人出入。 小全子轻声道:“魏静萱?她一定是眼见回程在即,怕跟着皇后一起去冷宫受苦,所以跑来寻求主子庇佑了。主子,您既然无意扶持她上位,无谓再见她。” 愉妃摇头道:“不行,若不将她安抚住,保不准她会跑到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哪怕皇上只信她一成,对本宫也是不利。”思索片刻,对尚跪在地上的冬梅道:“还不起来开门。” 冬梅赶紧答应一声,开了宫门,示意等在外面的魏静萱入内,后者见了愉妃连忙屈身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愉妃神色温和地道:“你这会儿来见本宫,可是怕回宫之后,会受皇后牵连?” 魏静萱垂首道:“娘娘英明,皇上已经决意废后,后日起程,一旦到了紫禁城,就会下旨宣告天下,并将皇后打入冷宫,奴婢这几日细细思量,虽然长公主出事之时奴婢不在坤宁宫,但皇上如今这样气恼,只怕会迁怒于奴婢,而且皇后现在脾气越来越差,奴婢待在她身边,当真是度日如年,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恳求娘娘,能否将奴婢调到娘娘身边当差,奴婢往后一定会记着娘娘的救命之恩,从此唯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违。” 愉妃眸光微闪,道:“本宫之前就与你说过,就算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本宫也会保你平安,难不成,你连本宫的话也不相信?” 魏静萱连忙道:“奴婢岂会不相信娘娘,只是担心皇上盛怒之下,听不进娘娘的劝说。”说罢,她试探地道:“调几个宫人,对娘娘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小全子道:“你刚才也说了,皇上正在盛怒之中,主子这会儿开口,不是存心惹皇上不高兴吗?就算真要开口,也得寻个适合的时机,你说是不是?” “多嘴。”愉妃轻斥了一句,温言道:“既是这样,也罢,回京途中,本宫寻机会与皇上说,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得此话,魏静萱大喜过望,连忙跪下道:“奴婢拜谢娘娘大恩!” 愉妃亲自扶起她,笑道:“不必如此见外,本宫一早就说过,你是本宫看重的人,本宫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能得娘娘看重,实在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愉妃轻拍着她的手道:“好了,你先行回去吧,本宫一定尽早与皇上说这事,省得你总是提心吊胆的。” 魏静萱感激不已,再次谢恩之后,退了出去,她一走,愉妃便冷下脸,小全子见状,轻声道:“主子,看来不能再拖了,得尽早除去她方可。” 听得这话,愉妃嫣红的唇角微微弯起,“为什么不能再拖?” 这话问得小全子一怔,愕然道:“可魏静萱不是蠢人,若是拖到回京,她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候,更加难以收拾,依奴才说,还是趁着她现在还没有察觉,赶紧除去为好。” 愉妃似笑非笑地道:“那你说说,该如何除去,莫要忘了,她现在可是在容悦居,咱们插手不得。” “这……”小全子想了一会儿道:“咱们可以趁她来此的时候,在赐她喝的茶中下药,一个宫人的暴毙,想来掀不起什么风浪,宫中至多议论一阵子就过去了。” 愉妃摇头道:“若换了是旁人,或许如你所说的那样,但魏静萱……皇贵妃那边可是一直盯着,若是中毒身亡,又是从本宫这里走后死的,必定会揪着本宫不放,她……可还没有被废呢。” 小全子为难地道:“可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啊。”若说之前魏静萱是一把利器,那么此刻,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必须得累赘。 愉妃凉声笑道:“只要她来了本宫身边,本宫就有办法不留痕迹的除去她。” 冬梅试探地道:“这么说来,主子是打算向皇上进言,将她要过来了?” 愉妃颔首道:“不错,这是唯一既可除她,又不会落人把柄的法子;左右只是将她要过来,并不是要举荐给皇上,倒也不算太为难。” 这一切,魏静萱并不知道,她以为愉妃是真心助她,安安心心地等着起程回京,她相信,只要有了愉妃襄助,自己一定很快可以踏上青云路,从此成为人上人。此时魏静萱的心计与愉妃相比,终归还是差了一些,对人心猜得没那么精准。 八月十三,一行两千余人,起程回京,在上船之时,瑕月遥遥看到弘历站在御船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瑕月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自那次弘历离去后,她就再未见过君颜…… 第六百八十七章 夜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十八年前,她对弘昼是利用;十八年后,她对弘昼是感激;至于爱……她只给了弘历一人,从未变过;只是这些话,弘历不会相信…… 在弘历移开目光后,她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着,未走几步,便意外看到一个人。 “那拉瑕月,你果然没死!”明玉恨恨地盯着瑕月,眸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毒,在她看来,自己会落到这一步,皆是拜瑕月所赐,自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望着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瑕月轻笑道:“皇后娘娘都没有死,臣妾又怎么敢先死呢!” 明玉面孔扭曲地道:“你胆敢咒本宫死?!” 瑕月将鬓边的碎发抿到耳后,凉声道:“趁着这会儿,皇后娘娘再多自称几声本宫吧,回到紫禁城,可就没这个资格了。” “你!”明玉气得说不出话来,扬手欲掴,可惜这一次,她未能如愿,手刚挥到一半便被齐宽牢牢抓住,她厉喝道:“放肆,还不赶紧放手!” “请娘娘自重。”如此说着,齐宽的手却未曾松开,令明玉又气又恼,瑕月在一旁摇头道:“这么多年了,皇后依旧一点没有变过,但是时移世易,如今已经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时候了,而你也很快不再是大清朝的皇后!”说罢,她不再去看明玉,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在她离去后,齐宽终于放开手离开。 明玉已是气得浑身发抖,正欲追去,魏静萱已是拉住她劝道:“主子,罢了,咱们现在势不如人,您不要再与她起争执了。” 明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寒声道:“本宫……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魏静萱心里一通埋怨,面上则道:“主子,皇上还看着呢,您这样做,只能令皇上更加坚定废后之心。” 听得此话,明玉一凛,连忙抬头望去,果见弘历正望着自己,虽隔得那么远,仍能感觉到那抹深切的失望;这个发现令她心中发慌,不敢再说什么,扶着魏静萱的手上了船。如今的她,已经没资格乘坐那艘御船,只能与瑕月她们同乘一船。 与来时一般,在江浙一带百余名官员的恭送下,数十艘大船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扬州,往京城驶去。 弘历一直站在船头,默然看着不断被船破开的河面,风迎面吹来,吹起他的衣衫在空中猎猎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皇帝在想什么?” 弘历讶然回头,只见凌若扶着杨海的手站在他身边,连忙扶过凌若道:“这么大的风,皇额娘怎么出来了?” “皇帝不是一直在外头吗?”顿一顿,凌若道:“自从寻回皇贵妃他们后,哀家看皇帝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皇贵妃还有弘昼也是避而不见,可是因为最近在行宫中流传的那件事?” 弘历勉强一笑道:“没有那样的事,儿子只是想尽快处理好江南的事罢了;不过这一次,因为天地会乱党之余,未能陪皇额娘览遍江南美景,实在是儿子不该。” “无妨,哀家又不是七老八十,往后还有机会,哀家……”凌若看着他道:“只是担心皇帝。” “儿子很好,皇额娘……”不等弘历说完,凌若已是摇头道:“你这样子,莫说是哀家了,就算是其他人,也瞒不过。”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有心结,但皇贵妃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哀家相信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皇贵妃找皇额娘来的?” “哀家说过,她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这些日子,她虽常来请安,却从不说这些,就算哀家问了,也只说一切皆好。” 这一次,弘历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他道:“儿子知道了,儿子扶您回去歇着吧。” 见弘历对此事避而不答,凌若暗自叹了口气,任由他扶自己回了船舱;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已经尽力了,至于心结能否打开,就要看弘历自己了,希望不会困扰他太久。 数十艘大船前后有序地行驶在不时被风吹起涟漪的河面上,象征的皇家的旗帜在风中舞动不止…… 待得入夜之后,大船皆停下了行驶,静静地浮在河面上,熄了将近一半的灯火,不过船面上,随处可见巡视的大内侍卫,一个个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防有刺客对弘历不利。 天地会乱党行刺那次,亏得及时发现他们在船上动的手脚,否则这些船就要沉入河底,无法使用。 随着夜色渐深,除了当值的侍卫之外,大都进入了睡梦之中,瑕月正欲更衣歇下,齐宽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说是要见您。” “她?”瑕月惊讶地道:“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能随意出入?” “奴才也不清楚,想是船上的看守疏忽之故,主子若是不愿见,奴才这就去打发了她离开。”如今的明玉虽然还被称一声皇后,但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了,瑕月身份比她尊贵许多,所以若是瑕月坚决不肯见,明玉根本无权入内。 瑕月思索片刻,道:“不必了,你带她进来吧,正好本宫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阿罗在一旁道:“只怕皇后听不进主子的话,反而会对您大发脾气,就像之前在船上碰到时一样。” “无妨,她动不了本宫。”见瑕月主意已定,阿罗也没法子,齐宽离开后未多久,明玉出现在瑕月几人的视线之中。 甫一入内,明玉便冷笑道:“皇贵妃好大的架子,连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敢挡着本宫,不让本宫入内。” 瑕月微微一笑道:“若娘娘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后,齐宽当然不敢,可惜,娘娘已经不是了,所以……自然就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娘娘莫不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吧。” 明玉脸色一变,咬牙道:“你莫要在这里得意,本宫不会输给你的!”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到两 第六百八十八章 当面斥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可是在本宫看来,娘娘已经输了,二十余天后,废后旨意就会传遍天下,向所有大清子民宣告,你――富察明玉,不再是大清的皇后!” 明玉激动地道:“不会!皇上不会那样做,他……他只是一时气话罢了!” “皇上是不是气话,你我心中皆清楚,富察明玉,你害了那么多人,如今这一切,皆是你自己招来的报应!” “不是!”明玉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本宫会害人,会到今天这一步,皆是拜你所赐,那拉瑕月,你好狠毒!” 瑕月冷笑道:“想不到时至今日,你仍是与以前一样,将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头上。不错,本宫是算计过你,也害过你未出世的孩子,但从那之后,本宫就再未害过你,反倒是你,害了一个又一个,动辄就要人性命,最后还被富察挽秀利用,害死了永琏。” 明玉尖声道:“是你离间本宫与永琏在先,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本宫真是瞎了眼,居然那样信任你,视你如姐妹,若非这样,也不会令你有机会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恶。” 瑕月起身,盯着明玉怨毒的双眸,寒声道:“永琏是除了阿罗他们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待本宫好的人,本宫会害任何人,却绝对不会害他;至于你,信任,视本宫如姐妹?呵,富察明玉,你扪心自问,真是这样吗?” 明玉心头一颤,旋即冷声道:“这是自然,难道还会有假吗?不过像你这样没良心的人,自然不会记着。” 瑕月摇头道:“不,永琏是真心待本宫好,而你……是施舍,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不论是选秀那会儿,还是潜邸的日子,你都是抱着一种施舍的态度对本宫好;一旦你发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施舍就变成了敌视,开始处处针对本宫,再加上苏氏那件事,还有永琏与本宫亲近,更是对本宫恨之入骨,为了报复本宫,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却害死了永琏!” 明玉被她说得心头剧震,不敢细想,咬牙道:“你倒是伶牙俐齿,可惜本宫不是皇上,不会听信你这些黑白颠倒的话,你……” 瑕月抢先道:“黑白颠倒的人是你,害了一个又一样,连自己亲弟弟的幸福都要剥夺,富察明玉,你根本连被称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明玉快要气疯了,厉声道:“你胆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以下犯上,你想死不成?” “想死的那个人是你!”瑕月寒声道:“你可知,一直以来本宫有多羡慕你,从小未受任何苦难,又得皇上一见钟情,哪怕为此背上本宫这个包袱,他也执意要娶你为嫡福晋,之后又对你百般维护,哪怕你后来接连犯错,仍是惜你护你。本宫呢?本宫没你那么好的命,先是沦为阿玛权利争斗的工具,好不容易得了皇上的宠爱,却遭他在胭脂里下麝香,令本宫那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子嗣,你可知,当本宫知道,本宫以命相救的枕边之人,一直在对本宫用心计之时,本宫的心有多痛,就像……”她难掩哽咽地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有数百条蛇一起在啃噬此处一般,但是本宫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问皇上,只能强颜欢笑;那种痛,你一辈子都不会理解。” “后来,上天垂怜,终于给了本宫一个孩子,你却将残忍的夺走,蝴蝶……”瑕月含泪道:“本是再美好不过的东西,却被你变成了杀人工具!你在杀长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无辜的,她从未做过害你之事!” 长乐之死,是她一生一世都永远无法消去的痛! 明玉恨声道:“你知道我害死了长乐,所以就用天花害死永琮是不是?” 瑕月摇头道:“本宫确实想过用天花害永琮,但最终本宫还是看在永琏的份上,饶过了他。” 明玉冷笑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若放过了永琮,他又怎么会染上天花的,根本就是你加害他,想要替长乐报仇!” “害永琮的人,不是本宫,而是魏静萱!”在明玉剧变的脸色中,她一字一句道:“那一日,夏晴与你说的皆是实话,可惜你不信她。” “不可能,静萱对本宫忠心耿耿,她不会害本宫。”话音未落,一直未开口的夏晴已是发出尖利的笑声,“忠心耿耿,皇后娘娘,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相信魏静萱的鬼话。实话告诉你吧,她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忠心,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她想要借你的手,爬上龙床,摆脱奴婢的身份;说穿了,你就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呵呵,堂堂一朝皇后,却被一个奴婢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是可笑!” 明玉脸色发青地道:“你胡说,静萱不是那样的人。” “你觉得这种时候,我还有必要骗你吗?不过魏静萱确实会演戏,当日我戳穿她的假面具,她居然会想到以死来取信你,真是令我佩服!”夏晴言辞之间,没有丝毫敬意,事实上,明玉也没有让她尊敬的地方。 明玉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会的,静萱不会骗本宫的,她不会的,你们休想欺骗本宫。” 面对她的自欺欺人,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初害死永琏的固然是富察挽秀,但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却是愉妃;可以说,你两个儿子,皆是死在愉妃的手里;可你偏偏还与她那样要好,永琏与永琮在天上看到,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愉妃……”明玉重复了一遍,连连摇头道:“你骗本宫,愉妃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根本没有理由害永琏的。” “愉妃野心,比你想象的更大,从五阿哥还未出现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在谋划,除去将来会挡她太后之路的人,永琏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说到此处,瑕月叹了口气,“当初若非你惊扰富察挽秀,本宫已经引出愉妃之名,哪里还会容她活到今日,永琮或许也不会死。富察明玉,若说愉妃他们是凶手,你就是帮凶,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两个儿子,你的双手沾满了他们的鲜血!”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无法接受的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一刻,明玉尖锐的声音在瑕月耳边响起,“不!本宫不相信,你与夏晴一样,都在说谎言,永琏他们是被你与富察氏害死的,不是静萱,也不是愉妃,本宫……本宫不是帮凶。紫you阁.ziyouge.”话虽如此,她却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唯恐手上真的染了他们的鲜血。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是事实,富察明玉,你浑浑噩噩半辈子,这会儿也该醒了;除非你想一直被人利用下去。”这般说着,瑕月又道:“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魏静萱应该已经找过愉妃了,目的,自然是想要离开你,免得受你牵连。” “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相!”明玉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脚步却不停地往后退去,直至倚在墙上,无路可退。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无法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一直在利用自己,但是细想起来,静萱确实说过,找人进献给皇上,借此分薄瑕月的宠爱,紧接着,纪由就举荐了魏静萱;若非弘历对她有所不满,这会儿,早就已经成了主子。而且,事后,她宁可被贬到御茶房去也不肯回来,直至出了事,差点被瑕月害死,方才回来求她收留。 在明玉茫然无措的时候,夏晴冷声道:“还没想明白吗?愉妃,魏静萱,甚至辛者库里的苏氏,一个个全部都在利用你,在你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明玉瞳孔一阵急缩,用力挥手,厉声道:“不是,你们在骗本宫,这一切皆是你们编出来的谎言,本宫……本宫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说到此处,她抬起发红的双眼,盯着瑕月道:“你害死了本宫的孩子,还要嫁祸他人,还说什么本宫是帮凶,真是可恨,本宫……本宫绝不会原谅你!” 她无法也不敢接受瑕月口中的事实,那会让她疯掉的,与其这样,她宁可认定瑕月是那个凶手!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摇头道:“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既然你想至死都做一个愚人,本宫也不能说什么,一切皆由着你自己;至于原谅……”她嗤笑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谅,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你。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走吧,本宫要歇着了,以后你入了冷宫……你我想来也不会再见面了。” 瑕月眸中的轻蔑,激怒了明玉,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众人感觉的她,哪里能够接受这种态度,更不要说还是她最恨的人,咬牙道:“就算本宫要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那拉瑕月,你该死!”说着,她拔下发间的簪子,状若疯狂的向瑕月刺去,瑕月慌忙避过,然手背却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 明玉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将阿罗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去阻止,无奈明玉手中拿着利簪,尖锐的簪尖,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出血,令他们不敢太过靠近。 阿罗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赶紧喊到,“来人啊!快来人啊!” 弘历日间听了凌若的一袭话,心结稍解,有心想去见瑕月,又有些犹豫,下不了决心,正在御船的船头徘徊,突然看见瑕月所在的船上一阵骚乱,双眉微拧,道:“四喜,你过去看看,那里出什么事了。” 四喜应了一声,借着踏板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折身而来,带着些许慌意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她去了皇贵妃的住处,还想……对皇贵妃不利。” 弘历闻言陡然一惊,道:“皇后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会去皇贵妃那里的?”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那边正乱着呢。”四喜话音未落,弘历已是掠过他快步往瑕月所在的那条船行去,四喜赶紧跟在后面。 弘历到那边的时候,明玉已经被齐宽等人给抓住了,染血的发簪还紧紧攥在手里,口中不断说着咒骂瑕月的话。 弘历匆匆看了她一步来到瑕月面前,紧张地道:“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见到弘历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关心,瑕月心中一暖,摇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受了一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弘历微微松了口气,旋即道:“让朕看看伤了何处。” 待得看到瑕月手背上的伤痕后,当即命四喜去请太医来,至于他自己,则来到明玉面前,冷冷盯着她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玉咬牙道:“因为她该死,是她将臣妾害成这样的;还有,若是任由这种奸妃留在皇上身边,一定会害了皇上,臣妾这样做,是为了皇上好。” 弘历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是吗?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你了?皇后!”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几乎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的,令明玉心生惶恐,不敢与之对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地挤出一句话来,“臣妾……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吗?不顾朕的禁令,擅自跑到皇贵妃这里,又执簪行刺,富察明玉,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明玉泣声道:“臣妾就是因为在意皇上,所以才不愿看到皇上被这个奸妃迷惑,她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死了,根本不应活到现在!” “该死的那人是你!”随着这句话,掌掴之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与此同时,鲜红的指印浮现在明玉脸上。 不等明玉开口,弘历已是痛声道:“从这一刻起,朕再也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朕滚出去,滚!” “弘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面对明玉的嘶声大喊,弘历拂袖转身,正如他刚才所言,不愿再见,哪怕是一面…… 弘历的绝情,令明玉既痛又恨,在被人强拖下去的时候,厉声道:“弘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在明玉被拖下去后不久,宋子华到了,瑕月只是表皮的伤罢了,并不严重,敷了药,叮嘱伤愈之前不要沾水便离开了。 待得屋中只剩下彼此后,弘历神色复杂地道:“如何,还疼吗?” 瑕月看着他,轻声道:“刚才有些疼,擦了药之后,便没事了。” 弘历点点头,道:“那就好,你歇着吧,朕也该回去了。” 他刚转身,便被一双素手从后抱住,耳边传来瑕月的声音,“不要,皇上不要走!” 第六百九十章 认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默片刻,掰开她的手道:“朕还有事,得空再来看皇贵妃。” 瑕月缓步走到他面前,神色凄然地道:“皇上究竟是有事,还是不愿看到臣妾?”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那日的事,阿罗都与臣妾说了,臣妾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但臣妾与和亲王当真没有任何私情,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臣妾的心里都只有皇上一个,永远都不会改变!” 望着她认真至极的神色还有充斥在眼眸之中的柔情,弘历心中一软,但同时又掠过一丝茫然。抬手,抚过她卸尽珠翠的青丝,道:“这世间,真的会有永远二字吗?朕以为可以与皇后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结果,朕却亲手废了她的后位。永远……皇贵妃不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虚无飘渺了吗?” 瑕月握住他意欲收回去的手,道:“皇后背弃了与皇上的承诺,并不表示其他人也会如此,臣妾答应您,一定做到‘永远’二字,绝不让皇上失望。” 弘历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忽地道:“瑕月,若当初没有你阿玛的话,你可会选择弘昼?” &n↓↓+bsp;迎着他的目光,瑕月摇头道:“没有发生的事情,臣妾无法回答您,但臣妾相信,既然上天做了那样的安排,就表示天意认定皇上才是臣妾的良人。” 弘历心情复杂地道:“你当真这么想,从未有过一丝后悔?” “没有!”这两个字,瑕月说得极为坚决,而她这份坚决,也终于将弘历的心结化解大半,颔首道:“朕相信你,永远……瑕月,朕等着你的永远。” 瑕月心中一喜,用力点头道:“您一定会等到的,臣妾发誓,一定会。” 弘历微微一笑,抚去她滚落眼角的泪水,有无言的温情在彼此之间流淌。 明玉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心想寻瑕月报仇,结果却化解了瑕月与弘历之间的误解。 她被四喜等人强押回去后,纪由赶紧迎上来道:“主子,您刚才去哪里了,奴才一直都找不到您?奴才刚才看到喜公公,您是去见皇上了吗?” 对于他的话,明玉充耳不闻,冷声道:“魏静萱呢,她在哪里?” “姑姑已经歇下了,主子您也早些歇着吧。”纪由话音未落,明玉已是道:“去,立刻把她给本宫叫来。” 纪由为难地道:“主子,已经很晚了,要不然明日再……” 未等他说完,明玉已是眸光阴冷地盯着他道:“本宫现在连你也差不动了是吗?快去!” 纪由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依言去唤了魏静萱,后者被他吵醒,不悦地道:“不是与你说了,我今日有些累了,别来吵我吗?” 纪由无奈地道:“我也不想的,但主子非要见姑姑,只好……”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主子了,你还那么听她的话做什么,随意敷衍几句就是了,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纪由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至极的声音,“那拉瑕月没骗本宫,原来你真的一直在骗本宫。”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魏静萱二人吓了一跳,赶紧抬目望去,只见明玉在昏暗的烛光下缓步走了进来。 魏静萱脸色一变,挤出一丝笑走上前道:“主子您怎么一声不响的过来了,可是将奴婢吓得不轻呢。” 明玉冷声道:“本宫就是想看看,在本宫背后,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结果……竟然真让本宫发现,你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说到此处,她神色激动地道:“魏静萱,本宫这样相信你,你对得起本宫吗?” 魏静萱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主子这是说得什么话,奴婢对您一向是忠……”话未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打她的人,自然就是明玉,“不要在本宫面前再提‘忠心’二字,那只会让本宫觉得你更恶心更可怕!” 魏静萱捂着剧痛的脸颊,一脸无辜地道:“主子您到底怎么了?奴婢刚才的话当真是无心的。” 下一刻,明玉再次挥掌落在魏静萱另一边脸颊上,口中厉喝道:“贱人,还在撒谎!” 纪由看着不对,连忙拦住明玉道:“主子,姑姑对您最是忠心不过,就算一时失言,也并非存心,还望主子饶恕!” “饶恕?”明玉冷笑道:“本宫饶恕了她,又有谁来饶恕永琮?有谁?!” 此言一出,魏静萱脸色大变,明玉……无端提起永琮,难不成,她已经知道永琮的事?不对,夏晴那一回,自己明明已经消除了她的疑心,怎么会又…… 未等魏静萱转完念头,明玉已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寒声道:“是你,是你帮着愉妃杀了永琮对不对,你们一直都在骗本宫,将本宫当成傻子一样利用?” 魏静萱忍痛否认道:“主子为何突然这样说,奴婢并未做过,当日,您不是也相信奴婢了吗,为何现在又要旧事重提?” 明玉咬牙道:“是,本宫看到你以死相证,以为你真是清白的,根本没有想过,连这也是你的诡计。魏静萱,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宫,说啊!”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令魏静萱头皮剧痛,呼道:“主子放手,奴婢好痛啊!” “痛?!你有本宫痛吗?”明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本宫视你为心腹,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出卖本宫,还害死了永琮并且诱使本宫以为是那拉氏所为,你好恶毒的心思!今夜,若不是本宫去见了那拉氏,至今仍被你蒙在鼓里,做你手中的一颗棋子。” “没有,奴婢没有,是有人存心挑拨,主子您……”不等她说完,明玉已是厉声道:“还在撒谎,魏静萱,你到底何时会有一句实话!你从来都不想做一个奴婢,你想爬上龙床,想要做皇上的女人,所以你就给本宫设套,以固宠为由,将你举荐给皇上。”说到此处,她冷笑道:“可惜啊,你不够争气,被皇上嫌弃,打发去了御茶房。” 第六百九十一章 投水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劝道:“主子,这些事,您都是从何处听来的,姑姑她……” 明玉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寒声道:“还有你,与魏静萱一起合谋骗本宫,你们两个都该死!”在纪由慌张的神色中,她再次道:“本宫只恨没有早些识破你们的诡计,让你们可以苟活到今日,不过,如今也该到头了,本宫这一次,定要你们为永琮偿命!” 纪由心中大惊,慌张地摆着手道:“没有,万万没有这样的事。” “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吗?”明玉摇头道:“本宫这就去见皇上,让他将你们与愉妃千刀万剐,以慰永琮在天之灵!” 见她欲往外头,魏静萱顾不得头皮上的剧痛,跪地抱住明玉的双腿,慌声道:“不要,主子不要!” 明玉恨恨地盯了她道:“如何,肯承认了吗?” 魏静萱沉默片刻,用力磕头道:“是,奴婢当时受愉妃所迫,害死了七阿哥,事后↓↓+奴婢一直很后悔,经常做恶梦;主子,奴婢知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求求您!” 明玉啐了她一脸沫子,恨声道:“你害死了永琮,还要本宫放过你,魏静萱,你想得可真是好!可惜,本宫这一次,不会再信你一分,更不会对你有丝毫心软!” “不要!”魏静萱赶紧拉住她,泣声道:“奴婢侍候您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真的一点主仆之情都不肯念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明玉便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脚将她踢开,恨声道:“原来你还知道‘主仆之情’四个字吗?若你知道,你不该那样利用本宫,还害死了永琮,他死的时候还不足两岁;而你,更是看着他出生;看着他走路;看着他咿呀学语的;魏静萱,你的心肠是不是铁做的?不然怎么能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魏静萱忍痛爬到她脚下,“是,奴婢不是人,奴婢该死,奴婢往后皆愿为七阿哥诵佛,让他早日投胎转世,求主子大慈大悲,放奴婢一条生路。”纪由也在一旁不停地磕头求饶。 明玉恨声道:“没有用的,这一次,不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放过你,魏静萱,你在这里等死吧!”说罢,她踹开魏静萱转身往外走去。 经过刚才那件事,船上多了好些个太监内侍,明玉刚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住了,不许她离开自己所住的范围。 明玉冷声道:“让开,本宫有要紧事要面见圣上!” 内侍垂目道:“请娘娘恕罪,皇上有命,不许娘娘离开此处,请回。” 明玉面色一沉,道:“你耳聋了吗,本宫说了有万分紧要的事即刻要见皇上,你若再拦着,休怪本宫不客气!” 内侍面无表情地道:“奴才是奉命行事,请娘娘见谅!” “你!”明玉正欲说话,纪由与魏静萱已是一起走了出来,拉着明玉道:“主子,您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看到他们二人,明玉脸色难看地道:“你们两个给本宫滚开!” 魏静萱朝纪由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用力拉扯着明玉往里走,口中道:“主子,夜很深了,回去吧,您再这样闹下去,传到皇上耳中,只会令他更不高兴!” 明玉一人哪里抵得过他们两个,被拉扯着往里走,口中喝斥道:“放手!本宫叫你们放手,听到没有?就算让你们拖过了今夜,明日,本宫也一样会要你们的性命,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暗自用力将明玉拉扯进屋中,过了一会儿纪由走出来,朝那几名内侍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娘娘心情难免差了一些,还望您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行了,我们心里明白。”见内侍这般说,纪由面上一松,点头道:“那就好,我去打盆水去给娘娘净脸。” 不一会儿,纪由打了满满一盆水进去,过了片刻,他与魏静萱捧着用过的水先后退了出来,嘱咐他们不要出声,以免惊扰了刚刚睡下的明玉,内侍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 这一夜,弘历歇在瑕月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瞧了一眼天色,不过刚蒙蒙亮罢了。 此时瑕月亦被吵醒,睡眼惺忪地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朕也不知道。”这般说着,弘历半支起身子,扬声道:“何事惊扰?” 他话音刚落,四喜惊慌失措的声音便隔着门传了进来,“皇上,出大事了!” 弘历双眉微拧,四喜跟了他那么多年,尚是第一次如此慌张,难不成又有乱党行刺? 想到这里,他当即命其进来,随后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四喜慌慌张张地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出事了。” 听得是明玉之事,弘历神色一松,不耐烦地抚着额头道:“朕不是让你派人看住她吗?怎么又让她跑出去惹事了,四喜,你是怎么当差的?” “不是,皇上,皇后娘娘她……她……”四喜犹豫片刻,咬牙道:“她投水自尽了!” 弘历浑身一僵,愕然盯着四喜,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明玉投水自尽?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明玉怎么会投水自尽,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 那厢,瑕月亦是万分诧异,惊讶地道:“你再说一次,皇后投水自尽?” 四喜苦着脸道:“回皇贵妃的话,正是,是负责看守皇后娘娘的人来报的信,这会儿,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四喜话音刚落,弘历已是低呼一声,往外奔去,连鞋也来不及穿,瑕月亦匆忙唤了阿罗替自己更衣,随即追了出去。 弘历一路奔到幽禁明玉的地方,此刻,那里围了许多人,里面传来阵阵凄凉至极的哭声。宫人看到弘历过来,纷纷跪下行礼,当弘历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清里面的情况时,瞳孔一阵收缩,身子阵阵发凉。 第六百九十二章 内疚难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看到一个人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船板上,魏静萱与纪由跪在一旁痛哭,明玉……难道真的是明玉? 不会的,明玉不会自尽的,她不会死的,一定是别人! 这般想着,他迈开沉重犹如锁了铁链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不过短短一段路罢了,他却走了许久,每一步都要停顿许久…… 走得近了,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下一刻,弘历眼前一阵发黑,险些跌倒在地,四喜赶紧上前扶住,忧声道:“皇上当心龙体!” 弘历没有理会他,缓缓蹲下身,盯着那张再熟悉的不过容颜,哆嗦地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死的?是谁发现的!” 魏静萱睁着哭得通红的双眼,勉强止了哭声道:“奴婢也不知道,主子昨夜情绪很是不宁,哭嚷不止,很晚才睡下,奴婢刚才醒来,担心主子有事,所以过来看看,哪知进到里面,并没有看到主子的身影,反倒是窗子开着,船板上还摆放着一双鞋,奴婢认得,那是……那是主子的鞋!”说到此处,魏静萱再≡ .次痛哭起来,纪由在一旁道:“姑姑当时吓坏了,赶紧叫奴才们进去,怀疑主子已经投水,所以就让识水性沿着船下水打捞,结果……真的发现了主子,可是……可是她已经没气了!” “不会的,明玉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这般说着,弘历双手颤抖地抱住明玉湿冷冰凉的身子,喃喃道:“明玉,不要吓朕了,快点睁开眼,你……是不想去冷宫是吗?好,朕答应你,朕不罚你去冷宫,你醒来。” 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明玉都始终没有睁眼,静静地闭着眼,就像以往安睡于弘历怀中那样,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醒来,永远永远的睡去,为她的可悲而又可笑的一生划上一个终点。 弘历不停地在明玉耳边说着话,希望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醒来,他虽恨极了明玉的狠毒与固执,但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明玉死,哪怕是废后,打入冷宫,也只是希望明玉可以知错,不要再犯下更多的罪孽。 魏静萱目光微微一闪,磕头泣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明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还让她一个人待在屋中;若奴婢心细一些,察觉到主子有轻生的念头,从而守着主子,她就不会有机会投水,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纪由跟着她道:“奴才也有罪,请皇上责罚!” 弘历摇头,神色痛苦地道:“有罪的人不是你们,而是朕,是朕逼死皇后的,若昨夜朕没有与皇后说那些绝情的话,没有打她,她就不会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朕……朕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朕……”他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瑕月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皇上别再自责了,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您这样难过,娘娘走得也不安心。” 望着怀中没有生气的明玉,泪水自眸中落下,弘历心中充满了内疚,摇头道:“她是含恨而走,怎会安心?不错,她是做了很多错事,但终归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不该那样对她的,再说她会变成这样,朕也有责任,朕……朕害了她!” 瑕月叹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再怎么难过,也无济于事,皇上还是看开一些吧。” 弘历语气苍凉地道:“你不必安慰朕,朕心里清楚,皇后是朕一手害死的。”说罢,他长吸一口气,道:“你走吧,朕想独自静一静!” “皇上……”瑕月待要再说,弘历已是寒声道:“走!” 瑕月无奈地应声退下,宫人也都各自退下,除了四喜之外,便只有魏静萱与纪由还跪在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在阿罗扶着瑕月回房后,夏晴等人也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脸上均充斥着惊讶。 知春第一个道:“真是想不到,皇后居然会自尽,奴婢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死的勇气。” 夏晴蹙眉道:“是挺意外的,按理来说,皇后知道了七阿哥那件事的真相,怎么着,也该先替七阿哥报仇,怎么一声不响就自尽了?且就如知春所言,她不像是有那种勇气的人。” 齐宽摊手道:“再怎么想不到,这也是事实,总不至于说皇后的死是假的吧。不过这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她与主子的恩怨,终于是可以彻底结束了。” 一直未曾说过话的瑕月徐徐开口道:“只怕……不是一了百了,而是再起风波。” 齐宽一怔,连忙道:“主子为何这么说?人都已经死了,还能再起什么风波?” 阿罗神色一动,道:“主子是不是在担心皇上?” 知春疑惑地道:“皇上?皇上怎么了?” 阿罗叹了口气,道:“你们是没看到皇上刚才伤心的样子,否则就会明白主子刚才那句话的意思,除了先帝驾崩之外,我再没有见过皇上这样伤心。” 知春不以为意地道:“人突然死了,难免有些伤心,但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过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阿罗摇头道:“坏就坏在皇上一直认为是他逼死了皇后,难过再加上内疚,皇上的心情可想而知,正如主子所言,会起风波,甚至……” 知春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下去,忍不住问道:“甚至什么?” 夏晴在一旁道:“甚至皇上会收回废后的旨意。” 知春讶然道:“这……这不会吧?金口已开,怎么还会更改呢。” 瑕月叹然道:“金口已开,但圣旨未下,所以,这件事始终还有回旋的余地,皇上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 知春不服气地道:“皇后罪孽深重,废后是势在必行之事,皇上岂能因为她自尽就网开一面,若是这样,未免也太儿戏了一些。” “情之一字,往往难以常理揣之;再说十八年夫妻,岂会一点情份都不念。”顿一顿,她道:“但本宫确实想不明白,皇后何以会自尽,若说仅仅是为了害怕冷宫幽禁之苦,怎么着也得等报了永琮的仇再说。” 第六百九十三章 请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此事,众人心中皆有怀疑,但明玉确实是投水自尽的,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明玉自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处,诸女得悉此事,反应各异,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是对此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惜,对她们而言,明玉是生是死,根本没有关系,譬如愉妃,她至多是可惜少了一个能够制衡瑕月的人罢了;不过她与瑕月一样,均对明玉的死有些疑问,认为她不像是一个会自尽的人。 这一日,弘历一直守着明玉,连凌若亲自劝说,也不肯离开,如此整整守了一日,方才命四喜传来兆惠,命他们沿途问各府各县搜集冰块,以保明玉尸身不坏,他要带回紫禁城去安葬。 听到这个消息,金氏当即来见了愉妃,忧声道:“你说皇上这个样子,会不会不打算废富察氏的后位?” 愉妃微微一笑,道:“你很在意这个吗?” 她的话令金氏眸中掠过一丝惊意,“这是自然,你难道不在意吗?” &nbsp| an][shu][ba].;愉妃弹一弹半透明的指甲,凉声道:“嘉妃可曾想过,其实富察氏是废还是不废,与咱们根本没有关系;废,咱们讨不到好处;不废,也没有坏处;既是这样,又何必去在意呢。” 被她这么一说,金氏亦回过味来,确实,这件事与她们二人并没有太深的牵连,只是突然之间起了变化,所以不太适应。 金氏念头尚未转完,愉妃已是道:“其实本宫倒希望皇上不要废富察氏的后位,甚至……许她以极致的哀荣。” 金氏惊讶地看着她道:“这是为何?可莫要告诉本宫,你突然同情起她来。” 愉妃轻笑道:“自然不是,那样一个接连害死自己儿子的女人,怎么会值得本宫同情呢,只是……若真如本宫所言的那般,嘉妃觉得,何人最有意见?” “何人……”金氏沉默片刻,忽地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本宫明白了,是皇贵妃。” “正是,能够让她不痛快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指不定,她还会因为这件事,而与皇上起争执,你说对不对?” “不错。”金氏连连点头,旋即带着一缕诡异的笑容道:“既然愉妃有此念,咱们不如顺势推它一把,你说好不好?” 愉妃挂在唇角的笑容,因为她这句话而浓烈了几分,“本宫也正有此意,就不知皇贵妃熬不熬得住了。” “她熬不住自是最好了。”这般说着,金氏起身道:“趁着这会儿天色还早,愉妃可愿与本宫一起去悼念一下皇后,皇上……或许也在那里。” “嘉妃相邀,本宫怎可不去。”愉妃起身,挽了金氏的手,一起往御船行去。 明玉的尸身被弘历安放在御船之中,也就是她原先所住的地方,这几日,弘历只要一得空,就会来此陪伴明玉,日复一日的相伴,不止没有令他好过些许,反而更加内疚。 面对愉妃二人的请安,弘历仅仅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愉妃关切地道:“皇上,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下去,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弘历望着被冰块包围的明玉,凉声道:“朕不碍事。” 金氏幽幽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倏逝,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其实臣妾与愉妃这心里也不好过;皇后娘娘虽说有些事情做的偏激了,但她待臣妾们还是很好的,臣妾们皆曾受过娘娘的恩惠,如今突然就去了,实在令人难过。”说到后面,她低声啜泣了起来。 愉妃接过话道:“臣妾与嘉妃此事,除了悼念皇后娘娘之外,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不知皇上能否应允。” 弘历原本有些缓和的脸色因为她这句话而又冷了下来,凉声道:“朕这会儿只想多陪陪皇后,你们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吧。” “臣妾要说的事,正与皇后娘娘有关。”听得这句话,弘历有些惊讶地抬眸,道:“与皇后有关?” “是。”随着这个字,愉妃与金氏一起跪了下去,一字一句道:“臣妾想请皇上收回废后的旨意,赐皇后娘娘最后一份哀荣,让她可以安心的离去!” 金氏接过话道:“臣妾知道,这样会令皇上很为难,但皇后娘娘与您是结发夫妻,相伴十八载不说,又曾生下端慧太子与悼敏皇子二位;如今她已经去了,皇上难道不能原谅她生前犯下的错吗?” 弘历心头剧震,是啊,明玉已经去了,不论生前犯下什么错,她都用死来弥补了,自己何必还要她走得不安心呢! 见弘历有所意动,愉妃又道:“人生在世,再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皇后娘娘既然肯用性命来偿还她所犯下的错,足见她的悔意。皇上,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求您原谅皇后娘娘吧,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她犯过错,并不表示她这一生都是错的。还有,您若废了皇后娘娘,端慧太子他们也会难过的。” 弘历沉沉叹了口气,道:“朕真是没想到,你们会这样顾全皇后。” “这也是皇后娘娘以前种下的善因,还望皇上网开一面。”在愉妃说完这句话之后,跪在一旁的魏静萱抬起通红的双眸,沙哑地道:“皇上,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资格说话,但若不说,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主子,她真是一个极好的人,若不是皇贵妃害她在先,又失去了端慧太子,主子不会变成那样的;不错,她是害了人,但她内心也很痛苦,求皇上念在夫妻之情上,赐予主子最后一份体面吧!” “奴才也恳求皇上了。”纪由跟着魏静萱一同磕头。 愉妃趁机道:“皇上,臣妾相信,这不仅仅只是臣妾几人的心意,也是其他人的心意,请皇上……” 弘历抬手打断她的话,“让朕好好想一想,你们先回去吧。” 金氏待要再言,愉妃已是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躬身退下,到了外面,金氏道:“为何不让本宫继续说下去,皇上明明就已经意动了,只要再多说几句就……”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章 第六百九十四章 可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是因为意动了,所以才不要再说下去,否则就露了痕迹。”愉妃轻拍着金氏的手道:“放心吧,本宫至少有七成把握,皇上不会下废后的旨意。” “希望如此。”事已至此,金氏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能等着弘历做出最终的决定。 在她们离开后,弘历眸光复杂地看着没有生气的明玉,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究竟是废还是不废? 许久,他也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开,瞥见魏静萱二人还跪在地上,道:“你们跪了几日,也累了,回去吧。” 魏静萱神色凄然地道:“多谢皇上,不过奴婢想多陪陪主子,这也是奴婢最后能为主子做的事了。” 弘历看了她一眼有,道:“看不出你与明玉感情如此之深。” 魏静萱挤出一抹幽凉的笑容,“奴婢本是辛者库的贱婢,蒙主子不弃,收留在身边,且对奴婢关怀备至,从未因身份之别,而薄待奴婢↓↓+等人;不管她曾做错过什么事,在奴婢眼中,她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人,可惜好人不长命,那么快就……就走了。”说到此处,她啜泣地道:“奴婢……奴婢真的好想主子,以后……再没有人对奴婢这么好了,奴婢真是恨极了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意,若是极早发现主子不对,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就不会弄成这样,是奴婢害死了主子,奴婢真是该死!”说着,她抬手用力掴着自己,很快白皙的脸颊便出现通红的指印。 见她对明玉如此忠心,弘历颇有几分动容,叹然道:“罢了,明玉一心求死,你就算阻止得了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真正害死明玉的人,是朕;若朕不是对她那么绝情狠心,她又何至于想不开,是朕生生逼死了她!” 魏静萱摇头道:“奴婢知道,皇上也不想这样的,您心里还是很在意主子的,可惜主子不知道,以为您真的恨极了她,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 弘历回身看着一动不动的明玉,眸光复杂地道:“朕恨她一次又一次让朕失望,一次又一次不知悔改,所以一气之下欲废她后位,但朕……从未想过她死,真的从未想过,但是她不会知道了,她只会恨朕怨朕。” 魏静萱拭了拭泪道:“不会的,主子一定会明白皇上的。” “希望吧。”这般说着,弘历收回目光,往外走去,在他离开后,纪由小声道:“姑姑,你与皇上不是说得甚好吗,怎么不求跟在皇上身边侍候?难道你不想吗?” 魏静萱一敛脸上的悲意,道:“我自然是想,但现在说,未免有些操之过急,皇上只怕也不会答应,等时机成熟之后再说吧。” 纪由点一点头,又有些紧张地道:“我担心主子已死,皇贵妃不会放过咱们,你也知道,她还有夏晴,都恨煞了咱们,一定会寻机会下手的。” 魏静萱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一直待在这里;既可以打动皇上,又可以最大限度的避过皇贵妃他们。”顿一顿,她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该再去见一见愉妃。” 纪由疑惑地道:“姑姑想这会儿调去愉妃那里,可你之前不是说想借此机会,跟在皇上身边的吗?” 魏静萱摇头道:“我去见她,不是为了去她身边,而是要她向皇上进言,让我可以顺理成章的跟在皇上身边当差;她开口,可是比咱们自己开口有用得多了,刚才的事你又不是没看到。” 纪由想想也是,逐不再多言,翌日,魏静萱伺机去见了愉妃,后者知道她的来意后,自是满口答应,道称必定会伺机帮她,让她尽管安心。 在魏静萱走后,愉妃拂袖起身,走到窗前,此刻正值秋时,窗子一推开,便有秋风拂面而来,带着些许凉意。 在阵阵秋风之中,愉妃忽地道:“小全子,该是时候动手了。” 小全子微微一惊,道:“主子您之前不是说,等将魏静萱调到身边之后再动手吗,何以这会儿又……” 愉妃摇头道:“你没听到她刚才的话吗,她想直接去皇上身边,所以,咱们之前商议的时机是等不到了。” 小全子为难地道:“但这个时候,除去她,只怕会引人怀疑,依奴才之见,不如再等上几日。” “咱们等得了,她可等不了,一旦让她发觉本宫的心思,到时候不知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至于引人怀疑……”愉妃思索片刻,凉声道:“她不是表现的对皇后很忠心吗?就让她忠心到底!” 小全子眼皮一跳,道:“主子的意思是……” 愉妃凉凉一笑道:“有些做奴才的,在主子死后,往往以死追随。说起来,皇后生前习惯了有人侍候,如今一个人去阴曹地府,一定很不习惯,本宫与她好歹也姐妹一场,就送她两个人去阴间侍候吧。记着,做的干净利落一些,别留下破绽。” 小全子垂目道:“奴才明白了,奴才听掌舵的说,两日后,船会靠岸补给,到时候,奴才就去准备,应该不会有大碍,就是要多等两日。” 愉妃颔首道:“两日而已,本宫还等得起,只要到时候别坏事就好;此人不除,本宫难有宁日。” 如此又站了一会儿,愉妃方才命小全子关了窗子,不过,她做梦也想不到,刚刚提及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窗边,将她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拉的听入耳中。 魏静萱在得了愉妃的应承离开后,隐隐觉得愉妃刚才的应承有一种敷衍之感,虽然觉得很可能是自己多疑,但终归是有些不放心,几经思量,她又折身回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明着求见愉妃,而是暗自沿着船板来到愉妃所住之处,想要听听愉妃在她离开后会说些什么,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言语。 待得愉妃关上窗子后,她已是满头冷汗,愉妃不止没想帮她,还一直想要她的性命,这个女人……将她骗得团团转,好可怕! 第六百九十五章 自谋生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不敢发出响动,轻手轻脚地离开此处,回到了御船之上,纪由看到她回来,连忙道:“姑姑怎么样了,愉妃娘娘答应了吗?”待了一会儿不见魏静萱回答,他奇怪地道:“姑姑,出什么事了,怎么你满头大汗的?是不是愉妃不肯?” 魏静萱用力咬着下唇,直至咬出深深的齿痕,方才从齿缝挤出一句话来,“愉妃……她骗了我!” 纪由奇怪地道:“骗?骗什么?” 魏静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她根本没想过扶持我,一直……一直都是在利用,等到利用够了,就意欲杀人灭口!” 听得这话,纪由骇然失色,不敢置信地道:“姑姑,你说……愉妃娘娘要杀你?”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凉声道:“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纪由指着自己,愕然道:“姑姑是说,愉妃连……连我也要杀?” &n& {3.w}.bsp;魏静萱讽刺地看着他道:“你与我走得那么近,试问以她的小心谨慎,怎么会放过你。” 纪由慌乱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姑姑,要不然……我们还是赶紧逃吧,性命要紧。” “逃?”魏静萱冷笑道:“这里虽不是皇宫,但依旧四处有侍卫看守,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再者,逃出去后能做什么,沿街乞讨吗?”不等纪由回答,她已是摇头道:“我不会走的!” 纪由急切地道:“可是不走,愉妃就会要咱们的命,我知道姑姑聪慧过人,但她是主子,咱们是奴才,如何斗得过她?再者,除了她之外,皇贵妃那边也对咱们虎视眈眈,根本就没有生路!” “生路不会就这么摆在你面前,得靠自己去寻。”魏静萱盯着自己已经止住了颤抖的双手,喃喃道:“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甚至连……”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我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一定要!” “可现在这个样子……”不等纪由说完,魏静萱已是冷声道:“你若害怕,尽管走就是了,我不会勉强你,来日,你也不要后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是担心姑姑,继续下去,只会等死罢了。”纪由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冷笑道:“等死?这些年来,什么样的鬼门关我没闯过,皇后、皇贵妃,都想要我的性命,结果我还不是好好活着,区区一个愉妃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纪由待要再说,魏静萱已是道:“他们商议的时间是两天后动手,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 “两天……”纪由不安地在屋中走着,许久,他停下脚步道:“宫中之人,皆不愿咱们好过,所以,唯一可以庇佑咱们的就是皇上,但是姑姑说过,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魏静萱也想到了这一点,咬牙道:“事关性命,再不合适也得搏一搏,若天不绝我,一定会给我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发誓,来日若青云直上,必不会放过愉妃!一直以来,只有她算计别人,何曾被人算计过,更不要说是被算计得这么惨;这一次若非凑巧,她很可能连死了都不知道是何人所害。 接下来的两日,一切皆与往常一样,魏静萱二人依旧是守在临时搭建起的灵堂之中,弘历只要得空,就会来此悼念,对着明玉的尸身说说话。 曾经淡忘的记忆,随着明玉的死,而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而且清晰的就像一切都发生在昨日那般,尤其是他与明玉的初遇…… 人生……若只如初见时,该有多好,他与明玉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惜……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人力无法挽回,剩下的只有后悔、内疚以及自责。 这一日,他照例陪了明玉许久方才神色怆然地起身离开,在他身后,是紧张到极点的魏静萱与纪由,已经是第二日了,过了今天船就会靠岸,到时候,愉妃就会动手除去他们二人。 许是坐得太久之故,弘历双腿有些发麻,一时没站稳,踉跄着险些摔倒,幸而有人及时扶住,“皇上您小心一些。” 弘历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魏静萱,摇头道:“朕没事。” “奴婢知道主子去了,皇上您很伤心,可是不管您怎样难过,主子都不会复生,奴婢相信,主子在天之灵,更想皇上好好的活着,毕竟……她一直都是那么在意皇上。”她哽咽着道:“奴婢还记得主子生时,常说起她与皇上的往事,每一句话都透着那样深的情意,令奴婢好生感动。” 弘历看着静静躺在寒冰之中的明玉,怆然道:“是吗?朕还以为,这些年,她对朕只剩下怨恨。” 魏静萱摇头道:“不是的,不管您与主子有怎样的误会,主子对您始终一往情深,这一点,奴婢与纪由知道的最是清楚不过。” 纪由连忙道:“是,被幽禁在坤宁宫的那一年多里,主子更多的是思念皇上,有时候,半夜做梦也唤着皇上的名字,那段日子主子真是过得极苦。” 弘历眼圈微红,深吸了一口气,内疚地道:“是朕对不起皇后,若不是朕,她不会想不开。” 魏静萱挤出两滴泪水,神色凄然地道:“主子走得这样突然,奴婢们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 “回宫之后,朕会让内务府给你们重新安排差事,无需太过担心。”弘历对魏静萱本无好感,不过在明玉死后,看到魏静萱这般伤心难过,又口口声声念着明玉的好,态度不由得起了些许的变化。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奴婢叩谢皇上恩典,只是……”她神色一转,凄然道:“这世上,又哪里还能找到一个如主子那样好的人,其实,奴婢倒更想回辛者库去当差。”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辛者库?为何?”紫禁城中,属辛者库的差事最苦最累,没有一个宫人会自愿去那里当差。 魏静萱低头一笑道:“奴婢本就是辛者库的人,只是蒙主子恩典,所以留在身边侍候,如今主子不在了,自然该回辛者库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 死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目光一转,连忙道:“姑姑不要啊,主子生前最是疼你,若知道你去了辛者库,就算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魏静萱垂目轻声道:“无妨,不过是苦一些罢了,我熬得住,再说,除了辛者库,我也不知该去何处才好。” 对于她的话,纪由不停地摇头,随即突然朝弘历磕头道:“皇上,求您别让姑姑去辛者库,这些年来,她日夜侍候主子,主子稍有不舒服,她就衣不解带的整夜侍候,身子已经有些熬坏了,根本受不得辛者库的苦。” 魏静萱不悦地道:“都说了不碍事,你哪里来这么多话,再说,辛者库苦,又如何敢保证,去了其他主子那里就不会苦?!我说过,如主子那样好的人,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所以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如此说着,她朝弘历道:“皇上,纪由一时多嘴,还请您莫要责怪他。” 弘历微一摇头,道:“你当真想去辛者库?” “是。”在说这个字的时候,魏静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唯恐弘历真的答应,那可就得不偿≡ .失了。 在这样的忐忑中,弘历开口道:“正如纪由所说,若是你真去了辛者库,皇后走得也不安心。”思索片刻,他道:“这样吧,你与纪由往后跟在朕身边当差。” 此言一出,魏静萱大喜过望,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喜意,假意惶恐地道:“奴婢与纪由?真的可以吗?” 看到她那个样子,弘历好笑地道:“怎么了,担心朕是个严苛的主子,会薄待你们二人?” “不是!”魏静萱急忙否认道:“奴婢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差事,反而令皇上不高兴。” “朕身边有四喜与小五侍候,你们两个只需要负责一些简单的事情罢了。”说到此处,他神色黯然地道:“说起来,皇后离世后,什么都没留下,若非要说有,也就是你们两个了,想来她也不希望你们往后日子过得艰难。” 听得到处,魏静萱不再假意推辞,磕头道:“奴婢叩谢皇上隆恩,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候皇上!” “行了,晚些让四喜给你们安排。”说完这句话,弘历便欲离开,魏静萱连忙道:“皇上,奴婢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 弘历微蹙了眉头道:“还有什么事?” 魏静萱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奴婢跟在皇上身边后,还能不能常来此处陪伴主子,奴婢怕她一个人会寂寞。”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弘历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颔首道:“自然可以,你随时都可来此。” 魏静萱满面喜色地磕头道:“多谢皇上!” 待得弘历走后,纪由高兴不已地道:“姑姑,成了,咱们成了;以后跟在皇上身边,愉妃她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休想害咱们。”说罢,他又一脸佩服地道:“你可真是厉害,将皇上的心思算得丝毫不差。” 魏静萱轻拍着双手起身道:“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与愉妃他们斗?皇后……”她瞥向明玉的尸身,冷笑道:“活着的时候倒也罢了,可是她死了之后就成了皇上的死穴,只要咱们抓牢了她,自然就可以达成所愿,且并不止这一次。不过,现在充其量只是保命罢了,离我想要的,还有很远。” 纪由轻笑道:“姑姑已经跟在皇上身边了,且此次是皇上亲自开口的,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毕竟姑姑之美貌,即便是在这三千粉黛的后宫之中,也是少有人能及的。” “油嘴滑舌!”话虽如此,魏静萱眉眼间还是露出一抹受用之意,“放心吧,往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纪由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道:“那我就先谢姑姑了。” 当夜,魏静萱与纪由便在四喜的安排下,在弘历身边当差,负责一些简单的差事,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除了四喜他们之外,知晓的人并不多,愉妃尚被蒙在鼓中。 翌日,船如期靠岸,小全子趁机去城镇中买了一些蒙汗药,依着愉妃的计划,是想将魏静萱二人迷晕之后投入水中,从而装成追随明玉赴死的假象。 如今,魏静萱他们没了主子,就如孤魂野鬼一样,想要寻机会下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小全子买齐了东西,回到船上的时候,意外看到魏静萱站在船板上,看到他过来,露出一抹笑意。 小全子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她,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姑姑怎么会在这里?不用陪着皇后遗体吗?”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再怎么陪着,也得出来喘口气,全公公你说是不是?对了,全公公上岸去做什么?” 小全子目光微闪,道:“没什么,冬梅想吃枣子,便让我帮她去城镇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枣子?” 魏静萱点头道:“这个时节枣子应该有的卖了,不过……全公公好像空手而回了?” 小全子随口道:“是有的卖,不过都不是太好,所以没买。”他不欲与魏静萱多言,逐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见主子了,免得她等着急。” 魏静萱笑一笑道:“我正好也要去见娘娘,一起过去吧。” 小全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在这节骨眼上来见主子,想来又是为了去皇上身边的事,哼,死到临头还在做春秋大梦,真是可笑。 这个想法,小全子自不会表露出来,点一点头,与魏静萱一起来到了愉妃的住处,后者正在修剪花枝,看到魏静萱过来,惊讶地道:“静萱,你怎么与小全子一起过来了?” 魏静萱屈膝道:“奴婢来时,正好碰到全公公回来,便一道进来了,冒然叨扰,还请娘娘恕罪。” 愉妃搁下手中的剪子,道:“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来,到本宫身边来。”待得近前后,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心疼地道:“两日没见,怎么瞧着又瘦了一些,可是很辛苦?” 魏静萱恭顺地道:“多谢娘娘关心,倒不辛苦,就是时刻得防着有人加害,所以比较耗费心神。”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大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愉妃一脸惊讶地道:“难不成皇贵妃已经开始动手了?” 迎着她的双眸,魏静萱一字一句道:“不是皇贵妃,而是娘娘您!” 饶是愉妃的城府,听到这句话,也不禁脸色大变,不过她终归是心思极深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与本宫开起这种玩笑来。” 魏静萱笑言道:“是不是玩笑,娘娘心中最是清楚,真是想不到,原来娘娘一直以来,只是在利用奴婢,根本没有想过要助奴婢成为皇上的女人;如今利用完了,更是想将奴婢杀了,以免奴婢将您做过的事告诉皇上。娘娘,您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好,令奴婢好生佩服。” 愉妃万万没想到魏静萱竟然会发现自己的计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好一会儿方才定了神,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本宫断无此意,静萱,你莫要受了他人的挑拨。” 魏静萱笑容一冷,道:“这些话是奴婢亲耳听你与小全子所言,难道还会有假吗?若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全公公上岸,不~ .是买什么枣子,而是买可以让奴婢与纪由毙命的毒药。” 她这话,顿时令愉妃想到了那日她站在窗前所说的那番话,不知怎么的,让魏静萱听在耳中,看来是瞒不过了。 想到此处,愉妃轻拍着手,似笑非笑地道:“要不怎么说静萱你了得呢,瞧瞧,连本宫的心思都被你猜透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去皇上面前告本宫的状吗?且不说本宫会不会被定罪,你却是一定会死!皇上不会让你这样的人,继续活下去。” 魏静萱虚虚一笑道:“不错,对奴婢而言,好像哪里都是死路一条,无处可逃了。”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令愉妃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道:“看在你帮了本宫不少事情的份上,本宫可以饶你一命,只要你往后管好自己的嘴巴,还有安份一些。” “经过这次的事,娘娘觉得奴婢还会相信您吗?”魏静萱摇头道:“不会了,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安抚住我罢了,事实上,在你心里,恨不得立刻将我撕烂扯碎。愉妃娘娘,奴婢可有说错?” 愉妃轻抚着脸颊道:“看来你对本宫真的很了解,看着你,就像看着本宫自己一样,什么也瞒不过;那你倒是说说,你……还有生路吗?” “自然是有。”魏静萱冷笑道:“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从今日起,奴婢就在皇上身边当差了。” 此言一出,愉妃豁然起身,脸色难看地盯了魏静萱道:“你说什么?在皇上身边当差?” 魏静萱微一点头道:“不错,今儿个一早奴婢与纪由就在皇上身边当差了,奴婢来,就是想通知娘娘一声,以免您白打了算盘;虽然您对奴婢不仁,但奴婢对您还是有情有义的;您若是不领奴婢的好意,非要动手,也由着您,不过……您可千万要小心,别被皇上发现了,到时候,五阿哥也不一定保得住您。” 愉妃银牙微咬,盯着魏静萱道:“好,魏静萱,你可真有本事。” “娘娘过奖了,与您相比,奴婢又算得了什么。”说罢,她欠一欠身,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做,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待魏静萱走后,冬梅恨声道:“这个小贱蹄子,不过有些小算计,就来这里耀武扬威,真是可恼,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愉妃冷声道:“她已经为自己寻好了最有利的靠山,自然肆无忌惮,真是没想到,居然会让她听到那些话,令本宫功亏一篑!” 小全子关了门道:“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如愿去了皇上身边侍候,要不然就算被她知道了主子的打算,一样有机会除她。” 愉妃凝思片刻,寒声道:“皇后,她一定是从死去的皇后身上着手,从而说动了皇上。” 冬梅忧声道:“主子,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吗?以她的心思,跟在皇上身边只是第一步,最终的目的是成为皇上枕边之人;若真到了那时候,可就更加难对付了。” 小全子附声道:“不错,且她已经知道主子的心意了,留着她必成心腹大患。” “本宫何尝不知,但是一来她在皇上身边当差;二来有了防备;所以,这会儿只能先放过她。”说到此处,愉妃冷冷一笑道:“不过,魏静萱心思终归还是浅了一些,若换了是本宫,今日绝不会来这里逞口舌之快。做一只不会叫的狗,往往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在这日后,其他人也陆续知道了魏静萱去弘历身边当差的事,对此最为不忿的莫过于夏晴,她原以为明玉死了,就可以伺机除去魏静萱,哪知魏静萱不止毫发无损,还去了弘历身边当差,令她实在不忿,连带着对瑕月也起了不满,在陪着瑕月从外头回来后,忍不住问道:“主子,您可曾想到对付魏静萱的办法?” 瑕月屈身坐下道:“本宫知你急于报仇,但她如今去了皇上身边侍候,想要除她并不容易。” 夏晴急切地道:“再不容易也要设法对付,难不成您要放任她下去吗?咱们都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一旦让她爬上龙床,将会比现在难对付十倍百倍。” 阿罗微一摇头,拉过她道:“夏晴,你不要逼主子,这些事情,主子比你更清楚,现在……真不是好时机,你总不能要主子直接下令杖毙魏静萱吧?这样一来,主子可没法向皇上交待。” 夏晴冷声道:“若是主子肯早些动手,哪里会弄得这样被动。” 齐宽摇头道:“你这话未免也太武断了一些,这里虽不是宫中,但同样人多嘴杂,稍一不甚,就会被人抓到把柄,惹来无穷麻烦;还有,自皇后薨了之后,他们二人一直陪伴遗体左右,根本寻不到机会下手。” “寻不到机会?”夏晴冷哼道:“只要有心,怎么会没机会,说到底,还是怕惹麻烦,所以打算放过她。” 第六百九十八章 应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夏晴有些偏执的念头,阿罗与齐宽都不知说什么好,正自僵持之时,瑕月开口道:“夏晴,你觉得本宫有心放过魏静萱?” 夏晴硬声道:“不是奴婢觉得,而是事实如此。” “魏静萱怂恿富察氏害了阿罗,害了长乐,也害了你,本宫对她的恨意绝对不会比你少,也不是没有出过手;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能够死里逃生,为什么?运气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所以才能活到今日;冒冒然出手,就算真取了魏静萱的性命,自身所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夏晴激动地道:“奴婢不在乎,只要……只要可以杀了她,奴婢什么都不在乎。” 齐宽再次摇头道:“夏晴,你冷静一些,不错,你是可以不在乎,但主子不可以,还有,若主子出了事,那谁去对付愉妃?” 瑕月走到夏晴身边,轻声道:“齐宽说得没错,两败俱伤是最不值的做法,她也不值得你用命去换。” &nbs/ .;夏晴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道:“但是再等下去,只怕奴婢想要两败俱伤都做不到了。” “不会的,本宫答应你,一定会取魏静萱的性命,至于现在……”瑕月勾勒出一抹幽冷如霜的笑意,“本宫虽不能阻她去皇上身边,却可令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不到皇上的垂幸;而这段时间,足够咱们取她性命了。” 夏晴疑惑地道:“主子何来这个把握?”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她能够去皇上身边,必然与死去的富察氏脱不了关系,不过,富察氏不止能够捧她,同样也能够踩她!” 夏晴听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方才道:“可是富察氏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够捧她踩她呢?” “你晚一些就知道了。”在瑕月话音落下后,阿罗蹙眉道:“说起富察氏,奴婢想起一件事来,最近有传言说,愉妃与嘉妃一起去请旨,希望皇上不要废后,虽然皇上没有即刻答应,但颇为意动,所以废后一事,只怕又会起波澜。” 齐宽有些不服气地道:“虽说富察氏投水自尽了,但并不表示她犯过的错可以一笔抹消,皇上若是不废后,不止出尔反尔,还会令百官不服。” 瑕月露出一抹苦笑道:“你错了,百官不止不会不服,还会赞同皇上的做法;毕竟在他们眼中,废后是一件极失体面的事,能不废,自然是最好的了。” 齐宽愕然道:“哪有这样的事,为了体面二字,难道就可以昧着良心吗?” “不管怎样,在百官眼中,富察氏永远是对,本宫永远是错,谁让本宫有一个那样的出生;这些年若非皇上与太后护着,本宫早就已经被废入冷宫。” 齐宽恼恨地道:“这些人真是不讲理,也不知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顿一顿,他又道:“那依主子之见,皇上……会答应吗?” 对于他这个问题,瑕月默然未语,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太监一惯的尖细声音,“皇上驾到!” 瑕月连忙起身迎接推门走进来的弘历,后者扶住她,温言道:“皇贵妃不必多礼,坐着吧;朕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瑕月依言落座后,切声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是关于皇后的。” 瑕月心中一沉,该来的果然是来了,她压下心中所思,一脸茫然地道:“敢问皇上,不知是何事?” 弘历迟疑片刻,道:“朕之前曾与你说过,要废明玉后位,但是如今明玉已经死了。说起来,她的死,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朕逼死她的。”他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难过道:“人既已死,再追究生前的恩怨已无意义,所以……朕想要赐皇后最后一份哀荣,让她可以安安心心的走。”见瑕月垂目不语,又道:“朕知道,这样做会令你很为难,毕竟,长乐……是亲手所害,但她毕竟是朕的结发妻子,又曾为朕生下两个儿子,朕不能一点情份都不念,瑕月,朕知你最是善解人意,宽宏大度;所以,这一次,朕希望你可以同意此事。”最后一句话,弘历说得甚是心虚,杀女之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去的,若瑕月真的不同意,他也不会过多责怪,毕竟这是他强人所难了;只是,他心里会留下永远的遗憾,毕竟,他为了瑕月,亲手逼死了明玉,若是连最后一份哀荣都不能给予,明玉会恨他,他也会恨自己!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缓缓勾起唇角,道:“臣妾正想与皇上说此事,没想到皇上先臣妾一步说了。”顿一顿,她续道:“正如皇上所言,再追究生前的恩怨已经没有意义,不管怎么说,是臣妾对不起皇后在先,她变得那样心狠手辣,臣妾多多少少有些责任;长乐的死,她已经用性命偿还的,所以,一切到此为止吧。” 弘历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带着一丝惊喜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瑕月低头一笑道:“善解人意、宽宏大度,皇上都朕臣妾带了这么大两顶帽了,臣妾又岂敢不同意。”说到此处,她话音一转,婉声道:“皇上尽管按您的想法去做吧,臣妾会永远站在您身边。” “好!”弘历既欢喜又感动,握了她冰凉的手放在胸口,“你对朕的情意,朕也永远会记得,绝不忘!” “得皇上此言,臣妾已是心满意足了。”停顿片刻,她道:“说起来,臣妾也有一件事想与皇上商量。” 刚刚去了心中大石,弘历心情甚好,道:“你有什么事,旦说无妨。” “臣妾听说静萱与纪由如今去了皇上身边侍候。”待得弘历点头后,她续道:“说起来,皇后娘娘没有子嗣留下,除了皇上之外,他们就是皇后娘娘生前最亲近的人了,臣妾听阿罗说,在她家乡,若有亲近之人,为逝者净身持斋百日,逝者的往生之路,就会走得更顺一些。所以臣妾在想,不如让他们二人为皇后娘娘净身持斋,为皇后娘娘祈福往生。”所谓净身持斋,也既是清心寡欲,远离色yu,一旦弘历答应,至少在这百日之内,断了魏静萱的前路。 【作者题外话】:晚点应该还有一章,最近虽然写的慢,但还是尽量保证五更 第六百九十九章 守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反应甚快,当即道:“是,奴婢小的时候,曾听母亲说起过,而且还说,这个法子是一位得道高僧传下来的,相信应该不会有假。” 弘历颔首道:“好,就依皇贵妃所言去做。”想一想,他又道:“只有他们二人净身持斋还是太少了一些,朕回去后立刻下旨,朕与后宫众人,还有富察一族,皆需如此,为皇后祈福。” 瑕月忍着心中的涩意,依言道:“有这么多人一起净身持斋,皇后娘娘的往生之路,一定会顺坦无比,皇上可以安心了。 弘历叹然道:“希望如此,这也是朕唯一能为皇后做的。” 夏晴听得一阵蹙眉,以皇后的为人,如何受得起这样的福祉,皇上待她,实在是太过宽容了。 在弘历走后,齐宽沉声道:“想不到真是让主子说中了,皇上真的不打算废后;但是……主子您为何要答应皇上,您明明可以拒绝的,长公主的死,不是说抹就能抹掉的。” &nbs《 .;瑕月叹了口气,道:“本宫是可以拒绝,但这样一来,皇上对本宫就会心存芥蒂;你以为愉妃他们是真心不想皇上废后吗?不是,她们是在给本宫出难题,一旦本宫解错了,她们就会揪着这个错,一步步将本宫逼入死路,本宫不可以错,一丁点儿都不能错,明白吗?” 齐宽叹然道:“但是这样太为难主子了,皇上他也真是糊涂,皇后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做甚要内疚,更不要说还给她什么哀荣了。” “无妨,本宫已经习惯了。”瑕月虽然在笑,笑容却是寂寥无比,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会习惯受委屈,只是迫于无奈罢了。 “主子……”阿罗待要再说,瑕月已是道:“行了,本宫无事,另外……”她看向夏晴道:“你也可暂时放心了,魏静萱一时半会儿得幸不了皇上。” 夏晴有些内疚地道:“刚才是奴婢不对,过于急燥了,还望主子恕罪。” “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总之你相信本宫,一定会做到答应你的事。” 在夏晴答应之后,瑕月轻吸了一口气,道:“本宫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阿罗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道:“主子,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吧。” “不用了,本宫只想歇一会儿。”在打发阿罗他们下去后,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眼眶中滚落。 上天真的很不公平,明玉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弘历全心全意的爱;她呢?付出了全部的情与爱,却仍不能与明玉相提并论;如今,更是连长乐的仇都要被迫放弃。 长乐……额娘是不是很没用?生时,保护不了你;死后,不能为你报仇;或许,你及早离开是对的,跟在额娘身边越久,遭受的苦难只会越多。 我……根本没有资格做额娘,以后,想来也不会再有孩子。 不过,长乐你放心,额娘虽夺不去富察明玉死后的哀荣,却一定……一定会杀了真正害死丧命的魏静萱与愉妃,她们比富察明玉该死百倍千倍! 这一日,在入夜之前,弘历下旨晓喻魏静萱、纪由以及后宫诸人,明玉死忌百日之内净身持斋,为其祈福往生。 此旨一下,众女颇有怨言,毕竟又是净身又是持斋,也就是说,三个余月内不得弘历召幸不得沾染荤腥。但圣旨摆在那里,她们就是再不愿,也只得依从,心不甘情不愿的为明玉祈福往生之路。 在这件事里,最为意外的莫过于魏静萱,她千方百计来到弘历身边,就是想要寻机得到他的垂青,岂知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令她只能吃斋念经,余下的,什么也想不了。 自在念经之时,纪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魏静萱耳边道:“姑姑,打听到了,皇上在下旨之前,去过皇贵妃那里,很可能与她有关。” “皇贵妃……”魏静萱银牙微咬,冷声道:“什么祈福往生之路,她根本是怕我得幸于皇上,所以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点子来;好,百日,我就不信,你在百日之内有本事要我的性命。” 纪由不放心地道:“姑姑,皇贵妃与愉妃都对你虎视眈眈,虽说咱们现在在皇上身边,但也不能大意了。” 魏静萱颔首道:“放心,我心中有数,记着,这段时间,一定要跟紧皇上,别让他们寻到可趁之机。” 随后的日子,风平浪静,船队在河面上静静的行驶着,终于九月初九,重阳之时,抵达通州。允礼率文武官员于通州芦殿会集。虽明玉薨逝一事,秘而不宣,但允礼奉命监国,与弘历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对此事,自然是清楚;除此之外,他也从弘历的密旨中得知,弘历决定不废后,不止一切依从皇后之仪行丧,且要极尽哀荣。所以他一早就已经准备了皇后丧仪,到了通州之后,皇子祭酒,举哀行礼;随即群臣素服跪迎朝阳门,公主近支王福晋集坤宁宫,诸王福晋及命妇集东华门,咸丧服跪迎梓宫,奉安长寿宫。弘历亲临成服,辍朝六日,以悼哀思。 另,所有庶子,皆为明玉这位嫡母守孝,永璜身为长子,自然在其中;守孝之事,往往一守就是几天几夜,哪怕累极了,也不能回去,最多垂着头打个盹,还不能被人发现,免得落了话柄。永璜与永璋年长尚且熬得住,永珹与永琪二人可着实吃足了苦头,又不似六阿哥永瑢有乳母陪着,累了还能在乳母怀中睡觉。 永珹勉强撑到三更时分,实在熬不住,头不停地往下点着,至于永琪,已经倚着永璋睡着了。 永璜看到他这个样子,轻声道:“老四,你到了我身边来,倚着我睡一会儿。” 永珹连忙摇头道:“不必了,万一被人瞧见就麻烦了,大哥放心,我熬得住。” “看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逞什么能耐,赶紧过来吧,眯一会儿也好,要是有人来了,我再唤你就是了。” 第七百零一章 违心之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乳母惶恐地觑了弘历一眼,小声道:“嘘!六阿哥,奴婢待会儿就带您去见嘉妃娘娘,您先别说话。” 见乳母不带他去,永瑢哪里肯依,哭闹着道:“不要,我要额娘!我就要额娘!”他这一哭,可是将乳母吓得脸都青了,赶紧哄着永瑢,以免触怒弘历。 但是永瑢跪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哪里是她能哄住的,幸好弘历念着永瑢年纪尚幼,并未责怪,命乳母先将永瑢带回永和宫。 在他们离去后,坤宁宫再次变得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秋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永璜被这种无言的沉默压着难受,膝行上前道:“一切皆是儿臣不好,儿臣愿意领罪,还请皇阿玛别怪责几位弟弟。” 永珹急急道:“不关大哥的事,儿臣也有责任,皇阿玛,您别怪大哥好不好?” 永璜低斥道:“老四,不要多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大哥……”永珹待要再说,永璜已是再次斥道:“你★★.若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就不要再说了。”说罢,他朝弘历磕头道:“皇阿玛,儿臣不该在守灵之时睡觉,愿受您责罚。” 弘历抬手道:“你不必急着说这些,朕现在只想知道,皇后薨逝,你可曾有一丝悲伤?” 永璜低头说着违心的话,“皇额娘薨逝,儿臣自是伤心难过,儿臣……” “既是这样,为何不见你落一滴泪?还是说,你觉得你皇额娘连你一滴眼泪都受不起?” “儿臣不敢,只是……”永璜咬着牙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事实上,他确实觉得富察明玉受不起,甚至于,连他一跪都受不起,更不要说眼泪了。 “只是什么?”面对弘历的迫视,永璜狠一狠心,用力磕着头,借着额上的痛楚,生生逼出了眼泪,“儿臣只是过于伤心,所以才一时未哭出来,而且,皇阿玛教导过儿臣,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轻易流泪,这些年来,儿臣已经习惯了不哭,没想到会让皇阿玛有所误会。” 永珹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磕头道:“皇阿玛,大哥说的皆是实话,并未有一句虚言。” “是吗?”这般说着,弘历缓缓笑了起来,在白烛映衬之下,那缕笑意令永璜他们背脊发凉,“过于伤心……为何朕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反而觉得你满口虚言假语?永璜,你何时学会欺骗朕了?” 永璜急急道:“儿臣没有,皇阿玛……” 弘历冷声打断他的话,“不必再说了,你们既无心守孝,就不要勉强,全部都去外头跪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身!” “皇阿玛,千错万错皆是儿臣一人之错,与几位弟弟无关。”面对永璜的言语,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有关无关,朕心中清楚得很!” 在弘历的言语下,几人只得依言去外面跪着,外头可是比里面冷多了,尤其是秋风吹过来的时候,寒意简直就像要从皮肤里渗进去一般,不一会儿便冻得几人手脚冰冷。 永珹担忧地道:“大哥怎么办,皇阿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说他会让咱们跪多久?” 永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弘历的背影,安慰道:“皇阿玛只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别太担心。” 永珹点点头,又嘟囔道:“皇阿玛也真奇怪,咱们与皇额娘本来就不亲近,又哪里会有什么伤心难过,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永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老四,你这话千万不要让皇阿玛听到,否则有的你受了。” 面对他的好意提醒,永珹没好气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在那里假好心。要不是你,长乐……” “永珹!”永璜朝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后者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一向听永璜的话,努力咽下了嘴边的话。 永璜几人被弘历斥责,并罚跪在坤宁宫外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瑕月等人的耳中,众人皆是紧张不过,黄氏第一个去求了弘历,结果却连弘历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打发回来了。 黄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求瑕月,急切地道:“娘娘,这可怎么办?这么冷的天,他们这样跪着,非得生病不可,更不要说之前已经跪了好几日了。” 阿罗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您别急,主子已经在想办法了。” 听她这么说,黄氏只得按下焦灼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瑕月,过了一会儿,瑕月道:“愉妃去了吗?” 齐宽垂目道:“回主子的话,愉妃还未曾去过养心殿,不过五阿哥身子一向虚弱,她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夏晴眸光微闪,道:“她很可能是不想出这个头,所以在等着主子去求情;不过五阿哥是她亲生儿子,真亏得她能够狠得下心。” 阿罗微微一笑道:“愉妃的心肠,可远比咱们狠多了,对自己对五阿哥皆是如此,否则今日也坐不到四妃之位。” 知春有些恼恨地道:“皇上也真是的,就因为大阿哥他们打了个盹,就惩罚的这么严重,守孝几天几夜,谁能够一点都不困,更不要说大阿哥他们才那么点年纪,未免也太过苛责了。” “皇上的事,是你能够议论的吗?”在斥了知春一句话,瑕月起身道:“皇上这样紧张皇后的身后事,本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劝皇上消气,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黄氏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道:“要不然……还是等娘娘您有些把握之后再去吧。” 瑕月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把握二字可言,所以早晚都是一样的。” 在叮嘱仪妃留在延禧宫后,她带着阿罗与齐宽离去,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养心殿,而是先去一趟坤宁宫。 刚一进到庭院,便看到永璜他们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青石地上,待得近前之后,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冻得脸色发青,尤其是最小的永琪,情况看着甚是不好。 第七百零二章 错在何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瑕月,永璜眼圈一红,哽咽地道:“额娘,儿臣……” 瑕月轻抚着他的脸颊,温言道:“额娘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额娘这就去见你皇阿玛,请他免了你们的罚。” 永璜内疚地道:“都是儿臣不好,让额娘担心了。” 瑕月笑一笑道:“额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让额娘来处理。” 永璜应了一声,随即道:“额娘,您不必再去养心殿了,皇阿玛他刚刚来了这里,就在里面呢。” 瑕月点点头,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弘历背对她站在厚重的梓棺面前,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微一恻目,沉声道:“免礼。” “谢皇上。”随着这句话,瑕月直起身子,亲自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之中,随即走到弘历面前,轻声道:“昨夜的事{ 3w.臣妾听说了,永璜他们并非存心,还望皇上宽恕他们几人。” 弘历看着她道:“皇贵妃是来给皇后上香的,还是来为永璜他们求情的?” “两者皆是,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再加上几夜辛劳,才会不甚瞌睡,并非存心对皇后娘娘不敬;如今天气寒凉,这样跪着很容易生病,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他们一回。” 弘历沉默片刻,道:“他们知错了吗?” 瑕月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问了永璜,他已然知错了,其他几位阿哥想必也是如此。”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步往外走去,直至走到永璜等人面前,方才止住,随后问了一个与刚才相同的问题,“你们知错了吗?” 永璜等人急急道:“儿臣知错,求皇阿玛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好。”弘历缓缓点头道:“那朕问你们,错在何处?” 永珹急急道:“儿臣错在不该在为皇额娘守孝之时睡着,儿臣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弘历扫了他一眼,对永璜道:“那你呢,也是一样吗?” 永璜听着他的话似乎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问题在何处,再加上弘历正等着他的回答,赶紧道:“是,儿臣与四弟一样,皆已知错,还望……” 不等他说完,弘历刚才还平静的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何处,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要朕饶恕你们罢了。” “你们之错,不在于守孝之时睡着,而是在于冷漠无情,对于嫡母的死漠不在意,在你们心里,根本不想来坤宁宫守孝,朕可有说错?” 面对他的疾言厉斥,永璋连忙道:“不是,皇阿玛,不是这样的,皇额娘薨逝,儿臣等人都很伤心,真的,儿臣没有骗您!” 弘历寒声道:“若真是这样,你们就不会跪了一会儿就喊困喊累,更不会一滴眼泪都不流。”说到此处,他狠一狠心道:“全部继续给朕跪着,直至真正知错为止!” 瑕月原以为弘历会饶恕永璜他们,没想到一转眼,事情竟又弄成这样,急切地道:“皇上,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许多事情都不懂,您又何必……”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永珹永琪还可说一句年幼,永璜和永璋也可以说不懂事吗?尤其是永璜,朕如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面对那拉氏与弘时的阴谋诡计,在福州几经生死。” “皇上乃是天纵之资,永璜又岂能与皇上相提并论!”瑕月话音刚落,弘历便冷声道:“朕现在不是要求他多么长进,只是要求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错,并且有所悔改,但此刻……”他失望地摇头道:“朕什么都看不到!” “皇上……”瑕月待要再劝,弘历已是冷声道:“谁敢再劝,就与他们一起跪着!皇贵妃,你回去吧。” 瑕月知道,自己此刻最明智的决定应该是依着弘历的话,立刻回到延禧宫去,这些年来,她就是靠如此揣测弘历的心思,方才能够走到今日。但是永璜……他虽非自己所生,但这些年,已经亲如母子,长乐离去后,永璜更是变着法子孝敬自己,讨自己欢心,试问她怎么可以弃永璜于不顾? 想到此处,她冒着被弘历怪责的危险,再次开口道:“若说错,那么最错的人是臣妾,是臣妾没有教导好永璜,臣妾才是皇上最应该怪的人。” 瑕月的一再求情,令弘历心中越发不快,寒声道:“你以为朕不会罚你吗?” 并没有人留意到,愉妃此刻就在坤宁宫的宫门处,她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曾入内。 冬梅小声道:“主子,咱们还不进去吗?” 愉妃微勾了唇,凉声道:“为什么要进去?” 冬梅一怔,道:“您来此处,不是为了求皇上原谅五阿哥吗?皇贵妃已经开口,您若是一起劝谏的话,应该可以说动皇上。” 愉妃冷笑一声道:“既然皇贵妃那么喜欢惹怒皇上就由着她去,咱们何必去淌这趟浑水?至于永琪,等皇上气过了,本宫自然会再设法相求。”听得这话,冬梅哪里还会不明白愉妃的打算,垂目一笑,不再言语。 且说庭院之中,瑕月已是跪了下来,哀切地道:“臣妾并不是以为什么,只是希望皇上对永璜他们,从轻发落。” 弘历盯了她许久,一字一句道:“朕说过,谁若敢再劝,就与他们一起跪着;这句话,皇贵妃想必也听到了。” “臣妾……”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到一直隐忍未语的永璜出声道:“错的是儿臣们,额娘不过是爱子心切,并不曾有错,皇阿玛又何必为难额娘呢?这些年来,您为难额娘的还少吗?” 弘历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更加难看,“你说什么?” 永璜缓缓站起身道:“儿臣说错了吗?这些年来,您为了皇额娘,一次又一次的为难额娘,额娘自己、阿罗、长乐,都是这样。您只想着自己,有没有站在额娘的立场为她想过,哪怕是一回,有吗?”若只是他自己,就算再艰难,他也会忍着,但是看到皇阿玛这样对待额娘,他实在忍不住。 弘历脸色数变,寒声道:“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 第七百零三章 直言相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没想到永璜会说这些话,连忙喝斥道:“永璜,不许放肆,还不赶紧向你皇阿玛赔罪。” 永璜没有理会瑕月的话,迎着弘历透着怒意的目光,缓缓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说,皇阿玛处事不公,让儿臣无法心服。您之前说儿臣不是诚心为皇额娘守孝,对她的薨逝毫无伤心之意。不错,确是如此,因为儿臣不觉得她值得儿臣伤心,更不要说流泪了!” “放肆!”弘历脸色铁青地道:“莫要忘了,她是你嫡母,你怎可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瑕月心急不已,起身拦在永璜面前,厉声道:“永璜,你是不是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立刻跪下向你皇阿玛认错,跪!” 不等永璜开口,弘历已是冷声道:“让他说,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有什么话都说出来,省得觉着不痛快!” 原本面对瑕月的喝斥,永璜已经压下了几分气愤,然弘历的话,却是将这一切再次给挑了起来,且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nb< .;“皇后娘娘除了是儿臣们的嫡母之外,还有什么?她有没有关心过儿臣们,有没有爱护过儿臣们?”永璜摇头,一字一句道:“没有,从来没有;相反,她伤害了阿罗姑姑,害死了额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这样的人,您让儿臣怎么尊敬她,怎么哀伤于她的逝去?事实上,这一切,根本不应该存在,您说过会废她的后位,以还长乐一个公道,结果呢,您却给了她极致的哀荣,还让儿臣们几天几夜跪在此处为她守孝,您这样做,实在太不公平。”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有,儿臣知道皇阿玛悲伤于皇后娘娘的离去,但您为何一定要强行将自己的悲伤加诸在儿臣们的身上?几天几夜啊,您知道那对儿臣们来说,是一个多大的负担吗?” 弘历被他说得胸口一阵烦闷,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好一会儿方才道:“皇后是对是错,轮不到你一个后辈来过问,嫡母过世,庶子守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在灵前瞌睡,这会儿倒还有理起来。” “若皇后娘娘没有做出有失德行之举,儿臣守孝自是应该,但她双手染满血腥,纵是自尽也不能洗清沾染在手上的鲜血,她根本不配!” 下一刻,他的脸颊挨了重重一记,令他头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掌掴他的,自然是弘历,后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无表情地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瑕月大惊失色,再次跪下道:“请皇上息怒,臣妾愿担永璜之错。” 永璜抚过火辣辣的脸颊,道:“额娘不必替儿臣相求,儿臣所做之事,皆会自己承担。儿臣只希望,可以令皇阿玛清醒,皇后,根本不配拥有您所给予的这份哀荣。” “啪!”又是一掌狠狠甩在永璜脸上,与之一起的,还有冷到结霜的声音,“只凭你刚才那些话,朕就可以夺你皇子的身份,将你贬为一个庶人!” 永璋与永珹闻言,连忙一齐为他求情,“不要,皇阿玛您不要责罚大哥,他不是有心的。” 永琪虽然年纪最幼,不过他聪慧过人,对于眼前之事看得很清楚,怯怯地道:“皇阿玛,大哥是一时口不择言,您不要怪他好吗?” 永璜忍着痛道:“儿臣所拥有的一切,皆是皇阿玛赐予的,连性命也是,皇阿玛想要,尽管收回就是了,但儿臣不会收回刚才的话,同样的,儿臣也没错!” “不要再说了!”说话的是瑕月,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控制,只能紧张地道:“永璜,听额娘的话,不要再惹怒你皇阿玛好不好?就当是额娘求你!” 永璜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因为瑕月最后那句,又生生吞了回去,攥着双手无声地站在那里。 “皇上,永璜尚不懂事,请您饶过他这一回,回去后,臣妾必严加管教,让他……”不等瑕月说完,弘历已是不由分说地道:“皇贵妃管教了他那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想来,已是无法再管教好了。一直以来,朕都以为将永璜交给皇贵妃是正确的决定,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瑕月惶恐地道:“有负皇上所望,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承担这一切,只求皇上再给大阿哥一个机会。” 永珹被弘历的怒意吓得不如何是好,他还从未见弘历发过这么大的火,或是打过他们兄弟,相比之下,永璋还镇定一点,跪下道:“皇阿玛,其实……其实大哥的话并不完全都是错的,皇后娘娘她确实……”永璋咽了一口唾沫,艰涩地道:“确实有些错,所以请皇阿玛不要责怪大哥。” 弘历脸颊微搐地道:“这么说来,你与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了?” 永璋不敢与之对视,赶紧低下了头,但仍是努力说出他想说的话,“儿臣恳请皇阿玛饶恕大哥这一次!” 弘历冷声道:“永璜目无尊长,对皇后不敬,朕若饶他,如何对得起皇后在天之灵!” 到了这个时候,永璜已是彻底抛却了畏惧与顾忌,嗤笑道:“是,皇阿玛只要对得起皇后就行了,其他人便无需顾及。但是,您对皇后那样的好,皇后回报您的是什么?至少在这十六年间,儿臣什么都没有看到;相反,对您真心相待的人,您却不屑一顾,甚至一再强行索取,您这样公平吗?有朝一日……您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好!说得可真好!”弘历一边笑着一边拍手,仿佛真的是在赞赏永璜的话,然那双眼眸却冷若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永璜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儿臣要说的已经全部都说完了,愿受皇阿玛任何责罚,只求皇阿玛还额娘些许公平,不要让她过得那么苦。” 永璋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咬牙道:“若皇阿玛一定要罚,就请连儿臣也一起罚吧。”在他之后,永珹也说出了相同的话,至于永琪,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缩在一旁没有说话。 第七百零四章 护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盯着他们道:“朕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先争着认起罪来。” 永璜低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赶紧走开。” 永璋咬牙道:“皇阿玛说过,兄弟手足之间,要守望相助,共同进退。再说,若不是我们几个一起在皇额娘灵前打盹,皇阿玛也不会这么生气;所以,要罚就一起罚。” 永璜眼圈发红,他真的没想到,永璋会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他一直都以为永璋在金氏的教导下,会与他们疏远,没想到,永璋始终还是将他当成了兄弟。 弘历此刻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他们这些,咬牙道:“好!朕就将你们一起罚!” 正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皇帝这是要罚什么人啊?” 弘历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凌若正扶着水秀的手往他走来,在其身后还跟着愉妃,他连忙躬身道:“儿子见过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愉妃怎么也一起来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刚才在宫门处恰好遇到皇额娘,便一起进来了。”适才愉妃看到凌若过来,躲闪已是不及,便假意装着才刚过来,与之一起入内。 凌若睨了愉妃一眼,道:“哀家听说,皇上罚了永璜他们跪在外头,便过来看看,哪知一进来就听到皇帝说要责罚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有,皇贵妃怎么也跪在地上?” “启禀皇额娘,永璜等人在守孝之时躲懒睡觉不说,之后对皇后说出极为不敬之语,实在放肆至极,儿子气愤他的无礼,所以打算惩治他。” 在听完他的话后,凌若道:“原来如此,依着皇上所言,确实是该惩。” 瑕月闻言,急忙道:“皇额娘,永璜他们毕竟还年幼,一时冲动,说了不该的话,但其心本善,还请皇额娘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凌若微一点头道:“皇贵妃所言也有道理,重点在于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处,往后有所改进,而不是罚,皇帝你说对不对?” 凌若明摆着是要弘历大事化小,轻罚永璜他们就算数了,弘历对此虽不认同,但他生性至孝,不愿拂逆凌若的意思,只得道:“皇额娘说得是,就罚永璜他们受杖十下,小惩大戒,希望他们牢记这个教训。” 愉妃紧张地拉过永琪跪下道:“皇上,永璜才只有五岁,又一向体弱多病,怕是受不起梃杖,还望皇上开恩。” “永琪的杖刑就免了。”就算愉妃不说,弘历也不打算责罚永琪与永珹,真正令他动怒的,只有永璜与求情最多的永璋。 在愉妃松了口气的时候,凌若凉声道:“堂堂大清皇子,却受梃杖之刑,且一下子就是好几个,皇帝认为传出去好听吗?” 一听这话,弘历便知凌若对自己的处置不满意,无奈地道:“儿臣鲁莽,不知依皇额娘之见,该如何处置永璜他们?” 凌若扫了诸人一眼,道:“皇后还未移棺,尚需庶子守孝,就让他们继续留在此处守孝,也算是将功折罪了,皇帝以为如何?” 这个惩罚等于是没有罚,可见凌若心里偏着永璜他们,弘历无法接受这个做法,道:“启禀皇额娘,如此轻罚,只怕他们不会记着。” 凌若目光一转,望着永璜几人道:“你们都记着自己的错了吗?” “孙儿……”永璜刚一开口,凌若便道:“永璜,不管怎样,你顶撞你皇阿玛,就是犯了错,明白吗?” 瑕月唯恐永璜不懂凌若的提点,焦灼地道:“不错,永璜,快些认错,不要再犯倔了,听额娘的话。” 永璜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孙儿明白,孙儿知错。” 凌若点一点头,在永璋他们也分别认错后,对弘历道:“皇帝,一个个都已经知错了,你还要重罚他们吗?” 弘历无奈地道:“既是这样,自然不必再罚,希望他们谨记这次的教训,往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相信他们会记住。”说罢,她示意永璜几人起身道:“瞧你们一个个脏兮兮的样子,都回去换身衣裳,然后继续来此守孝。”顿一顿,她看向瑕月,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道:“皇贵妃也回去吧。” 在众人皆离开后,凌若就着弘历的搀扶,来到摆放着梓棺的大殿,在默然看了许久后,她道:“哀家知道,皇后离去,对皇帝而言,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但有些事情,不宜太过勉强。” 弘历垂目道:“儿子从不曾勉强任何人。” “若真是这样,就不会有刚才的事。”说着,凌若叹了口气,道:“虽然哀家没有听到永璜之前的话,但能令皇帝气成这样,哀家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来一些。永璜自然有所不对,但未必就是没有道理,你给予皇后的太多,而给予别人的,却极少,这样真的公平吗?” 弘历脸色一变,道:“连皇额娘也认为朕不该给皇后这份哀荣吗?” “皇帝要给,哀家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份哀荣当真给的其他人心服口服吗?还有长乐,她的事情,可以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弘历沉声道:“皇后已经去了,为何你们非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难道她的死,还不足以弥补这一切吗?” “你还是不明白哀家的意思。”凌若摇头道:“你可以悲伤,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悲伤,就算让你勉强要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者,逝者已去,当多关心活着的人,否则等生者亦变成逝者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弘历垂目,淡淡地道:“儿臣知道了。” 面对他的回答,凌若暗自叹气,弘历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是表面应付罢了。 有些事,始终要他自己去看穿看透,她这个做额娘的,只能在一旁稍加提点。 永璜在跟随瑕月回到延禧宫后,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看得不知就里的知春等人好生奇怪。 瑕月默默地看着他,许久,道:“为何要跪?” 第七百零五章 母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低头道:“儿臣今日触怒皇阿玛,为额娘惹来麻烦,犯下大错,请额娘治罪。” “后悔吗?”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璜想了一会儿,道:“后悔,儿臣那些话并没有能令皇阿玛醒悟,所以额娘今后的处境怕是会十分困难,这一切皆是受儿臣连累,如果当年,皇祖母没有将儿臣交给额娘扶养,又或者儿臣今日忍耐一些,就不会有今日之祸;您辛辛苦苦将儿臣抚养长大,教会儿臣做人的道理,儿臣不仅未报寸恩,还连累额娘,儿臣实在很内疚,更加……亏欠了额娘。” 瑕月微微一笑,亲自扶起他道:“但是本宫没有后悔,相反,本宫很高兴。” 她的话令永璜极为诧异,愕然道:“高兴?为什么?” 瑕月轻抚着他的面容,含泪笑道:“因为本宫发现,自己有一个世间最好的儿子;他可以忍受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任何苛责;但若事关额娘,他就会不顾一切的站出来,哪怕会赔掉自己的前途与性命也在所不惜。你说说,本宫该不该高兴?” 永璜哽咽地道.:“您真的不怪儿臣吗?” 瑕月摇头道:“不怪,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知道吗?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内疚、亏欠,母子之间,没有谁欠谁的事情。” 永璜激动地点头,在抹去了眼眶中的泪后,他忍不住道:“但是皇阿玛那边……” 瑕月笑一笑道:“虽然皇上如今没有听进去,但你的话,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的。”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希望皇阿玛早些明白,额娘才是真正值得他在意的那个人。” 瑕月展一展袖子,带着些许寂寥道:“顺其自然吧,不管皇上明不明白,本宫都要继续活下去不是吗?”说罢,她轻捏了一下永璜笔挺的鼻子道:“你啊,有时间担心本宫,倒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儿臣?”永璜指一指自己道:“皇祖母都出面了,想必皇阿玛不会在追究儿臣了吧?” “本宫不是说这个,而是你今年开牙建府的事,原本你皇阿玛曾与本宫说过,打算封你一个郡王,但是如今这么一闹,怕是连一个贝子也难。” 听得是这事,永璜神色一松,道:“只要额娘不怪儿臣鲁莽,就算皇阿玛今日将儿臣废为庶人,儿臣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瑕月好笑地道:“你能够这样想也好,只是你得答应额娘,以后不可再这样触怒你皇阿玛了知道吗?额娘只有你一个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有事,这一次要不是太后正好过来,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永璜乖巧地道:“是,儿臣以后行事,定当三思,不让额娘担心。但是皇阿玛……”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低低道:“真是有些让儿臣失望。”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与心结,你皇阿玛也不例外。总之你记着,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皇阿玛。” 永璜有些无奈地道:“儿臣记下了。” 瑕月看出他深藏在心里的不甘,未曾多言,轻拍着他的脸颊道:“好了,你去换件衣裳,然后继续去坤宁宫守孝,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在永璜依言下去之时,永璋正跪在永和宫受金氏的斥责,金氏已经从愉妃口中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对于永璋为了永璜而与弘历顶撞一事,大为气愤,恼声斥道:“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部都忘了吗?” 永璋惶恐地道:“儿臣不敢” 金氏厉言道:“既是不敢,为何要顶撞你皇阿玛?疯魔了是不是?” 永璋急忙道:“不是,儿臣是看到皇阿玛要责罚大哥,这才……”他觑了金氏一眼,小声道:“再说,大哥说的那些话,并非全部都是错,是皇阿玛太过苛责了,非要……” “还在胡言!”金氏骤然打断他的话,道:“本宫与你说过多少次,让你离延禧宫那个远一些,你偏是不听,还帮着他顶撞你皇阿玛,你是否想要害死本宫?” 永璋大惊失色,赶紧摇头道:“儿臣万万不敢,但他始终是儿臣的大哥……” 金氏脸色一寒,道:“你当他是大哥,他却不曾当你是兄弟,忘了长公主出事那会儿,他是如何不分青红皂白打你的吗?” 永璋小声道:“当时……大哥也是因为太过伤心长乐之死,才会那样的,儿臣……儿臣已经原谅了他。” 听得这话,金氏脸色越发难看,冷言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跟在大阿哥后面,去延禧宫就是了,往后都不要再回来。” 永璋没想到金氏会这么说,赶紧哀求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求额娘息怒,儿臣以后不敢了。” 面对他的哀求,金氏一言不发,倒是愉妃道:“嘉妃,三阿哥毕竟还小,又何必与他置气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往后慢慢再教就是了。” 金氏冷声道:“他这样有主见,本宫哪里还教得了,还是请皇贵妃去教吧。” 永璋听得越发惶恐,急切地道:“额娘,您不要这样说,儿臣答应您,以后一定不会再忘了您的吩咐,求您原谅儿臣一次。” 愉妃打圆场道:“三阿哥已经认错了,嘉妃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若是以后永璋再犯,你到时再一并罚他就是了。” 金氏虽恼恨永璋,但也不至于真要将他赶出永和宫,此刻借着愉妃的劝慰,冷声道:“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然后去坤宁宫,是想再惹你皇阿玛生气吗?” 永璋连忙答应,在他退下后,金氏摇头道:“真是气死本宫了,本宫教了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愉妃微微一笑道:“他毕竟不是嘉妃亲生的,不可能真的一条心,你往后可得多看着一些才行,否则早晚会惹出祸来。” 金氏脸色阴沉地道:“本宫知道了,他若听话便罢,否则,本宫绝不轻饶了他。” 第七百零六章 冷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点一点头道:“话说回来,今日之事,对咱们而言,倒也有几分好处。” 金氏神色一动,道:“你是说皇贵妃那边?” “不错,大阿哥那样大逆不道,当众顶撞斥责皇上,令皇上龙颜大怒,若非太后及时赶到,恐怕大阿哥皇子的身份都有可能被废了。”说到此处,她摇头道:“真没想到太后会在这时候过来,真是有些可惜……” 金氏打量了她一眼,冷声道:“若太后不来,永璜固然会出事,永璋也难以脱身,甚至连累本宫,愉妃是想看到这一幕吗?” 愉妃一怔,旋即笑道:“嘉妃想到哪里去了,你与本宫情同姐妹,本宫怎么会希望你有事呢;当时皇上若真降罪于三阿哥,本宫一定会出面替三阿哥求情,保他无事。” 金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经过今日之事,皇贵妃与大阿哥必然会失尽皇上宠爱。” 愉妃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咱们劝皇上莫要---下旨废后,又劝他赐皇后一份哀荣,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金氏思索片刻,道:“不过她有这样多的手段,难保不会重得皇上恩宠,就如行宫那一次。” 愉妃轻弹着卸了嫣红丹蔻的指甲,凉声道:“嘉妃有没有听说过‘趁她病,要她命’这句话?” 金氏蹙眉道:“你是说……趁着这段时间,让皇贵妃彻底失宠,甚至是打入冷宫?”待得到愉妃肯定的答覆后,又道:“可是本宫刚才也说过,她手段众多,要对付她并不容易;再者,皇上对她虽不如皇后那般好,却也不算差,否则也不会坐到皇贵妃之位。” 相较于金氏眉眼间的凝重,愉妃要轻松许多,淡然一笑道:“若是与人私通呢?” 金氏很快便明白了愉妃口中的‘人’是谁,“你是说和亲王?但是那件事,皇上已经不追究了,再旧事重提,只会令皇上不快。” 愉妃不置可否地点头道:“不错,皇上是不追究了,但并不表示心里一点都不芥蒂,只要有合适的引子,就可以将疑心最大化的引出来;到时候,皇贵妃就算有百张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金氏稍加思索后,颔首道:“这倒也是,不知愉妃可有计划?” “暂时还未有,另外,在此之前,有一个人得先行除去。”愉妃话音刚落,金氏便道:“你是说魏静萱?” “她整日不是在养心殿就是在坤宁宫,一时半会儿间,本宫还想不到对付她的办法。” 金氏疑惑地道:“那愉妃指的是……” “苏映雪。”愉妃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旋即道:“已经被废入辛者库的人,居然还如此不安份,勾结魏静萱,妄图复位,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死?” 被她这么一说,金氏也想起了这个隐藏在魏静萱后面的苏氏,颔首道:“不错,此人是该死,不过以她之错,皇上应该不会复她之位吧?” 愉妃冷声道:“莫要忘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呢,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两位阿哥的份上,饶她以前的罪孽,所以还是早些解决得好。”说到此处,她看了金氏一眼,道:“本宫听说嘉妃身边有一个人是从辛者库出来的,或许,他能帮得上咱们的忙。” 金氏凉声道:“想不到愉妃对本宫的事这么关心,连一个奴才的出身都查得一清二楚。” 愉妃幽然一笑道:“本宫知道嘉妃在想什么,不过有时候,嘉妃也该出些力了,总不能什么事都本宫去做吧,你说对不对?” 金氏心里很清楚,不管彼此说得多么好听,都是虚假,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一旦对方没有了利用价值,另一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除去。 在愉妃的注视下,金氏压下心中的不满,道:“既是这样,苏氏一事,就由本宫去办。” “好,那一切就劳烦嘉妃了,本宫等着听你的好消息。”说完这句话,愉妃起身离去,在其走后,金氏攥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狠狠掼去,以前她被贬为嫔,被愉妃压着一头倒也罢了,如今两人同为四妃,愉妃却仍处处压着她,这种感觉,实在令她反感。 珂里叶特若莹,等着吧,我不会输给你的,永瑢更是不会输给你的永琪;终有一日,我会踩在你的头上,让你向我行礼! 在她暗自发誓之时,愉妃亦听到了茶盏摔碎的声音,对此,她只是笑一笑,连脚步也未有停顿。 她知道金氏不甘受她摆布,但那又如何,始终脱不出她的手掌心;与之相比,那拉瑕月、魏静萱,才是她此刻最需要除去的人。 自那一日之后,瑕月果然不曾再见过弘历,只有明玉移棺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弘历眼中的冷漠刺痛了她的心。 她已经一退再退,弘历却始终步步紧逼,究竟……要将她逼到何样地步方才肯罢休?又或者,连一丝丝的空间都不愿给她? 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弘历并不曾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宫中一切大小事务,仍然由她打理。 十一月,弘历赐下府邸,永璜正式开牙建府,但就如瑕月所料的那样,身为皇长子,弘历连一个贝子的身份都没有赐给他,至于差事,也只是挂了一个闲职,令永璜在背地里被人嘲笑,至于婚事,自是无休止的拖了下来,最后还是凌若看不过眼,亲自为永璜指了一位名门淑女,让弘历下旨赐婚。 面对这一切,永璜暗自咬牙承受,一句都未在瑕月面前提过,相反,每一次入宫请安,他都笑容满面,仿佛过得很是开心。 瑕月虽居于深宫之中,但他的事又怎会一无所知,不过既然永璜不愿让她担心,她就装着不知道,陪着永璜圆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 这一日,永璜陪着瑕月用过午膳后,道:“额娘,儿臣该回去了,明儿个再来给您请安。” 瑕月颔首道:“下月你就要成亲了,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忙,不必每日入宫请安,本宫这里有阿罗他们陪着,不至于寂寞。另外……本宫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与你的嫡福晋。”说着,她朝阿罗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从内殿取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之后,是一对羊脂白玉璧,玉色温润晶莹,通体呈凝油脂汹涌,大巧不工,仅以一道弦纹加饰其上,以突出羊脂玉浑然天成之美。 第七百零七章 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取过锦盒,亲自交到永璜手中,“此对玉璧取自同一块羊脂玉上,天底下仅此一对,再无相同,希望你们成亲之后,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多谢额娘。”永璜恭敬地接过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儿臣成亲那日,您能来吗?” 瑕月笑容一滞,旋即玩笑道:“怎么了,迫不及待地想让额娘见你的嫡福晋吗?看样子,你很喜欢太后选的这位嫡福晋。”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永璜被她说的脸皮发红,好一会儿方才道:“儿臣只是希望额娘能够亲眼看着儿臣成家。” 其实瑕月何尝不明白,若换了以前,她还能去与弘历说,如今却是不可能的事了,只得强颜欢笑道:“无妨,左右第二天你便要带着嫡福晋入宫,额娘一样可以看到。”说罢,她道:“若有什么缺的,只管与额娘说,额娘一定尽量帮你筹到。” “不用了,儿臣那边有五叔帮衬着呢,什么都不缺,倒是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要想太多。”听得永璜的话,瑕月迟疑地道:“你五叔…? .…还好吗?” 对于瑕月与弘昼的事,永璜多少也知道一些,当下道:“五叔一切都好,就是记挂着额娘,经常问儿臣关于额娘的事。如果……” 瑕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好奇地问道:“如果什么?” “没什么。”掩藏在永璜笑容背后的,是无尽的可惜,如果……额娘当年嫁给了五叔,想来,日子会过得比现在好许多,只可惜,过去不可回,说出来,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 瑕月知道他有话瞒着自己,但并不曾深究,只道:“告诉你五叔,本宫万事皆好,让他不必挂念。” “儿臣会的。”说完这句话,永璜嘴唇几番蠕动,但终是没说什么,躬身退了下去,在他走远后,夏晴叹然道:“大阿哥真的很希望主子可以亲临观礼呢。” “本宫也想,可惜……”瑕月黯然道:“皇上不会答应。” “主子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皇上不肯答应,说不定……”知春话未说完,齐宽已是道:“你就别再说这些惹主子心烦了,皇上若是肯答应,就不会那么多天不见主子了;之前为了和亲王的事,冷落了主子整整两个月,这一次,不知要冷落多久。” 知春恨恨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她生前害了那么多人不够,死后还要阴魂不散的害人,真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跺脚泄恨。 夏晴叹了口气,道:“只能说皇后死的时机太好,若她没有自尽,如今已经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之中。” 阿罗蹙眉道:“奴婢至今想不通,依皇后的性子怎么会自尽呢,难道她不想为七阿哥报仇吗?” 齐宽接过话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皇后是一个极自私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害怕死亡,是断然不会自尽的,要说被人谋害还合理一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正自摇头之时,瑕月神色一凛,冷声道:“齐宽,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齐宽被她问得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好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奴才说这件事很奇怪,皇后……” 瑕月连忙道:“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齐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哪里想的起来,正自努力回想之时,夏晴已是道:“这样的人,往往害怕死亡,是断然不会自尽的,要说被人谋害还合理一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主子可是指这句?” 瑕月颔首道:“不错,咱们都晓得,皇后已然知道七阿哥的死因,所以不论怎么想,她都没有理由自尽,若不是自尽,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阿罗联想起夏晴复述的那句话,眼皮微跳,道:“主子是说有人谋害皇后?”不等瑕月说话,她又道:“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皇后,谁会那么大胆加以谋害?” 瑕月扫了他们一眼,道:“本宫问你们,若皇后不死,何人就难逃一死?” 夏晴最先反应过来,冷声道:“自然是魏静萱,若皇后将她的恶行告知皇上,她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瑕月赞许地道:“不错,皇后不死,她就要死,若你是魏静萱,你会怎么选择?” 阿罗神色一变,脱口道:“主子的意思是……皇后是魏静萱所杀?她怎么敢这样做?” 夏晴冷笑道:“她连七阿哥也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而且这一次,性命倏关,自然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莫说是皇后,就算是太后挡着她活命的路,她都会有胆子加害。” 阿罗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不对,凭她一个人,怎么能杀得了皇后……” 夏晴打断她的话道:“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纪由,两人联手,足以杀死养尊处优的皇后。皇后一死,她不止毫发无损,还借此去了皇上身边侍候,若不是主子想出净身持斋的法子,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爬上龙床了。你说说,在这么多的好处面前,她有什么理由不杀皇后?” 阿罗怔怔看着她,许久方才挤出一句话来,“若真是她所为,魏静萱真是狠毒至极!” 夏晴凉声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在她的信念里,只要是为了自己,什么人都可以拿来利用甚至牺牲。”说罢,她有些急切地对瑕月道:“主子,咱们立刻去见皇上,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皇上;魏静萱谋害七阿哥在先,加害皇后娘娘在后,只凭这两项罪,就足以让她受凌迟之刑。” 瑕月抚额道:“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来,咱们手上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二来,本宫如今遭皇上所厌,不论本宫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一个不好,反而会让他人钻了空子。” 夏晴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还要由着魏静萱逍遥自在吗?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比较卡,所以只更新三章,明天继续努力 第七百零八章 往生之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在一旁道:“夏晴,我们都知道你对魏静萱的恨意,但这是后宫,主子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一旦有半分差错,就会招来无穷祸患,所以绝对不可以冲动,得从长计议才可。” 夏晴咬唇不语,阿罗蹙眉道:“主子,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想不通。若皇后是被魏静萱他们推入河中遇溺,那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应该会挣扎求救才对,船上那么多侍卫,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听到。除非……她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瑕月眸光一闪,对阿罗道:“立刻去请宋太医过来,本宫有要事问他。” 不等阿罗答应,夏晴跪下道:“主子,奴婢知道处在您的位置上,有许多顾虑,也知道宫中许多人都想害您;但魏静萱是一个祸患,不尽快除去她,来日,必会变成您的心腹大患,还望主子早下决心。” 瑕月颔首道:“本宫心中有数,你先起来吧,本宫传宋太医过来,也是为了此事。” 夏晴疑惑地道:“宋太医,难道他有办法证明皇后不是自杀?” 》 . 瑕月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或许可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会儿,正是宋子华当值的时候,很快便随阿罗过来了,待其行过礼后,瑕月也不与他绕弯子,径直道:“宋太医,你有没有法子判断一个人在落水之前,是生是死?” 宋子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没有多问,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可以,生者落水,必然会喝进大量的水存积在他的腹腔之中;但若是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么就不会喝进一口水;另外,如果有检验吏,应该可以查出他的真正死因。”他话音未落,便听得瑕月道:“你可以吗?” “微臣?”宋子华愕然看着瑕月,好一会儿方才道:“微臣并不擅长检验尸体,不过……只要不是太过蹊跷诡异的死法,应该可以查出一些端倪。”他迟疑许久,终是问道:“娘娘,您为何突然问这些?” 瑕月微一犹豫,如实道:“本宫怀疑,皇后并非自尽,而是被人谋害之后,伪装成投水自尽!” 倏然听闻言此,宋子华自是万分震惊,在细听了瑕月所述的疑点后,他道:“正如微臣刚才所言,想知道一个人入水之前是生是死,检验尸体即可,但那是皇后娘娘,莫说是检验,就连开棺也是不可能的事,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恕微臣多嘴劝一句,娘娘切不要存饶幸之念,私下开棺检验,就算真查到皇后是被人谋害而死,娘娘也一定会因此受皇上责备。” 夏晴脸色阴沉地道:“那依宋太医所言,岂非永远证明不了皇后真正的死因?任由魏静萱逍遥法外?” 宋子华默然不语,他确实是想不到法子,寂静良久,瑕月缓缓起身,盯着宋子华道:“本宫想请你帮本宫一个忙。” 宋子华急切地道:“微臣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万万……” 瑕月摇头道:“你放心,本宫不是要犯险去检验皇后的尸体,本宫……”在众人诧异至极的目光之中,一字一句道:“要皇上亲自开棺。” 日子,依旧一天一天的过着,瑕月也依旧受弘历冷落,然在不知不觉中,宫中却出了一件怪事,每到深夜,坤宁宫中常有异动,有好几次宫人去洒扫的时候,都发现有东西移了位,且每一样皆是皇后生前常用之物,还有一个宫人被发现晕在外头,唤醒之后,神色惊惶,说是曾见到一个黑影,远远看起来……像是皇后,他是被生生吓晕的。 随着这件事,后宫之中开始有流言纷传,说皇后虽得宫中众人净身持斋祈福,却始终无法往生,所以在坤宁宫中徘徊不去;又有传言说,因为皇后是投水自尽,所以唯有去了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水,她才可以真正踏上往生之路。 虽然没有人敢在弘历面前提及此事,但终归还是传到了弘历耳中,他极是激动地道:“真有人看到皇后魂魄出现?” 小五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曾亲眼看到,但在坤宁宫侍候之人说,他所见的黑影,身形确实很像皇后。” “皇后!”弘历低呼一声,便要起身往外走去,在一旁侍候的魏静萱连忙道:“皇上,您要去哪里?”她善于揣摩心意,又能言善道,讨人欢心,回紫禁城没有多久,就已经进了内殿侍候。 “朕要去坤宁宫,要去见皇后。”弘历的话,令魏静萱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道:“皇上,如今还是青天白日,您就算去了也见不到皇后,还是等入夜之外再去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弘历回过神来,止住脚步道:“是了,时辰尚早,得等入夜了方才可以。” 明明是与平常一样的光阴流逝,弘历却觉得特别慢,太阳迟迟不肯落下,天光也依旧明亮。 见他频频张望窗外,魏静萱小声道:“皇上不要心急,就快要入夜了。” 弘历点点头,努力静下心来,想要重新批阅奏折,然盯着折子许久,上面的字一个都未映入脑海之中,只得无奈地将它合起,继续焦急地等待着天黑。 魏静萱轻咬着红唇,道:“皇上,您真相信那个流言吗?”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朕不知道,但朕真的……真的很想再见皇后一面,告诉她,朕从来没有想过要逼死她,从来没有!” 魏静萱的眼皮因为他的话而狠狠跳了一下,未等她想到话,弘历再次道:“可是,朕又害怕真的见到皇后的魂魄,因为若是这样,就表示她未曾踏上往生之路,一直在人间孤独的徘徊,这样朕的罪孽也就更深了。” 魏静萱低头道:“奴婢从未听闻投水自尽之人,要吐出水才可以往生的,想必是一些以讹传讹的话语;皇后娘娘有皇上赐予的哀荣与福气,必然早已踏上往生之路。” 第七百零九章 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没有说话,如此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当即起身往坤宁宫行去,魏静萱与四喜紧随其后。 赶到坤宁宫的时候,月亮刚刚爬上落尽了黄叶的树梢,洒落清冷的银辉,冷风在夜色之中肆虐咆哮。 坤宁宫的灯烛幽幽亮着,努力驱散着无处不在的黑暗,负责看守宫的宫人看到弘历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弘历穿过庭院来到正殿,刚一入内,便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弘历下意识地唤道:“明玉……” 女子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却并不是弘历朝思幕想的富察明玉,而是……瑕月! 弘历神色连变,好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冷声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早已料到会如此,但真正面对时,瑕月仍然忍不住为他的冷漠所刺伤,暗自吸了一口气,屈膝道:“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 .;弘历漠然看着她,再次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瑕月缓缓直起身,迎着他冷到令人发寒的目光道:“臣妾是否连出现在皇上眼中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这样的话,臣妾即刻离开就是了。” 弘历眸中出现一丝挣扎,在彼此擦身而过之时,拉住了瑕月的手臂,沉声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明白你为何……” 瑕月垂目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凝声道:“臣妾听说了流言,所以想来看看,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真的还在坤宁宫徘徊,臣妾……很想见一见她。” 弘历盯着她道:“你不是怨极了皇后吗?为何还要来看她?” 瑕月唇角微微一弯,道:“人已去,何必还要执着生前的恩恩怨怨?臣妾早就已经放下了,是皇上一直未曾放下。” 弘历松开手,冷然道:“若真的放下,当日,永璜就不会说那些话。” “永璜是因为心疼臣妾,不舍得臣妾受委屈,才会一时莽撞,顶撞皇上,事后他也极是后悔,他……” “够了!”弘历冷然打断她的话,“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原谅永璜吗?他顶撞朕,对皇后不敬,其罪难恕。” 瑕月料到弘历会有这样的反应,当即道:“恕臣妾大胆,敢问皇上一句,若有人喝斥太后,您是否会袖手旁观,什么事都不做?” 弘历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会。” “既是这样,您怎么能要求永璜冷眼旁观呢?若永璜连一点孝心都没有,他还配做皇上的儿子吗?” 魏静萱插话道:“皇贵妃这是拿自己与太后相比吗?” 瑕月眸光一动,冷冷盯了她道:“本宫与皇上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宫人插嘴?” 魏静萱与她对视片刻,正欲说话,弘历已是微侧了头道:“静萱,你退下。” 在魏静萱依言退到一边后,弘历漠然道:“朕不想再谈论永璜,若没有别的事,皇贵妃跪安吧。” 瑕月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依言退下,她并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之时,弘历亦同样转过了身,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不可再见,方才收回了目光,下一刻,沉沉的叹息逸出唇角。 魏静萱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为何叹气?” 弘历默然未语,就在魏静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她说的没有错,永璜虽犯下大错,却是因为护母心切,算是出于一片孝心,朕那样对他们母子,实在有些苛刻;其实……最应该怪责的人不是永璜,而是朕,若不是朕逼死了皇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魏静萱听出弘历话中的动摇,唯恐他会对瑕月心软,当即道:“皇上是天子,怎么会有错,大阿哥他……” 弘历抬手打断她的话,“天子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犯错,就像朕年轻之时,因为相信弘历时,而遭来杀身之祸一般。” 魏静萱垂目道:“皇上也说了,当时您还年轻,十年前,先帝将大清江山交到您的手中,就是相信您不会再犯错;不管怎样,大阿哥不敬皇后,就是错。”说到此处,她突然跪下道:“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论是皇贵妃还是大阿哥,都不是奴婢该议论的,但奴婢一想到主子仙逝之后还要受人非议,心里就难受得紧,实在忍不住。” 弘历温言道:“朕知道,所以朕并没有责怪你,起来吧。”说罢,负手在坤宁宫徐徐走着,在这样的漫步中,他想起自己与明玉一起的岁月,也想起当日对永璜等人毫不留情的斥责。 究竟……是永璜错,还是他太苛责了? 不知走了多久,弘历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一团异常明亮的火光,四喜也瞧到了,与此同时,一张纸随风飘到他们脚下,四喜捡起后惊声道:“皇上,有人在烧纸钱。”宫中是禁止烧这些东西了,想不到有人竟然在坤宁宫偷偷烧纸钱。 弘历加快脚步,往火光的地方走去,走得近了,果然看到一个小太监跪在火光,手里拿了一叠纸钱,他看到弘历过来,神色大慌,赶紧将剩下的纸钱全部扔进火盆之中,随后赶紧朝弘历磕头,颤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四喜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坤宁宫烧纸钱,可知这是死罪?” 小太监急急道:“奴才知罪,但奴才这么做,也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早日安息,不要再徘徊不去。” 弘历神色一变,急切地道:“皇后,你见过皇后的魂魄?” 小太监害怕的不敢言语,直至四喜催促,方才结结巴巴地道:“是,奴才……奴才曾看到过皇后娘娘的身影,她说自己咽……咽不下喉中的那口水,所以踏不上往生之路!” 听完他的话,四喜道:“你……当日被发现晕倒的那个人,就是你?” 小太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赶紧低下头,“回喜公公的话,正是奴才。” 弘历追问道:“皇后还说了什么?”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皇后娘娘只……只说自己踏不上往生之路,很痛苦。”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 第七百一十章 计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在一旁疑惑地打量着小太监,此人当真看到富察明玉了吗?若富察明玉的阴魂真在世间徘徊,她第一个要找的人,该是自己才对,为何只在坤宁宫徘徊,而不来找自己报仇? 再者,世间当真有鬼? 在魏静萱心念思转之时,弘历已是呼唤道:“明玉,你在哪里,朕很想你,你出来见朕一面!” 他唤了很多声,但明玉的魂魄始终没有出现,弘历神色悲伤地道:“为何你不肯出来见朕,还在怪朕吗?你出来,出来让朕见一面,让朕亲口与你说声对不起,明玉!” 魏静萱盯着那个小太监道:“你不是说曾亲眼见过皇后娘娘的魂魄吗,为何皇上唤了那么久,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否你根本在撒谎?” “没有,我没有撒谎!”小太监连连摆手,随后缩着脖子对弘历道:“奴才听说天子是真龙转世,身上带有龙气,任何阴魂皆不敢靠近,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或许就是这样,所以皇后娘娘才不敢出现。” &nbsp( .;弘历怔怔地看着他道:“也就是说,朕……看不到皇后?” 小太监神色惶恐地道:“虽然皇上看不到皇后娘娘,但奴才相信,娘娘一定听到了您的话,知道您的思念之情。” 弘历望着无尽的黑暗,喃喃道:“明玉,你真的知道吗?” 弘历在坤宁宫待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只得失落而回,然小太监那番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徘徊。 在下朝之后,弘历坐在御案后许久都不曾说过一句话,魏静萱将刚炖好的参茶摆在他面前,道:“皇上,您一夜未睡,喝过参茶之后去歇一会儿吧,奴婢去替您铺床可好?” 弘历摇头道:“不必了,你下去。” “皇上……”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再次道:“朕叫你下去没听到吗?” 弘历的声音比刚才冷了许多,魏静萱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了下去,在关起殿门后,她稍一思索,快步往坤宁宫行去,到了那边,她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昨夜那个小太监,不过此刻,他正与一个人在说话。 “齐公公,一切皆照您的吩咐与皇上说了,看皇上的样子,至少信了七八成。” 齐宽颔首道:“好,这次的事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你且拿着,往后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小太监连连推辞道:“齐公公您求宋太医救了奴才父亲的性命,只凭这一点,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至于这银子,奴才说什么也不能说。” 齐宽强塞到他的手中,道:“让你拿着就拿着,推来推去做什么;你父亲大病刚愈,身子尚虚,正好拿这些银子给他买些滋补之物。” 听他这么说,小太监不好意思地道:“那……那奴才就收下了。” 齐宽正欲说话,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齐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串通宫人,欺骗皇上!” 齐宽与小太监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豁然转身,只见魏静萱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冷澈的笑容。 小太监慌张地道:“糟了,被她给听到了,齐公公,这可怎么办?” 这会儿,齐宽已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不必担心,她不会去告诉皇上的。” 听得这话,魏静萱好笑地道:“真不知齐公公哪里来的信心,不过……你注定要失望了。”说罢,她打量了齐宽一眼,道:“不必问了,你一定是受了你主子的差遣,串通此人在皇上面前演了那么一场好戏,欺君罔上,皇贵妃的胆子可真是大。” 齐宽示意小太监先行离去,随后走到魏静萱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魏姑姑,证据呢?证据在何处?凭你空口之言,皇上就会相信吗?” 魏静萱一怔,旋即冷笑道:“你若觉得皇上不会相信我,大可以试试看,不过一旦输了,可就得赔上你与你主子的性命。” “是吗?”齐宽摇头道:“那你倒是说说,皇贵妃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骗皇上以为皇后娘娘还在世间徘徊不去?” 魏静萱冷哼道:“你们的诡计,我如何知晓。” 齐宽轻笑道:“不,姑姑很清楚,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姑姑而起,一旦说开了,咱家与主子会不会死不知道,姑姑却是一定会人头落地。” 魏静萱脸颊一搐,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宽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好了,言尽于此,姑姑若是还想着去告状的话,就尽管去吧。”说罢,他附在她耳边道:“姑姑,好戏……已经开始了。” 在齐宽离去后,魏静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一直在思索齐宽刚才的话,明明被自己发现他与那个小太监联手欺骗皇上,却一点都不怕,反而还说她会人头落地,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了皇后真正的死因? 想到这里,魏静萱手脚一阵发凉,连站都站不稳; 不可能,这件事他们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的,但是……若不是发现了这一点,那拉瑕月根本没理由这么做。 往生之路……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水……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那拉瑕月要做什么了,这个女人果然可怕,居然想得出这样的计谋。 不过,那拉瑕月千算万算,始终还是想漏了一点,所以,她的计划注定不会成功! 如此想着,魏静萱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凉笑离开了坤宁宫。 齐宽回到延禧宫后,将遇到魏静萱的事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实在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未曾防备,令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还请主子治罪。” “她会回坤宁宫找小秋子,就表示对于这件事起了疑心,就算没听到你的话,也早晚会猜到咱们的计划。”瑕月口中的小秋子,便是那个小太监。 第七百一十一章 反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紧张地道:“主子,齐宽那些话会不会压不住魏静萱?还有,小秋子会不会出卖咱们?” 阿罗抚着她的肩膀道:“夏晴,你别那么紧张,只要皇后确实是魏静萱所害,她就不敢冒险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至于小秋子,你更可以放心,他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否则主子也不会挑选他了。” “但是……”夏晴仍是觉得不放心,待要再说,阿罗已是道:“相信主子,魏静萱逃不脱的,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她的话令夏晴渐渐冷静下来,点头道:“希望如此。” 在安抚了夏晴后,阿罗看向瑕月,道:“主子,魏静萱虽然未必会将咱们的计划告诉皇上,但她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皇上开棺检验,这……可如何是好?” 瑕月摇头道:“皇上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区区一个魏静萱更加不可能,而且,她越阻止,开棺发现皇后娘娘真正的死因之后,她的嫌疑就越大。” &nbs{ }p;夏晴言道:“但是依奴婢对魏静萱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就像之前,她为了活命,连皇后也敢杀。” “本宫知道,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设法盯紧魏静萱,不论她做了什么,本宫都要知道。” 齐宽与阿罗对视了一眼,为难地道:“恕奴才直言,魏静萱是养心殿的人,除非她离开养心殿范围,否则奴才们很难盯着她。” 夏晴轻咬着下唇道:“咱们难盯,是因为出入养心殿不方便,若是有养心殿的人帮咱们盯着,那就方便多了。” 知春惊疑不定地道:“你想收买养心殿的人?”不等夏晴回答,她已是摇头道:“不可能的,那里的人都被喜公公调教的忠心无比,根本不可能收买,一个不好,还会招来麻烦。” 夏晴凉凉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小秋子是怎么死心塌地投靠咱们的,就怎么收买养心殿的人。” 阿罗蹙眉道:“你想让宋太医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当日,瑕月让宋子华帮她一个忙,这个忙,就是在坤宁宫众多宫人之中,挑选一个不得皇后看重,但又重情重义之人,然后寻到他家人的住处,设法令其家人中毒难治,性命垂危;小秋子便是他们选中的人,之后齐宽便伺机与小秋子说话,套到他家人重病的事,然后顺理成章的举荐宋子华,结果自然是药到病除,小秋子因心怀感激,而答应帮瑕月做事。 这件事,无疑是不光彩的,但为了逼迫弘历开棺,查出皇后真正的死因,就算是再不光彩也必须要去做。 “不错,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将魏静萱的一举一动彻底掌握在手里。”说及此,夏晴朝瑕月道:“主子,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这样做了,魏静萱就一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瑕月摇头道:“你说的法子,本宫不是没想过,但那需要时间,可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想再布相同的局,太过仓促勉强。再说,本宫已经让宋太医为难过一次了,实不想让他再为难第二次。” 夏晴急急道:“不会的,那些宫女太监并没有多少心思,他们不会怀疑的,再说,就算事后真怀疑了又如何,他们寻不到证据,指证不了主子的,所以主子根本不用担心。” 瑕月思索片刻,始终还是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此事还是冒险了一些,万一出了岔子,反而对大局不利,莫要再提了。” 对此,夏晴仍是执拗地道:“小秋子那件事不是进行得好好的吗?奴婢相信这一回也能成功。”夏晴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冷声道:“你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还是说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 夏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奴婢不敢。” 瑕月神色微缓,道:“本宫知你心中之恨,但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心神,否则不止报不了仇,还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夏晴暗自咬牙,言不由衷地道:“奴婢知道,多谢主子提点。” 瑕月岂会看不出她并非真听了进去,全家被杀的仇恨,令夏晴变得偏激而冲动,对她来说,只要能够杀了魏静萱与愉妃,不论要她做什么,都不会犹豫。 事情就此安排了下去,齐宽等人暗自盯着魏静萱,同时等待着弘历的决定。 对于弘历而言,这几日一直处在犹豫不决之中,他希望明玉可以早日往生,不要在世间徘徊做孤魂野鬼,但……想要明玉吐出喉中的那口水,就必然得开棺。 对于寻常人而言,开棺都是忌讳,更不要说是当朝皇后了,所以纵然是身为皇帝的弘历也是顾忌重重。再者,明玉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令一个死人吐出喉中那口水。 这一日,他越想越烦,将奏折一扔,起身走了出去,魏静萱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待得弘历停下脚步时,她愕然发现,竟然来到了延禧宫外。 自那一日,弘历在坤宁宫见过瑕月后,她就知道弘历对其态度起了变化,但怎么也没想到,弘历竟然会主动来延禧宫。 她凑上前,轻声道:“皇上,您要去见皇贵妃吗?”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默然望着不远处的宫殿,这几日,除了明玉之外,他也经常会想起瑕月,想起自己对他们母子的斥责,想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太过苛责。 静下心来想想,对于永璜这些半大的孩子来说,跪下几天几夜,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熬不住打个盹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他当时悲痛于明玉的死,认为他们那样做,是对明玉的大不敬,从未站在这些孩子的立场考虑过,他……会否真的太自私了一些? 还有瑕月……其实一直以来,瑕月都做得很好,尤其是在明知道明玉害死长乐的情况下,依然同意他给予明玉一份哀荣,他却毫不留情地斥责,甚至说将永璜交给她抚养是一个错误。这些日子,瑕月心里必然十分难过,否则那日相见,不会瘦得那样厉害。 错的,一直都不是别人,而是他…… 第七百一十二章 和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弘历终于下定了决心,举步往延禧宫行去,对此,魏静萱自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但她清楚自己的立场与身份,所以未说什么,只与四喜一道跟了进去。 明明有千言万语,但当彼此四目相对之时,不论是弘历还是瑕月,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好,许久,弘历方才道:“你还好吗?” 瑕月抬头望着他,轻声道:“不好。” 迎着她的双眸,弘历神色复杂地道:“为什么?可是在怪朕?” 瑕月摇头道:“不是,臣妾是在怪自己,这些年来,臣妾一直努力想要做好,结果……却发现自己一件事都没有做好过。” 弘历被她的话勾起了心中的事,轻叹一口气,道:“没有,你做的很好,不好的那个人,是朕。成亲之时,朕许诺会一世对明玉好,结果却逼死了她;你助朕扳倒英格之时,朕说过会给你一世荣宠,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喝骂你;还有永璜,他这会儿想来恨极了朕。”说到此处,他怆然一笑道:“瑕月,朕是不是很失败?” 第七百一十三章 开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连忙跪下道:“奴婢知罪,自主子离世之后,奴婢无一日不活在内疚之中,若可以,奴婢愿以自己的性命换主子复生。至于奴婢刚才说开棺不好,并非害怕什么,而是担心惊扰了主子,令她不能安宁。” “只有令皇后踏上往生之路,才是真正的安宁,本宫相信,皇后有灵,必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弘历颔首道:“不错,皇后她会明白,朕不想让她一直徘徊在世间,无法重新投胎为人。” 魏静萱悄悄瞥了瑕月一眼,道:“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太监的片面之语,万一……他根本没有见过主子的魂魄呢?” 弘历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小太监在撒谎?” “奴婢不敢断言,但万事皆有可能,而且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见过主子。” 在弘历沉吟不语之时,瑕月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撒这种掉脑袋的谎言?” ===魏静萱眸光一闪,低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或许是有人指使他的也说不定。” 瑕月悠然一笑,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很好奇,费那么大劲指使一个小太监撒谎欺君,目的是什么?仅仅为了开棺吗?好处又是什么?要不要本宫将那个小太监抓来严刑拷问?” 迎着瑕月的目光,魏静萱真恨不得将当日所见的情景说出来,但是她不能,只得道:“这一切都只是奴婢猜测,或许没有这样的事也说不定。” 瑕月低头看着她,凉声道:“静萱,你入宫至今,也有七年了,当知道宫中的规矩,任何话都要有根有据,不可信口胡言,否则人人都如你一般胡言乱猜,岂非乱了套?” 魏静萱被她抓了话柄,恼恨不已,偏偏又不能发作,低头道:“奴婢并非不懂规矩之人,只是怕惊扰了主子,会令她在天之灵不安。” 弘历抬手道:“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朕意已决,择日开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罗拉着夏晴来到外面,轻斥道:“主子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冲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是否非要等出了事才高兴?” 夏晴缓缓松开双手,盯着掌心被她自己掐出来的紫红色指甲印,喃喃道:“我受不了,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再难受也要忍着,只要开棺证明皇后并非投水而死,主子就可以定魏静萱的罪,到时候,你就可以看着她受千刀万剐之刑!” 夏晴怔怔看着阿罗,许久,她摇头道:“不,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亲人因自己信错人而死去的痛苦,他们……他们是因我而死的,若不能杀了魏静萱,我此生就枉为人!” 阿罗叹了口气,道:“是,我是不懂,因为从我六岁那年起,我就没有了亲人,与我相比,你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可以伴在父母膝下十四年;而我……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母亲一面。” 夏晴并不知道这些,有些内疚地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无妨。”阿罗笑一笑,握住夏晴冰冷的双手道:“你再忍忍吧,相信主子,她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夏晴紧咬了银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冲动。” 听得夏晴这样说,阿罗点头道:“那就好,开棺之事,应该就在这几日,不会等太久的。” 开棺之日,最终定在两日后,弘历亲自带着瑕月与宋子华等人来到位于东直门外的静安庄,此处摆放着明玉的梓棺。 待得到了钦天监选定的时辰,弘历与瑕月先后点香祭拜,随后方才命宫人撬下粗长的棺钉,打开层层棺盖,露出明玉尚未腐败的尸身。 再次看到明玉的面容,弘历眼圈发红,轻声道:“明玉,朕来看你了,别担心,宋太医很快就能逼出喉中的那口水,让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踏上往生之路。”说罢,他依依不舍地退了开去,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宋子华道:“可以开始了,记着朕之前说过的,一定要逼出皇后喉中的那口水,否则朕唯你是问。” “是。”宋子华应了一声,走到梓棺前,依着手法,在明玉冰冷的尸身上按着,由腹部逐渐往上蔓延至喉咙,如此重复数次,始终不见有水吐出,令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得宋子华重复第四次时,冷声道:“你不是说此法可行吗?为何至今没有逼出那口水?” “微臣……微臣……”宋子华满头冷汗,神色不胜惶恐,瑕月轻声劝道:“皇上,此事毕竟不尽,再给宋太医一些时间吧。” 弘历抿唇未语,瑕月朝仍旧躬身站在一旁的宋子华道:“宋太医,还不继续?” 宋子华连连点头,继续按压明玉尸身,但始终没有水吐出,弘历被瑕月劝下来的怒意,再一次冒了出来,“宋子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华急忙道:“回皇上的话,医书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确实可以在尸体未腐的情况下,逼出皇后喉中的那口水;但这会儿不知为何,迟迟不见效。” 弘历冷斥道:“依朕看,是你无能,来人啊,将他拉下去重责三十杖!” 宋子华大惊,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微臣未有一句虚言,皇后娘娘至今不见吐水,很可能她喉中根本没有水。” 弘历断然道:“不可能,若是无水,皇后岂会在阳间徘徊不去?” 宋子华咬一咬牙道:“确实没有,微臣敢以性命担保,甚至……微臣怀疑,皇后娘娘并非是落水而亡。” 弘历想不到宋子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愕然道:“你说什么?皇后不是落水而亡?” 宋子华肯定地道:“是,若皇后娘娘是遇溺身亡,必定会喝入许多水,但刚才几番相试,娘娘一口水都没有吐出来,实在不合常理。” 跟随弘历过来的纪由出言道:“或许是你的手法不对呢?” 宋子华睨了他一眼,道:“我是据医书记载所施的手法,不会有错,皇后应该不是溺水而亡。”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两章 第七百一十四章 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纪由脸色微变,道:“主子从水中被救上来,这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纪由脸色微变,道:“主子从水中被救上来,这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宋子华没有理会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虽然皇后娘娘确实是从水中救上来的,但谁都不知道,娘娘在落水之前是生是死?”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你这是何意?” “若皇后娘娘腹喉之中没有水的话,那就表示,她在入水之前已经死了,只有这样,才不会喝入水。” “入水之前就已经死了?”弘历不敢置信地重复这句话,好一会儿方才涩声道:“也就是说……皇后不是投水自尽?” 宋子华肯定地道:“不错,有人先行害死了皇后娘娘,然后伪装成投水自尽的样子。” 纪由神色惊慌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主子明明就是投水自尽,再说,何人敢害主子?” 瑕月冷然道:“皇后娘娘生前一直由你们侍候,你们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阿罗插话道:“奴婢记得,皇后娘娘最后见的人,也是他们俩个,难不成……”后面的话,她虽未说下去,但在场之人皆是心思活络之辈,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纪由第一个道:“你休要胡说,我们……我们怎么会害主子!” 阿罗唇角微勾,道:“我可从未说你们害了皇后娘娘,你现在说这话,可是……心虚了?” 纪由脸色大变,色厉内茬地道:“我没有害过主子,为何要心虚。” “但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后见的就是你们二人,除了你们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三个人可以害皇后娘娘。” 面对阿罗的言语,魏静萱冷声道:“你不要越说越过份了,我与纪由对主子忠心耿耿,从未有半点不敬之心,又岂会加害主子。”说罢,她朝弘历跪下,哽咽地道:“皇上,求您替奴婢与纪由主持公道。” 弘历冷冷看了她与一道跪下来的纪由一眼,转目道:“宋子华,朕问你,既然皇后不是溺亡,她是因何而亡?” “皇后娘娘真正的死因,要等微臣仔细检查过方才可知。”宋子华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一个冷若寒冰的字,“查!” 宋子华依言再次来到梓棺旁边,仔细检查着明玉的尸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渐渐犯起疑来,奇怪,明玉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魏静萱……究竟是怎么将之杀死,然后投入水中的? 带着这个疑惑,手在抚过明玉头顶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在将顶上的头发扒开之后,发现此处有一个伤口,一直注意着他的弘历见他此举,连忙道:“如何,可是查到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头顶有伤口,虽不是致死的原因,但她若是投水自尽,理应不会有这样的伤口。” 纪由急忙道:“或许是主子投水之后,撞到船底或者礁石所致。” 弘历没有理会他,追问道:“那死因呢,查到了吗?” 宋子华无奈地道:“暂时还没有,请皇上再给微臣一些时间。” 魏静萱忽地道:“你不用再查,主子确实是投水自尽,纵然给你十天十夜的时间,你也不可能查到所谓的死因。” 瑕月凉声道:“静萱,自从开棺之后,你与纪由就显得特别紧张,为什么会这样?” 魏静萱不自在地绞着手指,咬牙道:“奴婢没有。” 瑕月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岂会就此罢休,厉斥道:“说,皇后娘娘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 “没有。”魏静萱急急道:“奴婢没有害过主子,绝对没有,皇贵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瑕月冷笑道:“若是这样,你告诉本宫,为何皇后喉腹之中,连一口水都没有!” 魏静萱神色慌乱地道:“奴婢不知道,或许,主子喉腹有水,只是宋太医没法子逼出来罢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错,所以就冤枉奴婢。”说罢,她爬到弘历脚前,连连磕头道:“皇上,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再说……再说奴婢好端端的为何要行谋害主子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因为七阿哥!”夏晴缓缓吐出这句她憋了许久的话,今日,终于可以揭露出魏静萱所有的恶行,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魏静萱一脸疑惑地道:“七阿哥?这话从何说起?” 夏晴寒声道:“七阿哥得天花不是偶尔,而是遭你所害,你与愉妃串通,加害七阿哥并嫁祸皇贵妃,幸好皇贵妃吉人天相,没有受你们所害,但是七阿哥却被你们害得小小年纪就惨死于天花之下!”说到此处,她朝弘历跪下道:“皇上,当日奴婢曾与皇后娘娘说过,但魏静萱花言巧辩,又以死相惑,令皇后娘娘信了她,将奴婢赶了出去。直至行船之上,皇后娘娘被皇上所废,心有不甘,来斥骂主子,奴婢在送她出去之后,旧事重提,她方才知道,七阿哥当真是魏静萱害死,她错信了魏静萱那么多年,结果,当天夜里皇后娘娘就投水自尽了。皇上,您觉得世间会有那么巧的事吗?” 弘历脸色阴沉似水,待得她说完后,望着瑕月道:“皇贵妃,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与朕说?” 瑕月低头道:“是,但七阿哥那件事,夏晴说她亲口听魏静萱所言,但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臣妾不敢擅自惊动皇上;至于皇后娘娘那件事,臣妾一直以为是她多疑了,没想到竟然……” 魏静萱急切地道:“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存心冤枉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滚开!”弘历一脚将之踢开,随即踩在她有胸口,咬牙道:“朕问你,皇后是否为你所害,若有一句虚言,朕要你受凌迟之刑!” 魏静萱忍痛摇头道:“不是,奴婢从来没有害过主子,求皇上相信奴婢。而且……奴婢对主子的哀思皇上是亲眼所见,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第七百一十五章 形势颠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急切地道:“皇上,她最擅长做戏,若非如此,皇后娘娘也不会被她蒙蔽了那么多年,您千万不要受她的骗。” 魏静萱痛声道:“夏晴,我虽与你有些过节,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是否非要我死,你才满意!” 纪由在一旁哀求道:“皇上,皇后娘娘之事,切切实实不关奴才与姑姑的事,奴才们没有害过主子。” 瑕月垂目道:“一直以来,只有你们二人接触过皇后,若不是你们,还有何人能害得了皇后。” 纪由哭丧着脸道:“主子是投水自尽,究竟要奴才怎么说,娘娘才肯相信!”说罢,他有些怨恼地看向宋子华,“宋太医,这一次可真是让你害死了!” 瑕月冷声道:“若你们没有做过恶事,谁都害不了你,只是你们二人太过胆大,连皇后娘娘也敢害,若不是皇后娘娘显灵,至今仍被你们蒙在鼓中。”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戾气,\ anshu)(ba).盯着脚下的魏静萱,一边加重脚下的力道一边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朕也敢骗!” 魏静萱感觉胸口像是要被踩碎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努力抬起头,流着泪艰难地道:“奴婢真的……真的没有!” 盯着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弘历没有丝毫怜惜,面无表情地道:“来人,将她与纪由押去慎刑司严刑拷打,直至他们肯说实话为止,记着,千万不在让他们死了!” “奴才冤枉啊!”纪由大声叫着,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停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惜,没有人听信他的话,眼见小五带了两个太监来抓自己,纪由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从离他最近的夏晴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 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他已经奔到梓棺前,朝着明玉的喉咙用力插了下去,看到这一幕,弘历脸色大变,当即放开魏静萱,快步奔过去,一脚将纪由踢翻在地,厉喝道:“大胆奴才,居然敢伤害皇后凤体,朕……要你受尽世间极刑而死!” 纪由任由小五几人将他抓住,道:“皇上,您看看奴才所刺的地方,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因何而死!” 他这句话,令众人皆是为之一愣,弘历下意识地往明玉的伤口看去,明玉早就已经死了,血液凝固,所以不会有血流出,但此刻,却有另一种液体流了出来,虽然颜色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但弘历知道,那是水……是水…… 在他之后,瑕月亦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随之大变,皇后明明不是投水自尽,怎么会有水从她喉咙里流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不对,他们没有猜错,不论是以皇后的性子还是当时的情况,她都不会自尽,可是…… 夏晴踉跄着往后退,颤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喉中怎么会有水的……” 在他们怔忡之时,魏静萱已是挣扎着爬起来,泣声道:“皇上,您现在相信了吗?奴婢与纪由是冤枉的,是有人存心想要加害奴婢们,恐怕就是连宋太医,也是与他们串通的。” 宋子华回过神来,正待要说话,两道震怒的目光已是落在他身上,“宋子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华慌忙跪下,惊慌地道:“微臣……微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魏静萱爬到梓宫前,悲声道:“主子,奴婢好想您,若是您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人这样欺负奴婢们。”纪由闻言,亦是挣脱了小五等人,爬到魏静萱身边,与她一起痛哭不止。 弘历咬牙道:“宋子华,你曾以性命担保,说皇后喉间无水,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不是皇后非溺水而亡,是你所谓的手法根本无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朕!” “微臣万万不敢欺君,医书上确实如此记载,实在未想到,竟然会没有效用,从而错解了皇后娘娘的死因,还请皇上恕罪。”谎言既然已经撒下了,就不能再收回,否则只会更惨。 魏静萱回过头来,激动地道:“真的是错解吗?敢问宋太医一句,你说的是哪一本医书?” 宋子华目光闪烁地道:“事隔多年,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魏静萱指着他,大声道:“不是你记不起来,而是根本没有这样一本医书,你在骗皇上,你罪犯欺君!” 弘历缓缓点头道:“不错,宋子华罪犯欺君,论罪当诛!” 形势,在一夕之间颠倒了过来,不论是宋子华,还是夏晴,都变得岌岌可危,眼见弘历动了杀意,瑕月连忙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臣妾相信,这件事有所误会,还是等查清楚之后再议罪吧。”见弘历不为所动,她又道:“另外,既然已经查清楚了皇后娘娘的死因,并且去了她喉中之水,就该即刻盖棺,免她再受惊扰,尽快踏上往生之路。” 这句话,终于暂时止住了弘历的杀意,缓缓点头道:“不错,不可再此惊扰皇后,盖棺!” 得了弘历的话,四喜连忙带人盖上一层层厚重的棺梓,并且重新钉上棺钉,待得一切复原之后,弘历拂袖往养心殿行去,众人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思随他同去。 魏静萱扶着纪由的手跟在后面,在来到夏晴身边后,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低声道:“怎么,很想要我的性命吗?” 夏晴紧咬着银牙道:“你不要得意,我不会让你就这么逃脱的。” 魏静萱轻笑:“念在姐妹一场,我提醒你一句,这会儿,还是赶紧想想如何保身吧,皇贵妃……恐怕也难护你周全,不止你,还有宋子华,你们都要死;这就是你们害我的代价。” 纪由在一旁道:“姑姑,这是不是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静萱轻笑道:“别人只是蚀把米,他们却要蚀了自己的性命,想起来,真是有些可怜!” 纪由附声道:“姑姑慈悲,不过要我说,这是他们自己造下的孽,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第七百一十六章 帝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寒声道:“为什么皇后喉中会有水,明明是你杀了她。” 魏静萱嫣然一笑道:“因为你猜错了,皇后之死与我无关,是她自己一时想不开投水自尽,溺亡之人,这喉咙里当然会有水,有何好奇怪的。” “你!”夏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善恶有报,就算让你躲过今日一劫,来日,也必会加倍报在你身上,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吗?”魏静萱啧啧道:“可惜我从来不信什么天道什么报应,我只相信自己。夏晴,我会睁大双眼,看着送你上路!” 夏晴咬紧了银牙没有说话,不过她心中已是下定了决心,若真难逃一死,她必定要在死之前拉魏静萱上路! 一路回到养心殿,宋子华等人忐忑地跪在地上,等候着弘历处置,在难耐的静寂之中,他寒声道:“宋子华,你可知罪?” 听得他这话,宋子华.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其实在第一次帮着瑕月害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早晚会有这样的下场,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幸好,他父母早亡,没有什么亲人,不至于连累了无辜之人。 想到此处,宋子华伏身道:“微臣无能,错断皇后娘娘死因,愿受皇上惩罚!” “好!”弘历缓缓吐出这个字,正欲将之治罪,瑕月出言道:“皇上,宋太医并非存心欺君,只是一时错断,还望皇上宽仁为怀,饶了宋太医这一回。” “不行!”弘历断然道:“他自己以性命相保,说皇后并非溺水而亡,既然错了,自然就该以性命相偿。此事与你无关,退下!” 瑕月银牙微咬,道:“宋太医曾帮过臣妾许多,臣妾能得长乐,享二十余天母女之情,也是多亏了宋太医遍寻古方为臣妾调理身子;他有过,但同样也有功,请皇上饶他性命,从轻发落。” 听得早夭长女之名,弘历心中一怔,怒意不由处消退了一些,盯着宋子华久久没有说话。 魏静萱见状,道:“皇上,奴婢以为这件事并非如皇贵妃所言的错断那么简单,恐怕另有内情。” 弘历扫了她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魏静萱低头应了一声,旋即道:“宋太医刚说主子不是溺水而死,夏晴便立刻站出来指奴婢与纪由害死了主子,若非纪由犯险刺伤了主子的咽喉,只怕奴婢二人已经死了。” 弘历盯着她道:“你是说,宋子华与夏晴一起冤枉你与纪由?原因呢?” 魏静萱神色黯然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但夏晴一直认为主子当年赶走她,是奴婢从中挑拨,所以她恨极了奴婢,千方百计想要取奴婢的性命。” 夏晴寒声道:“不错,我是想要取你的性命,因为你该死!” 纪由膝行上前,磕头道:“皇上,您亲耳听到了,夏晴与宋太医之间必然有所勾结,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臣妾相信夏晴,她不会做冤枉他人的事,当中定然有误会。”不论是宋子华还是夏晴,瑕月都不能眼看着他们出事,所以哪怕明知会惹弘历疑心,也依然开口为之求情。 魏静萱愤然道:“虽然知道夏晴是皇贵妃的人,您不想她有事,但她冤枉奴婢与纪由的事,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且言辞凿凿,一直说是奴婢们害死了主子,又怎么是误会?更不要说,除此之外,她还诬蔑说连七阿哥也是奴婢们害死了。”说着,她爬到弘历脚下,哀哀地垂泪道:“皇上,求您还奴婢与纪由一个公道。” 夏晴跪下道:“皇上,奴婢没有与人勾结,更没有诬蔑她,七阿哥的确是她害死的,至于皇后娘娘……”她无奈地道:“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奴婢相信,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魏静萱倏然转目,盯着夏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害我,夏晴,你好恶毒!” “论恶毒,我一辈子都不及你!”这般说着,夏晴又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是魏静萱所为,她手上沾满了七阿哥与皇后娘娘的血!皇上,您若相信了她,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魏静萱泪流满面地指了她道:“你可以说我害任何人,就是不可以冤枉我害主子与七阿哥,主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就算丢了性命,也绝不会伤主子他们一根手指头;倒是你,不管怎样,主子对你也算有恩惠,你这样闹,是想主子不得安生吗?!” 夏晴待要再言,弘历已是寒声道:“够了,都给朕闭嘴!”听得他喝斥,众人皆不敢再出声,惶恐地跪在一旁,等着弘历发落。 弘历缓步走到宋子华身前,漠然盯着他道:“你欺君犯上,冒犯皇后,以你之罪,本该处以极刑,姑念在皇贵妃与长公主的份上,朕饶你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革去太医之职,发配边疆!” 宋子华颤声道:“罪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瑕月不忍宋子华受颠沛流离之苦,但她清楚,这已经是弘历最大的让步了,若非她提及长乐,恐怕弘历连一丝活路也不会给宋子华。 在发落完了宋子华之后,弘历将目光转向夏晴,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将夏晴罚入慎刑司,甚至是处死的时候,他道:“皇贵妃,这是你的奴才,朕将她交由你处置,同样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明白了吗?” 瑕月一怔,旋即感激地屈身道:“臣妾明白,多谢皇上饶恕夏晴。” 弘历微一点头,有些疲惫地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魏静萱与纪由对此最是震惊,对于宋子华的处置还说得过去,但是夏晴,明明就是“存心诬蔑”他们,为何弘历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她,实在……实在是不合情理。 待瑕月等人退出养心殿后,纪由忍不住道:“皇上,夏晴这样冤枉奴才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第七百一十七章 罪不可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此刻已经回御椅之中坐下,听到他的话,薄唇微勾,道:“纪由,你虽证明了皇后确实是溺水而亡,但同样的,你也损毁了皇后的凤体,与夏晴相比,你更加罪不可恕!” 纪由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这会儿听到弘历提及,大惊失色,连连叩头道:“皇上恕罪,奴才是迫不得已才会那样做,再说,若……若不设法放出主子喉中的水,主子她……她就不能往生,奴才也是为了主子好!” “是吗?”弘历幽幽笑着,养心殿内烧了地龙,又放置了两盆烧得正旺的炭,可说是温暖如春,纪由却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盯着倒映在金砖上的影子,瑟瑟发抖。 “你伤皇后凤体,只是为了证明你自己没有害皇后,而非想让皇后往生,你的忠心……不过如此!” 面对弘历的冷言,纪由急急道:“不是这样的,皇上,奴才对主子真的是忠心不二,刚才……刚才……”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希望后者可以替他求情,然魏静萱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令他越发不安。 &n 第七百一十八章 无路可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为何突然如此,难不成……魏静萱脑海里浮起阵阵绮念,旋即又觉得不对,就算弘历真要宠幸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且还是当着纪由他们的面,到底…… 她念头还未转完,游移在粉颈处的大手突然收紧,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她惊惶地看着弘历,不知他为何要突然这样对待自己,她艰难地道:“皇上,您……您要做什么……” “永琮还有皇后,是否你所害?!”虽然弘历并不相信区区一个宫女有这样大的胆子,但终归是起了几分疑心。 魏静萱被掐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不敢挣扎,只能艰难地道:“奴婢……奴婢没有!” 弘历眸光一闪,冷声道:“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了吗?你若说实话,朕尚可饶你一条性命,说,到底是不是你与纪由?!” 虽然弘历说可饶她性命,但魏静萱在他眼里只看到冰冷无情的杀意,可见那些根本是虚言,一旦她说了实话,必死无疑;再者,就算真的不死,青云之路也将彻底断.决,从此再无接续的可能,她将做一辈子苦役,然后操劳而死,这样的日子,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不是!” 弘历面无表情地收紧手,魏静萱几乎听到自己颈骨被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努力张大了嘴巴与鼻翼,但吸入的空气少得可怜,眼前阵阵发黑,难道……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弘历见魏静萱被掐得脸色发紫,双眼翻白都没有改口,料想她没有撒谎,逐渐渐松开了手。 他手一松开,魏静萱立刻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从不知道,原来呼吸是一件如此奢侈的事情,待得缓过神来后,她心有余悸地望着弘历那张冷峻的脸庞,刚才真的好可怕,一直以为,她已经得到了弘历的信任,原来……并没有;皇帝多疑,今日,她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皇上……”她怯怯的声音将弘历自沉思之中唤醒,眸光一转,指了尚跪在下面的纪由道:“立刻拖下去,朕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魏静萱大惊失色,连忙道:“皇上,皇贵妃她……” 弘历盯着她脖子上的指印,冷声道:“魏静萱,不管皇贵妃是对是错,都不是你能议论的,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次,听清楚了吗?” 他可以指责瑕月,可以冷落瑕月,甚至将她打入冷宫,但……只有他可以,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非议,因为他们没那个资格,百官不行,魏静萱自然更加不行。 魏静萱听出他话中的怒意,不敢再触其锋芒,无奈地咽下嘴边的话,垂目道:“是,奴婢听清楚了。”稍一停顿,她又道:“奴婢不敢为纪由求情,只恳请皇上,念在奴婢与纪由相识一场的份上,让奴婢与他说几句话。”见弘历不说话,她哀然道:“皇上,难道您连这么一点点的慈悲也不肯赐予吗?” 弘历盯了她半晌,终于点下了头,魏静萱见状赶紧磕头谢恩,旋即走到面如死灰的纪由身前,缓缓跪下哀泣道:“对不起,纪由,我……我已经尽力了,但皇上始终不肯放过你,我也没有办法。” 纪由怔怔地看着她,忽地,他用力抓住魏静萱,迫切地道:“不会的,姑姑,你一定有办法,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这般说着,泪水不停落下,昭示着他心中的害怕。 “纪由,我真的尽力了。”魏静萱一边哭着一边抱住纪由,趁着这个机会,她在纪由耳边,以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你是我在这宫中最亲之人,我也不想你死,但皇上心向着皇贵妃,非我所能扭转,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除了皇贵妃与夏晴,为你报仇雪恨。”说完这些,她松开抱着纪由的手,泣声道:“纪由,我虽不能救你,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每逢清明忌日,为你烧许多的纸钱,你安心的去吧。” 纪由双唇不停地哆嗦,他明白魏静萱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将其抖露出来,就此死去,他……他不甘心,但是就算将魏静萱抖出来,他也一样会死,而且死的会比现在还要惨。 除了死路之外,他……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啊! 纪由心中万般悲伤,攥着魏静萱的手,艰难地道:“记着……记着你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忘了!” 魏静萱用力点头道:“你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会忘!” 在得了她的允诺后,纪由仰头大笑道:“主子,奴才这就来陪您了!” “拉下去!”在弘历淡然无波的声音下,纪由被拉了下去,未过多久,四喜进来道:“主子,纪由已经被杖毙。” 弘历漠然点头,随即翻开折子看了起来,魏静萱虽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但想到纪由就这么被弘历打死,亦是一阵后怕,幸好纪由听了她的劝,没有将她抖出来,否则……她此刻也成了一具尸体。 伴君如伴虎――她终于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刚才真的是好险。 弘历在批阅了几本折子后,目光忽地一转,落在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的魏静萱身上,后者接触到他的目光,身子一颤,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痛意,是之前被弘历踹疼的,虽极力忍耐,仍是有些许声音从牙缝之中漏了出去。 弘历听到声音,凉声道:“你在害怕?” 魏静萱急忙摇头道:“没有,只是奴婢想到纪由就这么去了,所以……有些伤心。” “纪由他该死,至于你……”弘历收回目光,淡淡道:“好生做事,不要乱嚼舌根子,朕不会亏待了你,否则……纪由就是你的下场。” 魏静萱赶紧道:“奴婢知道,奴婢定当引以为戒。” 且说瑕月那边,直至回到延禧宫,阿罗方才将忍了一路的话吐了出来,“主子,皇上真这样饶过夏晴了吗?” 第七百一十九章 送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既然放夏晴离开,又说了那番话,应该就是无事了。”瑕月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她明明在弘历眼中看到浓烈的杀意,怎得最后又这样轻描淡写的算了,实在怪异得紧。 虽然众人还有几分疑惑,但想到夏晴捡回一条性命,还是露出了笑意,唯独夏晴自己,始终紧紧皱着眉头,瑕月轻声道:“还在想魏静萱?” 夏晴咬牙道:“是,奴婢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他们害死了皇后,然后扔入水中,为何皇后喉腹之中会有水?” 齐宽试探地道:“会不会是那根簪子有问题,水其实是从簪子里流出来的?” 阿罗摇头道:“那根银簪是从夏晴发间拔下来的,纪由他们怎么可能动手脚,也就是说……皇后真的是溺水而亡。” 齐宽皱紧了眉头道:“这么说来,咱们猜错了?皇后不是他们杀的?” 夏晴一口咬定道:“不,一定是他们,只是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令? .皇后死了之后,还喝进了许多水。” 瑕月走到夏晴面前,盯着她道:“从这一刻起,本宫不论你对魏静萱有多少恨,总之那些事不许再提及,更不可在皇上面前提及,记住了吗?” “为什么?”面对夏晴的询问,瑕月道:“你今日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所以在没有证据之前,万不可再言,否则必会触怒圣颜,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夏晴倔强地道:“奴婢不需要人救,奴婢只要魏静萱与愉妃偿奴婢家人之命!”从决意报仇的那一日起,她就决意舍弃性命。 “本宫知道你不在意性命,但是你没有证据,如今更是连皇后的死因都猜错了,所以不论你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性命……只会白白赔上,而且不止是你一个人,本宫也会牵扯在内。” 夏晴盯了她许久,咬牙道:“主子是要奴婢放过魏静萱?” 迎着她不甘的目光,瑕月缓缓道:“是,至少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要与她再起冲突。” 对她对视良久,夏晴突然转身离去,这般举动,引得知春不满,“主子也是为了她好,她却如此不知好歹,实在过份。” 瑕月摇头道:“罢了,由着她去吧,原以为这次可以除去魏静萱,结果却弄成这样,本宫又不许她再复仇,心中必然不好受。” 知春皱了鼻子道:“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该这般放肆;也就主子宽容,若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就容不下她了。” 待得静下来后,阿罗道:“主子,皇上这次怎得这样宽容,奴婢还以为咱们都难逃责罚呢。” 瑕月凝思道:“本宫也猜之不透,帝心难测,真是一点都没错。” 齐宽插话道:“不过有一点,奴才看得明白。”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下,他道:“就是皇上之所以如此留情,皆是看在主子的面上。” 知春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皇上怎么突然转性子了,难不成是之前被大阿哥被骂醒了?” 瑕月轻斥道:“多嘴,这些话是你们能够说的吗,叫人听到了又要麻烦。” 知春吐一吐舌头不敢言语,就在这个时候,宫人疾步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纪由已被皇上杖毙。” 听得此言,瑕月大为愕然,阿罗先回过神来,道:“为何皇上突然杖毙纪由,还有,魏静萱怎么样了?” 宫人垂目道:“是何原因,暂且不知,至于魏静萱,她并没有事,杖毙的只是纪由一人。” 在示意宫人下去后,瑕月道:“若本宫未曾猜错,皇上突然杖毙纪由,应该与他损伤皇后遗体有关。” 被她这么一提,阿罗亦想了起来,深以为然地道:“不错,皇上对皇后一向极为重视,虽说纪由不是存心,但他依然犯了错,皇上是不会饶他的。” 齐宽有些不甘地道:“怎么就不是魏静萱呢,她若死了,咱们也可省了许多事。” 瑕月冷然一笑道:“以她心思,怎么会亲自去做这种事呢,纪由,应该是她一早想好的棋子,能保则保,不能保就弃了。” 知春愕然道:“她与纪由不是很要好吗,怎么会把他当弃子呢?” 阿罗摇头道:“你啊,还是天真了一些,她这种人,哪里会真的对人好,在她眼里,任何人都是棋子;瞧瞧这一回,她可以将咱们戏耍的够呛,亏得主子吉人天相,不过宋太医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听阿罗提及宋子华,瑕月心中一阵内疚,若不是她,宋子华不会毁了前程被充军流放,是她害了他;沉默片刻,她道:“扶本宫去太医院,本宫想再见一见宋太医。另外,齐宽,将本宫抽匣中的银票全部取来。” 齐宽应了一声,在取了银票之后,与阿罗一起扶着瑕月来到太医院。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侍卫押着神色木然的宋子华出来,他身上的官帽官服已经被除下,换了一身囚衣。 瑕月停下脚步,朝齐宽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走过去朝那两名侍卫拱手道:“二位,我家主子想与宋太医说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不会太久的。”说着,他朝二人手中悄悄塞了张银票。 皇贵妃的面子,侍卫岂敢不卖,更不要说还有银票了,当即点头答应,让齐宽带宋子华过来。 望着一身囚服的宋子华,瑕月重重叹了口气,道:“是本宫害了你,若不是本宫,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子华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愤怒或是不甘,甚至,他比瑕月想象中的还要平静,摇头道:“娘娘不必内疚,微臣早已料到会有今日,说起来,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也多亏了娘娘替微臣求情。”说罢,他苦笑道:“险些忘了,我如今已是罪人,而不是太医,没资格再称一句微臣。” 他越是这么说,瑕月就越是内疚,道:“你且先委屈一阵子,等本宫想到办法,就让皇上恕了你的罪,让你重回太医院。另外……”她取过银票递过去道:“这些有些银子,你好生拿着,到时候也好四下打点,少吃些苦。” 【作者题外话】:半个小时内更新第五章 第七百二十一章 释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事情变化的太快,永璜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弘历,还是齐宽在他耳边提醒道:“大阿哥,您还不赶紧谢恩?”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虽然谢了恩,永璜却仍然犹如在做梦一般,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阿玛明明厌弃了他,怎么又突然这样。 直至起身许久后,他才有了一丝真实之感,几次瞅着弘历欲言又止,弘历将之看在眼里,道:“有什么话就说。” 永璜咬一咬唇,鼓起勇气道:“皇阿玛,您不怪儿臣了吗?” “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下,朕怎会不怪你。不过……”弘历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并非全部都错,朕确实亏待了你额娘,对于你们,也太过严苛了一些,难怪你会对朕起了怨怼之意。” 弘历等了半晌,始终不见永璜说话,轻笑一声,道:“怎么了,还在怪朕吗?” 永璜赶紧摇头道:“不是,儿臣是没想到皇阿玛您……您……”他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道:“没想到您会原谅儿臣。” 瑕月温言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其实皇上早就已经原谅了你,倒是你,这么多日都不去养心殿请安,任本宫怎么说都不肯听,可是该罚。” 弘历抬手道:“好了,你也别怪他了,是朕先不见他在先,难怪他不愿再去养心殿。” 永璜撩袍跪下,神色激动地道:“不管皇阿玛见不见儿臣,儿臣都不该不去请安,儿臣愿受皇阿玛责罚。” 弘历亲自扶起他道:“罢了,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吧,朕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朕,可好?” 永璜用力点头,哽咽地道:“多谢皇阿玛肯原谅儿臣,儿臣以后都不会如此任性了。” 弘历笑笑,旋即有些感慨地道:“自皇后出事之后,朕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仿佛一时之间去了许多包袱。” 看到他们父子合好,瑕月心中也是极为高兴,道:“既是这样,皇上不如留在这里用晚膳,臣妾亲自下厨,做几个您与永璜爱吃的菜。” “好。”弘历对此自不会反对,这一日,父子尽释心结,弘历于第二日下旨,着永璜去户部当差,开始实实在在的办差,而非之前那样,挂一个虚职。 之后的日子对于瑕月与永璜而言,自是极好的,但对魏静萱而言,就没那么好了,自纪由死了之后,她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唯恐惹弘历不高兴;纪由那件事,令她真正看到了帝王的喜怒无常,不论弘历表现的多么仁慈,他都是高高在上,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 这日,她得了四喜的吩咐,去内务府取些沉香来,在回来的途中,突然有人斜次里冲出来,将她吓了一大跳,险些摔了手中装有沉香的盒子。 待得看清来人是苏氏后,她抚着胸口道:“苏姐姐,你怎么这样冲出来,可是想吓死我吗?” 苏氏紧紧攥着她的手,慌张地道:“静萱,帮我!你要帮我!” 魏静萱以为苏氏是说救她出辛者库的事,当下道:“苏姐姐放心,只要一寻到机会,我就会设法救你出辛者库,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你可知,纪由前几日刚刚被皇上杖毙了,而我又未得皇上宠幸,你说我哪里敢提你的事。” 倏然听闻纪由被杖毙,苏氏有些愕然,但下一刻,她用力摇头道:“我不是要你帮我这个,而是救我性命。” 魏静萱一怔,疑惑地道:“救你性命,这话从何说起,辛者库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苏氏连连点头道:“是,辛者库里有人想要我的性命,莺儿……莺儿已经死了,我也是趁着监工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魏静萱听出事情的严重,四处看了一眼,将苏氏拉到一个僻静的所在,随后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姐姐你说清楚一些。” 苏氏依言将事情细细述了一遍,就在五六日前,她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身子很重,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嘴也有些不对劲。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很想睡,但她几经挣扎,还是努力地睁开眼来,赫然发现自己俯卧在通床上,头边站着一个黑影,下一刻,那个黑影有些慌张地道:“她醒了,赶紧再加几袋,早些解决了。” 紧接着,苏氏感觉背上又沉了几分,背脊像是要被压断一样,她想要呼救,但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她认得那个声音,是同在辛者库当差的太监,叫陈英,总共应该有三个,但另外两个没有出声,她无法辩别出身份。 陈英半夜三更潜入她屋中,又让人拿重物压她,分明是想要让她死,且还是死的不明不白的那种,哪怕第二天别人发现了,也只会以为她是过度劳累,暴毙而亡,在辛者库之中,经常会有这样死去的人,何管事他们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但是她不明白,自己与陈英素无过节,更谈不上冤仇,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氏努力挣扎着,但背上重若千钧,又有人抓着她的手,根本无法挣扎,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旁边的人一个个皆睡得极沉,对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原本应该睡在她旁边的莺儿,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就在苏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正是起夜回来的莺儿,她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连忙喝斥陈英等人赶紧放开苏氏。 陈英万万没想到会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同样吃惊不已,为怕莺儿坏事引来其他人,陈英几人赶紧去抓莺儿,趁着这个机会,苏氏努力挣脱了背上的重物,直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压着自己的两袋极沉的沙子,地上还有一袋,应该是他们还来不及放上去的,若是这三袋沙子一并压在她身上,只怕不出半刻,她就会一命呜呼。 苏氏忍着背上的痛,逃了出去,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未过多久,她就看到陈英等人捂着莺儿的嘴,将她强行抓回了屋中;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陈英等人走了出来,摸黑搜寻。苏氏知道,他们必是在找自己,赶紧藏好,不敢再往外张望。 第七百二十二章 救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很幸运,陈英并没有找到她,待到陈英等人怏怏离开后许久,她方才小心翼翼地进了房,怕引来陈英等人,她不敢点灯,就这么摸黑进去,屋中的人仍然在沉重中,再次进屋,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闻久了,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若她没有猜错,应该是迷香一类的东西,这也解释了为何屋中这些人一个个都睡得这么沉,连平常稍有动静就惊醒的也不例外。 苏氏摸索着来到同样沉沉睡着的莺儿身边,一边唤着莺儿的名字轻轻推着她,但莺儿始终没有反应,她心中一沉,手指哆嗦地探到莺儿鼻翼下,发现她果然没有了气息,而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可想而知,必是陈英怕莺儿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一不作二不休,用那些沙袋活活压死了莺儿,也可以说,莺儿做了苏氏的替死鬼。 不过苏氏知道,自己并不安全,陈英这一次没有杀了她,一定不会罢休,必然还会寻机会,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像莺儿一样,被沙袋压死;所以自那一日后,她时刻提防着陈英,到了夜里也不敢睡,这样的谨慎,让她避过了好几次杀劫,但她很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总有熬不住的时候,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魏静萱,所以在熬了五六日后,趁着监工不注意,悄悄溜出了辛者库,等在养心殿外,守了大半日后,终于见到了魏静萱。 匆匆说完这一切后,苏氏急切地道:“静萱,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否则早晚会没命。” “苏姐姐别急,让我好生想想。”魏静萱蹙眉思索片刻,咬牙道:“若没料错,害你的人应该是愉妃,我与她已经翻了脸,她对付不了我,就转而去对付姐姐,这个女人可真是阴险。”说着,她将事情的始末叙了一遍。 苏氏一直以为是瑕月所为,听得魏静萱言语,方才知道最可疑的是愉妃,不过这会儿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而非追究这些。 苏氏想了一会儿道:“你既然在皇上身边侍候,看能否稍加进言,我不求复位,只求摆脱陈英他们。”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若是早些日子,我还有把握,可是现在……不瞒姐姐,连一成把握也没有。而我们,也低估了皇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险些连我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苏氏听得满腹疑团,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由又为何会死?” 魏静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随后一脸为难地道:“姐姐你说说,我如何开得了口啊。” 苏氏脸色微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准备管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魏静萱眸光一闪,安慰道:“我可以不管其他人,却万万不会不管苏姐姐,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只是一时半会儿间,确实有些难。” 苏氏也晓得对于现在的魏静萱而言,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办,所以她也不催促,不过若是魏静萱放任她去死的话,她也绝不会让其好过。 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 许久,魏静萱开口道:“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将姐姐调出辛者库,不过有一个人可以。” 苏氏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谁?” “皇上。”当这两个字从魏静萱口中吐出时,苏氏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弘历自然可以释她出辛者库,但是弘历绝对不会那么做,否则她就不用熬那么多年了。她眉目阴冷地道:“你若不愿帮我,尽可直说,我不会令你为难,不过往后,你就好自为知吧。” 魏静萱连忙拉住她的手道:“苏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在与你开玩笑,真有这个可能呢。” 听着她不像玩笑之语,苏氏怒意稍平,疑惑地盯了她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没法子说动皇上吗,为何……” 魏静萱徐徐道:“姐姐虽曾犯下大错,但姐姐与皇上相伴多年,且生下两位阿哥,多少有些情份在,若是皇上知道姐姐在辛者库中受尽苦楚不说,还被人加害,说不定会勾起怜惜之情,开口恕姐姐出辛者库,到时候我一定会帮姐姐说话。另外,一路追查下去,指不定还能查到愉妃身上,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呢。” “这个……”苏氏犹豫未决,许久,她道:“你说的这个法子确有可行之处,若是行得好,甚至还能解开我多年来的困局,摆脱劳役之苦,但这件事要如何传到皇上耳中,难不成由你去说吗?” 魏静萱摇头道:“我不能去说,否则姐姐的困境还未解,皇上心中倒先有了芥蒂,不过……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演一场好戏给皇上看。” 待得听完魏静萱的全盘计划之后,苏氏颔首道:“好,就依着你的计策去做,希望一切顺利。” “会的,就是要委屈姐姐受苦了。”面对魏静萱的言语,苏氏摇头道:“只要能够保住性命,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顿一顿,她一脸感激地道:“这一次可真是多亏妹妹了,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魏静萱嫣然一笑道:“姐姐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姐妹之间互相帮助,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再说,我永远都会记得姐姐待我的好。”不等苏氏再说感激的话,魏静萱已是道:“姐姐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只怕何管事他们正在四处寻你,我陪姐姐回去吧,省得他们罚你。” 对此,苏氏自不会拒绝,与她一起来到辛者库,何管事果然自在四处寻她,看到她出现,当即喝斥道:“苏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跑出辛者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来人啊,将她拉下重责二十鞭!” “何公公要责谁啊?”走在苏氏身后的魏静萱走了上来,何管事见到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哟,这不是魏姑姑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夜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低一低头道:“不敢当,我久未见苏姐姐,今儿个得空,便把她叫出去说了几句话,当时只顾着说话,忘了知会公公,想不到竟然闹得如此严重。不知公公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苏氏这一回?” 何管事一怔,旋即笑道:“既然魏姑姑出面,自然可以。”虽然明玉已经过世,但魏静萱去了养心殿当差,这身份不止未低,反而更高了一些,何管事自然不敢得罪。 “那就多谢公公卖我这个薄面了。”这般说着,魏静萱转身对苏氏道:“姐姐,我先回去了,往后得空,我再来见你,你好生保重,有什么事,尽管与何管事说,相信他不会为难你的。” 苏氏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魏静萱正欲离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对了,公公,我听说莺儿死了,是真的吗?” “是啊,一早起来,发现她已是没了气息,身上也没什么伤痕,突然之间就暴毙了,真是可惜。” &nbsp[.;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与她也有几分交情,这次还想见见她呢,想不到……”她摇一摇头,又道:“往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苏姐姐,不要让她也落得与莺儿一样。” 何管事当即道:“姑姑放心,你既开了口,咱家一定会多顾着苏氏,你尽管放心。” “多谢公公。”在魏静萱离去后,何管事没有再难为苏氏,只让她去将堆了半天的衣裳洗完,在苏氏打了水准备洗衣裳之时,陈英从其身前经过,苏氏从那双阴沉的眼眸中看到了浓重的杀意。看来一直未能杀了苏氏,令他心中很是不快。 如此,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苏氏洗完最后一件衣裳,准备回屋中歇息之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闪过,心下冷笑,面上却是装着无知之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了屋。 在最后一点灯光亦熄灭之后,陈英带着两人来到窗下,将竹管里的烟雾吹入屋中,之前几次,他们刚有些动静,苏氏便立刻来开了窗子,这一次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来是苏氏熬了几夜,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他们此次所下的迷香比之前重了一倍,苏氏应该不会再途中醒来。 在估摸着迷香生效后,陈英命另外两人去抬了沙袋来,随后悄悄撬开门走了进去,然未走几步,耳边就传来大叫声,“救命啊!有人要害我,何公公救命啊!” 陈英脸色大变地道:“这……这不是苏氏的声音吗?”这般说着,他赶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趁着夜色跑出去,应该就是苏氏。 “这个该死的女人!”陈英一边说着一边奔出去要将她追回来,然没跑了几步,便看到原本漆黑一片的几处屋子均点亮了灯,显然是有人听到声音起了身,他怕被人发现,不得不止了脚步,招呼另外两人赶紧离去。 何管事睡得正香,被一阵急切的拍门声惊醒,不悦地坐起身来,道:“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 “何公公,是我,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求你救救我!”苏氏慌张至极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听得何管事一怔,下一刻,赶紧披了衣裳开门,果见苏氏穿了单衣,抖抖擞擞地站在门外,一见到他开门,立刻抓了他的衣裳道:“何管事,救命啊!” 何管事蹙眉道:“到底怎么了,谁要杀你?” 苏氏四下看了一下,骇然道:“是……是陈英,他要杀我!” 何管事自然知道陈英此人,道:“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杀你?” 苏氏故作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但他刚才真的带人潜进我睡的屋中,想要杀我,他还说莺儿也是他杀的。” “莺儿?”何管事不敢置信地盯着苏氏,怎么也不明白,这件事怎得又和莺儿扯上关系了,正自疑惑间,苏氏又急急道:“他还下了迷香,要不是我当时还没睡,闻到香味觉得奇怪,所以打算开了门看看,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没命了。” 虽然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关人命,何管事也不敢轻慢,赶紧叫了围过来的其中一个监工,去将陈英唤来,后者过来的时候,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在听完何管事的话后,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指了自己道:“我要杀她?公公,这么荒诞的话,您也相信吗?” 何公公拧眉道:“咱家也觉得奇怪,但她说得言辞凿凿,并不像是谎言。” “公公,我一直都在睡觉,直到您派人来唤,方才起来,您说说,我怎么可能去杀她呢。”说罢,他又一脸气愤地指着苏氏道:“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样害我?!” “我没有!”苏氏急切地道:“他真的想杀我,您知道莺儿是怎么死的吗,不错,她身上是没有伤痕,但不是暴毙,而是被他拿沙袋生生压死的,这一切皆是他亲口所言。” 陈英厉喝道:“胡说,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苏氏寻思片刻,道:“公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我睡的通房之中查看,与我同睡一屋的人中了迷香,至今还睡着呢。” 何管事点一点头,道:“好,咱家就与你一起过去。” 陈英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并未什么,一起跟了过去,到了那边,果见同一屋十几个人还在通铺上睡着,任凭他们怎么唤,都没有醒来,直至何管事命人端来几盆冷水,照着他们的头浇下去,才总算醒了过来。 苏氏连忙道:“公公,您都看到了,我没有冤枉陈英,若不是中了迷香,他们怎么会睡得那样沉。” 陈英连忙叫屈道:“公公,就算这些人真中了迷香,又怎么能说一定是我做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苏氏搞的鬼,想要冤枉我。” 苏氏气得满脸通红,怒斥道:“你……你血口喷人,贼喊捉贼!” 第七百二十四章 禀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着两人各执一词,何管事也不知该相信谁好,正自这时,苏氏突然露出一丝喜色,拿过一盏油灯细细看着地上,随后道:“公公你看,这满地都是沙子,定是他们的沙袋破了,不小心洒下的,只要跟着去,定然就能找到他们藏起来的沙子。” 何管事就着烛光细看之后,发现地上果然有不少沙子,当即道:“好,立刻跟过去看看。” 这一次,陈英可就没之前那么镇定了,该死的,这沙袋早不漏晚不漏,怎么偏偏就这时候漏了,一旦让他们找到沙袋,可就麻烦大了。 不管他多么不情愿,这个时候都无法出言阻止,只能万般无奈地跟他们一路沿着沙子来到一间屋外。 何管事眸光一闪,道:“陈英,咱家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就住在这里吧?” 陈英强自镇定道:“是,我是住在这里,但住在此处的并不止我一人,您说是吗?” 何管事冷哼一声,对走在前面的几个: 3w.监工道:“进去!” 监工应了一声,当即推门入内,将里面正在睡觉的人吓了一大跳,待得看到何管事后,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披衣起身,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何管事”。 何管事此事无暇理会他们,命监工执灯细看,最后沿着那些散落的沙子,从床下搜出三袋沙子来,其中一袋破了个洞,那些沙子正是从此处散落下来的。 “陈英,你还有何话好说?!”面对何管事的疾言厉语,陈英连忙跪下道:“回管事的话,当真不管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沙袋在这里。” 苏氏气愤地道:“公公,他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与另两人。” 何管事沉吟片刻,道:“另外两人是否也在此处,若是的话,就给咱家指出来。” “是。”除了辩出陈英的声音之外,另外两个人,苏氏一直不知身份,不过她却晓得与陈英交好的那几个太监,正巧,都在这里。 苏氏的目光在十几张算不得陌生的脸上扫过,很快便落在其中三个人身上,这三人皆与陈英走得较近,而在这三人当中,有两人神色比较慌张,不时看向陈英,当发现苏氏盯着他们时,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苏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咬一咬牙,举手指着这二人道:“公公,他们就是与陈英一起过来的人,就是他们三个要我的性命。” 那两人急急摆手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何公公,我们冤枉啊!” 他们话音未落,苏氏已是道:“公公,人证物证皆在,难道还会有假吗,求您替我与死去的莺儿主持公道。” 何管事皱眉未语,虽说有苏氏亲自指认,又找到了沙袋,但陈英谋害苏氏两人的动机一直未曾找到,所以不敢轻下断言;思索良久,他道:“这件事且先到此为止,待咱家明日禀告皇贵妃后,再做定论。” 听得瑕月的名字,苏氏瞳孔微缩,却不曾说什么,与陈英等人一起躬身答应,这一夜,她总算睡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踏实觉,因为她清楚,陈英在事情败露之后,绝对没有胆子再来寻她的麻烦,除非陈英几个连性命也不要了。 翌日清晨,瑕月在送弘历上朝之后,觉得神色困倦,正欲再睡一会儿,知春进来禀道:“主子,辛者库管事何方求见。” 瑕月惊讶地道:“他来见本宫做甚?”辛者库与内务府不同,它是紫禁城的最底层,除了应做的差事之外,与宫中的主子少有交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他说有要事禀报。”这般说着,知春又道:“若是主子没有精神见他的话,奴婢打发他先行回去,晚些再来。” 瑕月思索片刻,道:“不必了,传他进来吧。” 知春依言退下,不多时何方出现在瑕月视线中,后者惶恐地上前打千,道:“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待得何方起身后,瑕月道:“你这么早来见本宫,所谓何事?” 何方不敢怠慢,赶紧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事关人命,奴才不敢轻断,所以特意来请示娘娘。”他悄悄瞅了瑕月一眼,道:“不过,苏氏言辞肯定,而又在陈英等人屋中搜出沙袋,还有莺儿无故暴毙,奴才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 知春插话道:“你说的苏氏,可是被皇上废黜的纯嫔?” 何方连连点头道:“是,姑娘所言正是。” 瑕月眉尖微蹙,道:“知道陈英为何要加害苏氏二人吗?” “奴才也正为此纠结,陈英平日为人不说老实,却也不曾害过人,与苏氏更没什么交集,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瑕月道:“将你所知道的,关于陈英的事细细说与本宫听,越详细越好。” 何方依言回想着陈英的事,不过他所知道的,实在有限,反反复复就是那些个事,在听了两遍后,瑕月抬手打断他的话,随即对阿罗道:“你去一趟辛者库,仔细打听陈英的事,另外……”她迟疑片刻,道:“将苏氏唤来见本宫。” 待阿罗离去后,瑕月左右看了一眼,道:“夏晴呢,她还躲在屋中不肯出来吗?” “她……她……”齐宽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方才无奈地道:“是,不肯出来也不见人。”说完这话,他想了想又道:“要不奴才去将夏晴传来?” 瑕月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由着她去吧。” 知春撇一撇唇道:“她这人也真是奇怪,不知在生什么气,主子也不想让魏静萱逃脱的,她却全怪到主子头上来了。” “这也难怪她,一家数口,皆被魏静萱给害了,若不是那股恨意支撑着她,她根本熬不到现在。” “她是可怜,但又能怪得了谁,要不是她识人不清,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真要怪,她该怪自己才是。”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八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了,你这丫头,越来越碎嘴了。”瑕月轻斥一句,道:“这些话可不许在夏晴面前提及,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如此说着,她又有些不情愿地道:“但是她那样无礼,真是不值得主子待她这么好。” “她固然无礼,但同样很可怜,你说的那些,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瑕月摇头道:“不是,相反,她比你还要清楚,所以每一日每一夜,她都在自责之中度过。” 知春虽对夏晴还有些不满,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至于阿罗那边,她依着瑕月的吩咐与何方来到辛者库,在四处寻人打听了陈英之事后,她来到苏氏面前,默然看了一会儿,道:“主子想要见你,随我过去吧。” 苏氏颇有些意外,待要询问,阿罗已经走了开去,她赶紧跟上,一路往延禧宫行去,除了昨日偷跑出去之外,这是她被废之后,第一次离开辛者库,走在一座座深红的宫殿之间,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多少年了,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过这些华美庄严的宫殿了,曾几何时,她也占据着其中一处,享受着一宫之主的尊荣;可惜,这一切,因为她不小。 .心犯下的纰漏而化为虚有,从此过着犹如地狱一样的日子。 不过,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相信有朝一日,自己定然可以再次踏足宫殿,成为高高在上的主子,到时候,她就可以将两个孩子接回来,承欢膝下,她已经快不记得永璋长什么样了,至于永珹,更是生下后就未再见过,也不知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嘉妃、仪妃,哼,要不是她那两个孩子,她们哪有资格居于四妃之位,孩子也好,妃位也位,都应是属于她的,却被这两个不要脸的小人给窃取了去,真是可恨。 苏氏正自胡思乱想之际,走在前面的阿罗停下了脚步,冷冷道:“到了。” 苏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延禧宫外,望着头顶偌大的三个字,心中百味呈杂,她被废去辛者库做苦役,那拉瑕月这个罪人之后,却一路由四妃变成了皇贵妃,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阿罗走了几步,回头见苏氏还愣愣地站在宫门口,“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随我进来。” 面对阿罗毫不客气的喝斥,苏氏不敢说什么,赶紧低头跟了上去,穿过即便在冬季里也依旧姹紫嫣红的庭院来到正殿之中。 阿罗朝端坐在正中的瑕月屈膝行礼道:“主子,苏氏带到。”她刚说完,苏氏已是慌忙行礼,“奴婢苏氏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瑕月搁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地道:“苏映雪,想不到时隔八年,咱们还能再见。” 苏氏赔笑道:“娘娘记性真好,正是八年。”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瑕月一眼,道:“不过八年时间,对娘娘来说,并无影响,一如奴婢记忆中的印象,丝毫未变,相反,奴婢就老了许多。” “是吗?”瑕月笑一笑道:“八年后再见,本宫还以为你会指着本宫的鼻子痛骂一顿呢,毕竟你被贬入辛者库,与本宫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苏氏一脸惶恐地摆手道:“奴婢万万不敢有些念,再说,这一切皆是奴婢咎由自取,怎么敢怪娘娘呢。” 瑕月打量着她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苏氏垂目道:“不敢欺骗娘娘,在初入辛者库的时候,奴婢对娘娘多有怨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奴婢渐渐想明白了,若不是奴婢害人在先,娘娘又怎么会对付奴婢,说到底,最错的人是自己;这些年来,奴婢一直很后悔,可惜,过去之事不可改。” 瑕月轻笑道:“真想不到你竟然能够这样想,若真能知错,不管多晚,都是好的,可惜……”她面色倏然一寒,敛去了所有笑意,“八年前你犯下错,八年后你依然毫无悔意,一切言语皆是虚假,无半分可信。” 苏氏愕然地看着她,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瑕月冷冷盯着她道:“你若有真有悔意,就不会与魏静萱勾结,更加不会害七阿哥;盘踞在你心里的不是后悔,而是不甘,你不甘就这么一辈子待在辛者库中,你想离开那里,甚至想复嫔位,所以与魏静萱勾结在一起,本宫可有说错?” 苏氏咬一咬唇,道:“娘娘既然认定如此,那奴婢再说什么,您也是不会相信了,又何必再问呢。” 瑕月神色漠然道:“本宫问你,陈英的事,你知道多少?” “奴婢不知道,只知此人先是杀了莺儿,如今又要取奴婢的性命,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使得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苏氏并没有将疑心愉妃之事说出来,毕竟此事涉及魏静萱,而瑕月对其又一直盯着不放,眼下能不说自然就尽量不说。 瑕月目光一转,落在阿罗身上,后者会意地道:“主子,奴婢到处打听过了,除了那两人之外,陈英还与一人要好,而这人在乾隆八年之时,去了永和宫侍候;此人姓洪,就在莺儿出事不久之前,他曾来看望过陈英。” “嘉妃……”瑕月轻语一句,摇头道:“不过嘉妃没有理由对付一个已经被贬了八年的人,应该不会是她,继续查着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苏氏闻言,急切地道:“娘娘,嘉妃八年前不动手,不代表她八年后不会动手,您这样说会否太武断了一些?再说还有三阿哥,他……”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三阿哥怎么了?你莫要忘了,自从你八年前犯事开始,三阿哥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也再没资格提及,不止他,四阿哥同样如此。” 苏氏借着低头掩饰眸中的恨意,口中道:“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一顿,她又道:“但是依着阿罗姑娘刚才的话,永和宫明显有可疑,娘娘一口咬定说与嘉妃无关,会否太武断了一些?” 瑕月幽然一笑道:“该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本宫,总之这件事本宫会继续追查,你先行回去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 意外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苏氏站着不动,她扬眉道:“怎么了,你对本宫的决定不满吗?” “奴婢不敢,不过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何明知永和宫有疑,却不去追查,还是说……”她眸光轻闪,徐徐道:“娘娘根本不愿追查奴婢被人加害之事?”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不愿告诉本宫陈英为何要这么做吗?”面对瑕月的言语,苏氏神色不自在地道:“奴婢刚才说过了,并不知晓他的动机,还是阿罗提了嘉妃,奴婢才想到可能与她有关。 第七百二十七章 利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弘历让瑕月细查此事,但依旧令苏氏失望,因为一直到她离开延禧宫,弘历都未与她说过一个字,仿佛眼中已经没有了她zhege人。 第七百二十八章 巧舌如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五年了,整整五年,她再未受过弘历临幸,而等待她的还有许许多多个五年,每每思及此事,她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绝望;在这样的绝望中,她对瑕月的恨意越来越深,只要能够duifu瑕月,不论要她做什么,又或者与什么样的人hezuo,她都再所不惜。 第七百二十九章 再次联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说过,奴婢……”不等她说下去,愉妃已是抬手道:“罢了,本宫不勉强你,不过,本宫确实很有诚意与你hezuo,错失了这次机会,希望静萱你往后不会后悔。 第七百三十章 劝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魏静萱将愉妃与她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后,苏氏脸色难看地道:“愉妃她们想要咱们的性命,你居然还让我帮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知道这件事令姐姐很为难,但jixu下去,只会让皇贵妃得意,她一旦除去了愉妃等人,必然会调转枪头来duifu咱们。 第七百三十一章 难以抵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神色惶恐地答应一声,连忙去了御膳房,然等到膳食端上来的时候,弘历又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米饭搁下筷子道:“朕饱了,撤下去吧。” 魏静萱小心地劝道:“皇上,您吃得这样少,一会儿就又该饿了,还是再多吃一些吧。” “朕吃不下。”见弘历始终不肯再动筷,魏静萱只得让宫人将晚膳撤下,她则沏了一盏洞庭碧螺春递给弘历。 东庭碧螺春是弘历甚为喜欢的茶叶,往日用过膳后,总是要喝上一盏,这次却是端在手中久久未喝。良久,他忽地搁下茶盏往外走去,四喜与魏静萱赶紧执了风灯跟上去。 冬夜的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子刮过一样,冷得人恨不得把脸给捂起来,魏静萱缩着脖子跟在那道颀长俊朗的人影后面,暗自猜测着他要去的地方。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永和宫,弘历所去的地方正是永和宫。 往日里,金氏若是得悉弘历过来,必然欣喜万分,然今日却是极为忐忑,猜测着弘历这会儿过来的用意,幸好弘历此来与陈英无关,闲语几句后便说想看看永璋俩兄弟。 金氏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他们二人已经各自在屋里了,臣妾陪您过去。” “不用了,朕自己过去就行了,沛涵你早些歇着吧,莫要太劳累了。”见他这么说,金氏只得答应。 弘历先去看了尚不满三岁的永瑢,随后去了永璋屋中,永璋正在灯下看书,看到弘历进来,连忙搁下书卷,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道:“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弘历走到桌前,取过书卷看了一眼,道:“师傅在教《孟子》了吗?” 永璋低头道:“是,已经教了一半了,儿臣刚才正在温习前面的功课。” 弘历点一点头,随意从中抽了几道题考永璋,后者都对答如流,令弘历甚是满意,赞许道:“不止熟其文,更能明其意,甚好;往后也要如现在这般用功,切不可荒废了,知道吗?” 得到弘历夸赞,永璋高兴地道:“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用心读书,绝不让皇阿玛失望。” 弘历笑言道:“用心读书可还不够,咱们大清乃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身为皇子,得文武双全方可。” 永璋用力点头道:“儿臣知道,儿臣一直都有跟随教习师傅练习骑射,从不敢有倦怠;儿臣要如大哥一样,将来为皇阿玛分忧。” 他懂事的话语令弘历甚是欣慰,苏氏虽然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但总算生了两个不错的儿子。 这个时候,永璋瞅着弘历,小声道:“皇阿玛,儿臣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待得弘历点头后,他道:“儿臣今儿个无意中听到宫人在说辛者库的事,言语间提及苏氏,儿臣想问……他们说的,可是儿臣的额娘?” 弘历脸色微沉,道:“你的额娘乃是嘉妃,怎么会是苏氏呢。” 永璋有些急切地道:“不是,儿臣是说生母,儿臣虽然小,但有印象,她就是儿臣的生母。儿臣……很惦念她,不知道能否去看……” 弘历不欲再听他说下去,打断道:“你只有一个额娘,那就是嘉妃,其他的人,皆与你无关。”说罢,他拂袖离去,不给永璋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自永和宫出来,一路上弘历都不曾说过一个字,显然心绪甚是不佳,待得回到养心殿,魏静萱打水绞了一块热面巾给他净脸,随后轻声道:“皇上,您还在生三阿哥的气吗?”话音未落,魏静萱便感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边,连忙平跪下道:“奴婢多嘴,请皇上恕罪。” 许久,一声叹息伴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朕没想到永璋至今还记着苏氏。” 魏静萱瞅着他犹如刀刻一般俊美的侧脸,大着胆子道:“除非不孝至极,否则为人子的必然会惦念着双亲,好比奴婢,就经常想起家中的父亲与母亲,想起承欢膝下的日子,所以奴婢觉得皇上不该怪三阿哥。” 弘历冷冷道:“你与苏氏交好,应该很清楚她做错了什么事,有这样一个额娘,对永璋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苏氏犯了什么错,都是三阿哥与四阿哥的生母,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辛者库八年,已令苏氏明白了她曾犯下的错,皇上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弘历恻目看着她道:“你对苏氏倒是好得很,时时刻刻不忘帮她说话,想让朕宽恕她;不过魏静萱,你会否太不自量力了些?” 魏静萱慌忙跪下道:“奴婢自知身卑言微,不敢替任何人求情,至于苏氏之事,奴婢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罢了;还有就是,奴婢……真觉得苏氏很可怜。” 弘历冷哼一声道:“这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多得是,一句‘知错能改’还抵消不了她犯下的罪孽。” 魏静萱唯唯应着,不敢再出言惹弘历不快,不过经此一事,也让她寻到了苏氏想要脱罪唯一的机会在哪里。 这一夜,冷风一直在窗外呼啸,直至天亮时间,风声才渐渐小了下去,然却是下起了雪,细密的雪花自阴沉的天空中飘零落下,堆积在地上。 这日早膳未毕,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何方带着苏氏在外求见,知春闻言,疑惑地道:“这一大早的,他们又来做什么?难道是想问陈英招认没有?” “多数是为了这事。”如此说着,齐宽朝瑕月道:“主子,可是要传他们进来?” 瑕月搁下银箸,拭一拭唇道:“传他们进来吧,另外把早膳给撤下去,本宫吃好了。” “嗻。”齐宽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何方与苏氏一齐出现在瑕月视线后,待得行过礼后,何方小心翼翼地道:“启禀娘娘,苏氏说有要紧事求见娘娘,所以奴才特意带她过来。” ... 第七百三十二章 巧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哦?”瑕月挑一挑眉,目光落在苏氏身上,道:“是有何要紧事?” 苏氏一脸急切地道:“娘娘,奴婢想问,陈英他们招认了吗?” “还没有,本宫准备待会儿再审,若是再不肯招认,唯有动刑了。”顿一顿,她续道:“本宫知道你心急,不过这种事不可急躁,你且先回去,若有消息,本宫自会派人通知你。” 听得瑕月的话,苏氏咬一咬牙道:“能否让奴婢见陈英他们一面,奴婢……奴婢一定会设法让他们交待实话。” 瑕月摇头道:“没有用的,他们的嘴很硬,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劝服的。” “但如果动刑,只怕……”她瞅了何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只怕有人会说娘娘屈打成招,不认他们的供词,甚至还会反诬娘娘;还是让奴婢试试吧,若是奴婢劝说不了,娘娘再动刑也不迟。” 瑕月打量了她一眼,忽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之间这样为本宫考虑?” “娘娘肯为奴婢追查此事,奴婢自然也得为娘娘考虑一二,您说是不是?而且奴婢与娘娘有着相同的目的,就是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让那些心存恶意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是皇上希望娘娘做到的事。” 瑕月静静听着她的话,待得她说完后,笑道:“隔了这么多年,你的口才依然这么好,本宫若是不让你去见陈英,倒像是在与自己过不去似的。” “不敢,奴婢只是……”未等她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行了,本宫明白了,好,本宫就让你见一见陈英他们。齐宽,你带她去,陈英他们几个很是危险,你要看牢了,知道吗?” 齐宽眸光微闪,道:“奴才遵命。” 待得他们都出去后,阿罗有些不安地道:“主子,您不觉得苏氏今日有些怪吗?奴婢担心……她会坏事。” 瑕月接过知春端来的茶抿了一口,悠然道:“何以见得,陈英他们可是想要苏氏的性命,难道苏氏还会反过来帮他们吗?” 阿罗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道:“主子,不如奴婢过去看看吧?” 瑕月摇头道:“不必了,齐宽会看着他们,苏氏使不出花样来。” “您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说到一半,阿罗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道:“奴婢明白了,主子刚才与齐宽说那句话,就是让他盯着苏氏。” “不错,苏氏自以为说得合情合理,殊不知,从她进来那一刻起,本宫就已经怀疑她的;虽不至于帮陈英,但必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暗示齐宽盯着他们,齐宽做事仔细,想来不会有失。” 阿罗点点头,旋即又不解地道:“这个苏氏也真奇怪,主子已经答应替她追查陈英一事,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非要再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你追上何方问问,苏氏昨儿个自本宫这里回去后,还见过什么人。” 在阿罗依言离去之时,齐宽亦带着苏氏到了关押着陈英等人的地方,陈英三人席地而坐,看到有人开门,均是露出惊慌之色,待得看清苏氏之后,惊慌稍减,浮起几分讶色,他们不明白,苏氏为何会来这里? 进去之后,苏氏朝齐宽屈膝一礼,道:“有劳齐公公带我过来。”她这样说,就是暗指齐宽可以离开了,岂料后者只是并无离开的意思,反而道:“他们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希望你真可以劝服他们说出实情,也免得待会儿受皮肉之苦。” 苏氏一怔,飞快地看了齐宽一眼,旋即低头道:“公公说的是。”这般说着,她走到陈英三人面前,一脸愤恨地道:“你们说,为何三番四次要害我性命,究竟是我与你们结了仇,还是你们受人指使才这般做的?” 陈英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没有人指使我们,至于你……该死!” 苏氏冷笑道:“陈英,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倒不如老实招来,这样的话,我会帮你们向皇贵妃求情,你们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也省得受皮肉之苦。”见他不语,续言道:“哪有人与自己过不去的,你说是不是? 陈英等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害怕,其中一个色厉内茬地道:“都说了无人指使,哪里来这么多话,赶紧滚。” 苏氏失望地道:“真是执迷不悟,既然你们非要寻死路,我也没办法,望你们下辈子投胎,不要再做恶事。”说罢,她便欲离开,齐宽愕然道:“你不是说有法子说服他们吗,怎么又……” 苏氏叹气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以为真可以劝服他们,这会儿见了,方知他们一个个都是软硬不吃,根本劝不了。看样子,只能请皇贵妃娘娘动刑了。” 齐宽心下奇怪,就算真觉得劝不了,也不该这么三言两语就放弃了,难怪主子要自己盯着苏氏,她真是有些奇怪。 “公公,咱们走吧。”面对苏氏的话,齐宽微一点头,带着她往外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苏氏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一松,一个不起眼的纸团从她手中掉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纸团落地的声音很轻,一般人根本留意不到,更不要说还有脚步声扰乱视听,所以苏氏才敢这么做,然令她万万想不到的,齐宽竟然留意到了这个细微至极的声响,当即回过头来,吓得苏氏脸色当即就白了,赶紧横移稍许,踩着那个纸团,但陈英他们就在自己后面,必然看到了这个纸团,若是他们不知缘由出声将之告诉齐宽,那可就惨了。 齐宽看一眼,未发现古怪,疑惑地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苏氏极力保持着镇静之色,道:“有声音吗?我怎么没听到?” 齐宽嘀咕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但是明明有声音的……”刚才他虽准备离开,却不曾放松对苏氏的留意,否则也不会留意到那个微小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直觉苏氏有问题,但又找不到。 ... 第七百三十三章 纸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英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皆瞧见了那个纸团,苏氏在这个时候悄悄扔下,可想而知,必是给他们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将事情说出去。 “公公,还是赶紧去向皇贵妃覆命吧。”面对苏氏的催促,齐宽点点头,道:“看来真是我听错了,走吧。” 苏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齐宽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调头往后走去,将她吓得不清,想要再踩住纸团已是来不及了,慌张地道:“公公,你做……” 未等她说完,地上那个纸团已经落入齐宽之后,后者眸中掠过一丝冷笑,看向苏氏道:“看来不是咱家听错,而是有人不想让咱家发现。” 事情倏然变成这个样子,饶是苏氏也慌了神,双唇发颤,未等她想好该如何言语,齐宽已是冷冷道:“走吧,随咱家去见皇贵妃。” 事已至此,由不得苏氏说不了,只能万般无奈地随齐宽离开,不过在临出门之前,她忽地回过身,盯着陈英几人道:“在说任何话之前,你们都好生想一想,别说出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的话来,这世上可没后悔药,错就是错,无法补救。”停顿片刻,她眸光一闪,道:“对了,我听说你们与重华宫那位娘娘有所往来,想必她也不想见你们继续错下去。 齐宽听到她的话,怒斥道:“胡说什么,还不赶紧走。” 正殿中,阿罗已经回来了,从何方口中得知,苏氏回到辛者库后,魏静萱曾去找过她,至于俩人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瑕月瞧见他们进来,凉声道:“如何,说服陈英三人了吗?” “回主子的话,苏氏并未能说服陈英,不过奴才在地上发现一个纸团,应该是苏氏扔下的,请主子过目。”这般说着,他将握在手中的纸团递给瑕月,后者展开捏得皱巴巴的纸团细细看过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死死盯着苏氏,冷声道:“你要他们认下所有的罪?” 纸上没有说太多的事情,只让陈英等人认下所有的罪,以免祸及家人,不过苏氏话锋了得,短短几句话就透着很深的威胁,若是陈英等人看到,必然会有很深的忌惮与害怕。 至亲之人,可以说是每个人的软肋,除非铁石心肠,或者无亲无故,否则必然会受威胁。 齐宽心中一动,连忙将苏氏之前对陈英说的最后一句话复述了一遍,瑕月听过后,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难看,“苏映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无缘无故提及仪妃做甚?” 苏氏避过她可怖的目光,道:“奴婢想过了,还是不要将这件事情闹大,就到陈英三人为止。嘉妃与愉妃皆是心存仁善,想必不会派人对付奴婢,是奴婢一时想偏颇了,还惊扰了娘娘,实在是该死。至于仪妃娘娘,奴婢在辛者库时曾听说他们与仪妃娘娘有一面之缘,所以将之提及,希望他们可以早日回头,不要一错再错。” “你是该死!”瑕月冷冷吐出这一句,随即道:“是魏静萱让你这么做的吗?” 苏氏身子微颤,低声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你很清楚。”瑕月寒声道:“苏映雪,你什么都清楚,反倒是本宫被你弄得糊涂起来,金氏、珂里叶特氏是什么样的人,又做过些什么,你一清二楚,为何要反过来帮她们;到底……魏静萱与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与奴婢说。”苏氏银牙微咬,道:“就算您问奴婢一百次,一千次,奴婢也是相同的回答。” 瑕月缓缓点头道:“好,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本宫本欲帮你,你却非逼着本宫对付你;不过,就算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她一扬手中的纸,道:“它会帮你说出一切!”说罢,她冷声道:“齐宽,备肩舆。” 齐宽尚未应声,苏氏已是先一步道:“娘娘可是要去养心殿?” 瑕月盯着她道:“如何,终于肯说了吗?” 面对瑕月的冷言,苏氏忽地笑了起来,“看来娘娘早就已经疑心奴婢了,所以齐宽才一直待在屋中,令奴婢无法与陈英说话,娘娘的心思,真是缜密得紧。” “又哪及得上你,一早做下两手准备,哪怕说不了话,至少也可写在纸上,将你的意思……确切些说,应该是愉妃她们的意思告诉陈英,令他们因为顾及家人性命,而揽下所有的事;不过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张纸,最终会落在本宫的手里。”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不定……鱼早就已经想到了呢?!”苏氏的言语令瑕月蹙起了眉头,这句分明是话中有话,但苏氏已经被自己抓了个正着,又能使出什么花样来,难不成她在指望愉妃来救?但是以愉妃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的。 齐宽冷笑道:“你不必在这里故弄玄虚,纸上的字是你亲笔所写,到了皇上面前,休想抵赖。” 苏氏悠然一笑,对瑕月道:“娘娘不妨先好好看看纸上的字,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养心殿。” 见她说得这样笃定,齐宽与阿罗的心里均是犯起嘀咕,难不成,这纸上的字不是出自苏氏之手?可就算是这样,苏氏也不见得能脱身,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苏氏扔下纸团的,且上面的口吻,明显是出自苏氏之口。 瑕月一时之间也看不透苏氏这么说的用意,下意识地去看一直拿在手中的纸,同样的纸,同样的字,与刚才相比,却有些不同,纸上的字……变淡了一些。 瑕月是何等样人,当即便明白过来,寒声道:“你在墨上动了手脚?” 苏氏低头笑道:“娘娘这样聪明,奴婢又怎能不防着些呢,大约再过不到一刻的时间,纸上的墨就会彻底消失,变成一张白纸,而这里离养心殿,至少也要一刻时辰;娘娘,你到时候准备拿着一张白纸去皇上面前指证奴婢乃至愉妃娘娘他们吗?皇上虽然宠信娘娘,但是这样荒唐的事情,只怕也不会相信。” ...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气得厉声喝斥道:“你好卑鄙!” 苏氏眸中掠过一丝得意,道:“奴婢也是为了自保,其实……若不耽搁这些时间,立刻赶去养心殿还来得及,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听得这话,一向稳重谨言的阿罗也忍不住了,“这么说来,你刚才一直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瑕月冷声道:“苏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真要护愉妃二人?” 苏氏轻笑着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还请娘娘恕罪。” “只怕你是在为自己挖坟!”面对瑕月的冷言,她毫不在意地道:“那就慢慢瞧着吧,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奴婢告辞了。” 瑕月深吸一口气,眸光冷厉地道:“苏映雪,你真以为本宫奈何你不得?” “若换了是昨日之前,娘娘想对付奴婢,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是现在不行了,皇上已经知道了陈英他们的事,也见过奴婢,若是奴婢现在突然死了,皇上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瑕月嗤笑道:“你觉得自己在皇上心中还有多少份量?” “或许还有一些,或许已经一丝都没有,远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但奴婢终归是为皇上生了两个儿子,皇上是一个重情之人,不会一丝情份都不念。” 瑕月眸中怒意闪烁,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气成这样了,许久,她压下怒意,缓缓点头道:“好,本宫就看一切是否真如你愿,跪安吧。” 苏氏虽然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其实甚是没底,不过是不愿示弱,所以强撑罢了,一出了延禧宫就感觉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正欲过去扶着树,一只手从她掖下伸过,搀扶住了她,道:“小心些。” 苏氏待得稳了心神,方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为首的两人华衣玉饰,很是面善,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其中一人见苏氏面有豫色地盯着她们,笑言道:“怎么了,八年不见,纯嫔不记得本宫与嘉妃了吗?” 听得“嘉妃”二字,苏氏终于想了起来,这两人是金氏与珂里叶特氏,也难怪她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她还未入辛者库之前,金氏与她一样,都是嫔位,且排在她之后,至于愉妃更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哪里有今日这样华衣锦服,珠翠满头的装扮。 世事真是无常,她成了辛者库的罪婢,愉妃却由贵人一跃成为四妃之一,令无数女子艳羡不已。 心思翻转之际,她已经低头道:“奴婢见过二位娘娘,二位娘娘万福。” “纯嫔免礼。”愉妃话音刚落,苏氏已是一脸惶恐地道:“奴婢早就已经未居嫔位了,实在当不起娘娘如此相称。” 愉妃笑一笑道:“八年前,本宫见了你都以此相称,一时之间忘了改口。”如此说着,她又道:“对了,你刚才是怎么了,为何站立不稳,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事。”苏氏话音刚落,便听得金氏道:“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魏静萱答应了会劝服苏氏,她还是不甚放心,一直让人盯着辛者库那边,待得知苏氏来了延禧宫后,当即去见了愉妃,并与之一起来此处,为的就是见苏氏一面。 愉妃眸光微动,道:“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听闻那里的梅花开得很好。” 金氏也意识到自己心急了一些,当即点头同意,在远离了延禧宫范围后,不等她询问,苏氏已是将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即道:“皇贵妃防范的太严,若不是奴婢早有准备,恐怕根本无法离开延禧宫;至于陈英,奴婢已经拿话提点过了,至于他能否听进去,又或者肯不肯听,就非奴婢所能控制得了;另外,奴婢还提及重华宫的仪妃,若他们足够聪明,当明白祸水东引之理。” 愉妃试探地道:“你是说,让他们将事情推在仪妃身上?” “不错。”苏氏应了一声,又道:“不过恕奴婢直言,这件事,恐怕不能太过乐观,毕竟那些话说得太隐晦了。” 金氏脸色难看地喝斥道:“你也不是十几岁初入宫的人了,怎么做事还如此不小心,你可知一旦这件事闹出来,会有多大的麻烦?” 苏氏心中郁结,明明就是她们想害自己,后来又许以好处,让自己帮着她们掩盖,这会儿事情未成就悉数怪到她头上来,真是不知所谓。 “好了,苏氏已经很小心,怨不得她。”愉妃打了圆场之后,道:“嘉妃,咱们现在立刻去延禧宫。” “现在?”金氏疑惑地道:“你想见陈英?没有用的,皇贵妃一定会百般阻挠,不过是白跑一趟罢了。” “单独的自是见不到,但她总要审陈英吧,咱们大可以在一旁听审,借此提醒陈英关于苏氏那句话的意思;这样做虽说冒险了一些,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金氏心中本来就没什么主意,这会儿听得她说着有几分可行,逐道:“既是这样,就尽管一试吧。” 见金氏没有意见,愉妃在将苏氏打发离去后,便与之一道去了延禧宫,岂料被阿罗拦在了宫门处,“请二位娘娘恕罪,主子身子有些不适,没有精力见二位娘娘,还请改日再来请安。” 愉妃怎会听信她的话,一脸关切地道:“娘娘身子不适,本宫与嘉妃就更要进去探望了,你放心,不会惊扰到娘娘的。” 阿罗客气但坚定地道:“二位娘娘的好意,奴婢会代为转达,但探视一事就免了,主子不愿被人打扰。二位娘娘请回吧。” 金氏被她这样说,心下万分不喜,待要再言,愉妃已是道:“既是这样,那本宫与嘉妃明日再来探望。”说罢,她拉着金氏离开,走出一段路后,金氏不悦地道:“愉妃,你怎么一回事,说来延禧宫的人是你,说离开的人也是你,皇贵妃明摆着是借故不见咱们,你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 第七百三十五章 曙光将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也没用,所以才离开;看样子,皇贵妃已经是先一步料到了咱们此去的用意;若本宫没猜错的话,她这会儿正在审陈英,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阻拦咱们进去。” “依着你的说法,岂非事事让她料先一步?”见愉妃不说话,金氏叹了口气,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愉妃无奈地摇头道:“没有办法,以前还能借着皇后娘娘之力来压她,但现在宫中她位份最尊,除了皇上,没人可以奈何得了她。” 金氏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不如咱们去请皇上吧?”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皇上可不是皇后,你确定能顺利将皇上来请来,并且不惹他起疑心吗?” 金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烦燥地道:“那岂不是没法子了?” 愉妃重重叹了口气,道:“看起来真是这样了,希望陈英明白苏氏的意思,将祸水引至仪妃身上,到时候皇贵妃为了保住仪妃,一定不会再追查下去。” 愉妃猜测的没错,瑕月此刻确实是在审陈英三人,得到的回答,依旧与昨日一样,坚称是他们与苏氏有过节,所以想要取她性命,结果被莺儿撞破,所以连莺儿也一并给杀了。 瑕月不置可否地点头道:“你们的嘴倒是挺硬的,不过陈英,杀人害命,那可是死罪,你真想死吗?” 她这句话,令陈英三人不约而同的颤抖了一下,旋即紧张地道:“奴才们不想死,求皇贵妃娘娘开恩,饶奴才们一条性命。” “本宫说过,只要你们说出实话,本宫自会保你们性命,可惜,问了两天,你们却始终只拿一些谎言来敷衍本宫。” “没有,奴才们说的都是实话,真是奴才与苏氏有些过节,所以叫他们两人去对付苏氏……” 瑕月凉声道:“为了一些过节,你们就大费周张的寻来迷香,然后利用沙袋压身这种不易看出死因的法子害她?陈英,你真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吗?”不等陈英言语,她已是道:“罢了,既然你们非要受皮肉之苦,本宫也没办法。”说到此处,声音一厉,道:“拖下去,每个人重责二十大板!” “不要,娘娘不要,娘娘饶命!”陈英等人的哀求并不能让瑕月改变心意,她之前不想屈打成招,落人口舌;但是事实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先是苏氏改变心意,紧接着愉妃她们又来求见;不过最让她担心的,还是苏氏在陈英面前说的那番话,当时提及了仪妃,万一……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不可以再拖下去! 二十大板,并不会要了陈英等人的性命,只是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罢了,未过多久,陈英三人便被拖了回来,面色僚白地跪在地上。 “如何,可以说实话了吗?”瑕月轻弹了指甲道:“若是再不说,本宫就只有将你们发落去慎刑司了,到了那边,不说皮肉之苦,连性命都随时会丢。” 陈英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他很想说,但是他不敢,就算今日苏氏没有说那番话,他也不敢轻易将嘉妃抖露出来,早在行事之前,嘉妃身边的康德禄就曾警告过他们,一旦出事,就得扛下所有事,万不能牵连到他们,否则不止他们要死,连他们的家人也要跟着陪葬,再加上今日苏氏又…… 瑕月看穿他们的心思,道:“在担心家人的安危?这一点,本宫可以帮你们,请皇上派人保护他们,但前提是,你们要告诉本宫,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年纪最轻的一人被瑕月说动了心思,又怕再受皮肉之苦,张口道:“是……” 陈英脸色微变,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道:“是仪妃,仪妃指使奴才们害苏氏的。” 瑕月眸光一冷,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陈英明白了苏氏那句话的意思,将所有事情都推在黄氏身上。 整件事,除了陈英三人之外,与任何人都没有直接联系,所以他们三人的口供变得尤为重要,可以说是唯一的证据。 齐宽冷声道:“陈英,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仪妃娘娘绝对不会指你们做这样的事,从实招来,是嘉妃还是愉妃?”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话虽这么说,陈英的目光却极为闪烁,另两个人也是一般模样。 齐宽待要再言,瑕月已是抬手制止,随即目光在陈英几人身上缓缓扫过,凉声道:“看来本宫当你们太客气了,客气到令你们以为可以随意唬弄本宫。来人,押他们去慎刑司,交待下去,除了行刑之人,不许任何人见他们,天黑之前,本宫要听到实话。” 陈英没想到瑕月会突然变脸,慌忙道:“奴才没有撒谎,奴才们说得皆是实言,请娘娘相信奴才。” 阿罗横眉道:“这样荒谬的谎言你也敢说,嘉妃他们拿你们几个当弃子,你们居然还一味帮着他们,真是该死!”见陈英等人不言声,她又道:“至于你们家人的安危,主子已经开口了,难道还会保不住他们的性命吗?偏你们不信主子去信他们,这个样子,死了也是活该,怨不得人。” 对于宫人而言,慎刑司比辛者库更加可怕,因为辛者库只要做苦役,而且若非犯了错,并不会太苦,但慎刑司不同,那里的人有数之不尽的办法折磨你,真正可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家人的性命虽重要,但并不代表自己的性命就不要紧,之前曾欲开口的那个小太监忍受不了去慎刑司的恐怖,再加上刚才的皮肉之痛,一边挣扎着宫人的拖攥一边道:“娘娘饶命,奴才愿说!愿说!” 瑕月神色微缓,道:“放开他,让他说!” 小太监一得了自由,不顾陈英的阻止跪伏在地道:“是……是嘉妃,是她让奴才们这么做的,至于仪妃娘娘,她与此事无关。” ... 第七百三十六章 风雨欲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嘉妃"二字,瑕月一直紧繃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暗自松了一口气,追问道:"为何你们肯听她的吩咐?" "与奴才们要好的人,有两个调去了永和宫,嘉妃是通过他们寻到的奴才们,说是要苏氏的性命,还告诉奴才们要用什么样的法子,那个迷香,也是她给的.&-》"小太监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都说了出来,随后道:"她说苏氏只是一个辛者库的罪人,用这种法子杀死之后,没有人会怀疑或是追查,她还给了许多银子,奴才等人一时贪心,就答应了她." 陈英接过话道:"之后,奴才们先用迷香迷晕了与苏氏同睡一屋的人,然后沙袋压在她身上,不知是否迷香的份量下轻了,苏氏竟然在途中醒转,幸好奴才们事先塞了她的嘴巴,令她无法喊叫.但是未曾料到,竟然被莺儿撞见,以致让苏氏逃脱;之后苏氏有了防备,一直未曾寻到机会下手,直至前夜里,后面的事情,娘娘都知道了."他明白,大势已去,一切都将被还原,希望瑕月真能饶过他们,并保全他们家人的性命. 瑕月冷眸盯着他道:"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仪妃与此事有关吗?" 陈英脸色灰败地道:"奴才该死,奴才听了苏氏的话,嫁祸仪妃娘娘,请娘娘恕罪." "那愉妃呢,她是否与嘉妃一起合谋加害苏氏之事?"面对瑕月的询问,陈英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摇头道:"没有,指使奴才们的一直都是嘉妃,与愉妃并非关系. zhege回答,令瑕月有些失望,不过此次若能除去嘉妃,就等于断了愉妃一臂,也算是不错了;如此想着,瑕月扶椅起身道:"好!同样的话,本宫要你们在皇上面前再说一次,可有问题?" 三人齐齐摇头,之前那个小太监道:"只要娘娘能饶奴才们的性命,并且不要让嘉妃娘娘害了奴才们的家人,奴才们自当听从娘娘吩咐,否则……" 这日,瑕月去了一趟养心殿,但愉妃她们所danxin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风平浪静,犹如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而根据从延禧宫打听出来的消息,陈英他们挨了二十杖后也不肯将实情说出来,瑕月气恼之下将他们再次关押了起来. 第二日,第三日,仍然是风平浪静,瑕月似乎一直不曾从陈英他们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愉妃二人每日都会前往延禧宫,但每一次都被挡在宫门处,瑕月始终不肯见她们二人. 不过接连几日不见瑕月发难,金氏心安了许多,认为陈英他们受了自己的威胁,不敢将真相抖露出来. 愉妃却没有她这么乐观,相反,她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紧皱,明明风平浪静,她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事实上,每次辩雨来临之前,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宁静,难不成这次也是如此? 冬梅连着换了两次茶,却始终不见愉妃喝,只是一直坐在椅中出神,她试探地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愉妃回过神来,徐徐道:"本宫在想延禧宫,为何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 冬梅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必然是陈英他们嘴硬,再加上苏氏的暗示,所以不敢将实情说出来,令皇贵妃没有banfaduifu主子与嘉妃." 愉妃摇头,神色复杂地道:"已经三日了,就算真是这样,皇贵妃也必然会另想它法,不可能这样干坐在延禧宫中,什么都不做,这不像她的性命." "整件事,只有陈英一条线索,皇贵妃就算要想banfa,也未必想得出来."面对冬梅的言语,愉妃始终摇头,她与瑕月不是第一次交手,深知zhege女人的可怕,若非自己步步为营,哪里还有性命站在这里,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被她弄的永远撤了绿头牌,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小觑! 小全子在一旁道:"主子,奴才觉得冬梅说得有理,若是皇贵妃找到了新的线索,或是逼着陈英他们说出了真相,一定会有所动作,但她现在什么都不做,显然是毫无所获,您不要太danxin了." 愉妃沉声道:"不对,本宫始终觉得不对,皇贵妃曾去见过皇上,你们说,她当时会不会就已经知道了?要不然,怎么guyi遣了魏静萱离开,之后又一点风声都打听不到." "若她知道了真相,又怎么会放过嘉妃娘娘."小全子的话令愉妃无法反驳,但心中那块大石始终存在,无法移开. 正自这时,宫人叩门进来道:"主子,五公公来了,说是奉了皇上口喻,请您去养心殿一趟,奴婢已经备下肩舆."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时,愉妃心中的大石又重了几分,点一点头,扶着冬梅的手出去,小五果然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迎上来打个千儿. 愉妃在示意他起身后,和颜道:"五公公可知皇上传召本宫,所为何事?" "zhege奴才就不清楚,不过娘娘去了养心殿,自然就一清二楚."小五是弘历身边的人,何时该口紧,何时该口松,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管知道不知道,他都不会向愉妃透露一个字. 愉妃.[,!]勉强一笑,在冬梅的搀扶下上了肩舆,忐忑地往养心殿行去,等待着未知事情的发生. 到了养心殿门口,yiwai看到金氏也来了,正在下肩舆,四目相对之时,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yihuo,金氏先忍不住道:"愉妃,可知皇上传召咱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本宫也不清楚."愉妃的回答令金氏心头一沉,事实上,从那道口喻传至永和宫时,她胸口就似有石头压着一样,不复之前的轻松,这会儿又看到了愉妃,更是感觉不对. 带着这样的忐忑,她与愉妃走了进去,到了里面,愕然看到除了弘历之外,瑕月,黄氏还有苏氏都在,二人心头一颤,努力保持着平静之色,屈身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 第七百三十七章 当面对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起身吧.&-》"弘历抬一抬手,随即对瑕月道:"如今位份高的嫔妃都到了,可以开始了." "是."瑕月答应一声,目光在诸人身上扫过,随即道:"皇上与本宫今日传召几位妹妹来此,乃是为了数日前,苏氏遇袭一事." 金氏心头狂跳,试探地道:"听娘娘之意,是否之前被娘娘关押起来的陈英三人已经招供了?" 瑕月颔首道:"不错,他们已经将事情了出来,今日正好当着皇上与诸位妹妹的面,让他们说出,究竟是何人想要苏氏的性命." 她这样的言语,令愉妃与金氏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是陈英他们认下所有的罪,应该无需将他们都请来;若是推到仪妃身上,瑕月更不可能这么做,难不成…… 愉妃迅速看了一眼苏氏,想从她眸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岂知后者亦是一副茫然之色,显然她对此事并无所知. 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陈英几人缩手缩脚地走了进来,待得他们跪下行过礼后,瑕月凉声道:"说吧,告诉皇上与几位娘娘,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们谋害苏氏的性命." 陈英小心翼翼地抬眼朝金氏看去,发现后者正瞪着他后,赶紧又低下了头,颤声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是……是……嘉妃娘娘!" 此言一出,金氏脸色大变,jidong地指着他道:"大胆奴才,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诬陷本宫,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陈英慌乱地摆手道:"没有,奴才没有诬陷任何人,千真万确,是娘娘身边的康德禄传娘娘懿旨,让奴才杀了苏氏." "荒唐,本宫与苏氏无冤无仇,为甚要取她的性命?!"这般斥责了一句,金氏赶紧又朝坐在御椅中一言不发的弘历道:"皇上,您莫听zhege奴才胡言乱语,臣妾万万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定是有人存心借这件事冤枉臣妾." 弘历瞥了她一眼,凉声道:"嘉妃指的那个人,可是皇贵妃?" 金氏很想说是,但迎着弘历冰冷的目光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垂目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岂敢怀疑皇贵妃娘娘." 弘历冷哼一声,盯着陈英道:"康德禄还与你们说过什么,如实招来." 陈英不敢怠慢,与另两人了,包括金氏所给的银子以及藏银子的地方,弘历派小五去搜查,果然在他们的住处找到了数百两银子. "嘉妃,你还有何话好说?"面对弘历的喝斥,金氏神色慌忙,急急道:"臣妾冤枉,或许真有人指使陈英加害苏氏,但绝对不是臣妾.臣妾与苏氏并未有什么过节,根本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她心中恨死了陈英三人,居然真的将她抖了出来,她若有事,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就等着陪葬吧. 瑕月又怎会看不出她心中的恨意,心下冷下,道:"嘉妃,事已至此,你再抵赖也无用,倒不如将实话说出来,皇上与本宫或许还会酌情轻判." 虽然瑕月说得很是隐晦,但金氏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将愉妃,魏静萱等人统统说出来,好让她一举除去所有对她有威胁的人. 这一点,金氏明白,愉妃同样明白,她连忙道:"皇上,娘娘,嘉妃待人一向和气,实在不像会做这样的事,再者,正如嘉妃所言,她有什么理由要对苏氏下这样狠的手?臣妾以为当中必有什么误会,还是等查清楚之后再审吧." 苏氏亦附声道:"愉妃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黄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苏映雪,你之前不是求着皇贵妃赶紧查出是谁指使陈英duifu你吗?怎么这会儿查出来了,你又说觉得嘉妃不是指使陈英的人."顿一顿,她又道:"宫中位份高的嫔妃可说都在这里了,不是嘉妃,难不成是愉妃,又或者是本宫吗?" 苏氏借着低头掩饰自己闪烁的神色,道:"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只是臣妾以前与嘉妃娘娘有些往来,觉得她不像是会动辄要人性命之人." 瑕月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你对嘉妃如此信任,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三日前就特意去找本宫,借故见陈英他们,悄悄提醒他们不要滚嘉妃是不是?" 苏氏故作愕然地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奴婢当日去,是想劝他们说出实情,哪知他们一个个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使得奴婢无功而返;但要说奴婢提醒他们不要滚嘉妃,这……这根本jiushi莫须有的事情." 瑕月没有理会她,径直与弘历道:"皇上,陈英三人就在这里,您大可以问他们,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弘历微一点头,盯着跪地不起的陈英三人道:"说,皇贵妃所言是真是假?" 陈英低着头道:"是,苏氏来看过奴才们,当时她说的话很古怪,仿佛是想让奴才们不要将嘉妃滚来,另外……她还扔了一个纸团,被齐公公捡走了." 见弘历望过来,瑕月连忙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臣妾看过纸上的内容,是出自苏氏之手,威胁陈英他们不要滚指使者,否则他们家人都会因此而死;不过苏氏很是狡猾,在墨上.[,!]动了手脚,未过多久,字迹就消失不见,那张纸也变成了白纸,使得臣妾无法呈到皇上面前." 弘历脸色铁青地盯着苏氏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帮嘉妃掩盖罪行,她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苏氏以为瑕月没有证据,不敢揭露她的话,岂知竟然当众指出,一时之慌了神,连忙跪下道:"奴婢……奴婢没有,不关奴婢的事!" 弘历冷哼一声,指着金氏等人道:"你们一个个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见弘历发怒,愉妃等人赶紧跪下道:"皇上息怒!" 弘历径直走到金氏面前,厉声道:"说,金沛涵,你为何要指使康德禄害苏氏性命?"不等金氏开口,他先一步补充道:"不要再说你不知道,否则朕like废你入冷宫." 第七百三十八章 同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话将金氏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慌声道:“不要!皇上不要!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第七百四十章 冷宫门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臣妾告退。 第七百三十九章 废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冷道:"不论三阿哥回不回到苏氏身边,你都不会一无所有,因为你还有六阿哥,所以你不可能为了这样的原因去大费周折的去杀苏氏;金氏,你若真想轻判的话,就将实话说出来.&-》" 金氏眸光阴冷地盯着瑕月,之前自己曾在她手里栽过一次,想不到这次又栽了,"娘娘这话好生奇怪,之前臣妾不肯说,您让臣妾说实话,这会儿臣妾说了,您又说臣妾说的是假话;倒不如您告诉臣妾,到底什么才是真话,或者干脆您教臣妾说,省得到时候又不合您的心意." 瑕月默默听着她的话,待她说完之后方才道:"金沛涵,是真是假,你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 金氏神色微变,眸中掠过一丝挣扎,愉妃见状,装出一脸懊恼痛心的样子,"嘉妃,皇贵妃说得没错,不论三阿哥如何,你都还有六阿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你……"她叹了口气,一脸哀求地对弘历道:"皇上,能否念在嘉妃伴驾多年,又曾为皇上诞下六阿哥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臣妾相信,经此一事,她一定会痛改前非,不会再做令皇上失望的事." 弘历漠然道:"她害永琪那一次,朕已经轻饶了她,可惜,她并不知改悔改,依然自私自利,视人命如草芥;错可一,但不可再." 这句话落在金氏耳中,犹如惊雷炸响,脸色更加苍白,连连磕头道:"不是,皇上,臣妾这一次真的知错了,您再原谅臣妾一次好不好?" 弘历没有理会她,对四喜道:"依照宫规,身为四妃却谋害他人性命,该如何处置?" 四喜瞅了金氏一眼,小声道:"回皇上的话,该裭夺位份,打入冷宫." 冷宫二字令金氏浑身发抖,急急道:"不要,皇上,求您开恩,不要将臣妾打入冷宫."顿一顿,她又道:"臣妾若非视永璋为亲生,爱他至极,也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皇上,求您开恩." 愉妃跟着道:"是啊,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嘉妃既有悔改之心,您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说罢,她又对瑕月道:"皇贵妃,您也帮着劝劝皇上吧,咱们之间虽非亲姐妹,但多年来的相处,已是比姐妹更亲,您难道真想看嘉妃被废黜入冷宫吗?" "本宫也想帮嘉妃,可惜她不肯把握机会."瑕月不得不承认,愉妃真是一个极会演戏的人,她若非早知其为人,必会被她唱作俱佳的演技骗过. "机会?"愉妃一脸茫然地道:"嘉妃不是将事情都说出来了吗?还有什么?" 瑕月正要言语,耳边传来金氏尖厉的声音,"愉妃,你不必求她,她恨不得咱们一个个都被废被赐死,以免夺了她的恩宠,又怎么会帮我求情." 愉妃一脸焦急地道:"快别说这样的糊涂话了,皇贵妃怎会是这样的人,她……" 金氏恨声道:"她若不是,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井下石,恨不得我like死了才好.论心肠歹毒,我怎及得上她!" "够了!"弘历走到她身前,冷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到别人身上,朕说你没有悔意,果然是一点也没错." 金氏一时jidong忘了弘历还在,此刻听得他这么说,紧张地道:"不是,臣妾不是zhege意思,皇上,您相信臣妾,皇贵妃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她一直想害臣妾们,仪妃则是她的帮凶." 黄氏气道:"真亏得你说得出这样无耻的话,皇贵妃从未害过你,倒是你,一心想着害人,还曾挑拨本宫与皇贵妃的关系." 金氏咬牙道:"如今本宫落难,你自是想说什么都可以了,仪妃,你这样帮着皇贵妃助纣为虐,来日必遭报应!" "真是死不悔改!"这般说着,黄氏欠身道:"皇上,金氏至今毫无悔意,臣妾以为,不仅不该饶她,还应该从重惩治,以免宫中之人效仿!" 弘历缓缓点头,道:"金氏虽伴驾多年,并育有六阿哥,但丧德败行,心肠歹毒,不配再为四妃,着即裭夺位份,废入冷宫,终身不得释!"虽然他留了金氏一条性命,但废入冷宫,再加上"终身不得释"这五个字,实在比死好不了多少. 金氏没想到弘历竟然当真这么绝情,说废便废了,身子不停发抖,攥着弘历的袍角,颤声道:"不要,皇上,您不要这样对臣妾,臣妾入了冷宫,永瑢怎么办,他……他还那样小." 弘历一脚将她踢开,冷声道:"若不是看在永瑢的份上,你以为朕还会留你性命?朕最恨的jiushi因为私利害人性命,偏偏你一错再错,且毫无悔意!" 如今的金氏就像当年的苏氏,不过苏氏的罪行比金氏更加严重,她害的是当今皇后,且又嫁祸给瑕月,令她受了半年的冷宫之苦;若非苏氏恰好怀了孩子,出世的日子又被她使计更改,哪里还会有命,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在辛者库捱了八年,而且至今仍不见曙光. "皇上开恩!开恩啊!"金氏当真怕了,不停地哀求着,可是任她如何哭诉,弘历皆没有松口的意思[,!] "皇上……"愉妃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冷声道:"你若再求,朕就连你也一并罚."在愉妃wunai地闭上嘴后,他又吩咐道:"四喜,去永和宫缴了册封旨意,然后将两位阿哥送去阿哥所." "不要,皇上,臣妾不要去冷宫,更不要和永瑢分开,求您开恩,开恩啊!"她不停地磕着头,然,弘历只是背过身去,冷言道:"将她拉下去." 他确实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但同样,也有着身为帝王的果决,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金氏……注定不会有任何机会. 在金氏被强行拉下去后,弘历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至于陈英他们,就交由皇贵妃你来处置."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零点更新 第七百四十一章 风波落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睨了他一眼,对金氏道:“金沛涵,永瑢是你亲生儿子,你若是做错了决定,就会害他一辈子,你好好考虑。” 金氏嗤笑一声,迎着瑕月的目光道:“愉妃或许不会对永瑢很好,但怎么着也好过你,你一直想要对付我,永瑢若是落在你的手里,只怕很快就会没了性命。”顿一顿,她神色坚决地道:“你不必再说了,因为不论你说什么,我不会帮你的;不过,我会在冷宫里等着你。” 阿罗忍不住道:“金沛涵,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主子是在帮你,你却拿着主子的好心当驴肝肺,是不是真要等六阿哥被愉妃害死了,你才来后悔?!” “帮我?”金氏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得好听,她还不是想利用我来对付愉妃,那拉瑕月,你省省吧,我就算死了不会帮你的,我要亲眼看着你与我一样落魄,然后亲眼看着你死!” “恐怕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说完这一句,瑕月不再停留,乘上肩舆离去。她确实是恨极了与愉妃为伍的金氏,但她并没有想过要害永瑢,始终那也是弘历的骨肉;可惜,金氏宁愿相信愉妃也不愿相信她。 不过,就算失去了这次机会,她也一定会除去愉妃,为永琏报仇;事情虽已过去了那么多年,但她没有一刻忘记永琏被剥夺生命时的痛苦,永远都不会忘! 阿罗气不过地道:“这个金氏,真是不知好歹,以后她必会后悔。” 瑕月望着笼罩在大雪中的宫殿,凉声道:“她已经做了最后的选择,往后不要再提她了。” 回到延禧宫,陈英等人就候在檐下,看到她回来,连忙屈身行礼,随后期期艾艾地道:“奴才是特意来谢娘娘保全奴才家人之恩。另外……娘娘,您说过,只要奴才们在皇上面前如实相告,就既往不咎,饶奴才们一条性命,不知奴才们是否……可以回辛者库了。” “本宫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瑕月指了两个人,道:“你们二人回去吧,何方那边,本宫会派人去说。” 这两人连忙跪下谢恩,陈英见她未曾提及自己,以为是一时忘了,连忙道:“娘娘,那奴才也能回去了吗?” “本宫饶他们性命,是因为他们肯说实话,至于你……”瑕月凉笑道:“本宫问了你许多次,你都一口咬定杀害苏氏是你们自己的意思,之后更听了苏氏的暗示冤枉仪妃。” 陈英听出她话中的责怪之意,慌声道:“奴才知错了,再说,奴才后来不是……” “你没有!”瑕月冷冷打断他的话,“他们二人想说的时候,你还加以阻止,直至后来你见事情败露,再撒谎无用,方才被迫答应,陈英,你要本宫如何饶你?!” 陈英连连磕头道:“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但娘娘慈悲为怀,还请您高抬贵手,就当奴才……奴才是条狗那样给放了。” “但凡良心未昧之人,本宫一定会给他留条活路,但这句话不适合你。”说完句话,瑕月扬声道:“将他拉下去――杖毙!” “不要!”陈英吓得眼泪直流,不停地哀求,然,始终未能摆脱被杖毙的命运。瑕月心中或许有一丝慈悲存在,但她同时也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甚至可以说有原则到心狠,断然不会同情一个曾经想害自己的人。 这一场风波,随着金氏被废,陈英被杖毙而落下了帷幕;另外,苏氏称她之所以故意去见陈英,警告他们不要说出那些事,是因为金氏去找她,以永璋的性命相逼,为了永璋,她只能被迫答应。 弘历念在她护子心切,未曾重责,仍然遣她回辛者库当差。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然瑕月心中明白,如今所见的平静是暂时的,愉妃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愉妃,彼此之间,早晚会生死相向。 在瑕月因为没有抓到愉妃而不悦之时,愉妃也不好过,在说服了魏静萱帮她之后,她就以为一切可以有惊无险,岂料最终还是被生生砍了一只手,幸好金氏没有供出她来,否则事情更加糟糕。 冬梅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还在想金氏那件事吗?” 愉妃幽幽叹了口气,道:“金氏死了,本宫在宫中的帮手就少了一个,往后行事难免不便。” 小全子凑上来道:“少了一个帮手,就另外再选一个补上,左右这宫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 冬梅点头道:“小全子说得是,再说,金氏与主子并非一条心,来日皇贵妃一死,以她的为人,必会倒戈相向,如今她被废,对主子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愉妃抚一抚额,有些疲惫地道:“话虽如此,但要再寻一个如金氏那样有足够份量的帮手,谈何容易;原本仪妃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她对皇贵妃信任过了头,根本不会背叛皇贵妃。” 冬梅转着眼珠子道:“那……婉嫔与舒嫔呢?她们可堪主子所用?” “婉嫔心思不够,嘴又碎,难当大任;至于舒嫔……”愉妃犹豫半晌,道:“她虽入宫有几年,但与人接触不多,本宫对她倒是真没什么太多的了解。” “最近这段时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主子不妨多了解一下舒嫔,若是可堪所用的话,就试着拉拢她,还有那个胡贵人……”不等冬梅说完,愉妃已是摇头道:“胡贵人不行,其一,她虽有些宠爱,但出身不高,位份又低,难以帮上本宫什么忙;其二,她与皇贵妃常有走动,颇为亲近,恐怕不会帮本宫,就算真帮了,本宫也不敢用。” 冬梅不解地道:“为什么不敢用?” 小全子道:“万一胡贵人是皇贵妃派来的内应,你说主子敢用吗?这样的把戏,皇贵妃又不是没用过,她利用阿罗把苏氏害的至今还在辛者库呢。”停顿片刻,他忽地道:“主子,您有没有想过真正扶持魏静萱?” ... ... 第七百四十二章 盘算后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轻叹一口气,道:“她与本宫太像,本宫真的不愿意扶持她,怕将来她会反过来对付本宫;但皇贵妃的脚步越来越紧,本宫若是再不有所动作,一定会被她迫得无路可走。” 小全子眸光轻闪,道:“这么说来,主子是决定用魏静萱了?” 愉妃冷声道:“不错,不止是她,还有苏氏,这两个人本宫都要用!” 冬梅咂舌道:“一个魏静萱将来已是难对付了,再加一个苏氏岂非难上加难?” “再难也是将来之事,如今首要对付的是那拉瑕月!”在说这句话之时,愉妃脸色比之外面不断落下的雪花更冷。 冬梅应了一声后,摇头道:“也不知道皇贵妃究竟有什么好,皇上竟然如此宠幸她,连之前大阿哥在先皇后灵前放肆也可以原谅。” 小全子亦是一阵摇头,“亏得皇贵妃如今还没有子嗣,否则的话,皇上只怕要将她宠上天去!”顿一顿,他悄悄瞅着愉妃,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凉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奴才刚才突然想到,如今后位虚悬,皇上会不会册立皇贵妃为继后?”小全子话音刚落,愉妃便激动地道:“不会!她绝对不会是继后!你胡说!” 看到她这个样子,小全子赶紧低了头,用力掴了自己的脸颊两个,惶恐地道:“奴才多嘴,请主子恕罪!” 愉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待得平静下来后,她再一次道:“皇上必不会册立她为皇后,否则整个朝堂都要大乱!” 冬梅恍然道:“奴婢明白了,是因为她的身份,那拉氏一族犯下谋逆大错,皇贵妃本应被处死,是皇上仁慈,留了她一条性命,之后更封为贵妃乃至今日的皇贵妃,但朝堂之上,反对皇贵妃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所以,除非皇上想冒天下之大不讳,否则是一定不会册立皇贵妃为后的。”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愉妃寒声道:“不论皇上多宠她,皇贵妃之位都到了顶,绝对不可能染指后位。” 小全子讨好地道:“若是依着这话,最有可能被册立为后的,岂非就是主子?” 愉妃眸中掠过一丝贪意,旋即道:“以皇上对先皇后的情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册立新后的,所以这些事无谓多言。” 小全子二人应了一声,随即道:“主子,恕奴才直言,扶持魏静萱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扶持苏氏……恐怕很难。” 愉妃放下一直抚着额头的手道:“何出此言?” 小全子斟酌了一番道:“一来苏氏曾犯下大错,看皇上今日之意,并没有饶恕她的意思;二来,辛者库八年,磨尽了苏氏的青春美貌,如今的她,虽然姿色尚在,但老态已显,那双手更是可怕,这样的一个人,皇上又怎么会再次垂青于她呢?” “论容颜,论年纪,她自然是输,但你莫要忘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在这宫里头,还有什么比子嗣更牢靠的,只要永璋与永珹在,她想要离开辛者库就不是什么奢望;不过……恩宠什么的就可想而知了。” 冬梅蹙眉道:“奴婢还是觉得,扶持一个魏静萱就差不多了,苏氏……既然复了也没什么恩宠,又何必多费手脚?” 愉妃淡然看了她一眼,道:“冬梅,你觉得苏氏与魏静萱感情如何?” 冬梅对于她的话甚是不解,依实道:“自是很好,两人一直都甚是齐心,共同进退。” 她话音刚落,愉妃便笑得前俯后仰,令冬梅奇怪不已,待到愉妃止了笑后,她好奇地道:“主子,您在笑什么?” 愉妃摇头道:“亏得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目光居然还如此短浅;她们两个若是齐心,这世间就没有不齐心之人。” 小全子也甚是不解,道:“主子何出此言,她们……” “从一开始,苏氏对魏静萱就存着利用之心,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想要离开辛者库的基础上;这一点,如今的魏静萱不可能看不出来,时间越久,她对苏氏就会越反感,直至暴发出来的那一日;到时候,她们就会瞬间由姐妹变成敌人。”愉妃睨了冬梅二人一眼,道:“如今知道本宫为什么一定要同时扶持她们二人了吗?” 小全子试探地道:“主子可是想让她们二人相互制约?” “总算你还有些头脑。”愉妃微眯了眼道:“瞧着吧,一旦上位,就是她们二人翻脸之日。” 冬梅恍然道:“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然后咱们坐收渔人之利?”见愉妃露出一丝笑意,知晓自己猜对了,连忙讨好地道:“主子之英明睿智,实在令奴婢佩服至极。” 愉妃摆一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些好听的了,去将永琪唤过来吧,这几日一直在想苏氏的事,也不曾检查过永琪的功课,不知有没有拉下。” 小全子笑道:“五阿哥聪明绝顶,一目十行,而且又刻苦,哪里会拉下。” 想到永琪,愉妃脸上亦是泛起了几分笑意,虽然为了生下永琪吃了不少苦,但这个儿子着实没让她失望,正如小全子所言,聪明绝顶又懂事,尽管才五岁,却已隐隐有越过几位兄长之势。 “这些话可不要在永琪面前说,免得他骄傲。”不等小全子答应,愉妃想起一事,道:“另外,盯着三阿哥那边,金氏出了这样的事,他可能不会乖乖去阿哥所;若有机会,就带他来见本宫,他或许可以成为本宫的另一枚棋子。” 在小全子答应之时,延禧宫中,黄氏也正与瑕月在说话,她懊恼地道:“真是可惜,金氏居然如此糊涂,宁愿相信愉妃也不肯相信娘娘,要不然……明儿个臣妾去冷宫劝劝她?” 瑕月摇头道:“没用的,她对本宫有着极大的偏见,不论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黄氏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地道:“那愉妃那边……岂不是没法子对付她?” ... ...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两兄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抚着杯盏,轻声道:“愉妃心思缜密,又攻于心计,想要对付她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耐心一些吧。” 黄氏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点头答应,随即摇头道:“如今最可怜的就是三阿哥,生母与养母都弄成这样,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人人皆有自己的命,三阿哥命中该受这样的痛苦,咱们也无能为力。”说及此,瑕月唤过齐宽道:“去阿哥所看着三阿哥,不要让愉妃的人接触他。” 在齐宽依言下去之时,黄氏道:“娘娘担心愉妃会趁机颠倒黑白,从而利用三阿哥,就像当年对大阿哥那样。” 瑕月唇角微勾,冷声道:“同样的把戏,本宫不会让她有机会使第二次。” 在纷飞四散的大雪下,永璋茫然望着前来传旨的四喜,永瑢正在他身边吃着桂花糕,代表着金氏曾经尊荣的两份册封圣旨已经被拿走;养心殿的事还未曾传遍六宫,不知内情的宫人一个个惶恐不安,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喜公公,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与六弟要去阿哥所,额娘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四喜同情地看着永璋道:“三阿哥,金氏已经被皇上废入冷宫,你见不到她了。” “废入冷宫?”永璋难以置信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额娘废入冷宫?”见四喜不说话,他上前一把抓住四喜的袖子,急切地道:“喜公公,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四喜心知就算自己不说,永璋早晚也会知道,所以并未隐瞒,待得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后,道:“三阿哥,您别太难过,有些事……” “不会的!”永璋大声打断他的话,“额娘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不会,是你……是你骗我!” “奴才怎敢骗您,此事千真万确,皇上担心您二位没人照顾,所以命奴才送您与六阿哥去阿哥所。” “我不相信!”永璋用力挥手道:“额娘不会害……害她的,额娘不是那样的人,我……我要去见皇阿玛!” “三阿哥……”四喜刚说了几个字,便被永璋声色俱厉地打断,“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只想去见皇阿玛,是不是连这也不行?!” 原本在吃桂花糕的永瑢看到她这个样子,吓得哭了起来,永璋听到哭声,连忙蹲下身道:“六弟,你怎么哭了,乖,莫哭了,三哥在这里呢。” 永瑢哭哭啼啼地道:“三哥好凶啊,呜……” 永璋抹了抹眼,涩声道:“对不起,三哥不是对你凶,是……是有些事情罢了,你好生待在这里,三哥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不要,我要和三哥一起。”永瑢虽然被永璋刚才的凶意给吓哭,但他与永璋感情很好,一听说他要离开,赶紧拉着永璋的衣裳不肯放。 永璋也不忍心将他强行留在此处,逐道:“那好吧,咱们一会儿去见皇阿玛,你昨日不是还说想皇阿玛了吗?” 听得这话,永瑢开心的拍手道:“好啊,可以去见皇阿玛了!” 永璋勉强一笑,牵着他的手便要离去,岂料刚走了几步,便被四喜给挡住了去路,他沉下脸道:“再说一遍,我要见皇阿玛;你若再挡着路,休怪我不客气。” 四喜轻叹了口气道:“奴才不敢,奴才是见外头风雪甚大,所以想陪三阿哥与六阿哥一起过去。”说罢,他撑开了宫人递来的伞,躬身道:“三阿哥请!” 见他这么说,永璋不再拒绝,牵着永瑢与四喜他们一起去往养心殿,弘历知晓他们二人过来,亲自迎出来,面对永璋置疑的目光,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外面冷,进来再说。”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在宫人关起殿门后,永瑢奶声奶气地依着金氏以前教他的,朝弘历行礼。 “乖!”弘历蹲下身握着永瑢冰冷的小手道:“外面很冷是不是?” “嗯,在下雪呢,三哥说等雪大了,可以去堆雪人。”永瑢开心的说着,他尚不知忧愁为何物,更不知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额娘。 弘历点点头,温言道:“到时候皇阿玛陪你一起堆好不好?” “好啊!”永瑢笑得弯了眉眼,弘历抚着他的脑袋,眸中掠过怜惜之色,“皇阿玛现在有些事,你先跟四喜下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永瑢乖巧地点点头,待得四喜将他带下去后,弘历脸色微沉,道:“为何不听朕的话去阿哥所?” 永璋闻言连忙道:“皇阿玛,喜公公与儿臣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额娘她……她真的派人在害……苏氏?” 弘历冷声道:“不错,金氏心肠歹毒,因你惦念苏氏,所以想要苏氏的性命,你往后不要再唤她额娘了,以她那样的德行,不配这两个字。” 永璋喃喃道:“事情……真的是因儿臣而起,儿臣……” 弘历知道他在想什么,扶着他的肩膀道:“你不必责怪自己,苏氏是你生母,你惦念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是金氏自己想歪了。” 永璋茫然地点头,随即道:“皇阿玛,额娘……她不管怎么说,都对儿臣有养育之恩,既然苏氏没事,儿臣能否恳求您,恕了她这一回?”虽然弘历说不必再唤金氏为额娘,但他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坚持以此相称。 “不行。”弘历冷声道:“金氏犯错在先,之后又逼迫苏氏替她掩盖罪行,这样的人,怎可饶恕。” “可是……”不等永璋说下去,弘历已是道:“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带着永瑢去阿哥所吧,若有什么缺的,或是不习惯,只管来告诉朕,朕会让四喜替你们安排。” “儿臣不想去阿哥所,只想待在永和宫中,想来永瑢也是一样。”说到此处,他跪下道:“皇阿玛,儿臣求您饶过额娘好不好?她……她去了冷宫会很可怜的。” 见永璋不肯听自己的话,弘历声音微冷,“就算再可怜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不等永璋再说,他又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更不必再求朕,因为朕绝不会饶了她,退下吧!”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章 ... ...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下定决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有些生气地道:“皇阿玛,您为什么这么绝情,额娘陪了您那么多年,您对她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弘历盯着他,加重了语气道:“朕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退下!” 魏静萱走到永璋身边,轻声道:“三阿哥,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再求也无用,还是等皇上气消一些后再来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梅子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压下心中的喜意后,她故作不解地道:“娘娘,您说的事是……”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你已经猜出来,又何必再问本宫呢,怎么了,怕本宫不高兴?” “奴婢不敢,奴婢……”不等魏静萱说下去,她已是抬手道:“行了,本宫心中明白。”说罢,她示意魏静萱附耳过来,将思虑多日的计划细细说与其听,随后道:“本宫会尽量帮你安排,但能否成事,就要看天意了,另外,机会只此一次,你若是把握不住,可不要怪本宫。”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好生把握娘娘给予的机会。”说罢,她一脸感激地跪下:“娘娘之恩,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这是本宫应允你之事,无需说什么报答的话,不过,本宫希望你记住,谁才是你最要对付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忘记,知道吗?”在说这话时,愉妃眼底有着深深的忌惮,若还有第二个选择,她一定不会扶持魏静萱上位,可惜,她没有,所以只能兵行险招。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放心,奴? .婢绝不会忘记,您放心,奴婢定会与您一起对付皇贵妃。” “皇上对你一直不冷不热,所以本宫无法用正常的途径举荐你,希望,这次一切顺利,不要横生枝节。”这般说着,愉妃起身道:“好了,咱们过去吧,另外,小全子,把本宫亲手酿的那酝子酒给带上。” 在小全子取了酒来后,冬梅与魏静萱一左一右扶着她上了肩舆,前几日刚刚下过雪,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是以宫人抬得很慢,直至日影西斜,暮意渐现方才到了养心殿。 弘历得悉愉妃来意,笑言道:“不过是小事罢了,何需特意来此谢恩。” 愉妃轻笑道:“臣妾来此,除了谢皇上赏赐之外,还想请皇上品一品臣妾亲手所酿的酒。” 弘历惊讶地道:“你何时学会了酿酒?” “是去年的事,臣妾闲来无事,便学了一些,就不知这酒能否入皇上的口。”面对愉妃的言语,弘历朗声道:“愉妃酿的酒,朕一定喝!”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愉妃笑意盈盈地命魏静萱取来酒盏,随后揭开小酒坛的封口,亲手将酒舀在在酒盏之中,随后双手奉予弘历,“请皇上品尝。” “好。”弘历接在手中,闭目深嗅了一口酒香,睁开眼道:“若朕没有猜错,应该是梅子酒。” 愉妃含笑道:“皇上好生厉害,还没喝就猜出来了,正是梅子酒,您快尝尝味道。” 在愉妃的言语下,弘历抿了一口,细细品了回味之后,颔首道:“不错,与宫中酿的梅子酒相比,没有那么甜柔,但果香更浓。”说罢,他有些好奇地道:“难道方法有所不同?” “宫中御厨酿酒,总是等梅子熟的差不多时再醇,这个时候梅子自是甜了,但果香就少了一些;而臣妾在梅子七分熟之时,就将它摘了下来,然后用现打的梅花蜜、冰糖等物酿制,所以才能保持最初的果香。”说罢,她又替弘历斟了一杯,道:“皇上觉得好喝就多喝一些,看这时辰,差不多也该用晚膳了,不知臣妾可有荣幸陪皇上用晚膳?” 弘历失笑道:“你是朕的妃子,自然可以,四喜去传膳。” 四喜正要答应,魏静萱忽地站出来道:“皇上,奴婢在家时经常下厨,有几个小菜还能拿得出手,不如让奴婢试着做几个? 愉妃闻言附声道:“哦?你都会做什么菜?” “回娘娘的话,奴婢会做小炒鸭肫、灌蟹珍珠蛋、锦绣鲈鱼夹。”说罢,她低头道:“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让娘娘见笑了。” “怎么会呢。”如此说着,愉妃道:“皇上,自从江南归来之后,臣妾就很是想念江南一地的菜肴,也曾让御膳房做过几回,可惜始终不能做出那种鲜香之味,既然静萱会做,不如让她去试试。” 自从撤了愉妃的绿头牌后,弘历对她始终有几分内疚,这会儿听得她这么说,自是不会拂了意,道:“既是这样,就让她试一试吧。”说罢,对尚站在原地的魏静萱道:“还不赶紧下去准备。” 魏静萱连忙屈身道:“奴婢遵旨。” 在她退下后,弘历在愉妃的劝言下又喝了几杯,梅子酒喝起来虽然口感不错,但后劲颇大,待得魏静萱端着做好的菜进来时,弘历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魏静萱执筷挟了鲈鱼分别放到弘历与愉妃面前的金碟之中,道:“皇上、娘娘您二位尝尝看,奴婢的手艺可还过得去。” 愉妃尝了一口,颔首道:“何止是过得去,当真是很不错,让本宫再次尝到了江南特有的鲜美,皇上您也试试。” 弘历依言品尝,虽然没有像愉妃那样赞赏,但也点头肯定了魏静萱的厨艺,随即道:“你入宫之时几岁?” 魏静萱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当时十三岁。” “十三岁……”弘历点一点头道:“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学会烧制菜肴了吗?” “让皇上见笑了,奴婢家贫,母亲每日都要纺布补贴家用,弟妹又还年幼,所以烧菜洗衣这类的杂活就由奴婢负责,不过倒也有好处,久而久之,这厨艺倒是长进了许多。” 弘历轩一轩眉道:“家贫?你做的这几道菜,用料可不算寒碜,寻常人家怕是吃不起吧?” 魏静萱听到他话中的怀疑,连忙道:“皇上有所不知,这鲈鱼与蟹都是奴婢父亲去河中捕来的,至于其它的,都是家中养的,所以并不用花钱,不过这样的菜,一年能吃上一两回就不错了,每次弟妹都会很高兴,父亲与母亲往往等奴婢们吃完了,他们再吃那些剩下的。”说到此处,她眼圈一红,落下泪道:“一别八年,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愉妃轻斥道:“你这丫头,让你好生回话,怎么哭起来了,赶紧把眼泪擦了,退到一边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 要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点头道:“那就好,你放心,我只要有空,就去看你们。” 他的话令永璋心中好受了一些,待得心情平复一些后,他有些怯怯地看着瑕月道:“娘娘,我……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瑕月还未开口,永璜已是皱了眉道:“你是怎么一回事,刚刚还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 永璋急急道:“不是那件事,是另外一桩。” 在瑕月颔首之后,他道:“我……想见见苏氏,可以吗?” “你与苏氏是不该见面的……”瑕月话未说完,永璋已是道:“我知道,但我……真的很想见一见她,娘娘,求求您答应我好不好?” 瑕月并不愿答应他,但看到永璋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又思及他今日所遭受的打击,心生怜惜,逐道:“好吧,本宫让永璜陪你去辛者库,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n* .;她的话令永璋开怀不已,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娘娘!” 瑕月点一点头,对永璜道:“去吧,陪永璋去一趟辛者库,然后回来用晚膳。” “是。”永璜答应一声,带着永璋去了辛者库,苏氏此刻已经回去浣洗衣裳了,当她得知永璋来见自己时,几乎不敢相信,待得何方将站在不远处的永璋指给她看后,她连忙搁下手中未曾洗净的衣裳用最快的速度往永璋的方向奔去。 脚步停驻在永璋面前,她贪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近乎陌生的人,八年了,她八年没有见过永璋了,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拉起永璋的手,哽咽地道:“永璋,额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够见到,你……还认得额娘吗?” 永璋求瑕月让他来见苏氏一面,但真见到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才低头道:“你的手很冷。” 苏氏连忙抽回手,用力搓了几下道:“是,额娘刚才在浣洗衣裳,冻到你了是不是?” 永璜在一旁提醒道:“你已经不是永璋的额娘了,莫要再以此相称。” 直至这时,苏氏才注意到他,虽然过了八年,但永璜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苏氏一眼就认了出来,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奴婢知错,谨记大阿哥教诲。” 永璜睨了她一眼,对身边的永璋道:“天色不早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永璋点点头,神色复杂地道:“你……没什么事吧?”他已经不记得苏氏的样子了,但彼此相见之时,却一眼就将之认了出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 “额……”苏氏下意识地就要自称额娘,留意到永璜的目光后勉强改了口,道:“奴婢没事,多谢三阿哥关心,倒是你,奴婢听皇上说,要将你送去阿哥所是吗?” “嗯,晚一些我就会与六弟一起过去,这会儿……看到你没事就好了。”迟疑片刻,他道:“我该回去了,你自己保重,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听得这话,苏氏连忙再次抓住他的手,随后对永璜道:“大阿哥,能不能让奴婢单独与三阿哥说几句话?”她好不容易才见到永璋,自然要叮嘱他几句,让他千万别忘了自己这个生母。 永璜冷声道:“有何话不能对人言,非要偷偷摸摸躲起来说?” 苏氏明白他言下之意,无奈地点点头,对永璋道:“去了阿哥所,要好生照顾自己;金氏那件事,别再去想它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这般说着,永璋缓缓抽出手,带着一丝不舍随永璜离去,在他们身后,苏氏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懊恼,若非永璜在一旁碍事,她就可以与永璋说更多的话,让他记着自己,甚至是求弘历释自己出辛者库。 在出了辛者库之后,永璜见永璋低着头不说话,道:“怎么了,还在想苏氏?” “是有一些,不过已经好多了。”这般说着,永璋抬头道:“大哥,以后你是不是真的会经常来阿哥所看我?” “当然,你若是在那里待着无趣,也可以常来延禧宫,额娘常说我开牙建府之后,延禧宫冷清了许多,你若肯来,她一定很高兴。” 永璋点一点头,有些羡慕地道:“大哥你真好,有皇贵妃对你那么好,我……” 见他露出哀伤之色,永璜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了,依我说,你比我还要好。” 永璋愕然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止有皇贵妃疼你,还有我这个做大哥的疼你,还不是更好吗?答应大哥,不要再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永璜的回答令永璋露出一抹笑意,冲淡了那点悲伤,微微哽咽地道:“嗯,我会的。” 往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十二月,弘历为了补偿之前对永璜的冷落,加封他为贝勒,并在大婚之日,携瑕月亲去贝勒府观礼,令永璜一扫之前的颓势,更令百官不敢再轻视这位大阿哥。 在永璜大婚后不久,发生了太多事情的乾隆十年,也随着除夕夜宴的结束而画上了一个终点…… 正月初九黄昏时分,魏静萱奉弘历之命来咸福宫赐赏,待得将东西一一给愉妃过目后,她一脸笑容地道:“皇上待娘娘可真是好,隔三岔五便有东西赐下,尤其是那块翡翠玉璧,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愉妃随意看了一眼,便命人送去了库房,见她这个样子,魏静萱疑惑地道:“娘娘,您不喜欢吗?” 愉妃冷笑一声,道:“皇上对本宫因何多有赏赐,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是本宫要的。”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娘娘得看开一些才是。” “本宫就算想不看开也不行。”这般说着,愉妃以手支颐,道:“不过,有件事,该是时候开始了。” 虽然愉妃说得不清不楚,但魏静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欢喜来,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这一日了;虽然百般欢喜,但她并不敢在愉妃面前露出来,毕竟……这可是愉妃最忌讳的事,说起来,五阿哥也六岁了,但这六年来,弘历一直未曾恢复过她的绿头牌,令她日复一日的独守空房。 第七百四十七章 如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闻言连忙抹了泪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待她依言退下后,愉妃有些感慨地道:“臣妾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与皇上坐在一起用膳了。” 弘历抿了一口梅子酒,轻笑道:“你忘了除夕家宴吗?” 愉妃替他斟满酒盏,道:“臣妾怎么会忘了,不过那时有许多人,今儿个却只有臣妾与皇上两人。”顿一顿,她又道:“皇上您多喝一些,等今年梅子采摘之时,臣妾再多酿一些,这样您何时想喝了,臣妾就何时给您送来。”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臣妾记得,皇后娘娘生前,也颇喜欢梅子酒,可惜……她喝不到了。” 听到明玉的名字,弘历胸口发闷,端起刚刚斟满的酒盏一口喝尽,喃喃道:“皇后……她没有福气!” 愉妃悄悄瞅了他一眼,一边斟酒一边道:“若是当初皇后娘娘能够想开一些,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每每想起,都令人唏嘘得很。” &nb(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至喝得醉意朦胧,愉妃见差不多了,拦住还想继续灌酒的弘历道:“皇上,您别喝了,再喝下去会醉的。” “朕没事。”弘历挣开她的手,喝尽杯中的酒,想要再倒之时,却发现坛中已经没了酒,醉薰薰地对四喜道:“去,再去拿酒来。” “酒都让皇上喝尽了,您让喜公公再去何处拿。”这般说着,愉妃道:“臣妾扶您去内殿歇一会儿吧。” 弘历睁着通红的双眼,含糊地道:“不用,朕要继续喝。” 见他不肯走,愉妃只得道:“这样吧,臣妾去内殿陪您喝好不好?” “好。”弘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愉妃赶紧上前扶住,与四喜等一起搀着他进了内殿,待得替其脱了靴子躺下后,愉妃对四喜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本宫侍候着就行了。” 四喜恭敬地道:“娘娘也喝了不少酒,不如回去歇着吧,奴才会侍候皇上。” 愉妃笑意微冷地道:“怎么了,不放心本宫吗?” 四喜赶紧道:“奴才万万没有此意,是怕辛苦了娘娘,还望……” 愉妃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本宫没事,你下去吧。” 见她坚持,四喜只得退下,待得殿门关起,只剩下她与魏静萱后,愉妃走到床榻前,望着弘历英挺的面容,忍不住俯下身,轻蹭着弘历的脸颊,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她一直独守空房,眼睁睁看着弘历翻他人的绿头牌,而她,永远都只能遥望养心殿。六年……任是十六年,二十六年,弘历都不会再临幸她。 所有这一切,都是拜那拉瑕月所赐,这个仇,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哪怕要她亲手扶持别人爬上龙床,也再所不惜。 想到此处,她在醉酒呢喃的弘历耳边道:“皇上,您想不想皇后啊?” “皇后……”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一把抓住愉妃的手道:“好想,朕好想你,皇后,你不要走,不要走!” “皇上,您认错人了,皇后在那边呢。”弘历睁着醉眼顺着愉妃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影,他看了一眼后摇头道:“不是,她不是皇后。” “不是?”愉妃扶起他道:“皇上您看清楚,她真的不是皇后吗?臣妾明明看着就是。”说罢,她朝魏静萱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上前一步,依着愉妃之前教的话道:“皇上,您不认识臣妾了吗,臣妾是明玉,您的结发妻子啊!” “明玉……”弘历用力晃了晃脑袋,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人影由清楚变得模糊,当模糊变得清楚之时,他竟然真的看到了明玉,颤声道:“明玉,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魏静萱暗自一喜,上前道:“是,臣妾回来看您了,皇上,臣妾好想您。” “朕也好想你!”这般说着,弘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魏静萱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含泪道:“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在想你,还以为此生此世,只能在梦里相见了。”说着,他将魏静萱紧紧拥在怀中,一遍遍唤着明玉之名。 看着这一幕,愉妃心中犹如猫在抓一样,又痛又痒,她不知有多想取魏静萱而代之,可是没有用,一旦弘历再体会到那种感觉,酒醒之后,只会更加厌弃她。 想到此处,愉妃转身走了出去,待得关了殿门后,对躬身行礼的四喜道:“皇上已经睡下了,上朝之前,你们几个不要进去叨了皇上歇息;另外,记得煮一盅醒酒茶,免得皇上醒来后头疼。” “奴才记下了,恭送愉妃娘娘。”在四喜的声音中,愉妃于夜色中登上等在外面的肩舆,往咸福宫行去。 四喜并不知道,此刻内殿之中,弘历正紧紧抱着魏静萱,不停呼唤着明玉的名字,许久,他抚着“明玉”的脸颊道:“为什么要自尽,朕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性命,只是想你明白自己犯下的错;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朕有多痛苦。” 魏静萱附着他的话道:“臣妾知道,但是臣妾当时真的没有颜面见皇上,您对臣妾那么好,臣妾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您失望,臣妾……真的很内疚。” 弘历哽咽地道:“不管你犯什么样的错,朕都会原谅你,偏偏……你选择了一条死路,让朕与你从此阴阳相隔。明玉,你怎么忍心!” 魏静萱依着他的肩膀道:“皇上的痛苦臣妾都看到了,臣妾也很后悔,可是……”她哭泣着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抱着弘历。 再次见到“明玉”,勾起了弘历压抑在心中的情感,摸索着她的脸颊,在那张饱满如玫瑰的唇上亲吻着,那样的温柔与怜惜,就如在亲吻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魏静萱在青楼学习之时,就曾有过肌肤之亲,对于亲吻并不陌生,然弘历的吻不同,那种温柔,令她刚一接触便陷了进去,贪婪地索取着更多……更多并不属于她的温柔。 这一夜,罗帐之下,春意深深…… 第七百四十八章 非她所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天色将明之时,弘历缓缓睁开双目,昨夜里,明玉似乎回来了,他与明玉紧紧抱在一起,然后……明玉灵肉交融,那种感觉,远胜于以前,当真是说不出的美妙,简直……可以说是欲仙欲死。 可惜……一切皆是一场梦,明玉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再回来,阴阳相隔的他们,只能在梦魂之中相见。 待得弘历坐起身准备饮四喜递来的解酒茶时,又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身上寝衣齐整,但那种感觉……不会错的,昨夜里,必然有人侍寝,也就是说……那并不是梦,难道是愉妃? 这个念头刚浮上心间就被他给否决了,愉妃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绝对不可能令他有那样的感觉,但若不是愉妃又会是谁? 想到此处,他故作无事地道:“四喜,昨夜可是愉妃在侍候朕?” 四喜跟着弘历那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道:“回皇上的话,愉妃娘娘在侍候皇上歇下后便离去了,并未久留。” & .;果然不是愉妃,弘历思索片刻,再次道:“那除了愉妃之外,还有何人来看望过朕,皇贵妃?” 四喜拧眉道:“回皇上的话,并未见皇贵妃或是其他几位娘娘来过。”说罢,他疑惑地道:“皇上,可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摇头道:“没有,朕随便问问罢了。”说着,他又有些不甘心地道:“当真无人来过?” 四喜见他一直在问这个事,觉得踌躇,不敢轻易回答,思索片刻道:“启禀皇上,昨夜里是魏静萱守夜,一直留在此处,她应该最清楚。” 听得自己的名字,一直默不作声的魏静萱当即跪下道:“启禀皇上,愉妃娘娘走后,并无人再踏进内殿,直至喜公公侍候皇上梳洗更衣。” “没有人……”弘历喃喃轻语着,难道真是自己错觉?不会的,他是一个男人,对这种感觉最是清楚不过,绝对不是一个梦,但魏静萱应该不会撒这样的谎言。想到此处,他心中忽地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目光缓缓移至魏静萱身边,难道……是她? 低垂着头的魏静萱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将头垂得更低;她这个样子,令弘历更加怀疑,有些想要询问,但此时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再说早朝时辰将至,他得立刻更衣上朝。 如此想着,弘历压下心中的念头,沉声道:“立刻为朕更衣!” 听到这句话,魏静萱低垂的眉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待得再抬起之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常,与四喜他们一起服侍弘历更衣梳洗。 在四喜随弘历去上朝之后,小五凑到魏静萱身边,轻声道:“昨夜出什么事了,使得皇上追问不止?” “你这么好奇,刚才怎么不问?我什么都不知道。”魏静萱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端着铜盆下去。 小五盯着她的背影,悻悻地道:“这个魏静萱,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日怎么这么冲,谁惹她了?” 这一日的早朝,弘历有些心不在焉,待得散朝之后,他回到内殿,却不曾立即批阅刚刚呈上来的折子,而是命四喜他们出去,只留下魏静萱在殿中。 弘历暗自吸了一口气,道:“魏静萱,朕再问你一次,昨夜除了愉妃,还有没有人出入养心殿?” “回皇上的话,没有。”魏静萱话音刚落,弘历便道:“那昨夜是何人侍寝于朕?” 魏静萱心下暗喜,弘历果然没有忘记昨夜之事,她努力压抑着这抹喜色,故作慌张地道:“昨夜……昨夜并无人侍寝,不知皇上……” “你在撒谎!”弘历倏然打断她的话,厉声道:“昨夜,必定有人侍寝,说,到底是谁?!” 魏静萱连忙跪下,一口咬定道:“奴婢没有撒谎,当真没有人侍寝,不知皇上为何如此肯定……” 弘历盯着她半晌,忽地道:“你不说是吗?好,立刻去传钟粹宫负责验身的嬷嬷过来。”不等魏静萱说话,他又道:“你进宫之时,当有嬷嬷为你验明正身,今日,就让她再验一次,看你是否仍为处子之身?!” 听得这话,魏静萱脸上慌意更甚,连忙道:“奴婢……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奴婢……”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在无法说下去后,突然磕头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是存心的……” 弘历走下来,一脸恼恨地盯着她,“朕猜的没错,果然是你,魏静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勾引朕?!” 魏静萱没料到弘历会是这个反应,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急急道:“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奴婢没有……” 下一刻,弘历的手已是掐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慢慢收紧,就如那日一样,“你若没有趁着朕酒醉勾引朕,怎么会爬上龙床,魏静萱,朕看在皇后的份上,容你在此侍候,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那日,朕真是不该放过你!”说罢,他冷然一笑道:“你就那么想要成为朕的女人吗?但朕,从来没有想过要赐予你妃嫔之荣,没有人可以将算盘打到朕的头上来,你……更加不行!” 弘历的冷酷无情,令魏静萱心惊胆战,脖颈上渐渐加重的力道令她呼吸困难,她努力想要掰开弘历的手,艰难地道:“若……若奴婢真的想……借此成为皇上的……妃嫔,就……就不会极力隐瞒这件事,皇上……皇上想错了奴婢!” 她的话,令弘历手一颤,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是啊,若魏静萱当真想凭此飞上枝头,应该一早就告诉自己昨夜发生的事,而不是极力隐瞒,若不是自己猜到了此事,恐怕……真相会这样一直隐瞒下去。 虽然手松了一些,令魏静萱不再呼吸困难,但那只手一直没有收回去,魏静萱紧张地注视着,唯恐会再次收紧,夺去自己的性命。 幸好,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弘历缓缓收回了手,冷声道:“告诉朕,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题外话】:半个小时内更新第五章 第七百四十九章 烦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低头应着,小声道:“昨夜,皇上喝醒了酒,在愉妃娘娘离去后,一直唤着皇后娘娘的名字,奴婢见您满头都是汗,便想为您拭汗,哪知您突然间就抓着奴婢的手,将奴婢误认为皇后娘娘,再之后……您……您……”她面色绯红,未曾说下去,然弘历焉有不知之理,他误将魏静萱错认为明玉,以致发生了后面的事。 宠幸一个宫女并不是什么大事,历朝历代皆有这样的事,但他并曾想过宠幸魏静萱,哪怕明玉当初举荐,最终也被他拒绝;想不到最终他却…… 弘历越想越烦燥,看到魏静萱尚跪在地上,不耐烦地挥手道:“滚,立刻滚下去,朕不想看到你!” 魏静萱以为,经此一事,弘历会接受她,谁知竟然是这样的反应,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弘历还是不愿要她吗? 这个念头令她变得极为惶恐,急急思索着说辞,“皇上,千错万错皆是奴婢的错,您千万不要因为奴婢而伤神,奴婢……” 弘历厉声道:“朕叫你滚下去,没听到吗?滚!”≡ . 魏静萱不敢再说话,咬着唇退了下去,在其走后,弘历在殿中来回走了数趟方才勉强平静下来,回到御椅中坐下,批阅着堆在案上的折子,但总是批不了一会儿,便又想起昨夜的事,心绪始终无法宁静;如此勉为其难地批了一半后,他将朱笔一扔,往外走去,他不知道自己想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未化的雪挂在枝梢上或是覆盖假山异石之上,映着深红色的宫墙,格外晶莹。 一路走来,弘历的心情终于舒坦了一些,见已是到了延禧宫附近,干脆便去了延禧宫,还未进去,便听到清脆的笑声,待到了院中,只见永璜与永璋正在玩雪,互相扔来掷去,极是热闹,永瑢也在,摇摇晃晃地也捡了雪去扔,不过他太小,还不知道如何使力,所以这雪,不是扔在脚前就是扔到身后,但他还是很高兴,咧着长齐了牙的小嘴开心的笑着。 站在檐下的瑕月最先看到弘历,扶着阿罗的手走上前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皇贵妃免礼。”弘历扶起她,带着些许惊讶道:“永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臣妾担心三阿哥与六阿哥待在阿哥所会不适应,所以常叫他们来这里,正好永璜今日也来了,便由着他们兄弟玩雪,还望皇上莫怪。” 弘历摇头道:“你如此关心他们兄弟,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责。” 瑕月微微一笑,随即有些惊讶地道:“咦,皇上身上怎么这么重的酒味?” 她的话令弘历再次思及昨夜之事,脸色微微一变,道:“昨夜愉妃送了梅子酒来,朕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一些,倒是让你闻到了。” 瑕月留意到那抹细微的神色变化,关切地道:“皇上可是有何事心烦,若有的话,不妨与臣妾说说,看臣妾能否为您分忧。” 弘历不欲将昨夜之事说出来,摇头道:“朕很好,你不必为朕担忧。” 这个时候,永璜他们也注意到弘历的到来,纷纷上前行礼,瑕月见状,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但她清楚,弘历必有事瞒着自己。 冬季的白天特别短暂,不多时便已经幕色重重,此时,永璜他们皆已经回去了,只剩下弘历与瑕月两人,待得用过晚膳后,瑕月命人取来风灯交给四喜,随后对弘历道:“路上的雪虽然都被扫净了,但皇上回去之时,还是得小心一些。”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这么迫不及待赶朕走,皇贵妃就这么不愿看到朕吗?” “皇上明知臣妾不是此意。”她替弘历整了整衣襟,道:“皇上刚才也说了,今日呈上来的折子还有许多未批,若是不赶紧批了,就得累积到明日去,到时候,皇上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您叫臣妾如何忍心皇上这般劳累。” 弘历轻抚着她的脸颊道:“你啊,总是处处为朕着想,着想的有时候,朕想看看你的真心都看不清了。” 瑕月低眉一笑,牵过弘历的手放在胸口,“臣妾的真心就在这里,皇上何时想看了,尽管剖来看。” 弘历听得一笑,搂紧了她道:“朕还等着你助朕做一个千古明君呢,可舍不得剖开来。”如此说着,他又道:“这样吧,你陪朕回养心殿,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了。” 瑕月自然也想陪着弘历,听得他这么说,欣然道:“只要皇上不怕臣妾扰您批阅奏折,臣妾自然求之不得。” 弘历与之一笑,牵起她的手,一起往养心殿行去…… 自从弘历离开之后,魏静萱就一直候在殿外,而她的心,一直未曾静下来过,原以来,只要有了那样的关系,弘历就会接受她,封她为答应,甚至是常在、贵人;岂料不止什么都没有,还遭来一顿训斥,若非她强撑着说出那番话,只怕是连性命都没有了。 弘历……皇帝……他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是自己昨夜做的不好吗?但昨儿个夜里,她已经将在青楼里学到的技艺都毫无保留的使了出来,弘历明明也很喜欢,又为何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了? 正自思绪纷繁之意,耳边传来小五行礼的声音,连忙抬目望去,只见弘历与瑕月并肩行来,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魏静萱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一紧,旋即缓缓松开,与小五一样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弘历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之后也只传了小五进去侍候,任由她一人留在外面。 魏静萱越想越气,又思及弘历牵着瑕月手的那一幕,暗自咬牙,那拉瑕月虽然保养得宜,但毕竟年过三旬,真不明白弘历为何还要这般看重她,不必问了,今日必然一天都在延禧宫,到了夜里,那拉瑕月都还要缠着弘历不放。 第七百五十章 鱼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思索之余,她忽地想到,弘历会否已经将她的事告诉了那拉瑕月,后者不想让她得宠,所以就向弘历进言,令弘历故意冷落她? 魏静萱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松开不久的手再次握紧,恨恨地在心里发誓,她与那拉瑕月此生此世,誓不两立! 若是不得弘历之宠便罢,否则她一定要搅得延禧宫天翻地覆,让那拉瑕月也尝一尝她曾受过的屈辱。 事实上,瑕月并不知道昨夜之事,更不知魏静萱这些心思,她陪在弘历身边,替他磨着朱砂墨,看他沾墨之后,在奏折上写上一个又一个的字。 在外面敲过两更之时,弘历终于批完了最后一本折子,展一展筋骨道:“自过了年之后,还是第一次批到这么晚,真是觉得有些累了。” 瑕月将折子归好,笑道:“看皇上下次还敢不敢躲懒。” 弘历好笑地捏着她的琼鼻道:“你这妮子,是在教训朕吗?” 看到她抚着脸颊,弘历笑道:“怎么了,担心自己老去吗?” 瑕月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她真的老了,至少已经不再是风华正茂之时,轻声道:“世间女子,又有哪一个人不怕老去。”说及此,她忽地攥了弘历的衣袖,紧张地道:“皇上,若有一天,皱纹爬上了这张脸,您会否不愿再看到臣妾?” 弘历缓缓拉下她的手,握于掌心,温言道:“不会,就算你白发苍苍,朕也会待你如现在;再说,你老去之时,朕同样也老了,不是吗?” “但是会有无数青春貌美之人围绕在皇上的身边,您……”话说到一半,唇突然被捂住,弘历轻声道:“你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朕了?”迎着瑕月的目光,缓缓道:“都说色衰而爱驰,但那是指以色侍人的宫嫔,你……与朕共经生死,朕又怎会如此待你。今年,是你伴朕的第十九个年头,朕相信,往后定然还会有第二十九个年头,第三十九个年头……你永远都是朕的皇贵妃。” 他的话,令瑕月淆然泪下,弘历这样说,几乎是在向她许下承诺,尤其是最后那句。 三十九年……若她真可以陪伴弘历三十九年,此生再无遗憾…… “莫哭。”在替瑕月拭去泪水之后,弘历温言道:“夜深了,歇息吧。” 瑕月点点头,与弘历一起入寝殿歇息,一切皆如以前一样,但弘历却始终寻不到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 望着欢欲过后,沉沉睡去的瑕月,弘历却了无睡意,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夜的情况。 这一夜,弘历睁眼至天明,第二日、第三日,他分明传召了舒嫔与胡贵人,宫庭之中属这二女最是青春妍丽,且风情不一,前者冷艳之中带着一丝傲意;后者吴侬软语,婉约奉迎;皆甚得弘历喜爱。 然这两人,依然没有给弘历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令他无比失望,未过三更便已经命四喜将她们送了回去,自己一人在床榻间辗转猜测,为何那一夜,魏靖萱会给他其他人无法岂及的那种鱼水之欢?是因为他将之当成明玉之故吗?但明玉在生之时,他虽与明玉感情深厚,床第之间却也不曾有那种感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越是想忘记那种感觉,越是刻意不见魏静萱,就越是记忆深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第四日夜间,他终于按捺不住,将魏静萱唤了进来,后者一直在等待着弘历的传召,这会儿得到弘历的召唤满怀欣喜,弘历果然没有忘了她,青楼女子那些技艺亦不曾白学。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魏静萱话音刚落,便听得弘历道:“过来,到朕身边来。” 其实何止经历忘不了那种感觉,初尝滋味她同样记忆深刻,此刻听到弘历的话,身子顿时酥软了几分,脸颊微红的来到弘历身边,娇唤道:“皇上,您……”未等她说下去,弘历已是毫不怜香惜玉地拑住她的下巴,冷声道:“说,你给朕下了什么药?” 下巴传来的痛意令魏静萱一下子从旖旎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愕然望着弘历道:“皇上您在说什么?” “朕问你给朕下了什么药?!”弘历重复着刚才的话,眸中充满了厌恶之意,他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也不是史上那些一味沉迷于享乐的昏君,更加不是初尝女人滋味的青涩小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惦念那一夜的床第之欢,思来想去,就只想到下药一个可能,他记得皇阿玛在世时,有一个姓舒穆禄氏的妃子曾在阿玛的茶里下药,令皇阿玛对她的身体念念不忘,从一介答应爬到一宫之主的位置,更是差一点害死了皇额娘。 魏静萱被他眸中的冷意给吓得不轻,勉强定了神道:“没有……奴婢从来没有给皇上下过什么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还在撒谎!”弘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冷声道:“你若没动手脚,朕怎么会……怎么会……”后面的话,纵然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出口,总不能说他堂堂一个帝王,居然贪恋鱼水之欢。 魏静萱惶恐地迎着他的目光,颤声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求您相信奴婢。” “朕……”弘历神色复杂地盯着魏静萱,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如此寂静半晌,弘历忽地道:“四喜,你下去,没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四喜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弘历此刻心情明显不好,他不敢多言,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在他离开后,魏静萱心中的惶恐比之刚才更甚,忍痛道:“皇上,奴婢是冤枉的,您……”未等她说完,弘历已是站起身来,攥着她一路进到寝殿,魏静萱尚未站稳,已是被推倒在床榻上,随后弘历重重压在她身上,扯去她的衣裳。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一辈子的宫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怕了,真的怕了,她希望能够与弘历行鱼水之欢,但应该是与那夜一样,绝不是这种近乎暴虐的情况,她一边挣扎一边道:“皇上,您不要这样,不要!” 弘历喘着粗气道:“不要?你不是一直希望朕这样对你吗?趁了你的心意难道不好吗?”说话间,魏静萱衣裳已是扯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贴身小衣还未解开。 魏静萱泣声道:“没有,奴婢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夜是意外,真的,皇上您相信奴婢!” “相信?”弘历没有说下去,但他言语间透着浓浓的讽刺之意,显然并不相信魏静萱的言语。 魏静萱停止了挣扎,一边流泪一边道:“为什么,为什么您从来都不肯相信奴婢?不错,从第一眼看到皇上起,奴婢就对您倾慕不已,但奴婢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再卑贱不过的宫女,怎么有资格侍候皇上呢,所以就算当初皇后娘娘举荐,奴婢也没有存过妄想,只求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皇上身边;那一夜……是一个错误,奴婢当时要是没在殿中侍候,您就不会将奴婢认做皇后娘娘,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您也不会不开心。” . 在她说话的时候,弘历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中的疯意亦逐渐退去,在喘了几口气后,他站起身来,背对着罗衫半解的魏静萱,冷声道:“滚!立刻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面对弘历近乎咆哮的言语,魏静萱缓缓自床榻上站了起来,走至他身后,哽咽道:“皇上,您莫要生奴婢的气好不好。” 弘历倏然回身,手正好打在魏静萱的脸上,白嫩的肌肤上顿时浮现出通红的印子,加上那滴落于脸颊上的泪水,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弘历寒声道:“朕叫你滚,没听到吗?” 魏静萱跪在他的脚下,哽咽而关切地道:“您要奴婢怎样都可以,只求您莫要生气,奴婢……奴婢好怕,以后都不能再见到皇上。”停顿片刻,她又道:“只要能够陪在您的身边,奴婢可以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 她的话,令弘历神色微微一动,低头道:“当真什么都可不求不要吗?” 听得他问话,魏静萱连连点头道:“是,什么都不要,一辈子都只做一个养心殿的宫女;只求您别生气,更不要赶奴婢走。”说到这里,她又落下泪来,泣声道:“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若是皇上再将奴婢赶走,奴婢……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好,这是你说的,一辈子都只做一个宫女!”在说完这句话后,弘历将魏静萱从地上拉了起来,缓缓解开她身上最后一件衣裳,与那夜一样的春光再次弥漫了寝殿,而弘历亦再次尝到了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 这一次,他很肯定,自己没有被下药,之所以有那样的感觉,仅仅是因为身下的人;魏静萱,是她给自己带来的感觉。 之后的几日,弘历未曾再传召其他妃嫔侍寝,皆由魏静萱侍寝,但不论魏静萱在龙榻之上,如何曲意奉承,如何婉转讨好,弘历都没有封她为嫔妃之意,甚至……连龙种都不许她留下,除却第一次之外,往后第一次侍寝过后,小五都会端来一碗药看着她喝下,虽然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什么药,但她心里明白,必是不留龙种的药。 魏静萱恨极了弘历的绝情,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弘历对她并无情,只是迷恋她在床第上的那些功夫罢了。 会不会……弘历真如他之前所言那样,让她一辈子都只做一个宫女?不,她不想这样,她不要做宫女,付出了这么多,她一定要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愉妃,是以她趁着一日闲暇,悄悄来到咸福宫,愉妃在教永琪对弈,她进来的时候,永琪正好因为落错一子,而被愉妃杀得一子不剩。 永琪嘟了嘴,埋怨地道:“额娘,您就不能手下留情,给儿臣一条生路吗?” 愉妃在收了最后一个棋子后,凉声道:“知道你为什么败吗?” 见愉妃脸上没有笑意,永琪有些惧怕地低下了头,道:“因为儿臣学艺不精,所以败给了额娘。” “你虽才学了一年,但你生性聪颖,连师傅也常夸你,至于本宫,棋艺并不精,只是勉强过得去罢了,你我水平当在伯仲之间;可是你心慈手软,几次明明有机会置本宫于死地,都放过了,你当本宫看不出来吗?” 永琪轻吐着舌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额娘;但是……儿臣觉得,只是对弈罢了,又何必一定要置人死地。” 愉妃肃然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你若是连一局棋都狠不心来,将来人生路上,又怎么能够狠得下心。” 永琪心中虽有些不认同,但他不敢违逆愉妃,低头道:“儿臣知道了。” 看着她,愉妃摇头轻斥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自小心慈手软,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也不见你听进去。”说罢,她叹了口气,道:“本宫是你的额娘,自然会为你留生路,但若遇上你的敌人,他们会给你留吗?记着,一旦占了先机,就一定要乘胜追击,斩草除根,一旦给对方留下机会,哪怕是再微小,别人也可借势反扑,岂不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会谨记额娘的教诲。”见永琪这样说,愉妃颔首道:“行了,回书房去吧,本宫晚一些问你师傅今日教的功课,不止要背诵如流,还要明解其义。” 莫看永琪年纪小,在他两岁之时,愉妃便已经教他习字识文,永琪也极是争气,不到三岁,便已识字数百,诵诗多首;四岁开始,正式随师傅学习,研读四书五经,不过两年功夫,已是几乎赶上永璋五六年的进度。 在永琪下去后,愉妃把玩着玉石制成的棋子,打量着魏静萱道:“本宫听说,这几日皇上一直未曾翻过绿头牌,可是由你在侍寝?” 魏静萱连忙垂目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第七百五十二章 猜测身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笑道:“看来,本宫很快就该改口称你为妹妹了,看皇上对你的喜爱,一个常在之位应不在话下,指不定还会封你为贵人呢。” 听得这话,魏静萱神色苦楚地道:“恐怕奴婢没有这个福气。” 愉妃神色一动,疑惑地盯着她道:“何出此言?” 魏静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即跪下道:“看皇上之意,怕是真打算让奴婢当一辈子的宫女,娘娘,这可怎么办?” 愉妃蹙眉道:“想不到皇上对你成见如此之大,明明已经临幸数次,却始终不肯给予你正式的位份。” 魏静萱苦涩地道:“奴婢已经想尽办法讨好皇上,但每次皇上都让小五端药给奴婢喝,不留龙种,也不记入敬事房的册子之中,奴婢知道娘娘已经帮了奴婢许多,实在不该再来烦您,但……奴婢实在想不出法子来。” “本宫明白,不过皇上这个样子,恐怕不易说服,且本宫若是说得多了< .,指不定还会遭皇上斥责甚至怀疑,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愉妃的言语令魏静萱心中一沉,道:“这么说来,就是没法子了?” “法子……”愉妃轻敲着棋盘徐徐道:“如今,唯一可以让皇上承认你身份的,只有一个法子,就不知你是否可以做到。” 听得有法子,魏静萱心中一喜,连忙道:“奴婢愿闻其详,请娘娘指点。” “龙种!”愉妃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只有怀上龙种,皇上才会看在子嗣的份上,赐你应得的身份。” 她的话就如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浇灭了魏静萱刚刚升起的欢喜之意,黯然道:“娘娘所言,奴婢何尝不知,但奴婢刚才也说了,皇上根本没有留下龙种的打算,小五又一直盯着奴婢服药,奴婢怎么可能怀上龙种。” 愉妃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事在人为,只要你有心,何事不能成?不过你若是还未做就想着放弃,那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跪安吧。” 魏静萱哪里肯就这么离开,连忙道:“只要可以达成所愿,不管什么事奴婢都愿去做,还望娘娘明示。” 愉妃微一点头道:“小五看着你服药并不要紧,因为关键不在小五,而在于那碗药,明白了吗?” 魏静萱稍一思索,试探地道:“娘娘之意,可是指换了药?”待得愉妃颔首之后,她思索片刻,为难地道:“但是小五打自端药进来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奴婢,奴婢实在寻不出机会换药。” “那样自然换不了,要换也是在御膳房里换。”这般说着,愉妃道:“罢了,本宫就再帮你一回,药你尽管服,本宫自会寻机会换了对你无害的药;不过在此期间,你万万不可在皇上面前露出任何异色,尤其能让他看出你不甘于宫女之位,这点必须时刻谨记。” 就算愉妃不提醒,魏静萱也绝对不会在弘历面前露出丝毫不甘之意,若是连这么一点苦都忍不了,又如何敢言将来。 她是一个宫女,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路比寻常人要难走,不过,只要能够达成所愿,再多的苦,她也咽得下。 “奴婢知道,多谢娘娘提醒。”如此谢恩之后,魏静萱退出了咸福宫。 往后的日子,一切如常,弘历仍是夜夜召魏静萱侍寝,但又日日命小五端药给她喝,以免她留下龙种。 尽管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然弘历整整七日不传召妃嫔侍寝,终还是引起了宫人诸人的怀疑,除却明玉薨逝那段日子之外,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诸人不敢问弘历,皆去了瑕月面前打探,然瑕月对此也是一无所知,自然回答不了。 在将众人打发回去后,瑕月抚一抚额,对齐宽道:“本宫让你去养心殿打听,可有消息?” 齐宽垂目道:“五公公他们嘴很严,不论奴才怎么旁敲侧击都不会说,不过奴才倒是意外知晓一件事情,原本五公公这几日每天都会去御膳房煎药。” 阿罗惊讶地道:“煎药?难道皇上龙体有恙?” 瑕月当即道:“若是这样,太医院那里肯定会有记录,但本宫昨日才传召过周太医,并未听闻此事。” 阿罗疑惑地道:“那可就奇怪了,不是皇上会是谁?” 齐宽言道:“奴才曾求御膳房一个关系尚好的人取来药渣,随后请御药房的人看过,他们辩出这个药的方子,主子必然知晓,是防着怀孕的方子。” 瑕月神色一变,凉声道:“你是说,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养心殿侍寝?” 齐宽躬身道:“是,除此之外,奴才想不到其他可能。” 阿罗蹙眉道:“不对啊,敬事房那边一直都没有记录,皇上更不曾传召哪位主子娘娘去养心殿,到底是谁在侍寝?” 瑕月缓步走着,徐声道:“敬事房不做记录,再加上皇上不愿留下龙种,此人身份必然极低,没有资格为皇上诞下子嗣。” 阿罗接过话道:“但就算是位份最低的常在,一旦侍寝,也必然被敬事房记录在侧,难不成,此人身份比常在更低?但宫中并无人居答应一位。” 齐宽试探地道:“或许……此人根本不是主子,而是一个宫女,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宫女……”知春喃喃说了一句,突然骇声道:“该不会是魏静萱吧?她可是一门心思想要得幸于皇上。” 阿罗看了瑕月一眼,见她面有不豫,轻斥道:“胡说什么,皇上对魏静萱一向不喜,怎会突然宠幸于她;再说,养心殿的宫女又不止她一人,真不知你怎么在想。” 知春嘟囔道:“养心殿宫女是多,但论姿容论心思,又有哪个能及得上她,怎么都觉得她最有可能。” “你还说。”阿罗瞪了她一眼,对瑕月道:“主子,您别听知春胡言,皇上怎么着也不会看上魏静萱。”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知春说的没错,论姿容与心思,莫说是养心殿,就算放眼整个紫禁城,魏静萱都是头一份;不过皇上……” 【作者题外话】:昨晚失眠,今天只有三更,实在熬不住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失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急忙接过话道:“一定不会是魏静萱,当初若不是看在死去皇后的份上,皇上根本不会让魏静萱去养心殿,更不要说是宠幸到这个地步了,所以……” “行了。”瑕月抬手打断他们的话,道:“本宫无事,倒是夏晴那边,在这件事未查清楚之前,不要让她知道,以免她一时激动,闹出什么事来。” 待得齐宽他们记下后,瑕月起身道:“走吧,扶本宫去养心殿。” 阿罗扶住她道:“主子,您昨儿个夜里睡得不好,刚才又应付了几位娘娘那么久,想必有些疲乏,要不然……还是改日再去吧。” “本宫没事,再说,与其一直悬着心事,倒不如设法弄个清楚明白。”说到此处,瑕月眸光微眯,凉声道:“若真是魏静萱,本宫倒想知道,她究竟用何手段,将皇上迷惑到这等地步!” 见瑕月心意已定,阿罗等人只好扶着瑕月来到养心殿,弘历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去见过瑕月了,并非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瑕月,魏静萱一事……总是令他有种对| an][shu][ba].不起瑕月的感觉。 他是皇帝,宠信妃嫔、宫女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从未觉得对不起谁过,可是这一次偏偏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在他心绪未宁之时,瑕月已是来到殿中,恭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弘历走下来,亲自扶起瑕月道:“免礼,皇贵妃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瑕月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多日未见皇上,甚是想念,这会儿看到皇上精神一如之前那般的好,臣妾就放心了。”说话之时,目光微微一转,落在安静站在一旁的魏静萱身上,试图从中看出什么来。 弘历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抬手抚过她鬓间的珠花,温言道:“是朕不好,让你担心了,放心吧,朕一切皆好。” 瑕月感觉着自脸颊缓缓落下的手,柔柔笑道:“其实不止是臣妾,诸位妹妹也很思念皇上,盼着皇上何时去她们宫中坐坐。” 弘历神色微微一冷,道:“怎么了,她们去烦你了?” 瑕月摇头道:“没有呢,不过这些日子,一直未见皇上涉足后宫,臣妾思念,诸位妹妹自然也是思念得紧。”说罢,她故作不经意地道:“恕臣妾多嘴问一句,何以这些日子,皇上一直独宿于养心殿,是否臣妾或是诸位妹妹们做错了事,惹皇上生气?” 弘历摇头道:“与你们无关,是朕自己的事,朕想……”他有些心虚地道:“一个人静静。” 瑕月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道:“但是以前从未见皇上这个样子过,臣妾……实在有些担心。” “朕没事。”如此说着,弘历微微一笑道:“这样吧,朕今夜去你宫中,如此你就不必担心了。” 瑕月脸颊微红,啐道:“臣妾与皇上说正经的,皇上却拿臣妾开心,好生过份。” “哪有,朕也与你说正经的呢。”弘历握了她的手道:“这么多天没见你,朕也很是想念。瑕月,相信朕好不好?”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令瑕月一怔,疑惑地道:“皇上要臣妾相信什么?” 弘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字一句道:“相信朕向你许下的诺言,此生此世,除却明玉,再不会有人越过你!” 他的话令瑕月心中一暖,笑道:“臣妾一直都是相信的,倒是皇上,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呢!” 弘历失声一笑,道:“是啊,朕怕事情太多,忘了与你的诺言,到时候被你拿来取笑。”说着,他将瑕月揽入怀中,感慨地道:“不过,朕想……这个诺言朕会牢记一辈子,不会有忘记的那一刻。瑕月,有你陪在朕身边,真好。” 瑕月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她不知弘历为何一直不肯提魏静萱之事,但既然弘历不愿说,她也不便勉强去问。 魏静萱将他们之间的一切看在眼中,指甲在掌中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深红色印子。弘历宁愿将温柔给予那么一个韶华渐去的女子也不愿给她,反而要她受尽委屈,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可以,她不可以一辈子这样,更不能当一辈子的宫女,一定……一定要怀上龙种,那是她唯一的出路。 虽然与瑕月一起,并没有魏静萱带给他的那种犹入云巅的感觉,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是魏静萱无法比拟的,再加上弘历有些淡忘魏静萱,之后的接连几日一直宿在延禧宫之中。不过,瑕月却是有些失望,几番打听,终于证实之前侍寝于养心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魏静萱。 这个处心积虑,等待了八年的女人,终于如愿爬上了龙床;瑕月的失望,并非是因为多了一人与她分享恩宠,而是失望弘历,明明他是那样的厌恶魏静萱,为何又会受了她的引诱,且还一次又一次,真是有些想不明白,究竟……弘历在想什么? 瑕月越想越觉得烦燥,推开长窗,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在脸上,借此平息心中的烦闷;抬头望去,天上黑漆漆一片,莫说是明月,就连星子也不见一颗,看这样子,明儿个的天气不会好。 在接连几日的留宿后,今夜一直等到现在,都不见弘历过来,阿罗亦问过敬事房,说弘历并未翻牌子,看样子,他又打算召魏静萱侍寝了;想到此处,刚刚平息些许的心情又再次烦燥起来,不知自己到底该否与弘历捅破这层窗户纸。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将衣裳披在她身上,瑕月头也不回地道:“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你这个样子,很容易受凉的。”这个声音将瑕月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果见弘历正站在自己身后,待要行礼,弘历已是扶住她道:“此刻就朕与你两人,不必拘礼。” 瑕月点点头,旋即道:“皇上何时来的,臣妾都不知道。” 第七百五十四章 接踵而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有一会儿了,看你一直站在窗前发呆,就好心取了银狐披风给你覆上,哪知反遭了你一顿训斥。”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普天之下,除了皇额娘,也就你敢训斥朕了。” 瑕月脸颊微红地道:“谁叫皇上进来也不出声,臣妾还以为是阿罗他们呢。” 弘历笑一笑,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青丝,道:“刚才在想什么?朕看你似乎心绪不宁的样子。” 瑕月眸光微闪,随口敷衍道:“没什么,臣妾……是赏月呢。” “赏月?”弘历朝窗外看了一眼,道:“朕怎么没瞧见今晚上有月亮?” “臣妾……”未等瑕月想好该怎么说,弘历已是道:“是否因为朕?”见瑕月低头不语,弘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认真地道:“朕也想早些过来,无奈今日呈上来的折子有些多,一直批阅到这会儿才好。” 面对他的解释,瑕月心中有些感动,其实这种事,弘历根本不需要向她解释,因===为临幸哪个妃子,或是去何处留宿,是他的自由,莫说是她,就算是明玉在世之时,都没资格过问。 见她不说话,弘历温言道:“怎么了,气还没消?” “不是。”瑕月咬一咬唇,抬头道:“臣妾……可否问您一件事?” 弘历颔首道:“自然可以,什么事?” “您……”瑕月挣扎良久,始终还是问了出来,“您是否宠幸了魏静萱?” 弘历身子一僵,拥着瑕月的手缓缓放开,“你从哪里听来这个事?还是说你暗中在查朕?” 见瑕月不说话,他面色一冷,寒声道:“瑕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查朕,是谁给你的权力?” 面对他的喝斥,瑕月垂目道:“臣妾不敢,只是之前一直不见皇上临幸众位妹妹,有些担心,所以……” 弘历厉声打断她的话道:“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查朕了吗?瑕月,你与朕说一句实话,究竟是在担心朕,还是担心你自己?” 瑕月愕然看着弘历,她当然听出了弘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自己,“皇上以为臣妾是担心自己恩宠不保,地位动摇,所以才会那样做?” 弘历愤然拂袖,冷声道:“你自己心中清楚。” “臣妾不清楚!”瑕月激动道:“不错,皇贵妃的位置是很好,高高在上,所有嫔妃看到臣妾都要行礼,但臣妾还不至于贪恋至此;在臣妾心里,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是皇上。若是离了皇上,再高的位置对臣妾而言,也没有意义!”她喘了口气,续道:“您多日不传嫔妃侍寝,敬事房也没记录,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臣妾担心您,所以才让齐宽去查,结果您却怀疑臣妾的用心?” 其实早在那句话出口的时候,弘历就后悔了,这会儿听到瑕月的话,更是悔上加悔,想要去握瑕月的手,却被她给避开了,知其是在生自己的气,轻叹了口气道:“是朕不好,朕一时生气,所以把话说得重了一些,你的心思朕岂会不知。”见瑕月不说话,他承认道:“不错,朕是宠幸了魏静萱,不过朕并非有心如此,而是一时喝醉了酒,至于后来……”弘历没有说下去,那种事情,始终有些羞于出口,转而道:“怎么了,还没消气?” 瑕月别过脸,有些赌气地道:“臣妾岂敢生皇上的气。”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好笑地摇头,将她拉到水银镜前道:“你自己瞧瞧,明明气得面红耳赤,还说没有生气?!”见瑕月不语,弘历再次道:“难不成要朕向你斟茶认错,才肯原谅朕吗?” “皇上的茶还是斟给皇额娘吧。”如此说着,瑕月脸上终于透出一丝笑意,见她终于展颜,弘历亦笑了起来,道:“阿罗说你还没有用膳,朕陪你一起去偏殿用膳好不好?” 瑕月点点头,旋即试探地道:“皇上……您真的看重魏静萱了吗?否则……” “否则何以一再宠幸她是吗?”待得瑕月点头后,弘历叹了口气,道:“朕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总之你相信朕,朕对她并没有感情,朕不会让她留下龙种,更不会赐予她位份,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宫女。” “但是魏静萱会愿意吗?”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笑容依旧,不过比刚才冷了许多,“不论她愿意与否,皆是如此。” 见他这么说,瑕月不再多问,与之一起携手去往偏殿,刚一坐下,便有宫人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主子,景仁宫的春桃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禀告皇上。” 弘历微一拧眉,道:“传她进来。” 不一会儿,春桃低头走了进来,待得她行过礼后,瑕月关切地道:“可是舒嫔有什么事?” 春桃一脸笑意地道:“回娘娘的话,主子这些日子常有恶心欲呕之感,刚刚与胡贵人用膳的时候,又再次作呕,逐传了太医来看,太医说,主子腹中有了龙胎,主子命奴婢赶紧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听得这话,弘历大为惊喜,连忙道:“果真吗?” “奴婢怎敢欺骗皇上与娘娘,太医说龙胎已经有一个余月。”春桃话音刚落,又有宫人进来,说是丽景轩的秋菊求见。 瑕月玩笑道:“该不会秋菊此来,也是为了告诉皇上,胡贵人有身孕?”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弘历笑语一句,命宫人将秋菊带进来,后者入内后,屈身道:“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在太医为舒嫔娘娘请过脉后,主子记得她这阵子亦有些不舒服,便借此机会请太医诊脉,方知与舒嫔一样,同是怀有龙胎。” 弘历愕然不已,想不到竟然真被瑕月刚才的玩笑之语说中,舒嫔与胡氏同时有了身孕。 瑕月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朝弘历行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舒嫔与胡贵人一起怀有皇嗣,看来宫中很快就会再多两位小阿哥,想不到才刚过完年不久,便有这样的喜事,实在是可喜可贺。” 第七百五十五章 妒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之后,阿罗等宫人亦纷纷跪下行礼,弘历回过神来,高兴不已,抚掌道:“好!真是好!”说罢,他对四喜道:“立刻传旨下去,舒嫔的用度,比照四妃之制,至于胡贵人则依照嫔制;另外,但凡有缺,内务府均需立刻送去,不得有误。” “奴才遵旨。”在四喜答应之后,弘历起身欲离去,瑕月眸中掠过一丝悲苦,却不曾说什么,只是依礼屈身,“臣妾恭送皇上。” 瑕月的声音并没有透出任何不满与悲意,却令弘历脚步为之一停,思忖片刻,他再次道:“四喜,将高丽国送来的上等人参、灵芝分送去舒嫔二人处,另外再去各取如意一对,珍珠一斛,以做安胎。至于你们两个……”目光扫过春桃与秋菊二人,道:“回去禀告你们主子,就说天色不早,让她们早些歇着,朕明日再去看她们。” 他的话令春桃二人甚是奇怪,刚才弘历明明是打算过去的,怎么一转眼又改变主意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她们可不敢多问,依言退了下去,待得其他宫人也相继退下后,瑕月疑惑地道:“皇上怎么不去看二位妹妹?” 听得这句话,瑕月哪里还会不明白,弘历是怕她难过,所以才留了下来,她忍着心中的感动道:“什么十个八个,皇上说得像是小猪崽似的,再说,哪有人这么会生。” 弘历朗声一笑道:“你怎知没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人生了十个八个呢!” 瑕月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旋即推了推弘历道:“皇上赶紧去吧,臣妾没事。” 弘历摇头道:“朕都已经传旨说不去了,难道你想让朕失言吗?” “您这分明就是耍赖!”瑕月摇头说着,不过眉眼间尽是欢愉的笑意,其实她何尝愿意弘历离去,只是身处其位,就不能事事按着一已悲喜行事;皇贵妃之位,是尊荣,但何尝不是枷锁,处处禁锢着她的喜怒哀乐;但是为了弘历,她甘之如饴。 “耍赖也好,怎样都好,总之今夜……”他在瑕月唇间印下缠绵的一吻,眸光温柔如春水,“朕只属于你一人。” 瑕月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踮起脚迎上他的唇,令彼此难分难舍…… 在延禧宫温暖如春之际,景仁宫中却是比数九寒冬更加冷,宫人一个个垂头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叶赫那拉氏脸色阴沉地道:“皇上当真这么说?” 春桃低头道:“是,皇上说了,明儿个再……”话未说完,叶赫那拉氏已是一掌拍在花梨木做成的小几上,寒声道:“是皇贵妃的意思?” “没有,皇贵妃当时并未说什么。”如此说了一句,春桃又宽慰道:“其实皇上心中还是很在意主子的,这不,一知道主子有孕,立刻就传旨内务府将您的用度改成与四妃一样,还赏了如意与明珠给您安胎呢。” “在意?”叶赫那拉氏冷笑道:“若真在意,就不会不来看本宫了,始终皇上最在意的,还是皇贵妃,哪怕本宫怀了龙种,也远不及她。”顿一顿,她道:“这件事,胡贵人知道了吗?” 春桃如实道:“当时秋菊也在,胡贵人应该是知道了。” 叶赫那拉氏未再说什么,只道:“本宫乏了,为本宫更衣梳洗。” 翌日,叶赫那拉氏与胡氏一起怀有龙胎的消息很快便为人所知,与之一起传开的还有昨夜弘历留宿延禧宫,未去看望她们二人的消息,众人皆是幸灾乐祸,暗自讽刺。 在这宫里头,地位相等恩宠相当之时,一切自是好说,一旦越了过去,尤其是怀上龙胎,那所谓的姐妹之情,也就走到了终点,取而代之的是嫉妒;其实不止是宫里,但凡女人多的地方皆是如此。 胡贵人与瑕月关系一向尚好,对于传入耳中的那些言语未有多想,叶赫那拉氏却未有她那般好的心态,弘历未曾及时过来之事,已是令她怒火中烧,再加上他人的闲言碎语,明嘲暗讽,心情更是差之又差。 “主子,您现在可不能生气,太医说了,龙胎前三个月最是娇气,万一若是出了岔子,可如何得了。” 叶赫那拉氏不耐烦地道:“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春桃正欲退下,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妹妹怀上龙胎乃是可喜可贺之事,何以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是谁惹你了?”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愉妃正缓步走进来,她连忙示意春桃扶她起身迎上去,正欲屈膝行礼,愉妃已是扶住她,温言道:“舒嫔如今身怀六甲,无需拘礼。” 虽得了愉妃的话,叶赫那拉氏还是坚持行了一礼,随后道:“外头那么冷,娘娘怎么过来了?” 愉妃拉着她一道坐下后道:“宫中出了那么大的喜事,本宫怎能不亲来道贺呢,说起来,妹妹与胡贵人进宫也有几年了,如今可算是怀上龙种了,再过一阵子,宫中便又多了两个呱呱啼哭的孩子呢,到时候定会很热闹,真是想想都高兴。”说罢,她朝冬梅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唤了两个宫人上来,在他们手中皆捧着锦盒,打开来后,皆是一些滋补珍品,不乏雪蛤、燕窝等物,愉妃含笑道:“这些东西是本宫给妹妹补身之用的,妹妹可一定要收下。” “这样贵重的礼,臣妾实在……”不等叶赫那拉氏说完,愉妃已是道:“你我姐妹,何需说这样见外的话,再说,你孕育皇嗣,乃是有功于皇室,有功于大清,本宫送一些东西来,不是应该的吗?若是再客气,就是不拿本宫当姐妹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封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愉妃话说到这个份上,叶赫那拉氏只得道:“既是这样,臣妾就收下了,多谢娘娘!” 在宫人将东西送去库房之后,愉妃道:“对了,妹妹还未告诉本宫,刚才为何生气?” 叶赫那拉氏目光一闪,道:“没什么,都是春桃这丫头,一点小事也做不好,所以臣妾训斥了她几句,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愉妃笑意嫣然地道:“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是为了一些闲言碎语呢。”说罢,她拍着叶赫那拉氏的手,温言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为皇上开枝散叶,也是为了自己,知道吗?” 叶赫那拉氏恭敬地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愉妃点点头,在又说了一阵后,道:“好了,本宫不打扰妹妹养胎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 叶赫那拉氏不顾愉妃劝阻,起身道:“臣妾恭送娘娘。” &n★★.;愉妃摇头道:“都说了不必拘礼,还非要这样,你让本宫说什么好,罢了,本宫走了。” 自景仁宫出来,冬梅小声道:“舒嫔刚才分明是在撒谎,您为何不拆穿她?也好趁机将她拉到咱们这边来。” 愉妃微微一笑道:“她既不愿说,又何必勉强呢,操之过急,反而不好,慢慢来吧,左右她已经开始对皇贵妃不满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冬梅想想也是,随即道:“对了,胡贵人那边,主子可要……” 未等她说完,愉妃已是摇头道:“胡贵人难为本宫所用,没必要浪费这个浪费这个精力,不过该送的东西还是要送,待会儿就由你与小全子送去。”在冬梅答应后,又道:“对了,魏静萱那边怎么样了?” “皇上这几日一直留宿延禧宫,没有召她侍寝。”说罢,冬梅有些担心地道:“主子,您说皇上是不是已经厌倦了魏静萱,毕竟皇上对她可没什么情份?” 愉妃望着不远处刚刚从枝尖抽出来的绿意,凉声道:“本宫已经设法帮她了,若她还是抓不住皇上,可就怪不得本宫了。” 冬梅点点头,未再多言,扶着愉妃一路远去。 虽然弘历当夜未曾过来,但对于叶赫那拉氏二人腹中的龙胎还是颇为看重,经常过来看望,并赐下恩赏;一时之间,两人成了宫人的红人,尤其是叶赫那拉氏,隐隐有与仪妃、愉妃二人并驾齐驱之势。 至于魏静萱,弘历不时会命她侍寝,但她始终是宫女的身份,没有任何名份,也依旧要当差;不少人在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当面讥讽,指她勾引弘历,想要飞上枝头,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这一切,魏静萱都默默忍受,不与人争不与人辩,并非她多么大度,而是知道现在一切争执都没有意义,就算让她占了口舌之利又如何,依旧是一个宫女,她要的,是彻底的改变。 然令她失望的是,虽然愉妃设法换了那些药,腹中却始终没有动静,而她……也依旧沦为弘历在床第上的工具。 不过,她是一个韧性极强之人,只要一日未达目的就不会罢休,否则也不会坚持七八年之久。 随着天气的转暖,春光越发明媚,一扫冬时的严寒与萧索,也就在这一年,一直待阁未嫁的嘉柔公主,由弘历亲自挑选了一位品性上佳,德才兼备的额驸,为二人赐婚,于五月中旬下嫁。 嘉柔一如其名,不仅没有因为身份尊贵养成骄纵的性子,反而貌美性柔,如今她即将有一个好归宿,瑕月亦为她高兴,于出嫁之前,亲手绣了一袭嫁衣送去,凌若与嘉柔均是十分高兴。 魏静萱一事,凌若早已知晓,不过她虽是皇帝生母,却也不便干涉太多,再加上她试探过弘历的态度,知晓弘历并没有意思给予魏静萱位份或是特别的恩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六月末,这一年待选的秀女皆已入宫,共计一百余人,居于钟粹宫之中,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以期八月选秀之时,能雀屏中选。 彼时,叶赫那拉氏二人腹中的龙胎已是有了七个余月,在胡氏六个月之时,周明华诊出胡氏所怀为双胎,令弘历大为欢喜,下旨晋胡氏为嫔,赐号颖,于八月行册封礼。 胡氏原本低了叶赫那拉氏一级,这会儿却与她平起平坐,令叶赫那拉氏心中越发不快,更不要说宫中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原本门庭若市的景仁宫在弘历下旨晋封胡氏之后,冷落了许多。 对她而言,这个孩子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荣耀,相反,从最初到现在,受了许多委屈,积压在心里的不满与难过越来越深。 这一日,愉妃又来了景仁宫,叶赫那拉氏坐在椅中发愣,并未留意到她的进来,直至收回了思绪,方才看到愉妃,惊讶地道:“娘娘您何时来的?” 愉妃笑着展一展袖道:“有一会儿,见你在想事,便没有打扰,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是臣妾失礼了。”说罢,她瞪了春桃等人一眼道:“你们几个怎么当的差,愉妃娘娘进来也不唤本宫一声。” 不等春桃等人请罪,愉妃已是笑道:“是本宫让他们不要惊扰你,不怪他们。”说罢,她道:“本宫看妹妹眉绪不展,可是有烦心之事?若有的话,不妨与本宫说说。” 叶赫那拉氏勉强一笑,道:“没有,臣妾一切皆好。” 愉妃看了她半晌,忽地叹了口气,道:“希望你是真的好。”说罢,她回头道:“把东西放着吧。” 冬梅应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乃是一盒血燕,这半年来,愉妃每次来看叶赫那拉氏都会带上一些东西,从不例外。 冬梅嘴快地道:“主子本来拿了两盒来给娘娘,哪来过来的时候遇见颖……”不等她说完,愉妃已是冷声喝斥道:“谁许你多嘴的,还不赶紧退下。” 第七百五十七章 看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不敢再多言,低头退至一边,然叶赫那拉氏的心思却是被她给勾了起来,轻声道:“娘娘,是否出了什么事或是遇见了什么人?” 愉妃神色不自在地道:“没有,妹妹莫听这丫头胡言,都怪本宫平日太过宽待他们,令他们失了应有的分寸,让妹妹见笑了。” 叶赫那拉氏看了她半晌,忽地道:“娘娘,若有什么事,您不妨与臣妾直说。” “你……”愉妃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妹妹,听本宫一句劝,做人有时候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否则只会招来无尽烦恼;这件事你不要再问,本宫也不会再说。” 见愉妃这么说,叶赫那拉氏只得作罢,但她心中的疑惑并未就此消去,在愉妃离去后,她始终静不下心来,又一直想起冬梅提到的“颖”字,逐道:“春桃,扶本宫去长春gong。”胡氏自被封为颖嫔之后,就搬离景仁宫,改居长春gong,为长春gong主位。 春桃劝道:“主子,这会儿外头热得很,极易中暑,要不等太阳下山之后再去吧?”** . 叶赫那拉氏看了一眼透过窗纸射进来的天光,无奈地点点头,在勉强熬到黄昏时分,即刻让春桃备肩舆送她去长春gong。 胡氏见到她过来,甚是高兴,亲自将她迎了进去,虽然两人同是七个余月的身孕,怀着双胎的胡氏腹部要比叶赫那拉氏大许多,瞧着就像将要临盆的肚子。 看到胡氏的腹部,妒意在眼底飞快掠过,一样是龙种,胡氏却一下子怀了两个,更哄得弘历将她从贵人册成了颖嫔。 初入宫那几年,胡氏位份比她低,选秀之时,二人又有几分亲近,所以她对胡氏多有照顾,可现在……所有的照顾都消失无踪,取代而之的是对她后来居上的妒嫉。 胡氏对于她的到来,甚是高兴,亲自接出来道:“想不到姐姐今日会来看望妹妹,快请入内。” 叶赫那拉氏掩下心中的妒意,与她相搀入内,道:“数日未见妹妹,不知妹妹近况如何,逐过来看看,如今看到妹妹一切皆好,本宫就安心了。” 胡氏接过宫人奉上的茶亲自递予叶赫那拉氏,笑言道:“姐姐若是挂念,命春桃来知会一声就行了,妹妹一定立刻过去。” “本宫怎忍心让你劳累。”说罢,她笑道:“不过是数日的功夫,妹妹的肚子仿佛又大了一些呢,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是快。” “他们是长快了,妹妹却是快被他们给折磨疯了,从前日开始,这夜里就躺不下去,否则便没法呼吸,只能半坐着歇息,如今才七个月,待到临盆之时,真不知会怎么样。” 叶赫那拉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谁叫你怀得是双胎呢,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你的福份呢,就连本宫也羡慕得很,皇上可是一直盼着你能带来龙凤呈祥呢。” 胡氏低头一笑道:“妹妹也希望能有那一日,如此才不负皇上待妹妹的好,不过究竟是男是女,还得看上天如何安排。” 叶赫那拉氏望着她眸中的喜色,暗自掐紧了双手,“本宫相信上天一定会给妹妹一个最好的结果。” 对此,胡氏自是欣喜,感激地道:“如此那就呈姐姐吉言了。”说罢,她慨然道:“若能得儿女双全,长伴膝下,妹妹这一世,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会的。”叶赫那拉氏心里像有一条毒蛇在啃咬一般,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改而道:“对了,本宫那里没有了血燕,春桃去内务府问了,说是要等上几日才会有,不知妹妹这里可还够用?”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刚刚得了一盒,至少可以用上六七日。”说罢,她唤过秋菊道:“去,取一半血燕给舒嫔。” 叶赫那拉氏连忙道:“这如何使得,还是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送了姐姐一半,也还能用三四日呢,到时候内务府应该就有了。”不等叶赫那拉氏再开口,她已是道:“咱们姐妹,本来就应互相扶持,姐姐又何需与妹妹客气呢。” 叶赫那拉氏点点头道:“既是这样,本宫就受领了。”她没有问血燕的来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必是愉妃所给,本是两盒,结果途中遇到胡氏,所以被迫分了一盒给她。就好比现在,她身怀龙嗣,本该受尽皇上的恩宠,却因为胡氏同时怀孕,而被迫分了一大半给她。 在一道用了晚膳后,叶赫那拉氏起身离去,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一直挂在胡氏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失望。 秋菊留意到她脸色变化,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二位小阿哥又踢您了?” “不是。”胡氏低头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沉沉叹了口气,道:“秋菊,一切都让皇贵妃说中了,舒嫔已不再是从前的舒嫔了,一切都变了,可笑本宫还一直不肯相信。” “啊?”秋菊惊呼一声,道:“您是说,舒嫔娘娘对您已经起了妒心?” 胡氏摇头道:“虽然她一直很努力地在掩饰,但终归还是露了一些出来;其实本宫也该想到了,舒嫔虽然待人温和,但她骨子里很冷,别人的生死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她心中只有她自己,至于之前对本宫好……”她苦笑一声道:“是因为本宫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本宫的存在已经令她感觉到了危险。这一次与其说是来看望本宫,倒不如说是试探更合适一些。” 听到这里,秋菊急急道:“但主子根本无意与她争,不如与舒嫔说清楚,免得她这样误会下去。” “没用的,她不会相信的。”胡氏再次叹了口气,道:“本宫与她的姐妹情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修补。” “或许还不是那么糟,毕竟……”不等秋菊说完,胡氏已是道:“你不必安慰本宫,有些事情,早些看穿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不会受太大的伤害,如今……”她抚着腹部,目光温慈地道:“本宫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这两个孩子,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第七百五十八章 身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秋菊对此自是认同,不过她有些担心地道:“主子,皇贵妃真的可以信任吗,会否她也与舒嫔是一样的心思,只是她掩饰得好,所以咱们才未看出来。” 胡氏摇头道:“本宫之前也有些怀疑,但经过舒嫔之事,可以肯定,皇贵妃并无害本宫之心,否则她根本无需提醒,任本宫与舒嫔斗得两败俱伤不是更好吗?” “希望如此。”说罢,秋菊后怕地道:“这宫里头真是可怕,以前主子是贵人时尚不觉得,这会儿却是……” “却是一个个都冒出来了是吗?”胡氏苦笑道:“位愈高人愈险,这句话可不是无中生有的。” 在胡氏因为看透了叶赫那拉氏的心思而苦闷之时,魏静萱却是满面喜色地望着眼前的人道:“庄太医,你再诊一次,我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庄正苦笑道:“魏姑娘,已经诊过三次了,断然不会有错,你大可放心。” 魏静萱欣喜地点头道:“没错就好,多谢庄太医,真是多谢您了。”因为苏氏的关系,她与庄正算有几分交情,也是她在宫中唯一可信的太医,所以一发现葵水迟迟未至,就立刻悄悄来找了他。 “不过如今胎儿才刚满一个月,很容易滑胎,你定要处处小心,那些粗重的活计更是不可以做。”说到此处,庄正又道:“不过你如今怀了龙胎,皇上应该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 “奴婢知道了,多谢庄太医提醒,您对奴婢的好,奴婢谨记在心。” 庄正笑笑道:“魏姑娘客气了,下回再见,说不定本宫就要改口叫你贵人主子了。” “承您吉言。”说完这句话,她退了出去,外头骄阳似火,她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这个好消息。 孩子……双手下意识地抚着腹部,很快,很快这个孩子就会改变她的命令,让她可以真正踏上那条期望许久的青云之路。 魏静萱高兴之余,却又泛起一丝担心,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最后更是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她脚步一转,去咸福宫见了愉妃,得知她有喜,愉妃颔首道:“总算没有白费了功夫,小全子为了给你调换那些药,可是整日提心吊胆,唯恐被人发现了。” 魏静萱低头道:“娘娘为奴婢所做的一切,奴婢都铭感于心,只要奴婢有出头之日,一定好生报答娘娘。” 愉妃微一点头,转而道:“你准备如何告诉皇上?” “奴婢尚未想好,所以想来问问娘娘,另外,奴婢担心……”魏静萱犹豫着道:“万一皇上不要这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愉妃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道:“你担心即便有了孩子,皇上仍然不愿给你名份?甚至逼迫你打掉这个孩子?” “虽然皇上应该不会对自己的骨肉那么绝情,但奴婢真的有些担心,毕竟皇上子嗣并不像先帝那么缺,宫中已经有了五位阿哥,舒嫔与颖嫔又怀有身孕,且颖嫔怀的又是双胎,奴婢实在很担心。” 冬梅在一旁插话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又哪会这么狠心。” 愉妃微微一笑,道:“皇上固然不是虎,但有时候,可能比虎还有狠毒,难道你忘了弘时是怎么死的吗?” 冬梅眼皮一跳,试探地道:“您是说,皇上真的有可能会不要魏姑娘腹中的孩子?” “本宫不敢确定,但防着一些总是没错的。”愉妃在殿中来回走了几趟后,对一直等着她回答的魏静萱道:“这件事你且先不要告诉皇上,等孩子大一些,然后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见愉妃肯管这件事,魏静萱心中一定,连忙讨好地道:“那这件事就有劳娘娘了,娘娘如此仁厚,来日定当有厚报。” 愉妃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道:“你这人倒是会顺杆爬,本宫何时说过一定会帮你了?” 魏静萱一怔,旋即陪笑道:“娘娘若是不肯,那奴婢与这腹中孩子就唯有等死了,如此一来,娘娘之前的功夫,岂非全部都白费了?若是这样,实在有些可惜呢。” 愉妃启唇一笑道:“罢了,本宫与你玩笑的,你是本宫一手栽培出来的,本宫自然会帮你。”顿一顿,她道:“回去吧,等时机成熟,本宫自会通知你,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些。另外,记得叮咛替你诊脉的那个太医,别到时候漏了嘴。” 在打发魏静萱离去后,冬梅皱着鼻子道:“主子您何必这么帮她,将来她得势,还不知会是什么得行呢。” 愉妃敛了脸上的笑容道:“本宫刚才真的有想过不帮她,但正如她所言,若是不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本宫之前的部署就全部都白费了;再得,失了她这颗棋子,对付皇贵妃,更加不易。” “不是还有舒嫔吗?奴婢看舒嫔的样子,对颖嫔分明就是已经存了嫉妒之心,早晚会成为主子手中的一颗棋子。” 面对冬梅的言语,愉妃轻叹了口气,道:“本宫自然知道,但论心机,舒嫔还是差了魏静萱一筹;至于本宫能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但魏静萱就……”她停顿片刻,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本宫捧得起她,自然也踩得扁她;再者,区区一个宫女出身,皇上给她一个主位已是破例的恩宠,四妃……”愉妃冷笑道:“她想都不要想!” 六月匆匆而过,六月的结束,也意味着夏季已尽,接下来将会渐渐入秋,然后转入寒冬,春去秋来,夏逝冬至,亘古如此,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在光阴流逝之中,魏静萱腹中的孩子也悄悄长到了两月,开始出现恶心欲呕的害喜症状,不过魏静萱怕弘历发现,在其面前一直强忍着,至于其他人面前,也只说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所以胃有不适,但她清楚,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所幸愉妃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了计议,让她到时候好生配合就行了。 ... 第七百五十九章 时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七月初的一日,弘历来到咸福宫并在此用午膳,当弘历看到愉妃命宫人拿来上的梅子酒,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愉妃又想要将朕灌醉吗?” 愉妃低头笑道:“臣妾岂敢,臣妾之前也是因为不知这梅子酒的后劲这么大,所以才劝皇上多喝了几杯,往后可是万万不敢了。”说罢,她执壶将弘历面前的酒盏倒满,娇声道:“臣妾听闻皇上普免全国钱粮,减了百姓许多负担,皇上如此爱民如子,实乃天下万民之福,臣妾谨代百姓谢皇上恩典。” 这是弘历笑一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如此说着,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是惠及万民的好事,臣妾当然得知道。”如此说着,愉妃睨了垂手站在一旁的魏静萱一眼,道:“将那盘珍珠鸡端过来些,皇上喜欢吃” 魏静萱应一声,将放在膳桌另一端的珍珠鸡端至弘历面前,未等放下,她脸色已是变了,在搁下碟子后,立刻掩唇退至角落中,干呕不止。 愉妃故作惊讶地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干呕了起来?” 魏静萱在勉强止了胸口的恶心之感后,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之前吃了不净的东西,所以这几天胃一直不甚舒服,常有恶心欲呕之感。” 弘历眉头一皱,轻斥道:“真是没用,还不赶紧退下去。” 这样毫无温情的言语,令魏静萱身子微颤,低低应了一声,正欲退下,愉妃唤住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道:“你……当真是因为胃有所不适,才这样的吗?” “是。”魏静萱话音刚落,愉妃便再次道:“魏静萱,你是否有事瞒着皇上与本宫。” 魏静萱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紧张地道:“断无此事,不知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弘历在一旁疑惑地道:“若莹,你怀疑她隐瞒了什么事?” 愉妃犹豫片刻,附在弘历耳边轻语,待得听完她的话后,弘历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但是臣妾总觉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愉妃盯了魏静萱一眼,再次道:“皇上,不如传太医过来一趟。” 弘历尚未说话,魏静萱已是急切地道:“娘娘,奴婢并无大碍,过几日就没事了,实在不必传太医。” 愉妃一脸笑意地道:“你既有病,就该传太医来看看,万一小病拖成大病,那可就麻烦了。” 魏静萱一脸慌张地摇手道:“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真的没事,再说以奴婢的身份,也万万不敢劳烦太医。” 愉妃没有理会她,转而对弘历道:“皇上,她这样不愿太医过来,说不定真的被臣妾说中了,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弘历沉吟不语,刚才愉妃在他耳边说,魏静萱突然干呕不止,很可能并非肠胃不适,而是怀了身孕;他原本不愿相信,因为每次侍寝之后,都会让小五盯着她服药,但魏静萱此刻的态度,令他不确定起来,难不成,真的是有了?但怎么可能,明明…… 思索半晌,弘历开口道:“四喜,去传周太医来见朕。” 听得这话,魏静萱越发慌张了,脸色发白地道:“多谢皇上隆恩,但奴婢真的没事,还是不要让周太医再专程过来一趟了。” 弘历没有理会她,愉妃则道:“既然皇上已经开了口,你就安心地等着太医过来吧,莫要再多言了。” 魏静萱一脸无奈地闭起了嘴,然她心中却是满腹欢喜,只要周明华一来,弘历就会知道她已怀孕两个月的事,待到那时,她所盼望的一切都将逐渐实现。 在无声的等待中,四喜带着周明华入内,后者在得知传自己的来意后,着魏静萱坐在绣墩上,然后为其诊脉。他师从徐容远,又有多年行医的经验,几乎是手指一搭上魏静萱的手腕,就知道她的问题在何处,在面色古怪地看了魏静萱一眼后,朝弘历二人拱手道:“启禀皇上、娘娘,魏姑娘身子无恙,之所以恶心欲呕,是因为她腹中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胎儿。” 弘历虽然传了周明华过来,但他心中始终不认为魏静萱会有机会怀上龙种,此刻听得周明华所言,着实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道:“周太医,你诊清楚了吗?” “启禀皇上,魏姑娘的喜脉很明显,断然不会诊错。”面对周明华肯定地回答,弘历脸色难看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周明华走了之后,愉妃一脸欣喜地道:“恭喜皇上,今年这年头可真是好,舒嫔颖嫔二位妹妹有喜不说,如今连魏静萱也有喜了,看来宫中要添好几位小阿哥小公主了呢。” 弘历却没有她那样的好心情,冷冷盯着小五,“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五自己也是一阵发懵,此刻听到弘历的话语,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每次都有依着皇上的吩咐,煎药给魏静萱服用,并无一次拉下,这一点,奴才可以向皇上起誓,奴才……实在不知魏静萱何以会有身孕。” 听到小五的话,弘历眉头皱得更紧,小五跟了他十几年,他很清楚小五的为人,忠心、谨慎,绝不敢对他说一句假话,看来真是没有漏了药,但既然有服药,魏静萱怎么还会有身孕。 愉妃见气氛不对,打圆场道:“不管这是怎么一回事,多一个孩子总归是好事,皇上您说是不是?” 弘历没有理会她,将目光转向畏畏缩缩的魏静萱,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一直不肯让周太医诊治?” 他冰冷的语气,令魏静萱心生不好,急急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也是不久之前才发现的。” 弘历面无表情地追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朕?” “奴婢……”魏静萱额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汗来,紧张地道:“奴婢担心皇上不喜,所以不敢告诉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 第七百六十章 大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盯着她,缓缓道:“你说的没错,朕真的……很不喜!” 他这句话令魏静萱大惊失色,惶恐地道:“皇上,您想做什么?”不等弘历言语,她已是用力摇头道:“不可以,他是您的孩子,是您的骨肉,您不可以这样做!” 弘历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没有朕的应允,谁人都不可以有朕的骨肉,你自然不可例外。” 魏静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弘历并不在意她腹中这块肉,想要将之除去,断了她所有的念想与希望。 “不要!不要!”魏静萱慌声道:“请皇上慈悲,让奴婢留下这个孩子。” 任她如何哀求,弘历始终不曾说话,她又爬到愉妃面前,用力磕头,泪眼朦胧地道:“娘娘,您帮奴婢求求皇上,这个孩子是皇上也是奴婢的亲骨肉,奴婢真的不想失去他。” 愉妃一脸同情地道:“行了,你先起来吧。”在魏静萱起身后,她走到弘历身边,道:“皇上,魏静萱虽然身份卑微,但并无什么过错,之所以隐瞒,也是出于爱子之心,并非不能原谅的事;至于这个孩子,更是无辜,皇上当真忍心扼杀自己的骨肉吗?” 弘历眼皮一跳,眸中掠过一丝迟疑,复又冷声道:“朕没有给她孕育这个孩子的资格,你是清楚的。” “是,臣妾清楚,小五每次都有拿药给魏静萱喝,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了这个孩子,您不觉得这是天意吗?上天希望您拥有这个孩子,您又何必非要将之抹去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真的忍心将之扼杀吗?” 在愉妃说完后,魏静萱再次跪下哀求道:“皇上,奴婢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孩子,求您大发慈悲,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可以活着见到他的皇阿玛。” 弘历久久未语,在愉妃与魏静萱皆以为他被说动之时,他却突然吐出两个字来,“不行!” 愉妃万万没想到弘历态度竟然如此坚决,一时间连她亦有些不知所措,魏静萱更是不用说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四喜,去太医,让周太医准备……”在弘历话说到一半时,魏静萱终于反应过来,攥着弘历的袍角,大声哭泣道:“不要,皇上,求您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不错,奴婢身份卑贱,但这个孩子与几位阿哥一样,皆是皇上的亲骨肉,您不可以杀他;再说,您这样做,就会背上一个弑子的名声,您真要这样做吗?” 面对魏静萱的哀求,弘历始终无动于衷,正如魏静萱之前猜测的那样,他已经有了好几位阿哥,魏静萱腹中那块肉,根本无关紧要。 他在意的,他会倾尽全力待其好,就如曾经的明玉一样;若是他不在意的,纵然是跪在地上求个三天三夜,他亦不会有所心软。他对魏静萱本无感情,说难听些,就是一个玩物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这个本不应到来的孩子,自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这会儿愉妃亦回过神来,紧张地思索了一番,道:“皇上,当年苏氏犯下大错,您都不忍连累无辜稚子,许她生下四阿哥之后再做惩治,之后更是看在四阿哥的份上饶她死罪,为何这次如此铁石心肠?” 弘历转眸看着她,冷声道:“愉妃,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愉妃惶恐地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自己也是做额娘的人,所以心有不忍,希望皇上宽仁,放这孩子一条生路。至于魏静萱……您若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待孩子出生之后,再行惩治也可。” 魏静萱急急点头道:“是,只要皇上肯饶过孩子,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哪怕……是要奴婢死也愿意!”她自然不愿死去,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这个孩子,否则她这辈子真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在弘历沉吟不语之时,愉妃深施一礼,沉声道:“请皇上三思再三思!” 面对愉妃的百般劝说以及魏静萱的哭泣,弘历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去,在其走远后,魏静萱紧张地道:“娘娘,现在该怎么办?皇上是不是真的会杀了这个孩子?” 愉妃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宫已经尽力了,现在……只能看天意了,希望皇上会念在血脉的关系上,放过他。” 魏静萱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又呜咽着哭了起来,泣声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绝情,连娘娘的求情都置之不理,这可是他的骨肉啊!” 愉妃扶起她道:“你也别难过了,在此之前,你不是就已经料到会这样,所以来才求本宫帮忙的吗。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莫要太担心了。” 魏静萱止了哭泣,小声道:“娘娘,您能否再帮奴婢劝劝皇上?” 愉妃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旋即温言道:“本宫也想,但现在过去,实在不是时机,反而会惹皇上不快甚至是疑心,有害无益。”她拍着魏静萱的手道:“耐心一些,本宫相信上天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 魏静萱并不想就此罢休,但她是一个极擅察言观色的人,知晓此刻不论自己说什么,愉妃都不会再帮,逐点头道:“嗯,那奴婢先行回去了。” 在魏静萱一路惴惴不安之时,弘历亦是来到了延禧宫外,却是迟迟没有走进去。如今的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在遇事之时,来此处与瑕月商量。若愉妃没有提及苏氏,他尚不会有所犹豫,孩子是无辜的,到底……魏静萱腹中的孩子是留是杀。 弘历在延禧宫门口徘徊的事,有宫人瞧见并禀告了瑕月,后者连忙出来,果见弘历站在外头,当即迎出去,行过礼后疑惑地望着被秋阳晒出薄汗的弘历道:“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弘历扯一扯唇角道:“朕也是刚来不久,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瑕月没有多说什么,依言与他入内,随即亲手端了酸梅汤给弘历道:“如今虽然入秋了,但天气并未凉快,皇上又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喝盏酸梅汤解解暑吧。” ... 第七百六十一章 商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点点头,接过碗盏慢慢喝着,瑕月在一旁道:“皇上觉得酸甜可还合意?若是太酸的话,臣妾让人去拿些冰糖来。” “不必了,这样很好。”在将一盏酸梅汤喝尽后,弘历思索良久,道:“瑕月,朕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打从刚才看到弘历起,瑕月便知其心中有事,此刻听得他这般说,顺势道:“皇上尽管说就是,看臣妾能否为您分忧解劳。” 弘历抿一抿唇,道:“魏静萱的事,你都知道了?”待得瑕月点头后,他续道:“就在刚才,周明华为魏静萱诊脉,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瑕月闻言大为愕然,道:“臣妾记得皇上提过,魏静萱每次侍寝后都会服药,她……她怎么会有龙种?” “朕也不知道,愉妃说这是天意,希望朕可以让魏静萱将他生下来,魏静萱也很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朕从未想过让她为朕生儿育女,所以……” 瑕月接过话道:“所以皇上现在很矛盾,不知这个孩子该不该要是吗?” “不错,孩子无辜,但魏静萱……”弘历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停顿片刻道:“朕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瑕月思索片刻,道:“臣妾以为,愉妃所言,未尝没有道理,既然日日皆在服药,魏静萱却还怀上孩子,可见是天意使然,既是这样,不如就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弘历意外地看着瑕月,他知道瑕月并不喜欢魏静萱,原以为她会劝自己将这个孩子打掉,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怔忡片刻,他道:“瑕月,你当真不反对?”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不管怎样,那始终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乃是仁德之君,皇上怎可背上弑子的名声?至于魏静萱……”她咬了咬唇,道:“皇上若是喜欢,也尽可给她一个名份。” 她的宽容与大度,令弘历甚是感动,道:“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已是朕给予她的最大恩赐,她没有资格要求更多;朕与你说过,魏静萱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宫女,这句话不会改变。” 瑕月与他对望一眼,柔柔笑道:“皇上不必对臣妾承诺什么,只要您心中有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动容地握了她的纤手,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朕心中永远都会有你――朕的皇贵妃!” 俩人相视一笑,不多时,释了心中矛盾的弘历起身离去,在其走后,阿罗正欲言语,一个人影疾步走了进来,朝瑕月疾言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劝皇上让魏静萱生下这个孩子,魏静萱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一旦她有了孩子,她就会设法要求更多,常在、贵人甚至是主位,都是她想要的东西。” 阿罗将她拉开一些,不悦地道:“夏晴,不许对主子无礼,还不赶紧向主子赔罪。” 这人正是夏晴,她面目阴冷地道:“我何错之有,为何要赔罪?” 知春看不过眼,喝斥道:“你身为宫人,却这样与主子说话,本身就犯了大罪,还好意思问何错之有?”这段时间,夏晴做事心不在焉,总是设法打听养心殿那边的情况,令得知春对她很是不满,若不是瑕月一直拦着,她早出言斥责了。 夏晴冷哼一声,盯了瑕月道:“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会除去魏静萱,为我家人报仇,结果呢,魏静萱不止毫发无损,还侍寝于皇上,这会儿更是怀上龙种;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说到后面,她已是歇斯底里,犹如疯子一般。 这一次,连齐宽也看不过眼了,喝斥道:“夏晴,你不要越来越过份了。” 夏晴指着自己,一脸讽刺地道:“我过份?她骗我就不过份了吗?这一次要不是我恰好听到,只怕你们也不打算让我知晓。” 齐宽待要再言,被瑕月抬手阻止,她起身走到夏晴身前,冷声道:“那依你之见,本宫应该怎么回答皇上,劝他将孩子打掉吗?” 夏晴想也不想便道:“这是自然,否则让她生下孩子,后患无穷。” “皇上既然来了本宫这里,就表示他有心留下这个孩子,否则根本不必来与本宫商量;不错,本宫刚才若是坚持,皇上一定会除去魏静萱腹中的孩子,但与此同时,皇上心中也会有所不快,与本宫生出隔阂;夏晴,这是你愿意见到的吗?”见夏晴别过头不说话,她又道:“亦或者说,你根本不在意本宫会怎样,只是一门心思想要魏静萱的命?” 夏晴始终没有说话,知春在一旁气愤地道:“真是狼心狗肺,枉费了主子待你这么好。” 瑕月轻叹了口气,轻拍着夏晴的肩膀道:“本宫明白你的心情,但有些时候,急是没有用的,得……” “得慢慢来是吗?”夏晴嘲笑道:“你已经与我说过许多遍了,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一直等到今日,结果呢?我等到了什么?是魏静萱的平步青云,是魏静萱的春风得意!”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哽咽地道:“你可知听到这一切,我这里有多痛吗?可知我夜夜被恶梦惊醒吗?”说到此处,她挥开瑕月的手厉声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一直让我忍忍忍,但是我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随着这番话,她慢慢蹲下,抱着脑袋泣声道:“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魏静萱,可是还有一个愉妃……”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不忍苛责,蹲下身轻言道:“本宫只是与皇上说留下这个孩子,并不代表真的会任由魏静萱生下他。” 她的话令夏晴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瑕月,思索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瑕月执帕拭去她颊边的泪水,道:“事实上,在皇上与本宫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本宫就已经决意要除去魏静萱腹中那块肉,但不能让皇上知道,更不能借皇上的手,你明白吗?” 夏晴会意过来,惊疑不定地道:“主子是说……” ...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不可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要除去那块肉,有许多种方法,你说的那种,是最下乘的法子,伤人伤己,知道吗?” 夏晴胡乱抹了把脸,静下心来道:“奴婢明白,是奴婢操之过急了,不过以魏静萱的性子,她一定会严加防备,而她又在养心殿中,只怕难以寻到下手的机会,一个不好,还会引起皇上的疑心。” “皇上不会疑心的。”瑕月笑容微冷地道:“皇上如今已经认定本宫许魏静萱生下这个孩子,换句话说,不论本宫做什么,皇上都不会疑心,又何需担心呢。” 这一次,夏晴彻底冷静了下来,起身后,内疚地低了头道:“之前是奴婢的鲁莽,还请主子恕罪。” 瑕月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定要沉得住气,莫要乱了阵脚,否则就算让你一时得了利,到头来,吃亏的也只会是自己。” 夏晴认真地点头道:“奴婢谨记主子教诲。” 当魏静萱从弘历口中知晓自己可以生下这个孩子时,狂喜不已,涕泪交加,连连磕头谢恩。 弘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朕会让四喜重新安排你的住处,在孩子出世之前,你不必再当差,每日的膳食都会有人送去;另外,周太医会每日来请脉,你若有什么不适,也尽可告诉他。” 魏静萱满怀感激地道:“奴婢遵旨,叩谢皇上隆恩。” “行了,你下去吧。”弘历的言语令魏静萱一怔,依着她的猜测,既然肯留下这孩子,弘历就该给她正式的名份才是,为何从刚才到现在,弘历一句都未提及。 尽管心中奇怪,但魏静萱知趣地没有多问,随四喜退出了正殿,往后的日子,果如弘历所言那般,无需当差,甚至还调了一个宫女过来侍候,再无需她亲自动手,周明华亦每日过来请脉;但弘历却是一直不曾出现过,至于册封的旨意更是渺无音讯。 她曾几次去求见弘历,皆是未曾入内就被挡了回来,令她内心越发不安,不知弘历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日用过午膳,她坐了片刻,道:“翠竹,扶我去给皇上请安。” 翠竹看了一眼外头的骄阳,关切地道:“姑娘,你昨儿个才去过,若是今日皇上还是不见,岂非又白跑一趟?”魏静萱未得封号,不能被称做主子,所以翠竹以姑娘呼之。 魏静萱摇头道:“不论皇上见不见,我都得在外头请个安,这也是咱们做奴婢应有的本份。” 魏静萱心中清楚,无法侍寝的她,除了腹中孩子之外,在弘历眼中已经失去的价值;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要更多的出现在弘历面前,好让他莫要忘了自己。 见她执意如此,翠竹只得依言扶了她起来,待要迈步,门被人推了开来,身着紫锦百蝶旗装的瑕月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翠竹一惊,赶紧屈身行礼,在她之后,魏静萱亦欲行礼,瑕月命阿罗扶住她道:“你怀着身孕,无需多礼。”说罢,眸光一转,道:“魏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 魏静萱一边猜测着瑕月的用意,一边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正准备去给皇上请安。” 瑕月唇角微勾,颔首道:“本宫刚才去了养心殿,皇上正在与几位军机大臣商讨国事,咱们还是莫要去打扰了。” “是。”魏静萱温顺地应着,随即试探地道:“不知娘娘今日来,有何吩咐?” 瑕月徐徐笑道:“本宫能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想起得知魏姑娘怀孕之后,一直未曾来看过,所以过来瞧瞧罢了,无需紧张。对了,这段日子一切可都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一切皆好。” 瑕月微一点头道:“你如今身孕才两个余月,尚不稳固,凡事皆要小心,万不可大意了,要知道你怀的可是大清的皇子。” 魏静萱谦恭地道:“是,奴婢会小心的。” 瑕月笑一笑,对垂手站在一旁的翠竹道:“本宫在御膳房给魏姑娘炖了一盅燕窝,算算时辰,这会儿差不多好了,你去拿过来吧。” 翠竹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待得屋门重新关起,隔绝了外头的热意后,瑕月方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一脸谦卑的魏静萱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其实自从本宫知道你侍寝皇上之后,就一直很想好好与你说几句体己的话,可惜总是寻不到机会。说真的,本宫实在很佩服你。” 魏静萱眼皮一跳,一脸茫然地道:“娘娘何出此言?” 瑕月嗤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本宫心里更清楚,又何必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呢?这些年来,本宫不止一次想要你的性命,却总让你逃出去,不知是你命好,还是本宫手段太差,以至于你现在不止活着,更怀上了龙种。” 魏静萱迎着她的目光,轻声道:“娘娘的手段不止不差,还极为高明,奴婢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或许正如娘娘所言,是奴婢命好吧。” 瑕月瞥了一眼她尚不曾隆起的腹部,凉声道:“本宫虽不知道你是如何怀上的孩子,不过想来使了不少手段,让本宫猜猜,愉妃也参与其中了对不对?” 魏静萱眸光闪烁地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绕着她缓缓走着,“你很清楚。你想借着这个孩子得到一个正式的名份,摆脱奴役的身份,可惜……皇上并没有这个打算,你……”她凑到魏静萱耳边,一字一句道:“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奴才!” 魏静萱脸色发白,紧咬着唇道:“奴婢并无那些非份之想,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吗?”瑕月轻勾起她的下巴,冷笑道:“可惜,虽然你将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本宫看到了。魏静萱,你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你就可以扶摇直上,成为主子了吗?”不等魏静萱说话,她已是摇头道:“不可能!本宫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 第七百六十三章 小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这句话令魏静萱脸色比刚才更加难过,捂着腹部一步步往后退,警惕地道:“你想做什么?你……你不要乱来,就算你是皇贵妃,也不能加害皇裔,否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中很清楚。” 瑕月掩唇一笑道:“本宫何时说过要加害皇裔,瞧瞧你,净是胡思乱想。” 虽然瑕月这么说,魏静萱并不相信,依旧一脸警惕地盯着瑕月,她刚才分明从其眼眸中捕捉到一丝杀意。 她知道瑕月不会让她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而且是这么直接,连一丝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以她对瑕月的了解,后者绝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相反,她精于算计,步步为营,若非有必赢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如今这个样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瑕月已经无需再顾虑什么。 魏静萱努力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深处的恐惧始终无法消除,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皇贵妃,您位高权重,又何必非要与奴婢过不去呢,就算奴婢生下这个孩子,也万万不可能威胁到您的地位。” “何必?”瑕月冷笑道:“魏姑娘真是贵人事忙,这么快就将本宫那个可怜的女儿给忘了。” “奴婢早就与皇上说过,长公主出事的时候……”不等魏静萱说完,瑕月已是道:“皇上不清楚,本宫心中却是一清二楚,若不是你在一旁出谋画策,凭皇后的脑子,根本想不出那样恶毒的计谋,至于纪由……他不过是你放出的烟雾罢了。” “就算真与奴婢有关,长公主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娘娘何必还要耿耿于怀呢,就算您杀了奴婢,长公主也不会活过来,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若是娘娘肯,奴婢以后愿为娘娘当牛做马,唯娘娘之命是从。”面对魏静萱的话语,瑕月轻笑道:“被你这么一说,过去的事,似乎真不应该继续追究下去。” 魏静萱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啊,相信长公主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娘娘执着于仇恨。” 她的话,令瑕月笑意越发浓郁,然下一刻所有笑意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到极致的表情,“魏静萱,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吗,可以任由你唬弄;杀女之仇,不共戴天,若本宫就这么放过你,长乐才真是不会原谅本宫!” 魏静萱忍着急涌而上的惧意,颤声道:“但是你若害了奴婢腹中的孩子,皇上面前,一样也讨不得好,您是正一品的皇贵妃,这样与奴婢硬拼,弄得两败俱伤,真的值得吗?”魏静萱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门边挪着。 瑕月看出了她的用意,却不曾阻止,续道:“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吗?不会的,皇上不会信你一丝一毫,而你也保不住腹中这块肉!” “不会的,皇上会相信我,你……你不要胡来!”瑕月脸上的狰狞令魏静萱越发害怕,脚下加快了动作。 瑕月冷笑一声,厉声道:“阿罗!” 听得这话,魏静萱顾不得掩藏,快步奔到门口,开门奔了出去,未走几步就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去,她惊呼一声,想要稳住身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扑倒在地上。 就在倒地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齐宽,后者正咧嘴朝她笑着,那一刻,魏静萱明白,自己中了瑕月的计,瑕月刚才那些话,还有刚才那一声“阿罗”皆是晃子,为的就是骗自己奔出去,然后利用一早吩咐候在外面的齐宽绊倒自己。 她明白了这一切,但已经晚了,腹部传来剧痛的痛楚,下一刻,她感觉双腿之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不需要要看,她也知道那是什么,血……是血…… 她脸色苍白地摇头,尖声道:“不要!不可以这样!不要!” 这个时候,翠竹已是端了燕窝过来,远远听得魏静萱的声音,连忙加快了脚步,待得看到魏静萱倒在地上,顿时吓得白了脸,疾步走过来,搁下手中的炖盅,扶了魏静萱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早已退到瑕月身边的齐宽,与阿罗扶着瑕月走过来,一脸惊慌地道:“魏姑娘怎么摔在地上了?” “奴婢也不知道,刚回来就看到魏姑娘这样了。”翠竹紧张的望着瑕月道:“娘娘,您刚才与姑娘在一起,可知她为何突然会摔倒?” “本宫也不清楚,刚才本宫正与她聊着天,突然她就奔了出来,等本宫追出来的时候,已是摔在地上。”说到此时,瑕月仿佛想起了什么,急急对身边的阿罗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周太医过来,魏姑娘腹中怀着龙胎,万万不能有事。” 待得阿罗疾步离去后,她命齐宽帮着翠竹将满头冷汗,疼痛不堪的魏静萱扶至屋中,后者怨毒地盯了瑕月,恨不得立刻将她的恶事说出来,然剧痛令她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无奈地暂且忍下。 等了很久方才见阿罗带着周明华过来,在周明华为魏静萱把脉的时候,瑕月瞪了阿罗一眼,轻斥道:“此处离太医院并不远,为何去了这么久才回?” 阿罗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去的时候,心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所以走得慢了一些,还请主子恕罪。” 低头看去,果见阿罗左脚膝盖上的裤子破了一个洞,瑕月见状,未再苛责,只道:“往后小心一些。” 阿罗应了一声,退至一边,与瑕月一起等待着周明华诊脉的结果,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周明华终于收回了手,翠竹急忙问道:“周太医,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瑕月亦道:“是啊,周太医,魏姑娘与她腹中的龙胎可还安好?” 周明华拱手道:“回娘娘的话,魏姑娘没有大碍,但龙胎……保不住了。”他叹了口气道:“若是微臣早一步过来,为她止血安胎,龙胎或许还有保全的机会,但现在……是一丝都没有了。” ... ... 第七百六十四章 痛失希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说完后,床榻间传来呜咽断续的哭声,正是魏静萱,她闭着双目,泪水不断从眼角滴落,划过苍白脸庞,看起来是那样的痛苦与无助。 瑕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没有丝毫同情之意,因为她清楚,魏静萱的痛苦不是因为失去孩子,而是因为她没有了争取位份的资本;这个孩子的消亡,等于彻底断送了她的将来。 当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骨肉也当作筹码拿来算计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人同情?! 不久,周明华开好了方子,将之教给翠竹道:“依着这个方子去抓药,连续服上十日就没事了。” “多谢周太医。”翠竹送了周明华出去后,就急急去了御药房抓药,在她走后,瑕月走到床榻前,冷声道:“本宫早就与你说过,你保不住这块肉。” 魏静萱睁开眼来,哆嗦地道:“你……你好……好狠毒……” “狠毒?”瑕月怔忡片刻,忽地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出来了方才停下,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嗤笑道:“论狠毒,本宫怎么及得上魏姑娘你,为了爬上龙床,为了摆脱奴役的身份,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长乐、永琮、瑾秋、朱用甚至是皇后,他们皆是死在你的手上;与你相比,本宫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顿一顿,她冷笑道:“区区一个宫女,能够在后宫中搅起这么大的风浪,实在令本宫佩服之至!” “皇后?”魏静萱瞳孔微缩,抬手指着瑕月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皇后……是……是自尽而亡,怎么是我杀的!” “是与不是,你心中有数,魏静萱,这一条条杀孽,本宫都给你记着,来日,必要你百倍偿还!” “你……”魏静萱喘了口气,艰难地道:“你害我孩子之恨,我……我也绝不会忘记!” 对于她的恨意,瑕月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齐宽打开的门前,任由骄阳照射在身上,于满耳的蝉声中徐徐道:“皇后还活着的时候,本宫曾不止一次的想,究竟是本宫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本宫,因为她对本宫始终有些恩惠。一直到他死,本宫与她之间的恩怨都不曾算清;与你这一笔,本宫却是算得很清,因为你对本宫只有仇,没有恩,所以本宫对你,自然也无需留什么情。” 魏静萱大口大口喘着气,忍痛道:“不论……你说的多好听,多冠冕堂皇,都……都不能掩饰你害人的……事实,你……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瑕月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讽刺地道:“从你嘴里说出这句话,本宫真是觉得既吃惊又……恶心!” 说完这句话,她收回目光走了出去,于洒落一地的秋阳之中走了出去,任身后的魏静萱如何言语都不曾再回头,因为……她已无话与其说。 在瑕月走后,魏静萱痛苦地捂着腹部,那里还在不停地传来痛楚,但与之相比,她更在意以后……没有了这个孩子,她要怎么办,难道真要以宫女的身份终老死生吗? 不可以,怎么可能,她为了走到今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甚至还跑去青楼跟那些妓女习艺,怎可以就此放弃;以前那么多的死关她都一路闯过来了,今日怎会被困于这么一道小小的关卡之中。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魏静萱紧张地思索着,但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法子来,气得她抡起软枕一个接一个地狠狠砸在地上,随后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筹谋这么久,却被瑕月一时毁去希望,又始终想不出法子来,她怎能不恨! 翠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她有些同情地看了魏静萱一眼,随即将软枕捡起,小心翼翼地搁在床上,轻声道:“姑娘别太难过了,您还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怀上了呢。” “怀上?”魏静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冷冷盯着翠竹道:“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怀上这个孩子吗?想要再怀,谈何容易,说不定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说罢,她脸色狰狞地盯着翠竹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走,你若是不走,我就不会有事,为什么要走?!” 翠竹被她这个样子吓得一大跳,不知所措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会这样子,是……是皇贵妃让奴婢去拿燕窝的,不关奴婢的事。” 魏静萱何尝不知与翠竹无关,她不过是拿翠竹泄愤罢了,瑕月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除去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一定会千方百计支开翠竹,好有下手的机会。 翠竹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小声道:“姑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下去煎药了。” 在翠竹快要走到门口时,魏静萱忽地唤住她道:“翠竹,我之前摔倒的时候,你都瞧见什么了?” 翠竹茫然地道:“奴婢听到姑娘的声音赶过来才发现姑娘倒地,其他的就未曾瞧见了。” 魏静萱不知想到了什么,思索半晌,道:“你去一趟咸福宫,请愉妃娘娘身边的冬梅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与她说。” 翠竹应了一声,又有些为难地抬起手上的药包道:“可是这药……” “药晚些再煎就是了,碍不了什么事。”在魏静萱的催促下,翠竹只得搁下药包去了咸福宫。 未过多久,冬梅随翠竹过来,在得知魏静萱被瑕月算计失去腹中孩子之后,大吃一惊,思索半晌,道:“你请我来,是想让我与主子说,助你一起指证皇贵妃吗?”不等魏静萱言语,她再次道:“恕我说句实话,就算有主子帮你,也未必可以指证得了皇贵妃,她在皇上跟前如何得脸,你是知道的,否则今日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行此恶毒之事。”还有一句话,冬梅没有说出口,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很可能会惹祸上身,魏静萱自己一个人倒也罢了,若是愉妃因此被连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 第七百六十五章 借瑕月上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低头道:“这一点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指证皇贵妃,如此的我还没有资格对付她,而我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愉妃娘娘。” 听得这话,冬梅脸色一缓道:“既然不是这个,你请我来此做什么?” 魏静萱缓缓说出她想了许久的话,“我虽不能对付皇贵妃,却可以借她上位!” 冬梅奇怪地道:“借她上位?这话从何说起?” 待得魏静萱将事情仔细与她说了一遍后,她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目光看着魏静萱,许久,缓缓出了一口气,道:“亏得你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还请姑姑帮奴婢与娘娘说一声,请她到时候帮着提几句,奴婢在此感激不尽。”虽然魏静萱已经无需当差,但在愉妃面前她一直很是谦虚,始终以奴婢自称。 冬梅斟酌了一下道:“这些话,我会帮你与主子说,但主子帮不帮就非我所能决定的了;不过依着主子待你的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魏静萱感激地道:“那就有一切劳姑姑了。” 冬梅微一点头,朝站在一旁的翠竹努了努嘴道:“这一个,你可得自己安排好,别到时候出了岔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的。”在冬梅离去后,魏静萱将翠竹唤到床边,道:“我刚才与冬梅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翠竹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奴婢听到了,但奴婢当时并没有看到您说的那件事,又……又怎么能与皇上说呢。” 魏静萱知道翠竹是一个极老实的人,所以对她所说的话,并不意外,只道:“你看没看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事实,明白吗?” 翠竹看了她半晌,摇头道:“奴婢……还是不太明白。” 魏静萱耐着性子道:“总之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再者,你想想,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摔在外面呢?” 翠竹想想也是,但又有些惶恐地道:“可这……这是欺君之罪啊,奴婢……怎么能欺骗皇上呢。” “你说得是事实,怎么是欺君呢,翠竹,难道你不想将事实告诉皇上吗?” 翠竹急急摇头道:“奴婢不是,只是……”未等她说完,魏静萱再次道:“还是说,你担心我在骗你?” 翠竹连连摆手道:“没有,奴婢绝无此意,再说姑娘怎么会骗奴婢呢。” “既是没有,那就依着我的话去做。”面对魏静萱的一再言语,翠竹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奴婢知道了。” 魏静萱心中一松,腹中的疼痛更加明显,捂着腹部虚弱地道:“行了,赶紧去煎药吧,好痛啊!” 翠竹回过神来,赶紧拿了药包下去,而在这个时候,弘历与几位大人也终于商议完了国事,命小五传瑕月入内。 虽然瑕月不惧魏静萱说出实情,却也要防着别人造谣生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由她亲自将这件事告诉弘历,并且尽快解决。 从偏殿过去之时,正好那几位朝臣从养心殿出来,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弘昼,当四目交错之时,彼此心中皆是升起千丝万缕的复杂情绪。 自从南巡归来,瑕月与弘昼只在除夕家宴之时远远见过一面,想不到今日会突然在这里相见。 两人未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旋即擦身而过,犹如两个陌生人,然瑕月心中清楚,弘昼是愿意以性命来救她之人,可惜,他们…… 在跨过那道及膝的门槛之时,瑕月暗自吸了一口气,压下不应的思绪,抬步走了进去,弘历正在执笔写着什么,瑕月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边,直至弘历搁下笔,方才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笑一笑,走下来扶起她道:“今儿个议事久了一些,可是等得很无趣?” 瑕月摇头道:“臣妾倒是没什么,就是魏姑娘有些事情。” 弘历意外地道:“魏静萱?她怎么了?”说到此处,他忽地脸色一冷,道:“她可是对你不敬?” 见弘历第一时间想着自己,瑕月心中甚是感动,温言道:“皇上想到哪里去了,魏姑娘虽出身卑微,却也算知书达理,怎会对臣妾不敬呢。” 听得不是这回事,弘历神色一松,道:“既然不是,那何事令你特意来此与朕说?” 瑕月叹了口气,道:“刚才臣妾去看望魏姑娘,初时还好好的,后来魏姑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突然就奔了出去,结果不小心摔倒在地,周太医过来看过后,说……魏姑娘倒是无大碍,只是可怜了她腹中那个孩子……” “孩子保不住了?”面对弘历的猜测,瑕月点头道:“是,周太医说他若是能早一些到,或许还有机会,但可惜……他到的太晚了,所以……”她屈身道:“还请皇上节哀。” 弘历沉默片刻,道:“这个孩子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如今没了,或许就是老天要将他犯的错补回去。朕会请人为他多念几遍往生咒,希望他下一世,能投一个好人家。”他不在意魏静萱,连带着自然也不在意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愉妃百般劝说,瑕月又那样言语,他根本不会留下这个孩子;这会儿孩子没了,他也只是稍稍有些难过罢了,远不能与失去永琏、永琮还有长乐时相提并论。 瑕月点一点头,道:“臣妾过来的时候,看到魏姑娘很是难过,皇上不如过去看看她。” 弘历淡漠地道:“周太医去过便行了,朕又不是会医病的大夫。” “皇上虽不会医病,却会医心,若有您的安慰,魏姑娘也会开心一些,她毕竟刚受了丧子之痛,皇上……”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若是朕不去,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这么说下去?” 瑕月轻笑道:“是啊,一直将皇上烦坏了为止。” 弘历笑着摇头道:“你啊。”顿一顿,他续道:“说来也真是奇怪,以前你并不喜欢她,可如今,却一次又一次的帮她,瑕月,这是为何?” ... ... 第七百六十六章 诧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看着她,觉得她很可怜,所以会忍不住帮她说上几句,若是皇上不喜欢,臣妾往后不说就是了。不过这次,魏姑娘没了孩子,皇上若是连看也不去看,可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这样说,自然不是真的同情魏静萱,只是想要尽快解决这事罢了,不论魏静萱是否当着弘历的面指证她,结果都是注定的。 弘历朗声一笑,宠溺地道:“你都这样说了,朕还能说不吗?能得你垂怜,实在是魏静萱几世修来的福气。” 瑕月抿唇笑道:“哪有,要臣妾说,能得皇上倾心相待,才真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想来,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比皇上待臣妾……更好了。”声音有微不可察的停顿,因为她想到了弘昼,若是自己当年嫁给了弘昼,后者……应该会比今日的弘历待她更好吧。 弘历笑言道:“谁说没有,明明就有一个。” 他这话将瑕月吓了一跳,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急忙道:“没有,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她的反应令弘历皱了眉,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松开,道:“皇贵妃那么紧张做什么,你以为朕说的是谁?” 此刻,瑕月亦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紧张说错了话,连忙道:“没有,臣妾只是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待臣妾这样好。”说罢,她故作轻松地道:“对了,不知皇上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吗?”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疑色,显然并不相信瑕月的解释,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朕是说永璜,这个孩子对你这个额娘尊敬又孝顺,看不得你受一丁点委屈,可不是比朕还要好吗?” “皇上说得是。”虽然瑕月在笑,但彼此之间的气氛明显与刚才不同,显得沉闷了许多,许久,弘历道:“走吧,去看看魏静萱。” 瑕月应了一声,随弘历一起来到魏静萱的住处,到了那边,意外发现愉妃也来了,正坐在床榻边安慰着魏静萱,看到弘历与瑕月进来,连忙屈身行礼。 床边搁着空碗,想是刚喝过药,魏静萱躺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弘历看了一眼,对愉妃道:“她怎么样了?” 愉妃叹了口气,神色哀伤地道:“回皇上的话,很不好,静萱一直很紧张这个孩子,如今突然失去,其痛苦可想而知;臣妾原本是想来看看她龙胎是否安好,岂知一来就这样,实在是……唉。”她摇摇头,又道:“臣妾刚才劝了静萱很久,但她始终不愿与臣妾说话,皇上您快看看她吧。” 弘历点一点头,走过去道:“孩子既然已经没了,再难过也无用,还是把心放宽一些,往后……”他想说往后还会有孩子,但他是不会再给魏静萱这个机会的,孩子自是无从说起。 正自这个时候,魏静萱突然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朝他跪下泣不成声地道:“奴婢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您,奴婢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奴婢该死!”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亦心有不忍,道:“罢了,你也不想这样,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它的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魏静萱哭得梨花带雨,泣声道:“奴婢真恨不得死的那人是奴婢自己,老天爷好残忍,它给了奴婢孩子,却又仅仅过了那么些日子就将他收回去了,奴婢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皇上。” “别说这些了,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在弘历之后,愉妃亦道:“静萱,皇上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哭了,要知道你现在还在坐月子里呢,最忌哭泣。”说罢,她又有些埋怨地道:“不过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怀着身孕,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站在旁边的翠竹嘴唇动了一下,旋即轻声道:“启禀娘娘,姑娘她不是不小心,而是皇贵妃……” 愉妃蹙眉道:“皇贵妃?”她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道:“此事与皇贵妃有关吗?” 翠竹紧张地点头,“姑娘出事的时候,正好皇贵妃来看姑娘,当时皇贵妃还让奴婢去御膳房取燕窝,岂知一回来就发现出事了。” 愉妃微一点头,又道:“你说静萱不是不小心,而是皇贵妃,皇贵妃怎么了,难不成……”她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未曾说过话的瑕月,后者尚未言语,弘历已是道:“若莹,不得胡言!” 愉妃银牙微咬,低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知道静萱何以会突然没了孩子。” 弘历望了瑕月一眼,冷然道:“孩子都已经没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再者,你以为皇贵妃会对静萱不利吗?” 愉妃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连忙屈身道:“臣妾不敢。” 弘历冷哼一声道:“要真的不敢才好;皇贵妃若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当日就不会与朕说将他留下来,更不会急着求朕来此。这样的猜测,朕以后都不想听到。” 在愉妃应声之时,魏静萱哽咽地道:“不是,不关皇贵妃的事,是奴婢自己不好,当时门开着,奴婢看到外头有条蛇游进来,正朝着皇贵妃的方向,奴婢担心那蛇会伤到皇贵妃,未曾多想,也不及唤人,直接奔过去想要去将蛇赶走,岂知不小心绊了一跤,呜,害了孩子。” 翠竹抹着眼泪道:“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当时在姑娘身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魏静萱捂着脸哭泣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害了孩子,是我害了他!” 愉妃一脸恍然地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突然奔出去,唉,真是难为你了。” 瑕月脸色阴沉地盯着魏静萱,她以为自己已经断了魏静萱所有的路,没想到她竟然寻到这样一条偏道,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弘历甚是惊讶,看向瑕月道:“皇贵妃,有这样的事吗?” “臣妾不知道,不过臣妾记得当时的门是关着的,魏姑娘不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更不可能看到那条蛇。” ... ... 第七百六十七章 求赐恩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放下手,抽泣地道:“启禀娘娘,最初确是关着的,不过后来奴婢觉得有些闷,所以就打开了,要不然奴婢哪里会奔出去。” 翠竹在一旁点头道:“是,奴婢过来的时候,门确是敝开着,皇贵妃与阿罗姑娘她们就站在门边,当时……当时都慌了,好一会儿皇贵妃才唤了阿罗姑娘去请周太医。” 愉妃接过话道:“若不是静萱怕那条蛇伤了皇贵妃,孩子也不会掉,这份心真是难能可贵,也实在令臣妾佩服。” 阿罗开口道:“魏姑娘,你说你是为了抓蛇才奔出去的,为何奴婢一直都没看到蛇。” 魏静萱摇头,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我还没抓到那条蛇,就摔倒了,想来那条蛇趁机跑了。”说罢,她突然有些激动地盯着阿罗道:“你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你怀疑我撒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会拿我的孩子来撒谎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眼睁睁看着那条蛇咬皇贵妃?”她颤声道:“那是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会这样做,你……你实在太过份了!”说到最后,她已是挣扎着要从床榻上爬下来,弘历拦住她道:“阿罗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你想太多了。” “皇上,奴婢失去这个孩子已经很痛心了,她却还要这样置疑奴婢,奴婢……”她一脸痛心地道:“奴婢实在无法接受!” 愉妃言道:“皇上,臣妾也相信静萱不会撒这样的谎,再者,若非如此,臣妾也实在想不出理由会令静萱这样不顾安危地奔出去;只是皇贵妃与阿罗皆未曾看到那条蛇,所以会有所疑惑。” 弘历微一点头,对神情激动的魏静萱道:“阿罗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并非存心,你也莫要揪着不放。”自听了魏静萱关于那条蛇的事后,弘历待其态度较之前温和了许多。 “是,奴婢遵旨。”魏静萱深吸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看似无事的时候,她忽地又哭了出来,呜咽道:“但是奴婢真的……真的很难过,皇上,奴婢好想那个孩子,您说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她这个样子可怜而又无助,弘历迟疑片刻,轻拍着她的手道:“你没有做错,相反,你做得很好!” 魏静萱顺势抓紧弘历的手,泣声难止,而弘历亦没有抽回,任由她握着。 瑕月冷冷看着这一切,一转眼,魏静萱倒是成了她的救命恩人,真是讽刺得很;魏静萱……真是聪明,知晓不能将实话说出来,又知弘历对她甚是重视,就另辟蹊径,想出这么一个为救她而痛失孩子的法子来;如此一来,她失去孩子的意义就大了许多,弘历也会因此而对她格外垂怜,这个漏子钻得可真是好,连她都疏忽了。 愉妃走到她身边道:“幸好这次有静萱在,娘娘才能够有惊无险,不过静萱就可怜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唉,真是可惜可叹,若是生下来,指不定就是一位小阿哥呢。” 瑕月望着她,凉声道:“是啊,实在有些可惜。” 愉妃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道:“恕臣妾直言,娘娘怎么对此事……好像有些无动于衷?” 迎着她的目光,瑕月唇角勾起,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会呢,本宫很感激静萱,真是想不到她会如此关心本宫的安危,为了本宫甚至连孩子都没了,本宫这心里实在是很过意不去。”说罢,她走到魏静萱面前,一脸痛心地道:“你也是,就算真有蛇,也该与阿罗她们说,让她们去抓,你怎么能亲自动手呢,你这是存心要让本宫难过一辈子吗?” 魏静萱泣不成声地道:“奴婢……奴婢也不想这样,当时根本未想太多,只……只想着不能让……那蛇伤了娘娘,不曾想竟然……” 瑕月弯身抚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道:“你这丫头,真是鲁莽,本宫就算被咬一下又有什么打紧,皇家血脉才是最要紧的。”冰冷的护甲抚过魏静萱同样的冰冷的脸颊,令她起了无数微小的疙瘩,强忍着想要逃离的冲动。 “皇上,魏姑娘这里有翠竹侍候着就行了,臣妾陪您回去吧,若是您不放心,就让内务府再遣一个宫人来侍候。” 弘历点点头道:“好,此事就由皇贵妃负责,另外,让内务府多送一些滋补之物过来,让她做好月子。” 在弘历准备离去之时,愉妃忽地跪下道:“皇上,臣妾想替静萱讨个恩典。” 弘历止了脚步,垂目道:“什么恩典?” “静萱这一次是为了救皇贵妃才会失去孩子的,其情可嘉,其心可勉,所以恳请皇上赐予其恩典。” 面对愉妃的言语,瑕月开口道:“愉妃希望皇上赐予怎样的恩典?” 愉妃低头道:“回娘娘的话,静萱跟在皇上身边亦有一阵子,这次又救了娘娘,这份心实在是难得;可惜她至今还是一个小小的宫人。” 她的回答,正如瑕月心中所料的那般,凉声道:“你希望皇上赐她妃嫔的位份?” “是,臣妾恳请娘娘赐静萱贵人之位。”说罢,愉妃转头看向瑕月,“难道娘娘觉得这样有所不妥吗?” 瑕月眸光一闪,道:“静萱救了本宫一命,本宫自然感激,但因此就赏下贵人之位,未免有些儿戏了吧,要知秀女入宫而被封为贵人的也不多,静萱……只是一个宫女。” 愉妃坚持道:“她虽是宫女,却品性淳良,心性极佳,臣妾以为并不输予任何人,贵人之位,她担当得起。” 对于她的话,瑕月的心中冷笑,正欲开口,弘历已是道:“愉妃你先起来,至于贵人之位……”弘历迟疑着未说下去,神色甚是犹豫,显然是不知该否答应。 愉妃心知,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魏静萱真有可能要当一辈子的宫女,赶紧又道:“皇上,贵人之位并非主位,人数也无定论,赏静萱一个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毕竟她也算救驾有功,若当时她没惊跑那条蛇,从而咬了皇贵妃,若是无毒便罢,有毒的话,这会儿还不知什么样呢。” ... ... 第七百六十八章 魏常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最后这句话令弘历心中一动,诚然,若是瑕月受伤中毒,他必会比此刻心疼百倍。 这个时候,一直啜泣未止的魏静萱就着翠竹的搀扶下床,无力地跪趴在地上,虚弱地道:“奴婢多谢愉妃为奴婢求赏,但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妄想,只愿皇上龙体安康,皇贵妃娘娘凤体安宁,这样奴婢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孩子……”她涩涩一笑道:“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奴婢福薄,不能将他带到世上;不过,就算再重来一次,奴婢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奴婢知道,皇上有多重视皇贵妃娘娘,就像皇后娘娘那样。” 她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将弘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给挑了起来,就连瑕月也暗自心惊。果然,弘历的神情一缓再缓,看向魏静萱的眸光之中,亦多了几分温情。 如此静默许久,弘历开口道:“念在你救皇贵妃有功,就赏你常在之位,望你以后勤勉躬俭,若有行差踏错,朕绝不轻饶!” 这句话落在魏静萱耳中,简直犹如天籁,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这一刻;虽然不是贵人之位,但常在也远远好过她现在的身份,这* .个孩子死的也算值了。 她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心中的欢喜,故作惶恐地道:“奴婢只是一卑微之身,万万不敢居常在之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能够伴驾于旁,已是奴婢最大的福气,实不敢再领受更多。” “朕之言既已出,焉有再收回之理,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且先在这里住着,等出了月子之后,再迁新处。” 魏静萱满面泪痕地道:“奴婢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愉妃亦道:“皇上仁德,不止是静萱之福,更是万民之福。” 弘历笑一笑未说什么,在经过瑕月身边时,道:“皇贵妃陪朕回去。” 瑕月默默行了一礼,随弘历往养心殿行去,在他们离去后,魏静萱抹了脸上的泪痕,朝愉妃磕头道:“奴婢叩谢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若不是娘娘,奴婢万万不会有今日。” “行了,与本宫还客气什么。”愉妃命翠竹扶她去榻上躺好后,将翠竹打发了下去,随后道:“你刚才可有瞧见皇贵妃的脸色,当真是好看得紧呢。”说罢,她笑道:“只怕皇贵妃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这次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痛快!本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娘娘见笑了,其实这样的法子,娘娘也能想得出来,只是被奴婢抢先一步罢了。”魏静萱服过药感觉好了许多,腹部那不再刀割那样的疼痛,否则哪有精力说这么许多的话。 愉妃笑道:“你这小嘴就是甜,不管怎样,今日本宫真的是很痛快,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这么畅快。”说罢,她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本宫选你真是没选错,静萱,往后对付皇贵妃,可就看你了。” 魏静萱谦虚地道:“奴婢实不敢当娘娘此言,不过往后娘娘旦有吩咐,奴婢一定全力以赴,鞠躬尽瘁。” “好!”愉妃连连点头,旋即道:“你如今已是常在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魏静萱思索片刻,道:“娘娘是担心宫中开始有更多人盯着奴婢?” “不错,所以你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要被人抓了把柄,毕竟皇上虽给了你位份,却是看在你‘救’了皇贵妃的份上;换而言之,对你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你的地位并不稳,知道吗?尤其是皇贵妃,你今日借她上位,她对你更加恨之入骨,万不会放过你。” 这些话很是刺耳,但魏静萱明白,这些皆是实话,愉妃并没有吓唬她,当下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小心。” 愉妃点头之余,又叹道:“可惜啊,皇上不肯封你为贵妃,只肯封你一个常在,真是可惜。” 魏静萱心中同样是万分可惜,甚至是有些怨恨,不过并没有流于表面,道:“奴婢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够被封为常在,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愉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哦?区区一个常在就满足了?这可不是本宫认识的魏静萱。” “奴婢……”魏静萱待要再言,愉妃已是道:“皇上登基以来,从未册封过答应,换而言之,宫中位份最低的就是常在;以这样的身份与皇贵妃斗,无疑是一个笑话,至少要是主位的身份。” 魏静萱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皇上连贵人都不肯给予奴婢,就更别提主位娘娘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愉妃眼角一扬,道:“原本这孩子,这常在都是不可能的事,结果呢,不一样得到了呢,以你的心思,本宫相信早晚会得到这一切。静萱,尽量提高自己的位份,然后尽量寻机会除去皇贵妃,这样你才有好日子过,你的路也才能更顺坦,更宽阔。” 魏静萱心知愉妃这么说,是想尽快借她的手除去瑕月,不动声色地道:“奴婢明白,奴婢会尽量想办法,但恐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 “本宫知道,若是朝夕可倒,也就不是皇贵妃了。”愉妃凉笑一声,道:“好了,你好生休养,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魏静萱谦虚地道:“奴婢恭送娘娘。” 愉妃点一点头,在走了几步后,她忽地回过头来,道:“对了,有一件事本宫要提醒你。” 魏静萱连忙道:“奴婢恭听娘娘教诲。” 愉妃笑笑道:“无需这么紧张,本宫不过是提醒你,你如今已是常在,不该再自称奴婢了,否则叫人听见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魏静萱回过神来,含着一缕难以自抑的笑容道:“是,臣妾谨遵娘娘之命。” 待得愉妃离去后,已经止了哭泣的魏静萱忽地又落下泪来,翠竹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道:“姑娘……啊,不对,该叫主子才是,您怎么又哭了起来?是不是在想小阿哥。” 第七百六十九章 只弘历一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抚过脸颊,看着沾在指尖的湿润,深吸着气道:“我这是高兴,高兴呢,常在,魏常在,真好听。” 翠竹听得这这么一回事,笑道:“是啊,很好听呢,主子以后就是魏常在了,等您出了月子还要搬去更好的地方住呢,侍候您的人也会更多。” “那么多年了,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真是不容易。”魏静萱的话令翠竹很是奇怪,“那么多年?奴婢记得您侍寝尚不足一年,怎会是多年呢?” 魏静萱眸光一闪,旋即道:“其实我还在皇后身边侍候的时候,就已经倾慕皇上,算起来,已是好些年了。” “原来如此。”翠竹入宫不久,对于魏静萱的事了解并不多,屈一屈膝道:“那可真是恭喜主子了,能够如愿以偿。”说罢,她又讨好地道:“今日是常在,明日说不定就是贵人甚至娘娘呢。” 魏静萱涩涩一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她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缓缓道:“我相信,终会等到这一日,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 翠竹心无城府地点头道:“嗯,主子那么艰难才有今日,奴婢相信您一定会有后福的。” 魏静萱笑一笑,道:“这次的事,也要多谢你,否则皇上怕是未必会相信。” “主子言重了,能够帮到主子,奴婢也很高兴呢。”说到此处,翠竹道:“至于小阿哥的事,您也别太伤心了,奴婢相信主子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孩子二字触动了魏静萱的心思,喃喃轻语几次后,双眸渐渐亮了起来,她终于想到了上位的法子;孩子……给弘历诞下孩子,孩子越多,她得到的恩宠就会更多,弘历给予的位份就会更高;若运气好,能有一个如端慧太子或是悼敏皇子那样得皇上喜爱的,莫说是主位,就算是妃位也不在话下;若是再好一些,甚至连慈宁宫…… 魏静萱止住了后面的想法,因为那些离她还太遥远,还是好好想想眼下的路要如何走。她想了一会儿,道:“翠竹,有没有什么药,吃了之后,可以让人更易受孕的?” 翠竹只道她是因为失了腹中骨肉,所以心痛难捺,迫不及待地想再有一个孩子,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奇效的药奴婢没听说过,不过奴婢知道,很多药可以有助于受孕。”她压低了声音道:“宫中不少主子娘娘都曾寻太医开过这样的药呢,还有庄太医,他仿佛是这一脉的高手,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顿一顿,翠竹又道:“主子别急,等您坐好月子,奴婢请庄太医来给你看看。” 得知庄正擅于此道,魏静萱心中暗喜,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别人信不过,这个庄正却是极其可信。 且说瑕月那边,一路无言地随弘历回了养心殿,弘历自供在双耳花瓶之中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栀子花插在瑕月的鬓边,道:“怎么了,一路闷闷不言的,不高兴了吗?” 瑕月抬手抚过栀子花娇嫩的花瓣,摇头道:“不是,臣妾只是在想魏静萱那些话,那条蛇,只有她与翠竹看到,其他人都没有看到过,您说她会不会是在撒谎?” “拿一条性命来撒谎吗?”弘历摇头道:“朕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在意这个孩子,应该不至于那样做,你想多了。再者,若非为了那条蛇,她何以会突然跑出去呢,这个皇贵妃可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瑕月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她虽有弘历的信任,却也不能什么事都说出来,之前她答错一句,就已经令得弘历有些不高兴了。 见瑕月不说话,弘历道:“好了,别想这些了,她没了孩子,朕给她一个常在之位,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瑕月微微一笑道:“皇上金口已开,臣妾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若她真救了臣妾一命,臣妾对她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有意见?再者……”瑕月神色微微一黯,道:“就算臣妾真的不愿意,为了皇上也一定会同意,因为终臣妾这一世,都再寻不出一个比皇上更重要的人。” 弘历抬手抚过她仔细盘起的青丝以及点缀其中的珠花金簪,徐徐道:“朕知道,但朕并不想这样。瑕月,明玉已经不在了,除了皇额娘,你就是朕最信任与亲近的人,朕总希望能与你没有隔阂、猜忌的走下去,不求地老天荒,只求白发苍苍。” 瑕月轻声道:“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魏静萱只是一个常在罢了,莫说朕不会给她什么晋封,就算真的有,也绝对……”未等他说完,瑕月已是接过去道:“也绝对不会越过臣妾是吗?” 弘历好笑地道:“怎么了,嫌朕说的太多了吗?朕只是不想你瞎猜,误解了朕倒还罢,就怕你憋了心……” 瑕月捂住他的薄唇道:“皇上的心意臣妾都知道,不会的,您放心。” 一直以来,能够伤她的,都只弘历一人,除却弘历之外,任何都动不得她,明玉如此,愉妃如此,魏静萱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她此刻已经将魏静萱视作如愉妃一般的对手,这个女人心眼实在太多,稍不留情,就会让她钻了空子,防不胜防;好比这一次,任谁都想不到,她居然能够绝处逢生,虽失了孩子,却换得常在之位,也算不虚了。 这一夜,她留在养心殿陪伴弘历,直至翌日弘历前去上朝的时候,方才由阿罗他们扶着回了延禧宫。 还未踏入宫门,就看到知春站在那里焦急的徘徊,看到她出现,急忙迎上来行一行礼道:“主子,奴婢听说魏静萱被封了常在,是真的吗?” “不错,她失了腹中龙胎,却换来常在之位。”瑕月话落之后,齐宽愤愤不平地道:“哪里是换来的,分明是她耍诡计抢来的,奴才真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之人。” 第七百七十章 再起争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可以肯定一件事,魏静萱确实被封了常在,她跺着脚急切地道:“这下可是糟了。” 阿罗微蹙了眉头道:“糟什么了,你今日怎么毛毛燥燥的,还有,为什么一大早等在这里?” 知春叹了口气道:“主子与阿罗姐有所不知,自从魏静萱被封常在的事情传到咱们这里后,夏晴就跟发了疯一样的,刚才还嚷着要跑出去找魏静萱,被奴婢好说歹说地劝下,不过她坚决要见主子,奴婢怎么也劝不下,此刻正在正殿等着呢。” 听到夏晴之名,阿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办,若说何人最恨魏静萱,莫过于夏晴,当初主子一再向她保证,会尽快除了魏静萱,并且不会让她成为正式的主子,这才勉强将夏晴安抚下来,这会儿…… 想到此处,她道:“主子,要不奴婢去劝劝夏晴,这件事……”不等阿罗说完,瑕月已是道:“还是本宫去吧,夏晴的性子本宫清楚,你的话她听不进去的。” “可是夏晴这样,怕是会对主子不敬。≡ .”对于阿罗的言语,知春连连点头,道:“就是,主子您是没看到夏晴刚才的样子,简直像要吃人一样。” “夏晴是什么性子,本宫比你们更清楚,无事的。”这般说着,瑕月往里走去,阿罗等人见劝不住,只得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瑕月还未走进正殿,便有一个人影急急忙忙从里面奔出来,挡在瑕月面前道:“主子,奴婢听说魏静萱被封了常在,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晴,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瑕月,等待着她的回答,瑕月知晓夏晴想要的回答是什么,但她无法给予,沉沉点头道:“是,昨日皇上下旨,封魏静萱为常在。” 下一刻,夏晴积压在心中的怨恨、怒意,还有被欺骗的感觉悉数暴发出来,她失态地拉着瑕月的手,厉喝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会除去魏静萱,会让她一无所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先是有了孩子,如今又被封为常在,再过几日是不是要被封为贵人、贵妃?你骗我,你在骗我!” 齐宽强行将夏晴的手拉开,这么一会儿功夫,瑕月的手腕已是被她握红了一片,传来隐约的痛楚,“夏晴你冷静一些,主子并不想这样,是魏静萱太狡猾,钻了空子,不过她也没了孩子,算是……” “算是什么,扯平吗?”夏晴冷笑道:“这个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一个,左右她已经是常在了,可以名正言顺为皇上诞下子嗣。”说罢,她一脸讽刺地看着瑕月道:“皇贵妃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被魏静萱给钻了空子。”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夏晴,你这样的要求,是否太过苛刻了?本宫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料周全,连一丝破绽都没有;再者,你应该很清楚,魏静萱的心思手段绝对不输本宫,对付她并不是什么易事。” “但你是正一品的皇贵妃,她在昨日之前,只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宫女,你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她于死地,可是你都放弃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一字一句道:“皇贵妃,您都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这件事本宫与你说过,为了对付一个魏静萱而赔上所有一切,你……”不等瑕月说完,夏晴已是激动地道:“对,你舍不得如今拥有的名与利,所以不愿对付魏静萱,使得她有机会上位!” “夏晴,你冷静一些听我说。”阿罗用最简洁明了的话语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你现在明白主子当时的无奈了吗?要想阻止魏静萱上位,就要将主子出言吓她,并指使齐宽绊她一事说出来,你觉得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夏晴倔声道:“她本来就没资格怀龙胎,如今小产,是理所当然之事。” 阿罗忍着心中的不悦,道:“但皇上不会这么想,一旦真相说出来,主子会背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而魏静萱就是受害人,博尽同情,再加上愉妃在旁边推波助澜,说不定皇上会封她一个贵人,更加得不偿失。” 夏晴咬着唇没有说话,但观其神色,分明是不认同阿罗的话,瑕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道:“夏晴,你的心情本宫很理解,但这些事急不来,你……” “相信你是吗?”夏晴在截过她的话后,摇头道:“这两年,我一直都努力地让自己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结果呢,你每次都是随便拿几句话敷衍我,其实你根本没想要帮我,只是在利用我,算计我罢了。” 瑕月蹙眉道:“本宫利用你什么?” “你心里清楚。”夏晴深吸一口气,激动、愤怒、痛恨在其脸上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但这种平静反而令人更加不安,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果然,夏晴一字一句道:“从这一刻,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奔走,知春欲追上去,瑕月唤住道:“罢了,由着她去吧,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知春不甘地道:“主子,您不能再这样惯着夏晴了,您看看她,越来越过份了,根本没有将您放在眼中;若再由着下去,还不知会放肆成什么样子呢!” 瑕月苦笑道:“本宫确实没有做到之前承诺的话,难怪她会怨本宫。” 知春嘀咕道:“又不是主子想这样的,这人真是不讲理。” 瑕月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好了,一个魏静萱一个夏晴已经够让本宫心烦的了,你是不是还要再插一脚?” 知春暗自吐了吐舌头,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主子不值罢了。”见瑕月又看了过来,赶紧吐吐舌头道:“奴婢不说了,主子的早膳已经备好了,奴婢扶您过去吧。” 【作者题外话】:快过年了,事情多了起来,今天只写了三章,呜…… 第七百七十一章 叛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点头之余又叮咛道:“夏晴始终是可怜的,你们几个不要太过苛责她。 第七百七十二章 漏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们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愉妃此刻正在思索着对付胡氏腹中龙胎的法子,宫中的孩子越多,对永琪的威胁就越大,而这样的双生胎,必然会较一般龙胎更受弘历重视,若是龙凤胎,甚至会被视做一个极大的祥瑞,她绝不允许胡氏这么生下来。 永琮死了快有两年了,这两年间,弘历一直未曾提过立太子之事,她曾试探过弘历,可惜后者什么也不肯透露,甚至连一丝风声也探不出来,她怕问多了会引起弘历怀疑,只能作罢。若是弘历立了永琪为太子,她也无需这么紧张了。 但是胡氏这段时间防范的很是严密,令她始终没有找到漏洞,到底……该怎么做? 这样的思索,令她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冬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直至愉妃加快了脚步,方才轻声问道:“主子,您刚才在想什么?” 愉妃也不隐瞒,径直道:“本宫在想胡氏的孩子。” 冬梅四下瞥了一眼,在确定没有不相干的人后,低声道:“还有一个来月,颖嫔的孩子就要出世了,除非是两位公主,否则必会对五阿哥造成影响,主子,咱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得赶紧想个办法。” “本宫知道。”在说完这四个字后,愉妃就不再言语,冬梅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主子……” 愉妃侧目看了她一眼,道:“你猜猜本宫现在是要去哪里?” 冬梅一怔,仔细看了一眼路后,发现并不是去咸福宫的,凝思半晌,她试探地道:“主子可是要去景仁宫?” 愉妃凉凉一笑,道:“总算你没猜错,本宫刚才已是想到了对付胡氏的法子;这世间根本没有真正的密不透风,只要寻对方向,就会找到漏洞;如今本宫已经找到了,就看舒嫔能不能找到。” 冬梅对于愉妃所说的法子很是好奇,不过她也知道此处不是问这些的地方,所以未有多问。 在秋阳的照耀下,愉妃很快来到景仁宫,叶赫那拉氏正嫌宫人刚沏好的茶太烫了,命其下去换一杯。 愉妃接过茶盏试了试,道:“这茶温度正好并不烫,若是再换,就该凉了,这样对舒嫔与腹中孩子而言,可不好。” 叶赫那拉氏低头道:“但臣妾实在觉得烫,无法入口。” 愉妃微微一笑,道:“恐怕不是茶无法入口,而是舒嫔心中有火吧?” 叶赫那拉氏沉默片刻,道:“好端端的臣妾心中何来有火,娘娘这话说得可是好生奇怪。” 愉妃知道她对自己还有戒心,未说什么,只道:“本宫刚才在皇贵妃那里见了颖嫔,她的腹部瞧着比舒嫔可是大多了,皇上为了保龙胎安稳,特许她在临盆之前改穿平底绣鞋,本宫若没记错的话,颖嫔是第一个得此殊荣之人,依此看下去,恐怕待得临盆之后,颖嫔就要变成颖妃了。” 叶赫那拉氏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勉强笑道:“是吗?那可真是要恭喜颖嫔了。” 愉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茶盏递给她,轻叹道:“你能这样想就好;有些事情,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你也不要太难为自己了,凡事看开一些,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着腹中孩子。”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切皆好。”叶赫那拉氏努力维持的笑脸在愉妃离去后,立刻跨了下来,手中的茶盏亦狠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瓷片。 春桃小心翼翼地扶住叶赫那拉氏不停微微颤抖的身子道:“主子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奴婢扶您坐下吧。”说着,她朝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下去。 “颖妃……”叶赫那拉氏咬牙道:“初入宫时,她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如今却要跃居本宫之上,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愉妃娘娘只是随便说说罢了,皇上未必一定会封,主子您又……”不等春桃说完,叶赫那拉氏已是咬牙道:“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这个可能,待到那时,本宫就要向她行礼问安了!” “说不定皇上到时候也封主子一个妃位呢,那不就与她平起平坐了?”春桃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已是咬牙道:“若是没有呢,春桃,你赌得起这个未来吗?你赌得起本宫的尊严吗?” 被她这么一说,春桃哪里还敢再言语,低头不敢再说话,许久,她听到叶赫那拉氏尖锐如铁片划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宫不可以坐视这件事发生,胡氏这两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这段时间,叶赫那拉氏心里一直很矛盾,她不愿胡氏生下双胎,又迟迟不肯下手对付,不是她狠不下心,而是担心一个不好,会受牵连;直至此刻,方才真正下定了决心。 春桃对此并不意外,她一直贴身侍候叶赫那拉氏,对于她的心思,自然最是了解不过,早已容不下胡氏母子三人;她想了想道:“颖嫔一直与皇贵妃走得很近,怀有龙胎之后又事事小心,想寻到机会下手,只怕是不易。” 叶赫那拉氏烦燥地道:“本宫要听的不是什么不易、难办,而是法子,听清楚了吗?” 春桃答应一声,低头思索起法子来,这个时候,一直不曾怎么出过声的张德忽地道:“主子,奴才想到一件事,不知当言不当言?” 叶赫那拉氏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话就说,少在那里卖关子。” 张德连忙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到愉妃刚才的话,她说……颖嫔得皇上特允,改穿平底绣鞋,不知主子还记不记得。” 叶赫那拉氏皱紧了眉头道:“本宫当然记得,倒是你,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是嫌本宫现在还不够烦吗?” “奴才不敢,奴才是觉得,主子若要对付颖嫔,或许可以在这件事上着手。”张德的话令叶赫那拉氏精神一振,询问道:“此话何解?” 【作者题外话】:今天三章,还有一章大约十分钟后 ... 第七百七十三章 绣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德凑到叶赫那拉氏耳边一阵轻语,随着他的言语,叶赫那拉氏的眸光越来越亮,脸上亦露出了一丝笑意,待得其说完后,笑斥道:“亏得你居然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来,不过倒是很有效。” 张德赔笑道:“这么说来,主子也觉得奴才的法子可行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叶赫那拉氏居然摇起头来,道:“你的法子虽然很有效,但多有不通之处。” 张德愕然道:“不通?主子何出此言?” 春桃就站在叶赫那拉氏旁边,张德的言语,她隐约听到了一大半,此刻道:“确有不通之处,很可能发现那根针,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一切并不是意外,万一查到主子身上,麻烦可就大了。还有,哪怕是让你取了针,也会有针孔留下,皇贵妃心细如发,又与胡氏要好,想要瞒过她的眼睛,恐怕很难。” 叶赫那拉氏徐徐出了口气道:“不错,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若是可以解决,你的法子就万无一失了。” 张德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刚才还真未想到这些,到底该怎么解决呢? 他想了许久,始终没有头绪,倒是春桃思索出了一个法子,“主子,只要咱们当时就在颖嫔旁边,就可以设法换了她的鞋子,如此一来,此计就天衣无缝了。” “换鞋?”叶赫那拉氏重复了一句,摇头道:“这个就更说不通了,胡氏又不是蠢钝如猪之人,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鞋子。” 春桃轻笑道:“那若是一模一样的鞋子呢,颖嫔还认得出来吗?” 叶赫那拉氏眼皮轻跳,已是明白了春桃的意思,认真思索一番后,徐徐道:“但咱们算不准胡氏到时会穿哪双鞋子,若真要这么做,就得将她所有在穿的平底绣鞋全部依样制作,这样才能够万无一失。” 春桃道:“咱们宫中除了奴婢之外,还有几人女红也很是不错,若是全力以赴,应该赶得在十天之内制出颖嫔所有的鞋子,不过得设法知晓颖嫔都有哪些式样的绣鞋。” 叶赫那拉氏拧眉道:“若是让你们几个看到绣鞋,多长时间能默记下样子?” 春桃想了想道:“只要不是太多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但是……要怎么样才能看到。” 叶赫那拉氏唇角微勾,凉声道:“本宫自有办法,你去吩咐那几人,让她们明天随本宫一起去长春gong;另外,记得叮嘱她们,切不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本宫就割了她们的舌头,将她们剁碎了喂狗,记住了吗?” 春桃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道:“奴婢记下了,主子放心,奴婢不会告诉她们实情,除了做鞋之外,她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叶赫那拉氏缓缓点头,翌日清晨,春桃带着两名年纪稍长的宫女出现在她面前,据春桃所言,这两人女红最好,且沉默寡言,从不多嘴。 在交待了几句后,叶赫那拉氏带着她们与春桃来到长春gong,胡氏正在用早膳,得知叶赫那拉氏这个时候过来,颇为意外,一番客套话之后,胡氏命秋菊去拿套碗碟来,叶赫那拉氏阻止道:“不必了,本宫过来之时已经用过早膳了。”在打量了膳桌一圈后,她笑道:“看来妹妹胃口比本宫好多了,这段时间不知是否孩子顶到了胃部,总是没吃上两口就饱,但很快便又饿了。” 胡氏吃完最后一口粥,接过宫人递来的茉莉花茶漱一漱口后道:“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哪有这回事,多吃一些好,你现在可是一人吃,三人长呢。”如此一番笑语后,两人一起移步正殿,待得坐下后,叶赫那拉氏故作惊讶地道:“咦,妹妹换了平底绣鞋吗?” 待得胡氏将缘由讲述了一遍后,她连连点头道:“不错,你现在怀着两个孩子,确实应该格外小心。”说罢,又问了胡氏最近的情况,嘘寒问暖,不胜关心的样子。 胡氏知晓,自从自己怀孕之后,叶赫那拉氏虽表面未说什么,但对自己的态度较之以前冷了许多,如今突然如此关怀热情,实在令她诧异。都说反常即为妖,所以她一边应付着叶赫那拉氏,一边暗自提防,以免她使什么诡计;然叶赫那拉氏仿佛是真的关心她,除了嘱咐她多吃一些以及小心谨慎之外,再无其他话语。 一番言谈之后,叶赫那拉氏再次看向胡氏的双足,笑言道:“妹妹这双鞋是出自何人之手,上面所绣的蝶恋花好生精致,那两只蝴蝶简直就像随时会振翅飞出来一般,可比本宫那些好看多了。” “姐姐说笑了,这鞋面皆是出自宫庭裁作之手。”胡氏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已是面露惊讶地道:“当真吗?那为何本宫与妹妹的相比,差了那么许多?” 听她这般言语,胡氏亦将目光放在她的鞋面上,发现绣工粗糙,颜色也不好看,就如其所言,实在差了许多。 胡氏疑惑地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按理来说,就算稍有区别,也不应差得这么多啊!” 叶赫那拉氏生气地道:“可不是吗,定是那些绣娘不肯好生做事,所以随意绣一些唬弄本宫,待本宫回去后,一定严查此事!”顿一顿她不解恨地盯着鞋面道:“这会儿只要一瞧见这些,本宫就一肚子的气,一刻都不想穿。” 春桃见状连忙道:“主子您还怀着身孕呢,可不能动气。您若是不想穿这些,奴婢连夜帮您做几双就是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寻不到好看的鞋面样式,若是由着奴婢绣,恐怕不够精致。” “这个……”叶赫那拉氏想了片刻,忽地道:“有了。”如此说着,她将目光转向胡氏,一脸笑意地道:“妹妹,本宫能否问你借看一样东西?” 胡氏眸光轻闪,道:“不知姐姐想要借看何物?”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胡氏不解的神色中,叶赫那拉氏指了其鞋面道:“不就是妹妹的绣鞋了,好让春桃绣起来时,心中有个数。” ... 第七百七十四章 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没想到愉妃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一时有些怔忡,叶赫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难道本宫这个要求令妹妹有所为难?” 胡氏回过神来,连忙道:“自然不是,妹妹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她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已是道:“这么说来,妹妹是答应了?” 胡氏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只得点头答应,命秋菊领着春桃进去看收在柜中的绣鞋。春桃一动,她身后那两个宫女亦动了,胡氏訝然道:“她们……” 春桃连忙道:“启禀颖嫔娘娘,她们二人也颇通女红,所以想一定去看看,好一并为主子缝制绣鞋。” 胡氏仔细打量了这二人一眼,道:“本宫以前怎么从来不曾见过她们?” 叶赫那拉氏开口道:“这二人是最近几日才在本宫身边侍候的,妹妹这样问,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她说完,叶赫那拉氏☆☆~已是道:“不是就好。”说罢,脸庞一转,对春桃等人道:“你们还不赶紧进去。” 胡氏想要阻止,又寻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只得由着她们进去,然这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在好不容易送走叶赫那拉氏一行人后,赶紧唤来秋菊道:“刚才进去,她们可曾碰过本宫的绣鞋?” 秋菊肯定地道:“没有,奴婢一直在旁边看着,春桃她们三人至于只是凑近看主子的鞋面,未不曾碰触。”说罢,她又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胡氏倚着紫檀椅背,摇头道:“本宫不知道,本宫总觉得今日舒嫔怪怪的,瞧着不太对劲。” 秋菊点头道:“奴婢也有这种感觉,但真要奴婢说,又说不出来。” 胡氏想了想,道:“你去将所有绣鞋都检查一遍,然后再下水洗一遍,这样就算她们真动了咱们没有发现的手脚,也没关系了。” 秋菊深以为然地道:“主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一番检查下来,绣鞋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谨慎起见,秋菊还是里里外外全部都洗了一遍;只是她们主仆做梦也想不到,叶赫那拉氏的真正用意不在鞋,而在于仿制那些鞋。 春桃三人跟着叶赫那拉氏回到景仁宫后,立刻将分别记住的图案分毫不差地画在纸上,待得画完之后,三人额上均出现密密的细汗,亏得只有九双鞋子,否则她们未必记得过来。 待得画完之后,春桃惊呼一声道:“遭了,尽顾着记那些绣鞋,忘了颖嫔脚上穿的那双,万一她那日正好穿了那一双,那可怎么办?”说罢她又问那两个宫人,岂知她们也都忘记了。 春桃暗自叫苦,偷偷瞅了脸色阴沉的叶赫那拉氏一眼,小声道:“主子,要不奴婢再去一趟长春gong?” 叶赫那拉氏冷斥道:“亏得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做事还是那么大意,还好本宫记下了。”如此说着,她命李德取来纸笔,将胡氏脚上那双绣鞋的上蝶恋花图案画了下来,随即交给春桃,“尽快将这十双绣鞋绣好,莫要耽搁了。”待得春桃答应后,她又叮咛道:“胡氏如今双脚浮肿,所以你们在做绣鞋的时候也稍微做大一些,免得让她发现。” 春桃自信满满地道:“主子放心,奴婢刚才有留意过那些绣鞋的尺寸,虽不敢说分毫不差,但相信不会有太大区别。” 叶赫那拉氏满意地点头,免了她们所有的差事,专心赶制绣鞋,春桃三人动作很快,在第九日之时,已经绣完了最后一双鞋。 李德在看过那些绣鞋之后,道:“主子,既然绣鞋已经仿制完成,咱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奴才担心夜长梦多。” 叶赫那拉氏缓缓点头,她心中与李德是一个想法,越快解决这件事越好,胡氏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再拖下去,就算计划进行顺利,胡氏那两个孩子也有可能活下来,到时候她可就白忙一场了。 翌日,她再次去了景仁宫,与胡氏一阵闲语后,道:“妹妹,本宫看今日秋高气爽,咱们不如一起去外头走走,听春桃他们说,御花园里的丹桂、银桂都开了,还有各式菊花,可是好看得很呢。” 虽然这几日叶赫那拉氏一直都有过来与她闲谈,也不曾有过任何异样,但胡氏对她的戒心从未消去过,此刻听得她这么说,婉拒道:“妹妹这几天一直都觉得身子倦怠,怕是陪不了姐姐。” 叶赫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道:“本宫知道你怀着双生,是比本宫更辛苦一些,但越是这样,越要多走动,如此才能顺利临盆,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是,不过……”胡氏待要再拒绝,叶赫那拉氏已是道:“既然你也觉得本宫说得有理,那就随本宫一起去走走,怎么着也好过整日待在屋中;若是真觉得累了,咱们再寻地方歇息。” 见她这么说,胡氏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扶了秋菊的手,与叶赫那拉氏一起往御花园走去。 今日天气确实极好,秋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腹中的孩子,看起来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真是一对极好的姐妹;然彼此心中清楚,她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姐妹,以前不是,现在……更加不是。 御花园的小径皆铺了青石板,一路走来很是平稳,胡氏一边走一边看着,此处果然如叶赫那拉氏所言的一般,桂花飘香,菊花盛开,还有艳红的枫叶,园中美景一些也不比春夏之时差,反而另有一种韵味。 见胡氏看个不停,叶赫那拉氏笑道:“如何,本宫没有骗你吧,这秋时的御花园,可是比春夏之时还要好看呢。” 胡氏微笑道:“妹妹何时说过姐姐骗人,不过前几日过来的时候,御花园的景致还没有这么好,所以才有些意兴阑珊。” 春桃插话道:“启禀颖嫔娘娘,初秋之时,有些花尚未到盛开的时候,所以景致不怎么好,这会儿则是该开的都开了,在入冬之前,都会这么好看呢。” 第七百七十五章 摔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接过话道:“往后,咱们姐妹每日都来此处走走,你说好不好?” 胡氏笑一笑没有说完,走了一阵后,春桃惊声道:“咦,这里几块青石板怎么都碎开了?” 胡氏定晴一看,果见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几块青石板的边角都碎开了,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一样,秋菊奇怪地道:“这青石板一向最是坚固,每日有人在上面走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怎么这会儿裂开了。” “是啊,真是奇怪得紧。”这般说着,叶赫那拉氏又道:“春桃,待会你去一趟内务府,与钱总管说一下这里的事,让他赶紧将裂了的青石板换了,万一摔到人可是麻烦了。” 在春桃答应一声后,叶赫那拉氏将胡氏往她那里拉了一些,道:“妹妹小心着些,别走近了。” 胡氏点点头,就着叶赫那拉氏的牵引,绕过那几块碎裂的青石砖行走,未走几步,右脚脚底突然传来钻心的痛楚,这个时候叶赫那拉氏又恰好放开了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去,慌乱之中,她想要抓住叶赫那```拉氏的手,却抓了个空,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叶赫那拉氏不知何时转身去折桂花,压根没留意到她这边,春桃也是如此。 “主子小心!”秋菊惊呼着想要去拉胡氏,却已是来不及了,只抓住了胡氏的一片衣角,虽令其去势稍缓,但下一刻“嘶”的一声,衣片裂开,胡氏重重摔落在地上。 总算胡氏心中还有一丝清明,在倒地之前,双手牢牢护着腹部,避免高耸的腹部直接与地面接触;但即便是这样,倒地之后,胡氏也很快感觉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痛楚。 秋菊脸色煞白地蹲下身,努力将她扶起来,带着哭腔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这个时候,叶赫那拉氏亦回过身来,看到胡氏倒在地上,大吃一惊,快步走过来道:“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秋菊慌声道:“奴婢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主子就摔在了地上。” 叶赫那拉氏厉声斥道:“你是怎么侍候你家主子的,竟然如此不当心,若是没事便罢,否则的话,本宫定回了皇贵妃,将你送到慎刑司去!”说罢,她艰难地蹲下身急切地道:“妹妹你怎么样了,能起来吗?” 胡氏痛苦地摇头道:“不行,我……我好痛;太医……快去请太医来,快!” 秋菊连连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请。”说了几步又想起胡氏还倒在地上,心中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叶赫那拉氏看穿她的心思,道:“你尽管去吧,颖嫔这里有本宫在,定会安然将她送回长春gong。” “那就麻烦娘娘了。”这般说了一句后,秋菊快步离去,在其走远后,叶赫那拉氏对春桃道:“还不赶紧将颖嫔扶起来。” 春桃答应一声,走过去扶胡氏,不知是胡氏太重还是她力气太小,扶了半天也不见起来,反而令胡氏腹部更加不舒服。 叶赫那拉氏生气地道:“真是没用,若是伤了颖嫔,本宫定不饶你!” 春桃焦灼地道:“奴婢该死,但奴婢真的扶不起颖嫔娘娘,还请主子恕罪。” “没用的东西。”叶赫那拉氏看了低低呻吟的胡氏一眼,道:“看颖嫔现在的样子也走不了路,你立刻去寻几个宫人来,抬颖嫔回去。” 春桃赶紧答应,在起身之前,她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子,仿佛在拿什么东西,胡氏有留意到她这个举动,却看不清楚春桃到底在拿什么。 待得春桃走后,叶赫那拉氏安慰道:“妹妹别担心,你们母子不会有事的。” 胡氏无力再想什么,只能痛苦地点点头,这样等了很久方才见春桃带人回来,抬着腹部越来越痛的胡氏往长春gong赶去,一路上,叶赫那拉氏不断催促那些宫人快一些再快一些,她自己则扶着春桃的手紧紧跟在后面。 在将要到长春gong时,叶赫那拉氏刻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都安排好了吗?” 春桃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答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让李德拿着颖嫔今日穿的绣鞋等在附近,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偷龙转凤。” 叶赫那拉氏微一点头,叮嘱道:“这件事一定要做的小心,万不能被人发现。” “奴婢会小心的。”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长春gong,秋菊正在宫门口焦急的张望,看到春桃他们,脱口道:“怎么这么久才来,方太医早就到了。”待得说完后,她才想起当中还有叶赫那拉氏,赶紧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你也是护主心切,本宫怎么会怪你。”说罢,她又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救人要紧,赶紧带你家主子进去让方太医诊治。” 秋菊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命那些人赶紧将胡氏抬进去,胡氏的情况越发不好,裙裾之间隐隐现出血迹。 叶赫那拉氏并未立刻跟着进去,直至李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并朝她点了点头后,方才走了进去。 此刻,内殿之中,方太医已经在为叶赫那拉氏诊脉,秋菊焦灼地等在一边,叶赫那拉氏走过去道:“派人告之皇上了吗?”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秋菊心里乱成一团,哪里记得起这事,叶赫那拉氏闻言道:“你立刻去告之皇上,此处有本宫看着,不会有事的。” 秋菊不愿离开,道:“可是奴婢很担心主子,要不奴婢让其他人去。” “本宫知道你的心情,但别人去了只怕说不清楚;都已经回长春gong了,且太医与本宫都在,还能有什么事。”见她这么说,秋菊只得依言离去,在她走后没多久,方太医收回了手,叶赫那拉氏见状连忙迎上去道:“方太医,颖嫔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 方太医皱着花白的眉头道:“回娘娘的话,颖嫔娘娘的情况很不好,动了胎气,且已见红,分明是出现了早产之兆,臣得立刻开药,希望可以安稳住胎气,否则……” 第七百七十六章 安危难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否则怎么样?”面对叶赫那拉氏的追问,方太医轻叹了口气道:“最不好的情况就是胎气难稳,颖嫔娘娘提前诞下腹中龙胎。” 叶赫那拉氏眸光微闪,道:“这么说来,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颖嫔母子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方太医苦笑道:“事情恐怕难如娘娘所料的这么乐观,颖嫔怀得的是双胎,必然会比寻常胎儿更小,更轻,如今又只有八个月,一旦早产,恐怕孩子很难活下来。”说罢,他拱一拱手道:“娘娘,若您没有旁的问题,臣先下去开药了,拖得越久,对颖嫔娘娘就越不利。” 叶赫那拉氏连忙道:“既是这样,你就赶紧开药,然后让人煎好了送过来。”待方太医下去后,她扶着李德的手走到胡氏榻前,一脸关心地道:“妹妹不要太紧张,放轻松一些,方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保你们母子无恙。”待得胡氏点头后,她又对站在殿中不知所措的宫人道:“你们几个多去烧些热水来,万一……”她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总之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宫人连忙点头,依言下去烧水,内殿只剩下叶赫那拉氏几人,在宫人离开** .,而胡氏又躺在床榻上闭目呻吟之时,叶赫那拉氏朝李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蹲下身悄悄挪到胡氏榻前,袖子一伸一缩,分别藏在两只袖中的绣鞋悄无声息的滑落到手中,这双绣鞋不论颜色还是绣花都与胡氏摆在踏板上的那双一般无二。 李德将鞋摆在踏板上,至于胡氏原本那双,则依样画葫芦,藏到了袖子里,随即默默站到叶赫那拉氏身后;无人知道,最重要的证据已经被取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下一刻,门被推带,弘历快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理会屈身行礼的叶赫那拉氏,径直奔到床榻前,紧张地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胡氏,随即对跟随进来的方太医道:“颖嫔与孩子怎么样了?” 方太医将与叶赫那拉氏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保住颖嫔腹中的龙胎,听清楚了吗?” “臣定当尽心竭力,但龙胎……”他想说没把握,然话未说完,冷厉的目光已是落在他身边,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涩声道:“臣听清楚了。” 弘历冷哼一声,道:“药呢,还没煎好吗?”他话音刚落,宫人已是端了药进来,秋菊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喂胡氏喝下,然胡氏的情况并不乐观,腹部一直疼痛不止,见红的情况也没有止住,这样的情况越持久就越危险。 “方太医,为何药不见效?”面对弘历的喝斥,方太医满头冷汗地道:“回皇上的话,若是药压不住颖嫔娘娘胎气的话,那么……那么……”他迟疑了很久,方才硬着头皮道:“就只能临盆了。” “临盆?”弘历脸色难看地道:“颖嫔腹中的孩子只有八个月,且又是双生,若是此时临盆,孩子能活吗?” 方太医感觉汗流到了眼睛里,难受得很,但他又不敢用手去拭,只能强忍着道:“恐怕……恐怕有些难!” 这个时候,胡氏面容扭曲地攥着弘历的袖子,艰难地道:“皇上,救……救孩子,一定……一定要救他们!” “朕会的,你不要激动,以免胎气动的更加厉害。”在安抚了胡氏一句后,弘历道:“立刻传所有太医来长春gong为颖嫔诊治!” 小五应了一声,快步离去,在其走远后,一直未得弘历正眼相看的叶赫那拉氏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走上去道:“皇上不要太担心,妹妹母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这般应了一句后,弘历不再多言,他这个态度令叶赫那拉氏心中越发不喜,再加上站了这么久,双腿又酸又麻,本想寻个借口坐下,但弘历不说话,她只能咬牙暗忍。 春桃感觉扶着叶赫那拉氏的手越来越沉,小声道:“主子,您累不累,奴婢扶您去边上坐一会儿吧。” 叶赫那拉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声道:“不用了,本宫还受得住!”她故意说得声音大了一些,想要引起弘历的注意,岂知弘历根本没往她这边看一眼,一门心思只看着胡氏。 叶赫那拉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郁闷的快要喷出火来了,不就是一对双生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腹中怀的也是龙胎,可弘历却漠不在意。 看来,她动手除去这对双生子是对的,一旦让胡氏生下来,以弘历今日的态度,极可能真的爬到自己头上来,想到此处,叶赫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未过多久,小五领着一众太医匆匆进来,在各自诊脉商量之后,皆认为方太医开的方子并无问题,而他们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叶赫那拉氏故作急切地道:“你们乃是大清医术最超绝之人,难道真的想不出任何法子吗?” 庄正斟酌半晌,试探地道:“若真的没有法子,不妨……试试烧艾。” 他话音刚落,周明华便摇头道:“没有用的,烧艾之法,若用在刚出现征兆之时,效果甚好;可现在颖嫔娘娘已经这个样子,烧艾已是不及。” “那……那还有没有其他法子?”面对叶赫那拉氏的询问,周明华微一咬牙,走到弘历面前,拱手道:“皇上,微臣曾随师父学过针炙之术,或许会有效果,但微臣不敢保证。”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有用无用,尽管试一试吧。” 得了弘历的应允,周明华取出银针,一脸严肃的为神情痛苦的胡氏施针;他下针的动作极快,一气呵成,然这样的快速对于他负担却是不小,停下来后已是汗流浃背,因为只要当中稍有停顿,或是落错了针,不止会失去所有功效,还可能害了胡氏。 他一停下,弘历便迫切地问道:“如何,颖嫔可是没事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命不该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暂时不可知,不过只要接下来的时间,颖嫔娘娘感觉腹中的痛楚减少,或是收缩的时间变长,那就应该是起效了。” 叶赫那拉氏暗自攥着双手,道:“要等多久才能知晓?” 周明华想了一下道:“长则一日,短则半日,应该就可初见端倪了,另外,开的药还要继续服用。” 叶赫那拉氏点点头,双手合什,闭目喃喃道:“希望颖嫔母子能够熬过此劫,平安无事。”说罢,她走上去,将手放在弘历肩上,轻声道:“皇上,您先回去吧,臣妾在这里看着颖嫔妹妹。”她用尽全力克制,方才没有让恨意流露在脸上。 “不用了,朕在这里看着颖嫔。”如此说着,他看了叶赫那拉氏一眼,道:“你当时与颖嫔在一起?” 叶赫那拉氏连忙道:“是,臣妾见今日秋阳高照,天气很好,就叫颖嫔出去走走,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一切皆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弘历叹! .了口气,道:“罢了,你也不想如此,下去歇着吧。” 叶赫那拉氏摇头,一脸苦涩地道:“一刻不知颖嫔母子是否安好,臣妾就一刻不能安心,还请皇上允许臣妾留在此处照看。” 弘历颔首道:“朕知道你担心颖嫔,但你继续留在此处也没有用,反而会累了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听朕的话,先行回去吧。” 见弘历这么说,叶赫那拉氏只得依言告退,在步入景仁宫后,她脸色阴沉地道:“让人盯着长春gong,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本宫。” “奴婢知道。”在春桃下去吩咐时,叶赫那拉氏朝李德伸手道:“把那双鞋拿出来。” 李德取出藏在袖中的鞋,将其中一只小心翼翼地递给叶赫那拉氏,“主子您小心着些,莫要被蜇到了。” 叶赫那拉氏接过鞋,只见鞋底扎着一枚两寸长,寒光闪烁的钢钉,钉尖已是穿透了鞋底,隐约还有一丝血迹沾在上面。 在御花园时,胡氏就是因为踩到了这枚钢钉,脚底突然受到剧痛才会摔倒。而这枚钢针,正是叶赫那拉氏事先命李德放在那条路上的;至于那些青石板也是李德趁夜破坏的,为的就是让叶赫那拉氏可以借机将胡氏带到放有钢钉的地方。 搁在那一段路上的钢钉并不止这么一枚,每隔一步就放置了一枚,以保胡氏必然可以踩到,不会落了空。春桃去寻宫人之前,在地上一阵摸索,就是为了收掉这些钢钉,以免被人发现,坏了叶赫那拉氏的计划。 叶赫那拉氏缓缓拔出钢钉,咬牙道:“果然还是动手的晚了一些吗,未能取了胡氏腹中那对孩子的性命。” “主子稍安勿燥,周太医只是说或许能保住他们母子,但并不是真的就可以,说不定最终还是早产呢,八个月的孩子可是很难活下来的,更不要说是双生了。” “希望如此吧。”叶赫那拉氏抚一抚额,道:“去把这些绣鞋都烧了,一只都不要留下,另外,等春桃回来后,把钢针都埋起来,以免被人发现。” 李德应了一声,依言离去,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沉闷至极的等待,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宫人悄无声息的进来,在春桃耳边轻语了几句,后者脸色立刻变得甚是难看,轻声道:“打听清楚了吗?会不会弄错?” 不等宫人开口,原本闭目养神的叶赫那拉氏睁开眼道:“是不是长春gong那边有消息了?” 春桃勉强一笑道:“回主子的话,暂时还没有,奴婢扶您进内殿去歇一会儿,等备好了晚膳再唤主子用膳。” 叶赫那拉氏冷眸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与本宫撒谎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愿见到主子烦恼。”春桃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叶赫那拉氏冷若寒风的声音,“本宫让你说!” 见叶赫那拉氏动了真怒,春桃不敢再隐瞒,涩涩地道:“长春gong传来消息,颖嫔的龙胎……保住了!” 下一刻,茶盏在春桃面前炸开,紧接着是双耳方瓶、花插、摆件,但凡能砸的东西,在顷刻之间都被砸了个遍。春桃与宫人还有刚走进来的李德都缩紧了身子,不敢出声,直至叶赫那拉氏站在那里喘气,李德方才绕着满地狼籍,小心翼翼地上前道:“主子当心腹中的龙胎。” 叶赫那拉氏面色阴寒地道:“还有什么好当心的,皇上之前的态度,你们都听见了,若让胡氏生下这对孩子,本宫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顿一顿,她不甘心地道:“真是可恨,居然这样都没能要了那两个孽种的性命!” “或许是他们命不该绝,不过……”李德顿一顿,道:“只要孩子未生下,咱们就还有机会。” “机会?”叶赫那拉氏嗤笑道:“经此一事,就算胡氏没发现证据,也必然会加倍小心,哪里还能寻得到机会!” 春桃在命宫人将东西收拾下去后,起身走到叶赫那拉氏身边,轻声道:“奴婢知主子生气,但事已至此,您就算再生气也无用,万一为此气坏了身子,更是得不偿失了。”见叶赫那拉氏不说话,她又道:“就算真让颖嫔生下了孩子,能否平安长大还是未知之数,您想想,宫中年幼夭折的孩子,还少吗?” 随着她的话语,叶赫那拉氏面色渐渐舒展了开来,春桃赶紧道:“您再想一想,这一次她虽保住了龙胎,但这种事情对龙胎必然会有影响,指不定临盆的时候,生出来的是两个傻子呢,待到那时,咱们可就有好戏看了,甚至比现在除了龙胎还要更痛快。” 叶赫那拉氏缓缓露出一个阴寒的笑容,“不错,这次虽然不成,但下一次,本宫一定可以要了那两个孩子的性命,本宫绝不会任由他们活下去!” 李德讨好地道:“奴才相信主子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此刻,叶赫那拉氏已是彻底恢复了冷静,扫了四下一眼,道:“将该放的东西都放上去,另外……你们扶本宫去一趟长春gong。”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左右更新 第七百七十八章 疑心绣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春桃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主子,天色已晚,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叶赫那拉氏抚脸幽幽一笑道:“颖嫔母子脱险,这么大的喜事本宫若是不过去,怎么说得通呢,备肩舆吧。” 见叶赫那拉氏主意已定,春桃也不再劝,备了肩舆前往长春gong,到那边的时候,发现弘历与瑕月还有愉妃都在;胡氏仍是躺在榻上,不过精神瞧着好了一些,也没什么痛苦之色。 待得叶赫那拉氏行过礼后,弘历道:“朕不是让你在宫中好好歇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叶赫那拉氏恭敬地道:“臣妾听闻妹妹与腹中龙胎安然无恙,心下实在高兴,若是不过来看看,臣妾怕是整夜都睡不着。” 胡氏眸光微闪,道:“让姐姐担心了,幸得周太医救治,胎气已经逐渐安稳,周太医说只要好生歇着,应该可以熬到九月期满。” “九月?不是十月才临盆吗?”面对叶赫那拉氏的疑惑,愉妃道:“其实说是十月临盆,但真正怀孕的日子只有九个余月,而颖嫔妹妹又是双生,必然会早一些临盆,所以保到熬满九月已是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待得叶赫那拉氏话落之后,瑕月道:“对了,颖嫔还未告诉皇上与本宫,为何会突然摔倒,可是有人推你?”在说最后那句时,她眸光在叶赫那拉氏身上一扫而过,虽然只是一个轻瞥,叶赫那拉氏却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极是不自在。 胡氏摇头道:“并没有人推臣妾,是臣妾自己觉得脚底一痛,猝防不及之下,这才摔倒。”顿一顿,她又道:“臣妾记得当时像是被针给扎到一般。” “针?”愉妃一脸惊讶地道:“御花园的路上怎么会有针呢,颖嫔是不是记错了?” 胡氏想了一会儿,肯定地道:“没有,臣妾记得很清楚,就是被针所扎,不会错的。” “这可真是奇怪了,就算有人不甚将针掉在御花园里,也是平着落在那里,不可能扎得了颖嫔,除非……”愉妃突然止了话语不再说下去,弘历凉声道:“除非怎么样?” 愉妃笑一笑道:“没什么,臣妾随口胡言罢了,皇上莫往心里去。” 就算她不肯说,弘历亦猜得到她后面的话,眸光一扫,落在阿罗身上,道:“你去为颖嫔检查,看脚底是否果真有伤。” 阿罗应了一声,依言走到榻前,在从后面掀起稍许锦衾检查之后,屈膝道:“回皇上的话,颖嫔娘娘其中一只脚底确实有针刺过的痕迹。”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再看看那双鞋底是否刺着针。” 阿罗在执鞋仔细看过之后,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道:“皇上,颖嫔娘娘的绣鞋底并无任何异常,也没有被针刺穿的痕迹。” 此言一出,大出弘历等人意料之外,瑕月蹙眉道:“检查清楚了吗?” “是,奴婢看得很仔细,确实没有。”说罢,她将绣底递给一旁的四喜,后者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结论与阿罗一般无二。 这可真是让人奇怪了,胡氏脚上明显有针刺的痕迹,但绣鞋却什么都没有,完好无损,就连胡氏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虽然胡氏一直坚称自己没有记错,但因为绣鞋无损,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有人存心加害胡氏一事,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坐了一会儿后,弘历与愉妃、叶赫那拉氏先后离去,只剩下瑕月还留在殿中,待殿门关起后,胡氏努力撑起身子道:“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记错,确实是有东西刺伤了臣妾。” “你好生躺着别起来,太医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你腹中的孩子,万不能再有所损伤了。”在秋菊扶胡氏躺好之后,瑕月方才续道:“本宫自是相信你,但绣鞋一事,实在说不通。”顿一顿,她道:“你认为是有人存心要害你们母子?” 胡氏用力点头道:“不错,而且害臣妾的人必是舒嫔无疑;这段时间,她明明不喜欢臣妾,却还三天两头往臣妾这里跑,还提议去御花园赏花;若不是她,臣妾今日根本不会出那样的事。” “可是若针刺伤你的脚底,鞋上必有痕迹留下,可是这双……”瑕月摇头道:“阿罗与四喜皆曾看过了,一丝痕迹也没有。” 在说这话之时,阿罗忽地道:“主子,能否让奴婢看一下您的鞋底?” 瑕月对于阿罗此问甚是奇怪,不过她很清楚阿罗的性子,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她的用意,所以未曾多问便让其看了鞋底。 阿罗看过后又道:“主子,颖嫔曾去过御花园,虽说一路并没有什么泥泞,但多少会沾染一些灰尘,就像主子您这样;可是奴婢观颖嫔娘娘的绣鞋却是极其干净,甚至可以说纤尘不染,仿佛是才取出来的新鞋。” 瑕月取过一看,果然如此,愕然道:“为何会这样?” “这个奴婢就回答不了主子了。”在阿罗说完后,胡氏忽地道:“秋菊,为本宫穿鞋。” 秋菊诧异地道:“主子,您忘了周太医的吩咐吗,您不能下地的。” “本宫不是要下地,只是想要试一试鞋的大小,你只管穿就是。”面对胡氏的催促,秋菊只得答应,为其穿上绣鞋,岂知鞋刚一上脚,胡氏就摇头道:“不对,这不是本宫今日穿的那双。” 秋菊仔细看一眼,道:“牡丹争艳的绣花,就是主子今日所穿的那双,并没有错。” “本宫今早穿的时候,大小刚好,但是现在这双,却有些勒脚,断然不是。”胡氏的话令秋菊犯了难,明明就是一双鞋子,怎么主子偏要说不是呢。 正自这个时候,瑕月忽地开口道:“颖嫔,你是否怀疑有人暗中换了你的绣鞋?” “不错,鞋底如此干净,又与臣妾的脚形有所出入,这双鞋必然不是臣妾今晨所穿的那双,有人调包,只是……”胡氏紧皱了双眉道:“不知为何,竟然会一模一样,不论颜色还是所绣花色,皆分毫不差。” ... 第七百七十九章 心冷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秋菊努力想了一阵道:“奴婢想起来了,在将主子送回长春gong后,舒嫔就催着奴婢去告之皇上,当时奴婢没多想,这会儿思来,仿佛她是有意遣奴婢离开;鞋……很可能是她换的,但是这一般无二的绣鞋她是从何而来呢?” 胡氏眼皮一跳,道:“你还记不记得,差不多十日之前,舒嫔身边的春桃曾看到本宫所有的绣鞋。” 被她这么一提,秋菊亦想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不错,除了春桃之外,还有两个眼生的宫女;当时舒嫔说是觉得主子鞋面的绣花比她的漂亮,所以就让春桃她们看了之后去绣几双好看的。” 听完她的话,瑕月叹然道:“颖嫔你着当了,舒嫔不是要绣什么好看的,而是要让春桃她们趁机记下你的绣鞋颜色式样,然后依样仿制;若本宫没有料错,另外两个宫人应该都是精于女红一道的。咱们所看的这双,就是他们仿制而成,既然是未曾穿过的新鞋,自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胡氏咬牙道:“臣妾当时也觉得不妥,但想不出话来阻止,就只能由着她们去看,但臣妾万万没想到,舒嫔打的竟然是这样恶毒的主意。” 秋菊言道:“奴婢还想起一事来,当时因为看到青石板有碎裂,所以舒嫔就拉着主子走她那边,紧接着主子就摔倒了,看样子,这一切都是她有意安排,连青石板都是她弄碎的,好借机引主子去踩放了针的地方。” 瑕月微一点头,道:“幸好这一次有周太医襄助,有惊无险,不过往后这一个月,你一定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舒嫔此次失败,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臣妾明白。”如此说着,胡氏神色黯然地道:“虽然早知她心存不善,但臣妾总还存着一丝妄想,觉得她或许会念着旧情,放过臣妾与孩子,却是臣妾太过天真了。” “你曾与本宫说过,舒嫔是一个心冷之人,从来只在意她自己的好坏,这样的人,你怎能奢望她顾念旧情呢。” 胡氏深吸一口气道:“是臣妾糊涂,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奢望了。” 沉默片刻,秋菊开口道:“主子,既然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出自舒嫔的暗算,也是她调换了主子的绣鞋,就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好请皇上严惩舒嫔。” 胡氏苦笑道:“傻丫头,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刚才那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如何让皇上相信?一个不好,还会让皇上觉得,本宫是有意冤枉舒嫔。” 秋菊不服气地道:“绣鞋不就是证据嘛,既然舒嫔调换了绣鞋,那主子原来那双,必定在她那里,只要派人搜查,就可以寻到!” 瑕月开口道:“绣鞋倒勉强算是个证据,可惜太过薄弱,无法直接证明与舒嫔有关系;至于原来那双……”她摇一摇头,徐声道:“若本宫是舒嫔,一定会将那双绣鞋还有其他仿制的绣鞋全部烧掉,一双不剩。” 秋菊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么说来,咱们岂非奈何不得舒嫔?可是她明明就想害主子的龙胎!” 面对有些激动的秋菊,瑕月道:“本宫知你不甘心,但这一次,你们太过被动,也发现的太晚了一些,使得舒嫔有机会毁掉所有证据。” 秋菊待要再说,胡氏已是低声道:“是臣妾的疏忽,不过也仅此一次,若再有下一次,臣妾必不会让她逃脱。” 瑕月再次叹了口气,道:“好了,你现在身子虚弱,想得太多对身子与龙胎无益。”她看了一眼外头漆黑的天色,道:“夜色已深,本宫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出了长春gong之后,阿罗轻声道:“主子,您真要放过舒嫔?奴婢担心……她会是第二个愉妃。” 瑕月望着阿罗手中的风灯,凉声道:“如今这种情况,由不得本宫不放,至于第二个愉妃……你太抬举她了,与之相比,本宫倒是更担心魏静萱。本宫看得出,皇上待她的态度正在逐渐改变。” 阿罗有些生气地道:“皇上也真是,魏静萱说救了主子,皇上就信以为真,封了她常在;改明儿,魏静萱说救了太后,皇上是不是要封她一个主位?!” 瑕月摇一摇头道:“也是本宫自己不好,给魏静萱留下了钻空的漏子。”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对了,夏晴怎么样了?” “她很好,与以前一样,安份地做着应做之事,并没有再因魏静萱一事发脾气,看样子应该是理解主子的难处了。” “希望如此。”说完这句,瑕月不再言语,扶着阿罗的手一路回到延禧宫。 之后的日子,平滑如池中静水,没有一丝涟漪,叶赫那拉氏或许不甘胡氏腹中龙胎无恙,但在这种时候,她绝对不敢再动手,愉妃同样如此。 在这样的秋阳高照之中,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日,瑕月在看了钟粹宫送来的秀女名册之后,道:“都择选过了吗?确定未有染病、瞒报、不实之事?” 钟粹宫黄管事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您说的那些皆已被剔除,剩下的,皆是体貌健全,家世清白的秀女。” “那就好。”瑕月将册子还给他之后,道:“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这些秀女身在宫中,不能与家人相聚甚是可怜,所以本宫让内务府置备了一些月饼还有首饰赏给她们,你随夏晴一并去取来吧。” 黄管事连忙拍袖跪下道:“娘娘仁德,奴才代秀女们谢过娘娘恩典。” “行了,快去吧。”在瑕月的话语下,黄管事随夏晴退了下去,一路往内务府赶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夏晴忽地道:“黄公公,那些秀女长得漂亮吗?” 黄管事笑道:“有些秀女确实貌色倾城,但大部分都容貌平常。” 夏晴犹豫了一下道:“那依黄管事来看,若我也在秀女之中,是中是下?” 第七百八十章 秀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管事没想到夏晴会问这样的话,诧异地看着她,后者眸光微闪,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若黄公公觉得为难,不说也罢。” 黄管事笑道:“倒是没什么为难的,咱家就是有些意外。”这般说着,他仔细打量了夏晴一眼,道:“夏姑娘眉目婉约,秀美可人,若是放在秀女之中,必是中上之姿,大有可能被皇上选为嫔妃。” 他随口一句话,却令夏晴心中一悸,轻抚着脸颊道:“公公真觉得有这个可能?” “咱家怎么会骗夏姑娘呢。”黄管事话音刚落,夏晴便道:“但我已经年过二十,只怕难入皇上之眼。” 黄管事有些惊讶地道:“夏姑娘已是二十出头了吗?咱家刚才还以为才十六七岁呢,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夏晴忍不住笑道:“公公可真会逗人,您天天看着那么多秀女,怎会辩不出我的年纪呢。” 黄管事一脸正色地道:“咱家可不是说笑,夏{.姑娘肤色白晳,姿容秀美,确实瞧不出年纪,就算你说才十五,咱家也会相信。” “多谢公公夸奖。”夏晴笑着行了一礼后继续往内务府行去,那些月饼与首饰,是周全负责安排,早在数日前就备好了,见夏晴过来,连忙派了几个小太监,帮着将东西送到钟粹宫去。 此次有资格参选的秀女并不多,统共七十六名,众女得知皇贵妃赏赐,皆是万分惊喜,依次前来领赏,在轮到其中一名秀女时,夏晴迟迟没有将珠钗递过去,反而道:“你也是此届秀女?”待其点头后,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秀女不知夏晴为何要问这个,但仍是如实道:“我叫胡含秀。” “姓胡?”夏晴挑眉道:“倒是与颖嫔娘娘一个姓氏,不过……”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头,虽然她未说,但黄管事等人皆知她为何摇头。胡氏姿容妍丽妩媚,即便是放眼后宫之中,也是上上之姿,但观这个胡含秀,却是脸圆鼻阔,又有些许地包天之势,莫说是妩媚了,连一丝秀气都看不到,实在与胡氏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晴正欲将珠钗给她,忽地又将手缩了回来,“你排到最后去吧。” 胡含秀不解地道:“为什么,明明就是轮到我了。” 夏晴眸光微冷地道:“总之我让你排到最后去,你依话去做就是了。”虽然胡含秀是秀女,被人称一声小主,但并不是真正的主子,论身份,不见得就比夏晴高。 黄管事在夏晴耳边道:“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将珠钗给她就是了。” 夏晴没有理会他,盯着胡含秀道:“还不快过去。” 胡含秀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但她生性老实,又知晓自己的长相,不敢与夏晴争辩,眼睛红红的来到队伍的最后,面对此景,一众秀女皆是暗自嗤笑,只有少数几人对胡含秀投去同情的目光。 黄管事虽对夏晴行事有所不满,但碍着她是瑕月的人,不敢加以得罪,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 秀女一个接着一个取了珠钗与月饼,待得轮到最后的胡含秀之时,珠钗却是没有了,少了一枝。 那几个小太监惊讶地道:“奇怪,明明是按着人数打造的珠钗,怎么会少了一只呢?” 胡含秀闻言怯怯地道:“那……那我怎么办?” 夏晴没有理会她,径直对那几个太监道:“内务府可还有多余的珠钗?” 其中小太监摇头道:“周副总管吩咐奴才们为每位秀女打造一枝珠钗,所以总共只有七十六枝,一枝也没有多。”他转一转眼珠子道:“要不然我去问问周副总管,看能否以其他珠花代替。” 夏晴摇头道:“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好,而且若传到主子耳中,说不定会怪罪周副总管办事不利。”停顿片刻,她问道:“确定取来之时是七十六枝吗?” 那名小太监肯定地道:“是,送来之前,我们几个都曾点过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十六枝。” 夏晴轻咬着唇道:“看样子应该是不小心拉在途中了,我与你们一起沿途寻找,应该可以找到,若是实在不行,再与主子还有周副总管说吧。” 见她这样说,那几名太监自是不会反对,各自沿着刚才经过的路,四下寻找;夏晴在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后,悄悄离开,一直来到养心殿附近,然后从袖中抽出一枝珠花,扔到角落里。 这枝珠花,正是他们刚才遍寻不获的那一枝,并没有掉在途中,而是夏晴趁人不注意,悄悄将之收到了袖中,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只有夏晴自己知晓。 在将珠花扔掉后,夏晴便藏身到了隐蔽之处,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养心殿,如此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殿门开启,一身海水绿团纹常服的弘历走了出来,在其身后跟着四喜。 在看到弘历的那一瞬间,夏晴整个身子都紧繃了起来,暗自攥紧了双手,随即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往地上看着,像是在寻什么东西,并且慢慢往弘历方向靠近。 弘历批完了折子,想去看看胡氏,岂知未走出多远,便被一个人影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他还好,退了一步便站稳了,撞他的那个人却是整个地摔在地上。 四喜紧张地扶住弘历道:“皇上,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待得弘历摇头后,他指着摔在地上爬不起身的人尖声斥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这样撞皇上,不想要命了吗?” 夏晴赶紧跪下道:“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弘历听出这个声音,眉头微微一皱道:“夏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皇贵妃遣你过来的吗?” 夏晴低着头道:“回皇上的话,不是主子派奴婢过来的,是奴婢……奴婢自己有些事情。” “你自己?”弘历意外地道:“你有什么事情要来见朕?” “不是,奴婢不是来见皇上的,是……是……”夏晴犹豫着没有说下去,直至弘历追问,方才低声道:“奴婢不小心将主子赏给秀女的一枝珠钗遗失了,因为曾在养心殿附近经过,所以过来找找,不曾想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得知是这么一回事,弘历抬手道:“不知者不怪,你起来吧。” 第七百八十一章 颠倒是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依言起身,一脸懊恼地道:“都怪奴婢大意,若是不丢了那只珠钗,哪里会弄出这些事来,若是找不到珠钗,奴婢不知该如何去向主子覆命。” 弘历笑一笑道:“皇贵妃待你们一向宽厚,想来不会为了一枝珠钗为难你,回去吧。” 夏晴犹豫了一会儿道:“可是胡秀女那边说,一定要找到那枝珠钗,否则就一状告到主子那里去,到时候,主子一定会很为难;另外,主子这几天有些头疼,奴婢实在不想惊扰了她。” 弘历面色微冷地道:“不过是区区一枝珠钗罢了,便要告到皇贵妃跟前,这个秀女好生胡闹。” “不能怪胡秀女,若奴婢没有弄丢珠钗,事情也就不会弄成这样了。”说罢,她四下张望着,喃喃低语道:“真是奇怪,一路都找遍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弘历将此听在耳中,犹豫了一下,对四喜道:“你帮着夏晴一道找找,看能否找到丢失的珠钗。” &nb```sp;夏晴满面惶恐地道:“这是奴婢自己的错,怎敢劳动喜公公,皇上……” “你若不想惊扰了皇贵妃,就赶紧找吧。”见弘历这般说,夏晴不再多言,与四喜一起四下寻找起来,不多时,她假装欣喜地捡起早先扔在角落里的珠钗道:“找到了,皇上,奴婢找到了,果然掉在这里呢!” 弘历微微一笑道:“找到了就好,快些拿回去吧。” 听得这话,原本一脸喜色的夏晴却是垮下了脸,小声嘀咕道:“过了这么久才回去,希望胡秀女不会怪责。” “这个胡秀女竟然如此蛮不讲理吗?”面对弘历的话语,夏晴心中发颤,低头道:“倒也不是,不过此次弄丢珠钗,确实令胡秀女很是不高兴,觉得奴婢是有意如此。” 弘历沉吟片刻,冷声道:“小小一个秀女,性子倒是大得很,走吧,朕与你一起过去。” 夏晴心中暗喜,面上却是道:“奴婢之事,如何敢劳动皇上,奴婢自己过去就行了。” 弘历没有多说,只大步往钟粹宫行去,夏晴在其身后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一直到现在为止,所有事情都如她所料的那般,相信后面,也会如此,她很快就能得到弘历的注意,从而得到他的宠幸,待到那时,她就可以向魏静萱复仇了,她绝不会让那个女人继续得意下去。 一路行来,很快就到了钟粹宫,那几个小太监都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宫门口与黄管事说话,看到夏晴与弘历一起出现,几人眸中均是闪过异色,赶紧跪下行礼。 弘历停下脚步,看了黄管事一眼,道:“你就是在钟粹宫的管事?” 黄管事忐忑不安地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才。” 弘历微一点头,道:“那个胡姓秀女,此刻在哪里?” “回皇上的话,刚才等了许久不见夏姑娘回来,所以奴才让她先回了自己房中。”说着,他试探地道:“皇上,可要奴才去将她唤来?” “去吧。”得了弘历的话,黄管事赶紧起身入内,不多时,唤了不明所以的胡氏出来。 乍一看到胡含秀,弘历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丑陋的女子,居然还如此大脾气,将夏晴呼来喝去,真是不可想像。 在胡含秀起身之后,夏晴一脸惶恐地道:“胡秀女,奴婢已经找到那枝珠钗了,还请您恕罪,莫要怪责奴婢。” 对于夏晴异常恭敬的态度,胡含秀颇为惊讶,但她本就是个不擅言辞的人,木讷地道:“寻到就好。” 夏晴感激地笑着,随即道:“奴婢替秀女将珠钗插好。” 胡含秀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在她话音落下后,夏晴踮着脚尖将珠钗端正地插在胡含秀左边的发髻上,然她刚一缩手,珠钗就被人从胡含秀发间取了下来,取珠钗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弘历。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弘历冷声道:“这样精致的珠钗,赐予这样一个不知分寸,不明自身的人,真是浪费。”说罢,他随手将珠钗插在夏晴发间,道:“赏你了。”夏晴之前的言语已是令弘历先入为主,认定胡含秀是一个狂妄放肆之人,心有不喜,此刻再看到其长相,除了不喜之外,又多了几分厌恶。 夏晴又惊又喜,连忙道:“奴婢卑微之身,如何敢受皇上赏赐,还请皇上……”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朕赏你的,你就安心收着。” 胡含秀面对这个剧变,整个人都发懵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皇上,奴婢……奴婢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你心中有数。”弘历冷哼一声,对黄管事道:“传朕旨意,夺胡氏秀女身份,即刻遣送出宫。” 听得这话,本就不明所以的胡含秀几乎晕厥过去,怎么也想不到在不到半日的功夫,自己的命运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实在令她无所适从。 她清楚自己的长相,并不奢望能够被弘历选中留在宫中,只想安安静静选过秀,然后回家去婚配,父母已经为她看好了一门亲事,只等落选之后,便开始张罗;但如果现在被遣送回去,别人就会以为她身有暗疾,甚至身子不洁;那她……她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嫁人,父母也会因她而蒙羞。 想到这里,她急急跪下,拉着弘历的袍角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奴婢冤枉!” 弘历厌恶地看了涕泪满面的胡含秀一眼,不耐地道:“把她带下去。” 黄管事不敢违命,连忙与那几个小太监一起,强行将胡含秀拖了下去,而她透着恐惧与害怕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对此,弘历自是无动于衷,在他准备离去之时,夏晴摘下珠钗,双手奉到弘历面前,“奴婢实在不敢领受,请皇上收回。” 弘历轩一轩眉道:“朕赏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之理。”见夏晴始终不肯收回手,他凉声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第七百八十二章 知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急切地道:“不是,皇上赏下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奴婢都很喜欢,只是……”她神色黯然地道:“以奴婢的身份,哪里有资格佩戴这样名贵的珠钗,所以……皇上还是收回的好。” 她的话语,令弘历心中一动,看向夏晴的目光比之刚才更加幽深,许久,他再次将珠钗插在夏晴发间,道:“朕特许你佩此珠钗,这样你就不必再烦恼了。” 夏晴心中欢喜,待要再进一步言语,弘历已是带着四喜离去,令她只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朝弘历的背影屈身行礼。 虽然结果与她预期的有些偏差,但事事岂能尽如人料,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抬手抚过发间那朵精巧的珠花,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相信经过今日,弘历已经对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要再有合适的机会,她一定可以得到弘历的青睐。 这个时候,黄管事走过来,一脸不解地道:“夏姑娘,为何皇上会与你一起来此?还有胡含秀,她虽说长相不好,但为人老实,怎得皇上会说她不明身份、不知自身?还命咱家即刻将她遣送出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虽如此,但她的……”黄管事话未说完,夏晴已是道:“我还赶着去向主子覆命,先走一步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黄管事暗自摇头,胡含秀确实可以早些回去,但她的名声也差不多毁了,往后的日子,只怕会很惨。 夏晴并不知道这些,一路之上,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自看到姿色平庸的胡含秀那一刻起,她便起了利用之心,借她来突显自己,美与丑,其实并没有一个绝对,只看如何比对;她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比胡含秀好上许多,与之站在一起,必能吸引他人的目光;所以她故意将胡含秀赶到最后,又故意藏起珠花,扔到养心殿附近,再故意撞到弘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弘历的注意,让弘历看到她的姿色并不比那些所谓的秀女差,甚至更好。 回到延禧宫,瑕月正在与阿罗说话,看到她进来,抬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本宫正打算让阿罗去瞧瞧呢。” 夏晴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过去的时候,不甚遗失了一枝珠钗,为此寻了很久,幸好最后寻到了。” 瑕月点一点头,待要命她下去,忽地看到她簪在发间的珠钗,讶然道:“你没有将找到的珠钗给秀女吗?”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发髻上,夏晴才想起自己忘了将珠花取下来,使得这会儿被瑕月发现,她神色不自在地取下珠钗,阿罗蹙眉道:“夏晴,你当知道这珠钗是主子赏给诸位秀女的,不是咱们所能佩戴的,更不能私自截留。” 夏晴微一咬牙,朝瑕月屈身道:“回主子的话,并非奴婢私下截留,而是皇上将珠钗赏给了奴婢,奴婢当时已经几番推辞,但皇上坚持如此,奴婢无奈只能收下。”说着,她将发生在钟粹宫的事说了一遍,言辞之间,将胡含秀好一顿贬斥,更将其被弘历赶出紫禁城,说的罪有应得。 瑕月听完之后,甚是意外,道:“想不到竟有这样的事,这个胡氏真是无礼至极!” “奴婢本不想惊动皇上,但皇上坚决要去钟粹宫……”说到这里,她跪下道:“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落了珠钗,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奴婢该死!” “此事怪不得你,胡含秀嚣张跋扈,应有此报。”在命其起身后,瑕月和颜道:“既然皇上应允,这枝珠钗,你就带着吧。” 夏晴一脸感激地谢恩,待其起身后,瑕月道:“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炖一盅冰糖银耳来。” 在夏晴退下后,一直不曾说话的齐宽拧了双眉道:“主子,奴才觉得夏晴的话有些说不通。” 瑕月收回目光,凉声道:“讲。” 齐宽躬一躬身,道:“当中最明显的一点,莫过于从内务府到钟粹宫,根本不需要经过养心殿,既是这样,珠钗又怎么会落在养心殿附近呢?” 阿罗附声道:“不错,奴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刚才夏晴目光闪烁,在被主子发现珠钗后曾闪过慌张之意,分明就是有事瞒着主子。” 他们说的这些,瑕月皆已经想到,甚至更多,思索片刻,她道:“去将钟粹宫的管事唤来,本宫有话问他。” 不一会儿,黄管事受召前来,他所言与夏晴大致相同,唯一的出入只在胡含秀身上,依着黄管事的话,胡含秀容貌平庸,生性老实,不善与人争执,之前夏晴那样无礼的让她排到最后去,她也答应了,连一句怨言也没有。 瑕月有心想见一见胡含秀,但就在刚才,黄管事已经依着弘历的命令将哭哭啼啼的她给送出了宫去,无法得见。 在打发黄管事下去后,齐宽小声道:“主子,看样子,夏晴真的在撒谎,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害一个这样的秀女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奴才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在齐宽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阿罗缓缓道:“若是她的目的,不在胡含秀身上,而是皇上呢?” 齐宽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骇然道:“你是说,夏晴想与魏静萱一样?”不等阿罗回答,他已是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夏晴并不是贪图富贵享乐之人,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夏晴确实不是贪图名位之人,但她却执着于仇恨;这段时间,夏晴这样安宁,连问都不问本宫关于魏静萱的情况,本宫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杀父弑母之仇,可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大约半小时后更新 第七百八十三章 当局者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眼皮剧跳,道:“主子是说,夏晴为了报仇,所以选择与魏静萱踏上同一条路?”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又急急道:“但主子答应过她,一定会替她报仇,为什么她还要……” 瑕月寒声道:“因为她不相信本宫,觉得一直以来,本宫都在欺骗敷衍她,根本没打算替她报仇,所以她决定自己动手。” 齐宽痛声道:“她怎么这么糊涂,主子,奴才这就与她去说,应该可以劝她放弃这样的念头。” 阿罗摇头道:“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夏晴的性子我比你更清楚,她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不顾一切走下去的那种人,任何人都劝不了她。” 被她这么一说,齐宽亦没了主意,无奈地道:“那现在怎么办,就由着她这样胡闹下去吗?”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瑕月道:“齐宽,你去找一趟刘虎,问他侍卫之中可有未曾娶妻,品行又好的,若有的话,让他记在纸上,呈给本宫。” &《 .;齐宽很快就明白了瑕月的用意,试探地道:“主子,您打算为夏晴指婚?” “不错,夏晴已经不适合再待在宫中,继续下去,她只会毁了自己,所以本宫打算为她选一门好婚事,让她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罗犹豫了一下道:“奴婢知道主子是为夏晴好,但恐怕……执着仇恨的夏晴不会领主子的情。” “本宫知道,所以在这件事定下之前,不要让夏晴知晓。”说到此处,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假以时日,相信夏晴会明白本宫今日的一片苦心,她……终归是可怜的,本宫不想难为了她。”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对夏晴已是仁至义尽,若是夏晴再不知感恩,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夏晴在钟粹宫的所作所为,已是对瑕月的背叛,而瑕月还能饶她性命,甚至许她一门好亲事,可说是仁厚至极;若换了愉妃等人,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夏晴。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完这句话,瑕月催促着齐宽离去,而他们并不知晓,这一番话已经落入夏晴耳中。夏晴本是来与瑕月说小厨房中没有了银耳,是否改成燕窝,岂知竟然看到黄管事出现,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悄悄躲在隐蔽之处,想不到竟然让她听到了这些。 瑕月……瑕月知道了她在钟粹宫使的花招,也猜到了她的用意,为了阻止她上位,又或者是害怕她会与其争宠,所以就打算随意将她许配给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侍卫,还美其名是为她好,真是可笑! 不,她不会嫁给侍卫的,她要留在这里向魏静萱报仇,没有人可以逼她离开紫禁城,就算是瑕月这个皇贵妃也不可以! 话虽如此,但夏晴清楚,一旦瑕月求下旨意,她就非嫁不可了,所以一定要在此之前成为弘历的嫔妃,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她要怎么做才可以。 往后的几日,夏晴一直在焦灼中度过,她能感觉到,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齐宽曾几次神神秘秘的出入,还避着自己讲话,不必问了,必是为了那件事,若是再想不出法子,说不定她真的要嫁给一个侍卫。 这日黄昏,秋雨刚歇,夏晴指挥宫人将几盆被秋雨打残了的花卉搬下去之时,意外看到小五过来,迎上去笑道:“什么风将五公公给吹过来了?” 小五摆手道:“夏晴姑娘莫要拿咱家开玩笑了,皇贵妃在吗?” 夏晴依言道:“主子今儿个有些头疼,正在内殿歇着呢,五公公何事要见主子?” “咱家奉皇上之命,传皇贵妃娘娘今夜去养心殿侍寝。”说罢,小五探了探头道:“不知皇贵妃这会儿可方便见咱家?” 小五的话令夏晴心中一动,道:“主子刚歇下没多久,怕是不宜见五公公,还是待会儿我去与主子说吧。” “这个……”小五神色为难地站在那里,看到他这个样子,夏晴故意道:“怎么了,五公公不相信我吗?” 小五连忙道:“怎么会呢。”停顿片刻,他微一咬牙道:“既是这样,那就有劳夏晴姑娘了。” 夏晴嫣然一笑,垂目道:“五公公太过客气了,我送您出去。” 小五出去的时候,正好被齐宽看到,好奇地道:“五公公来做什么?” 夏晴不动声色地道:“皇上知晓主子这几日有些头疼,又朝事繁忙抽不出身来,所以特命五公公过来看望,不过主子刚刚歇下不久,所以便没有进去打扰。” 齐宽未有多疑,点一点头便去做了自己的事,待得入夜之后,夏晴随意寻了个借口回到自己屋中,取出眉笔细细描绘着双眉,随即施上胭脂,令本就颇为秀美的容颜越发夺目。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拿起这几日一直未曾戴过的珠花插在发髻上,对镜一番细照,确实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方才开门走了出去,于夜色之中,一路来到养心殿。 小五守在养心殿门口,看到夏晴一人过来,甚是意外,走过来道:“皇贵妃呢?” 夏晴依着早就想好的话道:“主子身子不支,无法过来,交待我向皇上请罪,请五公公代为通禀。” 不知为何,今夜的夏晴给小五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出,逐点点头道:“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未过多久,小五出来,示意夏晴进去,后者应了一声,低头入内,站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之上,屈身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弘历搁下手中的书卷,拧眉道:“皇贵妃病得很严重吗?怎么朕之前没有听闻?” 夏晴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主子病得并不严重,只是头疼得紧,所以无法前来,还请皇上恕罪。另外……另外……” 弘历见她神色变得扭捏古怪,疑惑地道:“另外什么,皇贵妃还交待了你什么事?” 第七百八十四章 苦肉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绞着衣角,忽地跪下道:"回皇上的话,不是主子交待奴婢,其实……主子也不曾头疼得紧,这一切……一切都是奴婢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奴婢甚至没有告诉主子,皇上今夜传召一事!"趁着弘历不注意,她双手背在身后,狠狠地在手臂上掐着,最后更是握住右手小指,狠狠地拗着,在小指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细响之时,冷汗从夏晴额上悄然滑落,其面容亦微微扭曲,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震惊于她所言的弘历并未发现这些异常,弘历在怔忡过来,沉下脸,寒声道:"夏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这种事也敢隐瞒!" "奴婢也不想这样.&-》"在弘历难看的脸色中,她用力磕头道:"奴婢真的不想,奴婢犯下这样的大错,也是想求皇上救奴婢一命,求求您!" 弘历被她的言语与态度弄得满头雾水,"救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夏晴含泪道:"其实……其实从奴婢第一眼看到皇上时,就已经倾慕于皇上,但奴婢知晓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从未奢望可以得到皇上的青睐,只求可以默默看着皇上."说到此处,她急急道:"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非份之想,什么都没有想过." 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这件事奴婢从未与人说过,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可是……自从皇上赏了奴婢那枝珠钗后,就什么都变了;主子变得疑神疑鬼,一直逼问奴婢是否有勾引皇上,奴婢被逼得无法,承认喜欢皇上,但奴婢真的从来没有勾引过皇上."这般说着,她落下泪来,一边哭泣一边道:"可是主子不肯相信,一直认定奴婢勾引皇上,虽然最后念着这几年的主仆情谊饶了奴婢的性命,可是自那之后,就对奴婢极其严苛,稍有不对,非打即骂,但奴婢明白主子的心情,所以从未抱怨过什么,总以为等主子气顺了,想通了就没事了.可原来不是……主子始终还是容不下奴婢,奴婢无意中偷听到主子让齐宽去找刘大人,想要瞒着奴婢在侍卫当中随意挑一个,将奴婢指给她,好赶奴婢离开."说罢,她膝行上前,哽咽地道:"但是奴婢发过誓,此生都不会嫁任何人,奴婢不想嫁." 弘历盯着她半晌,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凉声道:"你既不想嫁,大可以如实与皇贵妃说,她既然还念着过往的情份,想来不会勉强你." 夏晴急急道:"奴婢有,奴婢有试探过主子的意思,但主子始终不肯松口,恐怕不论奴婢怎么求,她都不会改变心意." 对于夏晴的话,弘历半信半疑,他并不认为瑕月会是一个随意责打宫人的主子,瑕月的气量不应该这么小才是,但如果说一切都是夏晴编造出来的谎言,这个夏晴未免胆子太大了一些. 思索许久,他道:"你说皇贵妃曾虐打你,可有证据?" "证据……"夏晴眸光一闪,有些躲闪地道:"奴婢……奴婢没有什么证据,而且主子虽然有责打,下手倒是不重,奴婢也没受什么伤." 弘历看出她表露出来的异常,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夏晴畏畏缩缩地抬起头,刚与弘历目光接触,便又慌张地低下了头.弘历盯着她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么你刚才所言,就是在撒谎是不是?" "不是!"夏晴急急摇头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贵妃真的责打过奴婢,也是真的要借着指婚将奴婢赶出宫去." "但是你拿不出证据,可见你身上并没有伤痕;夏晴,你这样诬蔑皇贵妃,可知是死罪?!"面对弘历的斥责,夏晴急得直流泪道:"不是,奴婢没有诬蔑,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胡言."弘历冷哼一声,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四喜道:"把夏晴带去延禧宫,将刚才的话说与皇贵妃听,任由她处置这个心思不善的奴才!" "不要,皇上不要!"夏晴一边哭一边爬到弘历脚前,语无伦次地道:"奴婢没有骗您,回去……皇贵妃一定会借机打死奴婢的,奴婢不要,不要回去!" 对于她的哀求,弘历无动于衷,对于胆敢欺君罔上之人,他从不会存丝毫怜惜之心,不论是责还是死,都是罪有应得. 眼见着四喜要上来拉扯,夏晴慌张地捋起衣袖,颤声道:"皇上您看,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没有!" 弘历低头看去,果见夏晴胳膊上有许多青紫的痕迹,明显是被人掐出来的,难道瑕月真的责打了她? 未等这个念头转完,夏晴再次道:"还有奴婢的手指……"她伸出小指肿胀的右手,泣声道:"就在今日,主子不顾奴婢的哀求,生生拗断了奴婢的小指!" 弘历一惊,快步走xiaqu仔细抚着夏晴的小指,当中的骨节果然有断开的痕迹,他脸色难看地道:"当真是皇贵妃所为吗?" 夏晴哽咽着点头,"奴婢刚才不说,就是不愿伤了最后一点主仆情份."说到此处,她忽地抬高声音道:"奴婢只是喜欢皇上罢了,难道这样就是十恶不赦,就是罪该万死吗?那后宫之中,岂非有许多人该死该杀?!" 弘历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许久不曾开.[,!]口,夏晴在哭了一阵后,磕头道:"奴婢说这些,不是想皇上惩治皇贵妃,只是……只是想求皇上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真的……真的从未存过非份之想,求皇上相信奴婢!" 弘历沉默良久,忽地命四喜看着夏晴,随后他自己走了chuqu守在外头的小五见弘历一人出来,正自奇怪之间,四喜已是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shangqu." 小五连忙答应,顾不得取灯,快步跟上即将没入黑暗之中的身影,在一路疾走之后,小五随弘历来到延禧宫. 第七百八十五章 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弘历放缓了脚步,他凑上去道:“皇上,奴才这就去通知皇贵妃娘娘迎驾!” “不必了!”弘历冷冷吐出三个字后,大步走了进去,他怪异而冷漠的态度令小五感到十分诧异,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瑕月正在绣一只荷包,瞧见弘历进来,甚是意外,连忙搁下手中的东西,笑迎上来道:“皇上过来这会儿过来了?”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朕闲暇无事,便过来看看皇贵妃。”说着,他睨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那只平金荷包,道:“这是绣给何人的?” “回皇上的话,是给三阿哥的,臣妾之前看到三阿哥很喜欢永璜佩在腰间的荷包,所以便打算做一只相同的送给他。” 永璋已经逐渐适应了阿哥所的生活,得空之时,常与永珹一起来她这里,与瑕月颇为亲近。 弘历取过刚绣了一半的荷包,颔首道:“难为你如此记着永璋。“ 瑕月瞅了弘历一眼,试探地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如此说了一句后,弘历道:“不过朕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皇贵妃。” 瑕月温顺地道:“皇上尽管问就是了。” 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微一点头,道:“朕听刘虎说,皇贵妃在让他挑选侍卫,意欲为夏晴指婚,确有其事吗?” 瑕月没想到弘历会知晓这事,她明明与刘虎说过,在未有合适的人选之前,暂时不要告诉弘历,刘虎亦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却一转眼又告诉弘历,实在是有些不该。 瑕月忍着心中的不悦,道:“是,臣妾看夏晴年纪渐长,家中又已经没有了亲人,便想着为她张罗一门合适的婚事,这样她将来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孤苦伶仃一个人。”说罢,她试探地道:“皇上这样问,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弘历神色平静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并无什么不妥;朕只是有些不解,这样的事,皇贵妃为何要瞒着朕?” 瑕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又岂敢为了一点小事去打扰皇上。” “是吗?”弘历淡淡应了一声,道:“那知春呢,算算年纪知春应该比夏晴还要长两岁,皇贵妃怎么没想着为知春也指一门婚事?” 知春一怔,随即连连摆手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早就打定主意,要一辈子留在宫里侍候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弘历微微一笑,手指在桌上轻轻抚过,道:“那夏晴呢,皇贵妃有没有问过夏晴,她是否愿意嫁人?” 听到这里,瑕月已是感觉到不对,从进来到现在,弘历一直在问夏晴,实在有些不合常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未等她转完念头,弘历已是催促道:“皇贵妃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夏晴并不愿嫁人,一切皆是皇贵妃的意思?” 瑕月回过神来,笑一笑道:“皇上觉得臣妾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吗?臣妾曾试探过夏晴,她真的有嫁人之意;不过这件事,臣妾暂时还未告诉夏晴,想给她一个惊喜。” 弘历盯着她,缓缓道:“只怕是有惊无喜。” “皇上何出此言?”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厉声道:“够了,皇贵妃,你还要演戏演到何时?朕一直都说,你我之间当坦诚相待,朕也一直以为你对朕所说的话是真的,结果呢?满嘴谎言!” 瑕月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弘历为何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待得回过神后,她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妾……臣妾何言演戏了?” “没有吗?”弘历冷笑着摇头,一脸失望地道:“刚才一路之上,朕都在想,所有的事情都是夏晴编出来骗朕的,那些伤也是她自己弄伤的,朕的皇贵妃不会做这样的事。结果呢,朕看到了什么?皇贵妃,你就是这样践踏朕的信任吗?!” 瑕月虽然听的一头雾水,却抓到了其中的关键,急切地道:“夏晴?皇上您见过她了?” 弘历讽刺地道:“你当然不想朕见她,不过可惜,夏晴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皆告诉了朕;皇贵妃,你真的很让朕失望。” “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夏晴好,继续留在宫中对她并无好处。”瑕月的言语令弘历更加生气,讽刺地道:“为她好?虐打她,拗断她的手指也是为她好吗?那拉瑕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听得这话,莫说是瑕月,就连阿罗与知春也是愕然不已,阿罗更是道:“皇上,主子从未虐打过夏晴,更不要说拗断她的手指那么残忍。”见弘历不说话,她又急切地道:“这些话都是夏晴与您说的吗?她在撒谎,主子连一根发丝都没有动过她,皇上您别着她的当。” “朕亲眼看过夏晴手臂上的伤,也曾亲自检查过她的小指,若是假的,朕难道会瞧不出来吗?” 知春插话道:“就算……就算是真的,也必是夏晴自己弄出来的,奴婢可以以性命相保,主子断然没有虐打过她。”齐宽亦在一旁不停地点头,对此弘历只是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他们的话语。 他这个样子,令瑕月心中一痛,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极强势甚至可以说强硬之人,并不会容易被人所伤,但弘历……总是能轻而易举刺中她内心最痛最柔软的地方。 她忍着心中的酸涩,道:“皇上宁可相信夏晴也不愿相信臣妾吗?” “朕想相信你,也一直在试着相信你,但换来的是什么,是你肆无忌惮的欺骗,你说夏晴想要嫁人,但夏晴亲口与朕说,想留在宫中,不想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侍卫,是你强迫她嫁人,所有的事,都是你一手安排,因为你不想继续留她在身边。” 听到这里,瑕月已是明白,夏晴必然是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知晓自己要将她嫁予侍卫,为摆脱这个结果,所以故意弄伤自己,跑到弘历面前搬弄是非,只是不知她说了多少。 第七百八十六章 心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瑕月久久不开口,弘历寒声道:“如何,无话可说了?” 瑕月摇头道:“不错,臣妾是瞒着夏晴,但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夏晴好,不想她在一条错路上愈陷愈深,到最后难以自拔!” 弘历脸色铁青地点头道:“朕活了三十余年,却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喜欢朕是不好之事,是一条错路。” 他的话令瑕月为之一惊,愕然道:“她……她说喜欢皇上?” 弘历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道:“看样子,在皇贵妃的眼里,整个后宫都是一个错误,宫中那么多人都在走一条错路,是不是?!” 瑕月慌声道:“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夏晴她……” “够了!”弘历愤然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朕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都不想!” 知春见状,急切地道:“皇上,您误会\ anshu)(ba).了,夏晴她根本不是喜欢皇上,她说那些话,不过是……” “闭嘴!”弘历低吼一声,走到瑕月面前,一字一句道:“那拉瑕月,既然你将之视做不好,视做错路,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朕是不是?从来没有?” 面对他质疑的目光,瑕月感觉到一阵阵心痛,弘历可以怀疑她任何事,唯独不可以怀疑她的感情,若无情,她怎么会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将近二十年;若无爱,她怎么会舍身相救? 她强忍着胸口阵阵痛楚,咬牙道:“臣妾对皇上是什么样的心思,皇上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弘历缓缓道:“朕一直都以为自己很明白,但原来不是,就像朕从来不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样,或许……”他咬一咬牙,寒声道:“是真,又或者是虚情假意。” 人心,真是一个很古怪的东西,有时候看到的明明是真实,却以为是假的;有时候看到的是虚假,却又以为是真的;真真假假,犹如水中望月,镜中看花。 听到弘历那句话,瑕月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阿罗连忙上前扶住,“主子您小心。” 待得晕眩的感觉退去后,瑕月痛声道:“原来将近二十年的陪伴,在皇上眼里,都只是虚情假意;那么何人是真,夏晴吗?为什么,为什么您相信的永远是别人?以前是皇后,现在是夏晴,臣妾在您心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弘历眸光一冷,道:“无缘无故,你提皇后做什么?” 瑕月并未因他的目光退却,冷笑道:“您不愿提皇后,是因为您信极了她,结果却发现信错了人,被皇后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即便皇后不在了,这件事对您而言,依然是污点。”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你没资格提皇后!”话刚出口,弘历便有些后悔,这句话对瑕月而言,实在有些太重了,但话已口,悔之不及! “没资格”三个字犹如一枝利箭,狠**在瑕月的胸口,并且还不停地转动着,将皮肉下的那颗心弄得鲜血淋淋。 瑕月强忍着将要落下的泪水,哽咽地道:“是,臣妾没有资格,臣妾在皇上眼中,从来就是一个没有资格之人;娴妃、贵妃、皇贵妃,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奖赏或者补偿,在您心里,根本……根本就没有臣妾的存在,亦没有半分信任,之前那些话,皆是哄骗之语,偏偏臣妾那么傻,竟然将它当了真,以为雨过天晴,以为您真的相信臣妾。呵呵,真是傻……”她挥开阿罗的手,踉跄着往后退,悲声道:“于皇上而言,是不是皇后、愉妃甚至是魏静萱、夏晴,都比臣妾更加可信?” 弘历寒声道:“朕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莫要胡言疯语。” “胡言疯语……”瑕月怆然笑道:“臣妾倒希望自己此刻说的皆是胡言疯语,这样……”她用力指着自己的胸口,咬牙道:“此处就不会那么痛!” “你若不是虚情假意,为何要欺骗朕,为何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朕的问题,那拉瑕月,你告诉朕?!” “欺骗……”瑕月再次笑了起来,哀伤地道:“您真分得出什么是欺骗,什么是真实吗?”不等弘历回答,她径直摇头道:“不,您分不出,否则您根本不会问臣妾那些话。” 她眸中的悲伤令弘历心中一痛,移开目光道:“既然你觉得朕分不出,你就告诉朕,真实是什么?” 瑕月缓缓摇头道:“臣妾说您就会信吗?不会,您认定了夏晴的话,认定臣妾容不下夏晴,不论臣妾说什么,您都只会当做谎言来听,既是这样,又何必再多费唇舌。” 弘历尚未说什么,齐宽已是焦急地道:“不会的,皇上会相信的,主子,您将实情告诉主子,夏晴才是撒下弥天大谎的那个人,她……” “住嘴!”瑕月尖声打断齐宽的话,这样的情况,说得越多,她就会觉得自己越没有尊严。不错,她是未曾对弘历说实话,是说了谎言,但将近二十年的感情,难道就换不来一丝信任吗? 瑕月的心灰意冷,看在弘历眼中,却成了谎言被揭穿之后的心虚,痛心疾首地道:“明明是你欺骗了朕,是你容不下夏晴,这会儿却说得仿佛是朕错一样,那拉瑕月,朕一向知你心计多端,手段超卓,连男子也有所不及,但朕没想到,你连对朕,也时时以心计手段相对!” “心计?手段?”瑕月忽地尖声笑了起来,满脸讽刺地道:“皇上,您该不会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吧?这是紫禁城啊,是后宫啊,若没有心计与手段,臣妾拿什么保命?!至于夏晴……”她上前一步,盯着弘历道:“若臣妾告诉皇上,真的是容不下她,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是将臣妾废为娴妃、娴嫔?还是直接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阿罗急得直跺脚,她知道主子遭皇上怀疑,心中难受,但也不能承认这样莫须有的事情,万一皇上真的狠下心将主子废黜,可如何是好? 瑕月狠狠咬一咬牙,道:“是,臣妾承认,皇上满意了吗?” 第七百八十七章 置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亲耳听到瑕月承认,弘历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他用力拂袖,背过身道:“夏晴并无那样的心思,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那皇上呢,您给臣妾留那所谓的余地了吗?”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强忍的泪水自那双明眸中落下,可惜……弘历并不曾看到,更不曾看到那抹未加掩饰的悲哀与忧伤,等到弘历转身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再次藏了起来,只余一些残留的痕迹在脸颊上。 弘历未曾留意到这些,只是气恼地道:“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他的斥责令瑕月心中越发难受,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咬得快要出血,方才挤出一句话来,“是,臣妾就是这样,皇上今日才知道吗?” 弘历气恼至极,若非站在面前的人是瑕月,他早就已经将之废黜入冷宫,哪里还会与之说这么多的话,在勉强压下怒意后,道:“朕问你,你可知错?” 在瑕月开口之前,阿罗在其耳边小声劝道:“主子,您就别与皇上置气了,明明根本不是那个》 .意思,又何必呢!”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盯着弘历道:“臣妾不知自己何错之有,送夏晴离宫,亦是为了她好。” 弘历气急地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撒谎,那拉瑕月,你到底有没有将朕当成你的夫君?有没有?!” 瑕月寸步不让地道:“这句话,皇上应该问自己,您有没有将臣妾当成您的妻子?” 弘历愤怒之下,脱口道:“你不是朕的妻子!” 听得这句话,瑕月怔忡片刻,旋即浮起冰凉至极的笑容,屈身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她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管弘历给了她多高的位份,亦或者给了她多少恩宠,她都只是个妾,怎配“妻”这个字呢,在弘历心中,怕是只有明玉才配,是她太过高看自己了。 瑕月的言语,令弘历明白自己伤了她的心,但他正在气头上,未想太多,只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知错了吗?” 只要瑕月说一句知错,他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毕竟他心里还是很在意瑕月的;那句话,与其说是让瑕月认错,还不如说是在给他自己找台阶。 “臣妾无错。”瑕月的回答令弘历为之气结,双手不住震颤,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无错,你这一辈子都无错,全部是朕的错!” “皇上,主子不是这个意思,主子她……”阿罗刚说到一半,便被弘历厉声打断,“闭嘴,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如此喝斥了一句后,弘历再次看向瑕月,带着一丝报复的意味道:“你不喜欢夏晴留在宫中是吗?朕就偏要让她留在宫中,一辈子都留在宫中,朕还要封她为贵人。至少……她心中有朕,不像你,只会顶撞朕!” 弘历说的或许是气话,但落在瑕月耳中,不吝于晴天霹雳,不敢置信地道:“您真要封夏晴为贵人?” 弘历微一犹豫,旋即冷声道:“不错,皇贵妃有意见吗?” 瑕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攥着垂在袖中的双手,许久,她朝弘历屈身,言不由衷地道:“臣妾恭喜皇上觅得佳人!” 弘历怎么也没想到,瑕月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那些话,根本就是故意气瑕月的,并非真要封夏晴,结果…… 弘历死死盯着她道:“你果真是这么想的吗?” 瑕月别过脸,低声道:“是。” “好。”弘历缓缓点头,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小五,传朕旨意,即刻册封夏晴为贵人,赐居长春gong宜华居!” 小五为难地道:“皇上,真要册封夏姑娘为贵人吗?她……”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厉声道:“你不想当这个差事了吗?” 听得这话,小五不敢再多言,依言下去传旨,而在他下去后不久,弘历深深看了瑕月一眼,拂袖离去。 在他走远后,瑕月犹如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倒在地上,阿罗与知春赶紧一边一个扶她在椅中坐下,阿罗心疼地道:“主子,明明您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为何要说那样的话,那不是存心惹皇上生气吗?” 知春在一旁道:“可不是吗,结果便宜了夏晴那个贱人,贵人,像她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配当贵人;要奴婢说,她简直比魏静萱还要可恶,简直就该五马分尸才对。” 阿罗瞪了她一眼,道:“行了,还说这些,你是嫌主子还不够烦吗?” 知春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阿罗见瑕月始终不说话,轻声道:“主子,要不奴婢帮您去向皇上说清楚,只要皇上知道了夏晴的真面止,一定会改变心意的,您与皇上的误会也可以解开。” “不必了。”瑕月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可以笑的出来,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一定很空洞。 阿罗不解地道:“为什么,难道您真要由着皇上册封夏晴,由着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吗?刚才皇上那个样子,奴婢真担心他会废黜了您了。” 瑕月摇头道:“他要废就由着他废,这个皇贵妃真是做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说着她摘下发间的明珠步摇掷在地上,“本宫很累,真的很累。” 阿罗见状,宽慰道:“主子,您别想太多,皇上……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其实皇上心中还是很在意您的,要不然也不会什么责罚都没有了。” “在意?”瑕月厌倦地道:“本宫这次算是看出来了,在皇上心中,本宫永远都及不上一个犯了错的皇后,甚至连愉妃、夏晴之流的都及不上。皇贵妃……”她嗤笑道:“真是好听,可是说白了,依旧只是一个妾,你没听到皇上刚才语气间的鄙夷吗?不论本宫为他做多少事,在他心中,都远不及富察明玉。或许,本宫死的时候,连一副像样的棺木都没有。”说话间,有泪水悄无声息的流过脸庞,滴落在手背上,犹有残余的体温。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这样 第七百八十八章 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赶紧道:“哪有这回事,皇上不过是随口一语罢了,根本没有那样的事,您又何必总是记着不放呢。”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随口一语,但那恰恰将皇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面对知春捡起的步摇,她看也不看一眼,艰难地站起身来往内殿行去,摇摇晃晃的背影令阿罗等人担心不已。 待瑕月走得不见踪影后,知春忧声道:“主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 阿罗摇头道:“虽然这些年来主子改变了很多,但本性并没有改,依旧是那么倔,若刚才主子肯稍微委曲求全一些,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宽疑惑地道:“也真是奇怪,主子平日里不是这样子的,为何这一次这样不明智,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知春叹了口气,盯着手上的步摇道:“不管主子再怎么理智坚强,始终是一个女子,又爱极了皇上,试问她怎么能接受皇上相信夏晴而不相信她呢,虽说主子确实是撒了谎,但并非存心欺骗,皇上不该这样武断的。” 齐宽恨恨地道:“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夏晴搞出来的鬼,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阿罗睨了他一眼道:“你可别胡来,皇上已经下旨封她为贵人,换而言之,她已经是主子了。” 知春气道:“什么主子,她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来,哪里还有脸当主子。” “她是不是主子,不是由你们两个说了算的,总之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再惹事,再生气,再不高兴,也给我忍着,知道吗?” 知春与齐宽无奈地答应,而瑕月,在一个人回到内殿后,眼泪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不断落下,濡湿了衣裳。 弘历那样薄怠她,那样怀疑她,根本不值得她再为其掉一滴眼泪,但是她忍不住,若是不借着哭泣将心中的痛苦宣泄出来,她会疯的! 为什么当年阿玛要让她嫁给弘历;为什么她要爱上弘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玩她,究竟她上辈子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才让她今世有这样的报应?! 皇贵妃……多少人羡慕这个位置,唯有她自己知道,若没有弘历的信任与宠爱,再高的位份也是如覆薄冰,若然可以,她宁愿用皇贵妃之位换取平平淡淡的幸福;可惜,她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以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以为弘历对她越来越重视,甚至有朝一日可以超越明玉在其心中的地位;但今日,弘历将其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是妾,一个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名媒正娶的妾室,终此一生,她都不可能越过明玉,哪怕明玉曾害了许多人也一样。 每每想起弘历刚才的言语,她都觉得心灰意冷,所以适才才会将步摇掼在地上,这个皇贵妃,她真的做得很累很累。 这一夜,瑕月彻底未眠,远在养心殿的弘历亦是如此,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今日他与瑕月的争执。 若瑕月刚才肯说一句认错的话,他们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一直以来,瑕月都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何以这一次如此蛮不讲理,明明是她欺骗犯错在先,却一再咄咄逼人,实在太过份了。 想来,是他这段日子对瑕月多有宠溺,令后者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看来……是时候冷落她一阵子了。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弘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而他居然梦到了初见瑕月的那个时候…… 那一年,瑕月才十四岁,未到韵华最好的年纪,却已经艳光四射,在百余名秀女之中出类拔萃,让人过目难忘,难怪当初弘昼会对她一见钟情。 初见瑕月之时,他虽未表露出异常,但心中着实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可惜,瑕月是英格的女儿,就算再美,他也不会有所喜欢,后面发生的事,更是抹杀了仅有的那一丝好感。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冷落着她,岂知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曾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明玉早早离他而去,反倒是曾经最厌恶的瑕月陪着他磕磕绊绊的过了将近二十年。 他梦到了十四岁时的瑕月,亦梦到了二十四岁时的瑕月,还有现在的乃至将来的,只是后面的,他记不清了,只知醒来之后,脸上湿湿的,抬手抹去,指尖覆着一层水渍。 他流泪了吗?除了明玉去世之外,这么多年来,他再未流过泪,为什么这一次好端端的会流泪? 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从这一日之后,他再未去过延禧宫,而瑕月与弘历争执一事,也传遍了后宫,原本门庭若市的延禧宫,顿时冷清了下来。在这宫中,不论你位份多高,最重要的始终还是皇帝的恩宠,若离了恩宠,莫说是皇贵妃,哪怕是皇后也是一样。跟高踩低,向来如此。 幸好,黄氏与胡氏仍与以前一样,常去延禧宫开解瑕月,可惜,不论她们怎么说,瑕月始终沉默寡言,更是只字未提欲与弘历重修旧好一事。 她这个样子,令黄氏二人越发担心,然除了多去陪伴开解之外,两人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这日,知春正在给庭院中的花木浇水,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宫门处,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定晴细看,方才发现,竟然是夏晴,不过今日的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宫女衣裳,改着华衣,发髻之间亦是珠环翠绕,流苏垂却,一身贵人打扮,在其右手小指上,有细细的夹板与纱布包扎着。 一看到夏晴,知春就满肚子气,这段时间,若不是怕给主子惹来麻烦,她早就去找夏晴算帐了,想不到今日她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知春重重搁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正与守门宫人说话的夏晴面前,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 夏晴身边的宫人看到知春这个态度,蹙眉道:“大胆,你怎可这样与我家主子说话?” 第七百八十九章 恩仇难两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知春嗤笑道:“别说笑了,什么主子,不过与我一样,都是个宫女罢了。”说罢,她恨恨地道:“夏晴,你这样做对得起主子吗?” 夏晴朝身边想要说话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旋即平静地道:“皇贵妃在吗?我想见她。” 知春冷冷道:“可惜我家主子不想见你,请回吧!”她此刻连多看夏晴一眼都觉得恶心,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眼前。 夏晴面色微冷,道:“知春,我以礼待你,你莫要再得寸进尺,见不见我,不是你说了算的。” 知春嗤笑道:“以前真是没发现,原来你的脸皮这么厚,主子待你那么好,你却在皇上面前,颠倒是非,将主子害成这个样子,一转眼,又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早知今日,当初我一定劝主子不要救你,由着皇后他们将你打死。” 夏晴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过去的事,无谓再提,总之你现在替你通禀皇贵妃一声。” 知春待要拒绝,一只手掌已是搭在她的肩上,回去看去,正是阿罗,后者收回手,凉声道:“听夏贵人的吩咐,进去通禀主子。” 知春气愤地道:“她根本没资格见主子,再说,主子这两天身子本就不好,见了她必然又会动气,还是将她打发走得好。” “见与不见,主子自会衡量,你照话进去通禀就是了。”见阿罗坚持,知春只得无奈地走了进去。 待其走后,夏晴打量了阿罗一番,忽地道:“你比知春更加恨我。” “相信没有人会不恨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不过,奴婢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夏贵人!”最后三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夏晴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不过……你也应该明白我的难处。” “明白,甚至比贵人看得更清楚,但那并不能抹去贵人曾经做过的事,奴婢也好,主子也罢,都不会原谅您。”阿罗虽然语气冰冷,但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数,并没有因为气愤或是怒意而失了分寸。 夏晴点点头没有说话,不一会儿知春走了过来,语气僵硬地道:“主子命你进去。” “多谢。”说完这两个字,夏晴带着宫人走了进去,留下知春在那里生气,真不明白主子为何还要见她,若是自己,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阿罗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道:“行了,别在这里生闷气了,咱们也进去,不过你记着,千万不要乱说话。幸好刚才夏贵人没有追究,否则怕是连主子都保不了你。” 知春不服气地道:“不过是区区一个贵人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还有啊,你干嘛一口一个夏贵人,听着真是碍耳。” “你以为我愿意吗?但如今她确实是贵人,哪里还能再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顿一顿,阿罗又道:“贵人是没什么了不得的,但好歹是主子,咱们对她不敬,就是以下犯上之罪,除非你想主子添事,否则就好好收敛了脾气。” 其实这些道理,知春都明白,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听得阿罗的话,无奈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进到偏殿,恰好见到夏晴行过礼入座,在宫人奉上茶后,她道:“皇贵妃最近还好吗?” 瑕月抬眸看着她,许久,露出一抹幽凉的笑容,“本宫好不好,夏贵人不是最清楚吗?” 夏晴沉默片刻,道:“臣妾知道娘娘对臣妾有所怨,但这一切并不是臣妾所愿,是娘娘所逼。” 瑕月一脸讽刺地道:“这么说来,错的还是本宫了?” 夏晴垂目道:“若娘娘没有一再放过魏静萱,臣妾不会走上这条路,不过现在,再说谁对谁错,已是没有意义了,娘娘您说是不是?” “愉妃与金氏她们对付本宫,本宫无所谓,因为她们本来就是敌人,但你……”瑕月多日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双眸泛起一丝激动,“本宫一直厚待于你,处处为你着想,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背叛与陷害。夏晴,若换了是你,你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臣妾从未要你厚待什么,只要你杀了魏静萱与愉妃,为臣妾惨死的家人报仇;但娘娘呢,您为了怕连累自己,一拖再拖,而且为了阻止臣妾自己复仇,想要悄悄将臣妾嫁给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侍卫。” 听到这句话,阿罗忍不住开口道:“不知是何来历?夏贵人可知主子为何拖这么多天还没有请旨赐婚,就是因为主子担心会选到不好之人,所以挑选的格外仔细谨慎,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夏贵人您最清楚不过。” 夏晴眸中掠过一丝内疚,旋即道:“但这一切,都是瞒着我做的不是吗,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愿意。” “本宫没问你,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自从你家人去世之后,你的眼中只有仇恨,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听不进去。”说到此处,瑕月缓缓站起身来,恰好有秋风吹入殿中,拂起她的衣衫,勾勒出衣衫之下削瘦似乎风吹即倒的身形,“但本宫所做,皆是为了你好,来日你会明白,后宫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至于复仇之路,更不是那么容易。好了,本宫言尽于此,夏贵人请回吧,往后……也不必再来本宫这里请安。” 见瑕月这么说,夏晴起身告退,在走到宫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底深处有那么一丝留恋,瑕月对她,终归还是有恩的,而她亦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 如果……那一夜,她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此刻,应该还留在延禧宫吧,不过,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她,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不论背弃何人又或者变得多卑鄙,她都要为家人复仇! 离开延禧宫的夏晴并没有回宜华居,而是来到了养心殿附近一处僻静的居处,扶着她的肃秋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主子,这里仿佛是魏常在的住处。” 夏晴微一点头,道:“去叩门吧。” ... 第七百九十章 夏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肃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晴,她刚才曾听到主子与瑕月的对话,知晓夏晴与魏静萱有过节,不明白她为何还要过来。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依言上去叩门,不一会儿一个圆脸的宫女出来应门,正是翠竹。 翠竹认出夏晴身上的贵人装扮,却不识她是哪一位贵人,正自思索之时,肃秋已是道:“我家主子乃是皇上新封的夏贵人,特来看望魏常在,不知魏常在可在屋中?” 翠竹听说弘历新封了一个宫女为贵人的事,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她连忙屈身道:“奴婢参见夏贵人,启禀贵人,我家主子正在屋中休息。” 夏晴微一点头,抬步走了进去,一进到屋中,便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翠竹,谁来了?” 夏晴盯着闭目半坐在床榻上的魏静萱,嘴角勾起一抹微凉的笑容,在阻止翠竹出声后,她走过去,柔声道:“妹妹,是我呢。” 这个声音令魏静萱身子一震,连忙睁开眼睛,果然是夏晴,但最让她吃惊的是夏晴这一身装扮,若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分明就是贵人装扮,夏晴……她怎么有资格穿,就不怕被治罪吗? 望着一脸震惊的魏静萱,夏晴眸中闪过深切的恨意,这些年来,魏静萱为了往上爬,为了成为主子,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连夏晴远离宫庭的家人都惨死在她与愉妃的手中。 夏晴抬手抚着鬓边的流苏,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才一段日子不见,就认不出我了吗?” 魏静萱瞳孔微缩,旋即轻笑道:“夏晴,你来这里做什么?” 肃秋微一皱眉道:“魏常在,我家主子乃是正五品贵人,身份尊贵,你怎可如此直呼主子的名讳。” “贵人?”魏静萱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盯了夏晴,下一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贵人?你在骗我!” 她足足待了七年,又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失去一个孩子,方才得到这个常在之位,夏晴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可能被封为贵人呢。 “骗你?”夏晴嗤笑道:“魏静萱,看来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呢?” 看到她这个样子,魏静萱心中“咯噔”一下,转头看着翠竹道:“她果真是贵人吗?” 翠竹点点头道:“奴婢听说前几日皇上封了皇贵妃身边的一名宫人为贵人,应该就是夏贵人了。” “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魏静萱的目光犹如要吃人一样,将翠竹吓了一跳,小声道:“奴婢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就没有告之主子,以免打扰主子休养。” “混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魏静萱激动地斥责着翠竹,后者慌忙地跪下请罪。 夏晴笑一笑道:“自己没本事又何必怪在别人的身上呢,魏静萱,从现在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一样样亲手讨回来。” 魏静萱用力咬着唇,道:“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别以为有多了不起,当初皇贵妃那样针对我,我不是一样安然无事吗?” “一个贵人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比之常在,恰好高了一阶。”夏晴带着冰冷的笑意,摇头道:“魏静萱,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又是挨打又是受骂,还小产了一个,居然只是一个常在,啧啧,若我是你,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魏静萱恨煞了夏晴对自己的羞辱,但她城府极深,不会轻易将喜怒表露在外,刚才那么失态,是因为夏晴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这会儿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如此。 迎着夏晴鄙夷讽刺的眼神,魏静萱暗自吸了口气,垂目道:“臣妾陋颜,蒙皇上垂怜封为常在,已是感激涕零,如何敢与贵人姐姐相提并论;姐姐初蒙圣宠就已是贵人,想必主位、乃是四妃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夏晴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道:“那就承妹妹吉言。”顿一顿,她道:“好了,我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改日再来看你,你……”抚过魏静萱细嫩的脸颊,护甲尖在其颊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印子,“你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好再次侍候皇上。” 魏静萱忍着颊边的隐痛,笑意不减地道:“有姐姐关心,臣妾相信很快就会没事了,待到那时,就可以与姐姐一起侍候皇上了。” “希望吧。”扔下这句话,夏晴转身离去,她刚一走,魏静萱便沉下脸,气急败坏地道:“为什么她会成为贵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见魏静萱面色不善,翠竹连忙道:“主子您别急,奴婢这就去打听。” 翠竹正欲出去,一个宫装丽人走了进来,轻笑道:“这是要去打听什么啊?” 翠竹见到来人,连忙屈身道:“奴婢参见愉妃娘娘。” 魏静萱也是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道:“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愉妃笑一笑道:“本宫要是不过来,怎么能瞧见那位夏贵人呢,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魏静萱沉声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来向臣妾耀武扬威罢了。”说罢,她抬头道:“不过臣妾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突然看上夏晴,还封她为正五品的贵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愉妃含笑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可是多了,且听本宫细细与你道来。” 在听愉妃说完夏晴的事后,魏静萱冷声道:“真是好笑,之前她一直说臣妾卑鄙无耻,结果她比臣妾还要卑鄙,靠背叛皇贵妃来换来贵人之位。” 愉妃轻弹着指甲道:“可不是吗,这一次皇贵妃可是被她害惨了,遭皇上冷落至今呢,想来,皇贵妃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过这头狼是她自己引入室的,可怪不得他人。不过……”她略有些不满地道:“皇上对皇贵妃还是容情得很,明明争执得那样凶,却什么惩治都没有。” ... 第七百九十一章 往后之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眸光一转,道:“娘娘莫急,只要有了一次争执,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的,早晚,皇贵妃会引火烧身,彻底毁了她自己。至于夏晴……” 愉妃接过话道:“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夏晴……根本不曾侍寝,且看皇上的样子,似乎也没这个打算。” 魏静萱一怔,旋即浮起一丝喜色,“这么说来,她这个贵人,就是有名无实?” “说句难听些,皇上是为了与皇贵妃赌气才会封夏晴为贵人,事实上,皇上对夏晴根本没有感情;如今夏晴初封贵人,所以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等过一阵子,仍然如此,再加上她在宫中又无亲近之人,恐怕除了宜华居,再无她的立足之地。原本皇贵妃那边还能依靠些许,可惜她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将皇贵妃给得罪死了,这会儿,怕是巴不得她死呢。” “原来如此。”魏静萱抚着隐隐作痛的脸颊,露出解恨之意,“还以为她多了不得,原来是外强中干,居然还敢弄伤我的脸,真是该死,看我以后怎么对付她。” “这个夏晴,太过急燥,根基不稳,要对付她不是什么难事。”如此说着,愉妃转而道:“算起来,再有几日你也该出月子了。” “是,整日躺在床上,不是吃喝就是睡,真是无趣得很。”停顿片刻,她忽地道:“若臣妾没记错的话,两日后就是选秀大典了。”待得愉妃点头后,她续道:“以往选秀,都是由皇贵妃打理,也是她陪着皇上在体元殿挑选秀女,不过这一次她遭皇上冷落,想来是不再适合做这些。” 愉妃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那又如何?” 魏静萱坐直了身子,凑过去道:“娘娘何不趁这个机会,陪皇上去体元殿呢,您乃是四妃,还有谁比您更名正言顺呢。” 愉妃这几天也在想这个事,若能够随去体元殿,这身份自然就与现在不一样了,只是弘历一直不曾提及,她也不便去说,眼见着日子越来越临,甚是烦恼;如此想着,口中却是道:“不是还有一个仪妃吗?”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仪妃有多少能耐,又何以能够坐上四妃之位,娘娘比臣妾更清楚,根本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愉妃沉默片刻,道:“话虽如此,但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不肯,咱们就算说得再多,也是一场空。” 魏静萱笑意盈盈地道:“以娘娘的聪敏,臣妾相信,您一定可以说动皇上。也只有去了体元殿,你才能拿到本来就属于您的东西。” 愉妃瞥了她一眼,启唇道:“属于本宫的东西?魏常在指什么?”迎着她的目光,魏静萱缓缓吐出六个字来,“协理六宫之权!” 愉妃唇角微勾,旋即肃然道:“魏常在,这话可不能乱说,皇贵妃还好好的在延禧宫呢,本宫怎么能越过她而掌六宫之事呢?这话可万万不许再说了。” 魏静萱与愉妃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哪里会听不出她这句话背后的言不由衷,垂目道:“当年皇后娘娘在世之时,皇贵妃不是一样越皇后而掌六宫之事;再说,这些年来皇贵妃倒行逆施,若是继续由着她掌权,怕是无人会有好日子过,臣妾知娘娘心善,但有些事情退让不得。” 魏静萱的言语令愉妃颇为受用,不动声色地道:“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好生休养,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至于夏晴……她若再来,你先让着她,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再行对付。与之相比,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最要紧的事。” “臣妾谨记娘娘吩咐。”在命翠竹送愉妃出去后,魏静萱闭目坐了一会儿,随即道:“我有些渴了,去倒盏茶来。” 翠竹低低应了一声,倒了一盏茶递给魏静萱,后者在接过之时,发现翠竹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又见其面有惊慌,蹙眉道:“怎么了?” “奴婢……”翠竹犹豫了一会儿,轻咬着银牙道:“主子,您与愉妃娘娘是要对付皇贵妃与夏贵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静萱面色一沉,冷声道:“不该你问的事少问,还有,刚才所听的话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若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翠竹吓得双膝跪下,紧张地道:“不要,主子饶命,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魏静萱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就好,对了,我出月子之后的居处,可有选好了?” 翠竹连忙点头道:“奴婢听说是选了启祥宫的倚梅轩,另外,内务府那边已经挑了几个宫人在那里打扫侍候,只等主子一出月子便可以过去。” “启祥宫……”魏静萱喃喃轻语了一句道:“永寿宫的主位是哪位娘娘?” 翠竹仔细想了一下道:“回主子的话,永寿宫尚无主位,只有两位贵人,分别是张贵人,宁贵人。” 听完她的话,魏静萱沉吟不语,没有主位,既是这样,不如……就由她来做永寿宫的主位,省得主殿一直空置浪费。 翠竹一直不见魏静萱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倚梅轩的情况,赶紧道:“主子您别担心,奴婢打听过椅梅轩,虽然不大,但布置很是精巧,听闻张贵人也很是喜欢那边。” “行了。”魏静萱不耐地应着,这个翠竹又无用又胆小,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待去了倚梅轩之后,定然要将她换了。 且说愉妃回了咸福宫后,一直思索着之前魏静萱的话,她在这个四妃之位上已经六年了,弘历一直没有想给她更高位份的打算,反倒是将那拉瑕月捧到了皇贵妃的高位。若她想再进一步,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她要如何向弘历开口,随他一道去体元殿选秀呢? 小全子瞅着愉妃的神色,试探地道:“主子可是还在想魏静萱刚才说的话?” ... 第七百九十二章 被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瞥了他一眼,凉声道:“又忘了本宫与你说过的话了吗?” 小全子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话中的问题,连忙改口道:“奴才知错,是魏常在才对。” 愉妃轻嗯了一声道:“虽然常在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但好歹是皇上亲封的,该有的礼仪与规矩还是要守的,本宫可不想有人在背后说本宫不懂得教身边的人。”待得小全子迭声答应之后,她又道:“体元殿一事,确实是本宫的大好时机,但皇上一直没有提及,本宫若是冒然开口,只怕会惹皇上不喜,实在令本宫有些为难。” 小全子想想也是,思索片刻,道:“主子,要不然您去养心殿探探皇上的口风,看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愉妃心中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但她始终想不出提出此事的由头,若是说得太明显,只怕会引起弘历的怀疑。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冬梅道:“主子,奴婢记得皇贵妃曾赏过秀女们一人一朵珠钗,咱们不妨也效法之,然后再借着此事试皇上的态度。” 小全子拧眉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但七十六名……不对,现在是七十五名秀女,咱们到哪里去寻这么多的珠宝首饰;皇贵妃那会儿也是提前知会内务府,这才能够赶在中秋节前定制出来的,如今离选秀还剩下两日,哪里来得及,总不能拿主子自己的首饰去赏她们吧。” 冬梅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无奈地道:“那……那该怎么办啊?” 在他们说话之时,愉妃心中已是有了主意,道:“小全子,你去将库房里的燕窝全部取出来,拿到御膳房炖,然后给秀女们送去,就说是本宫赏的。” 小全子一惊,道:“主子,所有的都送去吗?这样一来,您可就没的用了,而且内务府前儿个刚送来过,短时间内咱们也不便再去取,要不然留一些出来。” “燕窝存余,本宫心中大致有数,若是留下一些,怕是不够。总之你依本宫的话,全部送去,不过是断个几天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如今最要紧的,是本宫能陪皇上去体元殿。”待小全子答应后,她又转而对冬梅道:“到时候,你设法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尤其是养心殿那边,这样本宫才有由头探皇上的口风。”说罢,她又不放心地道:“记着,做小心一些,莫要被人瞧出来。” 冬梅神色凝重地道:“奴婢省得了。” 在将这一切吩咐下去后,愉妃便不再言语,待得日落黄昏之时,小全子回来道:“主子,已经依您的吩咐皆赏了钟粹宫的秀女,她们很是感念主子恩德,有好几位秀女还想亲自来感谢主子呢。” 愉妃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凉声道:“是感谢本宫,还是希望本宫帮着她们留选宫中啊?” 小全子讨好地道:“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主子。” 愉妃嗤笑道:“若是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本宫哪有资格位列四妃。” “她们在主子面前耍心计,无疑是班门弄斧。”小全子奉迎了一句,道:“主子,奴才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好些人在说这个事,想来冬梅已经把事情传扬出去了,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养心殿?” 愉妃柳眉微扬,道:“不急,本宫记得以前金氏曾送来许多花胶,本宫只吃了一两次便全放在库房里了,待会儿你去点点够不够,若是差一些的话就去内务府领些来,明儿个炖好送去给秀女们。” 小全子吃惊地道:“主子,咱们不是已经赏了燕窝吗?怎么还要再赏?” “无所谓了,不过是一些小东西罢了,只要本宫能够得皇上的宠信,就算再多十倍百倍也无所谓。”身在妃位多年,她真的很想再进一步。 “那您是打算明儿个再去见皇上?”面对小全子的询问,愉妃颔首道:“虽然本宫很想早些定下来,但有些事情急不得,还是走稳一些得好。” 见愉妃主意已定,小全子只得遵从,翌日将那些上等的花胶炖好之后送去钟粹宫,在冬梅等人的煽风点火下,这件事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连弘历也听说了,不过他此刻并没心思理会愉妃赏给秀女们的小恩小惠,脸色难看地盯着四喜道:“她果真这么说?” 四喜硬着头皮道:“是,皇贵妃说她身子不支,明日无法陪皇上去体元殿遴选秀女。” 弘历恼怒地在殿内走了几个来回,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她放肆!” 自从与瑕月起了争执后,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痛快,不时会想起与瑕月争执的情形,明明是瑕月的错,为何他的心总是隐隐作痛,始终都放不下;甚至有时候会想,自己当初那几句话会否说得太重了一些。 妾……想来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做妾,也是每一个身为妾室女子的隐痛,而他,偏偏就将瑕月隐藏在深处的痛给挑了起来,若是这样想着,就怪不得她与自己起那么大的争执。 事实上,他在封了夏晴之后就后悔了,他对夏晴并无感情,这个女子也不是他想要的,纯粹只是赌气罢了。只是旨意已定,不可再改,只能将错就错。 他想去见瑕月,又拉不下这个脸,就借着明日秀女遴选之事,让四喜去一趟延禧宫,着瑕月明日与他一起去体元殿,岂料得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在弘历恨恨地掷了一个黄水晶镇纸后,四喜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要不然奴才再去一趟延禧宫?” 弘历拂袖厉声道:“不必了,她既不愿,也无谓勉强,由着她去吧。”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瑕月却还这个样子,实在是过份。 瑕月不愿见他是吗?好,那往后,他们谁都不要再见了! 在四喜收拾摔碎的水晶之时,小五进来道:“启禀皇上,愉妃娘娘在外求见。” 弘历不耐烦地道:“朕现在谁都不想见。” ... 第七百九十三章 觊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弘历的态度还有四散的水晶散片,他哪里会看不出弘历在生气,当即躬身退了下去,对候在外头的愉妃道:“皇上今日无暇见娘娘,还请娘娘回去。” 愉妃今日刻意精心打扮来见弘历,结果却是吃了闭门羹,有些不甘心地道:“敢问五公公,皇上今日很忙吗?”见小五沉吟不语,她朝小全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往小五手中塞了锭银子,“主子今日特意亲手下厨,做了一些点心给皇上,麻烦五公公再去通禀一声。” 小五为难地道:“不是奴才不替娘娘通禀,而是……”他将银子塞回小全子手中,随即叹了口气道:“奴才适才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生气,实在不是时候,要不然娘娘您晚些再来,到时候奴才一定再帮您通禀。” 愉妃眉心一跳,道:“皇上何事生气?” 小五摇头道:“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不过看起来皇上气得不轻,连他平日颇为喜欢的黄水晶镇纸也给砸了。” 愉妃思索片刻,感激地朝小五道:“多谢五公公提醒,那本宫晚些再来。” 在离了养心殿后,冬梅疑惑地道:“真是奇怪,皇上无缘无故怎么生那么大的气?今日也没听闻有什么人出入过养心殿啊。”停顿片刻,她道:“主子,要不然奴婢设法打听一下?” 愉妃摇头道:“没用的,本宫观小五刚才的神色,确实是不知情的样子,既然连他都不知,别人又怎么会知晓。四喜或许会知道,但他的嘴比小五还严,想从他那里套出话来,可不比登天容易。”不等冬梅再言语,她已是道:“罢了,别管这个了,晚些再来。” 傍晚时分,愉妃再次来到养心殿,这一次总算没有吃闭门羹,不过弘历的神色看起来依旧不太好,眉宇紧紧皱着。 弘历随手将看了一半的折子搁在一旁,淡然道:“愉妃何事要见朕?” 愉妃柔声道:“启禀皇上,臣妾亲手做了一些点心,特来拿给皇上尝尝,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只放了少许糖,应该会合皇上的口味。” 弘历随意应了一声,道:“朕现在不饿,你放着吧,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朕还有事。” 他异常冷漠的态度,令愉妃无法按着最初的设想将话题扯到选秀一事上,好一会方才道:“是,另外臣妾去钟粹宫看望过诸位秀女,一位位皆是品貌俱佳、温雅贤淑,哪一位皆有留选宫中的资格,看来明日选秀,皇上要有所为难了。” “是吗?”在这样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后,弘历似乎想起什么,抬头道:“朕听闻你曾派人送燕窝与花胶去钟粹宫?” 见弘历问起这事,愉妃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啊,臣妾想那些秀女远离家人,又每日辛勤练习宫中的规矩,很是不易,所以便让小全子拿了燕窝与花胶炖好送去。”说罢,她故作惶恐地道:“皇上,臣妾是不是做错了?” 弘历摇头道:“没有,你做得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愉妃试探道:“皇上,明日体元殿选秀一事,您可曾与皇贵妃提……” “不要提她!”弘历厉声打断愉妃的话,旋即喘了口气道:“没你的事了,下去。” 愉妃不甘心就此退下,但弘历的神色令她不敢再言,无奈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在将要走到殿门处时,身后忽地传来弘历的声音,“愉妃,明日你陪朕去体元殿遴选秀女。” 听得这话,愉妃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欢喜,不过她并未将这些表露在脸上,转过身一脸惶恐地道:“臣妾何德何能,如何能陪皇上遴选秀女?” 弘历不耐烦地道:“朕让你去就去。” 愉妃故作为难地道:“是,臣妾遵旨。” 在回到延禧宫后,冬梅与小全子满脸喜色地朝愉妃行礼,“恭喜主子,看样子,皇上对您越来越倚重了呢。” 愉妃难掩笑意地道:“那还得谢谢皇贵妃,若不是她惹怒皇上,本宫又岂有这个机会;说起来,看皇上刚才听到皇贵妃时的怒意,真是令本宫开心。” 冬梅笑道:“日间皇上不是气得砸了水晶镇纸吗,说不定就是被皇贵妃气呢,她这样做,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若是依此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不再是皇贵妃了。” “皇贵妃……”愉妃冷冷一笑道:“她霸占了这个位置那么些年,也该是时候交出来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罪人之后罢了,一旦失了皇上的宠信,就什么都不是。” 小全子有些疑惑地道:“说起来真是有些奇怪,皇贵妃明知继续这样下去,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却迟迟不向皇上认错,反而是一再触怒皇上,实在不像她平日的行事。” 冬梅鄙夷地道:“她倒是想认错,那也得看皇上原谅不原谅,最好她最些被皇上厌弃,废入冷宫。” 这一夜,愉妃自是欢喜的,连宫门口的绢红灯笼仿佛都透着欢愉之色,格外明亮;相较之下,延禧宫的灯笼就黯淡了许多。 阿罗端了一盅冰糖银耳炖雪梨进到内殿,瑕月坐在椅中,姣好的面容透着一抹无言的惨白,阿罗盛了一碗递到她手中,轻声道:“主子,您这几日一直在咳嗽,这冰糖银耳炖雪梨,生津润肺之余又能清热解毒,最好不过了。” 瑕月随手搁在小几上,轻声道:“不用了,本宫没胃口。” 阿罗叹了口气道:“主子,您不能总是这样没胃口啊,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您三顿加起来的,还以前一顿多,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本宫没事。”瑕月话音刚落,阿罗已是蹲下身握着她的手腕,心疼地道:“主子,您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您若是惦念皇上,舍之不下,就不要再呕气了。”见瑕月不说话,她只当其同意了,道:“奴婢这就去告诉皇上,说您明日与他一起去休元殿,到时候一切就都雨过天晴了。” ... 第七百九十四章 互相讽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许去!”瑕月的话令阿罗一怔,旋即不解地道:“为什么?明明您心里还是很在意皇上的。”她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不止一次听到您在睡梦中唤皇上的名字。” 瑕月嗤笑道:“是,本宫是很在意皇上,但皇上呢,他将本宫的心意踩在地上随意践踏,不论本宫做多少事,在他心中都及不上富察明玉,甚至极不上愉妃、夏晴之流;阿罗,你跟着本宫最久了,本宫问你,自从本宫陪在皇上身边那一刻开始,他对本宫的怀疑少过吗?” 阿罗心疼地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委屈,但继续僵持下去,对您没有好处的;还有愉妃,她一直虎视眈眈,觊觎皇贵妃之位,难道您想拱手送给她吗?到时候,大阿哥怎么办?以愉妃的性子还有野心,是不会放过大阿哥的。” 瑕月抚着额头,痛苦地道:“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现在好累,累到什么都不愿想。阿罗,你让本宫静一静好不好?” 阿罗叹了口气,道:“那奴婢先出去了,您有什么事就唤奴婢,还有,这盅冰糖银耳炖雪梨,您多少喝一些,不管事情怎么样,您都要保重身子。” 瑕月没有说话,在阿罗离去后,她盯着幽幽散发着光亮的灯烛缓缓落下泪来…… 与此同时,弘历亦是在养心殿中望着灯烛出神,明日,愉妃将陪他去体元殿,但他最想见的那个人,始终是瑕月。 无论怎样生气与争执,那个身影,始终无法从脑海中彻底抹去,将近二十年的相伴,已经令他习惯了身边有这个女人…… 翌日,弘历登基后的第三次大选在体元殿举行,盛妆打扮的愉妃扶着冬梅的手,踌躇志满地出现在体元殿,然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看到了黄氏。 “她怎么也来了?”冬梅在愉妃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这个时候,黄氏走到愉妃面前,轻笑道:“妹妹来得好早。” 愉妃回以一抹无瑕的微笑,道:“姐姐不也很早吗?只是不知姐姐这会儿来体元殿做什么?” 黄氏挑眉道:“妹妹这话问的好奇怪,你来做什么,本宫自然就是来做什么,难道还能有别的事吗?” 听得这话,愉妃脸色终于变了,“你来此陪皇上遴选?” “自然。”如此说着,黄氏笑道:“妹妹该不会以为,皇上只传了你一人来此遴选秀女吧?” 愉妃脸色连番变化,最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自然不是,既是来了,咱们姐妹一道进去吧。” “好。”随着这个字,黄氏紧紧抓住了愉妃的手,在其耳边道:“不要以为皇贵妃与皇上争执几句,你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珂里叶特若莹,你这一辈子都没资格与皇贵妃相提并论!” 黄氏抓得很紧,令愉妃感觉到一阵痛楚,暗自挣扎了几次都未能挣开,当着那么多秀女与宫人的面又不便做的太过明显,只得忍了痛咬牙道:“本宫不配,难道你配吗?” 黄氏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别拿本宫与你相提并论,明明已经成了半个废人,还不肯安份,非要搅风搅雨,小心有朝一日,自己一头栽下去,到时候可没人救你!” 愉妃初时还不明白“半个废人”的意思,待得想明白之后,一张脸顿时忽白忽青;她此生最大的恨最大的怨就是多年来独守空闺,无法侍寝,所以冬梅他们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只字片语,没想到黄氏竟然当着她的面讽刺,若非她城府极深,几乎就要忍不住了。 愉妃强压了怒气,寒声道:“皇贵妃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像条疯狗一样,替她四处咬人,小心咬得自己一身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黄氏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若本宫要死,一定拉着愉妃你一起死,如此才能显出咱们姐妹的情谊,你说是不是?” 愉妃虚虚一笑道:“姐姐说的当然是。” 两人牵手同行,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当真是姐妹情深得很,唯独她们自己知晓,彼此之间,根本就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看到她们走来,一众秀女在宫人的提醒下,纷纷屈身行礼,起身之后,那些秀女用好奇而羡慕的目光打量着黄氏二人。在她们看来,宫中的娘娘养尊处优,每日锦衣玉食,实在羡煞了人,从未有人想到,在这一切风光背后的辛酸,或许等她们真留在宫中的时候,就会明白。 皇帝……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良人,不是明玉,不是瑕月,更不会是她们。 二人一路来到休元殿,待得走到摆放在宝椅旁边的坐椅前,愉妃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姐姐,可以放手了吗?” “妹妹肌肤如此光滑,真是令本宫羡慕。”黄氏再次加重了手劲,随后缓缓放开,愉妃手腕上的肌肤已是红了一圈。 坐落未一会儿,便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黄氏与愉妃连忙屈身迎接一袭金黄色缎团龙袍的弘历,直至弘历在椅中坐下,方才直起身来。虽然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但弘历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瞧着有些阴沉。 四喜恭身道:“皇上,七十五位秀女已在殿外等候,可以开始遴选了。” 弘历点一点头,正要命四喜传秀女进来,殿外再次传来太监的声音,“皇太后驾到!” 弘历甚是愕然,之前两次选秀,皇额娘从来不过问,怎么这次突然过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带着黄氏二人朝缓步进来的凌若行礼,随后上去扶了凌若的手道:“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哀家想起今日是秀女遴选的日子,便过来看看。”说罢,她睨了弘历一眼,道:“怎么了,皇帝不愿哀家过来?” “皇额娘说到哪里去了,您愿意帮着儿子一道挑选秀女,儿子高兴尚来不及,只是担心会劳了皇额娘的神。” 愉妃附声道:“是啊,这宫人谁人不知皇上最是孝敬皇额娘呢!” ... ...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体元殿选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笑笑没有说话,在就着宫人端上来的椅子坐下后,道:“开始吧,哀家听闻这次秀女不乏才貌双全,品性端庄之人,正好让哀家看看,是否当真有这么好。” 弘历应了一声,对四喜道:“还不快传秀女入内。” “嗻!”四喜躬身答应,将七十五位秀女分为八位一组,一次传八人入内,正如之前所言,此次秀女容色妍丽者不在少数,第一批就有貌美之人,乃是江苏盐运使的女儿安佳氏,芳龄十五,长得颇为可人。 愉妃笑言道:“皇上,臣妾以为这个安佳氏甚是不错,知书达礼,不如将她选入宫中?” 弘历瞧了一眼这个安佳氏,颔首道:“确是还不错,四喜,赐……”未等他说完,凌若凉声道:“安佳氏,可懂诗词歌赋,可通书画?” 安佳氏小心翼翼地道:“启禀太后,奴婢都略懂一些,不过恐难登大雅之堂。” “是吗?”凌若朝水秀看了一眼,道:“赐茶。” 水秀依言沏了茶来,安佳氏受宠若惊地谢恩,随即伸手去接,岂料水秀手放得太快了一些,未能接住,“哐当”一声摔在安佳氏脚前,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花盆底鞋。 安佳氏倏然受此惊吓,不由得尖叫起来,旋即恼怒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如此不小心,烫伤了我,你赔得起吗?” 面对她的斥责,水秀并没有什么慌张害怕之意,屈一屈膝道:“奴婢知罪。”说罢,她径直退到了凌若身边。 安佳氏在定下神后,脸色微微一白,她刚才一时紧张,忘了这是在御前对答,真是该死,希望不会影响了自己的晋选,否则……可真是要悔死了。 凌若眸光一转,落在愉妃身上,徐徐道:“愉妃,这就是你说的知书达礼吗?”她的目光比任何人都毒,一眼便看出安佳氏隐藏在眉宇间的骄纵,这样的女子,就算知书达礼,也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她刚才故意命水秀赐茶,然后水秀趁机摔碎茶盏,借机试探安佳氏,水秀陪在凌若身边几十年,很多事情已不需要再用言语吩咐,一个眼神便已知彼此之意。 愉妃尴尬地起身道:“是儿臣看错了,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眸光微闪,凉声道:“坐下吧。” 经过这么一件事后,安佳氏自然不能再被选入宫中,赐花退下,安佳氏犹如从云端掉到了泥沼,脸色发白,瘫软在地。 接下来,连着看了数十位秀女,弘历从中点选了几位气质出众的,另外黄氏也帮着看了一位,皆留了牌子,愉妃自被凌若训斥之后,就再不敢出声,安静地坐在椅中,直至最后三位秀女出现在殿中,方才盯着当中那人,带着些许惊叹道:“好一位佳人。” 黄氏对愉妃厌恶至极,然这一次却不得不认同她的说法,当中那位女子,身形高挑婀娜,容貌秀丽绝美,气质高贵,比之刚才留牌那几位更加出众。哪怕是放眼宫中,论容貌能与之相提并论也少之又少,就算比之宫中容色最美的瑕月,也不逞多让,难怪愉妃会有所惊叹。 “奴婢郭络罗绮容参见太后,参见皇上与二位娘娘。”这位郭络罗氏的声音也很好听,犹如黄莺婉转。 愉妃偷偷觑着弘历,见其目光一直落在郭络罗氏身上,微微一笑,问道:“你阿玛是何人?今年多大?” 郭络罗氏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阿玛是正蓝旗护军统领,奴婢今年十六。” 弘历稍一思索,开口道:“伊望是你的阿玛?” 郭络罗氏依言答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愉妃笑道:“皇上,臣妾曾听您说起过这位伊望大人,最是骁勇善战,想不到他竟然还有一位这般如花似玉,温婉似水的女儿。” 郭络罗氏脸色微红地道:“奴婢不过是薄柳之姿,岂敢当娘娘如此夸赞” “倒是谦虚得很。”如此说了一句,愉妃转头道:“皇上,臣妾观这位郭络罗秀女不论姿色还是品性皆是上佳,当可为秀女,您说呢?” 弘历微一点头,不过并未立刻示意四喜留牌,而是看向凌若道:“皇额娘,您以为如何?” 凌若眸光微眯,打量了郭络罗氏一番后,道:“水秀,赐茶。” 面对凌若的言语,愉妃暗自冷笑,看样子凌若又想要借机挑她的不是,不过她刚才仔细看过这位郭络罗氏,确实是知书识理的大家闺秀,不可能再像之前那个安佳氏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被试出了本性;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然开口。 一切都与之前一样,水秀端茶给郭络罗氏,然后在她接过之前松手摔在地上,溅湿了她的鞋袜,不过这一回,郭络罗氏并未如安佳氏那样破口训斥,只是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提醒蹲下去捡碎瓷片的水秀,让她小心一些,莫要被划伤了手。 待得水秀退回凌若身边后,愉妃似笑非笑地道:“皇额娘,看来这一次儿臣没有看走眼呢。” “是吗?”凌若淡淡说了一句,朝刚刚收拾了东西起身的水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唤过一个宫人,将手中的碎瓷片递给她,“拿下去扔了吧。” “是。”宫人正欲离开,忽地脚下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郭络罗氏扑去,后者花容失色,急忙就欲闪避,然还是慢了一步,被宫人碰了些许,她紧张地环视着衣裳,在看到自己新作的衣裳被勾出了一根丝,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并未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面对跪地请罪的宫人,强忍着斥责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了,你起来吧,往后可得小心着些,别再如此莽撞了。” 在宫人千恩万谢的离去后,水秀亦回了凌若身边,郭络罗氏的态度令弘历颇有好感,正欲开口,凌若已是道:“皇帝,郭络罗秀女不适合留在宫中,赏花吧。” 凌若这话令弘历极为愕然,脱口道:“为什么?” ... ... 第七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后宫之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亦道:“皇额娘,郭络罗秀女适才言行,并无不妥之处,为何不能留在宫中?”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看着弘历道:“皇帝若是相信哀家的眼光就赏花吧。” 未等弘历言语,郭络罗氏已是跪下怯怯地道:“奴婢斗胆请问太后,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凌若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没有做错,不过……你不适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弘历开口,她道:“怎么了,皇上不愿意?” 弘历迟疑片刻,垂目道:“儿臣遵皇额娘懿旨!”说罢,他对四喜道:“赏花吧。” 郭络罗氏没想到弘历竟然真的听凌若的话,不让自己留在宫中,明明从她进来到现在,弘历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分明就是喜欢的。而她也对自己的容貌气质很有信心,一定可以依着阿玛吩咐的那样留在宫中,岂知…… 面对四喜递来的花,她泫然欲泣地道:“皇上……” 弘历虽然颇为喜欢郭络罗氏,但凌若已经发了话,他自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违背其意愿,冷声道:“还不赶紧接花?” 面对弘历无情的言语,郭络罗氏垂泪接过花,哽咽地道:“奴婢谢主隆恩。” 随着她与另外两位秀女退下,乾隆十一年的选秀就此结束,在四喜下去与黄管事一起安排众多或留或去的秀女之时,凌若瞥了默然不语的愉妃一眼,道:“愉妃可是对哀家的安排有意见?” “儿臣不敢。”愉妃欠身一礼,随即道:“但儿臣确实不明白,皇额娘为何不许郭络罗氏留在宫中,她并非如安佳氏那样表里不一之人。” 凌若缓缓点头道:“郭络罗氏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她与安佳氏不是一类人,因为她比安佳氏更懂得伪装,明明就对宫人弄坏她衣裳之事很不高兴,却还出言安慰,可见其心思之深,这一点,愉妃当真没看出来吗?” 愉妃眸光微闪,低头道:“儿臣愚钝,未曾看出来,还请皇额娘恕罪。” “是吗?”凌若神色微凉地道:“但是依哀家对愉妃的了解,你……不应该看不出来。” 愉妃未说什么,只重复道:“请皇额娘恕罪。” 弘历言道:“皇额娘,不论那个郭络罗氏是何心思,总之没将她选入宫中就是了,坐了这么久,您也累了,儿臣陪您回去吧。” 凌若冷声道:“哀家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那么不中用。”说罢,她再次盯了愉妃道:“哀家问你,娶妻求什么?” “回皇额娘的话,娶妻求淑。”愉妃话音刚落,凌若便冷笑道:“既然知道,为何你一味只选那些姿色妍丽却品性不佳的?” 愉妃有些委屈地道:“儿臣只选了两个,再者,才见了一面,儿臣如何知道她们性子如何。” 弘历亦道:“是啊,皇额娘,此事怪不得愉妃。”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盯着愉妃道:“是你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是由着如此,哀家知道,你是想讨好皇上,所以一味挑选那些个有姿色的,但若选的都是一些不淑不贤之人,宫中怕是一日都难太平,到时候只会令皇上更加烦扰。”顿一顿,她道:“愉妃,你伴驾多年,在四妃之上也有六七年了,哀家一直都盼着你能做一个贤妃,可今日所见,实在令哀家失望。” 见她将话说得这么重,愉妃慌声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一定会加倍仔细,请皇额娘恕罪。” “加倍?”凌若摇头,说出一句令愉妃失色的话来,“不必了,往后这体元殿,愉妃还是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就是变相剥夺了愉妃以后来此陪弘历选秀的资格,除非凌若不在,否则就算她贵为贵妃、皇贵妃,都没有这个资格。 弘历有些不忍地道:“皇额娘,只是小事罢了,何必说得如此严重呢。” 凌若冷然看了他一眼道:“若皇上觉得是小事,就当哀家没有说过吧,往后你的事情,哀家也不再管了。” 见凌若动了气,弘历不敢再为愉妃求情,当即道:“儿子有错,皇额娘息怒,往后儿子不让愉妃再来就是了。”待得凌若点头后,他道:“儿子陪您回去可好?” 这一次凌若没有再拒绝,由着弘历扶了她离去,在他们走后,黄氏直起身子,笑着对身边的锦屏道:“瞧见了吗,有些人想讨好皇上,结果却弄巧成拙,遭来一顿训斥不说,还以后都不得再踏进体元殿,真真是好笑。” 愉妃脸色铁青地盯着她道:“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值得仪妃如此高兴吗?” “小事?”黄氏掩唇笑道:“或许吧,不过本宫真的是很高兴,多谢愉妃让本宫看了这么一场好戏,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待黄氏走远后,冬梅恨恨地道:“这个仪妃竟然落井下石,好生可恶。” 愉妃暗自攥紧了双手道:“仪妃固然可恶,但最过份的还是太后,黄氏点选的那两个人也同样姿色妍丽,太后却什么也不说,轮到这里本宫就一大堆话语,还借故贬斥本宫,分明就是存心挑本宫的错。” 冬梅点头道:“其实从太后进来的时候,奴婢就觉得很奇怪了,太后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来体元殿看选秀女呢,以前可从没见她来过。”顿一顿,她疑惑地道:“但奴婢不明白,太后为何要突然为难主子,自皇后过世之后,她已经很少过问宫中的事了,整日都在慈宁宫中吃斋念佛。” 愉妃寒声道:“她这是在警告本宫呢!” 冬梅疑惑地道:“警告主子?这是何意?” “太后一向看重皇贵妃,如今皇贵妃遭皇上冷落,更无资格陪皇上看选秀女,太后怕本宫会越过皇贵妃,所以来此警告本宫,让本宫安份守已,不要一味讨好皇上;否则……”愉妃咬牙道:“就如她刚才所言: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不中用。” ... ... 第七百九十七章 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诧异地道:“您是说,一旦您真的越过皇贵妃,太后就会对付您?” “是她根本不会给本宫这个机会。”愉妃气愤地道:“虽然皇上才是九五至尊,但他生性至孝,必不会违背太后的意思。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皇上明明很喜欢郭络罗氏,却碍于太后的话,而将她赏花打发出宫。”说到此处,她恨恨地道:“也不知皇贵妃在太后面前使了多少功夫,令太后这样维护她。” 冬梅慌声道:“那……那可怎么办啊?主子岂非一辈子都得屈居皇贵妃之下?您可得赶紧想个办法。”想一想,她道:“要不然您也与皇贵妃一样,设法讨好太后,投其所好。” 愉妃烦燥地道:“若这么好打发,她就不会是太后了。”对于其他人,她皆有办法,哪怕是瑕月,论心计论手段也自信不会输,可是对着凌若……真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除非,她死了…… 当这个念头转过脑海,愉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将之挥赶出去,随后道:“行了,扶本宫回去吧,这个地方,本宫一刻都不想多呆。” 在他们往咸福宫行去之时,弘历已是扶着凌若来到了慈宁宫,亲自捧上茶,看凌若喝过后,道:“皇额娘累吗?要不然去寝殿躺一会儿。” “哀家没事。”凌若将茶盏搁在紫檀小几上,转而道:“皇帝,你有没有怪哀家?” 弘历惊讶地道:“皇额娘何出此言?” 凌若徐徐道:“安佳氏、郭络罗氏容颜均是出色得很,尤其是那个郭络罗氏,哀家看得出,皇帝也很喜欢,但因为哀家的言语,皇帝不得不将她遣出宫去。” 弘历笑一笑道:“不过是两个秀女罢了,没什么了不得了,再说就如皇额娘所言,娶妻求淑,虽说如今是择选秀女,但也要贤淑温德,既然这俩人都不是,就算长得再貌美,也没资格入选,否则就如皇额娘说的那样,后宫要不安宁了。不过……愉妃也是一片好意,皇额娘那样斥责她,又不许她再去体元殿,仿佛有些重了呢。” 凌若眸光一冷,道:“皇帝觉得重了吗?哀家倒还觉得轻了呢。” 弘历有些无奈地道:“皇额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愉妃并不曾做错什么。” “那就是哀家错了?”面对凌若的话语,弘历脸上的无奈更浓了几分,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凌若看了他片刻,道:“皇帝以为事事皆顺着、依着你的心意,那才是身为嫔妃该做的事吗?” “儿子……”不等弘历说完,凌若已是道:“不要说虚话来欺骗哀家,你是哀家生的,你想什么,哀家都清楚得很。” 弘历叹了口气,道:“或许并非很好,但也胜过一无休止的争吵,就像……” “就像皇贵妃那样是吗?”面对凌若的话语,弘历默然不语,良久,他道:“儿子不想提皇贵妃的事。” 凌若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哀家想提吗?但继续这样下去,成何样子,多少人在背后笑皇贵妃,还有人猜测说你何时会废了皇贵妃。” 弘历闻言,有些紧张地道:“儿子从来没想过要废皇贵妃。” 凌若脸色微微一缓,旋即道:“既然没有,就该好好的,何必再置气,真想让人看笑话吗?” 弘历有些负气地道:“不是儿子要与她置气,是她要这样。”说着,他将传其来体元殿共选秀女却被拒绝之事说了一遍,随后道:“儿子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且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她却还这样,儿子又能如何。” “那一日,你与皇贵妃到底是因何事而争执?还有,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夏晴为贵人,她是一个宫人,就算入了皇帝的眼,封一个常在也就够了,就像魏静萱那样,贵人是否太过抬举了?”见弘历不说话,她再次道:“怎么了,连哀家也不能说吗?” “自然不是。”在凌若的注视下,弘历只得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旋即道:“儿臣真是没想到皇贵妃居然是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凌若静静听完之后,道:“皇贵妃或许有所失当,但皇帝你呢,没有吗?” “儿子有,所以才会让四喜却传话,可是……”弘历气恼的不愿说下去,道:“既然皇贵妃不愿见儿子,就让她在延禧宫好生冷静一阵子。” 凌若轻叹了口气道:“皇帝,若今日,欺你之人是皇后,你还会这么生气吗?” 弘历有些烦燥地道:“皇额娘,怎么连您也扯到皇后身上去了,她已经不在了,再提这些还有意义吗?” “皇后确实不在了,但她留下的阴影却未曾抹去,不论是皇贵妃还是愉妃,都会不自觉地拿自己与故去的皇后相比,尤其是皇贵妃,她付出的非皇后所能及,但她所得到的,却远不能与皇后相提并论;皇帝,换了是你,你心中能够平衡吗?” 见凌若一味帮着瑕月说话,弘历有些不满地道:“不管怎样,她都不该撒谎骗儿子!” “欺骗固然不对,但在这宫中,只怕无人不曾对皇帝撒过谎,这就是天家的悲哀;不过谎言也要分善与恶,皇帝不能一棍子打死。” “谁说都撒过谎,至少……”弘历想说有人未撒谎,但思索一圈,却说不出一个肯定的名字来,连明玉都曾对他撒过谎,他又怎敢肯定愉妃、舒嫔没有撒谎呢! 见他不说下去,凌若道:“除非你能够看透人心,否则永远都无法肯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哀家不知道皇贵妃为何要在夏晴那件事上撒谎,但哀家相信她有她的理由,倒是皇上,为了赌一口气,就封夏晴为贵人,会否有些太儿戏了?” 弘历心中后悔,但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无用,只能道:“不过是一个贵人,没什么了不得的。” 知子莫若母,凌若怎么会看不出来,笑笑道:“夏晴就罢了,瑕月那边呢,心结解开了吗?” 【作者题外话】:今天四更 ... ...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临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不愿多说,道:“这件事儿子自会处理,皇额娘别管了。” “你啊。”凌若微一摇头,道:“知道哀家当年何以能在那拉氏、刘氏还有舒穆禄氏的围攻下安然无恙吗?” “因为皇额娘福泽深厚,又能事先料到她们的阴谋诡计。”面对弘历的回答,瑕月摇头道:“那三个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虽然有你两位姨娘帮着哀家,但仍是势单力薄,不是她们的对手;之所以哀家可以走到今日,皆是因为你皇阿玛许给哀家的信任。”在弘历疑惑的目光中,她续道:“年轻之时,你皇阿玛也曾置疑过哀家,可是后来,他却许给了哀家一世不疑的信任,哪怕……明知道哀家在撒谎,他也选择了相信。”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皇额娘希望儿子也许给皇贵妃一世不疑的信任吗?” 凌若轻叹了口气,抚着弘历的肩膀道:“这种事情得由你自己决定,不过哀家相信皇贵妃,皇帝也可以试着去相信她。” 直至走出慈宁宫,弘历耳边依然回响着凌若的话,一世不疑,他可以做到吗?虽然他也说过要相信瑕月,但真正遇到事情之时,依然忍不住怀疑……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直至“延禧宫”三个字映入眼睑方才停下脚步,想不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小五见弘历站着不动,小声道:“皇上,您要进去吗?” 弘历没有理会他,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几个字,迟迟未决,他想见瑕月,但拉不下这个脸,毕竟瑕月如此忤逆他,甚至连他主动的示好都回绝了。 许久,他终于迈开了步伐,却是往相反的方向行去,一世不疑这四个字太重,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许给瑕月,更不确定,瑕月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的份量,他真的很矛盾。 小五跟在他身后,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延禧宫,暗自叹了口气,皇上与皇贵妃这次的心结,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他们并不曾留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正是胡氏,在他们走远后,胡氏进了延禧宫。 瑕月正在做一件小衣,瞧见她进来,招手道:“过来瞧瞧,本宫给你孩子做的衣裳可还合适?” 胡氏抚着日渐硕大的腹部,轻笑道:“娘娘做的当然合适,这两个孩子何德何能,能得娘娘亲手为他们缝制衣裳。” 瑕月淡淡一笑,剪断了丝线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寻点事情来做。”顿一顿,她玩笑道:“趁着孩子还未出来,本宫多做几件,这样就不怕他们出生之后没衣裳穿。” 胡氏笑着屈身道:“臣妾代两个孩子谢过娘娘了。” 瑕月重新穿了丝线,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这么多礼了,坐下吧。” 胡氏落座后,犹豫了一下道:“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皇上在宫门口徘徊了很久。” 瑕月手中的绣针不小心刺到手指,殷红的血珠出现在指尖,她含着手指,待血止住之后,淡淡地道:“是吗?本宫不知道。” 胡氏叹了口气,道:“娘娘,您向皇上认个错吧,莫要再这样下去了,继续下去,吃亏的只会是您自己。” 瑕月继续起针,低头道:“不是常人有说,吃亏是福吗?” “娘娘……”胡氏待要再言,另一个身影走了进去,却是黄氏,后者道:“吃亏或许真是福,但这句话绝对不适合用在宫中。” 看到她出现,胡氏急忙道:“姐姐,你劝劝娘娘吧,如此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 黄氏微一点头,道:“娘娘,今日体元殿,您可知是何人陪着皇上择选秀女?” 瑕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是没有问,黄氏见状只得自己道:“是臣妾与愉妃,您可知愉妃一直让皇上挑那些姿色艳丽的女子入宫,只顾顺着皇上的意,丝毫不考虑她们的品性德行,幸好太后在,慧眼如炬,将愉妃斥责了一顿,还不许她再去体元殿,否则多了那么些个人,往后可是有的热闹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瑕月说话,黄氏无奈地道:“娘娘,愉妃一直觊觎着您的位置,难道您真想趁她的意吗?还是说娘娘已经忘记了愉妃做过的事,害过的人?” 瑕月身子一震,她知道黄氏是在说永琏与长乐的仇,这两人都是被愉妃间接害死。 见瑕月有所意动,黄氏再次道:“还有,若愉妃当真掌了宫中大权,以她的性子是万万不会放过咱们的,还有大阿哥也是,臣妾曾遇到过大阿哥,他很担心娘娘。” 胡氏连连点头道:“是啊,娘娘您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大阿哥想想,若您真的出事,大阿哥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瑕月搁下手中的东西,叹然道:“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有些事情……本宫……” 见她迟迟没有说下去,黄氏劝道:“娘娘,不管皇上做错了什么,他都是皇上,您难道真的要怨他恨他一辈子,然后让愉妃、魏静萱那些小人得志吗?” 胡氏亦开口劝道:“仪妃娘娘说得极是,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您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难道要毁在区区一个夏晴的手上吗?” 黄氏恨恨地道:“说起夏晴,本宫真是一肚子火,整件事最错的就是夏晴,若不是她,娘娘与皇上哪能闹成这个样子,亏得娘娘待她那么好,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 胡氏附声道:“要臣妾说,她比魏静萱还要可恶,至少魏静萱……”话说到一半,她忽地止了声音,弯腰露出痛苦之色。 在她旁边的黄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她道:“颖嫔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踢你了?” 胡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努力点点头,黄氏与宫人连忙扶她在椅中坐好,慢慢吸气缓过来;然胡氏腹部的疼痛一直持续未绝,且还传来阵阵强烈的收缩之感,瑕月见状,迟疑地道:“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 ... 第七百九十九章 疾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黄氏一下子慌了起来,“那……那要不要送颖嫔回去?” 瑕月稍一思索,道:“她已经开始腹痛,再一来一回太过辛苦,万一伤了腹中龙胎,可不得了;还是直接扶她进里面去吧,让她在本宫这里临产。”说罢,她对知春道:“立刻去请稳婆过来,还有把周太医也请来,动作快些。” 待知春离去后,她唤过阿罗,有些犹豫地道:“另外……你去请皇上过来,就说颖嫔要生了。” “慢着。”阿罗正欲离去,一直腹痛的胡氏突然出声将她唤住,随后招手示意她过去,待得近前后,忍痛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随后道:“听清楚了吗?” “奴婢清楚了,多谢颖嫔。”说完这句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阿罗快步离去,瑕月虽心中有些奇怪,但此刻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赶紧让宫人扶胡氏去内殿,至于黄氏则嘱咐宫人去烧水。 在交待下去之后,黄氏听着里面低低的呻吟声,担心地道:“提前了这么些天,也不知会不会有事?她也是的,上次出了那样的事,该好生躺着才是,偏她还四处乱走。” “算算日子,颖嫔的胎差不多满九个月了,算是足月,应该不会有事,再说,双生胎提前一些是正常的。”如此说着,瑕月有些内疚地道:“颖嫔若不是想要开解本宫,也不会专程跑来。” 黄氏闻言,急急道:“娘娘您别误会,臣妾不是说您,只是有些担心颖嫔,您心里的苦,臣妾与颖嫔都知道。” 瑕月拍着她的手道:“本宫明白,或许……本宫真是太执着了,但有些事情不是说不怨就能不怨的,你们……再给本宫一些时间吧。” 瑕月的松动令黄氏心中一喜,连忙道:“这么说来,娘娘是想通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缕笑容,轻声道:“不能说想通了,但本宫会尽力去想通。” “那就好了。”黄氏欣喜若狂地道:“这次可真是因祸得福了……”她未说完,她已是呸道:“不对不对,颖嫔临产是喜不是祸,该说是双喜临门才对。” 锦屏在一旁笑盈盈地道:“主子,颖嫔娘娘是双生,是不是该叫三喜临门?” 黄氏连连应道:“对对对,三喜。” 瑕月笑着摇头,虽然心结未解,但黄氏发自内心深处的关怀,令她这些天来一直冰冷的心暖和了稍许。 其实关心自己的,何止她一人,胡氏、永璜还有时不时跑来看自己的永璋,都是如此,她这样不顾一切的消沉,实在有些过份呢。 只是不知……这些天,弘历有没有念及自己…… 在瑕月胡思乱想之时,阿罗赶到了养心殿,然弘历并不在,问了宫人,他们皆不知道弘历去了哪里,阿罗急得团团转,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人,正欲去别处寻找之时,弘历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她正要过去,忽地想起胡氏吩咐自己的话,努力挤出几滴泪水,随后才奔过去跪在弘历身前,哽咽地道:“皇上,延禧宫……延禧宫出事了!” 弘历还没从看到阿罗出现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顿时紧绷了起来,急切地道:“出什么事了,皇贵妃要不要紧?” “主子……主子她……”阿罗还没说几个字就啜泣了起来,后面的话,半天也不见她说出来,将弘历急的不得了,低吼道:“皇贵妃到底怎么样了?” 阿罗仿佛被吓到了,啜泣的越发大声,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周太医已经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说完这句,弘历顾不得再问什么,疾步往延禧宫的方向奔去,并没有看到身后阿罗眼中的笑意。 一路上,不停地有各种思绪掠过弘历的脑海,生病、受伤、自尽…… 什么样的都有,每掠过一样,弘历的脚步就快了几分,待到后面,几乎已是近乎奔跑了,只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延禧宫,小五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瑕月!瑕月!”一踏进延禧宫,弘历便急切地唤着瑕月的名字,从正殿走至偏殿,一直都没看到瑕月的身影,这个结果令他本就不安的心越发慌张,随手抓过一个宫人道:“你家主子呢?” 宫人被弘历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直至弘历再次逼问,方才颤声道:“回……回皇上的话,主子……主子在内殿!” 下一刻,弘历立刻往内殿奔去,远远的正好看到周明华入内,他加快脚步奔去,一踏进殿内,便看到瑕月站在里面与周明华说话,他疾步奔过去,紧紧扶着她的肩膀喘息地道:“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瑕月愕然望着弘历,不明白他为何要奔成这个样子,更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自己这样的话。 见她不出声,弘历越发紧张,上下打量着她道:“到底哪里受伤了,还是哪里痛,快告诉朕?” 瑕月茫然地道:“臣妾好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不舒服,皇上怎么了?” “真的没事吗?”虽然得了瑕月亲口所言,弘历还是不放心,将瑕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确认没有任何不对之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顾不得黄氏他们在场,将瑕月紧紧拥在怀中,后怕地道:“你没事就好了,你可知朕刚才听到阿罗含糊不清的话时,真是吓坏了,瑕月,你不可以有事的,知道吗?” 瑕月虽然不明白弘历为何会这样,但她能够真切感觉到弘历对她的关心与紧张,那绝不是假装出来的,虽然她并未回拥弘历,但心中的松动却是更大了。 如此拥抱了许久后,弘历方才放开,疑惑地道:“既然你没事,阿罗为何要啜泣不止,还说延禧宫出事了,而且你们也确实将周太医唤来了。” 阿罗其实早就过来了,只是不曾出声打扰,此刻听得弘历问起,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其实延禧宫并没有出事,是颖嫔娘娘动了胎气,即将临盆,奴婢当时一紧张,不知怎么的,就说成那个样子了,令皇上误会,奴婢实在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 ... 第八百章 双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长眉一轩,盯着阿罗道:“这么说来是无意了?” 阿罗心中一颤,其实这个法子是之前胡氏教她说的,她大可以说实话,但胡氏是为了自家主子好,阿罗并非不知感恩之人,所以将此事隐了下来,推说是自己说错了话;不过看弘历的样子,只怕是猜出来了,罢了,若真是这样,她受着罚就是了。 如此想着,阿罗硬着头皮道:“是,请皇上恕罪。” 瑕月最知阿罗,知晓她性子沉稳,绝对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慌张的说错话,定然是故意的,至于目的……不必问了,必是想借此让弘历紧张自己,也让自己看到弘历的那份关心与紧张。 瑕月暗自摇头,随后对弘历道:“还请皇上原谅阿罗误传之罪,臣妾相信她并非有意。” 弘历微一点头,对尚跪在地上的阿罗道:“姑念在非存心犯错的份上,朕就饶你这一回,下次万不可再这样了,起来吧。”在说这话的时候,有笑意掠过其眼底,显然他也早就看穿了阿罗的计策,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正如凌若所言,谎言也要分善与恶,若是善意的谎言,又何必那样斤斤计较呢。一时之间,他仿佛想通了许多事情,感觉心中舒坦了许多,不再如前几日那样闷得发慌。 在此事过去后,他思及胡氏,连忙道:“对了,颖嫔怎么样了,顺利吗?” 黄氏赶紧道:“回皇上的话,如今暂且不知道,不过稳婆已经进去了,至于周太医……”她往周明华所在的方向看去,周明华原本是要进去的,只是弘历突然奔了进来,所以未及进去。 弘历看到站在一旁的周明华,连忙道:“赶紧进去,一定要保颖嫔母子平安,知道吗?” “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这般应了一句,周明华快步往里走去,未过多久,便有宫人拿着方子出去,将之换成一碗催产的苦药。 弘历等人焦灼地等在外面,在天色将暗之时,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黄氏惊喜地道:“生了,颖嫔生了?” 弘历激动地点头,不一会儿,稳婆抱着一个裹着四合如意襁褓的婴孩出来,满面欢喜地道:“恭喜皇上,是一位小阿哥呢。” “好!好!”弘历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因为是双生又提前出生的关系,孩子看着比正常的婴孩要小一些,幸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瑕月疑惑地道:“怎么只有一位小阿哥,不是双生吗?” 稳婆道:“回娘娘的话,另外一位还没有生下来,奴婢得赶紧进去了。” 第二个孩子,迟迟都没有生下来,催产药又喝了一次,但效果已经没有上一次那么好了,胡氏痛得死去活来,孩子迟迟没有露头,令众人忧心不已,继续这样下去,只怕孩子会闷死在腹中,而胡氏也会有危险。 稳婆再次出来的时候,脸色已是变得很难看,与之一起出来的还有周明华,后者道:“皇上,颖嫔娘娘的情况不太好,已经过了大半夜了,孩子始终没有露头,恐怕难以母子双全。”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不是有催产药吗?” “娘娘已经服用了两碗催产药,再用就会有伤娘娘的身子,如今这个情况,恐怕母子之间只能……”周明华咬了牙,艰难地道:“保一人,而且得尽快决定,否则只怕娘娘母子都会有危险。” “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面对弘历的询问,周明华无奈地道:“微臣已经将能用的法子都试了,但小阿哥体位不正,实在……无法。” 黄氏慌声道:“母子难以双全,岂不是说颖嫔她……”后面的话,她难以继续,后宫之中,若有母子无法双全,多数皆是弃母保子,胡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弘历紧紧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对胡氏说不上太深的感情,但如今突然之间就说要舍弃胡氏,还是令他有些为难。 黄氏见弘历不说话,担心他真的会舍弃了胡氏,她对胡氏还是颇有好感的,当下对瑕月道:“娘娘,这可怎么办,颖嫔她……她可不能有事啊!” “本宫知道。”瑕月斟酌片刻,朝弘历施了一礼,道:“皇上,臣妾能否说几句话?” 弘历当即颔首道:“自然可以,旦说无妨。” 瑕月抬头,道:“颖嫔性情温和,为人谦逊,如今又为皇上诞下皇子,臣妾希望,皇上可以保她性命,可以吗?” “你想要朕弃子保母?”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咬一咬唇道:“臣妾知道这样令皇上很为难,但臣妾真的不想看到颖嫔就此香消玉殒的,所以恳请皇上,保全颖嫔性命!” 在她之后,黄氏亦恳求道:“是啊,皇上,请您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保颖嫔一条性命;臣妾相信往后,她一定还会再为皇上诞下皇嗣。”以她们的身份,是不该说出这番话的,但她们更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胡氏死。 “朕明白了。”弘历深深地看了瑕月一眼,对周明华与稳婆道:“尽量保颖嫔母子双全,若实在不行,就保颖嫔平安!” “微臣遵旨!”周明华与稳婆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接下来的时间,比刚才更加难熬,一直等天色蒙蒙亮,里面方才有了动静,却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黄氏脸色大变,失声道:“难不成……颖嫔她……” 站在她旁边的瑕月一把攥住她的手,紧张地道:“不会的,皇上已经下旨保她平安,颖嫔一定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她却是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道门,唯恐稳婆出来,告诉他们胡氏薨逝的噩耗。 岂止是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门上,当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时,众人的心都紧了一下,直至听到稳婆随后说的话,方才松了开始,并且泛起欣喜之色,“恭喜皇上,颖嫔娘娘又为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且母子平安。”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希望每一位亲都能与自己的另一半甜甜蜜蜜,还没找到另一半的亲们,能在2015年找到与自己携走一生的那个人。 ... ... 第八百零一章 颖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巨大的喜悦震得众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连弘历也怔在那里,忘了接稳婆递来的孩子,许久,他带着一丝颤声道:“当真母子平安吗?” 稳婆喜滋滋地道:“奴婢哪里敢欺骗皇上与诸位娘娘,刚才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小阿哥的胎位转了过来,顺利产下;颖嫔娘娘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说罢,再次朝弘历行礼道:“皇上一日之间得到两位阿哥,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虽然并不是龙凤双胎,但两位阿哥同样是大喜事,尤其刚刚还差点经历了母子难以双全的情况,犹能感觉到那份欢喜。 弘历欣然点头道:“平身吧,让朕抱抱小阿哥。” 这一个孩子比刚才那个还要小一些,正闭着眼睛在睡觉,细软的头发蜷曲地贴在发间,小拳头紧紧握着,那小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黄氏笑容满面地道:“恭喜皇上喜得双生子,臣妾相信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往后大清一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她之后,宫人也分别屈身相贺,只有瑕月一人站在那里,显得极为突兀,弘历将孩子递给稳婆抱着,随后走到瑕月身前,道:“你不为朕高兴吗?” 在他的注视下,瑕月屈身道:“怎么会呢,臣妾恭喜皇上,愿皇上子嗣兴旺,福承天下。” “多谢皇贵妃。”在将她扶起时,弘历看到其眸中一闪而逝的悲哀与忧伤,他知道瑕月因何而悲伤,心中微痛,与此同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他放开瑕月的手,道:“朕去看看颖嫔。” 在弘历入内后,黄氏走到瑕月身边,道:“娘娘,您没事吧?” 瑕月笑一笑道:“仪妃怎么这么问,本宫能有什么事。” 黄氏轻叹了口气道:“臣妾看得出,皇上很紧张娘娘,否则也不会一听到阿罗的话就奔过来了,臣妾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奔得这样着急;有些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何必总是耿耿于怀呢!” 对于她的话,瑕月没有说什么,弘历刚奔进来那会儿,她真的有些感动,但仍是不知是否该原谅弘历;她怕原谅了之后,下一次,会有更痛彻心扉的争执,待到那时,说不定她会连活着都觉得痛苦。 见瑕月不说话,黄氏无奈地摇头,她能劝都已经劝了,最终如何,得看瑕月自己,希望……她可以解开心结,不要一直沉沦于痛苦之中。 胡氏好不容易生下第二个孩子,整个人近乎虚脱,闭目躺在床上养神,直至有一只修长的手在她额上抚过,方才睁开眼来,旋即虚弱地道:“皇上。” 弘历点点头,轻声道:“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胡氏柔言道:“能够为皇上诞下子嗣,是臣妾的荣幸,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弘历微微一笑,道:“幸好这次你与孩子都没事,否则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停顿片刻,他道:“你这次为朕诞下两位皇子,劳苦功高,待你满月之后,朕打算册封你为妃。” 胡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说不出话来,她并非没有想过四妃之位,但不敢太过奢望,莫看嫔与妃只一级之差,想越过这级,却是极难,并非说诞下皇子就可以了。 盯着弘历看了许久,她才颤声道:“臣妾……臣妾何德何能忝居四妃之位?” “你有这个资格。”弘历将她沾在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续道:“待朕回养心殿后,会传旨下去,并让礼部择选黄道吉日行册封礼。” “臣妾……臣妾多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胡氏激动地忍不住落下泪来。 弘历轻柔地抚去那滴泪水,道:“你现在正在坐月子,可不能流泪,否则会落下病根的,知道吗?” “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待得胡氏说完之后,弘历再次道:“另外,朕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胡氏连忙道:“皇上请讲。” 弘历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你与皇贵妃颇为要好,但是她比你艰难地多,陪了朕近二十年,却只诞下过一位公主,且还没满月就被人害了;虽然这些年来,她从不说,但朕看得出,她很希望再有一个孩子,尤其是在永璜开牙建府之后,可惜……”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上天始终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如今……你诞下双生子,同时照顾两个,怕是难以周全,朕想将其中一个交给皇贵妃抚养,朕相信皇贵妃一定会待他如亲子,并将他好好教导成才,你意下如何?”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心虚,毕竟那是胡氏十月怀胎,冒着性命之险生下来,他却要生生夺走一个,对胡氏而言,实在有些不公平。 胡氏没想到弘历与自己商量的竟然是这件事,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直至弘历再次问及,方才回过神来,思索半晌,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就依着您的意思办吧。” 弘历没想到胡氏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轮到他吃惊了,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不会舍不得吗?” 胡氏轻声道:“毕竟是臣妾亲生的,哪里会一点都不舍,但养在皇贵妃膝下,臣妾若是想了,随时都能看到,您说是不是?还有……”她抿唇一笑道:“臣妾相信皇贵妃一定会将孩子教导的十分出众,就像大阿哥那样。” 胡氏的善解人意令弘历颇为感动,颔首道:“你能这样想,着实难得,也证明朕并没有错封了你,朕的颖妃!”如此说着,他起身道:“朕还有事,先行回去,明儿个再来看你。” 胡氏无法起身,在床上点一点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在弘历走后不久,瑕月与黄氏一道走了进来,在就着宫人端来的椅子坐下后,黄氏轻拍着胸口道:“这次啊,真是亏得上天保佑,刚才稳婆来与本宫说母子难以双全的时候,本宫不知道有多担心,幸好最后平安无事。” “臣妾当时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隐隐约约间,臣妾听到稳婆在与周太医说保哪一个的事。”说到此处,胡氏神色一黯,道:“想来,皇上最终选的是保孩子。” ... 第八百零二章 交换条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抿唇笑道:“这一回妹妹可是猜错了,因为皇贵妃为你说话,所以皇上最终保的是你,而不是孩子。” 胡氏愕然道:“当真吗?” “皇贵妃就在这里,难道还会有假吗?”在黄氏话音落下后,瑕月道:“其实就算本宫不说,以皇上对颖嫔的在意,也会选择保颖嫔。” 听得她的话,胡氏忽地笑了起来,旋即摇头道:“不会,皇上在意的,除了先皇后,就只有娘娘您一个。” 瑕月低一低头,道:“你不必再劝本宫,本宫与皇上的事,本宫会慢慢考虑,你……” 胡氏打断她的话道:“娘娘错了,臣妾不是劝您,而是告诉您事实,刚才皇上来看臣妾,您可知他与臣妾说了些什么?” 在瑕月摇头后,她道:“皇上说待臣妾满月之后,就加封臣妾为妃,与仪妃姐姐一样位列四妃。” 黄氏惊喜地道:“果然吗?”她想过胡氏产子之后,或许会得到加封,列为四妃,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胡氏点头道:“是,但后来臣妾才知道,这其实是皇上的交换条件,以四妃之位换一个孩子。” 瑕月与黄氏对望了一眼,疑惑地道:“交换条件?换孩子,这话怎么说?” 胡氏迎着瑕月不解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皇上让臣妾将生下的其中一个孩子交给皇贵妃您抚养,借此弥补您膝下空虚一事。” 瑕月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等她说完,胡氏再次道:“娘娘,不是臣妾存心帮着皇上说好话,而是臣妾看得出,皇上真的很紧张也很在意您;臣妾相信,若不是您向皇上进言,皇上……不会选择保臣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随即道:“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倒不如给皇上,也给您一个机会。” 黄氏趁机附声道:“是啊,娘娘您都看到听到了,皇上处处为您着想,以您为重,就算再大的气也消了。而且,继续如此,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难道真要看着愉妃上位吗?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瑕月沉默良久,道:“你们让本宫好好想想。”不等黄氏二人开口,又道:“颖妃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弱,不必急着回长春gong,等身子好了一些再走也不迟。” 待其出去后,黄氏轻叹了口气,对躺在床榻上的胡氏道:“你说娘娘听得进咱们的劝吗?” 胡氏跟着叹道:“臣妾也不知道,希望吧。” 静默片刻,黄氏道:“这次的事,当真是委屈妹妹了,不过……” 不等她说下去,胡氏已是摇头道:“没什么,往后又不是不让臣妾见他,再说,子凭母贵,教给皇贵妃抚养,对他也有好处。”话虽如此,眼泪却险些出来,勉强忍住之后,她道:“臣妾现在只希望皇贵妃可以早些解开心结,皇上……其实待她真的很好。”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黄氏忽地笑了起来,“皇上已经封你为妃,往后你在本宫面前就不要再自称臣妾了。” 被她这么一说,胡氏亦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轻笑道:“唤了那么久,一下子要改过来,真是有些不习惯。” “再不习惯也得改。”说罢,黄氏感慨地道:“你能被封为四妃,当真是极好,以后咱们再对付愉妃她们把握也大一些。” 胡氏眸光微闪,道:“舒嫔也快生了,姐姐你说,皇上到时候会不会也封她为妃?” “这个……”黄氏想了想,道:“不到那个时候,咱们谁都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决定,不过若是皇贵妃肯开口,相信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影响皇上的决定。” 胡氏见绕来绕去又是绕到瑕月身上,微一摇头,道:“希望皇贵妃早日想通,说句不好听的,皇上虽然现在待她极好,但继续这样下去,再深再厚的感情,也会有变淡的时候,一旦到了那一步,想再挽回可就难了,更不要说愉妃、魏静萱她们又虎视眈眈了。” “你还少说了一个夏晴。”提到这个名字,黄氏就一肚子气,“若不是她弄出这么多事来,皇上与皇贵妃何至如此。”说罢,她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个人了,本宫先回去,你好生养着,晚些时候,本宫让人送些补身的药材来。” 胡氏点头之余,不放心地道:“多谢姐姐,如今皇贵妃尚未解开心结,愉妃那边就劳烦姐姐多盯着一些了。” 黄氏替她掖好锦衾颔首道:“本宫心中有数,好好歇着吧,别太劳神了。” 在她们言语之时,瑕月默然坐在暖阁之中,长几上的茶由热变凉,换了好几次,瑕月却始终没有动过,望着窗外不断飘下落叶的西府海棠,不知在想什么。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知春走进来道:“主子,晚膳备好了,奴婢扶您过去吧。” 瑕月收回目光,道:“有没有备一份送去给颖妃?”就在不久之前,养心殿传下旨意,正式册胡氏为妃,待礼部挑选了黄道吉日之后就行册封礼。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做了适合颖妃娘娘用的膳食送去。”顿一顿,知春道:“主子您一夜未睡,用过晚膳后好生睡一觉吧,要不然身子会累坏的。” “本宫不困。”如此说着,瑕月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之色,道:“挑几个皇上喜欢用的菜装到食盒中,待会儿送去养心殿。” 知春闻言心中一喜,自从瑕月与弘历争执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愿意提起弘历,她试探地道:“那……奴婢送过去的时候,该怎么说?说是主子让奴婢送去的吗?” 瑕月瞥了她一眼,凉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当本宫听不出来吗?” 被她看穿了心思,知春吐一吐舌尖,小声道:“主子,您让奴婢送膳食过去,是不是原谅皇上了?” “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如此说着,她又道:“再说,本宫何时让你送膳食过去?” ... 第八百零三章 危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愣了一下,愕然道:“刚才不是主子说……”不等她说完,阿罗已是拉住她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主子是要亲自送过去呢,还不赶紧去准备。” 听得这话,知春喜意更甚连连道:“哦哦哦,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知春快步离去的身影,瑕月暗自摇头,瞪了阿罗一眼道:“就你最多嘴!” “主子恕罪。”阿罗笑嘻嘻的说了一句,道:“其实奴婢与知春都是在替主子高兴呢。虽然皇上之前说那些话是很可恶,但主子生了这么久的气也够了,再加上昨日还有颖妃的事,皇上对您始终有几分真心与诚意;您若是再生气,岂非显得自己气量狭小。” 瑕月没好气地道:“皇上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这样替他说好话。” “哪有,奴婢是希望主子高兴呢。”在扶了瑕月起身后,阿罗续道:“自从与皇上起争执后,奴婢就再没见过主子高兴的样子,莫说是奴婢们了,就连周副总管还有郑九他们都很担心。” 瑕月轻叹一口气,“或许……真的是本宫太过执着了。” 阿罗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皇上毕竟是大清国主,他能为您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就再原谅他一次吧。” 瑕月未再说什么,只道:“行了,你下去准备肩舆吧。” 见她不欲多说,阿罗未再多问,依言准备了肩舆,随后从知春手中接过食盒,陪着瑕月一道去了养心殿。 到了那边,弘历已是在用膳,叶赫那拉氏也在,看到瑕月出现,弘历意外之余又有些许喜色,这是瑕月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是否意味着……瑕月已经不再生他的气了? “臣妾参见皇上。”未等瑕月屈膝,弘历已是起身上前扶住她,温言道:“皇贵妃不必多礼,你昨夜一夜未睡,怎么不在延禧宫歇着?” “臣妾拿了几个皇上爱吃的菜肴过来,想陪皇上一道用晚膳,没想到原来舒嫔了来了,既是这样,臣妾晚些再来吧。” “不要走!”弘历连忙拉住她,朝站起身来的叶赫那拉氏看了一眼,道:“舒嫔给朕送了几个菜过来,至于她自己,已是用过膳了,正准备走呢。”说罢,他转头对四喜道:“还不赶紧送舒嫔出去。” “嗻!”四喜应了一声,来到脸色难看的叶赫那拉氏面前,恭声道:“舒嫔娘娘请!” 叶赫那拉氏根本没用过晚膳,她挺着肚子下厨做了几道菜肴巴巴地送来,就是因为知道昨夜里胡氏一胎双生,诞下两位小阿哥,她怕自己会被胡氏后来居上,所以特意来此讨好弘历,与他共进晚膳;结果筷子还没动呢,那拉瑕月就过来了,这也就算了,弘历竟然为了留住那拉瑕月就谎说她已经用过膳了,赶她离开,简直……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她还怀着身孕呢。 叶赫那拉氏气得肺都快炸了,但当着弘历的面,她说什么也不敢发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屈膝道:“臣妾告退。” 在出了养心殿后,叶赫那拉氏用力扯着帕子咬牙道:“可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存心与本宫做对是吗?偏生皇上就是爱她这套,生生将本宫赶了出来,真是气死本宫了!” 春桃在一旁劝道:“主子别生气,您还怀着龙胎呢,万一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叶赫那拉氏负气地道:“动就动了,左右皇上也不在意。”话刚说完,腹部就传来一阵收缩,吓得她连忙站住了脚步,直至收缩过去且没有出现其他不适,方才放下心来。 她虽然嘴里说不在意,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胡氏已经有两个阿哥了,她若再失去腹中这个,还如何与胡氏斗?到时候,恐怕真要被胡氏骑在脖子上了。 待得重新迈步后,春桃道:“主子,话说回来,皇贵妃与皇上置气许久,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难不成她是来求好的?” 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道:“还以为她多清高多了不起呢,结果还是一样要跑来讨好皇上,跟一只哈巴狗似的,瞧着就有气;亏得没留下一道用膳,否则本宫定被她恶心的吃不下。” 春桃一脸鄙夷地道:“依奴婢看,说不定皇贵妃根本是在欲擒故纵,好让皇上更在意她。” 叶赫那拉氏越想越来气,走了一半,道:“不回景仁宫了,扶本宫去咸福宫,若皇贵妃真与皇上和好,对咱们可是不利得很,得尽快商量个对策才行。” 春桃点点头,扶着她一路来到咸福宫,待得见了愉妃之后,叶赫那拉氏迫不及待地将养心殿的事说了一通,随即大诉苦水,“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太过份了,亏得臣妾好心好意过去,竟然这样驱赶,完全不顾及臣妾与腹中孩子的感受,实在是太令人伤心了。” 她说了一连串的话,始终不见愉妃接口,这才发现她面色亦不太善,奇怪地道:“娘娘,出什么事?” 愉妃凉声道:“那么大的事,舒嫔没有听说吗?” 叶赫那拉氏被她问得莫明其妙,再次问道:“娘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是胡氏双生一事?” 春桃在一旁小声道:“主子,恐怕愉妃娘娘说的是皇上今儿个午后下的那道旨意?” 叶赫那拉氏蹙眉道:“皇上下了旨意?本宫怎么不知道?” 春桃低头道:“主子当时正在小厨房房里忙活,奴婢未得暇禀报,之后又怕惹主子心烦,所以……就没告之主子。” 得知春桃有事瞒着自己,叶赫那拉氏当即沉下脸,冷声道:“还不快说是什么事。” 春桃瞅了她一眼,飞快地道:“皇上下旨册封颖嫔为颖妃,着礼部择吉日行册封礼。” 叶赫那拉氏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道:“皇上……皇上真的下旨了?” 愉妃冷然道:“千真万确,你再见到她,就该改口称一声颖妃娘娘了。” ... ... 第八百零四章 悔之晚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心慌意乱地道:“怎么会这么快的,她……她才刚生而已,就算要封,至少也等过一阵子,怎么……” 冬梅撇嘴道:“颖妃是在延禧宫生的,想来这件事与皇贵妃脱不了干系!” 叶赫那拉氏气恼地道:“皇贵妃,又是皇贵妃,她这是存心要与咱们做对吗?颖妃……”提到这两个字,她几乎把牙给咬碎了方才挤出几个字来,“她怎么配!” “不管你觉得她配不配,她都已经位列四妃了,与其气恼这个,倒不如想想,你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听得这话,叶赫那拉氏急忙道:“娘娘,您可一定得帮帮臣妾,臣妾说什么也不想屈居她之下,如今四妃之位还有空缺,臣妾能否……”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愉妃怎会不明白,她叹了口气,道:“本宫一定会帮你,但前提是你得生一位阿哥出来,否则想要位列四妃……很难很难。” 叶赫那拉氏忙不迭地点头道:“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生一位阿哥出来,到时候娘娘可一定要帮臣妾美言几句。” “本宫不帮你还能帮谁。”说罢,愉妃盯着叶赫那拉氏隆起的腹部道:“可千万要争气些,若是一位公主,本宫可就有心无力了。” 她这一句话,说得叶赫那拉氏惴惴不安,不停地抚着肚子,恨不得立刻知道腹中所怀的是男是女,可惜,不到临盆那一天,谁都不晓得,就算有太医可以凭着脉象诊出一些来,也不断百分之一百断言。 万一若真生个公主,叶赫那拉氏简直不敢想象后面的事…… 在她们因为弘历那道封妃旨意暗恼的时候,瑕月与弘历各自一言不发地坐在膳桌前,直至膳食都凉了也不曾动一下筷。 弘历率先打破了沉寂,挟了一筷草菇西兰花放到瑕月碗中,轻声道:“快吃吧,若是觉得凉了,朕让四喜端出去热热。” “不必了。”这般应了一句,瑕月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弘历见她不愿说话,也不强迫,直至晚膳用过之后,方才道:“瑕月,你没有话与朕说吗?还是说,你仍在生朕的气?”不等瑕月开口,他已是叹然道:“朕知道,那一日是朕不好,朕说重了话,可是朕当时因为你撒谎一事,真的很生气,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那现在呢,皇上不生气了吗?” “皇额娘与朕说,谎言并非一定是错,若是善意的谎言,就算撒撒又有何妨,就像昨日阿罗那个,不是很好吗?” 瑕月迎着他的目光道:“皇上不怕臣妾当时是故意撒谎,是恶意的谎言吗?” 弘历盯着她看了半晌,摇头道:“朕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停顿片刻,道:“皇额娘与朕说了一些她与皇阿玛的事,皇阿玛曾许她一世不疑的承诺,而且,皇阿玛确实做到了,在那些年里,不论皇额娘做什么,他都没有过一丝怀疑。” 他伸手握住瑕月的手,郑重地道:“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皇阿玛那样的一世不疑,但朕会努力去做,瑕月,你再给朕一些时间好不好?” “一世不疑?”瑕月重复了一句,神色黯然地抽回手道:“只怕臣妾没有皇额娘那样的福气。” 她眸中的悲伤令弘历心中一痛,再次握住瑕月缩回的手,且比之前那次更用力,令瑕月无法再抽回,口中急切地道:“你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朕答应你,瑕月,一定会有的。” 瑕月摇头道:“皇上真的可以相信臣妾吗?但是从您与臣妾相识的第一天起,就充满了尔虞我诈,不管……不管过去十年还是二十年,您都会记着这些事,永远不会忘记。”她忍着眼底的酸涩,哽咽道:“臣妾没有皇后那样的福气,生来就被人呵护,有许多人全心全意待她好,什么都不必担心;虽然……阿玛也待臣妾很好,但他的好,就像对待一棵摇钱树一样,只会让臣妾按他的意思去行事,而不会在意臣妾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不过,臣妾也没对他多好,臣妾为了自己出卖了他,令他多年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甚至连性命也没了,这算不算报应?” 弘历听出她话中的辛酸,心疼地道:“那件事怪不得你,是朕逼你的。”停顿片刻,他道:“瑕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谁都不提,好不好?” 瑕月低头盯着与弘历交握的手,道:“只怕……皇上做不到!” 弘历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声道:“是朕不好,让你失望了,但朕答应你,以后会尽量做好,瑕月,你给朕一些信心好不好?“ 在弘历期盼的目光中,瑕月终于微微点下了头,令弘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紧紧拥住了瑕月,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处,轻声道:“真好,朕的皇贵妃又回来了。” 这一次的拥抱,瑕月感觉与以往不同,有一种珍视的感觉,很温暖,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也近了一些。 希望……她这一次,真的没有原谅错。 如此相拥了许久,弘历方才将她放开,抚着她削瘦的容颜道:“瞧瞧你,每次一有些事情,脸都瘦得特别明显,是存心要朕心疼吗?” 瑕月笑一笑道:“是啊,那皇上有何表示?” 弘历宠溺地捏着她的脸颊道:“朕让内务府把所有上好的滋补品都送去你那里如何?” 瑕月打趣道:“皇上是送臣妾还是借机送给颖妃的?” “你啊,就知道挑朕的刺,明知道朕说的是哪一个,至于颖妃那边,朕过来之前,与她商量了一件事,她可曾与你提及?” 瑕月点头道:“臣妾知道,皇上想要将颖妃其中一个孩子归在臣妾膝下,由臣妾来抚养。” 弘历点头道:“朕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孩子,可惜长乐她福薄,未能承欢你膝下。”提及长乐,弘历满心内疚,若不是他一再纵容明玉,长乐又怎么会死;还有,若非他曾对瑕月用麝香,瑕月怀孕一事岂会如此艰难,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悔之晚矣。 【作者题外话】:晚点应该还有一章 ... ... 第八百零五章 宫中各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颖妃进宫之后,与你一向要好,如今又产下双生子,难以顾全,正好由你代养一个,这样你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多谢皇上一片好意,不过……”瑕月轻摇头道:“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弘历惊讶于瑕月的回答,旋即沉眸道:“可是颖妃不愿,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不关颖妃的事,是臣妾自己的决定。”她幽幽叹了口气,道:“臣妾失去过孩子,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颖妃的孩子虽在,却不能承欢膝下,不能唤她一声额娘,试问颖妃心里怎么会好受呢!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其实弘历也知道这样对胡氏很不公平,但为了瑕月,就算再不公平也要做一次,此刻听得瑕月这么说,迟疑地道:“但是你怎么办?” “臣妾有永璜,另外还有永璋与永瑢呢,这两个孩子经常来臣妾这里,也很懂事,所以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听完她的言语,弘历重重叹了口气,道:“是朕亏待了你,往后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受过的痛楚。还有,希望上天垂怜,再赐一个孩子给你。” 这一夜,瑕月宿在养心殿,而之后的七日,弘历皆去了延禧宫过夜,令宫中诸人又羡又妒,尤其是魏静萱,她出了月子后,一门心思想好生服侍弘历,让自己可以更进一步,结果才侍了两天的寝,就被冷落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在她看来,韶华不至的那拉瑕月,当真是可恨得紧。 胡氏在第二日就回了长春gong,得知瑕月请求弘历收回将其中一个孩子过继的成命后,既惊又喜,对瑕月感激不尽。 而在这个时候,叶赫那拉氏亦产下一子,排序第十,愉妃倒是守诺,帮着叶赫那拉氏说了许多好话,弘历也有所意动,欲封叶赫那拉氏为妃,然最终因为瑕月的反对而作罢,叶赫那拉氏得悉后,在月子里发了好几通脾气。 与此同时,魏静萱却是悄悄去见了庄正,在接过他递来的那张方子后,道:“庄太医,这副方子当真可以助我怀上龙胎吗?” “此方确有奇效,当初金氏能够生下六阿哥,也是因为服用此方之故,且魏常在年纪甚轻,此方用在魏常在身上,效果应该会更好。”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收好方子,道:“若真是如此,庄太医就是我的恩人,来日,定当好生报答庄太医的恩情。” “不敢。”如此说着,庄正快步离去,而魏静萱也回了住处,将方子交给翠竹,让她依着方子去抓药,每日服用,以求尽快怀上龙胎。想要改变现状,尽快往上爬,最好的办法就是诞下子嗣,令她庆幸的是,之前两次侍寝,弘历并没有再让四喜或是小五端药给自己喝。 如今的魏静萱,还只是一个小角色,算不得太过引人注目,宫中的目光,更多集中在瑕月身上,自从瑕月与弘历重归于好后,就再次稳固了地位,重掌宫中大权,且在她身边的着黄氏与刚刚诞下双生子被封为颖妃的胡氏,一时之间,将愉妃他们压得不得动弹。 而所有人中,心情却为郁结的莫过于夏晴,她好不容易得弘历册为贵人,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弘历,更不要说侍寝了,将近一个月时间,连比她晚入宫的秀女都侍寝了,她还是完璧之身,好些人都在背后嘲笑她。 这不是她要的,若只是一个虚有其名的贵人,她怎么与魏静萱斗,怎么取她的性命? 这日黄昏,一名小太监走进来行了个礼,小声道:“启禀主子,皇上翻了魏常在的牌子。” “又是魏魏静萱?!”夏晴紧皱了眉道:“若我没记错,前夜,昨夜,都是她。” 小太监低头道:“是,皇上已经连着三夜召魏常在侍寝了。” 夏晴越听越是烦燥,道:“行了,出去吧。” 待小太监下去后,肃秋道:“主子,您别生气了,说不定明儿个皇上就翻您的牌子了。” “明儿个?”夏晴冷笑道:“昨日、前日,你都是这样安慰本宫的,结果呢,一连三夜都是魏静萱,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令皇上如此宠幸她,真是本事。” “其实也不算宠幸,她始终无法越过皇贵妃。”肃秋话音刚落,夏晴便冷声道:“你竟拿她与皇贵妃相比,真是荒唐,皇贵妃有今日这一切,整整熬了二十年,她呢?靠着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方才爬到常在之位。”说到此处,她又恨恨地道:“瞧着吧,我早晚会让皇上看到魏静萱的真面目。” 见她心情不快,肃秋不敢多言,唯唯应了一声后,取来火折子掌灯,岂知在点一盏灯的时候,不小心将之打翻,烧了铺在鸡翅木桌上的一块繁锦桌布,也将夏晴吓得不轻。 待得将火苗扑灭后,肃秋慌忙跪下请罪,夏晴倒是没有多加怪责,稍稍训斥几句后,便命她起身了;然在肃秋准备将烧毁的桌布收下去时,夏晴的眉心忽地地一动,道:“拿来给我看看。” 肃秋依言递过去,只见当中烧了好大一个洞,肃秋后怕地道:“亏得扑灭及时,否则真烧了起来,那可就麻烦了;主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绝不再犯同样的错。” 夏晴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默默看着桌布,紧接着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 夜色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将整个紫禁城笼在黑夜之中,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一点灯光在黑暗中游移,细看之下,乃是一名手执气死风灯的太监,在他身后还有两名太监,肩上扛着一个卷裹了锦被的女子,正是魏静萱。 很快,他们来到了养心殿,轻车熟路的将魏静萱放在龙榻上,这是宫中一直以来的规矩,但凡嫔妃侍寝,除非皇帝特旨恩赐,否则皆要除尽衣裳,裹于锦被之中,然后由敬事房内监抬至养心殿。 ... ... 第八百零六章 长春宫走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宫人退下后,诺大的寝殿只剩下魏静萱一人,她望着明黄色的鲛纱帐,嘴边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容,每一日,她最盼的就是来此处;而每一日,她最喜欢的也是来此处,希望老天保佑她早日再次怀上龙胎,成为贵人、嫔、妃乃至贵妃、皇贵妃,到时候她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包括那拉瑕月还有那个早就该死的夏晴。 贵人……哼,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也敢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死活,看往后怎么收拾她! 念头尚未转完,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知道必是弘历进来,连忙掩去心中所思,含笑望着纱帐外那道缓步走来的身影,待得鲛纱被掀起后,柔柔地唤了声,“皇上”。 弘历微一点头,屈身在床榻边坐下,随即伸手在魏静萱娇美如花瓣的脸颊上抚过,虽然最近新选了几位秀女,当中不乏姿色上佳,但给他的欢愉之感,无一人可及魏静萱;所以,这一个月来,除了瑕月之外,侍寝最多的便是魏静萱,不过他始终没有打算再给魏静萱更高的位份,哪怕魏静萱曾在他面前哭诉夏晴对其讥讽奚落一事,也只是安慰几句了事,他对魏静萱始终……没有太多的感情。 见弘历一直不说话,魏静萱小声道:“皇上,您在想什么?” 弘历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很晚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听得这句话,魏静萱面颊微红,娇羞地点头,正当弘历欲更衣之时,外头隐隐传来敲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弘历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四喜唤进来道:“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四喜依言退下,不多时,带着一丝慌意进来道:“启禀皇上,长春gong走水。”所谓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因避忌火字,所以失火又称之为走水。 弘历惊讶地道:“今日又不曾打雷闪电,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不等四喜回答,他又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颖妃母子要不要紧?” 四喜赶紧道:“回皇上的话,已经在救了,不过奴才未曾过去,所以情况暂且不明,不过奴才已经让小五赶去了,一知道颖妃娘娘与二位小阿哥的情况,就立刻来禀报。” 弘历始终觉得不放心,道:“还是朕自己过去一趟吧。”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后面传来怯怯的声音,“皇上。” 弘历这才想起魏静萱还在,当即地道:“派人送魏常在回倚梅轩。” 看到弘历头也不回的离去,魏静萱气得咬紧了牙关,弘历一听到长春gong走水就忘了她的存在,若不是她唤了一声,只怕根本就想不起她来,由着她在这里独自待上一整夜;再说,走水自有宫人会救,哪里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过去。 颖妃?哼,不就生了两个阿哥吗,有何了不起的,瞧着吧,她以后一定会生的比胡氏更多。 弘历并不知道魏静萱这些心思,急急忙忙赶到了长春gong,着火的乃是东偏殿,火光耀眼,隐隐有向正殿烧去的趋势;宫人来回奔走,不停地将水泼入火中,但火势始终没有得到压制。 四喜随意拉住一位宫人,道:“颖妃娘娘呢,二位小阿哥呢?” 宫人慌张地道:“奴才刚过来,并没有看到娘娘与二位小阿哥。” 弘历脸色阴沉地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过去找,若是颖妃母子有何意外,朕绝不饶你们!” 在宫人离去后,四喜安慰道:“皇上别急,起火的只是偏殿,与寝殿有一段距离,颖妃娘娘他们应该已经出来了,您别太担心了。” 面对这熊熊火光,弘历哪里能安得下心来,催促道:“立刻去找,万不能让他们有事。” 四喜正欲离去,眼角余光秋菊,赶紧唤住道:“颖妃娘娘与二位阿哥呢,可是都安然无恙了?” 秋菊急切地道:“主子与八阿哥这会儿都出来了,正在宜华居休息,至于九阿哥,奶娘抱着还在寝殿中没出来,奴婢正要过去呢。” 一听这话,弘历当即怒斥道:“荒唐,怎么会把九阿哥落在里面了?!” 秋菊内疚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当时情况很混乱,大家都出来了,哪知九阿哥没有出来,想是奶娘睡得太死,没听到声音,主子这会儿也是担心的不得了。” 弘历紧张地道:“现在呢,有没有人去救他们?” 秋菊赶紧道:“已经派人进去了,还有夏贵人也一起去了,火势还未蔓延过去,应该不会有事。” 弘历疑惑地道:“夏贵人?此处有这样一位贵人吗?” 四喜提醒道:“皇上,夏贵人就是皇贵妃身边的侍女,曾遭皇贵妃责打,又险些指给了一个侍卫,您怜其苦难,封她为贵人。” 被他这么一说,弘历终于想了起来,自从封了夏晴之后,他就将之抛诸脑后,几乎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正自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声音传来,“出来了,九阿哥出来了,平安无事!” 听得这话,弘历大喜过望,连忙走上去,果见一个女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除了女子衣角有些烧到之外,并无其它损伤。 此时,女子也看到了弘历,抱着孩子走过来,屈膝道:“皇上放心,九阿哥安然无恙。” 在弘历接过孩子时,一个宫女在旁边道:“刚才出来的时候可真是危险,有火苗被风吹过来,险些烧到九阿哥,幸好主子以身相护,九阿哥才未受到惊吓,不过主子的衣裳就被烧毁了一些。 弘历仔细看过孩子之后,轻吁了一口气,道:“无事就好。” 待得将孩子交给秋菊之后,他打量了面前眉目婉约的女子一眼,道:“你是夏晴?” 夏晴再次行礼,柔声道:“是,臣妾参见皇上!” “你救了九阿哥?”对于弘历的话,夏晴道:“臣妾不敢当皇上所言,九阿哥福泽绵长,就算没有臣妾,也会安然无恙。” ... ... 第八百零七章 人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弘历缓缓点头,而在这个时候,火势亦终于得到了控制,渐渐有被扑灭的趋势,弘历示意四喜在此处看着后,自己去暖阁中看望胡氏母子。 在其走远后,肃秋小声道:“主子,咱们可要跟上去?” 望着弘历的背影,夏晴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回宜华居去。” 肃秋点一点头,扶着夏晴回了宜华居,此处与暖阁一样,未受火势牵连,安好无损,待得夏晴坐下后,她面有忧色地道:“主子,这件事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夏晴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说什么?” 肃秋赶紧将门窗都给关了,随即带着几分慌张与不安地道:“奴婢是说咱们纵火烧偏殿的……” 她话未说完,夏晴已是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冷声道:“荒唐,偏殿意外走水,与我何干,你这样说,是想害死我吗?” 肃秋慌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有些担心,万一这件事被查出来,只怕……难以善了!” 夏晴冷哼一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顿一顿,她道:“总之你现在给我记着,偏殿走水是一场意外,你我皆不知情,更是与之无关,莫要再说一些害人害己的话,清楚了吗?” 肃秋唯唯答应,随后道:“只是主子,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要这么做?” 晚膳后,夏晴突然吩咐她趁着无人之时,悄悄拿火引着偏殿时,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这么做,但夏晴说得很是严厉,又说偏殿入夜之后无人,就算起火,也不会伤人,她只能依从。 夏晴侧目看向肃秋,就在后者以为又要遭斥的时候,夏晴却是道:“肃秋,你觉得我这个贵人当得如何?” 肃秋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得皇上恩宠,被册封为贵人,自然是很好。” “很好?”夏晴冷笑道:“应该是很可笑才对,哪有被封了一个多月,还是完璧之身,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在笑话我。反倒是魏静萱,虽然只是一个常在,却经常被翻牌子;若是由着下去,她早晚会再次晋封,到时候,我要怎么报仇,怎么杀了她?!” 说到后面,夏晴情绪有些控制,肃秋连忙安慰道:“主子息怒,魏常在之所以得宠,想是用了一些狐媚手段,等皇上厌烦了她,自然就失宠了。” 夏晴冷声道:“她会不会失宠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皇上已经将我抛诸脑后,否则刚才就不会问那一句。” 想到弘历那句“你是夏晴”,她就一肚子气,虽知弘历对自己不闻不问,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经淡忘至此,实在是……太过份了。 肃秋疑惑地道:“可奴婢还是不明白,这与咱们纵……”见夏晴望过来,她赶紧改了口,道:“与偏殿走水有何关系?” 夏晴冷笑一声道:“你与我说过,今夜是魏静萱侍寝,如今皇上过来,你说魏静萱会怎么样?还有,皇上亲眼看到我冒险救出九阿哥,相信会对我印象深刻,指不定过几日就会传召我去养心殿侍寝。” 肃秋点点头,旋即道:“原来如此,不过,奴婢以为若想引起皇上注意,还有别的法子,主子的法子委实……有些犯险。” “若真有法子,我就不会虚耗这么久了。”夏晴冷然说了一句,道:“犯险也好,怎样都好,总之我一定要尽快侍寝,这样才能对付魏静萱。” 听着夏晴的话,肃秋暗自摇头,她跟在夏晴身边这些日子,知她此生最恨的就是魏静萱,这种恨意,令她近乎走火入魔,任何劝说都听不进去,这一次为了给魏静萱难堪还有引起弘历的注意,更是连纵火的法子都使出来了,幸好没有人伤亡,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宫中上上下下皆知长春gong走水一事,既有人真心赶来看望安慰,也有人借着看望的名义来看胡氏笑话。偏殿走水连累主殿,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这位娘娘,都要暂居在暖阁之中,直至修缮好了为止。 瑕月与黄氏一道前来,岂知进了暖阁之后,除了胡氏之外,夏晴也在里面,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夏晴很快回过神来,屈膝道:“臣妾见过皇贵妃,见过仪妃,二位娘娘万福。” 瑕月看了她一眼,凉声道:“夏贵人免礼。” “多谢娘娘。”夏晴起身后,道:“臣妾不打扰几位娘娘说话了,臣妾告退。” 待她出去后,黄氏不悦地道:“真是晦气,一来就看到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什么心情都没了,若臣妾是她,哪里还有脸出来。” 瑕月安慰道:“行了,既然来了这里,就料到会看到她,莫要生气了。”如此说着,她拉了黄氏坐下,关切地对抱着孩子的胡氏道:“妹妹,为何昨夜里偏殿会无端走水,可是宫人不小心打翻了灯烛之物?” 胡氏一边拍着怀中的孩子一边道:“臣妾也很奇怪,出事之后,臣妾将宫人都传来问过,一个个都说走水之前,并未去过偏殿,更未打翻过任何与火烛有关的东西,这场火实在起的蹊跷。” 黄氏想了一会儿道:“会不会是他们怕你责罚,所以不敢说出来?” “有这个可能,不过有一件事很是奇怪。”说到此处,胡氏朝门口努一努嘴,道:“就是刚才离去的夏贵人。” 瑕月眸中异光微闪,道:“本宫听阿罗说,昨儿个是夏贵人将九阿哥救出来的,当真吗?” “不错,就是她。”胡氏蹙眉道:“虽然昨儿个情形很乱,但臣妾记得很清楚,起火后没多久,夏贵人就过来了,很关心地问臣妾有没有事,后来发现九阿哥未出来,她主动说要进去寻找,最后也是她将九阿哥带出来的,听闻出来时,还遇到了一些意外,烧坏了她的衣裳,幸好人无大碍。” 黄氏讶然道:“奇怪,她什么时候对你与九阿哥这么关心?” ... ... 第八百零八章 突如其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点,妹妹也觉得很奇怪,平日里,因为皇贵妃的关系,妹妹与她可没什么往来。出了事过来问候一声也就罢了,但这样前后忙活,且在明明有宫人的情况下,还进去救九阿哥,实在有些不太正常。” 锦屏小声道:“或许……她真是出于关怀之意呢?” 黄氏当即摇头道:“她与颖妃母子非亲非故,有何理由要这样关怀呢?”见锦屏被自己问得答不出话来,她又道:“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依本宫看,她一定是不怀好意,妹妹你可得小心着些。” 胡氏点点头,见瑕月凝眸不语,她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瑕月回过神来,道:“本宫在想昨夜敬事房那边得来的消息,昨夜,是魏静萱侍寝。” 黄氏疑惑地道:“这件事臣妾知道,不过与颖妃有何关系?” “因为长春gong走水,所以皇上昨夜未曾临幸魏静萱,而夏晴又突然这么反常的对颖妃关怀备至,甚至特意去将九阿哥抱出来,虽说没什么危险,但一般人,只怕做不到她那样。” 黄氏思索片刻,恍然道:“娘娘是说,那些事,夏晴是故意做给皇上看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瑕月将目光转向胡氏,道:“颖妃,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胡氏轻咬着红唇,试探地道:“娘娘是不是想说,这一切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夏晴所为,包括……纵火?!” 待看到瑕月点头,黄氏不敢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夏晴她……她怎么会有胆子纵火,若是这样,她……未免也太过疯狂了。”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这只是本宫的猜测,不过夏晴册封之后久未承宠,而魏静萱却一次又一次被翻牌子,她为了扭转劣势,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可能的。”说罢,她对胡氏道:“往后,你小心着些夏晴。” 不等胡氏答应,黄氏已是凉声道:“与其小心夏晴,倒不如早早除了这个祸患,省得到时候遭她所害。” 胡氏深以为然地道:“不错,当初夏晴背叛皇贵妃爬上贵人之位,已是罪大恶极,如今更为了博取皇上的注意而火烧长春gong,罪上加罪,实不该继续纵容她。” 如此说着,她们二人的目光皆是落在瑕月身后,后者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答复,沉吟半晌,徐声道:“夏晴虽然可恨,但……也可怜。” “臣妾知道,但夏晴为了报仇,已经疯了,若再不阻止,只怕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对于黄氏的这番话语,胡氏颔首道:“这次是纵火烧长春gong,下一次,不知会不会纵火烧臣妾与两个孩子,到时候再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黄氏连忙斥道:“胡说什么,可不许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顿一顿,她对瑕月道:“不过娘娘,臣妾当真认为夏晴姑息不得,否则早晚会酿成大祸。” 瑕月思索片刻,道:“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偏殿这场火到底是不是夏晴放的,还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留着夏晴,对咱们并非没有好处。” 黄氏凝声道:“娘娘是说,她会帮着咱们对付魏静萱?” 瑕月颔首道:“不错,夏晴最恨的是魏静萱,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对付魏静萱,可以说是咱们变相的帮手,既是这样咱们又何必帮着魏静萱去对付她呢?而且……本宫始终认为魏静萱的危险要远远大于夏晴。” 听得这话,俩人都不说话了,许久,胡氏方才说了一句,“万一夏晴用偏激到伤害他人的法子去对付魏静萱,咱们也要听之任之吗?” “颖妃放心,若是夏晴当真做出这种事来,本宫自不会再容她。”对于瑕月的言语,黄氏轻叹一声,道:“娘娘这样待她,希望她会知道感恩,莫要再伤娘娘的心。” 究竟夏晴心中是怎么想的,无人知晓,不过,长春gong走水一事,对她确实是一个契机,三日后,敬事房来传旨,说弘历翻了她的牌子,让她准备当夜侍寝。 在打赏了前来传旨的宫人后,肃秋欢天喜地地道:“恭喜主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夏晴激动地道:“不错,等了将近两个月,总算是等到今日。”说罢,她咬牙道:“魏静萱,她得意不了太久了!” 这一夜,她终于如愿成为一个女人,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贵人,然那一刻,她心里却有几分悲哀,她并不爱弘历,甚至连喜欢也说不上,在家人出事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皇帝的女人,只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如今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但是她没有的选择,想要报仇,就必须走这条路。 夏晴虽然如偿承宠于弘历,但她所得的恩宠实在不多,至少远远不及魏静萱,不论夏晴努力去讨好弘历,都无法抹平这个差距,令她着实郁闷。 至于魏静萱与愉妃那边,她皆派了宫人暗中查探,想要找到其错处,无奈魏静萱行事小心谨慎,始终未有什么发现。 这样的日子,令夏晴过得无比烦闷,然就是在这样的烦闷之中,一个意外的惊喜落在她身上。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了,为何一直食欲不振?到底得了什么病?”宜华居中,肃秋紧张地问着收回手的庄正。 庄正笑着道:“肃秋姑娘不必担心,夏贵人并未得病。” 肃秋惊讶地道:“没有得病?那为什么会这样?” 庄正朝夏晴拱手一礼,笑言道:“微臣恭喜夏贵人,您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突如其来的言语令夏晴主仆一起愣了神,好一会儿夏晴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颤声道:“庄太医,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待得庄正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后,夏晴才终于确信,自己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微小却真切的生命,等到十月临盆之时,就会长成一个小小的人儿降生在这世上,就像九阿哥,十阿哥他们那样。 ... ... 第八百零九章 利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平坦的腹部,连庄正是怎么离去的都不知道,自踏上这条路后,她就一直想着如何向魏静萱复仇,从未想过,自己会怀上孩子,一切都来得这么突如其来,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心绪亦久久不能平静。 “主子,来,快些坐下,您已经站了很久了,您现在可不能累着。”肃秋的声音将夏晴从沉思中惊醒,却未曾坐下,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肃秋被她看得奇怪不已,道:“主子,您怎么了?” 夏晴回头目光,低头道:“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意外。” 听得这话,肃秋笑道:“何止是您啊,奴婢也意外得很呢,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若是一索得男,皇上说不定会封您为主位娘娘呢。奴婢记得颖妃怀**二位阿哥之前,也只是一位贵人,如今却是四列四妃了,听说再过几日就要行册封礼了。”她絮絮的说了一通,随即道:“您先坐着,奴婢这就将这件事禀告皇上。” 对此,夏晴没有反对,任由肃秋离去,在等待肃秋回来的时候,一个念头浮现在夏晴脑海中,虽然很快被她赶走,但未过多久,又再一次占据了她的脑海,且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肃秋带着几个宫人进来,行过礼后欢喜地道:“主子,皇上已经知道您怀有龙胎的事了,很是高兴呢,赏了许多东西给您,还说晚一些来看您。” 对于肃秋的言语,夏晴只是默默点头,至于弘历派人送来的东西,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放到库房去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肃秋忧声道:“主子,您怎么了,为何看着好似不太高兴。”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道:“您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个孩子肯投到我腹中,是我的福气,怎么会不喜欢呢!”在低头看平坦的腹部时,眸中闪过痛苦与挣扎。 肃秋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当即道:“接下来这八个月,主子您好好养胎,将来为皇上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这样,您后半生也有依靠了,不说对付魏常在,但她一定动不了您。” 夏晴笑笑没有说话,当天夜里,弘历果然来看了她,让她好生安胎,并且让御膳房按着孕妇该吃的膳食,一日五顿的送来。 夏晴抿唇笑道:“一日五顿,皇上这是要将臣妾喂成一个大胖子呢。” 弘历含笑道:“多吃一些总是好的,如此孩子才会健康。” “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好好养身子,希望……”夏晴抚着腹部道:“臣妾有福气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 弘历挑眉道:“朕倒更希望是一位小公主,这么多年来,只有皇贵妃为朕诞下过一位公主,之后就再没有了,实在有些可惜。” 夏晴温顺地道:“那臣妾从今日起,向观音大世祈祷,希望她赐皇上与臣妾一位乖巧聪明的小公主。” 自从承宠于弘历之后,夏晴就表现的极为温顺可人,从来都是顺着弘历,未有半句顶撞;即便她心中恨极了魏静萱,在没有确实的把握之前,她都未在弘历面前说魏静萱半句不是。 夏晴的回答令弘历甚是满意,又说了几句后,对四喜道:“告诉敬事房,朕今夜歇在宜华居,让他们不必再送牌子过来了。” 四喜正欲下去,夏晴唤住他道:“喜公公且慢。”待得四喜停下脚步后,她对弘历道:“皇上不必特意留下来陪臣妾,您还是回去吧。” 弘历挑眉道:“你这是赶朕走吗?” 夏晴慌忙道:“臣妾哪敢,只是臣妾现在怀了身孕,无法侍候皇上,所以才如此言语,皇上可千万莫要误会。” “朕与你说笑的。”弘历笑一笑道:“既是这样,朕就先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你。” 夏晴轻咬着唇道:“皇上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魏常在,皇上好像有几日没传召魏常在了。” 弘历意外地道:“静萱,你何时与她这么要好了,之前不是还有些……误会吗?” 夏晴微微一笑道:“皇上也说是误会了,过了这么久,也该解开了,再说臣妾如今与她一起服侍皇上,若是彼此之间有嫌隙,只会令皇上为难,若是这样,臣妾可就罪大恶极了。” 这番话,令弘历听着很是舒服,赞许地道:“若宫中人人都如你这样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 夏晴柔声道:“臣妾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皇上您快过去吧,臣妾这里有肃秋他们照顾着就好了。” 在弘历离去后,夏晴脸上的笑意与温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冷肃之色,在将其他宫人打发下去后,肃秋疑惑地道:“主子,您不是很厌恶魏常在吗,为何这会儿又主动让皇上去看她?难道以前的事,您真的不计较了吗?” “不计较?”夏晴冷笑道:“除非我死,否则万万不可能做到这三个字。” 肃秋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刚刚明明亲耳听到夏晴那样说,迟疑片刻,她道:“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她的询问,夏晴眸中的冷意更甚,咬牙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让我等到对付魏静萱的办法,这一次……她绝对逃不了。” 肃秋眼皮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道:“不知主子说的办法是什么?” 夏晴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茫,缓缓抚过腹部,逐字逐句道:“办法就是这个孩子!” 即便早有预感,肃秋仍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骇然道:“主子您该不会是打算利用龙胎,嫁祸……嫁祸……”后面的话,她始终不敢说出口;相反,夏晴显得平静许多,凉声道:“不错,我就是要利用龙胎,嫁祸魏静萱,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肃秋脱口道:“主子您疯了,那可是龙胎啊,是您的孩子,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到呢,怎么可以那样做。奴婢知道您想对付魏常在,但这个法子实在……过了一些,咱们还是另想它法吧。”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零点左右--4079+233088--> 第八百一十章 舍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清醒得很,另想它法?”夏晴冷笑道:“我想的还不够久吗,结果呢,魏静萱还不是好好的做她的常在?我不可以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不可以!” “但是……”不等肃秋说下去,夏晴已是道:“我心意已定,你不必再说。” 肃秋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开口道:“主子,您再好好想一想吧,一旦真那样做了,您可就彻底失去这个孩子了,那是您腹中的肉,您舍得吗?” 夏晴神色一滞,旋即道:“只要可以报仇,我什么都舍得!” 是啊,为了报仇,她连恩人、连自己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就当……这个孩子投错了胎。 在肃秋为夏晴的计划感到疯狂之时,后者怀孕的消息亦在宫中传开了,最恼恨的莫过于魏静萱,她对弘历百般奉迎,且承宠的日子也较夏晴更多,她至今没有消息,夏晴却是一举怀上,实在可恨。 不过,这样的恼恨,她并不敢在传其至养心殿侍寝的弘历面前表露,反而极力表现出欢愉之色。 三更时分,她被送回倚梅轩,一直睁眼至天亮,随后梳洗更衣去了咸福宫,到那边的时候,意外发现叶赫那拉氏也在,当即道:“臣妾见过愉妃娘娘,舒嫔娘娘,二位娘娘万福。” 待魏静萱起身后,叶赫那拉氏道:“让本宫猜猜,这么一大早过来,可是为了夏贵人腹中那块肉?” 魏静萱讨好地道:“娘娘英明,臣妾正是为此而来。”说罢,她道:“夏晴一直视臣妾与二位娘娘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她不止承宠于皇上,还怀了龙胎,若让她顺利诞下龙胎,只怕臣妾与二位娘娘都会很麻烦,所以臣妾特意过来,想要商量个对策。” 叶赫那拉氏抿唇一笑道:“本宫似乎不曾得罪过夏晴,怎么在魏常在口中,就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魏静萱眸光一动,道:“回娘娘的话,夏晴她犹如疯子一样,任何与臣妾或是愉妃走近之人,都会被她视为敌人。” 叶赫那拉氏笑一笑未语,愉妃接过话道:“其实舒嫔过来,也是为了这事,魏常在,你可有什么办法?” 见她把事情推给自己,魏静萱在心里暗骂一声,低头道:“请娘娘恕罪,臣妾一时半会儿间还未想到法子。” “那本宫给你指条路。”在魏静萱注视下,愉妃缓缓吐出两个字,“庄正。” 魏静萱疑惑地道:“庄太医?娘娘为何无缘无故提起他来?” 愉妃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静萱,你还不准备与本宫说实话吗?” 魏静萱心中一跳,面上维持着平静之色,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之意,还请娘娘明示。” “昨日替夏晴诊脉太医乃是庄正,而往后负责替她安胎的,也是庄正;偏偏这个庄正,与苏氏关系匪浅,而你又是苏氏最信任之人,想来,你与他的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若得他帮助,除去夏晴腹中那块肉,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静萱自然知道这件事,但她没想到愉妃不动声色之间,就将自己与庄正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对于她的戒备顿时又深了一层,面上则是茫然道:“原来是庄太医吗?这个臣妾还真是不知道,亏得娘娘提醒。” 愉妃将她眸中的异色看在眼中,旋即轻笑道:“现在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魏静萱有些无奈地道:“臣妾明白,臣妾会与庄太医说的。” 愉妃满意地点头道:“好,本宫等着魏常在你的好消息,另外你也让庄太医帮着调理一下身子,争取早日再怀上龙胎。”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 愉妃含笑之余,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另外,你回去好生想想,不满夏晴怀孕的,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何人;若可以的话,到时候不妨让她替咱们背起夏晴落胎一事,你说好不好?” “娘娘说得极是,臣妾会尽力安排。”魏静萱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何人,这般又说了几句后,魏静萱起身告退,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叶赫那拉氏撇嘴道:“这个魏静萱果然刁钻,区区一个常在,就想借娘娘您的手去对付夏晴,亏得娘娘早有防备,否则指不定还真要落入她的圈套之中。” 愉妃凉笑道:“她若不够能耐,也不会被本宫如此看重了;魏静萱……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叶赫那拉氏神色一正,道:“不过,恕臣妾直言,以魏静萱的心思,恐怕不会甘心被娘娘控制,早晚会有反扑的一天。” 愉妃扶着髻边的步摇,道:“本宫知道,不过眼下的她还不够资格,皇贵妃才是咱们要在意的人。” 叶赫那拉氏微一点头,试探地道:“娘娘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可是指皇贵妃?” “不错,夏晴背叛她的事,众人皆知,她恨夏晴恨得令其小产,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叶赫那拉氏冷笑道:“若真是这样,皇上可不会轻饶了皇贵妃,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轻易原谅。” 愉妃笑笑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叶赫那拉氏道:“对了,这几日娘娘可曾听到朝中之事?” 愉妃摇头道:“永琪这些天身子不太舒服,本宫一直在忙着照顾他,并未留意朝中之事,怎么了?” “臣妾听闻,有多位大人联名上书,请皇上早立太子,但皇上始终压着这件事,不曾准奏,想来是还未想好储君人选。”叶赫那拉氏一边留意着愉妃神色变化,一边道:“五阿哥聪敏过人,又好学不倦,最重要的是五阿哥降生之时,有天降祥瑞,可见他乃是上天中意之人,当立其为储君,不知为何,皇上就是迟迟不肯册立五阿哥为储君。” 愉妃一脸严肃地道:“刚才那番话,本宫只当妹妹是玩笑之语,不予计较,但往后,这样的话,万万不要再说了。”--4079+233089--> 第八百一十一章 试探与利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倒不如该如何接话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娘娘这是做什么,臣妾说的乃是肺腑之语,五阿哥确实是人君之才,且……” 愉妃打断她的话道:“永琪年纪尚小,而且体弱多病,怎堪大任,再说,皇上如今有八位皇子,论长幼论本事,都轮不到永琪;所以还请妹妹千万千万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否则传到皇上耳中,本宫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赫那拉氏低头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以后都不会再说了,娘娘放心。”说罢,她起身道:“臣妾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愉妃温言道:“嗯,路上当心一些,等永琪病好了,本宫带他去看十阿哥,他已是嚷了很久了。” 在叶赫那拉氏走后,愉妃一扫脸上的温情,寒声道:“好一个舒嫔,居然试探起本宫来,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冬梅换了一盏茶奉到她手边,小声道:“主子,您说舒嫔刚才那番话是在试探您?” 愉妃冷哼一声道:“不错,她想看本宫是否有意让永琪争皇储之位,是否对她的儿子有威胁。” 冬梅蹙眉道:“您是说舒嫔觊觎皇储之位?”待愉妃点头后,她双眉蹙得越发紧,“但十阿哥年纪最幼,排序也最小,生母又只是嫔位,若皇上真要立储君,怎么着也轮不到十阿哥,她未免想得太多了。” “她可不会这样想,她觉得生了一位阿哥,就有资格争夺皇储之位,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全子凑过来道:“主子,那现在怎么办,可要对付舒嫔?” 愉妃抬手道:“不必,她对本宫还有用处,至于那个白日梦,她喜欢做就由着她做,往后有她哭的时候。”顿一顿,她道:“眼下最要紧的是盯紧魏静萱那边,莫要让她耍出什么花样来。” 不论是她,还是魏静萱,亦或者是叶赫那拉氏,彼此之间,皆没有半分真心,有的只是无尽的试探与利用。 且说魏静萱那边,她憋了一肚子的气从咸福宫出来,一路上一言不发,直至回到倚梅轩,方才重重拍着桌子道:“好一个愉妃,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全推到了我身上,早知如此,今日就不去见她了,真是受气。” 香寒在一旁道:“主子当心手疼,愉妃本就是狡诈多端之人,您又何必与她置气呢。” 香寒是倚梅轩的宫人,原本只是在外侍候的,因见其言语行事,颇合心意,所以魏静萱将她调到了身边侍候,并倚为心腹。 魏静萱气恼地道:“被她这么摆了一道,哪里能不生气,最近也不知撞了什么邪,一个个都跑来与我做对。” 正自这时,翠竹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轻声道:“主子,药可以喝了。” 魏静萱正在气头上,哪里喝得下,烦燥地道:“不喝,拿下去。” 翠竹劝道:“主子,您忘了,庄太医说过,这药每日都得喝,若是断了,就没……” 魏静萱厉声打断她的话,“没效果是吗?我倒是一日不断地喝了那么久,结果呢,我没怀上,那个姓夏的贱女人倒是怀上了;既是这样,我还喝来做什么!” 翠竹被她吓得愣在那里不敢动,香寒瞪了她一眼,冷声道:“还站着做什么,赶紧把药拿下去。” 翠竹连忙答应一声,正欲端了药下去,魏静萱忽地唤住她,道:“罢了,把药拿来!” 翠竹赶紧依言递过来,魏静萱接过药后,一口气将之喝尽,随即搁下空碗,道:“去将庄太医请来,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 翠竹总觉得魏静萱今日怪怪的,但她知道魏静萱不喜欢自己,不敢多问,依着她的话将庄正请了过来。 庄正来了之后,朝魏静萱行了一礼,随即道:“请魏常在伸手让微臣诊脉。” 魏静萱示意翠竹下去后,道:“其实我身子并无不适,之所以将庄太医请来,是有些事情想与您商量。” 庄正眼皮微跳,在香寒端了茶上来后,道:“不知常在有何吩咐?” 魏静萱咽下残余在嘴里的药味后道:“我听说,夏贵人的龙胎,由庄太医你负责是不是?” 庄正抿了一口茶,道:“回常在的话,正是。” 魏静萱微一点头,道:“那她的龙胎如何,能生下来吗?” “夏贵人的龙胎不过一个余月,尚看不出什么来,但从昨日的诊脉情况来看,尚算安稳,往后只要好生调养,应该可以顺利诞下龙胎。” 面对庄正的回答,魏静萱压低了声音道:“那若是不想让她诞下龙胎呢,庄太医可有办法?” 早在魏静萱问及夏晴龙胎之时,庄正就猜到她的意思了,毕竟这二人之间的恩怨早已是深得不可化解,哪个也见不得对方好;他凝思片刻,道:“法子自然是有,譬如红花、麝香或是一些寒凉之物皆可以让夏贵人龙胎不保,但风险同样也有,而且……夏贵人对微臣与常在的关系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她不会太过相信微臣,一旦动了手脚,恐怕很快就会被察觉,到时候,微臣与常在都会很麻烦。”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庄太医的担心,不过若是由着夏贵人诞下龙胎,你我固然可保一时安宁,但往后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可是……”庄正始终不太想冒这个险,然未等他说下去,魏静萱已是道:“庄太医,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当然不是。”如此说了一句,庄正咬牙道:“若真要动手,那必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魏静萱知道,庄正这是答应了,当即道:“放心,我与庄太医一样,都不愿惹上什么麻烦,定会等想到妥当的法子之后,再行动手。另外……”她侧目看了一眼未及拿下去的空碗,道:“你开给我的药,服用了这么久,都不见效,是否有什么问题?” ... ...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不死不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摇头道:“微臣开方子给常在的时候,就曾说过,这种事情急不得,还请常在放宽心情,这样才能增加受孕的机会。” “我何尝不明白,但……”她叹了口气,转而道:“你开的方子中写的是一日服用一剂,若是一日服用两剂,效果会否更好?” “这个……”庄正想了想道:“微臣得到这个方子的时候,上面写的就是服用一剂,还没人用过两剂的份量,或许效果会更好,又或许会引起反效果,所以依微臣见所,常在还是不要冒然加重药量的好。” 魏静萱有些失望地道:“我知道了,有劳庄太医来这一趟了,至于夏晴那边,待我想好法子之后,再告之庄太医。” 庄正起身拱手,道:“那微臣先行告退了,常在记着微臣刚才的话,尽量放宽心情,不要太过紧张或是在意。” 在庄正离去后,魏静萱心思飞转,思索着该如何除去夏晴腹中的龙胎并嫁祸瑕月,而在宜华居中,夏晴同样在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个意外得来的龙胎,嫁祸魏静萱,为父母家人报仇! 利益、诱惑、仇恨,令原本亲如姐妹的两人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不知当她们回想最初入宫的那段岁月,会是怎样的感觉…… 延禧宫中,虽然阿罗他们极力隐瞒夏晴怀有龙胎的消息,但纸包不住火,终还是被瑕月所知,不过后者并没有异常的反应,甚至还让齐宽送一些东西去恭贺夏晴之喜,但她的平静,反而众令众更加担心。 知春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道:“主子,您要是不开心的话就说出来吧,您这样憋在心里,只会令自己更难受。” 瑕月淡淡一笑,道:“这是一桩喜事,本宫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飞过天际的秋雁,喃喃道:“或许……真是天注定的,失去长乐之后,本宫再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知春急急道:“连夏晴那种忘恩负义的东西都能怀上龙胎,您一定也可以的,只是……只是时机还不到罢了,您别着急。” 不论知春怎么说,瑕月的神色始终是淡漠而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就如一池死水,事实上,盼了那么多年,她的心也确实是死了。 齐宽亦在一旁道:“对啊,宋太医的药,您一直在喝,怀上龙胎是早晚的事。” 瑕月回过头来道:“告诉小厨房,以后都不要再煎了,左右喝再多也是一样的结果。” 听得这话,阿罗忍不住道:“主子,您不要这样,宋太医离去之前说过,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用的。” “你们不必安慰本宫,本宫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天意如此,强求不得。”瑕月眸中掠过一抹深切的悲哀,轻声道:“注定本宫要孤老此身。” 瑕月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其身侧响起,“不会的,额娘您还有儿臣。” 说话的正是永璜,只见他快步来到瑕月身边,急切地道:“额娘,您忘记儿臣了吗?儿臣一定会好好孝敬额娘。” 瑕月慈爱地睇视着永璜,温言道:“本宫知道,刚才是本宫说错了话,你不要怪额娘。” “不会,儿臣……”说到一半,永璜忽地剧烈咳嗽了起来,瑕月连忙命知春扶他坐下,又端了茶上来,待其止住咳嗽后,方才关切地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可是生病了,有没有召大夫看过?” “已经看过了,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如此说了一句,永璜神色一正,道:“额娘,儿臣今日来,是受五叔所托,告之额娘一些事情。” 瑕月蹙眉道:“和亲王?他有何事要告之本宫?”因为担心遭弘历疑心,所以她与弘昼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就算偶尔见到,也只是颔首一礼,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永璜徐徐道:“五叔说,他终于找到了刘二娘,但刘二娘已经成了一具不会开口的尸体。” 瑕月没想到弘昼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且真的让他找到了刘二娘,可惜刘二娘已经死了…… 待得回过神来后,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刘二娘死了,那这件事就此算了,你代本宫好好谢谢和亲王。” 永璜神秘兮兮地道:“刘二娘固然是死了,但她女儿还活着。” 瑕月惊讶地道:“她还有个女儿吗?” “是,所有人都以为刘二娘就一个儿子,事实上,她还有一个未曾出嫁的女儿,而这个女儿,也正是五叔一直在找的第四个人。” 瑕月思索片刻,徐徐道:“愉妃之所以一直不杀刘二娘,就是因为这第四个人,如今刘二娘已死,也就是说愉妃已经找到她女儿了。” “五叔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在发现刘二娘尸体的地方,只找到他们三人,始终不见其女的尸体;另外,额尔吉图派人悄悄去了福州搜寻,所以断定他们还没找到刘二娘之女,只是不知为何,先一步杀了刘二娘。如今五叔已经让人悄悄盯着额尔吉图派出去的人,一旦发现刘二娘之女的踪迹,就可以出手保住她性命,然后将她带回京城。” 瑕月微一点头,道:“本宫记得,刘二娘曾在福州出现过,如今额尔吉图又去福州搜寻,就是说,他从刘二娘口中知道了其女躲藏的地方,但还没问到具体地址,刘二娘就死了,使得他只能暗中搜查寻找。” “额娘说的正是,只要五叔找到刘二娘之女,送到京城来,咱们就可以揭开愉妃隐藏了多年的阴谋,证明五弟出生之时,根本没有那些异象。”随着永璜的长大,许多事情都已经知晓了,包括愉妃在永琪出生之时,所做的手脚。 “另外,五叔还要儿臣告诉额娘,六年前,京城那些失踪孕妇的案子,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再加上刘二娘之女的口供,就算愉妃舌绽莲花,也休想再脱身。” ... ... 第八百一十三章 宫外的消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颔首道:“本宫知道了,你代本宫好好谢谢和亲王,千万不要忘了。” 永璜笑道:“额娘您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儿臣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瑕月嗔笑道:“你这孩子,你这是嫌本宫哆嗦吗?算起来,本宫统共也就说了两遍而已。” 在一番笑言过后,瑕月道:“对了,和亲王可曾提起养在农家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永璜点头道:“五叔提过,一切还是与以前一样,小全子与冬梅不时会偷偷去看他。” 瑕月稍一思索,道:“告诉和亲王,让他派人暗中保护好这个孩子,到时候,很可能会有用。” 永璜言道:“其实自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五叔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所以额娘大可放心。” “那就好。”瑕月沉默片刻,道:“本宫听说,前些日子,有大臣联名上奏,请皇上册立太子,皇上是何意思?” “皇阿玛今日早朝之时,言及如今尚且春秋鼎盛,且众皇子大多年纪尚幼,不急着册立太子,驳回了众位大人的奏请。” “在此期间,众位大人,可曾提及由哪位阿哥承继太子之位?”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璜道:“大多是提议五弟的,偶尔也有大臣提及儿臣。” “本宫知道了。”说罢,瑕月神色凝重地道:“你记着,不论朝臣如今上书议立太子,你都不要参与其中,更不可拉拢,你皇阿玛最不喜阿哥与朝臣结党营私,知道吗?” “额娘放心,儿臣有自知之明,儿臣并没有那样的才德来继承大清江山,原本二弟是最好的人选,皇阿玛也秘密立了他为太子,可是他却被愉妃所害,小小年纪就走了。”说到此处,他用力攥紧双手,咬牙道:“五弟虽然也聪敏好学,但他有这样一个心肠恶毒,坏事做尽的额娘,所以他绝不可以是太子。” 瑕月掸去他衣上的落叶,轻声道:“这些话在本宫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可是一个字都不许提及,如今最要紧的,是助你五叔找到愉妃欺君罔上,残害人命的证据,知道吗?” “儿臣知道,儿臣答应额娘,一定会助五叔找到证据,让愉妃为她犯下的事付出代价!”顿一顿,他握了瑕月的手切声道:“不过额娘也要答应儿臣,不要再为那些背叛您的人伤心,他们不值得。” 瑕月知道永璜是在指夏晴怀上龙胎一事,当即笑道:“好,本宫答应你,既是来了,就在本宫这里用膳,另外,本宫让阿罗将永璋、永珹唤来,他们二人可是很想念你这位大哥呢。” 永璜低头笑道:“他们是想念儿臣说外面的事情吧。” “不管怎样都好,本宫希望你们兄弟几个能够一直如此要好下去,不要因为一些小事疏离了彼此,手足之情,虽然摸不着看不到,却是皇家之中,最奢侈的东西;多少同胞兄弟,因为权利而手足相残,翻脸成仇。” 永璜郑重地道:“儿臣谨记额娘吩咐,一定会事事顾念兄弟手足之情。” 因为永璜的出现,原本沉闷的延禧宫,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将永璋、永瑢接过来之后,一直等到天近黄昏之时,方才各自散去。 至于宋子华留下的药,在阿罗等人的劝说下,瑕月终于同意继续服用,或许在她心里,始终还存着一丝奢望。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宫中不少人都感染了风寒,永璜的咳嗽也一直没有好过,过来请安时,常听到他时不时的咳几声。 “主子,安胎药煎好了,您快喝吧。”肃秋将药碗递给夏晴后,往炭盆中加了几块银炭,絮絮道:“奴婢刚才遇见平贵人与宁贵人的宫人,都说自家主子染了风寒,赶着去请太医呢,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染风寒的人特别多;主子您怀着身孕,可千万得小心,莫要受凉了。” 夏晴未接她的话,只道:“魏静萱那边有什么动静?另外庄正开的方子找大夫看过了吗,都怎么说?” 肃秋手中的动作一滞,转过身道:“魏常在那边一切都与平常一样,未见什么异常;至于庄太医开的安胎方子,奴婢寻宫外的大夫看过后,都说没有什么问题。”说罢,她试探地道:“主子,庄太医真与魏常在是一伙的吗?” 夏晴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怎么了,觉得我骗你?”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奇怪,魏常在身份不高,也无什么家世,庄太医怎么会帮着她呢。” 夏晴眸光微闪,道:“确切来说,庄正帮得不是魏静萱,而是苏映雪。”见肃秋面有不解,她道:“当中缘由不必细问,总之小心着这两人,这孩子是我对付魏静萱的利器,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没了。” “奴婢知道。”说完这句话,肃秋有些迟疑地道:“主子,您当真要那么做吗?要不然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他……到底是您的亲骨肉呢!” 夏晴眸中闪过微弱的挣扎,旋即冷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肃秋听出她话中的寒意,低头道:“奴婢知罪,但奴婢皆是为了主子好,还望主子三思!” 夏晴拂袖冷声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盯着倚梅轩与太医院,直至除夕那日。” 夏晴仔细想过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魏静萱有过节,若是她现在去倚梅轩,从而失了孩子,必会引起他人疑心,而魏静萱不可能来她这里,所以思来想去,就只有除夕那日,才方便动手。 见她听不进劝,肃秋只得答应,而在她退下后,夏晴低头抚着尚未隆起的腹部,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孩子,不要怪额娘,额娘已经等的太久了,实在不能再继续等下去,若下一世,你我还有机会做母子,我必好好待你,以偿今生之过。” ... ... 第八百一十四章 除夕之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夏晴提防魏静萱之际,后者也正想着对付其腹中孩子的办法,在这段日子里,愉妃已经隐晦的催促过一次了,让她早些行事,以免夜长梦多。 只是既要除了夏晴腹中那块肉,又要嫁祸行事一向谨慎的瑕月,谈何容易,真的想得她头都痛了。 香寒走到抚额不语的魏静萱身边,轻声道:“主子,先喝盏燕窝吧。” 魏静萱看也不看便道:“先搁着吧,我没胃口。” 香寒试探地道:“主子,还没有想出法子来吗?”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若是如此容易想,我就不会那么烦了,夏晴那边倒是不难,就是皇贵妃……唉,那个女人可不易对付。” 香寒眼珠子一转,道:“主子,奴婢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魏静萱精神一振,连忙道:“什么法子,快说!” 香寒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再过一个余月,就是除夕,到时候诸位主子娘娘都会齐聚家宴,而一直以来,家宴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皇贵妃安排的,若是夏贵人在家宴上因为吃什么东西而小产的话,就算无法直接证明是皇贵妃下手加害,她也难以置身事外。而且您做到这一步,愉妃娘娘也无法再说您什么了。” 魏静萱思索片刻,道:“你是要我在除夕家宴上动手?但是到时候人多眼杂,皇贵妃也一定会派人看着御膳房,你倒是说说,怎么寻机会动手?” “这个……”香寒倒还真是忘了这点,一时答不出话来,直至听到魏静萱咳嗽,方才惊喜地道:“有了,奴婢想到办法了。” 在魏静萱的催促下,她道:“入冬之后,宫中多有人感染风寒,就连主子您也有所不适,昨日才请庄太医来看过。” 魏静萱蹙眉道:“那又如何?” “但凡主位以下,皆没有小厨房,但凡煎药,皆要去御膳房,夏贵人与您都是这样,奴婢知道,每日午后,夏贵人都会服用安胎药,咱们可以在除夕那天,趁着去御膳房煎药的时候,调换夏贵人的安胎药,并且事先让庄太医控制好药性,等她赴家宴的时候再行发作;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疑心皇贵妃,而不是主子。” 魏静萱起身在屋中缓缓走着,许久,她道:“你说的法子倒是可行,但想要调换夏晴的安胎药,并不容易,你有这个把握吗?” 香寒轻咬着下唇道:“奴婢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可以一试。” 魏静萱思虑良久,终是点头道:“好,香寒,你若是能办成此事,来日,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香寒心中一喜,连忙道:“请主子放心。” 或许,真是冤孽吧,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了除夕那日,不知到时候,谁的计谋会得逞,是夏晴?亦或者是魏静萱? 随着日子的过去,宫中的年味一天比一天重,初一这日,弘历新书“福”字,除第一个挂于养心殿之外,其余的张贴后宫各处,也有一些赐予王公大臣。 而内廷的文臣亦开始撰写各宫新年悬挂的椒屏、岁轴,呈弘历御览之后交内务府,按照吉语内容,绘制景物图画,并在上面题词,做成吉祥字画,向后宫晋献张挂。 腊月初八,熬煮腊八粥;腊月十九,始放爆竹;腊月二十一为彩服日,至次年初五之前,都无需去上书房入学;腊月二十三祭灶;腊月二十四上天灯、万寿灯,由内务府总管率领太监,举灯进乾清门,将天灯安设在乾清宫两侧的丹墀内,万寿灯安设在丹陛内。 日复一日,很快就到了除夕之日,按着计划,魏静萱早在几日之前就风寒复发,每日都要煎药,而她所用的东西,不论药罐还是药碗都在香寒的刻意安排下,变得与夏晴一模一样,以便调包之时,瞧不出任何异常。 煎药一事,一向都由翠竹负责,除夕这日也不例外,她一边看着火一边与旁边同样来煎药的宫人闲聊。年关之日,聊得最多的便是家人,还有以前在家中过年的情景,虽然没有太过丰盛的食物,却成了他们此刻最想念的,宫女还有个盼头,若无特殊情况,二十五岁就可出宫,太监就惨了,这一辈子都得在宫中当差服役,连个盼头也没有。 说到后面,谁也不说话,御膳房的气氛异常凝重,令刚刚走进来的香寒惊讶不已,道:“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在外头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没人呢?”说着,她走到翠竹身边,见她红着双眼,再次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翠竹抹了抹眼,有些哽咽地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想家人了,自打入了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说到后面,她差点哭出来。 香寒眸光一转,笑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个,这样吧,等过了年,我帮你向主子说说,请她向愉妃求个恩典,让你出宫一趟,这样你就能看到家人了。” 翠竹惊喜地道:“真的吗?香寒姐,我真的可以出宫吗?” “主子待你我一向仁厚,想来会同意的,所以啊,赶紧笑一个,除夕夜的哭丧个脸,可是不吉利。” 听得这话,翠竹赶紧笑着连连点头,道:“知道了,多谢香寒姐,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其他宫人看到这一幕,均是投去羡慕的目光,只有肃秋例外,她听了太多关于魏静萱的事情,虽然一直不太赞成夏晴用孩子来对付魏静萱,但对于这个女人,她实在没有半点好感。 又等了一会儿后,肃秋掀开药盖子看了一眼,见里面的水差不多了,便熄了炉火,然后去一旁的柜子里取碗。香寒见状,连忙对翠竹道:“药好了,赶紧去把碗拿过来。” 翠竹奇怪地道:“没有啊,我刚才看的时候还……” 香寒悄悄拉了她一下,低声道:“不要多说,总之按我的话去做,快!” 【作者题外话】:今天四更,就要过年了,事情一下子变得多起来,可能这几天没法再五更,但我一定会保持三更以上,尽量多更一些。 ... ... 第八百一十五章 调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翠竹见她说得严肃,不敢多问,赶紧去拿了药碗过来,然后将药汁倒在碗中,在她做这些的时候,香寒悄悄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东西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当他们看清那个打了几个滚的黄灿之物时,皆是惊呼了起来,“金锭?” 听到这两个字,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望了过来,连肃秋也不例外,她怎么也想不能,这御膳房里怎么会这一锭差不多十两重的金锭子? 几乎……并意味着全部,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那锭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金锭。肃秋与翠竹之间,只隔了一个炉子,这令得她可以迅速将两碗药调换,而不被人发现。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锭金子,是谁掉的?”翠竹话音刚落,便有此起彼伏的声音说金子是他们掉的,一个个眼睛冒光地盯着那锭金子。 香寒调换了药,完成了此来的目的,当下对翠竹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总之那锭金子不是你的就行了,快走吧,主子还等着呢。” 翠竹想想也是,端了药随香寒出去,在她之后,肃秋也摇头离开,刚一踏出御药房,便听到翠竹惊声道:“咦,这药不对啊!” 听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香寒心都快被她吓停了,尤其肃秋就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万一让肃秋察觉到问题,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她赶紧道:“什么不对,这药不是好好的吗?” 翠竹坚持道:“不是啊,香寒姐,我记得有一次我拿药碗的时候,不小心磕了边角,所以碗边有一点点裂痕,但是你看这只,全然没有,还不是不对吗?你说会不会是……” 见肃秋望过来,香寒赶紧打断道:“可能是药碗拿错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主子等久了。” “可是……”见翠竹还要说,香寒顾不得是否会引起肃秋怀疑,强行拉着翠竹离去。 在他们走了之后,肃秋越想越觉得奇怪,仔细打量着摆在朱红托盘上的药碗,这只药碗与翠竹那一只一模一样,只是碗边有一点点裂痕,也就是说,这一只才是翠竹的药碗,她与翠竹取错了各自的碗,但因为花纹颜色皆相同,所以没有察觉。 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碗一向摆在右侧角落里,她刚才也没有取错,两者怎么会调换呢?实在是说不通。 肃秋一边想一边走,在快走到宜华居的时候,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那锭来历不明的金锭来。 东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更不要说是那么贵重的金锭了,很明显是有人掉下来的,但在御膳房的都是寻常宫女太监,谁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哪怕是有,也不会随身携带,除非是有人故意掉出来,借此吸引人目光的。 是了,她想起来了,在发现金锭的时候,她曾看了一会儿,期间没有留意刚刚倒好的药,若是那个时候,翠竹将药碗调换,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已是被她否认,因为若是翠竹调换,她刚才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应该是另有其人,连翠竹也被蒙在鼓里。 香寒――这个名字跃然于肃秋心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香寒进来后才发生的,且刚才她一直在阻止翠竹说下去,最后更是强行将翠竹拉走;是了,一定是她,是她悄悄调换了药碗;不,确实来说,应该是调换了药才对。 “肃秋?肃秋?”有声音在肃秋耳边响起,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定晴一看,只见长春gong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你端着药不是应该给夏贵人送去的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听得小太监的话,肃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后院,赶紧道:“是啊,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定是刚才想事想出了神,我这就给贵人送去。” 肃秋匆匆忙忙地来到宜华居,夏晴正在与宫人说话,看到她进来,示意宫人下去,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喝过这一碗,想来……以后都不用再喝了。”说着,她示意肃秋将药拿过来,然后者不仅没有递药过去,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双唇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这个样子,令夏晴好生奇怪,蹙眉道:“肃秋,怎么了?” 肃秋咬一咬牙,道:“主子,奴婢怀疑这碗药被魏常在身边的香寒调了包,喝不得。” 夏晴神色一肃,道:“怎么会被调包的,出了什么事?” 肃秋将御膳房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即指着碗边道:“主子您瞧,这里就有一条细缝,与翠竹说得吻合,再加上香寒异常的举止,奴婢怀疑,她借着金锭吸引奴婢注意的时候,悄悄将药调换了,这碗已经不再是安胎药,而是……” “堕胎药!”夏晴冷冷吐出这三个字,旋即冷笑道:“魏静萱,她果然是按捺不住动手了。” “那奴婢现在就去将庄太医过来检查,若这碗药当真是堕胎药,咱们就有足够的证据指证魏常在了。” “庄太医?”夏晴嗤笑道:“忘了他是谁的人了吗,唤他来,定然不会说实话,说不定还会趁机毁了这碗药。” 被她这么一说,肃秋也想了起来,暗责自己糊涂,旋即道:“那奴婢去请周太医过来,他为人最是公允,又一向得太后与皇上看重,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必了。”夏晴唤住她道:“就算证实了这碗药是堕胎药,你又如何证明是香寒调的包呢?有人看到了吗?还是说这药碗写了‘魏静萱’三个字。” 肃秋被她问得语塞,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虽然没有人看到,但那锭黄金出现的很是蹊跷,还有翠竹可以做证,这药碗是魏常在的,也就能间接证明香寒调了包。” ... ... 第八百一十六章 坐立难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不说翠竹是魏静萱的人,就算她肯承认药碗相互调换,魏静萱也大可以推说是摆放在一起时不小心拿错的;至于堕胎药,更可以说是我故意用来陷害她的。这个女人我最清楚不过,死的也能让她给说活了,更不要说区区一碗没有人证物证的堕胎药!” 肃秋以为抓到了魏静萱确凿的害人证据,没想到夏晴三言两语间就将这一切给推翻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续,盯了手里的那碗药,有些不甘心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夏晴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端起那碗药,将之缓缓倒入漱盂之中,随即凉声道:“我从来没有打算与她算了,你就等着……晚上看好戏吧!” “主子……”肃秋刚说了两个字,夏晴便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只有这样,才可以切切实实定魏静萱的罪,令她无处可逃,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任谁来劝,都不会放弃。” 肃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奴婢知道了。” 在她们言语之时,香寒也将御膳房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魏静萱听,后者脸色铁青地听着,待她说完后,寒声道:“翠竹那个死丫头呢?” 香寒连忙道:“奴婢让她先去做事了,主子,您冷静一些,事已至此,您就算再生气也无用。” 她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尖声道:“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你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碗药调换了,一切都那么顺利,结果却被那个死丫头给破坏了。平日里做事笨手笨脚的也就算了,居然……还坏我的计划,简直就是该死!” 香寒安慰道:“说不定肃秋并没有察觉,仍是将那碗药端给夏贵人了呢。” 魏静萱冷哼道:“我曾见过肃秋,她可不是没头脑的人,十有会发现药有问题。”说罢,她又不无担心地道:“夏晴她一直想要我的性命,这次被她逮到机会,一定会抓着不放,闹到皇上乃至太后的面前!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个死丫头所赐!” 魏静萱越说越气,用力绞着帕子道:“她毁了我的计划,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死丫头。”可怜的翠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魏静萱定了死罪。 香寒也气翠竹坏事,自然不会替她求情,转而道:“主子,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找愉妃娘娘商量一下这件事?” “先不急。”魏静萱想了一会儿,道:“你调换药碗之事,可有被其他人发现?” “没有,奴婢做得很小心,并没有人看到。”香寒的回答令魏静萱安下心来,紧繃的脸庞缓缓松了开来,道:“那就好,没有人证,单凭一碗药,她还动不了我,就算真闹到太后面前,我也不会怕她。”顿一顿,她不耐烦地道:“你去把翠竹唤进来,我叮嘱她几句,省得到时候她再胡言乱语。”若非这会儿翠竹暴毙,会引起怀疑,她真恨不得杀了翠竹,省得留着碍眼。 翠竹并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朝魏静萱行了一礼后,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魏静萱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刚才香寒与我说了药碗的事,想来是你取的时候,不慎拿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翠竹皱眉道:“可是奴婢记得很清楚,并没有取错药碗。” “当真记得很清楚吗?”魏静萱扬眉道:“那我昨日说的话,吩咐你去做的事情还记得吗?” 被她突然这么问,翠竹哪里想得起来,只得摇头,魏静萱见状笑道:“瞧瞧,忘记了是不是?其实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哪里能每一样都记得清楚。或许今日你确实没取错碗,但怎么肯定昨儿个没放错地方呢?” 翠竹本就没什么心机,再被魏静萱带着绕了那么一大圈,不由得相信了她说的话,道:“可能真是奴婢之前放错了地方,那……现在该怎么办?可要去找回来?” 魏静萱极力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傻丫头,只是一只碗罢了,没什么大不了,明儿个换一只新的就是了。”待得翠竹点头,她再次道:“行了,你下去做事吧,不过往后可不要再弄错了。” 翠竹急忙道:“不会了,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待其下去后,魏静萱便开始了坐立不安的等待,虽然她有自信,可以摆脱谋害皇嗣的罪名,但终归是有些不安。 奇怪的是,一直等到日落黄昏,都没有任何动静,想象中的传召也没有,奇怪,难道肃秋当真没发现那碗药有古怪?否则怎么会那么太平呢? 可是以她对肃秋的了解,后者不是那么蠢钝之人,不可能发现不了的,而夏晴,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子,该去乾清宫了。”香寒的声音,打断了魏静萱的思索,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起身道:“行了,走吧。”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早,明明酉时还未至,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弦月亦爬上了树梢,悬挂在夜空中。 当魏静萱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夏晴也恰好到了,看到后者出现,魏静萱脸颊微微一搐,低头道:“臣妾见过夏贵人,贵人万福。” 夏晴含笑走到魏静萱面前,亲自将她扶起,随后“魏常在免礼,说起来,你我姐妹也有多日未见了,怎么不见你去我那里坐坐?” 魏静萱虚虚一笑道:“贵人怀着龙胎,劳累不得,臣妾又岂敢打扰。” 夏晴点一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常在有心避着我呢。” “贵人想到哪里去了,臣妾怎会……”不等魏静萱说完,夏晴已是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谢谢魏常在。” 魏静萱惊讶地道:“谢臣妾?贵人何出此言?” 夏晴笑意嫣然地道:“自然是谢你送给本宫的药,我之前以为咱们姐妹疏忽了,直至看到肃秋端来的药,才知原来妹妹一直都记着我这个做姐姐的。” ... ... 第八百一十七章 相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她的话,魏静萱肯定夏晴必是知晓了那碗药被调包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晴竟然没有张扬出去。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一脸茫然地道:“臣妾何时给贵人送过药去,贵人是否弄错了?” 夏晴笑意一冷,随即道:“是不是弄错,常在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多谢常在。” 魏静萱自然是说什么都不会承认此事,道:“贵人当真是误会了,臣妾确实未曾送过。”说罢,她又道:“对了,贵人的龙胎算起来快有四个月了,一切可都还好?” 夏晴轻抚着隆起的腹部,道:“魏常在有心了,庄太医今日来请脉的时候,还说龙胎健康得很呢。” 魏静萱有些羡慕地扫过夏晴的腹部,道:“那就好,臣妾先预祝贵人再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 夏晴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是位小公主,皇上说过宫中那么些年来,只有一位公主,实在有些遗憾呢。”顿一顿,她道:“说起来,魏常在常有侍寝,怎么自从上次小产之后,就再没有了消息呢?是不是有什么暗疾?对了,庄太医精于千金一道,不如让他帮你看看?” 魏静萱听出她话中的讥讽,暗自恼恨,面上则虚笑道:“多谢贵人关心,臣妾已经找太医看过了,并无暗疾,这段日子也一直在调理身子,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怀上龙胎。”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不过。”在经过魏静萱身边之时,夏晴在其耳边冷声道:“只是……恐怕你等不到那一日。” 望着她的背影,魏静萱咬牙低声道:“我若等不到,你更是休想等到。” 香寒在一旁道:“主子莫要与之生气,夏贵人自以为怀了龙胎就可以母凭子贵,也不想想那孩子生不生的下来,又或者活不活得下来。” 听完香寒一番劝慰后,魏静萱心中好过了一些,深吸一口气,道:“行了,赶紧进去吧。” 进了内殿,愉妃等人都已经在了,魏静萱一一过去施礼,然后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与夏晴还有张贵人等人共坐一桌,彼此之间自然又是一番虚情假笑。 内殿之中,不见瑕月身影,一应琐事,皆是由黄氏在打理,叶赫那拉氏四下看了一眼,对抱着孩子坐在同桌的胡氏道:“娘娘,怎么一直不见皇贵妃?难道还在延禧宫吗?这家宴可是快开始了。” 胡氏随口道:“本宫也不清楚,想来是还有事情未忙完吧。” 叶赫那拉氏阴阳怪气地道:“原来颖妃娘娘也有不清楚的时候,您不是一直跟在皇贵妃身边讨好谄媚吗?按理来说,该是一清二楚才对。”她对于胡氏位列四妃一事,始终耿耿于怀,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 胡氏蹙眉道:“舒嫔,本宫一直对你多番忍让,你不要太过份了。” 叶赫那拉氏虚虚一笑道:“臣妾岂敢对娘娘过份,臣妾所言,可都是实话呢,难不成,娘娘听不得实话?” 胡氏待要再言,愉妃已是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争的,一人都少说一句。” 正在这个时候,乾清宫外响起太监重重传来的声音,“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贵妃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朝缓步走进来的三人行礼,凌若今日一身明黄缎绣金龙朝袍,外头则是一件石青缎绣金龙朝褂,头戴金凤朝冠,虽然已近耳顺之年,但依旧精神抖擞,身形挺直,未见丝毫老态。 弘历与瑕月一左一右扶她朝正当中的宝椅中坐下,随后才各自落坐,面对屈身行礼的众人,凌若抬手道:“今日是家宴,不过太过拘礼,都起来吧。” “谢太后!”如此言语之后,众人方才直起身来,于各自椅中落坐,愉妃与叶赫那拉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 这么年来,有资格陪弘历扶凌若来乾清宫的,只有皇后,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现在却变成了瑕月,难不成弘历有意立瑕月为后? 愉妃急忙否认脑海中的念头,不会的,瑕月是罪人之后,根本没资格被立为后,就算是现在这个位置,当初也有无数朝臣反对,为了封她为皇贵妃,弘历与百官近乎对立。皇后……是万万不可能许给她的! 虽然是这样,但这个念头仍然不时出现在愉妃脑海中,尤其是想到弘历对瑕月的恩宠,更加令她心绪不宁,面前的山珍海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年的家宴虽然没有太多的新奇,却很是热闹,经常能听到欢声笑语,在席宴进行到一半之时,夏晴朝肃秋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犹豫地扶起她,随即在其耳边低声道:“主子,您当真想好了吗” 夏晴冷声道:“从我与你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走吧。” 肃秋知道自己说不动夏晴,只得依言扶着她离去,过了一会儿,她独自出现在魏静萱身边,小声道:“魏常在,我家主子有几句话想与您说,请您移步偏殿?” 魏静萱颇为意外地看着她,道:“为何要去偏殿?” “我家主子说,有些话不方便让人听到,所以只能劳烦魏静萱了。”说着,她凑到其耳畔,低声道:“是为了今日您让香寒调换的那碗药,主子说,若您肯答应她的要求,她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魏静萱柳眉微扬,道:“哦?是什么要求?” 肃秋微微一笑道:“这个还是让主子亲口与常在说吧,奴婢嘴笨,万一传错了话可就麻烦了。” 张贵人看到她们窃窃私语,有些不满地道:“魏常在,你们在说什么呢,不能让咱们听到吗?” “哪有这回事,张贵人莫要误会。”魏静萱随口敷衍了一句,思索片刻,起身道:“好吧,我就与你过去。” 虽然她不怕夏晴抖露换药一事,但终归是有些麻烦,若可以压下这件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作者题外话】:今天三更,过年期间因为要走亲戚,所以更新会少一些,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解语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 第八百一十八章 疯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魏静萱扶着香寒的手,随肃秋离开后,暗中留意着她们这边的瑕月唤过阿罗,在其耳边轻语了一句,阿罗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瑕月执起青玉酒壶欲往凌若杯中倒酒,后者拦住道:“不要倒了,再喝下去,哀家该醉了。”待瑕月搁下酒壶后,道:“你让阿罗去做什么?” 瑕月笑道:“回皇额娘的话,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跟着去看看,以免有人喝醉了酒,闹出什么事来。” 凌若眸光一闪,颔首道:“是该多看着一些,往常那几年,总有人在除夕夜里生事,不让哀家安生。” 瑕月笑而未语,且说魏静萱,一路跟着肃秋来到偏殿,果见夏晴独自一人站在里面,走过去盈盈一礼,道:“多谢姐姐肯顾全妹妹。” 夏晴冷然望着看似谦恭有礼的魏静萱,凉声道:“我一向都很愿意顾全你,甚至连家传的玉坠子都肯拿出来,为你谋一个轻松些的差事,结果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背叛与迫害,魏静萱,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 魏静萱神色一冷,道:“那么多年前的事,姐姐还提来做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夏晴绕着她缓缓走了一圈,道:“你自然不愿提,因为不论怎么算,都是你对不起我,莫说你不配为人,就连畜生都算不上!” 面对她的斥骂,魏静萱脸色难看地道:“若夏贵人唤我来此,是为了说这些,恕我无暇奉陪。”说罢,她便欲离去,夏晴在其身后道:“你不怕我把你换药的事说出去吗?” 魏静萱头也不回地道:“你要说就尽管去说,看能不能奈我何。”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拍掌之声,当她惊讶地回过头时,发现拍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晴。 魏静萱疑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晴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当然是佩服魏常在你了,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看来,我没有利用这件事来对付你是对的。”停顿片刻,她说出一句令魏静萱大为意外的话来,“那碗药,我已经倒掉了。” 魏静萱狐疑地看着她,“你会那么好心?” “我自问从不是一个恶毒之人,会有今日,皆是被你所迫,魏静萱,你做了这么多的孽,就没有一丝悔恨与内疚吗?” “姐姐对我的好,我一直都铭感于心,只不过……”她嫣然一笑,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姐姐你真的不能怪我,而且害你父母家人的,也不是我,而是愉妃,相反,我还曾念着姐妹之谊,求过情,可惜啊,愉妃心意已决,我也无可奈何。” “你会帮着求情?”夏晴冷笑道:“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随你怎么想吧。不管怎么样,姐姐肯将药倒了,总是肯怜惜我这个做妹妹的,妹妹在这里谢过。”说罢,她便欲拂袖离开,夏晴一把拉住她道:“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 魏静萱蹙了双眉,不悦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夏晴寒声道:“你不是一直看我腹中龙胎不顺眼吗?挖空了心思要除掉它吗?今日,我就如你的意!” 魏静萱被她眼中的疯狂给吓了一跳,骇声道:“你想做什么?” 夏晴面容冰冷地道:“你说,若我在这里小产,皇上会怎么想,太后又会怎么样?” “你……你疯了?!”魏静萱万万想不到,夏晴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时间心中升起无限恐惧,一旦夏晴在这里小产,她根本不可能脱身,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她害的夏晴小产。想到这里,她用力挣扎,想要摆脱夏晴的手,无奈后者握得极紧,一时之间怎么也挣不开。 夏晴咬牙切齿地道:“我是疯了,被你给生生逼疯的!” “你这个疯子!”魏静萱无比后悔自己随肃秋来此的决定,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她竟然如此大意,真是该死。 魏静萱站在一旁的香寒喝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她拉开啊!” 香寒回过神来,连忙就要上来,然没等她近前,肃秋已经将她拦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过去。 见夏晴另一只手抬起欲往腹部捶去,魏静萱连忙地道:“夏晴,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要这么做吗?你有没有替孩子想过,若是这么死了,他很可能就变成孤魂野鬼,从此徘徊在世间,不能投胎,不能往生,而这一切,都是你这个本该呵护保护他的人做的;夏晴,你后半辈子能够安心吗?” 夏晴手停在半空中,眼眸中掠过复杂与挣扎,就在魏静萱以为她被自己说动的时候,夏晴忽地道:“今日之后,我活着一日,就会一日不安,再无安心二字可言,但我不会改变主意;魏静萱,这是你逼我的!” 见夏晴如此坚决,魏静萱慌意更甚,急忙跪下,泣声道:“姐姐,是我错了,我害了你与你的家人,但……但我也是被逼的,若不是这样,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姐姐,你一直都待我很好,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绝不让你失望。” 夏晴低头道:“没有用的,魏静萱,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我要你失去你最想要的一切,我要你一无所有,在冷宫中凄凉终老!”随着最后那句话,手再一次扬起,在魏静萱惊骇欲死的目光中捶下。 “不要!”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阿罗看到一幕,顾不得会被发现,连忙出言阻止,可惜她晚了一步,又或者说,夏晴的决心并不是她所能阻止的。 不过,最终……夏晴的拳头没有捶在腹部,不是因为阿罗的阻止,也不因为她突然大彻大悟,连杀害全家的仇都能放下,而是一直平静的腹部动了一下,像是蝴蝶振翅,又像是小鹿跳动,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也是第一次真切感觉到自己腹中有一个孩子在慢慢长大;这一切,令夏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第八百一十九章 阻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见夏晴发愣,连忙趁机甩开她的手,扶着香寒跌跌撞撞地退后,嘴里道:“你这个疯婆子,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害我,真的太恶毒了!”说话间,她已是退到了阿罗身后,道:“阿罗姑姑,你刚才都亲眼看到了,这个疯子要捶落腹中龙胎来陷害我,你快抓她去见皇贵妃!” 这个时候,夏晴回过神来,不舍、痛恨、难过、悲哀在脸上一一闪现,最终停留在绝决之色上。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那个孩子,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残忍,但她别无它法,一定……一定要趁此机会杀了魏静萱,否则还不知要等多少年,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抬手欲再捶落,然眼角余光瞥见阿罗之时,却是犹豫了,阿罗是皇贵妃的心腹,她的话有一定的份量,若是她将实话说出去,她就害不了魏静萱,会让其无罪脱身,怎么办? 魏静萱当然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她紧抓着阿罗,一直怂恿阿罗将夏晴带到瑕月面前去。 夏晴上前道:“阿罗,你当知道我与魏静萱的恩怨,今日之事,你就当未曾看到,来日,我必报你这份恩情。” 魏静萱连忙道:“姑姑,你别信她的话,她已经疯了,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相信,为免她以后再耍出什么祸来,还是告之皇贵妃,听她发落为好。” “阿罗,你应该知道长公主还有七阿哥是被谁所害,这种人继续留下去,就是一个祸害;若是皇贵妃在这里,想来也会选择隐瞒。” 魏静萱见阿罗面露犹豫,唯恐她被夏晴说动,急急道:“姑姑,你莫要听她诬蔑,皇贵妃为人一向公允,怎么会蒙敝圣听呢,万不可姑息了。” 夏晴待要再言,阿罗已是道:“二位不必再多言,魏常在走吧。” “她不可以走!”相较于夏晴的激动,魏静萱更多的是愕然,让她走,阿罗这算是什么意思? 见魏静萱站着不动,她斜睨了一眼,道:“怎么了,魏常在不满意吗?” 魏静萱连忙赔笑道:“哪会,只是刚才的事姑姑都亲眼看到了,难道姑姑准备隐瞒皇上与太后吗?” 阿罗一脸茫然地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装傻充愣,魏静萱心中暗骂,脸上微微一冷,道:“姑姑这么说,难道是想坦护夏贵人吗?” 阿罗凉声道:“奴婢从没有偏坦过任何人,刚才确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看到夏贵人好好的在与魏常在闲叙。” 见她明摆着坦护夏晴,魏静萱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阿罗,你以为这样她就会感激你吗?不会的,她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拿来利用,拿来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这样做,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皇贵妃。” 阿罗虚虚一笑道:“奴婢才知道原来魏常在如此关心我家主子,真是有心了。”说罢,她道:“好了,魏常在回席宴吧,离久了怕是不太好。” “你……”未等夏晴说下去,阿罗已是道:“今儿个是除夕家宴,不论是太后她老人家,还是皇上,都希望除夕之间太太平平,安安宁宁,不希望生出什么事来,若是魏常在一定要生事的话,那奴婢只有先行离开了,由您与夏贵人自行解决。” 魏静萱哪敢让她离开,无奈地道:“好,我走就是了。”她话音刚落,阿罗再次道:“还请魏常在记着,偏殿之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否则出了什么事,可莫要怪奴婢。” “不行,她不能走!”夏晴激动地想要上前拉住魏静萱,却被阿罗拦住,阿罗一边吃力地拦着夏晴一边对魏静萱道:“还不走,难不成你真想闹出事来吗?” “好,我走!”魏静萱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随即拂袖离去,看到她走,阿罗眼睛都红了,厉声道:“放开我!放开!” “夏贵人,你冷静一些!”阿罗话音未落,夏晴已是道:“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机会,却被你给破坏了,阿罗,你何时与魏静萱联成一气了?” “我知道你恨魏静萱,我何尝不恨,但利用好好的一个孩子去害魏静萱,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夏晴面目狰狞地道:“魏静萱害我的时候,比现在残忍百倍千倍,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过份!” “我不是指魏静萱,而是你腹中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你真想他成为你复仇之下的牺牲品吗?还有,今夜是除夕,若是闹出事来,你要主子怎么向太后与皇上交待?” 夏晴有片刻的迟疑,下一刻,她已是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错过这一次,魏静萱一定会加伴防范,到时候,就算我想,也寻不到机会了,你让开!” 阿罗死命拦着她,大声道:“夏晴,你当真舍得吗?” “当然舍得!”夏晴话音未落,阿罗已是道:“你撒谎,你若真舍得,之前就不会停手了,说到底,你仍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若是今日你将他捶落,只怕来日,你永远都会受良心的遣责!” “那也好过让魏静萱逍遥法外,她害了多少人,你应该很清楚,阿罗,你若是再拦着,就是放虎归山!” “你牺牲这个孩子,魏静萱就一定会有事吗,莫要忘了,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愉妃,此人最是诡计多端,她一定会设法保住魏静萱!” 夏晴咬牙道:“我不想听这些话,总之你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罗无奈地道:“请夏贵人恕罪,奴婢不能让开!” 眼见魏静萱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夏晴急的不得了,用力推攘着阿罗,后者担心碰到她肚子,不敢太过用力;至于肃秋,她打从心底里就不赞成夏晴的做法,所以虽然夏晴一直不停地叫她拉开阿罗,她也只是应付了事,并没有真的用力拉扯。 ... 第八百二十章 玉坠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阿罗与夏晴拉扯之下,夏晴一直带在脖颈间的玉坠子被勾了出来,当阿罗看到那块玉坠子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把攥住那块玉坠子,颤声道:“这块玉坠,你哪里来的?” “与你何干!”夏晴随口一语,欲趁此机会摆脱她,岂知阿罗一直紧紧攥着坠子,怎么也不肯放开,气得她大声道:“放手,听到没有!”见阿罗对此置若罔闻,她再次道:“阿罗,就算你在皇贵妃面前再怎么得脸,始终是一个宫女,是否非要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你才肯放手?!” 阿罗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一再追问道:“我问你这块玉坠是哪里来的?!” 夏晴气得挥手掴了阿罗一掌,厉声道:“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阿罗没有在意脸上那一掌,只是执着地道:“你回答我!” 夏晴被她问得实在没办法,只得道:“这个玉坠子是我娘给我的,你满意了吗?”说罢,又恼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娘留给你的……”阿罗喃喃重复了一句,再次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夏晴恼声道:“这与你又有何干,阿罗,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罗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盯着玉坠子,喃喃道:“不会错的,我不会记错的,是这块玉坠子,就是这块,娘一直戴在身上,一直都是……” 夏晴没有听到她的话,见她松开手,赶紧夺了过来,随即带着肃秋急急离去,这一次,阿罗没有阻止,因为阿罗一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直想着那块玉坠。 夏晴一路追赶,可惜落下太久,等她看到魏静萱的时候,已经是在乾清宫内殿之中,换而言之,她已经失去了陷害魏静萱的机会。 夏晴对此懊恼不已,亦恨极了阿罗,认为是她害自己错失大好良机。错过这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再对付魏静萱。 在夏晴百般恼恨之际,阿罗也回到了瑕月身边,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直至瑕月连着问了几遍话,方才回过神来,道:“主子,您唤奴婢?” 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问你刚才情况如何,可还好?” 阿罗神色复杂地欠身道:“主子放心,一切皆好。” 瑕月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在此处说,所以她没有多问,一直等到除夕夜宴散去,回到延禧宫后,方才道:“阿罗,肃秋唤魏静萱过去,所为何事?” 阿罗努力理着混乱的思绪,将发生在偏殿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即跪下道:“奴婢未曾请示主子,就擅自阻止夏贵人,请主子治罪。” “你做的没有错,魏静萱虽然该死,但夏晴……”瑕月叹然摇头道:“这个做法太过疯狂了,或许真能借此治了魏静萱的罪,但这个除夕夜宴也必会被弄得一塌糊涂;而她自己,也会悔恨终身。” 在示意阿罗起身后,瑕月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还有心事?” 阿罗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令瑕月大为意外的话来,“奴婢……可能找到母亲了。” “你母亲?”瑕月愕然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消息,怎么突然就找到了,是谁与你说的?” 阿罗神色复杂地道:“没有人与奴婢说,但是奴婢在夏贵人身上,发现了母亲一直佩戴在身的玉坠子,她说是她母亲给她的。” 瑕月怔忡地看着阿罗,久久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依着阿罗的话,除非夏晴撒谎,否则很可能,她与夏晴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齐宽最先回过神来,道:“阿罗,你们母女分别之时,你只有六岁,会不会是你记错了,那玉坠子根本不是你母亲的。” 阿罗断然道:“不会的,那块玉坠子母亲一直贴身戴着,我看了整整六年,印象很深,绝不会记错的。” 齐宽挠着头道:“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夏晴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你的母亲呢。” 阿罗摇头道:“我曾问夏晴母亲的名字,但她不肯说,否则就什么都知晓了。” 瑕月想一想道:“这样吧,明日一早,夏晴来本宫这里请安的时候,本宫留她下来细问,若她娘亲当真就是你失散多年的母亲,那你多年来的心愿,总算是可以了了。” 阿罗用力点头,这一夜,于她而言,是漫长且煎熬的,彻夜未眠,一直等着天光亮起。 不过天亮之后,众嫔妃得先去向太后贺岁请安,随后才是向位份高的嫔妃请安,所以一直等到辰时,夏晴方才来到延禧宫。 看到她出现,阿罗心中一喜,连忙就要开口,幸得齐宽在一旁提醒,方才想到此时并非说这些的时候,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众嫔妃准备离去之时,瑕月开口道:“夏贵人留步,本宫还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夏晴有些意外地看了瑕月一眼,随即停下了脚步,愉妃等人虽然好奇瑕月所要说的话,但她们没有理由留下来。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夏晴方才神色冰冷地道:“不知娘娘留下臣妾,有何吩咐?” “昨夜之事,本宫都听阿罗说了,你腹中的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当真要利用他去报仇吗?若是这样做了,你与魏静萱又有何分别?” 面对瑕月的言语,夏晴冷声道:“我与她早就没有分别了,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若娘娘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臣妾已经听完了,臣妾告退。” 瑕月摇头道:“本宫一心想盼一个麟儿,为此日日服用苦药,上天却始终不肯赐予;而你呢?有了孩子,却丝毫不懂得珍惜,将他当成复仇的工具,上天真是不公平。” 夏晴被她说得心中一颤,面上却是冷冰冰地道:“上天本就无公平可言。” “罢了,不与你说这个了。夏晴,你颈上的玉坠子,能否借本宫一观?”瑕月的话令夏晴想到昨夜阿罗怪异的举止,蹙眉道:“臣妾的玉坠子有什么问题吗?” ... 第八百二十一章 终寻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有,不过,很可能,这个玉坠子与阿罗有关联,等本宫看过之后,自会告诉夏贵人是何关联。” 夏晴思索半晌,终是解下了链子,将之递给瑕月,后者只看了一眼便交给阿罗,道:“你再仔细看清楚,到底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一块?” 阿罗激动地点头道:“是,就是这块,没有错,主子,没有错啊!” 瑕月微一点头,再次对夏晴道:“夏贵人,能否告之你母亲姓氏与年纪。” “臣妾母亲姓冯,今年五十有三。”夏晴话音刚落,阿罗便颤声道:“姓冯……五十三……都对,主子,都对啊,奴婢的母亲也是姓冯,今年恰好也是五十三,是她,一定就是她。” “本宫知道了,你先冷静一些。”在安抚了阿罗后,瑕月看向一脸疑惑的夏晴道:“恕本宫冒昧问一句,你母亲今年五十三,你却只有二十三,换而言之,你母亲三十岁时方才生了你,为何会这么晚?”见夏晴拧眉不语,她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待你说了之后,本宫就将一切告之与你。” 夏晴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其实臣妾母亲是父亲的续弦,父亲曾取过一位妻子,可惜多年未曾生养,之后更是病重而亡;之后父亲看到抵死不愿被卖入青楼的母亲,就出钱将她救了回来,原本是要放其自由的,但母亲说寻不着她的孩子,也不知该去何处,所以就留在了父亲身边,之后更是结为连理。” 阿罗颤声道:“你说……你母亲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曾生有一个孩子,是女孩对不对?” 夏晴奇怪地看着阿罗,“不错,你如何知晓?” “因为……”泪水自阿罗眼中落下,声音比之刚才颤抖得更加利害,“因为……我就是那个孩子!” 夏晴猛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夏晴,“你……你说什么?你……是我母亲失散多年的女儿?” 瑕月开口道:“不错,你母亲一直未曾找到的孩子,就是阿罗,她认得你戴在颈上的这个玉坠子,当年就是戴在她母亲身上;而她母亲,恰恰也是姓冯,今年也是五十三岁,在她六岁逃难来京城之时失散,她被卖到本宫府中为婢,她母亲则被卖入青楼。” 夏晴怔怔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与阿罗怎么会是……这不对,这不可能!” “除非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否则阿罗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瑕月的话语犹如一把箭一样,狠狠扎入夏晴耳中,令夏晴觉得无比荒唐。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恨死了阿罗破坏她昨夜的事,一转眼,她与阿罗就成了姐妹,这……这怎么可能! 但回想起阿罗昨夜看到玉坠子的反应,又不似撒谎,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阿罗就是母亲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 未等夏晴回过神来,瑕月已是再次道:“夏贵人,你母亲如今身在何处?” 夏晴机械地道:“娘娘忘了吗,他们已经死了,被魏静萱与愉妃给杀死了!” 其实刚才出口之时,瑕月已是想到了这件事,想要收回已是来不及,轻叹道:“是本宫给忘了。” 夏晴没有理会她,盯着阿罗,一字一句道:“若你真是我姐姐,那么魏静萱与愉妃就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应该为母亲报仇,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昨夜亲手放过了魏静萱,令她依旧好端端的做她的常在。” “我……”阿罗神色痛苦,不知该如何言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母亲,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母亲……母亲…… 夏晴站起身来,盯着阿罗道:“你若还记得谁是你母亲,就立刻与我一起去杀了愉妃与魏静萱,为母亲报仇!” 不等阿罗开口,瑕月已是道:“杀了他们二人,然后你们两个也跟着陪葬是吗?” 夏晴激动地道:“只要能够报仇,就算死又有何妨?!”说罢,她再次将目光转向阿罗,咬牙道:“还是说你贪生怕死,不肯动手?” 瑕月冷然道:“你不必劝她,因为本宫绝对不会让阿罗这么做。” “为什么?杀了她们,得益最大的就是你,如今众阿哥之中,五阿哥最是出类拔萃,虽然皇上没有立他为太子,但长远来看,他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只有愉妃死了,五阿哥才会失去承继皇位的资格,大阿哥也才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大阿哥继承江山,虽然大阿哥生性至孝,也肯吃苦,但能力所限,并不能承担大清江山这个重任,相信皇上也是这样想的。”停顿片刻,她再次道:“从本宫六岁之时起,阿罗就一直陪着本宫,从来没有离开过,在本宫心里,她就如亲人一般,所以本宫是绝对不会让阿罗去犯险,甚至负上杀身之祸。” “你这是妇人之仁。”夏晴恨声道:“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你被会她们害死。” 瑕月态度坚决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本宫都不会同意。” “既是这样,臣妾无话可说。”如此说着,夏晴从阿罗手中一把夺回玉坠子,转身就走,然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恨声道:“母亲在天有灵,绝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不会!” 待夏晴走后,瑕月走到黯然不语的阿罗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别将夏晴的话放在心中,你母亲怎么会不认你,是她想报仇想得发了疯。” 阿罗默默垂泪道:“其实奴婢也想与她一样,不顾一切为母亲去报仇,若不是魏静萱她们,奴婢如今就能与母亲团聚了;但主子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又怎能害了主子。” “本宫明白。”瑕月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道:“你忘了前几日永璜说的话吗?和亲王正在寻找刘二娘的女儿,只要找到她,愉妃的死期就到了,至于魏静萱,没有了愉妃护持,她又能活得了多久。” ... 第八百二十二章 又生一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明白。”阿罗深吸一口气,努力止了泪意道:“奴婢不会莽撞的,不过……”她犹豫片刻,忽地跪了下来,道:“主子,奴婢知道是夏晴对不起您,但她……她是奴婢的妹妹,奴婢不想看到她有事,否则奴婢死后,实在无脸去见母亲。所以奴婢斗胆求您劝劝她,不要伤害孩子也不要伤害她自己,否则定会后悔终身。” 瑕月扶起她道:“就算你不说,本宫也会这么做,不过夏晴正在气头上,本宫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所以等过段时间再说。” 阿罗连连点头,感激地道:“多谢主子。” 瑕月笑言道:“傻丫头,你与本宫之前还要说这样的客气话吗?” 且说众嫔妃们,在离了延禧宫后,又分别去重华宫、咸福宫、长春gong请安贺岁,待到咸福宫之后,魏静萱等众人都离开了,将昨夜的事讲述了一遍,心有余悸地道:“臣妾真是没想到,夏晴居然疯到这个程度,幸好阿罗出现,否则臣妾这会儿怕是已经进冷宫了。娘娘,这人不能再留了,否则下一次,她一定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愉妃睨了她一眼,道:“本宫之前不是交待了你,不要再留着她腹中的龙胎吗,你为何迟迟不下手?”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误会了,并非臣妾不动手,而是被臣妾身边的翠竹坏了事。”在听完关于昨日一事的讲述后,愉妃不满地道:“静萱,你平日做事也算稳妥小心,怎么这回如此大意?” 魏静萱赶紧低头道:“臣妾实在没想到翠竹能认出那只药碗来,否则万万不会让她去煎药,还请娘娘恕罪。”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本宫就算不恕罪又能如何。”愉妃摇头道:“经此一事,夏晴有了提防,想再对付她,可就更难了。” “都是臣妾不好,娘娘,您可有什么办法?”面对魏静萱的询问,愉妃摇头道:“你真当本宫是神仙吗,一时半会儿间哪里想得到办法,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夏晴……”想到昨夜夏晴那种疯狂,魏静萱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一刻,她真有些后悔害死夏晴的家人。 愉妃似笑非笑地盯了她道:“你怕了?” “不瞒娘娘,确是有些怕,若臣妾一人也就罢了,就怕她对付了臣妾之后,又会来对付娘娘,若是这样,臣妾就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愉妃弹一弹涂抹了艳红丹蔻的指甲,笑言道:“想不到魏常在如此关心本宫,真是令本宫感动。” 魏静萱恭敬地道:“臣妾能有今日,皆是受娘娘的恩惠,臣妾又怎敢有一刻忘记娘娘。” 愉妃一脸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足见本宫没有白费这番心血。”顿一顿,她道:“至于夏晴……真是有些棘手。” “娘娘……”不等魏静萱说下去,愉妃已是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会帮着你一起办法,你且莫心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离夏晴远一些,不要让她寻到机会。” “臣妾知道。”如此应了一句后,魏静萱起身欲告辞,正自这个时候,愉妃忽地道:“你刚才说,是翠竹坏了事是不是?”待魏静萱点头后,她又问道:“这个翠竹平日做事如何,可还合你心意?” 魏静萱恼恨地道:“她若合臣妾心意,夏晴的龙胎早就没了;这个人,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又胆小怕事,稍有些小事就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若是依着臣妾的意思,真想将她发落到慎刑司去。” 愉妃沉思片刻,道:“好,就将她发落去慎刑司。” 魏静萱愕然看向愉妃,她固然是恶极了翠竹,但若真这样做,传到弘历耳中,只怕会觉得她未曾善待宫人,从而产生不满;再者,她也没有这个权利,不明白愉妃为何要这么做。 愉妃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道:“本宫并非让你真的这么做,只是借此吓唬翠竹,将她赶出你的倚梅轩罢了。” 魏静萱蹙眉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一直尽快解决夏晴这个心腹大患吗?翠竹就是一颗很好的棋子,怎么说翠竹也曾帮过夏晴,而你又与她一向对立,若是她看到翠竹受你责斥,你猜她会怎么样?” 魏静萱想也不想便道:“她一定会帮着翠竹说话。”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道:“娘娘您是让翠竹当臣妾的内应?”不等愉妃回答,她已是摇头道:“翠竹那个人,完全不堪大用,若让她当内应,根本成不了事,甚至会反过来害了臣妾,所以娘娘若是这个意思的话,恐怕……” 愉妃接过她不好意思说下去的话,“恐怕会行不通是吗?” “请娘娘恕罪。”面对魏静萱的屈膝,愉妃微微一笑道:“本宫并未怪你,翠竹若是知情,自然无法做成本宫所言的事,但她若是不知情呢,又当如何?” 魏静萱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若是翠竹一无所知,又怎么帮她做事,真当是奇怪,直至愉妃唤她近前,附耳细语之后,她才明白了愉妃的意思;自昨夜之事后,她眉眼间第一次透出一丝喜色,奉迎道:“娘娘此计当真是妙,若换了臣妾,怕是想上十天十夜也想不出来。” “既然你觉得不错,就依此行事吧,记着,一定要快,你现在就是与夏晴在抢争时间,抢慢了,就算有再好的计也无用了,明白吗?” 魏静萱垂目道:“臣妾明白,臣妾这就回去准备,这一次,定不会再让夏晴逃脱。” 自咸福宫出来,魏静萱一扫之前的阴霾,连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待得回到倚梅轩后,她唤过香寒道:“从现在起,你派人时刻盯着宜华居那边,我要确切知道夏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习惯何时出去,去往何处。” 香寒答应之余,又有些好奇地道:“主子,愉妃娘娘说的那个计划当真行得通吗?”因为最后那段,愉妃是附耳轻语,所以她并不曾听到。 【作者题外话】:今天难受一天了,上吐下泻的,十点才感觉好点,我再努力看看12点前能不能再赶出一章来。 ... 第八百二十三章 舍与不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抚过裙裾,凉声道:“愉妃虽然为人狡诈,但这一次倒是没有骗我,只要行事仔细一些,成事的可能性当在七八成之上,总之你依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甚是宁静,犹如动物冬眠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初八这日,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覆盖了整座紫禁城。 初九清晨,瑕月扶着阿罗的手来到宜华居,入内之后,她笑着除下大氅道:“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这雪竟然还没停,不知是要下上多久。” “都说瑞雪兆丰年,雪下的大些,这样收成才会更好。”如此说了一句,夏晴又道:“其实这么大的雪,娘娘该在延禧宫中歇息才是。” 瑕月坐下后,似笑非笑地道:“夏贵人此言,可是不想看到本宫?” 夏晴垂目道:“臣妾岂敢,只是雪天难行,臣妾怕那些抬肩舆的宫人不小心,摔了娘娘。” 瑕月笑一笑,接过肃秋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想不到夏贵人如此关心本宫,真是令本宫感动。” 夏晴恭敬而淡然地道:“不知娘娘冒雪前来,有何吩咐?” 瑕月搁下茶盏,言道:“本宫不过是闲来无事,所以来夏贵人这里走走,不行吗?” 夏晴低头道:“自然可以,不过娘娘若是来劝臣妾的,就无谓劳神了。” 阿罗忍不住道:“夏贵人,你为何如此固执,主子与我都是为了你好,不想你抱憾终身。” 夏晴神色冰冷地道:“多谢阿罗姑姑,不过你大可放心,不会有那个时候。” 阿罗急切地道:“妹……不是,夏贵人,你相信我,这样做,你一定会后悔!”她想唤一声“妹妹”,但思及夏晴并未认她,只得改口。 夏晴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说过,不会有那一刻,不劳姑姑费心了。” “你听我说……”不等阿罗说下去,夏晴已是对瑕月道:“娘娘,臣妾刚才已是说了,不想提这些,您请回吧。” 瑕月笑言道:“既是这样,不提就是了,对了,这几日龙胎可还安好?” 见瑕月这么说,夏晴面色稍缓,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与孩子一切都好。” 瑕月微一点头道:“四个多月的孩子,应该已经会动了吧?本宫记得怀长乐的时候,三个多月的时候,就感觉她在里面伸手动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本宫真切感觉到自己要做额娘了;那一刻,本宫就在心里发誓,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可惜,最终还是未能保护好她,让她早早就离本宫而去。”说到此处,她眼眶发红,难掩心中悲痛。 夏晴沉默片刻,道:“魏静萱与愉妃已经害了许多人,不该让她们继续害下去,否则宫闱早晚会被她们弄得大乱,这一点娘娘应该很清楚,于情于理,你都不该阻止臣妾。” 瑕月盯着她道:“夏晴,你与本宫说实话,当真没有一丝不舍吗?” 夏晴一怔,旋即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只要可以除掉魏静萱,臣妾没有什么不舍的!” “若是没有不舍,为何要避开本宫的目光?”如此说着,瑕月伸手放在夏晴隆起的腹部上,也是巧,她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令夏晴与瑕月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瑕月徐徐道:“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要亲手放弃,夏晴,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说罢,她收回手,带了欲言又止的阿罗离去,留下夏晴一人怔怔坐在椅中。 见夏晴迟迟未语,肃秋试探道:“主子,皇贵妃所言甚有道理,不如您就听她的劝吧,咱们再另外想办法,奴婢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柳暗花明之时。” 这一次,夏晴没有斥责她也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我很累,扶我进去歇一会儿。” 在肃秋扶着夏晴入内的时候,阿罗焦急地对瑕月道:“主子,您为何不再多劝劝夏贵人,她明明有些被您说动了,只要……” “阿罗!”瑕月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你关心夏晴,本宫已经尽量点醒她了,但她能不能悬崖勒马,关键始终在于她自己,你我都无法代她做这个决定。” 阿罗用力咬着唇,低低道:“奴婢知道了,但奴婢真的不想她有悔恨终身的那一日。” “本宫明白。”瑕月轻抚着阿罗的长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阿罗点一点头,在扶着瑕月上了肩舆后,她忽地道:“主子,奴婢能不能出宫几日?” 瑕月微一蹙眉道:“几日?你要去哪里?” 阿罗神色哀然地道:“奴婢想去母亲坟上拜奠一番,告诉母亲,奴婢已经找到她了,让她可以安息。” 瑕月当即道:“倒是本宫疏忽了,确该如此。”顿一顿,她又道:“你且回去问夏晴,她家人的具体安葬之地,然后明日就出宫,本宫会与敬事房说,派你去办些事,需要多些时日,所以你不必着急。” “多谢主子。”阿罗感激地说着,随后道:“那夏贵人这边……” 瑕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意,笑道:“行了,夏贵人这边,本宫会尽量帮你看着,你尽管安心去吧。” 阿罗正欲再次道谢,眼角余光忽地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躲在树后,连忙止住准备抬了肩舆离去的太监,凑到瑕月耳边道:“主子,有人在盯着咱们呢。” 瑕月眸光微闪,道:“知道是谁吗?” “隔得太远,奴婢看不清。”听得阿罗的话,瑕月不动声色地取下右耳的红翡翠耳坠掷在雪地上,随即惊声道:“咦,本宫的耳坠子呢,怎么不见了?” 阿罗附声道:“咦,是啊,奴婢刚刚还看到呢,想是掉在这附近了。” 瑕月故作生气地道:“既是这样,还不赶紧去找,这可是本宫最喜欢的耳坠子,若是寻不到,本宫可不饶你。” 阿罗连连答应,随即低头在雪地上寻找,有意无意地往人影所在的地方靠近,不过那人很警觉,阿罗才靠近了半丈,就有所察觉,再次往树后掩了掩。 ... 第八百二十四章 太原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为免引起怀疑,阿罗不敢靠近的太过明显,兜了一圈方才勉强又靠近了半丈,但这已是极限,再往前,那人就露出离开的意图。 正当阿罗想着要不要将此人揪出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瑕月的声音,“原来耳坠子掉在这里了,阿罗,你替本宫捡起来。” 阿罗稍一犹豫,走回到瑕月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耳坠子捡起来,随即轻声道:“主子,那个人……” 瑕月微一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行了,咱们走吧。” 见她这么说,阿罗咽下嘴边的话,随瑕月离去,在走了一段路后,她趁着吩咐太监行路小心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在回到延禧宫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同样未见之前那人的踪影。 待得进了正殿后,瑕月道:“如何,他跟来了吗?” 阿罗疑惑地道:“真是奇怪,不知是为什么,那人未曾跟来,也有可能是他藏的太好,奴婢未曾发现。” 瑕月思索片刻,徐声道:“或许,他盯的并不是本宫,而是夏贵人。” 一听这话,阿罗当即慌声道:“您是说,有人要对夏贵人不利?” 瑕月凉声道:“你这么快就忘了除夕夜发生的事了?” “您是说魏常在?”说到魏静萱,阿罗眼中尽是恨意,若非不想连累瑕月,她也想与夏晴一样,不顾一切去对付魏氏与珂里叶特氏。 “她险些在夏晴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她龇牙必报的性子,怎肯善罢干休!” 阿罗担心地道:“那夏贵人岂非很危险,主子您刚才为什么要阻止奴婢,就该将那个人给揪出来。”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若要对付一个人,你说是在明好还是在暗好?” 阿罗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在暗的好,所以奴婢才说要将那人揪出来,让魏常在不能再躲在暗处。” “你啊。”瑕月好笑地道:“太过关心夏晴了,所谓关心则乱,连本宫真正的意思都没听出来,且静下心来再好好想一想。” 阿罗疑惑地看着瑕月,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齐宽听得七七八八,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姑姑,主子的意思,应该是指咱们在暗,魏常在在明,但你若揪了那人出来,就全部都在明了。” 听得这话,阿罗恍然道:“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想以静制动,悄悄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瑕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记着,当黄雀永远好过当一只螳螂。” “主子说得是。”这般应了一句,阿罗又道:“那奴婢这就去盯着那个人?” “不必了,这件事本宫会让齐宽去做,你尽管安心出宫去,无需急着回来。”阿罗唇刚一动,瑕月便猜到她想说的话,当即道:“放心吧,夏晴这里本宫会照看着,不会让她有事的。” 阿罗感激欠身道:“多谢主子。” 瑕月亲手扶起她,道:“记着本宫一句话,虽然你母亲已经不在世上了,但你还有本宫,还有夏晴,并不是孤独一人。”。 阿罗用力点头,随即又去了一趟夏晴,问清其母的埋葬之地,令她意外的是,夏晴家人原来是住在山西太原府之中。 “太原府……”瑕月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随即道:“本宫记得,五阿哥出生之时,地涌灵泉的也是太原府。” 阿罗应了一声,试探地道:“主子,要不要奴婢打探一下当年地涌灵泉的事,或许会有发现。” 瑕月点头道:“既然异像是假的,地涌灵泉必然也是假的,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但应该还能探听到些许线索,你尽量打听吧,若是打听不到,也不要勉强。” “奴婢知道了。”这一夜,阿罗将瑕月一些细微的喜好交待给齐宽与知春,太原府离京城甚远,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好些时日,虽说他们二人已是能够独挡一面,但瑕月贴身之事,多是她在做,齐宽他们接触的不多,临行之前,自是得好一番交待。 翌日,阿罗拜别瑕月自神武门离宫,此事原本倒是无人注意,但在数日不见其踪影后,各宫皆是动了心思,开始去敬事房打听消息,但敬事房那边所知并不祥,只知是瑕月派阿罗去办些事情,余下的一概不知。 诸人之中,对于这件事最上心的,莫过于愉妃,见敬事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小全子出宫去京城打听,看能不能探到阿罗的消息。 莫说,还真让小全子给打听到了,曾有人看到一个貌似阿罗的人,雇马车前往山西太原府,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中年人同行,至于是何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太原府?”愉妃诧异地望着小全子,后者肯定地道:“不错,若那人真是阿罗的话,她确是去了太原府。” 愉妃脸色阴沉地坐在椅中,她不会忘了太原府有过什么,阿罗此去分明是受了瑕月的命令,难不成,她抓到了什么把柄,所以特意派阿罗过去?若是这样的话,她…… 愉妃越想越烦,道:“知道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吗?” 小全子摇头道:“奴才不知,不过听那人说,此人衣着华贵,应该不是寻常人。” “难不成是和亲王的人?”愉妃喃喃说了一句,冷声道:“立刻将这件事告诉本宫阿玛,让他立刻赶去太原府,若阿罗当真找到了什么证据,一定要设法毁灭,必要之时,将他们二人都杀了,总之绝对不能让他们带任何证据回宫,清楚了吗?” “主子放心,奴才明日一早就出宫去。”小全子连忙答应,这会儿天近黄昏,再有一会儿宫门就该关了,只能等明日再出宫。 虽然很快有消息传来,额尔吉图亲自带着人赶去了太原府,但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愉妃就一日难以安心,整日都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 她做梦也想不到,阿罗去太原府纯粹只是一个意外;更想不到,阿罗与夏晴会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 第八百二十五章 故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在这些日子里,魏静萱也彻底掌握了夏晴的行程,包括她大概何时出去散步,大概会经过哪些地方。 这一日,魏静萱在听完黄三的禀报后,颔首道:“这么说来,她差不多每日都会离开宜华居去散步了?” 黄三恭敬地道:“主子说的不错,虽然时间不定,或早或晚,但只要等在附近,必然能见到她。” 黄三讨好的言语,却令魏静萱脸色微微一沉,“我何时说过要见她?”说罢,她目光一转,落在香寒脸上,冷声道:“是你告诉她的?” 香寒慌张地道:“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嘴快,所以……” “所以就把不该说的也说了?”魏静萱冷笑道:“香寒,你若想在我身边做事,往后就管紧嘴巴,莫要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香寒连忙道:“奴婢知道,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多嘴了,多谢主子饶恕。” 魏静萱脸色微霁,当她看向黄三时,后者连忙道:“主子放心,奴才万万不会将知道的话说出去,否则就让奴才受五雷轰顶而死。” 魏静萱淡淡道:“五雷轰顶就免了,千刀万剐就好!”虽然她的话听着没有什么火气,却令黄三浑身一寒,垂低了头不敢言语。 静默片刻,魏静萱再次开口道:“既然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么明日就依计行事吧。” 香寒神色一正,连忙垂目答应,翌日一早,她带着翠竹来到夏晴散步的必经之地,后者在停下脚步后,疑惑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香寒淡然道:“我也不清楚,是主子吩咐的,主子说她待会儿就过来。” “主子?”翠竹越发奇怪,道:“主子有什么话,直接在倚梅轩说就是了,何以要特意来这里?” 香寒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何人去,总之在这里好生等着就是了,主子应该很快就到了。” 见她这么说,翠竹只得依言在寒风中等候,如此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后,方才瞧见魏静萱缓步走来的身影,翠竹呵了口气,迎上去迫切地道:“主子,您唤奴婢来此有何吩咐?” 魏静萱神色冰冷地看着她,道:“翠竹,你可知罪?” 翠竹想不到魏静萱一开口就是这话,茫然道:“奴婢不知犯了何罪,还请主子明示。” 魏静萱冷笑道:“死到临头,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翠竹,你倒真有能耐。” 一听这话,翠竹整个人都慌了,颤声道:“主子,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到临头,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魏静萱盯着她道:“除夕之日,你坏我大事,我念着往日的情份已经忍了你,可是这些天来,你行事粗心不说,做事又经常偷懒,实在可恨得紧。” 翠竹连连摆手道:“没有,奴婢没有偷懒,主子交待的事情,奴婢都尽心尽力去做,还望主子明鉴。” 魏静萱冷哼一声道:“我亲眼看到你偷懒,难道还会有假吗?” “奴婢真的没有。”翠竹又害怕又委屈,眼泪不停地滴落下来。 香寒小声道:“主子,翠竹虽然偶有小错,但奴婢以为,她做事还算尽心,请主子网开一面,饶恕她这一回吧。” 魏静萱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许你说过话了?” 香寒跪下道:“奴婢知道主子心中有怨,但翠竹对主子还算尽心,求主子从轻发落。” 翠竹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香寒的求情,无疑令她心生感动,跟着跪下道:“奴婢对主子一片忠心,从未做过对主子不利之事。”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魏静萱更加生气,厉喝道:“没有做过?哼,若不是你,除夕之日,我早就除了……那个心腹大患,哪里还会容她得意到现在。” 翠竹仔细回想了一遍除夕之日的事,委屈地道:“奴婢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求主子明示!” 魏静萱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总之……你犯了错就该受罚!”说罢,她咬牙道:“立刻将她发落去慎刑司!” 翠竹大惊失色,她虽入宫时间不久,却也知道慎刑司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旦进了那里,就等于去了半条命,而有许多人,进了慎刑司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耳边已是传来香寒的声音,“主子,翠竹并非有心犯错,还请主子开恩,不要将翠竹发落去慎刑司,那里……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魏静萱寒声道:“你若再求情,就与她一并去慎刑司。” 她的话,令香寒噤若寒蝉,而这个时候,翠竹亦回过神来,拉着魏静萱的裙摆,连连哀求道:“不要,主子不要,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奴婢。” 魏静萱面无表情地道:“若你可以活着从慎刑司出来,我就告诉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翠竹害怕地道:“主子不要,奴婢不要去慎刑司,求您开恩。”见魏静萱不为所动,她又道:“奴婢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做错事惹主子不高兴,求您了。” 香寒面有不忍地道:“主子,翠竹已经知错了,您就饶了翠竹这一回吧。” 魏静萱冷冷盯着她道:“忘了我刚才与你说的话了吗?既然你喜欢,就跟着她一起去慎刑司吧。” 正在香寒与翠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肃秋,你知道什么时候,魏常在成了皇贵妃吗?” 这个声音是从魏静萱身后传来的,转身望去,只见夏晴正扶着肃秋的手,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肃秋垂目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并不曾听说此事,再者,魏常在不过是正六品,又怎么可能一跃成为正一品的皇贵妃呢?!” 夏晴点点头,道:“那可就奇怪了,若不是皇贵妃,魏常在怎么动不动就说要将人发落去慎刑司,谁人给她的权力?”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12点更新 ...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一场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肃秋抿唇一笑道:“那奴婢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是魏常在近日受宠,所以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能与皇贵妃那样,随意发落人去慎刑司呢!” 夏晴冷笑道:“她自是想,可惜,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皇贵妃!” 魏静萱眯眸盯着夏晴,虽然一切都是她设好的计,料想夏晴来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好话,但听到这句话,心中仍是升起一股怒意。 那拉瑕月乃是罪人之后,她都可以做到皇贵妃的位置,她为何就不可能,哼,她改变主意了,她不要夏晴死,要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一直活到看到她成为皇贵妃的那一日! 魏静萱掩下心中的恨意,恭顺地朝缓步走来的夏晴行礼,“臣妾见过夏贵人,贵人万福。” 夏晴没有理会她,走过去扶起翠竹,凉声道:“原来魏常在眼里还有我这个贵人吗?还以为这宫中,除了皇上与太后之外,魏常在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魏静萱直起身子,垂目道:“贵人误会了,臣妾对贵人从不敢有所不敬。” “是吗?”夏晴幽幽一笑,走到她面前道:“那慎刑司呢,难道也是我误会了。” 魏静萱咬一咬唇,脸色难看地道:“刚才之事,是臣妾失言,还请贵人恕罪。” 夏晴冷声道:“我很清楚你因为什么事而恼恨翠竹,魏静萱,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魏静萱凉声道:“翠竹是臣妾的宫人,臣妾恼恨她甚至是惩治她,似乎都与贵人无关。”说罢,她屈一屈膝道:“臣妾告退了。” 见魏静萱离去,香寒与翠竹相继跟上,然在走了几步后,香寒突然附在翠竹耳边急切地道:“赶紧求夏贵人救你,否则回去之后,主子一定会要你的命,快点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翠竹惊慌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咬一咬牙,倏然转身奔到夏晴身前,跪下道:“奴婢不想死,求贵人开恩,救奴婢一命!” 魏静萱又惊又怒地走过来道:“谁叫你来求她的,你想死是不是?” 翠竹低着头不敢答话,她这个样子惹得魏静萱更加生气,气呼呼地对香寒道:“还不快去把她拉走。” 香寒一脸无奈地去拉翠竹,趁着魏静萱等人不注意,在翠竹耳边又说了一句与刚才相似的话,后者听完后,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一味哀求夏晴救命。 夏晴从肃秋口中知晓自己除夕那日之所以能避过魏静萱的阴谋,多亏了翠竹无意中说的那句话,是以对其印象甚好,见她这般哀求,心有不忍,开口道:“魏常在,翠竹侍候你也有不短的日子了,你又何必如此绝情呢?” 魏静萱一脸冰冷地道:“臣妾刚才就说了,这一切都与贵人无关,还请贵人莫要掺和。” 夏晴挑眉道:“你这是嫌我多事了?” 魏静萱虚笑道:“臣妾不敢,只是贵人如今身孕六甲,实在不宜过多操劳,否则万一动了胎气,臣妾可是吃罪不起。” 夏晴笑一笑,道:“既是这样,那你就饶了翠竹这一回。” 魏静萱挑眉道:“贵人何以对翠竹这么在意?”不等夏晴开口,她已是再次道:“是了,翠竹可是帮过贵人大忙呢,这会儿,贵人转过来护着翠竹,倒也算是应该。” 夏晴瞥了她一眼,凉声道:“你无需绕圈子,总之你不能动翠竹,否则当日之事,我必禀告皇上与皇贵妃,到时候,你可莫要怪我没提醒你。” 有一阵寒风拂过,吹动了彼此镶在衣领上的风毛,魏静萱娇媚的声音于寒风中缓缓响起,“若有把握,除夕那日,贵人就已经禀告皇上了,又哪里会等到今日,这些话可唬不住我。”说到此处,她森然一笑,道:“我不会饶恕翠竹的,贵人不必白费心机!” 香寒看了看魏静萱,又看了看翠竹,咬牙道:“主子,你就饶过翠竹这一回吧,她并不是存心犯错;再者,除夕之事,或者已经事过境迁,但是今日,您说要将翠竹发落去慎刑司的话,奴婢与夏贵人他们都听到了,万一闹到皇贵妃面前,恐怕难以收……”她话未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旋即听到魏静萱尖厉刺耳的声音,“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吗?” 香寒捂着火辣辣刺痛的脸颊,低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希望主子能够……” 魏静萱厉声打断她的话,“能够什么,饶过翠竹?若是我不允,你就帮着他们来对付我是吗?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掌掴一下接一下落在香寒脸上,后者不敢出声求饶,只是咬牙忍耐,翠竹平日里与香寒的关系算不得多好,她实在没想到香寒竟然会这么帮着自己,连忙扑上去护着香寒,替她挡下那些掌掴。 夏晴眼见情况混乱,厉喝道:“魏常在,你闹够了没有?是不是真要我将你私自发落宫人去慎刑司的事告诉皇贵妃才高兴?!” 魏静萱气呼呼地停下手,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缓缓点头道:“好!好!这一次算你狠!”说罢,她指着翠竹道:“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倚梅轩的宫人,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她拂袖离去,对于香寒,连看都未看一眼,也未说要如何处置她。香寒苦涩地对翠竹道:“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往后,你好自为之吧,我该走了。” 翠竹担心地道:“你还要回主子身边吗?你这样帮我,她一定会迁怒于你的,要不然,你还是不要回去了。” 香寒叹了口气,道:“主子没有赶我离开,我岂能不回。”说罢,她朝夏晴行了一礼,道:“夏贵人,翠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若是可以,请你帮着照顾她一二。” 不等夏晴回去,她便躬身离去,而在她们走后,翠竹叩头道:“多谢夏贵人救命之恩。” 夏晴叹了口气道:“你弄成这样,也是因我而起;罢了,你先随我回宜华居吧。”不等翠竹说话,她又道:“我知你心中有疑问,一切等到了宜华居后再说吧。” ... 第八百二十七章 收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翠竹乖巧地点点头,随其离去,在她们走后,两个人影从拐角的隐蔽处走了出来,正是本该离去的魏静萱与香寒。 待得夏晴等人的身影消失后,香寒轻声道:“主子,奴婢刚才戏演得可还好?” 魏静萱唇角微弯,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总算平日里我没有白疼了你,经此一事,翠竹必会对你感恩戴德,视如再生父母。” 香寒笑道:“她做梦也想不到,这所有一切都是主子的计划。” 魏静萱轻哼一声,道:“我嘱咐你的话都说了吗?” 香寒连忙道:“主子放心,奴婢皆与翠竹说了,相信到了宜华居后,她一定会哀求夏贵人收留在身边。” 魏静萱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说罢,她打量着香寒脸上通红的指印,道:“如何,还疼吗?” 香寒讨好地道:“是有些疼,不过只要能助主子成事,莫说是这样的疼痛,就算再疼上十倍百倍,奴婢也甘之如饴。” “嘴甜口蜜。”话虽如此,魏静萱却是很受用,道:“回去之后,让庄太医替你看看,往后只要你好生做事,忠心不二,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反之……”眸光微微一冷,凉声道:“你知道什么后果的。” 香寒心中一悚,连忙道:“主子放心,奴婢万不敢有半点不忠之心。” “那就好,行了,回去吧,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你再去找翠竹,借她之手,除掉那个碍眼至极的龙胎!”说到最后两个字,她近乎咬牙切齿,曾几何时,她也怀有龙胎,却被那拉瑕月生生给弄得小产,而今,她日日服用苦药,却一直没有消息,虽从未在香寒等人面前提起过,但心底确有一丝忧虑,会否……她以后都怀不上龙胎,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她真的要止步于常在之位。 当然,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而且在这几日间,她已经私下将原本一日服用一剂的药量,改成了服用两剂,以求达到更好的药效,早日怀上龙胎。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只有龙胎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也是她最好的踏脚石。 且说翠竹那边,在随夏晴回了宜华居后,终于知道除夕之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引得魏静萱如此生气,但这个结果,无疑令她难以接受。 翠竹用力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道:“夏贵人,那碗药真的被香寒给调包了吗?还有……主子真的要害您腹中的龙胎?!” 夏晴未曾言语,倒是肃秋嗤声道:“翠竹,难道你现在还觉得魏常在是善男信女吗?” 翠竹摇头道:“不是,只是我……我觉得主子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当中一定会有什么误会。” 夏晴冷冷道:“我与她之间没有误会,只有过节。”停顿片刻,她再次道:“翠竹,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不知道。”如此说着,翠竹大着胆子道:“贵人,奴婢能不能跟在您身边?奴婢担心主子不肯放过奴婢。”这是香寒第二次在她耳边轻语时说的,只有留在夏晴身边,才能保住性命。 夏晴正自犹豫之时,肃秋在一旁道:“主子,翠竹心地纯善,又曾帮过咱们,您就收留了她吧。” “这个……”夏晴望着一脸哀求的翠竹,迟疑半晌,终是点了头,“也罢,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内务府那边,我会派人去知会一声。” 翠竹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奴婢多谢贵人恩典。” 肃秋抿唇笑道:“你这傻丫头,还叫贵人?” 翠竹会过意来,赶紧改口道:“奴婢多谢主子恩典,多谢主子,奴婢……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 夏晴笑一笑,她看得出翠竹是一个很是单纯的人,温言道:“行了,起来吧,往后好生做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翠竹用力点头,“嗯!奴婢一定会的。” 在命翠竹下去做事后,有宫人端了安胎药进来,肃秋正要服侍夏晴喝下,后者忽地道:“今日之事,你有没有觉得不妥?” 肃秋惊讶地道:“主子何出此言?” 夏晴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总觉得事情仿佛有些不对。” 肃秋想了想,骇声道:“主子可是怀疑,翠竹是魏常来派来的奸细?”不等夏晴言语,她又道:“但是奴婢看翠竹,并不像有事隐瞒,也不像心思狡诈之人;还是说奴婢眼拙,没有看出来?” 夏晴拧眉道:“我也不曾看出来,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自这日之后,翠竹就在宜华居安定了下来,她做事很是勤快,又肯用心,很快就做熟了自己那份差事。 这日,翠竹奉命去内务府取一些银炭来,在回来的途中,意外看到香寒,自从那日得了香寒求情并且暗自提点之后,翠竹就想亲口谢谢香寒,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看到香寒,自是万分高兴,快步走了上去,香寒看到她亦是欢喜得很,拉了翠竹的手道:“这几日我一直想来看你,但又怕主子知道后不高兴,所以未曾过来,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见了,真是巧。” “是啊,香寒姐,那日的事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帮我求情,恐怕我这会儿已经去慎刑司了。”如此说着,翠竹又关切地道:“对了,你曾被主子掌掴,脸上还疼吗?” 香寒不答反问,“那你呢,你还疼吗?” “我?”翠竹摸了摸脸,摇头道:“早就不疼了。” “既然你都不疼了,我又怎么会还疼呢。”如此笑语了一句,香寒关切地道:“你在宜华居还好吗?夏贵人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翠竹感激地道:“夏贵人对我很好,香寒姐你放心吧。”说罢,她迟疑地道:“除夕那日,真是夏贵人说的那样吗?” 香寒叹了口气,道:“不要再提那些事了,总之你现在没事就好了,以后好生在宜华居做事,夏贵人心善,想来不会亏待了你。” ... 第八百二十八章 银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翠竹沉默片刻,忍不住道:“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主子怎么可以这样做,还有香寒姐,你怎么不劝着主子一些呢?” “你当我没劝过吗?但主子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香寒叹了口气道:“翠竹,咱们只是奴才,奴才除了侍候好主子之外,就是听主子的话做事,主子叫咱们往东,咱们不能往西;主子叫咱们死,咱们不能活。若是遇到一个心善的主子还好,否则……”她没有说下去,只是不停地摇着头。 被她这么一说,翠竹亦觉得自己刚才说得过了一些,内疚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要不然,你也来宜华居吧。” “傻丫头,哪里有那么容易,再说我帮着主子对付过夏贵人,夏贵人就算再心善,也不会将我留在身边。”不等翠竹再说,她已是吸了口气道:“行了,你别担心我了,我不会有事的。对了,夏贵人的龙胎可还安好?” 翠竹当即道:“一切皆好,主子每日都有服用安胎药。” 香寒眸光微闪,道:“那就好,你可要好好照顾夏贵人,切勿让人再害她的龙胎。宫中,可不止主子一人要对夏贵人腹中的龙胎不利。” 翠竹惊声道:“这么说来,还有其他人?是谁?” “我也只是隐约听主子说过,具体的并不清楚,总之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对于香寒的言语,翠竹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照顾夏贵人的。” 香寒颔首之余,往她搁在一旁的银炭看了一眼,蹙眉道:“你去内务府取银炭了?怎么才这么一些?” 翠竹无奈地道:“内务府说银炭如今有些欠缺,所以先送来这么些,过几日再去领。” 香寒眼珠子一转,道:“我记得主子那边还有许多银炭,怕是这个冬天都用不完,不若我取一些来给你。” 翠竹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若是被魏常在发现,她会打死你的。”自从上次之事后,她对魏静萱就多了许多恐惧。 香寒不以为然地道:“那么多银炭,主子哪里发现得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你再来这里,我将银炭拿给你。” 翠竹拒绝道:“真的不用了,相信内务府很快就会再有银炭送来,万一香寒姐因为我而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香寒睨了她一眼道:“傻丫头,都说了不会有事,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难道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翠竹不好意思地笑着,随即道:“我知道香寒姐对我好,所以才更不能让你有事,再说主子那边也不是急着要银炭。” “夏贵人是不急,不过你才去她那里做事,当然是尽量事事做好,对不对?”待得翠竹点头后,她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你再过来。” 见她这么说,翠竹不再推辞,感激地道:“嗯,那就先谢过香寒姐了。” “你我之间,哪需要说这些客气的话。”如此又说了两句句,她与翠竹分开,各自离去。 她刚一进倚梅轩,等在里面的魏静萱便道:“如何,翠竹上钩了吗?” 香寒屈身道:“请主子恕罪,奴婢并未依原来的计划行事。” 听得这话,魏静萱当即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怎么一回事,为何擅自改变计划,可是翠竹对你起了疑心?” “回主子的话,翠竹没有对奴婢起疑心,是奴婢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说着,她将翠竹去取银炭的事说了一遍,旋即道:“奴婢觉得与其哄骗翠竹做事,倒不如借这银炭来除去夏贵人腹中的龙胎,更加神不知鬼不觉。” 她这话引起了魏静萱的兴趣,扬眉道:“哦?是什么法子?” “奴婢曾听庄太医提过,怀孕之人,若是闻多了麝香,就会引致小产,咱们何不将麝香掺在银炭之中?” 魏静萱细细听过之后,颔首道:“你这法子倒是不差,不过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点燃就会有香气散发出来,试问夏晴怎会没有察觉?” 香寒一心以为自己想到了个好法子,未曾想到这一点,这会儿被魏静萱一问,顿时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么说来,奴婢的法子行不通?” 魏静萱没有说话,徐声道:“只要设法掩盖了麝香之味,那么一切,就完美无瑕了。” “可是……”香寒刚说了两个字,魏静萱便抬手道:“且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看是否有法子解决。” 香寒依言静站一旁,由着魏静萱在屋中来回走着,如此过了许久,博山炉中焚香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开始变淡,香寒走过去,揭开炉盖,舀了一勺香料添加到里面,随着香料的加入,香气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一直未曾想出法子的魏静萱,在看到她这个动作时,眸光一亮,脱口道:“有法子了。” 香寒闻言,连忙凑过去道:“是什么法子?” 魏静萱幽幽一笑,朝轻烟袅袅的博山炉努了努嘴道:“法子不就是那个喽?” 夜,悄然而过;第二天,香寒早早等在昨日相见的地方,待得翠竹出现之时,她欣喜地招手,随即指着搁在身边的一筐银炭道:“快来瞧瞧,这么多够不够?” 翠竹连连点头道:“够了,香寒姐怎么取这么多过来,万一让魏常在发现,岂不麻烦。”不等她说完,香寒已是道:“都说了没事,偏你总是担心个不停。” 翠竹讪讪地笑着,道:“我也是担心香寒姐嘛。” “行了,我哪里会不明白你的心意。”说罢,香寒又道:“不过库房那边潮冷,这些银炭烧起来之时,可能会有些许烟气,最好焚香之后再用,以免夏贵人感觉不适。对了,夏贵人可有焚香的习惯。” 翠竹想了想道:“主子偶尔会在屋中焚香,但并不常用。” 香寒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只要夏贵人不反感就好,记着,焚香之后再用,知道吗?” 翠竹毫不怀疑地道:“我知道了,多谢香寒姐。” ... 第八百二十九章 麝香之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了,你快拿着银炭回去吧,夏贵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是内务府那边领来的,莫要提及我,毕竟……”她叹了口气道:“我帮过主子对付她,明白了吗?” 翠竹急切地道:“可那并不是你的意愿,是魏常在强迫你的,只要把话说清楚,相信夏贵人不会再……” 香寒摇头打断她的话道:“翠竹,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往往踏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哪怕并不是你想做错的。”她轻拍着翠竹的脸颊道:“总之你照我的话去做,好不好?” 翠竹无奈地答应,取了银炭离去的她,并没有看到香寒在其身后所露出的阴笑,但香寒同样没有看到站在远处的齐宽;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自己乃是被黄雀盯上的那只螳螂。 翠竹回到宜华居后,依言说是从内务府取来的银炭,随后便将那些炭收到了库房之中。 就在翠竹准备下去的时候,宫人来禀,说是瑕月来了,夏晴闻言甚是惊讶,自从那一次之后,瑕月就再未来过宜华居,不知何以今日又过来了。 奇怪归奇怪,该有的礼数却是少不得,她正欲出去相迎,瑕月已是走了进来,她扶着肃秋的手屈身行礼。 “起来吧。”在示意她起身后,瑕月温言道:“这些日子,一切可都还好?” “有劳娘娘挂心,臣妾与孩子都很好。”夏晴的应答恭敬而疏离,随后道:“不知娘娘此来有何吩咐?” 瑕月微微一笑,在椅中坐下后,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夏贵人这里走走吗?” 夏晴虚虚笑道:“怎么会呢,只是臣妾想着娘娘要打理六宫事务,若不是有要事,哪有闲暇来臣妾这里。” 瑕月笑一笑道:“算算日子,阿罗应该已经到太原府了。”说到此处,她感慨地道:“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完成了心愿。” 夏晴神色一冷,凉声道:“可惜母亲已经不在了。” 瑕月望着她隆起的腹部道:“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没有改变心意。” 夏晴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腹部,道:“臣妾早就与娘娘说过,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家人复仇,永远都不会改变。” 瑕月将她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似笑非笑地道:“是吗?” 不知为何,瑕月的目光令夏晴感觉很不自在,别过脸道:“当然,这一点,娘娘应该很清楚。” 瑕月没说什么,转过脸对站在门边的翠竹道:“你这两日,曾去取过银炭是不是?” 翠竹奇怪地看着瑕月,点头道:“是,奴婢奉主子之命去内务府领了些银炭过来。” “你取了两次银炭,但内务府的记录只有一次,这是为何?”瑕月的话令夏晴大为惊讶,脱口道:“竟有这样的事?”所有东西出入内务府都要记入册中,这一点内务府做得极严,几乎可说是没有错漏,所以夏晴听到瑕月的话时才会这么吃惊。 瑕月没有理会她,再次对翠竹道:“还有,你曾见过香寒,银炭也是她给你的对不对?” 翠竹疑惑地道:“是,奴婢曾见过香寒姐,但娘娘……”她小心翼翼地道:“您又如何知晓?”她心中万分惊讶,明明这些日子从未见过瑕月,为何后者对她的事,好似了如指掌。 瑕月未曾说话,倒是夏晴先蹙眉道:“为什么她要给你银炭?还有,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翠竹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道:“奴婢不是有心隐瞒主子的,只是香寒姐说怕主子误会,所以才未曾提及,昨日……”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夏贵人,香寒是魏常在身边的人,无缘无故给翠竹银炭,你不觉得奇怪吗?” 翠竹急急道:“启禀皇贵妃,不是无缘无故,是……” 瑕月抬手道:“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 “是。”翠竹答应之余,觉得有些怪异,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瑕月似乎不希望她多说,连着两次说到一半,都被她所打断。 在阻止了翠竹的言语后瑕月起身走到正燃着的炭盆前,取过搁在一旁的铁钳子拨动了一下烧得通红的银炭,道:“若本宫没有料错,香寒在将银炭交给翠竹之前,已然动了手脚,至于她的目的,自然就是夏贵人腹中的龙胎。” 夏晴陡然一惊,起身道:“她想害我的孩子?” “如若不然,你说她为什么要让香寒拿银炭过来,还瞒着你;你要她性命,她何尝不是要你腹中龙胎的性命,上次一计不成,这次就利用翠竹来害你。” 瑕月这番话将翠竹吓了一大跳,神色慌张地摆手道:“没有,奴婢没有害主子,魏常在也没有指使奴婢,请皇贵妃明鉴。” 肃秋指了翠竹愤怒地道:“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拿那些银炭,原来当初那一切,皆是你与魏常在合谋演的戏,亏得我与主子那样帮你说话,你实在太卑鄙了。” 翠竹急切地道:“没有,我没有与魏常在演戏,她是真的想要我的性命,主子待我这样好,我怎么会害她,你……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瑕月凉声道:“眼巴巴送来这些银炭,想来是在银炭中动了足以令你小产的手脚。” 肃秋慌乱地道:“因为这两天天气寒凉,主子从昨日到现在,几乎一直在用炭盆,若是依娘娘的话,主子的龙胎岂不是很危险?”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夏晴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抚着腹部的手微微颤抖,轻声道:“银炭与我并无直接的关联,怎么可能害得了我的孩子,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麝香之名,夏贵人应该听说过,只要将麝香添加在银炭之中,那么一经燃烧,麝香就可以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散发出来,然后被你吸入腹中,伤及胎儿。” 她的话令夏晴脸色越发难看,脱口道:“去请太医来,立刻去请周太医……还有方太医过来。” ... 第八百三十章 醒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肃秋急急道:“是,奴婢这就去。”她正欲离去,瑕月忽地道:“站住,不许去!” 肃秋一愣,旋即急切地道:“娘娘,为何不让奴婢去?您刚才不是亲口说了主子龙胎被麝香所伤吗?” 瑕月在示意不明所以的翠竹下去后,道:“那不是很好吗?也正逐了你家主子一直以来的心愿。”顿一顿,她续道:“只要龙胎小产,再将今日之事告诸皇上,就可以定魏静萱的罪,谋害皇嗣,足以令魏静萱被废入冷宫。” 肃秋急忙道:“有翠竹的供词还有这些有问题的银炭在,就算主子没有小产,也足以定魏常在的罪。” 瑕月漠然道:“话虽没错,但失去孩子怎么着也比没有失去孩子,更加惹人同情,你说是不是?” “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怎么可以为了博取同情,就将他扼杀呢?!”肃秋话音刚落,瑕月便漠然道:“你家主子不是一向都是如此打算的吗?” 这句话,堵得肃秋说不出话来,确实,夏晴从未在意过这个孩子,一直都是将之当做复仇的工具来利用,从未想过要将他生下来。 瑕月续道:“与其让他出生之后,被生母厌弃,倒不如趁着现在将之了结。”说罢,目光一转,对紧紧抿着唇的夏晴道:“夏贵人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字如此简单,夏晴却始终无法说出口,自从除夕之夜后,她越来越清楚感知到有一个孩子在自己腹中长大,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当听到银炭可能含有麝香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对付魏静萱,而是传太医为自己诊治,并且在那种情况下,还清楚的记得,传周明华或是方太医,而不是一直为她请脉的庄正。 她不愿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越来越在意这个孩子,甚至在意到……不愿再将他当成工具来利用。 不行,不可以这样,她不可以忘了家人的仇恨,一定要除了魏静萱;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心中就升起强烈的不舍,她……舍不得失去这个孩子,她希望可以把他生下来;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瑕月挑眉道:“夏贵人,怎么不回答本宫的话?” “回娘娘的话,臣妾……”夏晴犹豫了许久,终是咬牙道:“这件事臣妾自己会衡量,不劳娘娘费心了。” 听得她的话,瑕月眸中露出一丝笑意,面上却不露分毫,道:“你该不会告诉本宫,你开始舍不得这个孩子了吧?” 夏晴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道:“是,臣妾承认,臣妾确实有些舍不得失去这个孩子,他那么无辜又那么幼小,实在不该受那样的折磨。”停顿片刻,她又道:“您以前说的没错,臣妾不该那样偏激,连自己的孩子也拿来利用。” 瑕月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虽然你的家人不在了,但这个孩子,往后就是你的家人。” 见瑕月这么说,肃秋连忙道:“那奴婢现在就去请太医。” “不用去了。”瑕月再次阻止,令夏晴与肃秋均是万分不解,明明她希望夏晴保住这个孩子,为何一直不许肃秋去请太医?究竟是想怎样。 瑕月看出她们心中的疑惑,笑道:“这些银炭并没有被人动手脚,更加没有掺杂麝香,试问怎么龙胎怎么会有恙呢?” 肃秋愕然道:“可是您刚才明明说银炭是魏常在送来的,翠竹也承认了,怎么一转眼,又说没有被动手脚,难不成魏常在当真好心的送些银炭来?” “自然不是,不过那些银炭翠竹刚刚才拿来,想来不会是这些;再者,若真掺了麝香,燃烧之时,应该会闻到香气,可是这一些,并无丝毫的香气或是异常。”说罢,瑕月轻笑道:“本宫刚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将你家主子心里真实的想法逼出来罢了。” 肃秋轻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原来如此。” 瑕月笑一笑,看着夏晴道:“看来本宫不用担心阿罗回来之后,无法向她交待了。” 夏晴神色复杂地道:“臣妾曾背叛皇贵妃,皇贵妃难道一点都不恨臣妾吗?”到了今时今日,她又怎么会不明白,由始至终,瑕月都是在帮她,让她不至于踏出错误的那一步。 瑕月摇头道:“本宫不是圣人,对于一个背叛自己,怎会一些怨恨都没有,但你是阿罗的妹妹;这么多年来,阿罗一直陪在本宫身边,不论本宫被皇上冷落还是众叛亲离之时,她都没有离开本宫;所以,不论她有什么样的要求,本宫都会为她做到。” 夏晴羡慕地道:“阿罗真有福气,得娘娘如此真心相待,臣妾远不如她,错信奸人,从而害死了家人,其实真正害死家人的凶手,是臣妾才对。” “你不必将所有事情都揽上身,人心诡异,你当时才十几岁,怎么能看得那么透彻呢。” 夏晴摇头之余,想起瑕月刚才的话,疑惑地道:“但是香寒与翠竹见面,还有赠其银炭之事,娘娘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偶然得见,还是娘娘……” “你以为本宫派人盯着你?”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确实派人盯着宜华居,但不是为了盯你,而是另一个人。” 夏晴连忙问道:“是谁?” 瑕月看了一眼齐宽,后者将发现宜华居外有人盯梢,从而暗中监视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自从翠竹来了贵人身边后,主子就觉得有问题,所以派奴才悄悄盯着翠竹,果然发现她与香寒连着两天接触,并在今日从香寒那里拿了一些银炭过来。主子担心贵人有事,所以一得知此事,就立刻过来了。” 夏晴并非恩怨不明之人,之前背叛瑕月,乃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对瑕月有所误会,才会那样,此刻听完齐宽的话,郑重地朝瑕月施了一礼,道:“多谢娘娘。” “不必多礼。”在扶起夏晴之后,瑕月道:“魏静萱一直想要害你的龙胎,这一次,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要银炭确有问题,再加上翠竹的口供,当可以定她的罪。” ... 第八百三十一章 果有麝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听得此话,连忙对肃秋道:“立刻去将库房里的那些银炭拿进来,另外将翠竹叫进来,还有去请周太医过来。” 翠竹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在外面,听到肃秋传话,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随即抬步走了进去,一见到夏晴,她就急急道:“主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与魏常在合谋,也没有动过任何加害主子的心思,若有半句谎言,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夏晴也不相信翠竹会加害自己,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次给皇贵妃与我听。” 翠竹忙不迭地点头,将无意中碰见香寒,然后香寒主动说要取银炭给她的事仔细说着,这个时候,宫人拿着刚刚送去库房的银炭进来,齐宽随手取过一块放在鼻下细闻,随即对瑕月道:“主子,真的有细微的香味,但是不是麝香,奴才不敢肯定。” 瑕月微一点头,道:“搁着吧,等周太医来了再说。” 未过多久,肃秋带了周明华进来,后者接过银炭之后,细细辩别,又烧了一些来闻,神色凝重地道:“启禀皇贵妃与夏贵人,这银炭应该是被人抹了麝香,虽然份量不多,但长此以往,必然会对夏贵人的龙胎造成伤害,轻则胎气不稳,重则小产。” “本宫知道了,多谢周太医。”在打发周明华下去后,瑕月道:“看来真是让本宫猜对了,她想利用银炭来害你。” 在她说完后,齐宽道:“主子,有一点奴才想不明白,银炭被掺了麝香,一旦燃烧起来,香味四散会变得很明显,也就是说,夏贵人很快会发现这些银炭有问题,这样一来,她加害夏贵人龙胎的计谋就行不通了。” 听得这话,翠竹连忙道:“我想起来了,香寒姐与我说过,库房潮湿,所以这些银炭烧起来之时,可能会有烟气,为免令主子不适,烧银炭之时,一定要焚香。” 瑕月冷笑道:“这样就说得通了,一旦焚了香,香气就会盖住麝香,令人无法察觉银炭的古怪,这个魏静萱,想得可真是周到。” 夏晴咬牙道:“可惜她百密一疏,最终还是现了原形。”说罢,她冷声道:“肃秋,立刻带上翠竹与这些银炭,随我去养心殿见皇上,这一次,魏静萱休想再脱身!”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如今终于有了铁一般的证据,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瑕月清楚她的心情,所以并未出言阻止,更与之一道过去。 在去养心殿的途中,齐宽小声道:“主子,魏常在那样狡猾,这一次真能治得了魏常在罪吗?” 瑕月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夏情,道:“人证物证俱在,不说十成,也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齐宽用力点头道:“那就好,省得魏常在再迷惑皇上,她那种人就该在冷宫中待一辈子。” 他们并未发现,有一人远远跟着他们,在他们快到养心殿的时候,悄然离去来到倚梅轩。 “你说什么?他们去了养心殿?”魏静萱诧异地盯着躬身站在底下的黄三,之前香寒与她说,翠竹已经带了银炭回去,她就让黄三与以前一样,暗中留意宜华居的动静,没想到才不到半天功夫,宜华居就有了异动。 黄三肯定地道:“是,不止夏贵人,还有皇贵妃与翠竹,都去了养心殿,走得很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魏静萱柳眉紧皱,喃喃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去了养心殿,他们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脸色微变,盯着香寒道:“你将银炭给翠竹之事,可有其他人看到?” 香寒连忙道:“没有,奴婢选的地方很是隐蔽,而且奴婢一直很小心留意四周,应该没人发现。”顿一顿,她试探地道:“主子难道是怀疑夏贵人知晓了咱们的计划?”待得魏静萱点头后,她又道:“但是这不可能啊,翠竹才刚刚将银炭拿回去,应该不会那么快使用才是,既是没用,又怎么会发现问题。” 魏静萱亦是想到这一点,咬唇思索片刻,忽地盯了黄三道:“你刚才说,还有谁与夏贵人一起去了养心殿?” 黄三不解魏静萱何以这么问,依言道:“回主子的话,还有皇贵妃与翠竹。” “皇贵妃……”魏静萱重复了一遍,忽地道:“难不成是她暗中使了什么手脚?” 香寒与黄三解是不解其意,前者更是道:“主子这是何意?” “我也说不好,但我刚刚才让你将银炭拿给翠竹,紧接皇贵妃就出现了,还与他们一起却养心殿,这当中必然有问题。”说到此处,魏静萱不安地道:“难道他们真的发现银炭有问题?” 香寒安慰道:“咱们做得那么隐蔽,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发现,您别太过担心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话虽如此,魏静萱始终静不下心来,思来想去,起身道:“扶我去咸福宫。” 临出门之时,魏静萱突然感觉胸口突然一阵烦恼,扶着门框连呕数声,却没有东西吐出来,香寒关切地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黄三在一旁附声道:“主子,可要奴才去传庄太医来看看?” 魏静萱摇摇头道:“我没事,赶紧过去吧。” 到了咸福宫,愉妃正在考校永琪功课,示意魏静萱在一旁等候,然后者心里揣着事,哪里忍不住,趁着愉妃与永琪说话的一个间隙开口道:“娘娘,臣妾有要事禀告。” 被魏静萱突然插这么一句,愉妃心中甚是不快,冷冷扫了她一眼,对永琪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将不熟的地方再好好看一遍,另外,后面那些文章虽然师傅没教到,你也可先看起来了,三日后本宫再考你之时,必须得整本书都背诵如流并且贯通其意,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好生读书的。”说罢,永琪朝魏静萱行了一礼,捧着书走了下去。 ... ... 第八百三十二章 替死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道:“五阿哥不止书读的好,还谦逊有礼,真是难得。愉妃睨了她一眼,凉声道:“魏常在如此迫不及待来找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得这话,魏静萱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随即紧张地道:“娘娘,您说他们此去,到底会不会是发现了臣妾动的手脚?” “很有可能。”如此说着,愉妃蹙眉道:“魏常在,你到底是怎么了,本宫一直叮嘱你小心些,但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纰漏,是否最近太过安逸,令你变得大意起来?” 魏静萱急忙道:“没有,臣妾一直都很小心,万不敢有丝毫大意,尤其是这一次,银炭才刚送去不到半日,实在不知他们到底是从何晓的。”见愉妃不说话,她又焦急地道:“娘娘,若真是为了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可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此事,愉妃也觉得极为棘手,道:“你先别急,让本宫好好想一想。”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一滴的过去,未等愉妃想也法子来,已有宫人进来道:“主子,五公公来了,说是请魏常在去养心殿。” 一听这话,魏静萱整个人都几乎从椅中跳了起来,颤声道:“是皇上,一定是皇上找臣妾过去对质,怎么办,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愉妃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且会从倚梅轩找到咸福宫来,看来事情很严重。 见愉妃迟迟不说话,魏静萱越发慌张,抓着她的衣裳道:“娘娘,您救救臣妾,臣妾不想死啊!” 愉妃烦燥地甩开她的手道:“你当本宫是神仙吗?谁叫你如此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还闹到皇上面前,事事处于被动之地,想再脱身谈何容易。” 听得这话,魏静萱脸色倏然一沉,“这么说来,娘娘是打算见死不救了?” 愉妃心中一动,道:“常在想到哪里去了,本宫是这样的人吗?只是这件事,当真是有些麻烦。”她自是巴不得麻烦事离得越远越好,但魏静萱zhidao她太多事了,这个人已经成了一把双刃,可以用来伤人,也可以……伤她。 魏静萱冷声道:“臣妾zhidao,否则也不敢来麻烦娘娘。”若愉妃袖手旁观,她必不会让愉妃好过。 这个时候,宫人又道:“娘娘,五公公刚才催得很急,魏常在……” 愉妃抬手打断他的话,“本宫zhidao了,你去告诉他,魏常在很快就出来了,让他再等一会儿。” 在打发宫人chuqu后,愉妃心思急转,片刻后,她指着香寒对魏静萱道:“这个奴才对你可还忠心?” 魏静萱点头道:“香寒在臣妾身边的日子虽然不算太长,但一直尽心jinli算是有几分忠心。” “好。”愉妃简短地应了一句,道:“香寒,今日之事,已难善了,你若当真忠心,就替你家主子担下所有的事,如何?” 听得这话,香寒顿时傻了眼,下意识地指了自己道:“奴婢担下?” 愉妃凉声道:“怎么了,不愿意?” 香寒自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这话她万万不敢当着愉妃与魏静萱的面说出口,她努力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当然愿意为主子分忧解劳,只是恐怕皇上不会相信。” 愉妃面无表情地道:“这一点不用你担心,本宫只问你,愿意吗?” 香寒万般无奈地道:“奴婢……奴婢愿意。” 愉妃微一点头,对魏静萱道:“你记着,从现在起,所有的事都是香寒擅作主张,你之前毫不知情,直至黄三告诉你库房银炭少了一筐,追问起来,方才zhidao香寒做了那样的事,你又气又恨,立刻就来找本宫商量,看如何将那些有问题的银炭拿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小五过来了。” 魏静萱暗自重复了一遍,道:“臣妾记住了,但……皇上会相信吗?”弘历不是傻瓜,谋害皇嗣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是香寒一手所为? “不管信不信,都得试一试,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了。”如此说了一句,愉妃又道:“趁着这一路过去的时间,你最好把话想得漂亮一些,让皇上多信一分也好。” 魏静萱连连点头,随后又道:“那娘娘您……” 愉妃zhidao她要说什么,道:“行了,本宫会与你一起过去,为你作证,但这个法子,能否过关,本宫也不敢担保,只能自求多福了。”说罢,她看向忐忑不安的香寒道:“还有你,想来家中尚有亲人在,只要你好生担下这宗罪,本宫与魏常在保你家人后半世富贵无忧。” “奴婢zhidao了,奴婢不会乱说话的。”香寒低声说着,在愉妃起身准备离去之时,她忽地跪下道:“娘娘,您……您再另外想个法子好不好?不然……不然让黄三顶下这个罪,奴婢……奴婢不想死!” 愉妃尚未说话,魏静萱已是蹲下身咬牙道:“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怎么了,这会儿又想反悔?” “不是。”香寒涕泪横流地磕头道:“奴婢……奴婢是很想帮主子,但奴婢不想死,求您放过奴婢好不好,奴婢答应您,以后一定会加倍用力服侍您的,求你饶了奴婢这一回。” “你!”魏静萱气得一巴掌掴在香寒脸上,厉声道:“你个贪生怕死的狗奴才,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香寒不停地求饶,令魏静萱越发气急败坏,这个样子,一旦去了养心殿,不用弘历问,香寒就会将事情全部说出来,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求救似地看着愉妃,后者走至哭得满是泪痕的香寒面前,俯身道:“香寒,你以为不chuqu顶罪,就会无事吗?” 香寒哽咽地道:“奴婢……奴婢只想活命而已,求求娘娘……求求主子……” 愉妃颔首道:“本宫明白,试问何人不想活命,但有时候,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就算这一次,你不顶罪,你主子被皇上降罪,你这个帮凶能够置身事外吗?不会,你一样会死,而且会死的更惨,可能是五马分尸,可能是腰斩之刑!” 香寒被她说得尖叫不止,道:“不要!奴婢不要死!” 第八百三十三章 养心殿对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肃声道:“你一定会死,区别只在于,是你一个人死,还是累你家人一起死。香寒,时间不多了,你好好考虑。” 她刚说完,刚才那个宫就再次走了进来,迟疑地道:“主子,五公公他……” 愉妃zhidao她想说什么,当即道:“行了,本宫与魏常在这就chuqu。”说罢,她率先走chuqu在其后面,魏静萱一把拉起哭哭涕涕的香寒,咬牙切齿地道:“好好想清楚,若是连累你家人一起死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至于现在……赶紧抹干净眼泪,随我chuqu。” 香寒忍着心中的惶恐与害怕,拭干眼泪随魏静萱chuqu小五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看到她们出来,当即道:“魏常在,咱们快走吧,皇上还等着吧。” 不等魏静萱答应,愉妃已是道:“正好本宫也要见皇上,干脆与你们一道过去吧。” 对此,小五虽有些奇怪,却也不会反对,应了一声就领着他们一路来到养心殿,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默默走着;然在走到一半之时,魏静萱突然捂着嘴干呕起来,小五停下脚步道:“魏常在怎么了?” 魏静萱抚着胸口道:“没什么,想是吃坏了东西,这几日总觉得胃不太舒服。” 小五点点头,正欲继续往前走,愉妃忽地道:“你说这种情况持续数日了,可有请太医看过?” 黄三言道:“其实主子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呕过一次了,也是这样的干呕。” 愉妃微一咬唇,道:“既是身子不爽,还是请太医kankan为好,这样吧,冬梅,你立刻请庄太医去养心殿。” 魏静萱推辞道:“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小事罢了,不打紧。” 在示意冬梅离去后,愉妃在其耳边轻语了一句,后者苍白的脸庞中泛起一抹欣喜的红晕,颤声道:“当真吗?” 愉妃低声道:“本宫也不敢肯定,若是真的,那这一次,真是天助你了。” 魏静萱用力点头,随小五一路来到养心殿,这个时候,庄正还没到,他们几人跨过及膝的门槛来到殿内。一进到里面,便看到弘历一脸阴沉地坐在御案后,瑕月与夏晴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在殿中,还摆着一筐银炭。 待得众人行过礼后,弘历盯着小五冷声道:“为何去了这么久?还有,愉妃何以会在这里?” 小五赶紧道:“启禀皇上,奴才去倚梅轩的时候,魏常在恰好去了咸福宫,奴才虽然立即赶了过去,但还是耽误了不少时辰,至于愉妃娘娘……” 不等他说xiaqu愉妃已是接过话道:“启禀皇上,刚才魏常在与臣妾说了一些事,臣妾觉得事关重大,所以陪着魏常在一道过来,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点一点头,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寒声道:“你可知罪?” 自从进来之后,香寒双腿就一直在打哆嗦,心里不停祈求,希望弘历传召魏静萱过来,不yaoshi银炭之事,可是眼下……这一次,她一定会死的。 正当香寒惊骇欲死之时,魏静萱忽地跪下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魏静萱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愉妃也被吓了一跳,她们之前商议的,明明不是这样,怎么突然又…… 瑕月与夏晴亦是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依着她们的猜想,魏静萱该是百般抵赖才是,怎么才问了一句,就认罪了,实在不合魏静萱的性子,而且……她好像什么都zhidao了,进来之后,连一丝惊讶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用力一捶桌案,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谋害夏贵人腹中的龙胎了?” 魏静萱含泪望着他,泣声道:“虽然这一切并非臣妾主使,但确因臣妾而起,所以臣妾愿意认罪。” 听到这里,愉妃最先明白过来,魏静萱这是打算以退为进,这个法子比她之前计划的更加冒险,但确实更好,但能否取信于弘历,仍是未知之数。 瑕月凉声道:“魏常在,你说不是你主使是何意思?” 魏静萱抹着泪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今日命黄三去取银炭的时候,发现库房里的银炭少了一筐,询问之下,方知是香寒取走了,臣妾觉得奇怪,就问她取去做什么,她之前不肯说,后来臣妾一再询问,方才说是拿去给翠竹。前些日子,翠竹因为做事大意,对臣妾的话常常阳奉阴违,臣妾一怒之下将她逐了chuqu恰好当时夏贵人也在,夏贵人觉得臣妾待翠竹太过严苛,将臣妾训斥了一顿,然后就将翠竹带了回去,从那以后,翠竹就一直待在宜华居中。” 夏晴冷声道:“你岂止是赶逐夏晴,还要私自将她发落到慎刑司去,至于你为何这样痛恨翠竹,不是因为她做事大意,而是她不小心坏了你害我的计划。” 魏静萱一脸茫然地道:“夏贵人在说什么,为何臣妾一句都听不懂?” “你曾命香寒在御膳房中调包我的安胎药,想要借此加害我腹中的龙胎,翠竹无意中发现药碗不同,说了几句,恰好被肃秋听到,从而引起警惕,令你的奸计未曾得逞,自那之后,你就恨极了翠竹,欲除之而后快。” 魏静萱连忙否认,一脸惶恐地道:“没有,没有那样的事,臣妾绝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肃秋插话道:“翠竹就在这里,魏常在还想要否认吗?” 魏静萱没有理会她,望着脸色阴沉的弘历道:“皇上,臣妾说的句句皆是实话,并未撒谎。若当初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夏贵人为何不立即来告之皇上呢?非要等隔了那么多天才提及?” 弘历眸光一动,落在夏晴身上,后者赶紧道:“臣妾曾想过要说,但除了那碗药之外,再无证据,又想着姐妹之间,以和为贵,所以忍了下来,希望魏常在能够有所醒悟,没想到她不止未曾醒悟,还变本加厉,想出更加阴毒的法子来害臣妾的孩子;魏常在如此行径,实在令臣妾忍无可忍,决定将她的恶行揭发出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开始恢复正常五更 第八百三十四章 香寒改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闻言,一脸愤慨地道:“夏贵人,臣妾究竟有何处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在皇上面前冤枉臣妾?” 夏晴没有理会她,对弘历道:“皇上,臣妾没有冤枉任何人,您若不信,可以亲自问翠竹。” 翠竹见弘历望过来,连忙跪下道:“启禀皇上,主子说的都是真的,昨日奴婢遇见香寒,她见奴婢拿着银炭,就问了几句,之后便说要从倚梅轩取来给奴婢,奴婢当时已经说不要了,她非要坚持,奴婢只得接受,今日她将银炭交给奴婢的时候,说银炭可能会有些受潮,所以点用之时,一定要焚香,因她之前曾帮过奴婢,所以奴婢未曾怀疑,直至主子知晓此事,并发现银炭混有麝香之后,方才知道她的真正用意;幸好这些银炭还没有用,否则……否则奴婢就成了帮凶。” 弘历未曾说话,盯了自进来之后就一直瑟瑟发抖的香寒冷声道:“翠竹所言,可是事实?” 香寒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一接触弘历冰冷的眸子便又赶紧低了下来,脑海里不停盘旋着魏静萱与愉妃刚才的话,颤声道:“是……是事实。” “这件事,是如魏常在所言的那般是你擅作主张,还是她指使你所为的?”弘历话音刚落,夏晴便急切地道:“皇上,香寒只是一个奴才,若没有魏静萱的指使,她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魏静萱根本就是想要脱罪,所以故意将事情推在香寒身上,您不要相信她。” 瑕月开口道:“夏贵人,皇上英明神武,自会查出事实真相,你无需心急。” “是……是……”后面的话香寒迟迟未曾说下去,魏静萱见状,连忙道:“皇上,不管是否臣妾主使,出了这种事,臣妾都难辞其咎,臣妾愿受惩罚!” 弘历没有理会她,依旧盯了香寒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香寒用力抠着细密的金砖缝,艰难地道:“是奴婢……擅作主张,与……与主子无关!” 当这句话落入魏静萱与愉妃耳中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只要香寒肯背下这件事,魏静萱不说安然无恙,至少不会有大碍。 “香寒,朕再问你一次,魏常在事先是否确不知情?”弘历目光在其身上扫过,虽然无形无质,却令香寒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更加不敢抬头,只结结巴巴地答道:“主子她……她确不知……不知情。” 听着她的话,夏晴忍不住道:“香寒,你明明是受命行事,为何要替魏静萱掩盖罪行,是否她逼你这么做?” 瑕月眸光微微一转,走至弘历身边,在其耳畔轻轻说了一句,后者微一点头,道:“香寒,你若肯说实话,不论你犯了什么错,朕都可饶恕于你,且永不追究!” 听得这话,香寒浑身剧震,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道:“皇上,您……真的肯恕奴婢的罪,不……不追究?” 弘历沉声道:“君无戏言,不过前提是你要说实话,否则朕绝不轻饶!” 香寒脸色不停地变着,她不想死,刚才之所以担下谋害皇嗣的罪名,是不想害了家人,再说她是帮凶,就算说出实情,一样会死;但现在弘历许诺,只要她说出实情,就饶她性命,永不追究,也就是说,她有机会活命。 魏静萱察觉了香寒的心思,又急又怒,无奈弘历就在眼前,她又岂敢出声,只能暗自瞪了香寒一眼,以示警告。 她能够察觉到的事情,愉妃又怎会没感觉,为免露馅,她连忙道:“皇上,臣妾相信香寒刚才所言,就是实话,她虽犯下大错,但归根结底,是出于一片护主之心,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她吧。” 弘历抬手道:“朕要听香寒亲口说,究竟刚才所言,是实话还是虚言?” 在他之后,瑕月道:“香寒,你好生想清楚,究竟是要生还是要死?” “奴婢……”香寒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攥着双拳,大声道:“奴婢愿意说实话,只求皇上饶奴婢一条性命!” 弘历眸光一闪,当即道:“说!” 香寒用力点头,不顾魏静萱难看的脸色,一五一十地道:“所有事情都不是奴婢的意思,是主子指使奴婢做的,她恨夏贵人可以怀上龙胎,又怕夏贵人生下龙胎之后,会成为一宫之主,所以千方百计想要除去夏贵人腹中的龙胎。” 此言一出,魏静萱脸色难看无比,厉声道:“你这丫头,休要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我何曾说过或是指使过你的什么?”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香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当即道:“皇上,奴婢没有胡说,不论是御膳房里调包安胎药,还是这一次在银炭中掺杂麝香,都是魏常在指使奴婢做的。” “好!真是好!”弘历眸光阴寒地点头,起身走至忐忑不安的魏静萱面前,寒声道:“你还想说什么?” 魏静萱此刻当真是心乱如麻,原本盘算好的事情,因为香寒的改口而变得一塌糊涂,饶是她,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到什么应对的法子来,只能慌乱地道:“皇上,您别听这丫头胡说,臣妾是冤枉的,臣妾……” 她话未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耳边更有冷厉如霜的声音传来,“事到如今,你还满口谎言,简直就是该死!” 听得这句话,魏静萱当真是三魂不见了七魄,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拉着弘历的袖子泣声道:“不要!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 弘历用力甩开她的手,恨声道:“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 在魏静萱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的时候,夏晴走上去道:“皇上,魏静萱做的恶事岂止这一桩,她还害死了悼敏皇子与和敬长公主,这个人根本就是蛇蝎心肠,十恶不赦!” 眼见弘历看自己的目光越发不善,魏静萱心骇欲死,强捺着慌张,一脸悲愤地道:“不错,我是害过你的孩子,但我何时害过悼敏皇子与和敬长公主,你倒不如干脆说连先皇后也是我杀的?!” ... ... 第八百三十五章 废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本来就欲说这事,但被她这么一抢先,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说xiaqu了,未等她想好说辞,魏静萱已是爬到弘历面前,哀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您原谅臣妾这一次好不好?" 弘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魏静萱哭泣着点头道:"是,是臣妾做的,因为臣妾不甘心,凭什么她可以为皇上孕育皇嗣,臣妾的孩子就要早早没有了,臣妾真的好不甘心!" 弘历抬手拑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所以你就几次三番害夏晴腹中孩子的性命,还妄图将事情推到香寒的身上?" 魏静萱一边哭一边道:"臣妾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但臣妾心里真的很痛,一直到现在,臣妾还经常梦到孩子被人害死的情景,每一次都在恶梦中惊醒,而且醒来后,耳边还一直回响着孩子的声音,他说他死的好惨,还质问臣妾为什么不替他报仇!" 弘历冷哼道:"一派胡言,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从而小产,何来有人害他,又何来报仇二字?" 魏静萱激动地道:"不是,不是臣妾不小心,是皇贵妃推的臣妾,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要害臣妾的孩子!" "皇贵妃?"弘历一怔,回头看了瑕月一眼,不等瑕月开口,他已是收回目光,拑着魏静萱下巴的手再次收紧,寒声道:"死到临头,还想要冤枉皇贵妃?!" 魏静萱当即道:"没有,臣妾没有冤枉皇贵妃,真的是她!"魏静萱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道:"既是这样,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因为……"未等魏静萱说chuqu弘历打断道:"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因为朕一个字都不会相信!魏静萱,从这一刻,朕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话!" 魏静萱忍着下巴的痛意,哽咽地道:"臣妾说的都是真的,并无虚言,您相信臣妾!" 弘历没有理会她,唤过四喜,冷声道:"着即废去魏静萱常在之位,打入……冷宫.&-》"在说最后两个字时,脑海中闪过他与魏静萱的床第之欢,令其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并未持续太久.他虽舍不得那种深刻入骨的欢愉,但魏静萱此次太过份,留其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魏静萱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不停地颤抖着,她等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才爬到常在之位,可是未过多久,就要将她打回原形,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她用力抓着弘历的手,尖声道:"不要!皇上不要,臣妾知错了,您原谅臣妾这一次好不好!原谅臣妾!" 弘历挣开她的手,冷声道:"从你害人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夏晴走过来,忿忿地道:"皇上,七阿哥与长公主,甚至先皇后都是魏静萱害死的,纵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赎她的罪." 弘历之前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此刻听其再次提起,拧眉道:"真有这样的事?"他心中并不太相信,当时的魏静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害了这么多的人. 未等夏晴开口,愉妃已是道:"夏贵人,本宫知你恼恨魏氏所做的事,但皇上已经将她废黜,废入冷宫,你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非要将她逼入死路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今身怀六甲,更应该心怀仁慈,怎会这样随意诬蔑呢?" 夏晴冷笑道:"诬蔑?只怕是娘娘您刻意包庇吧!也是,娘娘您与魏静萱一向狼狈为奸,自然处处帮着她说话." 愉妃忍着心中的慌意,沉下脸道:"夏贵人,你不要太过份了,本宫乃是据理直说,并不曾帮着魏氏!" "过份的不是臣妾而是娘娘,若您没有与魏氏合谋,她怎么会一出事就去找您.至于你与魏静萱合谋的动机很简单,就是利用她来除去七阿哥,只有七阿哥死了,五阿哥将来才有可能承继皇位!" 愉妃脸色铁青地厉喝道:"放肆!你这样诬蔑本宫,究竟有何用意?!"喘了一口气,她又道:"不论是按长幼排序还是以嫡庶相论,永琪都不可能承继皇位,本宫也从未想过,你……你居然说本宫为了皇位,指使魏常在害死七阿哥,简直就是荒谬至极;依你的说法,岂非连端慧太子也是本宫害死的?!" 夏晴一指气愤不已的愉妃道:"端慧太子之事,臣妾不清楚,但七阿哥与长公主,千真万确是被你所害,你是杀人凶手!"她知道自己没有实质的证据指控愉妃,但这邪憋在心里那么久,实在是不吐不快. 愉妃抚着胸口道:"夏贵人,本宫怜你差点被魏氏所害,所以对你一直多有怜惜与忍耐,但你现在这样,未免也太过了." 这个时候,一直未曾说过话的瑕月徐徐道:"愉妃,你一直说魏氏之事与你无关,那你倒是说说,为何魏氏会在你那里,进来之时,你又为何要帮着魏氏说话." 愉妃低头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一开始也是被魏氏所骗,她说一切都是香寒擅作主张,与她无关,臣妾这才帮着她说了几句,万万没有与她合谋,否则臣妾也不会陪.[,!]着她过来了,还请皇上与娘娘明鉴." 瑕月扫了她一眼,转眸对尚跪在地上的香寒道:"本宫问你,魏氏害夏贵人一事,愉妃到底知不知情?"她没有如夏晴那样去提以前的事,只是盯牢这一桩事,因为只有这一桩,她们才有十足的证据与把握. 愉妃脸色一变,眯眸道:"香寒,你好生回答皇贵妃,这件事,本宫到底知不知情;若有半句不实之言,本宫绝不饶你!" 香寒听出她话中的威胁,目光闪烁,不知该如何回答,愉妃可不同于魏静萱,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其母家绝对不弱,愉妃若是因此被废冷宫,其母家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在宫里或许还没什么事,但她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换而言之,再过一年就要出宫了,到时候…… 第八百三十六章 改为软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此处,香寒浑身一激灵,心中有了决定,低头道:"启禀皇上与皇贵妃,愉妃娘娘并不知晓此事.&-》" 听到香寒的回答,愉妃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这个丫头识相,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她刚才真怕香寒将自己滚来,到时候就算不被废入冷宫,也会很麻烦. 夏晴柳眉倒竖地道:"香寒,你胆敢撒谎,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愉妃上前一步道:"夏贵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香寒说,此事本宫知情,甚至是本宫教魏氏说的,那才是实话吗?你是不是非要害死本宫才高兴?" 夏晴神色冷漠地道:"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只希望香寒能够说出实话." 愉妃摇头道:"可是本宫在夏贵人言语之间只听到了针对与陷害,究竟本宫何处得罪了你?" 夏晴正欲说话,小五忽地走进来道:"皇上,庄太医在外求见." 弘历疑惑地道:"庄正,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的?" 愉妃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唤他过来的,刚才过来这,魏氏干呕不止,臣妾怀疑她可能怀有龙胎,所以请庄太医过来kankan." 此言一出,弘历与瑕月均是大为意外,魏静萱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可能吗? 弘历压下心中的吃惊,命小五将庄正带进来,后者行过礼后走到魏静萱身边替她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垂目道:"启禀皇上与皇贵妃娘娘,魏常在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他并不知道魏静萱被废黜常在之位的事,所以仍以此呼之. 瑕月迅速与夏晴对视了一眼,道:"庄太医,你诊清楚了吗?魏常在果真有了身孕?" 庄正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微臣诊治的很清楚,确是喜脉,若娘娘有所怀疑的话,可以请其他太医来为魏常在诊脉." 瑕月原是怀疑庄正与魏静萱勾结,以谎称怀有龙胎来躲避责罚,但若是这样,庄正绝不敢说出请其他太医来验的话,也就是说……魏静萱真的怀有龙胎! 与瑕月等人的chayi相反,魏静萱有一种绝处缝生的感觉,低头轻抚着腹部,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及时;看样子,至少在孩子呱呱落地之前,她不必去冷宫受罪了. 在这个时候,夏晴突然道:"不可能!她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恶事,怎么可能有身孕,骗人,你骗人!"她指着庄正咬牙道:"一定是你与她串通,你想帮她逃过责罚,所以骗我们说魏静萱有了龙胎." 庄正连忙道:"夏贵人明鉴,微臣万万没有说谎,魏常在确实是……" 不等他说完,夏晴已是大声嚷道:"我不信,她那种人不会有孩子的,一定不会."说罢,她快步来到弘历身边,激动地道:"皇上,臣妾知道庄太医与魏常在一向走得近,所以他的话信不得,还是传周太医来kankan吧." 弘历思索片刻,道:"也好,四喜,去传周太医过来." 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周明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在为魏静萱诊脉后,所说的话与庄正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魏静萱的的确确怀了身孕.这个事实令夏晴无法接受,嘴里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二位太医离去后,愉妃道:"皇上,虽然魏氏有罪,但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瑕月当即道:"魏氏犯下谋害皇嗣之罪,皇上废其入冷宫已是轻判,愉妃还要皇上如何网开一面?难不成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 愉妃低头道:"臣妾不敢,但是冷宫艰苦,若魏氏是去了冷宫,龙胎只怕难以保全." 这个时候一直喃喃自语的夏晴忽地抬起头来,厉声道:"她生性恶毒,根本没有资格为皇上诞下皇嗣!没有!" 愉妃蹙眉道:"夏贵人此言,难不成是想让皇上打掉魏氏腹中的龙胎?" 瑕月怕夏晴说出不该的话来,朝齐宽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一点头,走到夏晴身边,轻声道:"夏贵人,您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奴才扶您去旁边歇一会儿吧." "不用了."夏晴随口说了一句,急切地对弘历道:"皇上,魏静萱为人歹毒,她腹中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会好,您切莫要心软." 虽然弘历对魏静萱腹中的孩子并不是那么在意,但夏晴的言语落在他耳中,无疑有写感,拧着双眉没有说话. 愉妃冷声道:"夏贵人,你这样怂恿皇上打掉龙胎,与魏氏何异?同样是心无仁慈,同样是怀有恶意!"说罢,她又朝弘历道:"皇上,不管怎么样,魏氏腹中的孩子都是您的骨肉;臣妾相信人性本善,魏氏的孩子断然不会如夏贵人所言的那样,而且……就连魏氏,也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才会一时走偏,并非生性恶毒;所以,臣妾恳请皇上,暂缓将魏氏打入冷宫的决定." 这个情形,就像当初的苏氏,她也是在要被处死的时候发现怀有孩子,并且"恰好"在凌若五台山脱难之日生下四阿哥,从而免了一死.[,!]. 弘历斟酌片刻,转而对瑕月道:"依皇贵妃之见,该当如何?" 瑕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弘历会这么问,就是说在他心里已经偏向让魏氏生下孩子的决定,当下道:"诚如愉妃所言,孩子无辜,不如先将魏氏软禁在倚梅轩中,等生下孩子后,再废入冷宫." 瑕月的话无疑正合弘历之意,颔首道:"四喜,依皇贵妃所言,将魏氏软禁于倚梅轩中,不许任何人出入." 听到弘历做出这个决定,魏静萱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被废了常在之位,但有腹中这个孩子在,相信一定会再有逢春之时. 夏晴对此极为不甘,想要再进言,然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齐宽却是紧紧拉住她,不停地朝她摇头. 待得从养心殿出来后,夏晴立即甩开齐宽的手,脸色难看地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作者题外话】:今天写得好卡,晚点还有一章 第八百三十七章 命数未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叹了口气道:“贵人,皇上心意已定,您就算再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听,反而会惹皇上不高兴,这又何必呢!” “但是魏静萱该死,与她犯下的罪行相比,废入冷宫,已是轻之又轻的责罚,怎么可以又改成软禁?”说到这里,夏晴恨恨地道:“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说着,她朝走在她身边的瑕月道:“娘娘,咱们不能让魏静萱这样好过!” 瑕月执了她的手,轻声道:“本宫知你不甘心,本宫又何尝甘心,但不管魏静萱怎样坏,她怀的都是龙胎,是皇上的亲骨肉,你让皇上除去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这话皇上会爱听吗?” “可是……”夏晴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她摇摇头道:“只能说她命数未绝!” 夏晴厉声道:“臣妾不想听什么命数,臣妾只知她该死!” “你别那么激动,当心动了胎气。”这般劝慰了一句,瑕月再次道:“不管怎么样,至少魏氏无法再兴风作浪,等到她十月临盆生下孩子之后,就会被废入冷宫,到时候,你一样可以报仇。” 夏晴沉默了一会儿,道:“万一皇上因为孩子而免了她的责罚,甚至复她常在之位呢?” “不会的,本宫很清楚皇上的性子,赏罚分明;孩子无辜,魏静萱却是罪有应得,皇上是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的。” “希望如此。”夏晴沉沉道:“这么多年来,魏静萱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臣妾真的很担心,历史会再次重演。” “本宫心里有数。”如此说着,瑕月叹然道:“可惜,这一次没有将愉妃一定入罪。” 齐宽在一旁道:“愉妃明明就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还是她帮魏氏出的主意,香寒竟然说愉妃不知情,真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夏晴压下心中的怒意冷冷道:“她已经保住了性命,自是不想再与愉妃为敌。”说罢,她对瑕月道:“娘娘,不如咱们去向香寒晓以利害,逼她去皇上面前指证愉妃。” “没有用的,时机这种东西,一旦过去了,就无法再倒回;纵然香寒肯听你的话,去皇上面前指证愉妃,皇上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会怀疑你存心诬陷愉妃。” 夏晴恼怒地道:“皇上真是好生糊涂,连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都分不出来。” 瑕月摇头道:“也不能怪皇上,毕竟……咱们也有事情瞒着皇上不是吗?” 夏晴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瑕月拍着她的手道:“行了,别想太多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记着,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平安诞下腹中的孩子,至于愉妃……本宫会想办法。” 夏晴点点头,道:“那就拜托娘娘了,臣妾告辞。” 在目送夏晴离去后,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回到延禧宫,这一路上,她都不曾说过话。在扶其至暖阁中坐下后,齐宽道:“主子,奴才给您去沏盏茶来。” 瑕月摇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齐宽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出声音,躬身退了下去,在走到门口时,知春拉住他道:“事情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齐宽苦笑道:“可说顺利,也可说不顺利。”说着,他将在养心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知春听得张嘴结舌,好一会儿方才道:“竟然有这样凑巧的事情?是不是魏氏串通了庄太医?” “夏贵人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意将周太医给叫了去,结果周太医也说魏氏怀了身孕。” “这么说来就是真的了?”在齐宽点头后,知春气恼地道:“老天爷眼睛是不是瞎了,魏静萱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居然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怀有龙种,她凭什么,她配吗?而主子从未害过无辜之人,却求而不得,自从长公主去了之后,就再不曾没有怀上过孩子。” 齐宽赶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拉过知春道:“嘘,小声一些,万一让主子听到了,她又该难过了,忘了阿罗走之前叮嘱咱们的话了吗,绝对不许在主子跟前提这些。” 被他这么一提,知春亦想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气不过。”顿一顿,她道:“那皇上最后是怎么处置魏静萱的?” 齐宽没好气地道:“还能怎样,有愉妃一直在旁边劝着,说什么孩子无辜,皇上看在龙胎的面上,将魏静萱软禁在倚梅轩中,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废入冷宫。” “真是可恨!”知春咬牙道:“以后我再也不求老天爷了,左右它眼睛是瞎的。” 齐宽叹了口气道:“行了,别说了,去炖盅燕窝,晚些给主子送进去,记住了,千万别提那些个事。” “知道了。”知春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往小厨房走去,在她走后,齐宽也随之离去,他们并不知道,暖阁之中,透明的泪水正顺着瑕月的脸颊缓缓滑落…… 且说愉妃那边,在踏进咸福宫后,双腿顿时为之一软,小全子赶紧扶着她在椅中坐下,冬梅接过宫人递来的茶递到她手边,道:“主子,您喝口茶压压惊吧。” 愉妃顾不得烫嘴,揭开茶盏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直至将一盏茶全部喝尽方才停下,然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 冬梅抚着胸口,后怕地道:“这一次可真危险,差点就被魏常在给害死了。” 愉妃冷冷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冬梅连忙改口道:“是魏氏才对,奴婢一时说错,还请主子恕罪。” 愉妃冷哼一声道:“如今延禧宫那边正变着法子挑本宫的错,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宫打醒了精神,千万不要让他们挑到错。” 小全子在答应一声后,道:“主子,夏贵人看起来很不甘心,奴才担心她会再去找香寒,万一香寒被她说动,将您的事给说了出来,那可就麻烦了,要不要奴才……”他比了一个抹颈的动作,愉妃摇头道:“不用了,他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就算说动香寒,也没什么用了。” ... ... 第八百三十八章 两头猛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停顿片刻,愉妃恨恨地道:“本宫只是没想到,那拉瑕月与夏晴的动作会这么快,一日之间,就发现了银炭里的问题,并且闹到皇上面前,令本宫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冬梅附声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好像……皇贵妃她们事先知情一样,否则哪里会这么快。”顿一顿,她试探地道:“难不成……香寒根本就是皇贵妃派到魏氏身边的奸细?” 愉妃细细想了一下,摇头道:“不会的,否则香寒刚才早就将本宫供出来了,她应该是从别处得悉了这件事。” 小全子接过话道:“主子,那魏氏那边咱们还要管吗?” 愉妃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本宫倒是不想管,但魏静萱不会就此放过本宫,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让本宫帮她摆脱冷宫之苦;这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冬梅蹙眉道:“但是她行事不慎,被皇贵妃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可能脱罪,就连主子都差点被她连累。” 愉妃双眸微眯,凉声道:“看来是时候换颗棋子了。”说罢,她眸光一转,落在冬梅与小全子身上,道:“如何,可有想到什么?” 二人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冬梅眼珠子转了几圈,道:“回主子的话,虽然如今倚梅轩不许人进出,但每日都会有宫人送饭菜过去,咱们只要收买了送饭之人,自然就可以掌控魏氏的生死了。” 愉妃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想下毒?但是这样一来,宫中必然会起风波,万一查到本宫身上……” 冬梅连忙道:“不会的,如今与魏氏积怨最深的莫过于夏贵人,若魏氏出事,最遭怀疑的必是夏贵人,而非主子。” 小全子想了一会儿,道:“那送饭之人呢,他可是知情者,以皇贵妃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条线索;相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其身上套出话来,万一像今日的香寒那样,那岂非害了主子?” “这……”冬梅一时未想到这个问题,被小全子问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负气地道:“这么说来,就是行不通了?” “未必。”说话的不是小全子,而是愉妃,在二人的注视下,后者徐徐道:“只要在送饭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下药,那么就不存在‘知情者’这回事了。”不等小全子他们询问,愉妃已是道:“从今日起,给本宫仔细盯着每日送饭菜去倚梅轩的人,看这一路上有没有疏漏之处,行事小心着些,别让人发现了。” “嗻。”小全子刚答应了一声,有宫人持信走进来,说是额尔吉图派人送来的,愉妃赶紧接过,待得看过信中的内容后,愉妃刚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冬梅试探地道:“主子,老爷在信中怎么说?” 愉妃朝小全子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端了炭盆过来,愉妃将信纸扔入炭盆之中,待升起的火苗将信纸吞噬之后,方才凉声道:“阿玛来信告之本宫,阿罗去了太原府之后,果然四处打听当年‘地涌灵泉’之事,而与阿罗一起去的那个男子,乃是傅恒。” 若说前面那件事尚且在意料之中,那么后面那名男子的身份着实令小全子二人吃了一惊,冬梅更是脱口道:“傅大人?他怎么也去了太原府?” 如今的傅恒已经不是寻常侍卫,得弘历看重,于乾隆八年任户部右侍郎,后担任山西巡府,乾隆十年入军机处,十一年年末,调回京城任户部尚书,可谓是位高权重;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该随阿罗去太原府,除非……是弘历的意思! 想到这里,小全子惊声道:“主子,难不成皇上也对五阿哥出生时的异象起了疑心?” 愉妃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若想整个后宫都知道这件事,大可以再大声一点。” 听得这话,小全子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吃惊而大声了一些,赶紧压低了声音道:“奴才知错,但是主子,若皇上真对五阿哥起疑了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愉妃眉目阴冷地道:“阿玛正盯着他们,不会让他们查到什么证据,就算真查到了,也可以……”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若与阿罗同行的是一个寻常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偏偏是傅恒,此人文武双全,且不说杀不杀得了他,若真的死了,必定会在朝中引发一场大震。 小全子猜到了她的心思,道:“主子,那现在怎么办?傅大人那边……” 愉妃紧抿着唇未语,过了一会儿,她寒声道:“若真到那个时候,莫说是傅恒,就算是和亲王,也得杀!” 她话中的冷意令小全子二人不寒而栗,不过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永琪出生时的那些异象祥瑞绝对不能被揭破,否则永琪必会失去被立储的资格,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未等二人言语,愉妃再次道:“取纸笔来。” 冬梅连忙取来文房四宝,愉妃在执笔写下回信之后,将之交给小全子,神色凝重地道:“明日一早,你就将这封信送出去,此事关乎本宫一族安危,千万大意不得,记着,一定要亲自看着送信人出京城,以免被人截了信。” 小全子郑重地道:“奴才省得,主子放心。” 在看着小全子将信贴身收好后,愉妃盯着炭盆中已经被烧成焦黑的信纸,咬牙道:“那拉瑕月,本宫不会给你机会破坏本宫精心筹划的一切,终有一日,本宫要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这后宫中,她最大最可怕的敌人就是瑕月,因为后者全然不可能受她的欺骗或是怂恿,更加不可能放弃对她的仇恨。 两者,就像两头猛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只要一方稍稍露出一些破绽,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之咬得血肉模糊。 ... ...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七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小全子依着愉妃的话,出宫将信交给信差,看着他出了京城之后方才折返,原本是想即刻回宫的,但在走到一半之时,想起一直以来被他们养在农家中的孩子,逐买了一些吃食与小孩子的玩具,来到那户农家。 从他们瞒着愉妃留下这个孩子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他与冬梅将孩子取名为宝福,希望大难不死的他,能够后福无穷。 那户人家姓张,住得很偏,小全子雇了辆马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到,一下马车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槛前,张氏站在他身边叹气。 小全子走过去道:“宝福,你怎么坐在这里,这个时候,不是还没放学吗?” 宝福低着头没吭声,张氏叹了口气道:“自从上次与其他学生打了一架后,这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怎么劝他都不肯听,全爷,他最听你话,你帮着劝劝吧。” 小全子点点头,在将东西教给她后,蹲下身道:“宝福,与全叔说,为什么不肯去上学,还要与人打架,忘了平日里全叔是怎么教你的吗?” 宝福闻言,抬起淤痕还没有散去的脸,问道:“全叔,我的爹娘在哪里?” 小全子一怔,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宝福眼圈微红地道:“书院里的同学都笑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全叔,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你与梅姨来看我,我的爹娘呢,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不闻不问?” 小全子沉默片刻,道:“全叔以前就与你说过,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并非有心丢下你,因为不放心你还特意交托给我与梅姨。” “那他们的坟墓在哪里?”面对宝福不依不饶的追问,小全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全叔也不知道,等以后找到了再带你去。” 宝福捏着小拳头激动地道:“全叔你骗人,你若真认得我爹娘,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坟在哪里?他们一定是不要我了,所以把我丢在这里。” 小全子叹了口气,道:“好吧,就算他们真的不要你又怎样,你有我有梅姨还有张伯他们对你好,比许多人都要幸福了。” 宝福眨着眼睛,忽地落泪道:“可是我没有爹娘,我……我不要去书院,再也不要去了。”说着,他甩开小全子的手跑了开去。 张氏走过来道:“全爷,你看他……这可怎么办啊。” 小全子安慰道:“没事的,给他一点时间,会想通的,等过几天我得空了,再过来劝劝。” “也只能这样了。”张氏叹了口气,转而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又看到上次与你说的那个外村人了。” 小全子脸色一变,道:“张嫂你是说上回跟你打听宝福来历的那个人?” 张氏连连点头道:“对,就是他,我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会看到他,全爷,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打听宝福的来历?” “这个事情张嫂你就别问了,不过……”小全子咬一咬牙道:“这个地方你们是不能待下去了,等张哥回来后,我与他商量一下,给你们换个地方住。” “啊?换地方?”张氏为难地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换又能换到哪里去,还是算了吧。” 小全子劝道:“张嫂,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继续留在这里,你们与宝福都会有危险,所以一定得离开。” 张氏试探地道:“全爷,你与梅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有宝福,为什么会有人来打听他?”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想小全子二人的身份,可惜始终没有结果,也不知宝福与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全子摇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得好,总之张嫂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至于银子,你不必担心,我与冬梅会送来给你们。” 张氏心中实在不愿,逐道:“这样吧,等老头子回来,你们再商量吧,能不走……最好还是不走。” 小全子叹了口气,在等张长根回来后,与之又说了一遍,张长根也是心有不愿,但他听出小全子话中的严肃,犹豫良久,终归还是同意了,等小全子寻到合适的地方后,他们就搬走。 在说动了张氏夫妇后,天色已近黄昏,小全子急急赶回宫,冬梅正好在咸福宫门待宫人事情,看到小全子回来,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主子都等急了。” 小全子四下看了一眼,道:“遇到一些事情,晚些再与你说。”说罢,他撇下一脸茫然的冬梅走了进去,他这么晚回来,免不了得挨几句训,幸好并不打紧。 是夜,在服侍愉妃歇下后,小全子将冬梅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将今日在张氏夫妇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通,冬梅脸色煞白地问道:“怎么那个人如此阴魂不散,知道是谁派去的吗?” 小全子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咱们一无所知,我在想,他会不会是知道了宝福的身份?” 冬梅闻言越发慌张,攥着小全子的袖子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让张嫂他们在收拾细软了,我本想让他们在京城另寻一处落脚,但这一路想来,总觉得在京城中不太安全,还是离远一些得好。” 冬梅点头之余又道:“可若是离远了,咱们就没法看到宝福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小全子犹豫片刻,咬牙道:“没法见到也比看着他出事好,你说是不是?至于张哥张嫂他们,七年来,待宝福犹如已出,相信以后不会亏待了他,咱们按时寄些银子去就是了。” 冬梅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一切都依着你的意思去办吧,待会儿我就把这段时间攒的银子给你,你都拿去给张哥张嫂,可怜的宝福,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小全子轻拍着冬梅的肩膀道:“算了,他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余下的事情,慢慢再说吧。” ... ... 第八百四十章 逼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事情慢慢再说?"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耳边响起,将他们吓了一大跳,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主子,但……但主子不是歇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的,一定是他们听错了,对,定是听错了! 二人艰难地转过身来,待得借着月光看清站在身后人影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因为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愉妃.&-》他们慌忙低头行礼,随即冬梅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不是歇下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愉妃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道:"何时你成了本宫的主子,居然来问本宫问题?"见冬梅慌张地低下了头,她再次道:"回答本宫,什么事要慢慢再说?" 她躺下之后,觉得胸口有些闷,便起来开了窗,恰好看到小全子拉着冬梅鬼鬼祟祟的离开,她觉得奇怪,便悄悄跟在了后面. "奴婢……奴婢……"冬梅慌张地攥着双手,不知该如何回答,宝福的事万万不能让愉妃知道,否则以愉妃的性子,不止会问罪他们二人,更会杀了宝福,以绝后患. 小全子飞快地转着眼珠子,赔笑道:"回主子的话,冬梅的父亲染了病,治了许久都不见好,冬梅很是担心,奴才便劝她放宽一些,慢慢……会好起来的." 愉妃微勾了菱唇,盯了冬梅道:"当真是这样吗?" 冬梅连连点头道:"是真的,奴婢父亲染病不起,小全子他是在安慰奴婢呢." 愉妃眸光在其脸上打了个转,道:"你这些年未曾离过宫,是如何知道你父亲得病的?" "回主子的话……"小全子刚说了几个字,愉妃已是神色凶猛地道:"闭嘴,本宫没有问你."说罢,她伸手在冬梅脸上缓缓抚过,凉声道:"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尖锐的指甲不时划过肌肤,虽然不疼,却令冬梅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强忍着骇意,颤声道:"启禀主子,是……是家人写信来告诉奴婢的." 愉妃扬眉道:"是吗?本宫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冬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最近宫中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奴婢又怎敢拿自己的家事来烦扰主子." 愉妃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么为本宫着想,真是令本宫感动,库房里还有几株百年人参,你明儿个拿去给你父亲补补身子." 听得这话,冬梅松了口气,正要谢恩,愉妃又道:"那封信在哪里,拿来让本宫kankan." 冬梅脸色一僵,不自然地道:"那封信奴婢原本是放在身边的,昨日里突然不见了,想是不小心弄丢了." "那还真是不凑巧."随着这句话,一直在冬梅脸上游离的手指忽地一紧,指甲在其脸上划出一道道红印,"要不要本宫明日派人去你家中,看你父亲究竟是病是好?!"不等冬梅说话,她再次道:"你们两个真有本事啊,当着本宫的面撒谎,当本宫是傻了还是痴了?!" 听得这话,冬梅与小全子吓得浑身哆嗦,赶紧跪下道:"奴才不敢,请主子明鉴!" 愉妃冷声道:"想本宫饶你们,就老老实实告诉本宫,宝福是什么人,姓张的又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将银子给他们?!" 小全子与冬梅一直以为愉妃只听到最后一句,直至这个时候方才知道,她连宝福的事也听到了,心中更加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愉妃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开口,寒声道:"不说是吗?好,本宫就kankan你们的嘴有多硬!"说罢,她扬声道:"来人!来人!" 此处颇为偏僻,愉妃唤了好几声方才有人匆匆过来,愉妃指了跪地不起的小全子二人寒声道:"把这二人拖xiaqu重责二十大板!" 听得这话,宫人有些傻眼,谁不知道冬梅与小全子是愉妃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会儿愉妃却说要责二十大板,这……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见宫人站着不动,愉妃再次斥道:"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见愉妃不似开玩笑,宫人连忙答应一声,低头走到冬梅二人身前,不等其说话,冬梅已是哀求道:"主子,奴婢并不是存心欺骗,求您开恩!" 愉妃面无表情地道:"想要本宫开恩,就老老实实告诉本宫,宝福到底是什么人?!" 冬梅无奈地抿紧了唇,小全子亦是一样,他们这个样子无疑令愉妃更加恼怒,任由他们被宫人拖xiaqu重责,至于她自己则回了正殿,等到冬梅二人挨完二十杖被人半拖半拉的带进来后,寒声道:"如何,肯说了吗?" 小全子忍痛道:"宝福只是奴才有一次出宫时结识的一个小孩罢了,奴才觉得与他投缘,所以有时候会拿些银子给他,奴才并非存心隐瞒,只是怕主子有所误会!" "本宫也希望是误会,可惜啊……"愉妃明显不信他的话,正当小全子以为她会再次下令杖责的时候,愉妃却是道:"行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儿个一早,本宫就会派人去你们二人的家中,好生看望一下你们的父母;另外.[,!],本宫也会与阿玛让,让他得暇之时过去kankan万一有不开眼的马贼或是抢匪,伤了你们家人,那可就不好了." 这句话比杖责更令冬梅害怕,慌声道:"不要,主子不要!求主子开恩!" 愉妃俯身在她耳边道:"冬梅,要开恩的不是本宫,而是你自己,只要你肯说,本宫保你家人无恙,就连你,也同样可以不追究."她最恨被人隐瞒,更不要说是身边的人,所以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逼出冬梅二人隐瞒起来的事情. "奴婢……奴婢……"冬梅不知该怎么办好,一边是宝福,一边是家人,她……她该如何选择. 在冬梅犹豫不决之时,愉妃转眸道:"小全子,你也好好想一想,难道真想要看着生你养你的家人死吗?" 第八百四十一章 吐露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全子咬紧牙关道:"奴才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宝福真的只是奴才无意间结识的一个小孩,至于张氏夫妇,乃是宝福的父母.&-》" 愉妃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微微一笑道:"小全子,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样的骨气,实在难得,不过……"她面色一寒,冷声道:"本宫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希望九泉之下,你父母不会怪你害死他们!" 小全子脸色煞白地道:"不要,千错万错皆是奴才的错,求主子不要迁怒奴才的父母!" "本宫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香灭之后,还不说实话,就别怪本宫不念多年的主仆之谊."说着,她命宫人捧来香炉,将点燃的香插在其中,随后便不再说话,只漠然盯着小全子二人. 在香烟袅袅之中,小全子与冬梅内心正进行着最艰难最激烈的决择,他们跟在愉妃身边多年,太清楚她的为人,但凡是她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做到,换而言之,如果香灭之后,他们不说出宝福的来历,愉妃就会杀了他们的家人;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视如亲子一般的宝福,到底……该怎么办? 时间在挣扎与抉择之中慢慢过去,很快那柱香便见了底,待得最后一点星火也灭去后,愉妃的声音如期在二人耳边响起,"如何,想好了吗?" 冬梅与小全子暗自望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矛盾与挣扎,未等他们有所决择,愉妃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们是一意坦护那个叫宝福的孩子了,罢了,本宫也不勉强,只是可怜了你们的家人,居然为了一个素不相关的孩子,置他们于死地." 她这句话就像一把锤子一样,狠狠砸在冬梅的胸口,令她一时喘不上气来,待得回过神来后,她用力摇头,爬到愉妃身前泣声道:"不要,主子,奴婢求求您,不要对付奴婢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愉妃盯着她,寒声道:"本宫也不想,冬梅,但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本宫的."说着,她攥着冬梅的肩膀,咬牙道:"想要你家人活命,就告诉本宫,宝福到底是什么人,说!" "他……他是……当年那个婴孩!"冬梅挣扎良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宝福的身份,小全子在旁边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冬梅,但宝福……只怕是死定了. "什么婴……"愉妃一时未会过意来,正要问是什么婴孩,忽地浑身一僵,脸色极为难看地道:"难道是当年本宫让你们埋掉的那个婴孩?" 冬梅一边哭泣一边道:"是,当年主子让小全子活埋了他,但奴婢们不忍心,所以没有埋他,之后更是偷偷将他带出宫,交给一户张姓夫妇抚养,并给他取名叫宝福." 愉妃死死盯着他们,咬牙切齿地道:"七年,你们两个整整瞒了本宫七年!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当本宫是死的不成?!" 小全子呜咽道:"奴才知道不该隐瞒主子,但稚子无辜,奴才实在不忍看着他死,请主子恕罪!" 愉妃脸色铁青地道:"若不是本宫凑巧听到,你们还准备瞒本宫多久,一辈子是不是?真是想不到,本宫一向自诩聪明,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你们两个可真是有本事!" "求主子恕罪."冬梅泣声道:"宝福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对主子有威胁,求主子饶了他的性命吧." "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替别人求饶."如此斥了一句,愉妃压下心中的怒火道:"那个孽种出什么事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小全子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即道:"奴才正与冬梅商议,让他们搬离厩,走得越远越好,这样一来,就没人找得到他们了." 愉妃恨恨地一拍桌榻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居然只字不与本宫说,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 若仅仅只是宝福活着也就罢了,可现在宝福被人盯上了,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已经知道当年孕妇失踪的真相;而所有一切,皆起于眼前这两个奴才,他们甚至还想瞒自己一辈子,让她如何不恨不恼?! 小全子不敢抬头,只不停地道:"奴才知错了,请主子息怒!" "息怒?"愉妃咬牙切齿地道:"本宫快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了,还有脸叫本宫息怒?!"她用力喘了口气,寒声道:"知道盯着那个孽种的人是何身份了吗?" 小全子低声道:"尚且不知,但奴才怀疑,此人与和亲王有关,因为和亲王一直受皇贵妃之命,在追查当年之事,所以十有**是他派来监视的." "和亲王……"愉妃冷笑一声道:"那你以为,凭着你们两个,就可以对付和亲王,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那几个人吗?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小全子赶紧道:"现在和亲王还不知道奴才晓得了他们的监视,所以只要小心一些,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们." 愉妃点头道:"bucuo确实有这样的机会,但十不足一,这一切就像一场赌局,而赌注就是本宫与永.[,!]琪;小全子,谁给你权力拿本宫与永琪去赌的,说!说啊!"说到后面,她已是近乎嘶喊,小全子与冬梅皆是垂低了头不敢答话. 愉妃在勉强压下怒意后,寒声道:"本宫那么艰难才生下永琪,又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你们俩个同样不行,听清楚了吗?" 小全子赶紧道:"是,奴才知道,奴才一定会小心去办这件事的,主子放心……" "本宫也想放心,可惜不行."愉妃眸光一冷,透着浓重的杀意道:"说,那对张氏夫妇住在何处?" 小全子心头狂跳,颤声道:"不要,主子,您饶了宝福的性命吧,他是无辜的……"不等他说完,愉妃已是打断道:"他无辜,那本宫与永琪呢,是否非要等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再来后悔?讲!" 【作者题外话】:尽量再写一章出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 反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愉妃的逼问下,小全子般无奈地说出了张氏夫妇的居住,愉妃默记于心之后,盯着他们二人道:"好了,现在该论你们了,欺上瞒下,论罪该如何?!" "该……该杖毙!"小全子战战兢兢地说出这三个字,紧接着与冬梅一起求饶.&-》 愉妃沉着脸没说话,依着她的性子,真是恨不得立刻杖毙了这两个狗奴才,但若是倏然死了两个人,那拉瑕月那边一定会揪着不放,而自己也少了两个可使唤之人;想到这里,她道:"念在这些年你们侍候本宫还算尽心的份上,本宫先将你们两个的命寄存着,往后若再敢有所隐瞒,本宫必不会饶了你们." 听到愉妃的话,小全子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谢恩,在躬身退下后,小全子擦了擦脑门的汗,吁声道:"这次可真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冬梅低声道:"咱们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宝福与张哥他们可就……真要踏进鬼门关了!"说着,她泣声道:"是我们害了他们,要不是让主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不会……" =吧=小说小全子叹了口气道:"你也别那么悲观,主子并没有说非要杀他们不可,或许……还有生机也说不定." "你不必安慰我,以主子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活下来的,小全子,宝福真的要死吗,我舍不得他!"七年的照料,冬梅已是将之视如亲生,实在不忍看他这样死去. 小全子再次叹气道:"我又何尝舍得,可是……你跟了主子那么多年,该知道主子决定的事,不是咱们能劝的,或许……这就是宝福的命吧,拖了七年,始终摆脱不了死亡的结局." 冬梅捂脸哭泣道:"可是……要我这样眼睁睁看着宝福死,我……我真的受不了." 小全子拍着她的肩膀道:"唉,咱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实在是没法子." 在他的安慰下,冬梅渐渐止了哭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说出惊人之语,"不,有法子的,只要咱们将这件事告诉皇贵妃,她就可以保住宝福的性……"不等她说完,小全子已是用力捂住她的嘴,一脸慌张地道:"你疯了是不是,这话要是让主子听到,咱们两个立刻就会没命." 冬梅拉下他的手,尖声道:"那怎么办?由着宝福去死吗?我做不到啊!" 小全子已经不记得自己叹了多少口气,低声道:"但你若走出那一步的话,就是彻底与主子决裂的,她不会放过咱们的." 冬梅寒声道:"我们不走那一步,她就会放过咱们吗?不,她对咱们早已经动了杀心,之所以留着我们的性命,不过是怕惹来麻烦,还有少了两个可差遣之人;你信不信,等她解决了眼下的困境,立刻就会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宝福的结局就是我们的结局,还有我们的家人,说不定都会死." 小全子脸色煞白地道:"我们好歹跟了主子那么长时间,相信她不会那么绝情的." 冬梅嗤笑道:"小全子,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连主子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楚,她这个人,说好听一些是果断决绝,说难听一些就是无情无义,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当成工具来利用,你觉得她会真心实意待咱们好?" 小全子低头想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道:"可是她若知道咱们投靠了皇贵妃,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家人,到时候……" "到时候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害咱们的家人."这个时候,冬梅出乎意料的冷静,徐声道:"要想保宝福的性命,这是唯一的办法,小全子,你想好了吗?" "我……"这个时候,拖拖拉拉的反倒成了小全子,不过也难怪他,他们跟了愉妃十多年,一直活着她的阴影之下,倏然说要反叛,实在有些…… 许久,他咬一咬牙道:"罢了,为了宝福,也为了咱们自己,说什么也得拼一拼了." 冬梅一喜,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小全子点一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赶去延禧宫吧,皇贵妃越快动手越好."说着,他与冬梅一起往宫门行去,然在走到宫门处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 于六轻笑道:"全公公与冬梅姑姑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于六是小全子底下的宫人,平日里做事还算得力,不过好些人在暗地里说他是一只笑面虎,看似无害,实则满腹肚肠,一心想要讨愉妃的欢喜,从而往上爬,不过因为小全子的关系,他在愉妃面前并不算得脸. 小全子冷声道:"我与冬梅姑姑奉主子之命,有事出去一趟,怎么了,不行吗?还是说得向你于公公禀报啊?" 于六笑道:"全公公真爱说笑,您要去哪里,小的怎么敢过问呢,不过说来也巧,我刚刚奉了主子的命,看守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去,尤其是你与冬梅姑姑." 小全子眸中掠过一丝惊意,强自镇定地道:"胡说什么,主子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你休要胡说." "是小的胡说,还是全公公你们假传主子的命令,随我一起去见了主子就知道了."从刚才.[,!]到现在,于六一直都满脸笑意,没有变过. 冬梅目光闪烁地道:"我们没空与你纠缠,总之你赶紧让开,莫要误了我们的事." 于六低一低头道:"小的也想让开,但主子有令在先,实在是没有办法,请姑姑与全公公随我进去见主子吧." 冬梅他们怎么肯进去,待要再与于六争辩,后者忽地拍袖朝他们跪了下去,确切来说,应该是朝他们身后的人跪下,口中大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福金安!" 小全子与冬梅浑身一僵,垂在衣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身后站了何人,果不其然,一个带着幽幽香气的身影从他们身边经过,随后回身盯着他们,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晚了,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第八百四十三章 死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全子最先反应过来,勉强撑出一丝笑容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见宫中的蜡烛有些不够,就打算去内务府领一些来,又怕一个人拿不了,所以叫了冬梅一起去。” 于六插话道:“启禀主子,他们刚才不是这样说的,说是主子吩咐下来的。” 愉妃微一点头,盯着满头冷汗的小全子二人道:“真是能耐啊,居然学会假传本宫的话了。” 小全子战战兢兢地道:“奴才……也是想赶紧去取来,所以才随口说了一句,并非有意,请主子饶恕。” 愉妃绕着他们二人缓步走了一圈,凉声道:“十几年的主仆了,本宫实在不想走到那一步,可惜……你们非要自寻死路,本宫也没有办法。” 冬梅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冰凉的杀意,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贴着她的脖子,随时都会割下,她慌乱地摇头道:“不要!主子不要!奴婢知错了,不该假传主子的话,奴婢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真的知错了吗?”面对愉妃的话,冬梅忙不迭地点头,然换来的却是愉妃越发冰凉的声音,“不,你根本没有知错,甚至到了这一刻,还想着要愚弄本宫。”说着,她一把揪起冬梅的头发,咬牙道:“你不过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你何曾见过狗骑到人身上的?” 冬梅忍着头皮的剧痛道:“奴婢不知道主子在说什么,奴婢……” “你不知道?”愉妃冷笑着松开手,轻拍着手掌道:“让本宫猜猜,你与小全子这会儿出去,是想去找皇贵妃,告诉她本宫的秘密,借此来保住那个小孽种的性命对不对?” 冬梅与小全子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愉妃竟然将他们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这……这可如何是好? “本宫真是没想到,你们对那个小孽种居然如此维护,甚至为了他,不惜背叛本宫。”她凑到冬梅耳边,幽幽道:“你可知本宫此刻心里有多痛?!” 冬梅颤声道:“奴婢……奴婢没有想背叛主子,只想……”未等她说完,愉妃已是一掌掴在她的脸上,“贱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满口胡言,真当本宫死了吗?!哼,幸好本宫早有准备,否则真是让你们两个害死了!” 她之前命小全子二人下去后,就立刻传来于六,让他带人守着宫门口,不要让小全子他们出去,原本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料中了,这二人真准备离开咸福宫,而这个时候走,除了背叛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能,叫她如何不恨不怒! 小全子爬过来道:“奴才也不想背叛主子,奴才只是想主子高抬贵手,放过宝福一条性命,他只是个孩子,而且什么都不知道,您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主子,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开恩!” 愉妃冷笑道:“什么时候你们变得这样心慈手软,七级浮屠,呵,小全子,以前怎么不见你说这话?”顿一顿,她又道:“你以为救了那个小孽种,你死了之后就能往生极乐了吗?本宫告诉你,不可能,你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就算你救再多的人,也洗不干净,死后必会坠十八层地狱!” “奴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往生极乐,只求您留宝福一条性命。主子,稚子无辜,他……” 愉妃厉声道:“本宫若不是杀他,他就会成为皇贵妃对付本宫与永琪的利器,你们是不是非要看到本宫出事才高兴?!”说到这里,她忽地又摇起头来,“不过,本宫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既然你们非要往死路上走,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说罢,她朝于六瞥了一眼,后者立刻唤出隐在暗处的宫人,按住小全子与冬梅。 冬梅泣声道:“主子,我们好歹跟了你那么多年,替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真想要我们死吗?” 愉妃面无表情地道:“本宫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能怪得了谁?” 冬梅怔怔地看着她,旋即吃吃笑了起来,讽刺地道:“机会?!你真给过我们机会吗?” 不等愉妃说话,她做出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动作,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星子,厉声道:“我呸!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从你知道宝福活着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住我们,以免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来,一旦等这件事过去,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们二人的性命!愉妃,我可有说错?!” 愉妃脸色铁青地道:“放肆!你居然敢这么与本宫说话!” 冬梅不顾小全子的劝阻,针锋相对地道:“你都要杀我们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愉妃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若不杀你,未免有些对不起本宫自己。” 冬梅嗤笑道:“你何曾对不起自己过,为了一己私欲,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利用出卖;你说我与小全子手上沾满了鲜血,确实如此,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但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逼着我们沾染的;如果我们要下十八层地狱,那你更是要下,而且是永不超生的那种!” 愉妃被她气得浑身发抖,何曾有人这样与她说过话,且还是一个奴才,她指着冬梅的鼻子厉声道:“你!你该死!” “我是该死,但你更该死!”冬梅知自己必死无疑,对愉妃再无畏惧,冷笑道:“瞧着吧,终有一天,你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被揭穿,你做的恶事会被公诸于天下,你永远都不可能住进慈宁宫,成为大清的皇太后!” 愉妃用力捏着她的下颌,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本宫听清楚,永琪一定会成为大清的储君乃至皇帝,而本宫,也必将成为皇太后!不过这一切,你注定看不到了,因为你很快就会死!” ... ... 第八百四十四章 改变主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冬梅吃吃笑道:“放心,我一定看得到,因为我就算化成了鬼,也一定会看着你,看你怎么死!” 小全子亦出声道:“不错,我们都会一直缠着你,看你怎么死在皇贵妃的手中,不止我们,还有那些被你害死的孕妇与婴儿,珂里叶特若莹,你活着一日,就会被无数冤魂厉鬼缠着一日,休想有安宁日子!” 愉妃从不相信鬼神,但这一刻,听着他们森冷怨恨的话语,不由得一阵阵发凉,下意识地看着四周,唯恐真的有冤鬼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到她这个样子,冬梅冷笑道:“怕了吗?太晚了,你造下的罪孽,一定会报你身上,不对,还有五阿哥身上!” “闭嘴!”愉妃有些失控地喝斥道:“本宫叫你们闭嘴,听到没有?!” 不论她怎么嘶喊,冬梅与小全子都一直不停的说着,直至于六拿布塞了二人的嘴,方才止住了声音。 于六趁机对愉妃道:“主子,您别听他们二人的疯言疯语,哪里有什么冤魂厉鬼,皆是一派胡言!” 这会儿愉妃已是慢慢冷静下来,抚脸道:“不错,这世间根本没有鬼,人死如灯灭,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说到这里,目光扫过小全子二人,虽然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二人,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考虑仔细了;想了一会儿,她对于六道:“将这二人绑了带到暖阁来。” 于六依言绑了小全子二人押到暖阁,待得关了门后,他小声道:“主子,这二人意图背叛您,刚才又对您百般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 愉妃有些不耐烦地道:“本宫何尝不知,不过若是就这么死了,皇贵妃甚至皇上问起来,你叫本宫怎么回答,难道说实话吗?” 听得这话,于六也犯起难来,确实,杀了容易,后面的事却难以处理,毕竟冬梅与小全子原本都是愉妃身边得力的人,突然死的话,确实不好应付。 他想了一会儿,试探地道:“主子,若他们不是死,而是失踪了呢?那会不会好一些?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胡说什么,他们是本宫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失踪了本宫都不……”话说到一半,愉妃忽地一顿,随即露出一丝凉笑,改口道:“他们虽是本宫身边的人,却没有被绳子绑着手脚,他们去哪里或是做什么,并不是本宫所能控制的!”不等于六明白她的意思,已是再次道:“等夜再深一些,将他们带到临渊池去,懂了吗?” 于六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愉妃的意思,待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为难地道:“主子,只怕他们到时候会呼救,万一引了人来,那可就麻烦了。” “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愉妃瞥了他一眼,道:“就不会先灭口,再丢到临渊池去吗?” 于六点头之余又道“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人发现他们并非溺水身亡?” 愉妃想了一会儿,道:“立刻去端盆水来,记着,盛满一些。” 待得于六依言将水端进来后,在其不解的目光中,愉妃冷声道:“将他们的头按在水里,一直等断气为止,这样一来,他们的死因,就是千真万确的溺水身亡。” 听得这话,于六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谄媚道:“主子真是好计谋,令奴才佩服万分!” 愉妃挥手道:“行了,别多话了,赶紧做事吧。” 在小全子惊恐的目光中,于六扯掉他嘴里的布,然后强按着头将其浸在冰凉的水中,他努力想要抬起,但脖子上的那只手,却如铁钳一样,刚刚抬起一些,吸了口气就又被生生按了下去。水,从眼耳口鼻之中不停地灌进去,那种溺水的感觉,实在难受至极,随着时间的过去,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待到后面,更是一动不动。于六手稍稍一松,小全子就软倒在地上,头上全是水,眼睛大大的睁着,那样子实在有些恐怖。 于六按捺着心中的骇意上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收回手之后,道:“主子,他已经死了!” 愉妃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点头道:“好,下一个。”对她而言,不论是谁只要挡了她的道就该死,没有第二条路。 冬梅嘴里的布刚被拿掉,就厉声道:“珂里叶特氏,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不止要守一辈子活寡,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五阿哥死!” 冬梅的言语无疑令愉妃很是生气,厉喝道:“死到临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是想要本宫将你千刀万剐吗?!” 冬梅冷笑道:“你倒是想,可是你不敢,甚至你连一刀都不敢动,因为你怕被人发现,我根本就不是溺亡!” 愉妃气急反笑,“真是牙尖嘴利,可惜啊,你已经没机会再说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与小全子一样,成为一个死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寂寞,因为很快,那个小孽种,还有姓张的那户人家都会去地府陪你! 冬梅咬牙道:“是,我们都会死,但你也一样,皇贵妃不会饶过你的,我就算做鬼,也一定要看着你是怎么死的,珂里叶特氏!” 愉妃眸光冰冷地道:“本宫之前确实想要让你们看起来像自尽,但现在本宫改变主意了,换而言之,你可以是溺亡,也可以不是,本宫要你为刚才的话付出代价!”说着,她道:“给本宫塞牢她的嘴巴,要是待会儿让她叫出声来,本宫把你也扔到临渊池去!” 于六闻言赶紧将尚拿在手里的布再次塞进冬梅口中,而且比刚才塞得更紧。待得他做完这些后,愉妃走上去,一把拔下冬梅发间的银簪,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力刺入冬梅左眼之中。 眼睛被生生刺瞎的痛楚令冬梅浑身直冒冷汗,想要大叫,却因为被堵了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下一刻,右眼传来相同的痛楚,而且簪子似乎插得比刚才更深,痛楚直入头颅深处! ... ... 第八百四十五章 酷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着冬梅痛苦到狰狞的表情,以及从双眼中流出来的鲜血,愉妃解恨地道:“痛吗?还没有完呢!” 说着,银簪又先后刺入她的双耳之中,鲜血不停地流下来,滴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于六没想到愉妃会这么疯狂与残忍,看得浑身直冒冷汗。 而这,还没有完,冬梅又被除了鞋袜,银簪一一钉过她的手足十指,都说十指连心,那种痛楚,不比眼睛与耳朵被刺轻上多少。等到愉妃停手的时候,冬梅已是奄奄一息,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 愉妃冷酷地盯着侍候了她十几年的冬梅,寒声道:“本宫会死,但必定是在成为皇太后之后!”说完这一句,愉妃不再多言,示意于六如刚才一样,将她按在水中溺毙,冬梅无力反抗,使得这一次的溺毙非常顺利。 待确认其死亡之后,于六蹲下身解着绳子,不知为何,这一次他解得很慢,许久都没有解开,双手更是隐隐发抖。 愉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怎么了,害怕了?” 于六连忙矢口否认,“没有,奴才只是……只是……” 愉妃俯身轻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你不必担心,冬梅是因为背叛本宫,又对本宫百般不敬,才会有这样的下场;只要你好好做事,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于六连连点头,“奴才对主子一向忠心耿耿,万万不会让主子失望。”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小心地道:“主子,这样一来,别人就会发现冬梅不是自尽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宫自有法子。”愉妃笑意盈盈地道:“待会儿做干净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否则你与本宫都会有麻烦。”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等至夜深人静之时,于六分别将他们投入临渊池之中,随后又回去擦干了地上的血迹,他原是想将那根簪子一并扔入池中,却被愉妃阻止,她拿着沾染了血迹的银簪打量片刻,徐徐道:“把它扔到延禧宫外去。” 于六一惊,道:“主子……” 他刚说了两个字,愉妃便抬手道:“不要多问,依本宫的话去做,记着扔得隐蔽一些,别轻易让人发现了。”见她这么说,于正只得照办。 翌日,愉妃便假装寻不见小全子二人,命宫人四下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如此过了几日之后,有人发现临渊池漂浮着两具尸体,惊骇欲死,赶紧去告之瑕月。 当时瑕月正在与胡氏说话,听得这件事,大为吃惊,赶紧就一起赶了过来,等他们到的时候,钱莫多已经先一步到了,正让人打捞池中的尸体,看到瑕月二人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瑕月看了一眼在岸边忙碌的众人,蹙眉道:“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钱莫多恭声道:“回娘娘的话,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就快打捞上来了。”话音刚落,岸边就传来话,说是浮尸打捞上来了,钱莫多正欲过去,见瑕月也欲过来,连忙道:“娘娘,浮尸面目可怕,您还是不要过去了,以免受惊。” “无妨,区区两具浮尸,还不至于让本宫受惊。”如此说着,瑕月抬步走了过去,钱莫多见拦不住,只得跟随同去,至于胡氏,在犹豫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尸体浸在水中多日,虽然没有被毁容,但浑身浮肿,一时三刻间,实在难以辩别面容,只能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钱莫多低声道:“临渊池建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投水自尽,真是晦气,也不知是谁如何不开眼。” 瑕月正自打量间,胡氏忽地在她身边道:“娘娘,您看那个女的,像不像愉妃身边的冬梅?” 被她这么一说,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像,知春插话道:“对了,前几日愉妃不是一直在寻找冬梅与小全子,说他们不见踪影吗,难不成就是这两人?”说着,她大着胆子走近几步,细细打量之后,回来道:“主子,奴婢真的越看越像冬梅与小全子。” 胡氏蹙眉道:“奇怪,他们二人是愉妃身边的红人,怎么无缘无故跑来这里投水自尽,实在是说不通。” 瑕月心中也有相同的疑问,思索片刻,道:“知春,你立刻去请愉妃过来一趟,至于齐宽,你去一趟养心殿,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宫中突然死了两个人,又闹得这么大,弘历那么必得禀报一声。 在他们二人离去后,瑕月拧眉盯着两具尸体,正自这时,她忽地发现冬梅露在袖子外的手腕处有一道像淤痕一样的东西,心中一动,上前拨开冬梅的袖子,两边都有这样的痕迹,之后又看了小全子,也是如此。 奇怪,难道他们曾经被人绑着或是抓着过,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投水一事就很值得商榷了。 胡氏看到她的动作,甚是奇怪,待其直起身后,小声道:“娘娘,您在看什么?”在听瑕月说了怀疑后,她轻咬着唇道:“会不会……他们并不是投水自尽,而是被人杀害之后投入水中,做出投水自尽的假像?” “有这个可能,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谁那么大胆,在天子眼皮底下杀人?”瑕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胡氏答不出话来,只道:“但若是自尽,为何会有这样的淤痕呢。” “这个问题,只有等仵作检查过尸体才知道了。”在他们说完话后未多久,愉妃便跟着知春匆匆忙忙到了,她一看到那两具尸体,就双腿发软,往地上倒去,幸得于六与另一名宫人扶住。 愉妃神色恍惚地低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过了一会儿,她定一定神来到瑕月身前,勉强行了礼后,道:“娘娘,这两人真是冬梅与小全子吗?” “本宫也不敢肯定,所以请愉妃过来辩一辩,不知他们二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面对瑕月的言语,愉妃连连点头,回想了一下道:“臣妾记得,冬梅手臂上有一颗黑痣,至于小全子……他……”愉妃皱眉道:“眉毛处有道不起眼的疤,还是早年弄伤的。” ... ... 第八百四十六章 确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朝钱莫多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过去检查,随即道:“启禀皇贵妃,这二人身上,果有愉妃娘娘说的黑痣与疤痕,看来当真是冬梅二人。” 钱莫多话音刚落,愉妃已是悲呼道:“不会的,他们二人怎么会死的,本宫前几日见他们的时候还好好的,不会是他们,本宫不相信!” 胡氏走上去道:“事已至此,还请娘娘节哀,相信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娘娘如此难过。” 面对她的劝慰,愉妃哭得更加伤心,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落下,瑕月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过去道:“愉妃,最近这段时间,小全子他们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另外,你有没有责罚过他们?” 愉妃哽咽地道:“一切都与平常一样,并无什么异常,至于责罚,臣妾是有骂过他们几句,但……但怎么着也不可能为此自尽啊。”说罢,她急切地道:“是了,一定是有人害他们,娘娘,一定是有人害他们,您一定要找到害死小全子与冬梅的真凶!” 瑕月安抚着情绪激动的愉妃道:“你放心,若真是被人所害,本宫一定会找到凶手。” 愉妃点头,拭了拭眼泪又道:“他们与臣妾虽然名为主仆,但相处了十多年,犹如亲人一般,真是想不到,竟然就这么走了,臣妾……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说罢,她又道:“这件事,皇上知道了吗?” 瑕月将她脸上的一应细微表情皆看在眼中,道:“本宫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了,应该就快过来了。” 话音刚落,弘历便带着四喜与齐宽过来,看到他出现,愉妃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泣声道:“皇上,小全子与冬梅死了,他们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将他们推入水中,害死他们,皇上,他们死的好冤啊!”说到后面,她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弘历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朕心中有数,若真是有人加害,朕定不会轻饶。”说罢,他将钱莫多唤过来问了情况,不过钱莫多知道的很是浅薄,连小全子他们的真正死因都无法确定。 弘历沉思半晌,道:“四喜,你立刻出宫一趟,去顺天府传召仵作进宫检验,另外,再派人查问,看前几日有没有人在这附近看到可疑之人。”尸体落水,从而浮上水面,至少得要几日,也就是说,几天前,愉妃发现小全子二人不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遇害了,只是沉在水底无人知晓。 在将事情安排下去后,弘历走到瑕月身边,温言道:“外头寒凉,你身子又一直不是很好,让知春先扶你回去吧。” 瑕月柔声道:“臣妾没事,再说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臣妾就算回去了也不安心。”她低低叹了口气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说着她内疚地道:“臣妾本该为皇上分忧了,结果却一再惊扰皇上,实在是不该!” “怎么说这话,又不是你想出事,是这宫里头,有人不肯安份!”弘历望着那两具肿胀的尸体,眸光冰冷。 临渊池发现浮尸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开去,不时有人过来,最先到的,就是居于离此最近的重华宫的黄氏,紧接着叶赫那拉氏也到了。 叶赫那拉氏凑到愉妃身边,低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愉妃含泪摇头道:“本宫也不清楚,若非皇贵妃派人来告之本宫,本宫还不知道原来冬梅他们已经死了,本宫一直以为他们是私自出宫去了,呜……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这样害死他们。” 虽然叶赫那拉氏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但宝福一事关系重大,除非必要,否则她是万万不会告诉别人的;再者,叶赫那拉氏自从生下十阿哥之后,心里就存了不该的心思,这些事情更加不能与其说。 叶赫那拉氏不疑有它,安慰道:“娘娘您别太难过,有皇上在,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夏晴亦到了此处,因身怀六甲,怕冲着腹中的孩子,所以未曾靠近,只远远看了一眼,对瑕月道:“娘娘,这两人真是冬梅与小全子吗?” 瑕月颔首道:“看面容有几分像,而特征之处,又与愉妃说得完全吻合,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黄氏插话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二人好端端地怎么会投水自尽呢,若说有人加害,也不太可能。” 胡氏往愉妃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臣妾瞧愉妃时不时地看向娘娘这边,说不定她在怀疑是娘娘害死的呢。” 不等瑕月言语,黄氏已是道:“无缘无故的娘娘怎么会做这事,但……若不是咱们,又会是谁呢,难不成,真是自尽?” 瑕月蹙眉道:“这件事确实处处透着古怪,本宫总觉得……”话刚说到一半,看见弘历走了过去,且身后传来宫人的声音,“皇太后驾到!” 她迅速道:“且先看下去吧,总会有明白的时候。” 弘历越过躬身行礼的瑕月等人来到扶着杨海的手缓步走来的凌若身边,恭声道:“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哀家岂能不过来看看,临渊池建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出这样的事。”凌若蹙眉道:“如何,身份确定了吗?” 弘历一边扶着她走一边道:“回皇额娘的话,已经确定了,是愉妃身边的宫人,儿子已经让四喜去传召仵作了,应该很快就会到。”话音刚落,便看到四喜带着一个年约四旬,身形短小的男子进来,二人来到弘历身前后,跪下请安。 在示意他们起身后,弘历打量了神色紧张的男子一眼,道:“这个就是仵作吗?” 四喜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此人叫林贵,是顺天府最好的仵作。” 林贵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宫,头一回见到当朝皇帝与太后,慌的不得了,连话也不知该怎么说,直至四喜催促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按着路上四喜教自己的话道:“奴才林贵参见皇上与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 第八百四十七章 被人所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行了,你赶紧去检查那两具尸体,看他们因何而死。”得了弘历的话,林贵赶紧过去,到了惯常打交道的尸体旁边,他镇定了许多,仔细检查着,在这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结果。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林贵走过来行礼道:“启禀皇上,据奴才检查,这二人应该是溺水而亡。” “这么说来,他们死去的地方就是在临渊池了,也就是说,他们是投水自尽,而非被人害死之后弃尸池中?” 林贵犹豫了一下道:“临渊池应该就是致死的地方,但他们……应该不是投水自尽,是……被人害死的!” 不等弘历说话,愉妃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叶赫那拉氏,快步奔过来道:“他们……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吗?是谁!到底是谁!” 林贵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这个……奴才……奴才暂时还……还不知道。” 愉妃厉声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若是这样的话,叫你来做什么!” 林贵低着头不敢说话,弘历拉住愉妃道:“仵作之职是检查尸体,而非缉拿凶手,再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莫说是他,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知道。” 愉妃哽咽地道:“臣妾……臣妾知道,但是臣妾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冬梅与小全子,他们二人对臣妾而言,就如亲人一样,臣妾不可以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不可以的!” 见她越说越激动,弘历握住她的手道:“朕明白你的心情,放心吧,朕一定会抓到害死他们的人。”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愉妃你现在这样哭哭啼啼的也于事无补,反而碍了皇帝问话,也失了应有的仪态,若你实在难受,就先回咸福宫,等有了消息再派人知会你。” 愉妃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抽泣着道:“是儿臣失态,请皇额娘见谅,至于儿臣……还受得住,不必回咸福宫,多谢皇额娘关心。” 对于她的回答,凌若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林贵身上,道:“你且说说,为何说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林贵磕了个头,慌声道:“回……回太后的话,虽然这二人的死因都是溺水而亡,但奴才在他们的手上发现了被绑过的痕迹,还有,那具女尸在死之前被人戳瞎了双眼,刺穿了耳朵,另外,双手双脚十指都有被刺过的痕迹,可说是受尽折磨。” 他这番话令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杀人也就算了,竟然还酷刑折磨,到底何人与冬梅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下此狠手! 林贵的声音还在继续,“据奴才推断,用来施刑的,应该是尖锐细长的物件,类似簪子那样的东西。” “簪子……”愉妃喃喃重复了一句,忽地冲到冬梅尸身前,随即道:“是了,果然少了一枝。” 瑕月走过去道:“什么少了一枝?” 愉妃指着冬梅道:“臣妾曾赏过一枝银累丝蝶形簪子给冬梅,冬梅很喜欢,经常取来戴,她失踪的那一日,臣妾记得也是戴在发间,可是现在其他的珠花簪子都在,唯独那一枝不见了,会不会用来害她的,就是那枝发簪。” 瑕月唇角微勾,凉声道:“想不到愉妃对一个宫人这么关心,连宫人戴得是什么簪子都记得。” 愉妃眸光一闪,旋即涩声道:“对臣妾来说,冬梅并不是普通宫人,再说那只簪子又是臣妾亲手赏的,所以印象深刻一些。” 对于她的话,瑕月不置可否,随后道:“你刚才说的很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冬梅落水之时,簪子沉入池底。” “或许吧。”如此说了一句,愉妃又痛苦地泣声道:“杀害冬梅他们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那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更不要说刺瞎双眼双耳还有十指,他……他简直就不是人!”说着,她又咬牙切齿地道:“若让臣妾找到此人,绝对……绝对……”话说到一半,她忽地闭目往后倒去,将于六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她,惊呼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您别吓奴才啊!” 瑕月看了一眼道:“别太担心,你家主子想必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晕了过去,赶紧将她扶回去吧。”说罢,她对身边的齐宽道:“你帮着一起扶愉妃回去,小心着些。” 齐宽答应一声,与于六一道扶了愉妃回去,在他们走后,弘历盯着林贵道:“还查到了什么?” 林贵摇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暂时只查到这些,没有其他线索。” 弘历微一点头,转眸道:“四喜,你去侍卫营找几个身体健壮又精通水性之人,让他们去发现尸体的那块地方打捞,看能否找到愉妃所说的簪子,若是没有的话,那根簪子就是唯一的线索。” 四喜的动作很快,未过多久,便带了几名侍卫前来,在下水一番打捞之后,均是没有发现。 弘历在安置了那两具尸体后,来到未曾说过什么话的凌若身边,道:“皇额娘,不早了,儿子扶您回去吧。” 凌若点点头,就着弘历的搀扶,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去,在他们走后,黄氏与夏晴陪着瑕月去了延禧宫,胡氏因记挂两个孩子,所以未曾同去。 待得宫人奉茶退下后,黄氏道:“娘娘,您说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又为何会对冬梅下这样狠的手?” 瑕月好笑地道:“你当本宫是神仙吗,这件事如此蹊跷,本宫如何会知晓;再者,冬梅与小全子是奴才,不可能在宫里与人结下深仇大恨,所以他们的死必是因愉妃而起,但愉妃……”她摇头道:“除了咱们之外,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与她有这样深的仇恨。” 黄氏深以为然地道:“不错,思来想去,竟然寻不出一个符合的人来。” 瑕月眸光微转,见夏晴捧着茶不说话,道:“夏贵人在想什么?” 夏晴抬起头来,轻咬着唇道:“臣妾在想,愉妃刚才的反应会否太大了一些?” ... ... 第八百四十八章 猜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疑惑地道:“倏然得知身边跟了十多年的人出事,且还是两个,有那样的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夏晴摇头道:“不,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正常,但对于愉妃而言,绝对不正常。” 瑕月听着她的话,道:“夏贵人且将想到的话说出来。” “是。”夏晴在椅中欠了欠身道:“愉妃是什么样的人,二位娘娘也好,臣妾也好,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人一切以利益为先,情份淡薄,试问她又怎么会因为两个宫人的死而伤心难过成那样呢?说句不中听的,恐怕就算是五阿哥死了,她最先想到的也是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而不是难过。” 黄氏听出她话中之意,徐声道:“你是说……愉妃那个样子是装出来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夏晴摇头道:“这个……一时半会儿间臣妾还没想出来。”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其耳边响起,“因为她要摆脱嫌疑!” 黄氏与夏晴相互看了一眼,道:“娘娘何出此言?” 瑕月起身在殿内徐徐走着,轻声道:“本宫怀疑……小全子与冬梅是愉妃所杀!” 黄氏悚然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那二人是跟了她十几年的老人,怎么会下手杀害呢,更不要说冬梅生前还曾受过折磨。” 夏晴亦道:“是啊,虽然臣妾觉得她难过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但要说她自己杀了冬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样做,不止没有好处,还会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瑕月抚额,为难地道:“本宫也不敢肯定,但除她之外,本宫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黄氏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很可能这一切都是愉妃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了?只是原因是什么?冬梅与小全子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若非大事,她是万万不会杀了这二人的;另外,看她对付冬梅的手法,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夏晴轻咬着唇道:“能够让愉妃这样做的,恐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小全子他们想要背叛愉妃,却被愉妃发现,所以惨遭杀害。” “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背叛愉妃?”在黄氏这句话之后,殿内陷入了无言的静寂之中,因为没有一个人想到,两个追随了愉妃那么多年,帮她做了那么多事的人要在同一时刻背叛愉妃。 不知过了多久,夏晴轻声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臣妾始终想不明白。” “是什么?”在黄氏的询问下,她道:“仵作说了,冬梅二人确实是溺毙的,通常情况下,人在落水之时,必定会大叫救命,冬梅曾被虐待姑且不说,但小全子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伤痕,他为什么在落水之时不喊出声?那样的话,他或许还能被救。” 黄氏颔首道:“不错,这是一个疑点,除非被人塞住了嘴,或是毒哑了,否则一定会呼救。” 夏晴言道:“但仵作没有发现曾被塞住嘴或是中毒的迹象,也就是说,当时他们是可以出声的。” 瑕月徐声道:“哪怕真不能出声,用手拍打水面,也可发出声音,且夜深人静之时,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好几倍;可是仪妃你的宫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实在不合情理,就好像他们是被杀了之后,再扔到池中。” “确实是很奇怪,但仵作说了,他们的的确确是溺毙的,所以娘娘这话是不成立的。” 这句话令得众人再次陷入沉寂与疑惑之中,瑕月说的话是很有可能的,但又与仵作所言相驳,真当是奇怪得紧。 如此过了许久,黄氏的声音在诸人耳边响起,“会否……他们确实是溺水身亡,但不是在临渊池中,如此一来,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但宫里头,只得一个临渊池,除此之外,可就没有溺亡之地了。”夏晴话音刚落,瑕月便道:“夏贵人错了,宫中可供溺亡的地方有许多。” 夏晴不解地道:“许多?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想要一个人溺亡,并不一定非要在池、湖、河之中,就算只有小小一盆水也足以要人性命。”在说这句话之时,瑕月忽地神色一变,脱口道:“是了,很可能冬梅他们是被人将头强按在水中溺毙,然后再丢来这临渊池中,若真是愉妃,那么冬梅他们真正的溺毙之地,是在咸福宫中;同样的,冬梅受刑的地方,也是在咸福宫。” 黄氏深以为然地点头,旋即为难地道:“但这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定不了愉妃的罪。”顿一顿,她眸光一亮,道:“对了,那根簪子,很可能就是掉在咸福宫中,只要找到了簪子,就可以定愉妃的罪了。” 夏晴摇头道:“那是一个线索,但想凭此定愉妃的罪,恐怕很难。” “夏贵人何出此言?”面对黄氏的询问,夏晴道:“若人真是她杀的,簪子也真是线索,那么愉妃必会百般隐瞒,但臣妾观她刚才谈及簪子之时的神色,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是她自己主动说出的;如此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此事与她无关;第二……” 瑕月接过话道:“她已经妥善处理了那根簪子,根本不怕咱们找到,甚至……拿来嫁祸咱们。” 夏晴微一点头,抚着袖间的葡萄纹饰道:“不错,臣妾就是这个意思。” 黄氏摊一摊手,有些无奈地道:“那说了这么半天,岂非还是一场空?” 瑕月轻咬着唇道:“从此刻起,你们都小心着一些,尽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去你们宫院之中,以免遭了暗算。”待二人点头之后,她转眸对知春道:“去内务府问问,看那个仵作是不是还在宫里,若是的话,传他来见本宫。” 在知春领命退下后,黄氏试探地道:“娘娘,您想到了什么?” 瑕月沉眸道:“若咱们的猜测属实,冬梅遇害的地方确是在咸福宫,那么……咸福宫的地上一定曾沾染过冬梅的鲜血。” ... 第八百四十九章 折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您想要拿这个当证据?”不等瑕月开口,黄氏已是摇头道:“没用的,就算真有,愉妃也早就让人擦拭掉了,哪里还会留着让咱们发现。” “所以本宫才要传仵作来问,看他有没有法子验出曾经沾染过血迹的地方,还有,能否证明血是属于冬梅的。” 知春回来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仵作林贵,在后者行过礼后,瑕月望着他道:“林贵,你任仵作有多少年了?” 林贵小心翼翼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十六岁就跟着爹在衙门验尸,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这么说来,你的经验应该很丰富了?”面对瑕月的询问,林贵低头道:“不敢,但这么些年来,还从未遇到过奴才验不出死因的尸体。”在说这句话时,他言语间隐约透着一丝骄傲。 “很好。”瑕月微微点头,再次道:“那血呢,你有没有法子,在已经擦拭过的地面上,验出曾经沾染过的血迹?” “这个……”林贵想不到瑕月会提出这样刁钻的要求,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黄氏见状,道:“怎么了,很为难吗?” 林贵回过神来,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据奴才所知,并无这种方法。”在众人露出失望之色时,他又道:“不过……奴才以前曾碰到过一件案子,需要判定死者的被杀之地,虽然血都已经被擦干了,但奴才发现石缝之中仍有残留,最后就是靠着这个发现定了犯人的罪。” 夏晴蹙眉道:“但犯人大可以辩称这不是人血,而是杀猪宰羊之时沾在里面的血,以此定罪,会否太草率了一些?” 林贵低头道:“奴才虽然没办法验出曾经沾染过的血迹,但是人血还是猪羊的血却是分辨得出来的,那些血,确实就是人血。” 瑕月思索片刻,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另外……本宫刚才所问的话,出了这个门,就不希望再有人提起,你明白吗?” 林贵在衙门二十几年,多少也学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听得这话,当即会意过来,迭声道:“娘娘放心,奴才绝不与人说起。” 在目送他离去后,黄氏道:“娘娘,咱们是否现在就去咸福宫?” 瑕月正欲说话,齐宽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庄太医为愉妃娘娘看过了,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悲伤过度,所以才会晕过去,歇一会儿就好了。” “悲伤过度……”夏晴嗤笑着摇头道:“愉妃这个人,可真是会做戏。” 瑕月微微一笑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那一日,天色已晚,仪妃与夏贵人都回去歇着吧,明儿个咱们再去好好‘看望’愉妃。” 二人闻言皆是起身告退,在她们走后,齐宽一脸茫然地道:“主子,夏贵人说愉妃娘娘做戏,她做什么戏了?” 知春当即将瑕月几人刚才的猜测说了一遍,听完之后,齐宽只觉浑身发凉,怎么也想不到,绕了一大圈,最有可能杀冬梅二人的,居然就是愉妃自己,亏得她还装出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真是可怕! 在沉思片刻后,齐宽轻声道:“主子,您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宝福的孩子?” 瑕月眸光一动,道:“你是说小全子与冬梅一直过去探望的那个孩子?” “不错,您曾说过,他很可能是七年前五阿哥的替身,只是最后没有用上,依着愉妃的心思,是万万不会留下这样的活口,所以,很可能是冬梅与小全子瞒着愉妃救下的,也就是说,这是他们二人唯一欺瞒着愉妃的事;这一次,会不会是愉妃发现了宝福没死的事,所以才对冬梅二人下这样的毒手。” 知春惊呼一声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回事,一定是愉妃恼恨他们二人的欺瞒背叛,所以狠心将之杀害;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说着,她又道:“主子,咱们已经找到宝福这么几年,一直隐忍未说,这会儿,也许就是时机了。” 瑕月脸色凝重地道:“不是时机,是杀机!” 齐宽骇然道:“主子,您是说愉妃会派人杀宝福?如今……如今距离冬梅他们的死已经过了几日了,也就是说宝福已经……” 瑕月急切地道:“明日一早你就出宫去见和亲王,让他立刻派人去宝福那边看看,希望……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齐宽正要答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宝福是什么人?” 知春愕然盯着齐宽身后的那个人道:“夏贵人,您不是回去了吗?” 夏晴朝瑕月屈一屈膝道:“臣妾走到半途想起一件事,所以又折了回来,岂知恰巧听到娘娘在与齐宽说话,不知这个宝福是何人,愉妃为什么要派人杀他?” 瑕月稍一犹豫,便将宝福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者听闻后,万分惊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永琪出生之时,所谓的那些祥瑞、灵泉都可能是假的,甚至愉妃为了确保自己所生的是男孩,害了那么多的孕妇与孩子。 夏晴感慨地道:“臣妾总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宫中的黑暗,其实臣妾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顿一顿,她道:“若宝福能够活下来,咱们又能在咸福宫中找到血迹的话,或许能够揭穿愉妃的真面目。” “希望吧。”如此说着,瑕月转而道:“你说想起一件事来,不知是何事。” 夏晴神色一正,道:“娘娘您还记不记得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瑕月奇怪地道:“本宫自然记得,乃是投水身亡。” “不错,投水身亡,但您与臣妾都知道,以先皇后的性子,是不可能自尽的,更不要说她那时刚刚知道魏静萱害死七阿哥的事,所以臣妾与娘娘都怀疑她是被魏静萱害死的。” 齐宽拧眉道:“但先皇后的梓棺曾开启过,她喉腹有水,证明确实是有溺水身亡;为了这件事,纪由被处死,宋太医被革去太医之职,发配边疆。这件事,贵人您应该很清楚。” ... 第八百五十章 同样的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溺水身亡并不代表就不是别人所害,好比这次的冬梅与小全子。”夏晴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令瑕月悚然色变,脱口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先皇后是先被人溺毙,然后再投入河中,所以开棺检查之时,她喉腹之中会有水。” 夏晴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魏静萱与纪由一起合谋杀害了先皇后,若咱们当初能够发现这一点,就不会让魏静萱逃过一劫了。” 知春恨恨地道:“这个魏静萱可真是胆大妄为又心狠手辣,区区一个宫人,居然敢溺死先皇后,她……她怎么做得出来啊!” 夏晴冷声道:“她与愉妃是一路人,所以连害人的手法也不谋而同。” 知春连连点头,旋即道:“主子,咱们现在就去告诉皇上,让皇上知道魏静萱究竟害了多少人。” 瑕月摇头道:“要定魏静萱的罪,就要先要定愉妃的罪,否则这一切都只是猜想而非事实,明白吗?”说到这里,她轻叹了口气道:“希望宝福还活着,也希望阿罗能够在太原府查到一些线索。” 这一夜,不论是咸福宫还是延禧宫,皆是宿夜未眠,天刚亮,齐宽就出宫去了和亲王府,将昨日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随即催促道:“王爷,您快派人去宝福那边看看吧,万一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弘昼看着却是丝毫不心急,道:“放心吧,宝福没事。” 齐宽惊讶地道:“您怎么知道,万一……”不等他说下去,弘昼已是道:“自从知道宝福的存在后,本王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若宝福有事,本王一定会知道,不过这件事确实得留意一些。”如此说着,他唤了宁二进来,命人派几个好手立刻赶去宝福那里。 在将事情交待下去后,弘昼关切地道:“娘娘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齐宽恭声道:“王爷放心,主子现在很好,主子只是担心宝福,要揭穿愉妃,他与收养他的那家人都是必不可少的人证。” 弘昼颔首道:“本王明白。”停顿片刻,他又道:“这样吧,你随本王过去一趟,亲眼看一看宝福,这样也好回去覆命。” 齐宽心里也正想着,此刻听他这么说,当即点头答应,与之一起上马赶往宝福所住的地方。 虽然弘昼一再说让他放心,但一刻未亲眼看到宝福,齐宽就一刻安不下心来,毕竟那是眼下唯一的人证,所以这一路上都很是忐忑。 好不容易赶到张氏夫妇所住的地方,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弘昼与齐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弘昼当即唤过宁二道:“本王让你安排的人呢?” “奴才这就唤他们过来。”说罢,宁二取出一个形状古朴的哨子放在唇下,紧接着一阵奇异的声音响彻天际。 很快,四个身影从暗处闪现,快步来到弘昼身边,单膝跪下齐声道:“属下见过王爷。” 看到他们没有出事,弘昼心中微定,道:“本王派你们看守的这户人家呢,为何不见人影?” 身着蓝衣的一个人上前道:“启禀王爷,刚刚他们三人一起去了田间。”此人话音落下未多久,便看到张氏夫妇与宝福有说有笑的回来。 因为相距并不远,所以未等那四人隐退,张氏已经看到了,她脸色一变,拉了拉张长根的袖子道:“老头子,你看那个穿蓝衣的人,像不是咱们之前见到的那个人。” 张长根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还真是像,怎么他来咱们这里了,另外那些人又是谁?” 张氏低声道:“小心着些,自从上次全爷来了之后,我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还有全爷,他明明说要带咱们搬走的,可这么几天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见他人过来,不知是不是出事了。” “行了,你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全爷是有事要忙,所以暂时脱不了身。”眼见彼此越来越近,张长根止了话语,待得近前之后,他打量了弘昼等人一眼试探地道:“不知诸位有什么事,为何在我的家门口?” 齐宽正要说话,弘昼朝他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笑言道:“你们应该就是阿全经常提起的张哥和张嫂吧?” “阿全……”张长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试探地道:“这位爷说的可是全爷?” “不错,就是他,我与他还有冬梅都是旧识,今日就是受他之托来看望你们。”说罢他摸着宝福的头道:“想来这个就是他经常提及的宝福了吧,长得真是俊秀。” 张氏夫妇对望了一眼,他们从未听小全子提及有这么一个朋友,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了,且还是与曾探听过宝福的人在一起,实在有些奇怪。 弘昼见二人不说话,笑道:“怎么了,张哥张嫂不相信我吗?” 张氏夫妇连忙摆手,随即道:“不知这位爷如何称呼?”他们虽没什么见识,却也看出弘昼身上穿的是缎罗,价值不菲。 “本……”弘昼下意识地要自称本王,话到嘴边连忙改口,“我姓洪,排行第五,你们叫我五爷就是了。” 张长根点点头,指着四周的人道:“五爷,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吗?” 弘昼见他一直盯着身着蓝衣的那人,眸光一动,指着齐宽与宁二道:“我只带了这两人来,那四个是何人我并不清楚。” 张长根眉目微松,若弘昼说是与他们一起的,那弘昼刚才说的就是谎言,因为小全子明显是在避着那个穿蓝衣的人。 他凑上来轻声道:“全爷可是已经找好了地方,让你来接我们离开?” 弘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道:“不错,张哥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立刻就走。” 张长根点头之余,朝那四个人努了努嘴,担心地道:“那他们怎么办?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张哥放心,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乱来的,只要去了我安排的地方,就安全了。” ... 第八百五十一章 近在眼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对于弘昼的话,张长根半信半疑,不过此刻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带着张氏与宝福进去收拾东西,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四个人已经不见了,宁二则赶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在将他们安置上车后,齐宽终于有机会询问了,凑到弘昼身边低声道:“王爷,您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啊?为何突然与他们说您是小全子的朋友?” 弘昼微微一笑道:“你与皇贵妃不是担心他们三人会有危险吗?”待得齐宽点头后,他续道:“与其待在这里,不如去本王府中,愉妃就算再有本事,相信也不敢潜到本王府中杀人,只有进了王府,他们的安全才有保障。等皇贵妃需要之时,本王自会送他们进宫。” 听他这么一说,齐宽会过意来,连连点头道:“王爷思虑周全,实在令奴才佩服。”顿一顿,他道:“既是这样,奴才这就回去覆命了,以免主子挂心。” 弘昼点点头,将手中的马绳交给齐宽,在齐宽翻身上马之后,他迟疑片刻,道:“告诉皇贵妃,让她自己多加小心,有什么事需要本王襄助,尽管派人来告之,本王定会尽力而为。” “多谢王爷。”说完这句话,齐宽策马疾去,当冷风从面颊上拂过之时,带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主子当年选择的是和亲王,想必会比现在好许多,可惜……如果永远都是如果,不会变成现实,这一生,主子都只能是皇帝的女人!希望,经历过那么多事后,皇上会真心待主子好吧。 齐宽一踏进神武门就立刻往延禧宫赶去,将宝福一家安然无恙并接去和亲王府的事禀告瑕月,此时夏晴与黄氏皆已经到了,正要陪着一道去咸福宫,听得宝福未死,皆是松了一口气。 黄氏抚着胸口道:“想不到愉妃这次如此大意,事情出了那么久,她竟一点动作都没有,实在是不像她素日的为人。” 夏晴冷笑道:“或许是天意呢,注定愉妃要死在这次的事上。” 黄氏幽幽一笑道:“若是能就此除了她这条毒蛇,自是再好不过,省得每日都得提防着她,娘娘您说是不是?” 瑕月笑笑,道:“行了,咱们该去‘看望’愉妃了,顺道看看这咸福宫的地面是否干净得纤尘不染。” 二人会意地点点头,跟随瑕月一路往咸福宫行去,刚踏进宫门,便见一脸憔悴的愉妃扶着于六的手迎了上来,屈膝道:“臣妾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 瑕月扶起她道:“愉妃免礼,歇了一夜,可有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一想到小全子与冬梅无辜惨死,臣妾这里心里……就难受得紧。”说到这里,愉妃已是双眼发红,哽咽地道:“究竟是谁那么残忍,害死他们不够,还要对冬梅施以那么残忍的酷刑,若让臣妾知道是何人,非得让他以命偿命不可!” 瑕月忍着心中的冷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愉妃还是看开一些吧。” 愉妃点点头,旋即道:“对了,昨日臣妾离去后,皇上可又查到了什么?凶手找到了吗?” 瑕月看到她深藏在眸底的那丝紧张,携了她的手往正殿行去,随后道:“那个凶手心思缜密,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不过本宫倒是猜想到一件事,临渊池……很可能不是他们致死的地方。” 愉妃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可是仵作明明说他们是溺水身亡?” 虽然愉妃的手只是微微一抖,依旧未曾逃过瑕月的感知,后者跨过及膝的门槛,道:“很简单,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造成他们溺水身亡的样子,譬如让于六端一盆水摆在这里,然后按着他们二人的头浸在水中,不就可以了吗?否则仪妃就住在附近,怎么会一点都没听到他们的呼救声呢,更不要说冬梅死之前还受过非人的折磨。” 黄氏四下看了一眼,神色惶恐地道:“娘娘您快别说了,臣妾好像真的看到冬梅被绑着手脚,然后被人刺瞎双眼的情景,好生吓人啊!” 瑕月凉声道:“他们又不是你害的,你怕什么,真正应该害怕的,该是那个杀人凶手,愉妃你说是不是?” 愉妃听出她们字字句句皆指向自己,心中暗惊,面上却是一脸哀戚地道:“不错,娘娘,您一定要替臣妾抓到凶手,以慰冬梅他们在天之灵。” 夏晴徐声道:“说不定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愉妃眼皮一跳,道:“夏贵人此言何言,难不成……凶手就在咱们几人之中?” 夏晴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娘娘不是最清楚吗?又何必再问臣妾呢。” 愉妃脸色难看地道:“夏贵人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是本宫害了冬梅与小全子吗?” 面对她的质问,夏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冷声道:“不是臣妾以为,而是臣妾思来想去,除了娘娘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再者,最后见到他们的人也是娘娘您。呵,真是难为娘娘您下得了手。” “放肆!”愉妃寒声道:“夏贵人,你怎可这样与本宫说话;自从知道冬梅他们的死讯后,本宫这心里一直像有刀在割一样,你这会儿还说是本宫害死他们的,你……你实在太过份了!” 见气氛有些僵持,瑕月站出来打圆场道:“愉妃不要动气,夏贵人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还当起真来。” 愉妃一脸难过地道:“臣妾也不想当真,但您听听夏贵人的话,哪里像开玩笑的样子,分明就是认定臣妾是杀冬梅他们的凶手。” 瑕月又安抚了几句后,对夏晴道:“夏贵人,还不赶紧向愉妃赔罪。” 夏晴扫了愉妃一脸,凉声道:“臣妾又没错,为何要赔罪。” 瑕月脸色一沉,正要说话,黄氏已是拉了夏晴道:“夏贵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愉妃一直倚重冬梅他们,怎么会下手杀害呢,皇贵妃之前那样说,也是举个例子罢了,你怎么还当起真来。这样吧,本宫陪你去院中走走,刚才过来的时候,本宫看到好几盆平日少见的花卉。” ...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天理循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黄氏的半推半就下,夏晴随她一道走了出去,在她们离开后,瑕月道:“夏贵人说话一直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愉妃不要见怪。” 愉妃深吸了口气道:“臣妾明白,臣妾刚才也是一时生气,所以才会说得重了一些,并不是真要怪她。”说到此处,她勉强一笑道:“倒是娘娘您何时与夏贵人如此要好了,她当初可算是背叛了娘娘呢。”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本宫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味责怪又有何用,本宫与她怎么说也算是主仆一场,有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愉妃垂目道:“娘娘真是宽仁为怀,令臣妾万分钦佩。” “冬梅与小全子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皇上既然知晓了,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害人者逍遥法外。”在愉妃点头之后,瑕月再次道:“另外……愉妃可认识一个叫宝福的孩子?” 愉妃攥着帕子的手倏然一紧,强忍着心中的骇意道:“宝福?这是何人,宫中有这个人吗?” 瑕月意味深长地道:“宝福不是宫里的人,不过据本宫所知,冬梅与小全子在七年前收养了他,并且经常出去看望,疼爱有加,简直视如亲生骨肉,这件事愉妃一点都不知道吗?” 愉妃暗自咬牙,道:“臣妾确实毫不知情,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从何处听来的愉妃就无谓知道了,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愉妃,宝福他很好,不止今日,以后都会很好。” 她的话令愉妃升起一丝不祥之感,早在下令处死冬梅的时候,她就修书给了弟弟图赫,但今都没有回信,她最担心的就是宝福这个活口,眼下听瑕月之言,似乎她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宝福,并将其保护了起来,这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 该死的冬梅与小全子,这一切皆是他们惹出来的,若没有留下宝福那个活口,又何至于闹出这么多事。 “怎么了,看愉妃的样子,似乎不是很高兴?否则怎么一直不说话呢。”瑕月有的话将愉妃自沉思之中拉了回来,连忙道:“怎么会呢,臣妾只是太过惊讶,所以不知该说什么好。”说罢,她试探地道:“不知宝福如今在哪里,臣妾也好派人去看望。” “本宫听说,和亲王将他接了去,愉妃若是想看望的话,就得去和亲王府了。”这句话无疑是愉妃最不想听到的,别的地方她还好派人灭口,和亲王府……只怕人还没找到,就已经被王府的侍卫给发现了。 瑕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很多人都不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殊不知并非天奈不何,只是时辰未到,一旦时辰到了,任谁都休想逃脱。” 愉妃知道她在说自己,不动声色地道:“是吗?娘娘何时这么相信因果报应一说了?” “有些事情由不得本宫不信,愉妃……最好也相信。”面对瑕月的言语,愉妃道:“臣妾从来只信自己,而非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虚无飘渺……”瑕月笑一笑道:“或许吧。” 在沉寂了片刻后,愉妃张望着外头道:“咦,仪妃与夏贵人去哪了,怎么也不见人影。” 瑕月淡然道:“想是见仪妃这里景色别致,所以四下走了走,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愉妃不必担心。” 愉妃眸光微动,道:“如今天气尚冷,夏贵人又怀着龙胎,待久了容易受寒,还是去寻她们过来吧,臣妾让小厨房多备些菜,娘娘您与仪妃就在臣妾这里用膳如何?” 瑕月思索片刻,颔首道:“说起来,本宫还真没怎么在愉妃这里用过膳,既是这样,就叨扰一番吧,正好本宫也很久没见过五阿哥了。” 愉妃垂目道:“既是这样,那臣妾这就让人将永琪唤过来。” 不一会儿,黄氏与夏晴在宫人的引领下入内,随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口不应心的话,如此一直持续到永琪进来。 年方七岁的永琪犹如一个小大人一样的行着礼,“永琪参见皇贵妃娘娘;参见仪妃娘娘;参见夏贵人。” “五阿哥免礼。”瑕月招手示意永琪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抿唇笑道:“好快,一转眼五阿哥都七岁了,本宫还记得五阿哥刚出生时胖乎乎的样子呢。” 黄氏接过话道:“臣妾也记得,当时愉妃为生五阿哥几乎丢了性命,幸好最后母子平安,回想起来真是不容易;不过命虽保住了,愉妃却……唉!”她虽然在叹气,唇角却微微上扬,眸中更有一丝笑意若隐若现,不止是她,夏晴也是如此。 愉妃知道,她们是在借机笑自己被弘历撤了绿头牌,成为有名无实的妃子,她此生最恨人家提及的就是这件事,偏偏黄氏还故意提及甚至借机取笑,实在可恨至极。 恨归恨,此刻却不是发作的时候,她连着深吸了几口气,生生压下心中的怒意,道:“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本宫现在很好。” 黄氏看到她憋着气不能发作的样子,心下痛快不已,道:“话虽如此,但本宫每每想到你所受的事情,就觉得愉妃你真真是不容易,换了是本宫,恐怕早就熬不住了。” 愉妃紧紧攥着双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众人之中,唯一不懂的就是永琪了,他疑惑地道:“仪妃娘娘,您在说什么,额娘怎么了?” 瑕月抚着他小小的肩膀温言道:“没什么,只是说为了你,你额娘吃了许多苦,再加上你自幼身子就不好,你额娘更是劳心劳力,你往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额娘,知道吗?” “永琪知道,永琪长大后一定会孝敬额娘。”听着永琪乖巧的回答,瑕月拍一拍他的脸颊道:“本宫常听皇上夸你读书上进,聪敏过人,今日本宫就考一考你好不好?” ...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不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永琪点头后,她道:“儒家有五常,可知这五常是什么?” 这个问题自是难不倒永琪,想也不想便道:“永琪知道,是:仁义礼智信。” 瑕月微一点头道:“那你可知这五常之意?” “知道。”永琪正欲细述五常之意,瑕月已是道:“若让你遇见不仁不义之人,该当如何?” 永琪想了一会儿道:“应该加以规劝,让他痛改前非。” “那若是此人听不进劝呢?”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琪道:“若无法劝说,就该远离这样的人,就像师傅所教的,亲君子而离小人。” 瑕月瞥了愉妃一眼,再次道:“可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至亲呢,你也可以做到远离吗?譬如说……是你额娘。” 这个问题显然令永琪犯了难,侧着脑袋想了许久方才摇头道:“额娘不会是娘娘说的那种人。” 黄氏凑过去道:“五阿哥,皇贵妃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并非当真是愉妃。” 见她这么说,永琪安下了心,咬着小嘴唇想了许久,道:“若是额娘的话,永琪也会这样。” 瑕月颔首道:“真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孩子,难怪你皇阿玛经常夸赞你了。”说罢,她抬眸对脸色一直不甚好看的愉妃,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二阿哥七阿哥先后去了,原本五阿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可惜……” 愉妃没有接话,瑕月的意思她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瑕月绝对不会让永琪继位的;不过,就算没有自己,她就会吗?真是可笑,她自己还不是眼巴巴地盯着皇位,想要让大阿哥继承。 这一顿膳,愉妃吃得犹如嚼蜡,一点滋味也没有,好不容易将瑕月等人送了出去,她唤过站在一旁的永琪道:“永琪,你记着,这个世上只有额娘才会真心真意对你好,其他人对你都是虚情假意,所以你千万不要受他们的骗,知道吗?还有,不论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可以远离额娘,绝对不可以,知道吗?”” 永琪盯着她半晌,小声道:“额娘,您是在说皇贵妃吗?” 愉妃没有隐瞒,道:“不错,她最是阴险,一直想要分离咱们母子。”顿一顿,她又道:“记住额娘刚才说的话了吗?” 永琪抿一抿唇道:“额娘,您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 “额娘怎么会那样做,你想到哪里去了。”愉妃话音刚落,永琪便道:“既是这样,您为什么要说不论做了什么,都是为儿臣好,让儿臣不要疏离您?” 愉妃被她问得有些语塞,过了一会儿方才道:“额娘只是事先与你说一声,并非真的有做什么,明白吗?” 见她这么说,永琪点点头道:“是,儿臣明白了,儿臣会一直会陪在额娘身边。” “真是额娘的乖孩子。”愉妃亲一亲他的额头,随即道:“下去温书吧。” “儿臣告退。”永琪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在走到外面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稚嫩的眉宇间泛起一抹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愁色。 虽然额娘一直说没有做过什么不该之事,但他总觉得……额娘有许多事情瞒着他。 且说瑕月那边,在步出咸福宫后,瑕月侧目道:“如何,有发现什么吗?” “臣妾与仪妃娘娘看过四下的青石地,并未发现有不妥之处,另外也去东西偏殿看过,那里的金砖皆无异样。”夏晴之前是故意在愉妃面前说那些话,惹她生气,从而有机会出去走走,看能否找到冬梅他们被害的地方或是线索。 瑕月蹙眉道:“难不成是咱们猜错了?” 黄氏神秘兮兮地道:“未必,臣妾刚才与夏贵人想要去东暖阁,结果被宫人拦住,未曾进去,虽然看着没什么异常,但臣妾发现宫人的神色有些慌张,对于东暖阁仿佛……有些害怕,所以臣妾怀疑,东暖阁很可能就是冬梅遇害的地方。” 见瑕月拧眉不语,夏晴道:“娘娘,要不要臣妾再寻机会去东暖阁看看?” 黄氏先声道:“你这会儿再回去,很容易引起愉妃的怀疑,万一让她知道了咱们的打算,可就得不偿失了。” 夏晴轻咬着唇道:“但明知道东暖阁有问题,却不能进去察看,实在有些不甘。”不等夏晴说完,瑕月已是道:“还是先回去商议了再说吧。” 夏晴点点头,与黄氏一起随瑕月往延禧宫走去,与此同时,愉妃脸色难看地坐在正殿中,于六接过宫人沏好的茶递给她,随即轻声道:“主子,皇贵妃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这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愉妃没好气地道:“这还用你说,真是想不到,她动作这么快,不止猜到了冬梅他们的死因,还将那个小孽种给接到了和亲王府,真是可恶!”说罢,她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小几上,咬牙道:“图赫那边也真是的,本宫早就写信知会他了,居然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有动作,这会儿被那拉瑕月抢了先,就算再派人去也来不及了,真是气死本宫了!” 见她动怒,于六不敢言语,这个时候,有宫人持信快步进来,愉妃看过信后,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恨声道:“这会儿才说派人去,还有什么用!” 于六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可是二公子送来的信?” “你自己去看吧。”愉妃随手将信扔给他,于六连忙接住,信果然是图赫寄来的,他在信中说因为之前人手几乎全调去了太原府那边,所以没法对付宝福,直至这会儿才抽调出人手来,今明之内就可赶到宝福那里。 于六将信纸扔进炭盆之后,小声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二公子,谁也想不到皇贵妃会如此狡猾,一边派阿罗去太原府,一边又让和亲王将宝福接走。” “那拉瑕月!”愉妃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随即冷冷道:“看来事情不能再拖了,得先发制人才行!” ... ... 第八百五十四章 银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于六眼珠子一转,道:“主子您可是说那根簪子?” “不错,若是再不动手,只怕本宫真要栽在她手里了。”如此说着,愉妃起身道:“走,去启祥宫。” 于六一怔,道:“那根簪子主子不是让奴才扔在延禧宫附近吗,为何要去启祥宫?” 愉妃睨了他一眼,凉声道:“本宫是让你扔在那里,却不能由本宫去捡,否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婉嫔与本宫来往不多,为人又嘴碎,由她不经意地捡到那根簪子,最是合适不过。” 于六恍然大悟,赶紧道:“主子英明,奴才这就去准备肩舆。” 陈氏听宫人禀报,说是愉妃过来,连忙起身相迎,待扶着愉妃坐下后,切声道:“臣妾听闻娘娘昨日忧伤过度晕厥,怎么不在宫中好生歇着?” 愉妃忧声道:“本宫也想歇着,可是本宫只要一闭眼,就好像看到冬梅与小全子站在面前,不停地与本宫说他们死的好惨,让本宫赶紧替他们找到凶手,偏偏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本宫……这心里实在很难受,倒不如出来走走。” 陈氏叹了口气道:“唉,也是,冬梅姑娘死得那么惨,也不知谁如此丧尽天良,居然下这样的狠手。”说罢,她安慰道:“娘娘您别太难过,老天有眼,臣妾相信一定能够找到害他们二人的凶手。” 愉妃点点头,在坐着说了会儿话后,她抚着胸口道:“不知是否婉嫔这里银炭烧得太热,本宫觉得有些气闷,不如婉嫔陪本宫出去走走。” 陈氏虽然不愿在这里冷的天出去,不过愉妃开了口,她不好推却,只好陪着一道走了出去。 在愉妃的有意引导下,二人来到延禧宫附近,愉妃朝于六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道:“奴才一想到夏贵人说的话,这心里头就来气得紧。” 愉妃瞪了他一眼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来做什么,是嫌本宫还不够烦恼吗?” 陈氏好奇地道:“夏贵人她说了什么?” 于六低头道:“回婉嫔娘娘的话,夏贵人刚才随皇贵妃与仪妃一起来看望主子,主子原本以为她是一片好意,岂料夏贵人竟然口口声声说冬梅与小全子是主子害死的;您想想,他们二人侍候了主子十几年,主子待他们犹如亲人一般,自从知道他们的死讯后,主子就一直以泪洗面,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结果竟然还被人这样的说,莫说是主子,就算是奴才也的不得了;偏生皇贵妃与仪妃还帮着夏贵人,说是什么无心之语,让主子不要往心里去,但是依奴才看,她根本就是有心的。” 陈氏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这个夏贵人实在太过份了,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愉妃神色黯然地道:“罢了,莫说了,本宫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找到害冬梅二人的凶手,让他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 “一定会的。”如此说着,陈氏道:“娘娘,咱们出来很久了,臣妾陪您回咸福宫吧,免得着凉了。” “也好。”愉妃点点头正欲离去,左手手腕忽地一松,紧接着无颗珠子掉落在地,她惊声道:“本宫的翡翠手串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断开?于六,快替本宫去捡回来。” 于六应了一声,连忙俯身捡着那一颗颗翡翠珠子,不过只捡到十一颗,而按愉妃的说法,整串手串有十八颗,也就是说足足少了七颗。 愉妃着急地喝斥道:“剩下那些呢,还不赶紧去找回来,少了一颗你都不要来见本宫。” 见愉妃着急,陈氏安慰道:“娘娘您别急,剩下那几颗想是滚进两边的草丛里的,只要仔细一些,一定能找到。”说罢,她对身边的宫人道:“元香,还不赶紧帮着于公公找找。” “是。”元香答应一声,帮着于六在草丛间寻找,二人先后找到了六颗,剩下那一颗,却是怎么着也找不到。 于六疑惑地道:“奇怪,这附近咱们都找遍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究竟滚到哪里去了?真要是找不到,我……我可怎么跟主子交待。” 元香在一旁道:“想是滚到远处去了,我们到远一些的地方看看,别担心,只要在这附近就一定能找到。” 于六感激地点点头,与元香分别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拨弄草丛寻找最后一颗珠子,不知过了多久,元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陈氏出声道:“元香,可是找到愉妃娘娘的珠子了?” 听到陈氏的话,元香回过神来,起身来到陈氏身边,面色惊恐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有找到珠子,但是……奴婢找到了一枝银簪子,那根簪子上面好像……好像还有血。” 陈氏尚未反应过来,愉妃已是惊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元香疑惑地看着愉妃,不解她为何有这么的反应,在愉妃的催促下,她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愉妃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走到她刚才待的地方,俯身自草丛中捡起元香所说的那枝银簪,簪身上果然沾着黑红色的干涸血迹,她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陈氏走到她身边恻耳倾听,方才勉强听了出来,“簪子……冬梅的簪子竟然在这里……” 陈氏悚然道:“娘娘,您说这枝簪子是冬梅的?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愉妃紧紧攥着簪子,哽咽道:“本宫不知道,但是本宫认得这枝簪子,是本宫亲手赏给冬梅的,她很喜欢经常戴着,失踪那日也戴着,但是她的尸体在临渊池发现的时候,本宫并没有看到,仵作怀疑在冬梅临死之前,凶手就是用这枝簪子虐待她,当时皇上还派人去池中打捞,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发现。” “这里……”陈氏抬头看了一眼,骇然道:“这里已经差不多是延禧宫范围了,难不成……是皇贵妃?” 说到这里,她忽地又道:“对了,娘娘的手串带了那么久都没事,刚才却无缘无故的断裂,会不会根本就是冬梅在天有灵,存心要让咱们找到残害她的凶器。” ... ... 第八百五十五章 先发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贵妃……”愉妃茫然地看着陈氏,旋即激动地道:“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害冬梅跟小全子?” 陈氏摇头道:“这个臣妾可回答不了娘娘,得问皇贵妃才知道。”她话音刚落,便见愉妃疾步往回走去,她连忙追上去道:“娘娘您要去哪里,延禧宫在那边呢。” 愉妃停下脚步,咬牙道:“本宫要立刻去见皇上,请皇上为冬梅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陈氏想了想,道:“那臣妾陪您一道过去吧,也好帮着您将这件事说清楚。” 愉妃点点头,与之一起来到养心殿,弘历正在里面见大臣,她们等了一会儿方才得到传召。 “愉妃,你与婉嫔急着见朕,所为何事?”弘历话音刚落,愉妃便跪下泣声道:“请皇上为冬梅与小全子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 弘历走下来扶起她道:“这件事朕已经在查了,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出害死他们的凶手,你不要太过心急。” 愉妃一边哭一边道:“臣妾……臣妾找到了那根不见的簪子。”说着,她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银簪递到弘历面前。 看到那根染血的银簪,弘历大为诧异,道:“这根簪子你在哪里发现的?” 愉妃哭得说不出话来,陈氏在一旁道:“启禀皇上,臣妾与愉妃是在延禧宫外头的草丛中发现的簪子。” “延禧宫?”弘历没想到这事会与瑕月扯上关系,思索片刻,他拧眉道:“你们如何知晓草丛里有簪子的?” 陈氏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旋即道:“若不是愉妃娘娘的翡翠手串恰好断了,臣妾等人也不会发现原来那枝簪子,简直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一样。” 弘历目光扫过二人,最终停留在愉妃身上,“你怀疑这件事与皇贵妃有关?” 愉妃哽咽地道:“臣妾并不想怀疑皇贵妃,但若是无关,为何簪子会在皇贵妃宫殿外;还有,皇贵妃今日为何要故意带夏贵人来诬蔑臣妾?!” 弘历疑惑地道:“诬蔑你?这话从何说起?” 愉妃抹泪道:“今日夏贵人当着臣妾的面,说是臣妾自己害死了冬梅与小全子,皇贵妃就在边上,却毫不制止,冷眼看臣妾受夏贵人的侮辱。”说罢,她又泣声道:“皇上,冬梅他们侍候了十几年,臣妾怎么会狠心害他们呢?!分明就是皇贵妃故意教唆夏贵人说那些话。” 弘历迟疑片刻,道:“四喜,去请皇贵妃与夏贵人过来。” 四喜依言退下,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他带着瑕月与夏晴进来,待得行过礼后,瑕月不着痕迹地扫过愉妃二人,低眸道:“不知皇上传召臣妾与夏贵人前来,有何吩咐?” 弘历扬一扬手中的银簪,道:“皇贵妃,你可认得这根簪子?” 瑕月仔细看了一眼,摇头道:“臣妾并不曾见过这根簪子,不过……臣妾怎么瞧着这么像愉妃之前说的那根银累丝蝶形簪子?”说罢,她看到簪身暗红干涸的血迹,惊声道:“难不成就是这枝?” 愉妃痛声道:“不错,就是这枝,有人用它生生刺瞎了冬梅的双眼,双耳,刺穿了她的十指,而这个人……”她倏然抬手指向瑕月,满脸恨意地道:“就是皇贵妃你!” 夏晴蹙眉道:“愉妃娘娘休要在皇上面前胡言,皇贵妃是万万不会做那样的事,冬梅他们……” “他们是被本宫所杀是吗?”愉妃截过她的话,旋即摇头道:“夏贵人,本宫知道你原是皇贵妃身边的人,但你怎么可以这样帮着她颠倒黑白,冤枉本宫!” 对于她的痛心疾首,夏晴冷声道:“臣妾没有帮任何人,也没有冤枉任何人,所言所语,句句皆是实情;冬梅他们的死,与皇贵妃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若是无关,为何这根银簪会在延禧宫外的草丛中发现?”听得愉妃此言,瑕月与夏晴脸上均是泛起一抹惊容,怪不得愉妃主动提及簪子,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夏晴定了定神,道:“是吗?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与皇贵妃有关,或许是害人者故意丢弃在那里的,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说在那里找到的,事实上,究竟是在何处寻到,根本无人知道。” 陈氏沉下脸道:“夏贵人这么说,是在怀疑本宫了?” “臣妾不敢。”夏晴话音未落,陈氏已是道:“你嘴上说不敢,心里却是敢得很;本宫告诉你,这根簪子是本宫的宫女元香寻珠子之时,在延禧宫外草丛中发现的,并没有任何虚假。” 这个时候,愉妃突然来到瑕月身前,悲痛地道:“臣妾知道娘娘一向不喜欢臣妾,但臣妾一直都很尊敬娘娘,从不敢对娘娘有所不敬,冬梅他们也是,您……您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瑕月盯着她道:“愉妃单凭一根簪子,就认定是本宫所害吗?” “若不是娘娘,那根簪子为何会在娘娘宫外寻到?”在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众人的愉妃唇角泛起一抹幽冷的笑容。 瑕月将之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转眸看向弘历,缓缓道:“皇上,您相信臣妾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吗?” 她想知道,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弘历对自己到底有几分信任,是一分两分,还是五分六分。 弘历望着她,久久未曾说话,这样的沉寂令瑕月的心渐渐往下沉,甚至有一种逃离的冲动,她怕……怕再一次从弘历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怀疑。 夏晴见势不对,连忙道:“皇上,臣妾相信皇贵妃,她绝对不会是凶手,那根簪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扔在那里陷害皇贵妃的,您不要中了奸人的计。” 愉妃当即道:“皇上,仪妃的重华宫又与临渊池相近,按理来说,有人在池中溺毙,仪妃一定会听到动静,但她与重华宫的宫人却一口咬定说什么都不曾听到,分明是有意坦护他人,而皇贵妃与仪妃一向交好,除了皇贵妃,臣妾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有点事,所以今天只有三更,请亲们谅解一 ... ... 第八百五十六章 搜查咸福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二人的言语,弘历始终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紧紧抿着双唇的瑕月身前,道:“除了皇贵妃,所有人都退下。” 愉妃一怔,道:“皇上!” 弘历冷然看了她一眼,道:“没听到朕的话吗?退下!” 愉妃无奈,只得与陈氏等人一起退出了养心殿,在他们离开后,弘历抬手抚过她精致无瑕的眉眼,轻声道:“朕说过,朕虽做不到像皇阿玛那样一世不疑,但朕会尽量相信你,朕的皇贵妃!再说,朕与你相近了二十年,知道你并不是那么残忍之人。” 瑕月怔怔地望着弘历,下一刻,泪水自眼眶中滴落,弘历怜惜地抚去泪痕,道:“为何要哭?是觉得朕对你的信任还不够吗?” 瑕月哽咽地道:“不是,臣妾是高兴,多谢皇上对臣妾的信任,臣妾……臣妾真的很高兴。” 弘历将她拥住怀中,好笑地道:“你啊,真是个傻丫头,一点点事情就高兴成这样。”待得瑕月平静下来后,他道:“愉妃刚才与朕说,夏晴指责是她害死了冬梅与小全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情?” 瑕月轻咬着唇道:“臣妾事后也曾问过夏贵人,她也说不出原因,只觉愉妃最是可疑,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言语。” 弘历微一点头,道:“那你呢,你可有怀疑之人?” “暂时还没有,不过皇上会否觉得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了。”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挑眉道:“何出此言?” 瑕月徐声道:“冬梅与小全子是愉妃贴身的宫人,足足跟了十几年,他们的死对愉妃而言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若换了是臣妾,恐怕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可是愉妃她却留意到冬梅发间少了一根簪子,还记得那么清楚。” 弘历走了几步,回过身来道:“你与夏晴一样,都怀疑是愉妃所为?” “在今日去咸福宫之时,臣妾还没有怀疑,但是现在,在臣妾宫外发现银簪的人里面,又有愉妃,若只是一件事,很可能是巧合,但连着两件……未免有些刻意。” “你说的第一件事,皇额娘也曾与朕提过,所以从昨日开始,朕就命小五留意着咸福宫,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弘历的话令瑕月甚是意外,道:“原来皇上也怀疑愉妃吗?” 弘历微一点头,拧眉道:“只是朕想不通,若真是愉妃,她为何要杀那两名宫人?” “或许……是冬梅他们想要背叛愉妃,愉妃恼恨,所以一怒之下将他们给杀了。”瑕月斟酌再三,终是没有将宝福的事情说出来,毕竟那件事牵扯太广,另外宝福如何正在和亲王府,弘历本就对她与弘昼多有猜忌,若此刻再知她与弘昼一直有所联系,不知又会怎样,所以还是等将一切安排周祥之后,再说出来。 “背叛……”弘历重复了一句,摇头道:“他们跟在愉妃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极是忠心,无缘无故怎么会背叛呢?” “这个臣妾可回答不了皇上。”瑕月眼眸轻转,道:“不过若真是愉妃所为,那么冬梅受刑的地方很可能是在咸福宫。臣妾之前曾传仵作问过,他告诉臣妾,虽然无法验出地上曾经有血,但那么血很可能会流入砖石缝隙之中,若可以找到那些血,就可以证实是愉妃所为了。” “愉妃!”弘历咬牙道:“若真是她所为,朕绝不饶她!” 愉妃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心一意陷害瑕月,结果却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或许真如夏晴说的那样,这是天意,天要愉妃栽在这件事上。 事实上,在整件事上,愉妃做得有些操之过急甚至是冒险,若是依着她平常的性子,是不会这样的,但宝福的存在,还有冬梅与小全子的背叛,打断了她的步骤与计划,令她踏上了一条险路。 养心殿内的一切愉妃并不知晓,她焦灼的等在养心殿外,不时看一眼紧闭的殿门,好不容易等到弘历开了殿门,她连忙过去道:“皇上,是不是皇贵妃害死了冬梅与小全子,是不是她?” 弘历眸光微闪,握住愉妃的手道:“朕已经仔细问过皇贵妃了,这件事与她无关,那根银簪想来是凶手故意扔在那里陷害皇贵妃的。” 愉妃想不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居然等来这样一个结果,她难以接受地道:“可是皇贵妃……”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怎么了,不相信朕的话?” 弘历话中的不善令愉妃心中一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道:“臣妾不敢,只是簪子确确实实是在延禧宫外找到的,再者,除了皇贵妃之外,还有何人敢做这样的事。” 弘历神色漠然地道:“愉妃很想找到这个凶手吗?” 愉妃当即道:“是,臣妾绝不能让冬梅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好。”弘历缓缓吐出这个字,旋即道:“四喜,立刻传仵作去咸福宫,给朕一寸一寸查看咸福宫的砖缝,看是否有血迹。” 他这句话令愉妃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道:“皇上您……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您真相信夏贵人说的,认为臣妾才是那个凶手?” “朕岂会相信片面之词,不过愉妃刚才也说了,想要尽快找到凶手,既然无法确定凶手是何人,就只能一间一间宫殿的搜过去了,你说是不是?”未等愉妃言语,弘历又道:“延禧宫、长春gong、重华宫,每一处朕都会派人搜查。” 面对他的话,愉妃无言反驳,为免弘历起疑,她道:“既是这样,皇上尽管去搜就是,总之臣妾绝对不是害死冬梅二人的凶手。” “朕也希望不是。”说完这句话,弘历大步往咸福宫走去,愉妃等人紧随其后,在他们赶到咸福宫后不久,四喜亦带着林贵到了,在得了弘历的话后,林贵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的砖缝。咸福宫在东西十二宫中虽然不是最大,但这样检查依旧极耗功夫。 ... 第八百五十七章 难脱其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凑到瑕月身边,低声道:“娘娘将宝福的事告诉皇上了吗?” “没有,那件事缓缓再说,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待得瑕月说完后,夏晴又道:“要不要臣妾告诉皇上,最可疑的地方是东暖阁。” 瑕月微一摇头道:“由着仵作去检查吧,早晚会查到东暖阁,你这会儿去说,反而会给愉妃抓到漏子,说咱们故意做手脚冤枉她。” 在看到林贵走进东暖阁时,于六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慌张地在愉妃耳边道:“主子,去东暖阁了,会不会真的让他发现地上有血迹?” 愉妃瞪了他一眼,低斥道:“紧张什么,等他找到了再说,本宫警告你,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否则死的可是你自己。”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于六迭声应着,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与慌乱。 如此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林贵从东暖阁中出来,朝弘历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奴才在东暖阁其中两块金砖缝之间,发现有干涸的血迹。” 此言一出,愉妃心下大惊,竟然……真的有血迹,这……这下可该怎么办?饶是她计谋多端,这一次也是慌了心神,正当愉妃紧张地思索对策之时,弘历与瑕月已经走了进去。 林贵走到暖阁中间靠后一些的位置,蹲下身子,用一根细细的东西从金砖缝中挑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在掌心,呈到弘历面前,“皇上请看。” 愉妃眼皮不停地跳着,她记得,林贵挑出东西的地方,就是当日冬梅所站之处,分毫不差。这件事当真是她疏忽了,也怪这个仵作多事,居然连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想得到,根本就是存心与她过不去! 弘历寒声道:“愉妃,你口口声声说冬梅与小全子不是你杀的,那你告诉朕,为何这里会有血迹?为什么?!” 愉妃慌忙跪下道:“没有,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杀他们,他们跟了臣妾那么多年,就像亲人一样,臣妾……” 弘历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朕只想知道,为什么冬梅的血会在你这里,莫要告诉朕,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这里杀了人,然后扔去临渊池中。” 愉妃慌乱地道:“臣妾真的没有杀人,至于这血……血……”她紧张地想着办法,但脑海中一团乱,一时半会儿间哪里想得出法子来。 夏晴冷声道:“事到如今,臣妾劝愉妃娘娘还是认了得好。” 陈氏愕然看着这一切,摇头道:“不会的,皇上,臣妾相信不会是愉妃娘娘,若真是她杀的,她怎么会那么伤心?” 夏晴凉声道:“婉嫔娘娘想得太简单了,有一句话叫做‘贼喊抓贼’,越是犯人,就越是叫得屈。您想想,若这件事真与她无关,她怎么好端端的拉您去皇贵妃那里,然后又那么巧的断了手串,找到了银簪?依臣妾看,她根本就是在利用您。” 陈氏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看向愉妃的目光亦多了几分怀疑,难道真如夏晴说的,愉妃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愉妃,你好大的胆子,杀害宫人不说,还妄图嫁祸皇贵妃!” “没有,臣妾是冤枉的。”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终于让愉妃想出辩解的话来,“只凭这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就说臣妾杀人,皇上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再者,就算这真的是人血,也未必是冬梅的,或许是其他人在做事之时,不小心弄伤手滴在地上的,结果凑巧被仵作发现了。” 弘历盯了她片刻,转头道:“林贵,你可有办法辨出这些粉末?” “回皇上的话,奴才可以辨出这些粉末乃是人血,但究竟是哪一个人的血……”林贵低头道:“请恕奴才无能为力。” 他的回答令愉妃心中一松,她刚才真怕这个仵作张口说能够辨出这是冬梅的血,那她可是真的麻烦了,她赶紧道:“皇上,臣妾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难道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试问臣妾怎么会用那么极端残忍的方法害死一直对臣妾忠心耿耿的人。” 夏晴凉声道:“但眼下看来,愉妃娘娘您的嫌疑最大。” 愉妃没有理会她,只是哀哀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弘历,“皇上,究竟要臣妾怎么说,您才相信臣妾是冤枉的。” 弘历冷冷看着她,凉声道:“朕也很想相信你,可惜……” “皇阿玛!”永琪的出现打断了弘历的话语,前者茫然看着跪在地上的愉妃,道:“皇阿玛出什么事了,为何额娘跪在地上?” 愉妃看到他,犹如落水之人看到求生的希望,急忙道:“永琪,快告诉你皇阿玛,额娘没有杀人,额娘是冤枉的。” “杀人?”永琪愕然重复着这两个沉重而阴暗的字眼,旋即奔过去拉住弘历的袖子道:“不会的,额娘不会杀人的,皇阿玛,额娘不会杀人的。” 对于这个聪明早慧的儿子,弘历多有疼爱,不愿让他参与到这件事中,放缓了声音道:“永琪,你先下去,你额娘的事,皇阿玛自会查清楚。” 永琪哪肯离去,用力摇头道:“额娘她一定不会杀人的,皇阿玛,您相信儿臣与额娘。” 瑕月走到他身边,道:“五阿哥,今日早些时候,本宫曾问过你,儒家五常之意,也曾问过你,若违背五常之人是你的至亲,你会怎么做,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吗?” 永琪用力咬着嘴唇,小小的脸色有着明显的挣扎,许久,他低低道:“我记得,但我相信额娘,她不会害人的。”说罢,他再次仰头道:“皇阿玛,您相信额娘,不要罚她,求您了!” 弘历低低叹了口气,道:“四喜,带五阿哥去养心殿。” “嗻!”四喜应了一声,走到永琪身边低声道:“五阿哥,随奴才出去吧。” 永琪哪里会肯,紧紧拉着弘历的袖子不放,弘历脸色微沉,道:“永琪,是否连皇阿玛的话也不听了?” ... 第八百五十八章 风云突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琪露出一丝畏意,低声道:“儿臣不敢,但是额娘……皇阿玛,额娘她……” 弘历抬手打断他的话,“朕答应你,一定会彻底查清这件事,不会令你额娘受冤,,不过你现在也要听朕的话,随四喜去养心殿。” 永琪点点头,不放心地看了愉妃一眼,终是没说什么,随四喜离开,在他走后,弘历冷然看了愉妃一眼,对林贵道:“你当真查不出这是何人留下的血?” 林贵伏地道:“请皇上恕罪,奴才实在没有办法。” 愉妃急切地道:“皇上,臣妾当真是冤枉的,臣妾根本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这句话令弘历眉眼微动,思索良久,唤过小五道:“在这件事没有查清之前,封锁咸福宫,没有朕的话,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说罢,他拂袖离去,再不看愉妃一眼。 这样的结果,对愉妃来说自然不算好,但也算不得坏,至少让她有时间思索对策,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夏晴在离开之前恨恨地瞪了愉妃一眼,真是想不到,都已经找到血迹了,还被愉妃逃过一劫,软禁了事。 愉妃自然看到了夏晴怨恨的目光,她暗自记在心中,等她想出法子摆脱眼下的困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夏晴这个贱人。 待他们都走后,于六慌张地道:“主子,这……这可怎么办啊,看皇上的意思,分明就是对主子起了疑,惨了惨了,这次可真是惨了。” 愉妃寒声道:“惨什么惨,本宫死了还是被废了?” “奴才不敢。”如此说了一句,于六再次忍不住道:“可是眼下要怎么办,若是由着皇贵妃她们在皇上耳边扇风,皇上迟早会相信的,到时候,咱们真是麻烦了。” 愉妃咬牙道:“只要皇上一日未定罪,就一日还有机会,与其在这里瞎嚷瞎叫,倒不如好好想想法子,看能否为本宫‘洗脱’嫌疑。” 于六慌张地点着头,站在那里苦思冥想,愉妃亦迅速转动着心思,思索脱身之策。 她现在最担心的无疑是宝福,若此人死了,而阿罗那边又没查到什么线索,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毕竟她还有永琪,弘历不可能做的太绝情,最多降她的位份。 但如今宝福身在和亲王府,想要动他着实不容易,希望老天保佑……阿玛与弟弟能有办法吧,她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了外面的事了。 愉妃从不相信天命,却在这一刻祈求起老天爷来,真是有些讽刺。 且说延禧宫那边,自从瑕月与夏晴被传去养心殿后,黄氏就一直焦灼地等待着,直至彩霞漫天之时,方才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去道:“娘娘,皇上传您与夏贵人过去所为何事?要不要紧?” 知春在一旁抿唇笑道:“仪妃娘娘放心,主子与夏贵人没事,有事的是愉妃,她这会儿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黄氏一怔,旋即道:“此去是为了愉妃之事?” 知春点头道:“是啊,皇上命忤作检查咸福宫,在东暖阁里果然发现了血迹呢。” 黄氏闻言大为欢喜,道:“这么说来,愉妃已经被定罪了?” 瑕月进了正殿,解下身上的披风道:“哪里有这么容易,愉妃抵死不认,又有五阿哥在一旁求情,再加上这件事还有疑点,皇上并没有立即定她的罪,不过是将她软禁在咸福宫中,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黄氏蹙眉道:“还要查什么,血迹都找到了,明摆着就是愉妃所做,皇上何时变得这么心软?” 提及此事,夏晴心中也是有所郁结,“依臣妾看,皇上是顾念着五阿哥,这个愉妃,坏事做尽,居然还让她生出这么一个聪敏过人的儿子来,真是老天无眼。” 瑕月屈身坐下,凉声道:“事实上,这件事确实还有疑点,怪不得皇上会暂时压了下来,不过你们放心,这一次,本宫绝不会让愉妃再逃脱;这么多年的帐,该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黄氏迟疑地道:“但是五阿哥……” 瑕月抬手道:“不必担心,皇上虽然顾念着五阿哥,但这份顾念是有底线的,宝福、端慧太子、七阿哥还有本宫的长乐,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越过那条底线;这一次,任谁都救不了愉妃!” 就在宫中风云突起之时,离京多日的阿罗与傅恒神色紧张的出现在京郊,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瘦小的中年人,那人不停地喘着气,在走了一大段路后,他上气不接下去地道:“我……我实在走不动了,歇一会儿再走吧。” 阿罗断然道:“不行,那些人一直穷追不舍,这会儿说不定就在咱们后面,还是赶紧进京为好,快些走,再有半日就到城门了,再撑着一些。” 那人喘着粗气道:“我们……已……已经整整赶了一天一夜了,实在是撑不住了,歇一会儿吧。” “不行,万一被追上了怎么办,在咱们进京之前,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要咱们的命。王老三,你若不想死,就赶紧走!” 被称作王老三的中年人,一边喘气一边摇头,不等阿罗再说,傅恒道:“算了,阿罗,就让他歇一会儿吧,这几天日夜兼程,你也很累了,一起歇会儿吧。” 其实阿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得难以抬起,之所以没有倒下,皆凭一股意念,她担心地望着傅恒道:“但是万一他们死命反扑,凭你一个人如何挡得住?你上次受得伤还没好呢!” 傅恒笑一笑道:“你放心,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护你与王老三周全,不会让你失去好不容易寻到的人证。” 阿罗神色复杂地望着傅恒,“我是想证明那所谓的地涌灵泉是假的,但我更不想你有事,傅恒,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一步。” 傅恒抬手欲抚她的脸颊,却在将要触及之时,生生止住并收了回来,轻声道:“值不值得,并不是你说了算的。” 再平淡不过的话语,阿罗却能感觉到傅恒隐约在话语深处的情意,下一刻,她攥住傅恒的袖子,哽咽地道:“答应我,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她的关切令傅恒动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不要为我担心了。” ... 第八百五十九章 穷追不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外,你也不必那么紧张,昨日我曾悄悄派人送信去和亲王府与贝勒府,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很可能会派人出来接应。” 阿罗连连点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如此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三人再次起启往京城走去,然未走多久,傅恒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俯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这一路上,阿罗曾不止一次看到他做出如此动作,而每一次,他们都会面对一次惨烈的厮杀,这一次…… 待傅恒直起身子后,阿罗紧张地道:“如何,是不是追上来了?” 傅恒神色凝重地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走!快!” 阿罗心中一沉,傅恒如此言语,想必那些人追上来了,可恨,那些杀手犹如附骨之蛆一样,从太原府一直追到此处。 刚才的歇息令三人力气恢复了一些,在刚刚下过雨的泞泥地上疾步奔着,想要尽快奔到京城,只有入了城门,就算弘昼他们来不及派人接应,但在城内一旦起了打斗,必会引得顺天府派兵前来,如此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然,未等他们奔出多远,身后便会来一阵马蹄声,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便骑着马迅速接近,在离着还有十数丈的时候,齐齐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下黑黝黝的洞口,匆忙回头的阿罗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她识得那个,是袖箭,当初傅恒就是伤在这种刁钻而密集的武器下。 未等她有所反应,手掌长的箭已经从箭筒中弹射出来,快如闪电地往他们这边射来,誓要将他们诛杀。这群黑衣人都是额尔吉图以大价钱请来的杀手,不完成任务是断然不会罢手的。 傅恒反应极快,迅速将阿罗与王老三推倒在地,自己则抽出长剑迎向那些袖箭,“叮叮叮”,在四溅的火星中,大多数袖箭被打落在地,剩余的那些则擦着王老三等人的头顶飞了过来,将后者吓得魂飞魄散,抱头大叫。 一路上,他们最多只遇到过三个杀手同时出现,如今竟然一下子出现七个,可见额尔吉图下了狠心,誓要杀了他们。 在一轮袖箭落空之中,领头那个人眸光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杀!” 随着这个字的落下,一行七人策马往前奔来,傅恒朝满身是泥的两人喝道:“你们快走,我挡住他们!” 阿罗急切地道:“他们这么多人,你怎么挡得住!” “挡不住也得挡!”如此说着,傅恒又急切地催促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带着王老三走,好不容易将他带到这里,万不能让他死了!” 说话间,那群杀手已是到了近前,一双双露在黑巾外的眸子充斥着冰冷的杀意。只有两个人朝傅恒冲来,余下几人皆往阿罗二人冲去,在他们所受的命令之中,最关键的就是杀了王老三。 不远处,额尔吉图冷笑地看着这一幕,双拳难敌四掌,他花了上千两黄金出去,就不信取不了那几个人的性命,想揭穿当年之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过,也是他疏忽,竟然还留了这么一个活口,若非事先得了愉妃的知会,暗中派人跟着傅恒与阿罗,这一次当真是麻烦了。 那几名杀手所骑的马并没有追上阿罗他们,因为傅恒当机立断,冒着受伤的危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伤了那几匹马,不过代价是他背上多了一道刀痕。 “傅恒!”阿罗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便要冲过去,被傅恒厉声喝止道:“不要过来!走啊!” 阿罗死死咬着唇,眼泪不停地从眸中落下,看到傅恒受伤,比她自己受伤还要心痛,但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王老三离开,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唯一人证,万万不能死了。 傅恒,你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啊! 傅恒以一挡七,压力可想而知,且这七个皆是专业杀手,身法诡异,他虽武功过人,但未过多久,身上便多处受伤,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来,但是他不敢退不敢逃,因为只要后退一步,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便会有危险。 当年,因为长姐的缘故,他已经负了阿罗;这一次,除非他死,否则绝对不会让阿罗受一点伤害。 王老三奔了一阵子便与刚才一样,气喘个不停,蹲在地上跑不动了,阿罗厉声道:“你想死是不是,赶紧走啊!” “我……我实在是……”不等王老三说完,阿罗已是厉声道:“你若不想死,就给我走!”以傅恒的情况,根本挡不了多久,他们一定要趁此机会尽快离开,不然继续下去,傅恒……他真的会死…… 王老三苦着一张脸道:“阿罗姑娘,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不就知道地涌灵泉的事是假的吗?怎么就不停地有人追杀,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现在已经不是我放不放过你的事,而是那些杀手肯不肯放过你!”阿罗一边说着一边攥起王老三。 王老三身子本就不好,这些天又一直赶路,没怎么歇息,说什么也没力气再跑,眼瞅着有一个黑衣人绕过傅恒往他们这边来,他竟然跪着道:“大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保证什么都不会说,求大爷饶了我一条性命!” 阿罗被他这个样子气得半死,厉声道:“王老三,你做什么?” 王老三先是露出一丝怯色,随即咬牙道:“我只是想要活命罢了,求你不要再害我了!” “我害你?!”阿罗寒声道:“傅恒如今拼命挡着那些人是为了谁?我们被人追杀又是为了谁,你现在居然说我们害你?!” 王老三狠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安安稳稳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一来,问了那些话之后,就开始出现这些个黑衣人,不停地想要我性命,不是你们害的又是谁?” 阿罗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说罢,她又厉声道:“你以为保证不说,就会没事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以愉妃的性子,她一定会赶尽杀绝,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 第八百六十章 中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气上心头的阿罗没有发现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傅恒想要过来相救,却被那六个黑衣人牢牢围住,根本无法脱身,只能大喊道:“阿罗,不要与他说了,快逃,逃啊!” 听到他的话,阿罗慌忙看去,只见那个黑衣人已经朝他们扬起了刀,逃……根本就来不及了! 面对明晃晃的钢刀,王老三吓得浑身瘫软,他……他不想死啊! “呯!”众人耳边突然响起一下枪声,正欲抡刀朝阿罗他们砍下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在他胸口突然一个洞,鲜血涓涓流出,紧接着仰面摔倒在地。 阿罗怔怔看着这一幕,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男子骑马站在不远处,在他手中握着一枝洋枪,枪口还在冒青烟。 下一刻,阿罗脸上浮起浓重地惊喜,“大阿哥!” 来者正是永璜,他一接到傅恒派人送来的信,就立刻带人赶来了,幸好还不算太迟,若是阿罗有个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额娘交待! 永璜命随他同来的十几个护卫去帮傅恒,自己则来到阿罗身边,关切地道:“阿罗姑姑,你要不要紧?” 阿罗连忙摇头道:“我没事,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出事不要紧,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证没了,那才叫麻烦。” 永璜看了瘫软在地的王老三一眼,猜到他就是傅恒在信中提及可以指证愉妃造假地涌灵泉一事的证人,道:“我相信对额娘来说,姑姑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在永璜的人加入之后,早就已经撑到极限的傅恒柱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阿罗顾不得那些个刀光剑影,疾步奔到傅恒身边,紧张地道:“怎么样?撑得住吗?” 傅恒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庞,努力扯出一抹令阿罗心安的笑容,虚弱地道:“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一定会撑下去!”说完这句话,他竟是闭起了双目,不论阿罗怎么唤他都没反应! “傅恒!”阿罗激动地抱着傅恒,大声道:“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听到没有,醒来啊,你给我醒来啊!” 永璜看到这一幕,连忙奔了过来,在探过傅恒的脉膊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道:“姑姑不必担心,傅大人只是晕了过去,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他身上多有伤痕,又流了许多血,得赶紧带他去医治!” 他的话令阿罗心中一安,连连点头,正要与永璜一起扶起傅恒,永璜忽地朝王老三所在的方向举起洋枪,随着扳机的扣下,枪声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摆脱了护卫,想要趁机杀了王老三的黑衣人倒下,至此,已有三名杀手伏诛,剩下四个还在负隅顽抗。 正当永璜准备收起洋枪之时,忽地又是一声枪响,永璜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胸口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洞中涌出,染红了锦蓝色的长袍,他中枪了! 但他没有开枪打自己,是谁?是谁开的枪? 永璜忍着脑袋的晕眩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并且那人正将手中的枪对准王老三。 永璜不及思索,在自己晕倒之前迅速抬起手朝那人开枪,自幼苦练的骑射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哪怕视线已经模糊,他依然打中了那人的手腕,令后者握不住枪掉落在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额尔吉图,他没想到永璜在中枪之后,居然还能开枪打中他,又恼又恨,但是右手中枪,他已经无力再杀王老三了,并且那些护卫发现了他,有人追赶上来,只能放弃收取王老三的性命,忍着剧痛翻身上马,逃命而去。 与此同时,永璜已是昏倒在地,阿罗还算冷静,用力扯下衣角揉成团按着永璜的胸口,不让鲜血过多的流出;这个时候,剩余的三名杀手眼见取不了王老三的性命,伺机退走! 护卫们没有追赶,在阿罗的嘶喊下来到永璜身边,将他与傅恒一起抬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京城,至于阿罗还有王老三,也分别上马。 刚奔到一半,便遇到了弘昼,后者得知永璜中枪,傅恒负伤,连忙派人将京城最好的大夫全部请来。 他们赶到贝勒府不久,大夫也到了,在他们分别为傅恒与永璜诊治后,阿罗急切地道:“大夫怎么样,他们要不要紧?” “那位傅大人身上虽然受了不少伤,但多是皮肉伤,并未伤及内脏,只要好生调养,补充元气,应该不会有大碍。”阿罗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大夫续道:“但贝勒爷他就……就……” 阿罗心中一紧,连忙道:“贝勒爷怎么了,快说啊!” 大夫低声道:“贝勒爷被火枪正中胸口,伤了内脏,恐怕……恐怕……难以救治。” 大夫这句话,犹如惊雷在头顶炸响,令阿罗脑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神智,死死攥着大夫的手,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出阿罗最不愿听的那句话,“贝勒爷恐怕过不了今晚!” 阿罗瞳孔急缩,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贝勒爷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她厉声道:“一定是你们几个医术不佳,治不了贝勒爷,所以就推说贝勒爷伤重难治,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告诉你们,一定要将贝勒爷医好,否则皇贵妃定然不会饶恕你们!” 大夫们被她的话给吓得不轻,向弘昼求救道:“王爷,小人等实在是尽力了,但贝勒爷伤势太重,小人等实在是回天乏术!恕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想救大阿哥,除非华佗扁鹊重生。” 阿罗激动地道:“我不相信,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说罢,她朝弘昼道:“王爷,您救救大阿哥,他……他不可以有事的,主子已经没有长公主了,不可以再没有大阿哥,不可以啊!” ... 第八百六十一章 闯禁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安抚道:“本王知道,先别急,你刚才的话没错,是他们几个医术不佳,这样吧,你在这里好生照顾大阿哥,本王立刻进宫请太医过来。” 阿罗连连点头道:“好,你赶紧去,我在这里看着,快!”在催促了弘昼离去后,她奔到内屋床榻边,望着苍白如纸,昏迷不醒的永璜喃喃道:“大阿哥,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知道吗?主子她不可以再失去一个孩子,不可以,她会受不了的!” 弘昼离开贝勒府后,立即翻身上马往紫禁城奔去,一路之上不停地挥鞭赶马,让它快些再快一些,在这个时候,时间对于永璜而言就意味着性命。 好不容易赶到了紫禁城,他立刻去太医院,方太医正好也在,不等其行礼,弘昼已是道:“方太医,立刻让所有太医去贝勒府!” 面对他的要求,方太医甚是为难,弘昼确有请太医的权力,但让所有太医都去,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万一宫中有事,岂非难以照顾;方太医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下官让庄太医随王爷您去贝勒府。” 弘昼寒声道:“你没听到本王的话,所有人都去贝勒府,立刻!” “可是这与规矩不符啊,皇上那边下官也没法交待。再者寻常病症,庄太医一人足以应付,实在……”方太医话未说完,弘昼已是一把揪住他的衣裳,咬牙切齿地道:“大阿哥中火枪昏迷,危在旦夕,你是不是想看着大阿哥死?” 方太医怎么也想不到,永璜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事,连忙道:“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 弘昼寒声道:“立刻去,至于皇上那边,本王自会禀报!” 方太医连连点头,与一众太医一起带了医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赶往贝勒府。 在他们走后,弘昼快步离去,不过他去的地方却是养心殿,虽然瑕月不想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让弘历知晓,但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不禀告弘历已是不可能的了。 到了养心殿,小五正在吩咐宫人做事,得知弘昼要见弘历,连忙道:“启禀王爷,皇上刚刚去了延禧宫,并不在殿内,不如您先去偏殿坐一会儿,皇上一回来奴才就去告之您。” “不用了!”弘昼扔下一句话快步离去,小五以为他是要离宫,但眼看着去的方向不对,赶紧追上去道:“王爷您要去哪里,再往前走,可是后宫禁苑了。” “本王知道。”话虽如此,弘昼的脚步却没有停,依旧疾步往前走着,小五一边阻拦一边道:“王爷止步,王爷止步!” 见弘昼不肯停步,他急得汗都出来了,切声道:“您若是有什么要事,让奴才代您去通禀吧。” “不必了!”扔下这句话,弘昼的脚步越发快,小五必须得小步跑着才能跟上,至于阻拦……他根本拦不住弘昼,只能不停地劝阻着。 如此一路来到延禧宫,守宫门的宫人看到弘昼亦甚是惊讶,不等其言语,弘昼已是道:“本王要面见圣上与皇贵妃,请立即前去通禀,快!” 面对他的催促,宫人应了一声,往里行去,过不多时,他再次走了出来,道:“皇上请和亲王进去。” 弘昼一言不发地奔入内,小五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待得进了正殿,他朝端坐于椅中的弘历与瑕月躬身道:“臣弟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弘历不悦地道:“老五,你为何要擅闯禁苑,可知此乃大罪?!”刚才听到宫人禀报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弘昼竟会私闯禁苑;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起过弘昼是为了来见瑕月,故私闯禁苑的念头;但很快被他否认了,从宫人的通禀来看,弘昼是清楚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若为私情,不论他怎么想见瑕月,都不会挑这个时候。 “臣弟知罪,但臣弟有万分紧急之事奏禀,还请皇上恕罪!”弘昼的话令弘历面色稍缓,道:“说吧,什么事情要紧到让你不惜闯入禁苑来见朕。” 瑕月亦在一旁道:“是啊,和亲王,究竟出了什么事?” 弘昼眸中掠过一丝不忍,低头道:“启禀皇上与皇贵妃,大阿哥身中火枪,如今危在旦夕,臣弟已经让太医即刻赶去贝勒府!” 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弘历与瑕月便豁然起身,后者更是死死盯着他,颤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弘昼知道,这件事对瑕月来说,最为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他不说就可以当没发生过的;他不敢看瑕月,垂低了头道:“回皇贵妃的话,大阿哥中枪昏迷,生死未知!” “不会的!不会的!”瑕月浑身颤抖地摇头道:“永璜好好的怎么会中枪,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本宫。”说着,她用力抓住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和亲王在骗臣妾是不是?永璜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是,永璜一定不会有事。”如此安抚了瑕月一番后,弘历神色凝重地看向弘昼,“永璜当真出事了?” “臣弟岂敢欺骗皇上,大阿哥确实身中火枪,情况很是危急!”弘昼话音刚落,瑕月便急切地道:“皇上,臣妾要去看永璜,臣妾……永璜……不可以……”说到后面,她已是语无伦次。 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朕知道,朕这就让人备车驾,朕陪你一起去看永璜,他会没事的,不要太过担心了。”瑕月此刻整个人都慌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慌乱地点头。 在命人准备车驾的时候,弘历道:“老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永璜无端端会中火枪的?” 弘昼迟疑片刻,道:“臣弟也不清楚,臣弟看到大阿哥的时候,他已经中枪了,与他一起的还有傅恒与阿罗姑娘,傅恒亦是满身是伤,所幸没有性命之危。具体的事情经过,怕是要问阿罗姑娘才知晓。” 弘历神色凝重地点头,不一会儿,四喜来禀,说是车驾已经备好,随时都可以起程。 ... 第八百六十二章 将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路上的每一时每一刻,对于瑕月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虽然永璜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么多年来,二人早与亲生母子无异,若是永璜出事,她……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弘历看出瑕月的紧张,握了她的手道:“放心吧,太医都去了,永璜一定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他掌心却是湿冷的吓人。 好不容易赶到贝勒府,未等车驾停稳,瑕月便要下车,一个未站稳险些摔倒,幸亏弘昼及时扶住,“娘娘别太担心了,或许大阿哥已经没事了。” 瑕月慌乱地点点头,与随后跃下车驾的弘历一起快步往里走去,在无数跪拜请安的声音中,他们来到永璜所在的内屋。一时到里面,便看到众位太医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未等他们行礼,瑕月已是迫不及待地道:“大阿哥怎么样了?可有办法医治?” 方太医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与皇贵妃,大阿哥胸口中枪,伤及五脏六腑,恐怕……回天乏术!” 听到这句话,瑕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盯着方太医,双唇不停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你们一个个号称医中国手,难道也救不了大阿哥吗?” 方太医无奈地道:“回皇上的话,想要救大阿哥,就一定要取出那颗火枪子弹,但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根本无法取出,若勉强为之,恐怕大阿哥立刻就会身亡!所以……”他叹了口气,跪下沉声道:“请皇上与皇贵妃恕臣等无能之罪。” “不可以!”尖锐的声音从瑕月口中响起,她激动地道:“永璜不可以死,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永璜,一定要救他!”如此说着,她又紧紧攥住弘历的手,颤声道:“皇上,救救永璜,你救救他!” “朕知道,朕在想办法!”弘历的声音亦透着一丝颤抖,勉强想了一会儿,他唤过四喜道:“立刻去请徐太医过来,他的医术冠绝天下,一定会有办法!” 四喜正欲离去,周明华出声道:“皇上,以大阿哥的伤势,除非大罗神仙下凡,否则……任谁都没有办法,就算是臣的师父来了,也是一样;而且师父前些日子曾写信给臣,说要去别处游历,这个时候,应该不在京城。” 他这句话,无疑是将弘历与瑕月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斩断了,后者不停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永璜不会离开本宫的,他不会的!”说完这句话,她快步走到床榻前,双手颤抖地抚着永璜没有血色的脸颊,低声道:“永璜,你说过你会孝敬本宫,会侍奉本宫到老,你不可以食言,不可以的!” 不知是否感觉到滴在颊上的泪水,永璜睫毛颤动,竟是慢慢睁开了眼,虚弱地道:“额娘您哭了……” 见他醒来,瑕月连忙抚去泪水,哽咽地道:“没有,额娘没哭,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太医说……”她努力咽下喉间的酸涩,强颜道:“太医说你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永璜努力扯一扯嘴角,道:“您不要骗儿臣了,儿臣……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你不会死,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瑕月死死咬着唇,不想让眼泪落下,但泪水还是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永璜艰难地抬起手,拭去瑕月颊上的泪水,低声道:“额娘,您原谅儿臣好不好,儿臣不是存心想要食言,只是……”泪水无声地划过眼角,“对不起,额娘,儿臣……真的做不到了,对不起!” “不要,本宫不要听对不起,你答应了本宫就一定要做到,要等本宫老去之后再死,这是你答应过的,一定要做到,永璜……永璜……”说到此处,瑕月已是泣不成声,伏在永璜身边不停地哭泣着。 永璜侧头看向站在榻边一言不发的弘历,喘了口气道:“皇阿玛,儿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弘历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底的酸涩道:“你要朕照顾好你额娘是不是?” 永璜缓缓点头,道:“是,额娘她很可怜,儿臣走了之后,她就只有皇阿玛了,所以儿臣求您,照顾好额娘,不要让她再伤心难过,求您了。” 这一辈子,永璜都没有如此郑重其事的求过什么人,什么事,哪怕是面对着为父亦为君的弘历,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也从不妥协退让。 但是这一次,他却这样近乎卑微的哀求着,因为他真的放心不下额娘,自他被接到额娘膝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看了太多太多额娘的委屈与悲伤,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一定要好好孝敬额娘,让她后半世安康无忧;可是现在,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之中,他做不到曾经的诺言了,而额娘又没有孩子,他……只能求弘历。 弘历别过头去,不让人看到他滴落的泪水,一直以来,永璜都不是他最钟意的子嗣,不够聪敏,不够出众;但这些年来,永璜一直很努力的做事,为自己分担着朝中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不聪颖,所以就用更多的时间去做,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踏实,从未出过错;所以自己对永璜也越发倚重,认为将来他会是辅佐新君最好的人才,可是现在……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看重的子嗣,老天爷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带走,先是永琏,接着是永琮、长乐;如今连永璜也带走了,究竟……他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永璜久久未等到弘历的回答,以为他不愿答应自己,拼尽全身的力气扯住弘历的衣裳,艰难地道:“皇阿玛,您答应儿臣,求您……求您!” 弘历迅速抹去泪水,握住永璜冰凉没有温度的手哽咽道:“好,朕答应你,朕会好好照顾你额娘,不让她委屈难过!” 听到这句话,永璜顿时松了口气,道:“多谢皇阿玛!”在他说话的时候,胸口纱布上的血渍不停扩大,甚至有鲜血从纱布上滴了下来。 ... ... 第八百六十三章 母子之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了却心事之后,永璜眸中的神采渐渐淡去,双目更有阖起之势,抬起头来的瑕月看到这一幕,连忙道:“不要!永璜,不要睡,睁开眼看着本宫,睁开来啊!” 永璜努力撑大了眼睛,轻声道:“额娘,儿臣好累,儿臣想睡了,下辈子……让儿臣做您真正的孩子好不好?” 瑕月拼命摇头道:“本宫不要下辈子,这一世,你就是本宫的儿子,你不可以比本宫先走,你走了本宫怎么办?你想本宫后半世无依无靠,孤苦到死吗?” 永璜挤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不会的,皇阿玛会代儿臣照顾您。” “本宫不要,本宫要你活着,听到没有,给本宫活下去啊!你若敢死,莫说这辈子,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本宫也不会原谅你!”瑕月声嘶力竭地吼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滴落于永璜脸上。 永璜已经无力说话了,他很累,很想就这么睡去,但瑕月的话,令他不敢闭眼,一直提着最后一口气。 弘历抚着痛哭难止的瑕月肩膀,涩声道:“瑕月,你这样会令永璜去得不安心,难道你想让他一直徘徊在阳间,不能轮回转世吗?” 瑕月捂着双耳尖声道:“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只要永璜活着,只要我的孩子活着!不要……不要像长乐那样,不要!” 弘历不顾瑕月的挣扎,强行掰下她的手,低声道:“朕知道你现在有多痛苦,有多难过,但瑕月……这是命,是永璜的命,也是朕与你的命。不能继续孝敬侍奉你,最难过的人是永璜,你真忍心让他连最后一段路都走得不安心吗?” 瑕月怎会不明白弘历的意思,但她真的舍不下永璜,十年相处,纵然不曾怀胎十月,那份母子之情依然刻骨铭心。 低头,在朦胧的泪眼中她看到了努力撑着双眼的永璜,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刻不开口,永璜就一刻不会闭上双眼。 这个孩子,至死都想着她,至死都惦念着她…… 弘历说得没错,最难过的人是永璜,她怎能那么自私,令永璜死不瞑目。想到这里,瑕月用力咬着下唇,直至唇被咬得出了血,犹如雨下的眼泪方才勉强止住,抬手一遍一遍地抚过永璜带着最后一丝温度的脸庞,她真的……真的好舍不得。 “额娘……”永璜努力从双唇间挤出这两个微不可闻的字眼,他多想……这么一直叫下去,叫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五十年,可惜,上天不肯再给他机会。 瑕月俯身在他耳边,含泪道:“额娘听到了,永璜,再唤一次好不好,让额娘可以牢牢地记在心上,刻在脑海里。” 永璜无力点头,只能张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额娘……额娘……” 见永璜喊得越来越吃力,瑕月点头道:“好了,额娘记住了,这一辈子,额娘都不会忘记有你这个懂事孝顺的儿子。永璜,你……”瑕月闭目,在淆然落下的泪水中,艰难地吐出她最不愿说的几个字,“安心的去吧。” 永璜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瑕月,后者含泪笑道:“放心吧,有你皇阿玛照顾着,额娘会很好的。” 听到她这句话,永璜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缓缓阖上了双眼,表情永远凝固在那一刻,从此不会再笑,不会再哭,更不会再唤一声……额娘! 属于爱新觉罗?永璜的一切,就此终结…… 在永璜闭目之时,瑕月亦因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弘历连忙抱她至暖阁中歇着,又命周明华诊脉,知她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询问永璜中枪的原因。 弘历记得弘昼之前说过的话,将同样悲痛难捺的阿罗唤到面前,道:“阿罗,究竟大阿哥为何会中枪,傅恒又为何弄得满身是伤?” 阿罗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月前知晓失散多年的母亲下落,但她已经去世,葬在了山西太原府,奴婢便向主子请求,回太原府祭拜母亲,在出京的时候,遇到了傅大人,他不放心奴婢一人前去,所以就陪奴婢同往。”傅恒出京之事,弘历是知晓的,但不知是因为阿罗之故。 “奴婢原本打算祭拜过母亲之后便回来,岂知到了那边,竟意外得知,七年前,太原府地涌灵泉一事,另有内情。”此话令弘历眉头一动,当即道:“有何内情?” “奴婢遇到一个人,他叫王老三,他与奴婢说,当年所谓的天降祥瑞,地涌灵泉,根本是人为凿出来,用来欺骗皇上,欺骗世人的。” 阿罗这句话令弘历倏然色变,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深信了七年的祥瑞,居然是假的,这……这怎么可能。 “当年有人花了大价钱雇了王老三等人,寻到有泉水的地方,每到夜间就悄悄去开凿,等到泉水凿出,就杀了王老三等人灭口。也是王老三命大,那一天他腹痛难捺,让其兄长去出工,所以死的那人是他兄长,他自己则逃过一劫。” 弘历脸色难看地道:“此事与永璜又有何关系?” “王老三虽不知是何人雇佣了他们,但那个人,曾无意中提及过愉妃还有五阿哥,所以奴婢与傅大人怀疑,这件事是愉妃所为,想要借此让皇上相信,五阿哥生而有祥瑞,与其他阿哥不同。所以,商量之后,决定将他带回京城,岂知自从带着王老三上路之后,就不停地遭人追杀,很显然是有人想杀王老三灭口。这一路上,奴婢们东躲,傅大人为了保护奴婢们,多处受伤,在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傅大人担心追杀之人会有大动作,所以事先写信告之大阿哥与和亲王,请他们派人接应。” 阿罗一口气说了许多,喘了口气后续道:“果然,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同时出现七名杀手,誓要取奴婢们性命,危及时刻,大阿哥赶到,救了奴婢们的性命,但大阿哥被人以火枪射伤。”说到此处,阿罗咬牙切齿地道:“奴婢看到了,射伤大阿哥的不是别人,是愉妃的阿玛额尔吉图,他一直都在暗中跟随,那些个杀手,想来也是他请来的。大阿哥当时也开了一枪,可惜只打中他手腕,令他有机会逃走!” ... ... 第八百六十四章 灵泉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这个答案已在弘历预料之中,但真切听到这,脸颊仍是一阵抽搐,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后,道:“那个王老三在哪里?” “回皇上的,在柴房里关着。”阿罗话音刚落,弘历便道:“立刻去将他带来,另外,四喜,传朕旨意,着额尔吉图父子进宫候驾!” 灵泉一事,关乎着永琪到底是否上天赐予他的继承者,万万马虎不得,更不要说当中还涉及永璜的性命! 还有,若地涌灵泉是假的,那么之前的白鱼驮子,白鹿驮芝,会否也是假的? 不多时,王老三被半拖半拉地带到弘历面前,一进来他就哭嚎着道:“大爷,姑奶奶,你就饶了小的吧,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只想活命,您几位就别为难小的了。” 他不说还说,一说之下,阿罗气上心头,不顾弘历尚在,一把揪住王老三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听着,因为你,当朝大员身受重伤;更因为你,大阿哥中枪身亡;到了这一刻,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这样的话,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该立刻杀了给大阿哥偿命才是。不对,以你一人之命,哪里足够赔偿,你曾说过,你还有一个相好的寡妇,还有家人,该把他们都给杀了!” 王老三被阿罗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坏了,那一刻,他真相信阿罗会杀了自己;大阿哥……之前拿着火枪出来,后来又中枪的人,居然真的是大阿哥,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等他想明白,阿罗再次道:“王老三,你若想活命的话,就把你说的话,再如实说一遍给皇上听,若是漏了一句,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以祭大阿哥!” 王老三连连摆手道:“不要!我说,我说就是了。”直至说完这句,他方才回过味来,皇上……难道此刻板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当朝皇上?他……他竟然见到皇上了? 王老三暗暗掐了大腿根子一把,待得传来一阵剧痛,方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一个升斗小民,竟然真的见到了皇帝老子! 阿罗见他愣在那里不吭声,再次催促道:“还不快说!” 王老三回过神来,连忙道:“那是七年前春时的事了,有一天,与小人同村的一人来叫小人,说是有城里来的大老爷,雇他们去挖泉水,工钱是一人十两银子,问小人要不要去,不过这件事不能与任何人说,哪怕是家里人也不可,否则就一分银子都拿不到,且做工的时间是在晚上两更至四更。虽然小人听着有些怪,但为了那一年也未必能赚到的十两银子,小人答应与他一起去做事,总共大概有二十几人,一起挖了大约半个月,终于挖出了泉水,不过……”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可还记得挖出泉水的日子?” 王老三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事过七年,小人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是在三月里,春日未过。” 永琪出生的日子是在三月十七,当时太原府报上来的日子也是三月十七,与王老三所说的相符。弘历压下心中所思,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王老三赶紧答应,续道:“不过那一日,并不是小人去上的工,小人腹痛,所以就让与小人长得极为相似的兄长过去,结果,兄长再也没有回来,不止他,另外那些人也都不见了,包括那名大老爷;再后来,挖出来的那口泉水,就被知府大人上报给朝廷,说是什么天降祥瑞。”顿一顿,他再次道:“因为那些人突然失踪,小人很害怕,所以不敢说什么,只是悄悄找着他们的下落,后来……后来……” 弘历脸色铁青地吐出一个字来,“说!” 王老三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后来有一天,小人经过一处荒山时,看到有只狗叼着一只腐烂的手掌经过,小人一时好奇循着狗经过的地方走去,发现有一个土坑被刨开来,那只手掌就是从里面叼出来的,那只手掌的主人,就是……小小人的兄长。直至这个时候,小人方才知道,原来兄长他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杀了之后埋在这里。小人心里害怕,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直至阿罗姑娘与那位傅大人寻来,打听灵泉的情况,又说有银子可赏,小人这才说了出来,之后他们就说要带小人进京,再之后就是不停地遭人追杀。”说罢,他用力磕头道:“小人知道的都说了,大阿哥……他的死与小人无关,求皇上饶命!” 弘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若王老三所言属实,暗自开凿灵泉的人,不必问,一定是额尔吉图,只有身为五阿哥外祖父的他才有动机这么做。 这些年来,他对永琪出生前后,天降祥瑞一事深信不疑,且永琪这些年来一日比一日聪敏,令他更加相信永琪是上天选定的储君,他甚至动过密立永琪为太子的念头,但因为永琪年纪尚小,再加上他希望能有嫡子继位,所以方才拖了下来;万万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有心人设下的诡计与阴谋。 阿罗出声道:“皇上,额尔吉图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就一路派人追杀,令奴婢们几次险些还生,更害死了大阿哥,万万不可饶恕此人,还有愉妃,奴婢相信这件事与她万万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她是这一切事情的主谋;请皇上严惩珂里叶特氏一族,为大阿哥讨回一个公道:” 弘历冷冷盯了她一眼,道:“朕心中有数,你们几个先行退下!” “皇上……”阿罗待要再说,弘历已是寒声道:“朕叫你退下,耳聋了吗?” 见他这样,阿罗只得与王老三一起退下,原本想要留下的小五也被赶了下去,待得屋中只剩下自己与昏睡的瑕月后,弘历转身来到床榻前,执起瑕月冰凉的手握在掌中,双目紧紧闭起,身子微微发抖。 ... ... 第八百六十五章 驷马难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璜的死,对他而言,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是王老三的出现,令他意识到,这样的打击仅仅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加猛烈的暴风雨…… 额尔吉图……若当年,他发现额尔吉图勾结弘晳留下的那些暗卫时,没有看在愉妃与永琪的面上,手下留情,而是将之处死,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永璜……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涌起强烈的悔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永璜对于瑕月而言意味着什么;当初长乐离世已经令瑕月近乎崩溃,这一次…… 未等他转完念头,握在掌中的手突然被抽了回去,他连忙抬起头来,发现瑕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并且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弘历连忙道:“瑕月,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朕立刻传太医进来。”因为瑕月昏迷,傅恒有伤,弘历特意命周明华留在贝勒府中。 瑕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眸光空洞的令人害怕,弘历痛声道:“瑕月,你不要这样,有什么难过的,你就哭出来,哭过就没事了,永璜……” 瑕月张嘴打断他的话,“是谁害死永璜的,是谁?” “这件事朕会处理,你不必管,好生休养……”弘历刚说了一半,瑕月再次打断道:“到底是谁害死永璜?!” 面对她的一再迫问,弘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罗说,开枪打伤永璜的很可能是额尔吉图!” “额尔吉图!”瑕月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旋即掀开锦被意欲下地,未等她趿鞋,弘历已是一把拉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瑕月用力挣开弘历的手,冷声道:“不用你管!” “你是朕的皇贵妃,朕怎么能不管!”随着这句话,弘历不顾瑕月的挣扎再次将她拉住! “放开我!放开!”刚刚还神色平静的瑕月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着让弘历放开。 “你要去杀额尔吉图是不是?”面对弘历的言语,瑕月停下了挣扎,寒声道:“不错,我要去杀了他为永璜报仇!”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还有,你一个弱质女流要如何杀他?”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激动地道:“那怎么办?由着他无事吗?由着他继续害人吗?我已经对不起长乐,不可以再对不起永璜,不可以!”说罢,她又欲挣开弘历,后者哪里肯放,死死拉着她道:“没有,你没有对不起长乐,再说……” 未等弘历说下去,瑕月已是吃吃笑道:“没有?皇上还记不记得是谁害死了长乐,又记不记得那个杀人凶手最后怎么样?她生时是皇后,死后仍然是皇后,一丝一毫的损失都没有,甚至得到了极致的哀荣,而臣妾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是皇上许她的,是皇上的决定,臣妾能做的事情,就是接受!”这么多年来,她压在心里的话,终于第一次说出口,她知道这样会令弘历不喜,但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去顾虑或是思考。 弘历缓缓松开手,凉声道:“也就是说,你一直在怪朕?” 瑕月冷笑道:“您是皇上,臣妾岂敢怪您,臣妾只是怪自己,为何这么没用,眼睁睁看着长乐在臣妾怀中断气,眼睁睁看着仇人享尽哀荣却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这一次,臣妾不会再妥协,所有害过永璜的人都要死,要死!” 弘历盯着她半晌,忽地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哽咽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 瑕月睁着有些模糊的双眸,凄然道:“这是报应,是臣妾害死阿玛的报应,老天爷要臣妾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孤苦到死,怪不得任何人!” 弘历当即道:“不是,你助朕除灭奸党,乃是朕的功臣,怎么会有报应,你一定会多福多寿的。” “是吗?”瑕月用力推开弘历,嗤笑道:“长乐死了,永璜也死了,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这就是皇上所谓的多福多寿?”她用力抹去不慎落下的泪水,摇头道:“这样的福寿,臣妾宁可不要!”说罢,她欲再离去,刚走了两步便被弘历拦住,“你不用去,因为朕已经传召额尔吉图父子去养心殿,若这件事真是他所为,是诛是剐,皆由你来决定。” 瑕月身子微颤,旋即转过身道:“只有额尔吉图父子吗?” 弘历明白她的意思,闭目片刻,待得再睁开之时,神色已变得异常坚定,“但凡牵连之人,皆由你处置,可以了吗?” 瑕月目不转睛地道:“皇上此言当真?” 弘历抬起右手,凝声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随着这句话,瑕月同样伸出右手,用力拍在弘历手掌上,这一掌,代表着弘历的承诺,同样代表着瑕月的复仇! 富察明玉能够有那份哀荣,是因为她死的正是时候,但愉妃……绝对不会有这份幸运! 永琏的殤,长乐的恨,永璜的仇,她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在离开贝勒府之前,瑕月再一次去看了永璜,他看起来那样安宁,就好似睡着了一般,可是瑕月明白,这一次,永璜再也不会醒来。她又一次,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孩子。 这一路上,瑕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默然坐在车架之中,随他们一起回宫的,除了弘昼与阿罗之外,还有那个王老三。 到了养心殿,四喜还未回来,弘历本欲让瑕月先回去休息,无奈后者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要在养心殿等四喜带额尔吉图父子前来,弘历无奈,只得由着她。 如此一直等到将近日落,方才看到四喜带着额尔吉图父子前来,二人的神色瞧着均有些慌张,额尔吉图右手手腕,更是露出一抹白色。 “奴才叩见皇上,叩见皇贵妃!”待得二人行礼起身后,弘历凉声道:“额尔吉图,你右手怎么了,如何弄伤的?” 额尔吉图眼皮一跳,低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日前玩耍新得来的火枪时,大意弄伤了手,大夫看过后,说是有些严重,涂了药,让奴才将伤口包扎起来。” ... ... 第八百六十六章 刘二娘之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吗?”弘历冷冷一笑,侧目道:“小五,去将他手上的纱布给拆了,看受得到底是什么伤。” 弘历的话,令额尔吉图慌张不已,却不敢反抗,由着小五将腕上的纱布给拆了,露出血淋淋了的伤口,小五仔细看了一眼后,躬身道:“启禀皇上,额尔吉图所受确实是洋火枪弄的伤,正中手腕。” “火枪……”弘历缓缓重复了一句后,道:“额尔吉图,朕很是好奇,究竟要怎么个大意法,才可以把自己伤得这么严重。” 额尔吉图勉强笑道:“都是奴才手笨,害了自己,也让皇上看了笑……”话未说完,弘历已是拍案而起,厉声道:“你手上的伤根本不是自己大意弄伤,而是被永璜射伤的对不对?” 额尔吉图忍着心中的骇意,低头道:“奴才这段日子并不曾见过贝勒爷,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其实在今早事败之后,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刻,但没想到得这么快,连知会愉妃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身在太原府的额尔吉图父子并不知道愉妃已经被弘历软禁的事,一心巴望着她可以救自己。 “不曾见过?”弘历冷笑道:“可是阿罗说,亲眼看到你射了永璜一枪,正是这一枪,害得他没了性命,额尔吉图,这件事,你如何向朕解释?” “奴才……奴才……”额尔吉图满头冷汗,垂目道:“回皇上的话,大阿哥身份尊贵,奴才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向他开枪;再说,奴才与大阿哥从无过节,根本没有动机开枪。” “因为永璜阻止你杀王老三,所以你一恨之下,打了永璜一枪,之后还想杀王老三,结果被永璜一枪射伤了手腕,也使得王老三留下性命,指证你们!” “奴才当真没有害过大阿哥,至于王老三是什么人,奴才更不知道。”面对额尔吉图的推脱,弘历面无表情地命人将王老三带上来,随后指着额尔吉图道:“王老三,你看清楚,当指雇你们去挖泉水的,是不是这个人?” 王老三仔细看了一番,道:“事隔七年,小人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是他没错,小人记得他当时经常催,说一定要在三月十七之前挖出泉水来,晚一天都不行!” “三月十七……”弘历绕过御案走到暗自颤抖的额尔吉图面前,凉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额尔吉图颤声道:“回皇上的话,是……是五阿哥的生辰。” “不错,永琪的生辰,你为了让朕以为永琪是天命之子,故意挖出这么一条泉水来,说是什么地涌灵泉是不是?” 额尔吉图连忙否认道:“没有,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是这个贱民故意污蔑奴才,皇上您千万不要相信他。” “王老三撒谎,阿罗也撒谎,所有对你不利的证供,都是在撒谎是不是?”面对弘历毫不留情的追问,额尔吉图无言以对,只是与图赫一起不停地辩称自己无罪。 在这个时候,宫人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和亲王侍从在宫外求见,说是有万分要紧的事要见和亲王。” 弘昼朝弘历看了一眼,后者挥手道:“你有事就先走吧。” 待得弘昼出去后,弘历再次寒声道:“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认不认?” 额尔吉图一脸委屈地道:“奴才当真冤枉,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一直不曾开口的瑕月冷声道:“刑部最擅让人说实话,不如让他们父子去刑部大牢待着,何时肯说实话,何时再放出来。” 一听这话,额尔吉图父子连连求饶,说什么也不肯去慎刑司,图赫更是道:“皇贵妃明鉴,奴才父子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作奸犯科之事,是有人存心冤枉奴才父子。” “存心?”瑕月寒声道:“永璜存心以死来冤枉你们吗,傅恒存心用一身伤来冤枉你们吗?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在他们的哀求声中,弘历漠然道:“朕问你们,白鱼驮子、白鹿衔芝的祥瑞是否也是你们编造出来的?” 图赫一口咬定道:“没有,奴才万万没做过这样的事,一切祥瑞皆是上天降下;再者,若说这些可以编造,那五阿哥出生之时,红光满室,异香扑鼻呢,又如何编造?” 瑕月厌恶地盯着他们二人道:“你们处心积虑要利用五阿哥来谋夺大清江山,又有什么事情编造不出来。” 额尔吉图没有理会他,跪在弘历面前,不停地说着自己无辜与委屈,之后更道:“皇上若是不信,不如去将愉妃娘娘与五阿哥请来,当面对质,看究竟是何人撒谎?” 弘历冷然未语,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是应该当面对质,不过那个人,不是愉妃娘娘,更不是五阿哥!” 众人循声望去,愕然发现竟然是弘昼,不知因何原因,他去而复返,而在他身后,多了一个女子;当看清这个缩手缩脚的女子时,额尔吉图父子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怎么会……怎么会让弘昼找到她的,该死,那群光收钱不会做事的混蛋,没有杀死王老三也就算了,竟然连这个女人也没有杀死,这次当真是麻烦大了。 弘历蹙眉道:“老五,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个女人又是谁?”从那女子的衣着上看,绝对不是宫中之人。 “启禀皇上,臣弟侍从急着要见臣弟,就是为了这个女子,也就是当年为愉妃娘娘接生的稳婆刘二娘的女儿。” 瑕月既惊又喜地看向弘昼,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刘二娘的女儿,且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稳婆的女儿?”弘历疑惑地道:“带她来做什么?” “她来告诉皇上,五阿哥出生之时的真相。”说着,弘昼让开一步,他这个举动令女子慌张地往后退了一下,弘昼安抚道:“你不必害怕,只要将实话告诉皇上就可以了。” ... ... 第八百六十七章 揭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女子战战兢兢地点头,屈膝跪下道:“当年,我……”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四喜喝斥道:“大胆,你是何身份,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自称。” 女子吓了一跳,慌张改口道:“奴婢的母亲奉命入宫为愉妃娘娘接生,原本母亲以为一切与以往接生一样,岂知愉妃娘娘的父亲,也就是这个人……”她飞快地指了一下额尔吉图,颤声道:“他派人送了百余两黄金,说是让母亲帮着愉妃娘娘作假。” 弘历阴声道:“可是指那些异香与红光?” 女子点头道:“红光乃是子虚乌有之事,至于异香,也是人为点燃香炉,然后将之藏起,只要未找到香炉,就会以为香气是凭空而来。” “好!真是好!”弘历眸光阴沉地扫过满头冷汗的额尔吉图父子,最后落在女子身上,道:“刘二娘人呢,为何不见她?” 女子面有戚色地道:“母亲回来之后,担心因为自己知晓太多,遭人灭口,所以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奴婢,然后着奴婢悄悄离开,说只要奴婢不被人找到,她就不会有事。”她抹了抹泪道:“事实证明,母亲的担心并没有多虑,他们真的想杀母亲灭口,只是因为未曾找到奴婢才迟迟没有动手;可惜,最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奴婢的行踪,奴婢的父母至亲,在一夕之间遭了他们的毒手;他们还要杀奴婢,幸好得王爷相救,才幸免于难。” 在弘历难看的脸色中,她续道:“其实,愉妃娘娘所做的事情远不止谎称异像一事,还有更多。” 额尔吉图慌忙喝斥道:“你这个刁妇,休要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败坏愉妃娘娘名声,什么黄金,什么你父母,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弘历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什么事,你继续说下去。” 女子恨极了额尔吉图害得她家破人亡,当即道:“愉妃买通侍卫,偷偷带了一个男婴入宫,与奴婢母亲说好,若她生的是个女婴,就偷龙转凤,以那名男婴替代,勿必要让皇上以为她生的是个男胎。不过后来愉妃确实生了个男胎,所以那名男婴未曾派上用场,不知是送出宫还是……遭了毒手!” 弘历怎么也想不到,除了做假祥瑞之事,愉妃还胆敢做出混淆皇室血统之时,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而这还没有完,弘昼拱手道:“皇上,臣弟曾经查过,在愉妃临盆之前,曾有多名孕妇失踪,至今都不知下落,臣弟怀疑,这些孕妇都是被额尔吉图所抓,将之圈养,以获得男婴;而在愉妃临盆之后,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孕妇与孩子,极可能已经被他杀了灭口!” 额尔吉图慌声道:“冤枉,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说着,他转头道:“和亲王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弘昼盯着他道:“本王虽然没有找到那些孕妇的尸骨,但若不是你所为,那个男婴从何而来?” 额尔吉图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根本没有男婴这回事,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们编造出来冤枉我与愉妃娘娘的。” 弘昼冷笑一声,朝弘历道:“皇上,愉妃在诞下五阿哥之后,将那名男婴交给她的心腹小全子,让其将男婴处理掉,愉妃所谓的处理,就是杀了那个无辜的婴孩;但小全子与冬梅良心未泯,不忍将之杀害,所以偷偷带出宫,交给了一户张姓农家,并给他取名宝福。” 额尔吉图父子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慌,弘昼……果然是把这件事拿出来了,都怪他们当时全力在对付王老三,未能及时除去宝福与张氏夫妇,待到后面,想再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疑惑,旋即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在臣弟府中。”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立即吩咐道:“小五,立刻去一趟和亲王府,将和亲王说的那几个人都给带来。” 此次,没有任何姑息或是忌讳,弘历铁了心要将这件事一查到底,他倒要看看,究竟愉妃隐瞒了自己多少事。 在小五离去后,弘历冷然脸一言不发,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言语,静静地等着小五将人带来,当中最不安最纠结的,莫过于额尔吉图父子,两人既感觉度时如年,又希望小五永远不要回来,矛盾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瞧见的那一刻,额尔吉图父子心跳加剧,简直就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小五打了个千儿,恭声道:“皇上,张氏夫妇与宝福带到。”说罢,他回头对手足无措的张氏夫妇三人道:“还不赶紧见过皇上与皇贵妃。” 张氏夫妇赶紧依言跪下,惴惴不安地依着路上小五教的话道:“小人……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 弘历扫了他们一眼,将目光转向弘昼,“那个孩子,就是当年的男婴吗?” “正是。”在得了弘昼肯定的回答后,弘历冷声道:“宝福,你可知自己父母是谁?张氏夫妇吗?” 宝福毕竟还小,对于皇权没有那样深的畏惧,听得弘历询问,抬起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张伯他们并不是。” 四喜正要喝斥宝福的用语,弘历已是道:“那你可认识小全子与冬梅二人?”面对弘历的回答,宝福皱着小小的眉头将弘历的话重复了一遍,旋即道:“皇上是说全叔与梅姨吗?” 弘历颔首道:“不错,这么说来你是认识了?” 宝福如实道:“嗯,自我记事起,全叔与梅姨就经常过来看我,他们很疼我,对我很好,不过他们从未一起来过。” 弘历微一点头,转眸看向张氏夫妇,冷声道:“宝福是他们交给你们的?” 张长根慌声道:“是,七年前的三月,全爷带着孩子找到我们,让我们好生抚养宝福,自那之后,他与梅姑娘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来看望宝福,并且拿银子给我们,宝福上学院的银子也是他们给的。” ... ... 第八百六十八章 风雨欲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他们有没有提及过宝福的身世?”对于弘历的询问,张长根摇头道:“没有,全爷与梅姑娘从来不提这个,就连他们自己的身份也不肯说,小人只知一个姓全,一个叫冬梅。” “好!”在弘历眸光森冷的吐出这个字之时,瑕月忽地道:“皇上,臣妾想到愉妃害死冬梅与小全子的动机了。” “因为宝福?”不止是她,弘历同样也想到了。 “不错,愉妃必是知道了宝福未死之事,发现冬梅与小全子背叛她,又怕这件事传扬出去,所以一怒之下,杀了二人,更想嫁祸臣妾;至于冬梅身上的伤……臣妾斗胆猜测,很可能是冬梅临死前说了一些触怒愉妃的话,她为泄愤,所以刺其双目、双耳、手足十指!” “好!好!好!”弘历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却是一个比一个冷,“真是想不到,伴了朕将近二十年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毒如蛇蝎之人,真是好!” “小全子他们一念之仁,却遭来了杀身之祸,当真是可怜。”在瑕月的叹息声中,宝福一脸紧张地道:“您说……说全叔与梅姨死了?” 瑕月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是这宫里的奴才,七年前他们违背主子愉妃之命,未曾杀你;七年后,事情曝露,他们被愉妃所杀!” 宝福怔怔地看着她,年仅七岁的宝福并不明白“愉妃”二字代表着什么,却真切明白死意味着什么,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全叔与梅姨了,见不到这两个除了张氏夫妇之外最亲的亲人。 想到这里,稚嫩的脸庞浮起一丝戾气,扬着小小的拳头恨声道:“愉妃在哪里,我要为全叔与梅姨报仇,我也要杀了他!” 张长根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捂住了宝福的嘴,颤声道:“傻孩子,这里是金銮殿,可不能乱说话!” 在他们说话之时,弘历已是寒声道:“四喜,去将愉妃带来!” 四喜赶紧退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今日之后,宫中很可能再无“愉妃”这个封号,珂里叶特氏不是被废入冷宫,就是……死! 当身遭软禁的愉妃得知弘历传自己去养心殿时,心中已是有了不祥的预感,待得看到父弟皆跪在那里之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甚至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 愉妃强忍着这种感觉,一步步挪到殿中,屈身行礼,随即勉强笑道:“不知皇上传召臣妾前来,有何吩咐?” 弘历一指宝福道:“认识这个孩子吗?” 愉妃仔细看了一眼,摇头道:“臣妾并不认识。” “不认识?”弘历冷笑道:“好,朕告诉你,七年前,你害他父母,将他带入宫中以备不时之需,结果你发现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就让小全子杀了他,结果小全子没听你的话,让他可以活到今日,而你就因为这件事,生生杀死冬梅与小全子。如何,现在认识了吗?” 愉妃尚未说话,宝福已是挣脱了张长根的束缚,奔到他面前,抡起紧攥的拳头用力捶着愉妃,嘴里道:“你这个坏人,害死全叔与梅姨,我打死你,打死你!” 莫看宝福年纪小,力气却是挺大,被他打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痛意,愉妃连忙将他推开道:“你这个孩子胡说些什么,本宫什么时候害死过人!” 不等宝福再冲过去,四喜已是在弘历的示意下将之拉住,令他无法动弹,愉妃见状,赶紧整一整衣裳,一脸委屈地道:“皇上,臣妾确实不识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您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是又有人在您面前说臣妾的不是?臣妾当真是冤枉的,您为何就是不肯相信臣妾?” “冤枉?”弘历冷笑道:“朕从未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好笑,但此刻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好笑……好笑得紧。”说到此处,他重重一捶御案,咬牙切齿地道:“珂里叶特若莹,你若想留一个全尸,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否则朕必赐你千刀万剐之刑!” 愉妃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待得回过神来后,强耐着心中的紧张,故作茫然地道:“臣妾……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到底怎么了?” “愉妃。”瑕月起身走到她身前,冷冷盯着她道:“永璜死了,你高兴吗?与永琪争帝位的人又少了一个。” 愉妃惊呼道:“什么?大阿哥死了,怎么……怎么会这样的,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死?”这一次,倒不是装的,她确实没想到会听到永璜的死讯,停顿片刻,她又道:“大阿哥一直很孝顺娘娘,就这么没了,实在是令人难过,不知是何人害死的大阿哥?” “何人?”瑕月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笑的出来,但她确实在笑,“开枪打死永璜的人,就是你的阿玛,愉妃!”后面两个字,几乎是从瑕月齿缝之中崩出来的,只要一想到永璜在自己面前断气,她就恨之欲狂,费尽所有力气,方才抑住生生掐死愉妃的冲动。 愉妃愕然看向额尔吉图,随后摇头道:“不会的,臣妾阿玛不会杀大阿哥的,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瑕月没有就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道:“七年了,你为了五阿哥成为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成为未来的大清君主,害了一个又一个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五阿哥铺路。”说到此处,她忽地摇头道:“不对,不是七年,应该是更久才对,因为在你还没有怀上五阿哥的时候,你就在谋划着这一切;当时皇上最看中端慧太子,你知道,想要让你未来的孩子登上皇位,端慧太子就是必除之人,所以你勾结大阿哥的生母,教唆她在酸梅汤中下毒,令端慧太子中毒身亡。” 听得这话,最震惊的莫过于弘历,他怎么也想不到,不止永璜,连永琏也是愉妃害死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弘历勉强定了神,道:“皇贵妃,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 ...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严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转过身来,道:“皇上,当年因为先皇后不甚发出了响动,令富察氏发现异常,未曾将愉妃这个幕后黑手说出来,之后,她又想着让愉妃替她报仇,所以将谋害端慧太子的事,一人扛了下来,但事实上,愉妃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利用富察氏想要让大阿哥继位,将来成为皇太后的野心,教唆她害死了端慧太子。” 弘历脸色连变,冷声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又道:“既是这样,为何不及早告诉朕?” “臣妾虽有怀疑,却没有证据,再者,皇上对愉妃一向颇为信任,认为她温婉贤淑,未有争夺之心,就算臣妾说了出来,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瑕月的话,令弘历默然不语,诚然,若非那么多事一齐摆在面前,他实在难以相信,一向温婉可人的愉妃会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停顿片刻,他道:“你继续说下去。” 瑕月再次盯了愉妃寒声道:“端慧太子死后,你就开始一心一意地想怀上龙胎,为此,想必没有少求生子的方子,结果,真让你在乾隆四年的时候有了身孕,但腹中孩子,到底是男是女,不到生下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你为了确保自己生的是个阿哥,就想到了偷龙转凤的方法。让你当时还在朝中为官的阿玛,以见不得光的手段寻来一些孕妇,这也就是七年前,为何京城有那么多孕妇突然失踪的原因所在。待得临产那日之前,就从中挑一个刚出世的男婴送入宫来,若你生的为女孩,就此以调包,至于刘二娘,你早就已经收买了她,所以她是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包括那所谓的异象。你为了让皇上相信你腹中的孩子是上天降下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就处心积虑,让你阿玛想方调法弄来白鱼与白鹿,将之说成是天降祥瑞;不过这样还不够,所以你又想出了一个地涌灵泉的法子,雇人开凿灵泉,事成之后,就将那些人杀了灭口,这样就不会有人知晓,可惜你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居然还留下了一个活口,这个活口还被阿罗找到。”王老三之事,阿罗已经悄悄与她说了。 在愉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瑕月续道:“事实上,你这些法子确实很有效,皇上对五阿哥出生时的异象祥瑞深信不疑,但你怎么也没想到,先皇后居然又怀上龙胎,并且诞下七阿哥,他的出生,令皇上产生了动摇,你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你要七阿哥死,而魏静萱正是你手中的那颗棋子,七阿哥染上天花,不是意外,是你们两个加害的结果;还有长乐,她的死,与你同样脱不了干系!” 弘历站在御案后,脑海传来一阵阵晕眩,原来……不止是永璜与永琏吗,连永琮、长乐的死都与她有关,到底……珂里叶特氏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这一刻,他连称其一声“愉妃”都不愿。 “你一心想让永琪成为储君,为此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切的一切都白费了,有你这样的额娘,相信永琪绝对不可能再成为储君了。” 愉妃暗自攥紧双手,一脸激动地道:“臣妾没有,臣妾没做过这些。”说罢,她竟推开瑕月,奔到弘历面前,跪下泣声道:“皇上,皇贵妃分明是在冤枉臣妾,臣妾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 弘历缓步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垂目盯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愉妃良久,忽地道:“你起来。” 见弘历话中没有什么怒意,愉妃猜测他并未尽信瑕月的话,心中暗喜,依言起身,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掌,打得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跌倒在地,未等她回过神来,耳边已是传来弘历的怒斥道:“贱妇,居然如此狠毒,朕的孩子,竟然全都是被你所害,千刀万剐……就算是凌迟之刑,也不足以抵你犯下的罪孽!” 待得他说完后,愉妃终于醒过神来,捂着脸颊痛哭道:“没有,臣妾没有,您不要听皇贵妃胡说,她分明是想借机害臣妾。” “你不肯说实话是吗?好,朕就看看额尔吉图父子的嘴究竟有多硬!”说罢,他冷然道:“来人,将额尔吉图父子拖出去,执鞭笞之刑,行刑之鞭需浸在盐水之中!记着,千万不要让他们死了,否则朕唯你们是问!” 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怒,否则一向主张以仁治国的他是断然不会说出以盐水鞭笞的话。他没有动愉妃,因为愉妃所要承受的,是比此更加严酷的惩罚。 不曾亲身经历人,是无法想像鞭笞之痛,更不要说那根鞭子每抽一下都会浸一次盐水,痛上加痛;才抽了几个,他们父子便忍不住哀嚎出声,可惜,没有人对他们生出恻隐之心,包括……愉妃! 愉妃此刻所想所思的都是自己,不停地心中祈祷额尔吉图他们千万不要承认,只要不认,她就还有一线机会,否则……就真的完了。 可惜,这一次,老天爷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在挨了三十几鞭后,额尔吉图终于忍受不住,开口道:“不要……不要打了,我……我说……我说!” 当小五将这句话传到弘历耳中时,弘历凉声道:“把他们带进来。” 很快,满身是鞭痕与鲜血的额尔吉图父子再次出现在大殿中,二人因为疼痛不停地发抖,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 弘历漠然盯着二人道:“如何,肯说了吗?” 愉妃顾不得弘历与瑕月尚在一旁,紧张地道:“阿玛,弟弟,你们可莫要为了免刑就乱说,那样会害死我的。” 愉妃的话,令额尔吉图一阵心凉,刚才他一直在等着愉妃为自己求饶,可是那么久,除了他们两个的哀嚎声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响动,甚至连一声哭泣也没有,这会儿更是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这个女儿心性凉薄,但总以为是对别人,没想到,她连对自己的至亲之人,也是如此凉薄,真是令人伤怀。 ... ... 第八百七十章 认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道:“奴才愿意实言相告,只求皇上开恩,饶奴才父子二人性命,奴才们也是受人指使,并非有心害人。” 弘历冷笑道:“朕何时给你们讨价还价的资格了,若是不说,就继续出去挨鞭子,放心,朕会让御膳房炖好参汤给你们,断然不会让你们没了性命。” 额尔吉图骇然摇头,颤声道:“奴才说,说!”说着,他不顾愉妃不断使来的眼色,道:“皇贵妃说的没错,愉妃确实指使奴才们抓掳孕妇,好让她偷龙转凤,在那些孕妇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悄悄杀了,然后扔去乱葬岗;至于祥瑞,也是愉妃指使奴才们做的,包括杀了那些工匠灭口。” 在他之后,图赫亦道:“大半月之前,愉妃派人送信给奴才父子,说阿罗去了太原府,让奴才们一路跟着,若是阿罗发现什么线索,就将之杀了灭口;结果竟然真让阿罗找到了王老三这个人证,奴才们花重金请来杀手,一路追杀,但因为傅恒大人也在,所以未能如愿,直至在京郊那一战,杀了……杀了……大阿哥!” 愉妃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什么都% .藏不住了,弘历……弘历会怎么对付她,凌迟之刑吗? 弘历死死攥着双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灰白色,他不敢松手,怕自己一松开,就会忍不住掐死愉妃,后者……不该死的那么痛快! 望着愉妃面如死灰的模样,瑕月心中却没有任何喜色,她知道,愉妃这一次是绝对逃不了,她终于可以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了,可是……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第一个愿意真心相信她的永琏,唯一的女儿,至孝至诚的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毁在愉妃的手里。 若她……可以早一些找到证据,早一些揭穿愉妃的真面目,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珂里叶特氏,你还有何话好说?!”面对弘历的质问,愉妃仍抵死顽抗,摇头道:“臣妾冤枉,他们分明是为了摆脱刑罚,所以顺着皇贵妃的话说,您相信臣妾,臣妾绝对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 “好!”说完这个字,弘历厉声道:“四喜,去刑部传专司凌迟之刑的刽子手来!” 听得这话,愉妃骇然失色,颤声道:“皇上,您……您要做什么?”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朕就如你所愿,让你在这养心殿受凌迟之刑!”弘历话音刚落,愉妃便哭诉道:“臣妾是您亲封的正三品妃子,您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再说,也从来没有听说哪个妃子受凌迟之刑的。” 弘历没有理会她的话,命四喜即刻前去,愉妃怕真要受凌迟之刑,只得道:“不必去了,臣妾……臣妾认罪!” 虽然早就知道,但亲耳听到她说出“认罪”二字,弘历眼前仍是阵阵发黑,咬牙道:“果然是你!” 愉妃泫然泣道:“臣妾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其实这些年来,臣妾已经知错了,但是为时已晚,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知错?”弘历嗤笑道:“你若知错,永璜就不会死,你这个毒妇,朕真是瞎了眼,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你如此蛇蝎心肠。” 愉妃咬牙道:“不错,臣妾是毒,但皇贵妃呢,她善良吗?没有,论起狠毒,她比臣妾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她要死,也绝对不会让那拉瑕月好过! 弘历厉斥道:“死到临头还在满口胡言?!” “臣妾没有,您可知臣妾生永琪之时,为何会难产的差点死掉?这一切就是拜她所赐!”她伸手指向面无表情的瑕月,寒声道:“她指使夏晴,也就是现在的夏贵人,在臣妾平日用的水里下开胃的药,令臣妾胃口大开,在不知不觉间越吃越多,越吃越胖;她不止要臣妾死,还要永琪死,想要一尸两命!您说,这样的女子不毒吗?要不是臣妾知晓她的诡计之后,决定早产生下永琪,臣妾与永琪早就已经赴了黄泉,但就算是这样,臣妾也被她害了一辈子,不能侍寝于皇上,从永琪出生到现在,守了整整七年的活寡!”说到后面,她已是近乎嘶喊,这件事,是她心中最羞耻,最痛苦的事,七年来,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而她不仅不能发泄,还要整日笑脸相迎,日复一日,令她的心越来越扭曲。 弘历转眸看向瑕月,神色复杂地道:“皇贵妃,愉妃所言是真的吗?” 瑕月微一屈膝道:“没有,臣妾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夏贵人更是没有。”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多少信心,弘历是帝王,生性多疑,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 愉妃眸中掠过一抹阴狠,若是要死,那就一起死,没有人可以这样害了她还置身事外,没有人! 在愉妃畅快到变态的报复感中,弘历缓缓开口道:“朕信你!” 短短三个字,却让愉妃浑身僵硬,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弘历,刚才……刚才他说什么,信?他相信那拉瑕月,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她说的都是实话,弘历怎么可以不信自己。 想到这里,她尖声道:“皇上您不可以相信她,她才是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她,臣妾不会走到这一步,一切的一切皆是她害的,她……” “闭嘴!”弘历声色俱色地吼道:“何时轮到你这个贱妇来教朕做事了,朕相信皇贵妃,听清楚了吗?你休想再害人!” 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莫说是愉妃,就连她也觉得诧异,这一次,弘历竟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且连一句质疑的话也没有说过,弘历……一丝温情在心底滋长,平复着因为永璜的死而变得尖锐冷厉的心思。 “我没有害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真的在我的水里下了开胃的药,千真万确。”愉妃声嘶力竭的说着,可是不论她怎么说,弘历都没有露出一丝相信之色,这个结果令她绝望,厉声道:“为什么她说的话你肯相信,我说的,你却一句都不肯信?为什么?!” 第八百七十一章 绝不饶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因为你不是她,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弘历这句话令愉妃心中的不满彻底爆发了出来,尖声道:“不满意,我不满意啊!她陪了您二十年,我也陪了您将近二十年;她为您生下长乐,我也为您生下永琪,论姿容,我比她更是差不了多少,为什么她一个罪人之后成了正一品皇贵妃,而我却是正三品的四妃,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重复了这两个字,弘历忽地笑了起来,良久,他一把拑住愉妃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与朕说公平,简直就是可笑至极,你可曾陪朕出生入死?可曾以身护朕?可曾为朕出卖家人,失去一切?没有,你什么都没做过,却妄图去与皇贵妃相提并论,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 愉妃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巴努力想要吸气,但脖子上那只手却阻碍了一切,呼吸的断绝令她渐渐翻起了白眼,头脑也渐渐变得空白,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弘历却突然松开了口,她赶紧一边咳嗽一边喘气,待得缓过气来后,她心有余悸地抚着剧痛的脖颈,刚才……真的好可怕,幸好……弘历最终还是不忍杀自己。 { }她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弘历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无尽地狱,“朕说过,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了,朕要你受千刀万剐之刑后再死!” “不要!皇上不要!”愉妃骇然爬上前,抓着弘历的袍角泣声道:“臣妾已经认罪了,您饶臣妾一命好不好。”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您就算不顾着这么多年的情谊,也得顾着永琪,他若知道这一切,一定会伤心难过的,说不定还会给他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弘历森然道:“没有用的,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 他的话令愉妃绝望,难道自己真的难逃凌迟之刑?一想到刽子手拿了小刀将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的情形,她就不寒而栗,不要,她不要这样! “皇上,您当真一点情份都不念吗?不管怎么说,臣妾也陪了您那么多年。”面对愉妃的话语,弘历面无表情地道:“你杀永琏、永琮、长乐、永璜的时候,可曾顾念过情份?既然你不曾念,朕又何需念!”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尚站在殿中的四喜,冷声道:“还不快去传刽子手!” 四喜赶紧答应一声,在愉妃绝望的目光中走了出去,然还没跨出门槛,便被匆匆奔进来的身影给死死拦住,耳边响起带着哭音的声音,“不许去!谁都不许去!” 四喜定睛看清了来人,暗自叹了口气,道:“五阿哥,这是皇上的命令,还请您让开!” 来者正是永琪,只见他泪流满面地拦着四喜,泣声道:“我不管,总之你不许去,不许去!” 面对他的阻拦,四喜无奈地看向弘历,后者冷声道:“永琪,谁许你过来的,还不赶紧回去!”自从愉妃被软禁后,永琪便被接到了养心殿暂住,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永琪的出现令愉妃看到了一丝曙光,爬到永琪面前,紧紧抓着他的手道:“永琪,你救救额娘,额娘不想死,更不想受凌迟之刑,你救额娘!” “儿臣听到了,儿臣什么都听到了,儿臣不会让您有事的!”这般说着,永琪朝弘历跪下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额娘做了很多错事,但她始终是儿臣的额娘,求您看在儿臣的份上,饶额娘一条性命吧,更不要对她执凌迟之刑,求求您。”他年纪虽小,却已经懂得许多,知道凌迟乃是最残酷的刑罚,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朝廷才会对其执以此刑。 他原本在屋中看书,后来隐隐听得惨叫哀嚎的声音,便出来看看,哪知竟然看到有两个人正在受鞭刑,他从未见过额尔吉图父子,所以不知那是自己的外公与舅舅,只是觉得可怜与好奇,所以不顾宫人劝阻跟过来看看,岂知竟然听到皇阿玛指责额娘害人,大哥,二哥,七弟还有长乐皆是额娘害死的;在听到皇阿玛说要传刽子手时,他再也忍不住,赶紧奔进来阻止。 弘历冷声道:“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立刻回去!” 永琪用力摇头道:“不要,除非皇阿玛放过额娘,否则儿臣说什么也不走!” “朕不会饶过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面对弘历绝情的话,永琪泣声道:“儿臣知道,额娘做错了许多,但她始终是儿臣的额娘,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儿臣,儿臣……愿意代额娘受过,只求您饶了额娘,皇阿玛,儿臣求您了。” 永琪的懂事令弘历眼眸发酸,真是好笑,愉妃那样恶毒的人,居然生出这么一个聪明又孝顺的儿子来。 见弘历不说话,永琪爬到他身前,哭泣道:“皇阿玛,求求您,放过额娘好不好,不要杀她。” “你起来!”面对弘历的话语,永琪摇头道:“您不肯饶恕额娘,儿臣就一直跪着,儿臣……”他话未说完,已被弘历强行拉了起来,“朕知道你孝顺,但珂里叶特氏罪孽深重,任谁来求,朕都不会饶她!还有,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你额娘,朕会将你交给仪妃抚养,以后,仪妃就是你的额娘!” 弘历的话令愉妃惶恐不已,赶紧上来抱住永琪,“不要,他是臣妾十月怀胎,受尽苦难生下来的,除了臣妾谁都没有资格做永琪的额娘。” 弘历连看都懒得看她,只是对小五道:“将五阿哥带到重华宫去交给仪妃,让她好生照料。” “嗻!”小五应了一声走到永琪身边,未等他说话,永琪已是用力咬着唇低泣道:“皇阿玛,儿臣可以去重华宫,可以唤仪妃额娘,更会好好听仪妃的话,只求您……” 弘历打断他的话,寒声道:“你不必再说,朕不会饶她的!”不等永琪再说,弘历冷声道:“小五,立刻将五阿哥带走。” 第八百七十二章 发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儿臣不走!”永琪用力挣扎着,但他毕竟年幼力弱,很快就被小五制住,强行往外走去。 愉妃知道,永琪是她最后一丝希望,若是就这么让永琪走了,她一定会死,而且是死的很惨的那一种。想到这里,她起身冲向小五,强行从他手中夺过永琪,也不管会否弄伤了永琪。 她拉着永琪跪下道:“皇上,您不念多年相伴的情谊,也该念一念父子之情,当真要做得这样绝情绝义吗?还有,您这样待臣妾,要永琪以后怎么做人?” “这一切都是你逼朕的,至于永琪之事,不必你担心。”不论她怎么说,弘历始终没有心软之意,“来人,将珂里叶特氏拉开,然后带五阿哥去重华宫。” 面对朝他们走来的宫人,愉妃死死拉着永琪,哪怕是将他幼嫩的手腕拉得红肿也不肯放,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至于小五他们,虽然人多,但怕弄伤了永琪,不敢太过用力,所以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一时之间,哭声、争执声、哀求声,充斥着整$ (an)(shuba).个养心殿,令弘历越发烦燥,他走过去拉过永琪,厉声道:“贱妇,还不放开!” 任凭他怎么喝斥,愉妃都不肯放,弘历一怒之下,强行将永琪往自己这边拉,永琪不过才七岁,哪里受得了他们这样拉扯,简直就像是要被撕开一样,但他一直强行忍耐,直至被愉妃拉住的右手传来“咯噔”一下,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脸色发白地道:“额娘,您……您放手,儿臣好……好痛!” 愉妃没有理会他,更没有放手,最后还是弘历看到永琪痛苦的样子,心有不忍松开了手,任由愉妃将他抱在怀里,慌声道:“永琪,永琪你不可以离开额娘,不可以让你皇阿玛欺负额娘,知道吗?” 永琪忍痛道:“儿臣知道,但是……儿臣现在……真的好痛!” 愉妃忙不迭地道:“没事,忍一下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 瑕月缓步走到愉妃身前,摇头道:“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止可以伤害其他人,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伤害,你这份冷硬心肠,真是令许多男子都有所不及!” “永琪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伤害他!”说罢,愉妃又恶狠狠地盯着她道:“那拉瑕月,你真是恶毒,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 瑕月冷声道:“你自己看看五阿哥的右手,分明就是脱了舀,皇上不忍他痛苦,所以松开手,你呢?你这个做额娘的却不管儿子的死活,只拼命要把五阿哥抢在身边,好做你的护身符。” 听到瑕月的话,愉妃才注意到永琪右手的怪异,正要说话,瑕月已是道:“五阿哥,你看到了,你额娘根本不疼你,一直以来,她将你与其他人一样,当成棋子利用,若你出生之时,是一个女孩,这会儿已经不知被送去哪里了,由天子骄女沦为一个孤孩;在她心里,在意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一人,就像现在,她根本不会关心你痛苦与否,是死是活,只关心你能不能助她脱过一死。” “永琪,不要相信她的话,额娘怎么会不关心你呢,刚才……刚才是额娘一时疏忽没有看到,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很厉害?” “没有,儿臣不疼。”如此说着,永琪忍痛抬头道:“娘娘,不管额娘做错了什么,她都始终是永琪的额娘,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所以,永琪不能这样扔下她不管。”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眸中闪过浓重的痛楚,想来,他心里也是难受的,可是孝心将这些难受给生生压了下来。 “您曾问过永琪,儒家五常是什么,还说若额娘违背了五常,永琪该怎么做,但您忘了,在这五常之上,还有一个‘孝’字,若永琪今日就这么离去,就是不孝,不配为人!”说着,他跪下道:“娘娘,额娘做错的事,永琪愿代她偿还,只求您帮永琪向皇阿玛求情,让他饶了额娘的死罪,您的大恩大德,永琪这一辈子都会牢牢记住。” 迎着他哀求的目光,瑕月摇头道:“永琪,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原谅,你说你代愉妃偿还,那么你可以把永璜、长乐还给本宫吗?可以让被她害死的人复活吗?” 永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不等他想出辩解的话来,瑕月已是道:“好了,五阿哥,让开吧,你的手得赶紧接回去,否则容易留下后患。” 愉妃紧张地道:“永琪,不要走,你一走,他们就会把额娘拖下去千刀万剐,额娘不想死,你救救额娘。” “儿臣不会走。”在说这话的时候,永琪眸中闪过一抹悲伤,他虽然才七岁,但天资聪颖,懂得许多事,从愉妃这句话中,听出她对自己的冷漠,正如皇贵妃所言,额娘最在意的人是她自己,可是……那终归是他额娘啊,就像他自己说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皇阿玛,儿臣……”他刚说了几个字,忽地感觉一阵心悸,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但都很快就过去了,可这一次,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严重,他用力揪紧衣裳,眼前开始阵阵发糊,待到后面,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愉妃最先发现他的异样,紧张地道:“永琪,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永琪喘着气,艰难地道:“儿臣……儿臣胸口很难受,心跳得很快,儿臣……”后面的话,他已是无力继续。 “不好了,永琪他一定是先天性心病发作,这……”不等愉妃说完,弘历已是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永琪,厉声道:“快传太医,快!” 永琪因为是早产,所以一出生就有心病,不过这几年来,他一直有在服药,再加上日渐长大,所以虽然偶有症状,但都不是很严重,像现在这样连话都说不上来的,还是第一次。 第八百七十三章 连失两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抱着永琪进到内殿,在等太医过来的时候,永琪情况越发严重,脸颊涨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神色极其痛苦。 好不容易等到方太医过来,弘历连忙道:“方太医,快替永琪看看。” 方太医连忙依言上前诊脉,随后取出银针,在永琪胸口扎着,随后又以特殊的手法在其身上按着,但这一切的效果都微乎其微,永琪依然揪着胸口,难以呼吸,令人十分担心。 永琪的情况令方太医皱紧了眉头,他刚才诊脉的时候,发现永琪心跳极其迅速,若是继续下去,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危,所以他以银针配以手法,希望可以让永琪的心跳恢复正常,但是情况依然很不妙。 “方太医,怎么样了,永琪要不要紧?”众人之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愉妃,若是永琪死了,她当真是必死无疑了。 “不瞒娘娘,五阿哥的情况很不好。”方太医话音刚落,愉妃便用力拉着他,慌声道:“救救永琪,方太医,你救救永琪,他不可以有事的!” ! . “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尽力救治。”说着,他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写下一张方子,让宫人赶紧去取好煎煮,随后他又取过银针,重新为永琪施针,这一次,总算是起了效果,永琪心跳的速度慢下了些许,呼吸亦不再那么急促,之后方太医又为其接续了脱舀的手臂。 “方太医,永琪是不是没事了?”面对弘历的询问,方太医神色凝重地道:“回皇上的话,只是暂时有了控制,要说没事,还言之过早,五阿哥这一次病发的很是凶险,希望待会儿的药会有效果。” 那厢,愉妃拉着永琪的手,泣声道:“永琪,你不要吓额娘,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更不要丢下额娘!” 永琪无力说话,只是努力摇了摇头,宫人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药端了上来,在看着永琪喝下后,方太医道:“若是五阿哥心悸的情况不再出现,那就没有大碍了,不过往后一定得小心了,不可以让他过度激动或是劳累,否则这样的情况,只怕还会出现。” 弘历正要点头,永琪突然将刚才吃下去的药大口大口吐了出来,紧接着,喘气声再次响了起来,刚刚有了一点血色的脸颊迅速发白甚至发青,方太医连忙过去查看,这一次,永琪心跳的比刚才更加厉害,方太医再次施针两遍都未能缓解心悸的情况,令人束手无策。 不等方太医再想别的办法,永琪便开始浑身抽搐,双眼翻白,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着一种青灰之色,这是极度窒息的症状,不过永琪的抽蓄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停了下来,令众人松了一口气。 方太医连忙上前为永琪诊脉,然手指刚一搭上永琪的腕间,他整个人就开始发起抖来,弘历看着不对,连忙道:“方太医,永琪怎么样了?他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方太医脸色苍白地收回手,哆索着朝弘历跪下道:“启……启禀皇上,五阿哥他……他……薨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弘历只当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五阿哥他……薨了!”在方太医再一次说出相同的话后,弘历脸色骤变,用力攥着手道:“胡言乱语!永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薨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愉妃已是用力摇晃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永琪,嘶声道:“永琪,永琪你醒一醒,你别吓额娘,你答应过额娘,不会丢下额娘的,怎么能食言,快醒来啊!” 任凭她怎么摇,永琪都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已经死了,就像永璜那样,失去了性命;但是他的死太过突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弘历脚步不稳地往后退着,喃喃自语道:“不会的,永琪只是犯病,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瑕月扶住他,低声道:“请皇上节哀。” 弘历转眸怔怔地望着瑕月,许久,他开口道:“瑕月,朕不止失去了永璜,连永琪也走了。”一日之间,失去两个孩子,纵然心性坚强如弘历,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瑕月虽然恨极了愉妃,永琪却是无辜的,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弘历,只得道:“臣妾知道,您不要太难过了,五阿哥的事,谁都想不到的。” 弘历痛苦地道:“究竟……究竟朕做错的什么,朕的孩子要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瑕月,你告诉朕,到底朕做错了什么?” 瑕月连忙道:“没有,皇上没有做错,只是您与几位阿哥父子缘薄,所以才会这样,您想开一些。” 那厢,愉妃不停地拍动着永琪,甚至将他从榻上拉了起来,大声道:“醒来啊,永琪你不要再睡了,不要扔下额娘,快睁开眼。” 下一刻,弘历冲到愉妃面前,一把拉过她,用力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厉声道:“贱妇,都是你害的永琪病发,是你害死了永琪!” 愉妃捂着剧痛的脸颊摇头道:“不是,不是臣妾害死永琪,是皇上,是你生生将他逼死的,若你肯放臣妾一条活路,永琪又怎么会先天性心病发作,你……”她指着弘历咬牙切齿地道:“是你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瑕月冷声道:“与皇上无关,是你的报应,你害了那么多人,上天将这一切皆报应在五阿哥身上,否则他怎会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的心病,又怎会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而你,却一丝悔意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想着自己活命。” “我没有!”愉妃神色癫狂地道:“永琪会弄成这样,是你与皇上一起害的,那拉瑕月,你害我不够,还要害我的孩子,你这样恶毒,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弘历气上心头,再次掴了她一掌喝斥道:“贱妇,害了人还在这里辱骂别人,真是不该让你活着。” 第八百七十四章 收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愉妃眸中掠过一丝退缩,但很快她又道:“你杀了永琪再杀了我,让永琪知道,他皇阿玛是多么的冷血无情,绝情绝义!幸好他先走了,否则就算活着,只怕早晚也会被你所杀!” 弘历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摔倒,瑕月急忙扶了他道:“皇上,您先歇一会儿,愉妃之事,晚些再处置。” 见弘历不说话,瑕月冷声道:“先将珂里叶特氏押回咸福宫,至于额尔吉图父子,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处置!” 在众人都退下后,弘历走到床榻前,望着已经没有气息了的永琪,默然垂泪,低低道:“永璜、永琪都走了,瑕月,一日之间朕的孩子少了两个,而这两个孩子,可以说皆是被朕所害。珂里叶特氏做错了很多事,但有一句话说对了,永琪……是朕亲手逼死的!” 瑕月握紧他颤抖的双手道:“不是,与皇上无关,是臣妾不好,若臣妾早些让人带走五阿哥,才会弄成这个样子,一切皆是臣妾的错,您不要责怪自己。” 弘历悲声道:“你不必安慰朕,是朕的错,朕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现在才知道,原本……朕连一个阿玛也做不好;至于皇帝……”他嗤笑一声,道:“只怕也有许多人在背后骂朕,说朕是个昏君。” 瑕月连连摇头道:“没有,皇上自登基之后,就一直勤于国事,怎么会是昏君了,您别想太多了,臣妾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着瑕月,如今,只有这具身体方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且说愉妃被押回咸福宫后,就一直呆呆地坐在椅中,对于于六的询问置若罔闻,直至于六准备下去之时,方才木然道:“永琪死了,本宫……很快也会死!” 于六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骇然道:“主子,您说……五阿哥死了?怎么会这样的,还有您……皇上找到您害小全子二人的证据了,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将您处死啊?”说罢,他又慌慌张张地道:“您要是有事,那……那可怎么办?”若是愉妃死了,他得赶紧另谋出路才行。 愉妃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声道:“怎么了,害怕本宫会连累你?” 于六连忙道:“主子您想到哪里去了,奴才是担心您,您可曾再求求皇上,说不定皇上会网上一面,饶您不死。” 愉妃冷哼一声道:“没有用的,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杀本宫,这一劫,本宫逃不过的。”说到此处,她恨恨地拍着桌子道:“那拉瑕月,这一切都是她害本宫的,还害死了永琪,本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于六叹了口气道:“您若真的去了,往后可就真是皇贵妃一手遮天了,这宫中再没有可制约皇贵妃之人。” 于六的话令愉妃心中一动,道:“魏氏如今还在倚梅轩中禁着是不是?” “是,等魏氏生下腹中龙胎,就会被打入冷宫了,这一辈子等于是废了。”于六话音刚落,愉妃便道:“废了?未必!” 于六愕然道:“难不成主子有法子帮魏氏?”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质疑,愉妃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法子帮魏氏。 愉妃没有说话,只是让于六扶了她去内殿,随即她将自己妆匣中的珠玉首饰皆给取了出来,又自暗格之中取出一叠银票,摆在于六面前,凉声道:“只要你帮本宫做一件事,这些首饰与银票就都是你的了。” 于六看着眼前这堆东西,却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接,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主子,您该不会是想让奴才帮您逃走吧,不是奴才不帮您,而是这宫中戒备森严,奴才……哪里有这个本事。”说罢,他扑通一声跪下,苦着脸道:“主子,您放过奴才吧,奴才实在是无能为力。” 愉妃盯着他道:“永琪死了,再没有人帮本宫求情,所以这一次,本宫必死无疑,这个命……本宫认了。” 听得这话,于六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满腹疑惑,道:“既然不是这个,那您想让奴才帮您做什么?” “最迟不过明日,皇上一定会派人来带走本宫,本宫一走,这咸福宫的禁足就算是解了,到时候,你立刻去倚梅轩找魏氏,替本宫带句话给她。” 于六为难地道:“魏氏?可是她也在禁足之中,奴才怎么能见得到她。” 愉妃冷声道:“若是这么容易见,本宫就不需要给你那么多金银珠宝了,如何,于六,愿意吗?” 于六死死盯着那些首饰与银票,愉妃看到他眼中的贪欲,诱惑道:“不说这些首饰,只是这些银子,都比你一辈子的月钱还要多,于六,你当真不要吗?虽说你不能娶妻生子,但有了这笔钱,大可以在宫外置间宅子,然后买几个美婢侍候你,享享福,你说是不是?”见于六不说话,她拿起银票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要,那本宫现在就撕了它吧。” 听得这话,于六连忙阻止道:“不要,主子千万不要!” 愉妃停下手,似笑非笑地道:“如何,答应本宫了?” 于六用力咬一咬牙道:“好,奴才答应主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终于还是抵不过金钱的诱惑,决定铤而走险,他的回答,令愉妃很是满意,颔首道:“很好,你且附耳过来。” 于六依言附耳过去,待得听完愉妃的话后,他一脸惊慌地看着愉妃,涩声道:“主子,您……您真要这么做?” 愉妃寒声道:“不错,本宫就算死,也绝不会让那拉瑕月痛快。” 于六慌声道:“可是这……这会不会太过了一些,那可是死罪啊,您真要那么做?” “皇上都已经决意要杀本宫了,本宫还需要在乎什么死罪不死罪吗?”说到这里,愉妃冷笑道:“只是让你带话罢了,又不是让你去做,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还是说你后悔,不想要这些银票了?” ... ... 第八百七十五章 纵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于六心思飞转,他实在舍不得那么多的银子,更不要说那些极为值钱的珠宝首饰了,有了这些,他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再说,正像愉妃说的,只是带话罢了,又不用他去做那些事,实在不算太为难。 想到此处,他讨好地道:“奴才都已经答应主子了,哪里还会反悔,莫说只是带话,就算主子让奴才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没有二话。” “行了,不用讨好本宫,总之你帮本宫办好这件事,若魏氏复位,你就去她身边侍候,与她共同对付皇贵妃。” 于六想了想,道:“恕奴才说句实话,魏氏就算复位,也不过是一个常在,哪怕龙胎出生之后,得到晋封,那也只是贵人,连主位都不算,怎么可能对付得了皇贵妃。” 愉妃冷笑道:“千万不要小看了魏氏,这个女人,连本宫都忌着,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与机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爬到本宫的位置了,甚至更进一步。到时候,你自然也跟着沾光得意。”说罢,她又叮咛道:“一定要将本宫的话转告魏氏,到时候本宫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魏氏过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好生想想法子,明天要≡ .如何见魏氏。” “奴才知道。”虽然愉妃说得极为肯定,于六还是将信将疑,不觉得魏氏能有那样的本事。 愉妃的猜测没有错,第二日天刚亮,小五便来了咸福宫,将愉妃带走,随着他们离去,原本守在咸福宫的人也各自散去。 他们一早,于六就急急往倚梅轩奔去,昨儿个夜里他想了整整一宿,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想到了见魏氏的法子。 倚梅轩位于永寿宫,离着咸福宫并不算远,很快便到了,因为永寿宫尚无主位,所以也没宫人守着,倒是给于六提供了方便,不过倚梅轩外,却是有两名太监守着,他只要一走过去,就会立刻会拦下,所以于六没有去倚梅轩,而是绕到了旁边张贵人所住的静玉阁,如今时辰尚早,张贵人应该都还在歇息,听不到什么说话声。 于**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之后,取出事先藏在怀中的火折子、纸以及一些细竹片,随后寻了一个易燃之处,借着纸与竹片引燃了火势,然后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 这几日天气干燥,又有风,很快,原本小小的火苗窜了上去,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变成了熊熊大火。很快,静玉阁中便传来惊呼之声,紧接着,有人奔出来大呼道:“快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宫中最怕的就是走火,因为宫殿皆为木制,一旦火烧起来,很可能就变成一场难以控制的大火。 听得静玉阁起火,宫人纷纷赶来救火,原本守着倚梅轩的那两个宫人也赶了过来,帮着一起灭火。 于六趁这个机会,赶紧溜了进去,腹部微隆的魏静萱正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火势,听得有人进来,连忙回过头来,待得看清是于六后,诧异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随奴才离开吧。”说着,他便去拉魏静萱,后者虽然很想离开此处,但于六这样闯进来,又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她哪里敢应,避开于六伸来的手,警惕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于六急切地道:“是主子让奴才来的,主子说了,若娘子你想要改变现在的情况,重复常在之位的话,就赶紧随奴才走吧,若是等他们扑灭了火回来,可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魏静萱神色微动,道:“那场火是你放的?” 于六连连点头,随即道:“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魏静萱咬一咬牙,对旁边不知所措的宫人道:“扶我出去。” 宫人慌声道:“不行啊,皇上有命,没有他的吩咐,娘子你不可以出去的。” 魏静萱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有什么事情自有我担着,怪不到你头上,还不赶紧走!”在她的威逼与催促下,宫人只得依言扶着她随于六离开。 一路上,魏静萱刻意垂低了头,再加上宫人都急着救我,并没有人发现她,顺利出了永寿宫。 在寻了一个僻静之处后,于六将愉妃交待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对神色复杂的魏静萱道:“主子说了,这是您唯一的机会,您若是不牢牢把握,那生下龙胎之后,就得在冷宫中度过后半辈子了。” 魏静萱思索半晌,道:“娘娘的处境当真这么危险吗?” 于六叹了口气道:“是,自从昨日回来后,主子字里行间都透着死意,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连五阿哥都薨了,若不是主子亲口所说,奴才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呢。”说罢,他又急急道:“您赶紧决定吧,虽然主子说她会尽力拖延,但谁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魏静萱虽然很想摆脱眼前的困境,但于六所言,实在太过骇人,令她一时之间难以决定。 于六见魏静萱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娘子,你想好了吗?可没多少时间了。” 魏静萱轻咬着唇道:“当真是愉妃娘娘让你这么做的?”见于六点头,她又满面怀疑地道:“擅自将我带离倚梅轩,又传这样的话,若是让人知道了,传到皇上或是皇贵妃耳中,可是死罪,你……何时对娘娘这么死心塌地了?” 于六咬一咬牙道:“不瞒娘子,主子答应奴才,只要奴才答应做这件事,就让她所有的金银财物都给奴才,让奴才后半世在宫外可以享尽荣华;另外,主子也说了,娘子您绝非池中物,只是缺机会罢了,若娘子您当真复位,提携一下奴才,奴才在宫中的日子,也不至于辛苦。” 魏静萱微微一笑,启唇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冒险来永寿宫纵火。” 于六点点头,急切地道:“娘子,那您现在……”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道:“行了,带我去养心殿吧。” 第八百七十六章 死不悔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于六心中一喜,正要带其离去,看到跟在魏静萱身边的宫人,低声道:“娘子,她可怎么办,会不会把咱们的事说出去?” 就算他不提,魏静萱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恻目看向神色畏缩的宫人,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连连摇手道:“娘子放心,奴婢……奴婢不会说出去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魏静萱冷笑道:“你要说出去也无妨,不管怎么样,我怀着龙胎,皇上顾念子嗣是断然不会动我的,但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宫里成百上千,莫说是少一个,就算少十个二十个,也看不出什么来。香菊,你说是不是?” 被唤做香菊的宫人连连点头道:“娘子说的是,所以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 魏静萱轻抚着她的脸颊道:“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平日里也算尽心,若我能够复位,将来生下龙子,成为贵人甚至是嫔位,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一条生路,一条死路,香菊,你选哪一条?” “奴婢……”香菊被她问的不知如何回答,魏静萱微一点头道:“看来☆☆~你对我也没什么忠心,罢了,你要送死我也不拦着,尽管去养心殿吧,告诉皇上,我偷偷从倚梅轩跑了出来,不过若是死了,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香菊本来就胆子小,被她这么一吓,手脚发软,跪下带着哭腔道:“奴婢万万不敢,请娘子饶命!” 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得意,她就是料定香菊没胆去告发自己,才敢那样说话,“不敢就好,好生跟着我,往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起来吧。” “多谢娘子。”待得香菊起身后,于六催促道:“既然没事,咱们就赶紧走吧。” 魏静萱也知道耽搁不得,带着香菊匆匆跟着于六离去,为免被人发现行踪,他们皆挑一些偏僻的小径走。 就在他们匆匆赶往养心殿的时候,四喜手执明黄圣旨,站在台阶上,宣读着废黜愉妃的圣旨,小五已经将册封愉嫔、愉妃的诏书从咸福宫取了来,弘历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中,瑕月站在一旁。 待得宣读过后,愉妃就会被押入慎刑司,刽子手已经等在那里,会将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再喂以参汤,有些技术好的刽子手,可以足足割上九百多刀,而犯人不断气。 愉妃,将会成为第一个有幸受此刑罚的妃子,从此在史书上留下永远的记载,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废人珂里叶特氏罪大恶极,着打入慎刑司,受凌迟之刑,钦此!”随着这句话的念完,四喜合起圣旨,冷声道:“来人,将珂里叶特氏押去慎刑司!” 愉妃从头到尾都很安静,没有嘶喊也没有大叫,仿佛已经认命了,直至太监围上来,方才开口道:“臣妾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纵然是凌迟之刑,也不足以弥补臣妾犯下的错,您与皇贵妃说的没错,臣妾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什么事情都只想着自己,哪怕是对永琪,也疏于关心,如今想来,真是后悔得紧,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永琪走了,他……他是被臣妾害死的!”说到后面,她呜咽地哭了起来,不胜伤心。 面对她的哭泣,弘历冷声道:“不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饶你!”事实上,朝臣在得知他在对愉妃施凌迟之刑时,大为反对,认为此举有失皇家颜面,但弘历心意已决,不论他们如何上谏,皆不肯改意。 愉妃止了哭泣道:“臣妾罪该万死,怎敢奢求皇上放过,臣妾只在受刑之前,再见永琪一面,臣妾生下他,却没有好好照顾他,令他小小年纪就离开了人世,臣妾实在愧对于他。”说罢,她膝行上前,哀求道:“皇上,求您让臣妾再看看永琪,求您了。” 弘历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道:“有你这个额娘,是永琪此生最大的痛苦,朕相信他不会想要见你,而你……也没有资格见他!” 愉妃拉着他的袍角,哀声道:“皇上,臣妾只有这么一个请求,难道也不可以吗?” 弘历寒声道:“从你害人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提任何一个请求!” 他的话似乎刺激了愉妃,后者缓缓站起身来,咬牙道:“是,臣妾是害人,但皇贵妃同样害人,为何臣妾要受凌迟之刑,她却可以高高在上,继续做她的皇贵妃?且皇上还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 “放肆!”弘历话音未落,愉妃已是道:“不是臣妾放肆,而是事实;其实皇上心里明白,昨日臣妾说的并不是虚言,否则臣妾怀有永琪之时,怎会胖成那副样子,但是皇上您不肯相信,您宁可受这个女人的骗,也不肯相信臣妾的话!到底……她给您灌了什么迷药?”不等弘历说话,她又道:“还有,谋害七阿哥与长公主一事,根本与魏氏无关,她却故意造谣,将魏氏说成同谋,究其原因,还不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害魏氏,让这个后宫成为她的一言堂,再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瑕月面色阴沉地道:“珂里叶特氏,死到临头,还不忘陷害本宫,若没有魏氏助你,凭你一人,如何能害得了七阿哥,又如何蛊惑先皇后害长乐。” 愉妃冷笑道:“先皇后对你恨之入骨,想要蛊惑她有何难,至于七阿哥,更是不难。”说着,她看向弘历,冷言道:“皇上,您可知,这个女人与和亲王一直有奸情,要不然,怎么会整整七年,和亲王都在帮那拉瑕月寻找刘二娘的踪迹,又怎么会一接到傅恒的信,就带人到郊外接应他与阿罗?又怎么会查到孕妇失踪一事?还有南巡那次,您都忘了吗?还有,实话与你说吧,这些年来,和亲王没少帮着那拉瑕月与我做对。”说到此处,她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弘历脸色铁青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居然将这么一个水性扬花,人尽可夫的女子当成宝,殊不知你的皇冠顶戴早就成了绿色!” 第八百七十七章 临死之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脸色难看地道:“珂里叶特氏,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与和亲王一向清白,根本没有苟且之事。” 愉妃冷声道:“有没有,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但是,若无苟且,和亲王为何要那样帮着你,你说啊?!”见瑕月不语,她又道:“不说话?也是,你们两个早就勾搭成奸,还能……” “放肆!”弘历愤然打断她的话,寒声道:“够了,朕不想再看到你,更不想再听你说那些个污蔑皇贵妃的话,四喜,立刻将她带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魏静萱突然出现在养心殿外,神色慌张地奔进来道:“皇上,永寿宫走水了,火势好大!” 看到她出现,愉妃眸中掠过一丝悲色与痛快,终于到这一刻了吗?她真的……真的不想死,但她更不想死的那么痛苦! 想到此处,她狠一狠心,寒声道:“弘历,你死也不肯信我是不是?” 她的话,将弘历的注意从魏静萱身上拉了过来≡ .,但他只是漠然看了愉妃一眼,并未说什么。不过那个眼神已经足以令愉妃明白,弘历……对她已是无话可说! 她咬牙道:“好!你如何绝情忘义,就算是要死,也绝不会让你好过!”说着,她竟然拔下发间的金簪往弘历扑去,将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弘历反应极快,迅速往后退,避过愉妃手中的刺杀,厉喝道:“你这个疯女人,居然想杀朕?!” 愉妃一脸恨意地道:“你这个昏君,信任那个贱人,不分是非,如今更要对我行凌迟之刑,根本就是该死,今日,我要拉你与那个贱人一起死!”说罢,她又攥着簪子刺过来,四喜去阻拦,被她在手中划了一道血口子。 魏静萱看到这一幕,连忙奔到弘历身边,一脸紧张地道:“皇上您小心。” 她的关心并没有引来弘历的在意,弘历紧紧将瑕月护在身后,以免她被愉妃那个疯子给伤到了。 看到弘历一心只想着瑕月,无视自己,魏静萱心中暗恼,这个时候,愉妃越发疯狂,刺伤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令人无法靠近,更无法夺下她手中的簪子;四喜见这样不行,连忙道:“快,去传侍卫过来!” 侍卫不同于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是身怀武艺之人,若他们过来,自己一定会被抓起来,计划就无法实施了。想到此处,愉妃像个疯子一样,双目赤红地往弘历那边跑去,小五想要从后面抱住她,竟然被她一簪刺在背上,痛得他浑身发抖,愉妃的狠劲吓住了其他人,不敢上前。 愉妃趁此机会摆脱了小五,快步往弘历的方向奔去,待得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她离弘历已经不足三步之距,无一人来得及阻止。 虽然愉妃动作很快,但弘历是习武之人,三步之距足够避开,但他身后还有瑕月,若是避开,瑕月就会被愉妃所伤,瑕月已经为他付出了许多,他不可以再让瑕月受伤,不可以! 心念电转,在千钧一发之际弘历回身紧紧抱住瑕月,背对着愉妃,准备生生受她的行刺。 瑕月怔怔地看着弘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危急关头,弘历这位帝王,会用自己的身子当盾牌来保护她。那一眼的对视,令她几乎落下泪来,想要再推开弘历,已是来不及! “嗤!”弘历如期听到簪子刺入身体的声音,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楚,紧接着耳边传来愉妃尖锐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该死的,该死!” 在她之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伤害皇上!”弘历认得这声音,乃是魏静萱,回头看去,只见魏静萱摇摇晃晃地挡在自己身前,有血珠从她身上缓缓滴落。 “皇上?他宠幸奸妃,残害自己的儿子,又要将我千刀万剐,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愉妃激动地用染血的簪子指着弘历与瑕月,“你可知道,这个奸妃还污蔑你与我勾结,害死七阿哥与长公主,你帮着他们,他们却想要你的性命,值得吗?” 魏静萱忍着肩膀上的疼痛道:“值得与否,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总之,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开,你想伤害皇上,就先杀了我!” 愉妃咬牙道:“枉我一直善待你,你竟然这样愚昧,好,你要死是吗?我送你与他们一起去死!”说着,她举起簪子,再次狠狠刺来,面对那一抹血光,魏静萱紧紧闭起了双眼,但脚步却未有丝毫移动。 不过,这一次,众人已是反应过来,没等愉妃刺下,已是牢牢抓住她的手臂,紧接着,几个宫人一起,将她紧紧按住,更想从她手中夺下簪子,令其无法再伤人。无奈愉妃握得紧急,小五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扳断了愉妃小指骨也没能将簪子夺下,不过这样抓着,愉妃已是无法再伤人。 四喜顾不得手上的伤,疾步来到弘历面前,紧张地道:“皇上,可有伤到您与皇贵妃?” “朕与皇贵妃都没事。”说完这句,弘历脸色铁青地指着愉妃道:“立刻把这个贱妇拖到慎刑司去,告诉刽子手,若是割不到一千刀,朕就要他的性命!” 不等四喜答应,愉妃已是神经质地笑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弘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将我凌迟至死的!”说着,她侧头一口咬在抓着自己手臂的宫人脸上,将后者咬得满脸是不血,不自觉地松了手,趁这个机会,愉妃抽回手,朝着心脏正中的位置用力插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愉妃松开满是鲜血的双手,摇摇欲坠地看着神色难看的弘历,颠狂地笑道:“弘历,我不会给你……你凌迟的机会,哈哈哈!”说罢,她又看向瑕月,用尽最后的力气道:“那拉瑕月,你将我害成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这一辈子我……我都会缠着……你!”说完最后一个字,愉妃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眼睛大大的睁着,鼻翼间已经没有了呼吸! 第八百七十八章 安定亲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年,那拉瑕月就是因为救驾之功,令弘历逐渐对其另眼相看,今日,她就让魏静萱也拥有同样的救驾之功,希望……那拉瑕月会喜欢她这份礼。 弘历回过神来,气恼地斥道:“这个贱妇,临死还要闹得人仰马翻!” 瑕月望着至死都满脸怨毒的愉妃,冷声道:“看来她一早就存了自尽之念,借此逃避凌迟之刑。” “可恨!”如此说着,弘历冷声道:“将珂里叶特氏的尸体拖下去,鞭尸三日,不得入土;至于额尔吉图父子,行腰斩之刑;另,珂里叶特氏三族之内,尽皆流放,永不得入京!” 四喜一一应下,命人将愉妃的尸体拖了出去,这时,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魏静萱双目紧闭地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肩膀伤口处流下,直至这个时候,弘历方才响起,魏静萱曾替他挡下愉妃那一簪,在其腹中更怀着自己的孩子,连忙吩咐道:“扶魏氏去暖阁之中,另外传周太医过来,余下受伤的人,也都下去歇着吧,不用侍候了。” 待众人都下去后,弘历握着瑕月的手,温言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吓到了?” 瑕月摇头道:“没有,臣妾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愉妃……她真的是疯了。” 弘历厌恶地道:“不要再提这个贱妇了,走吧,朕陪你回去。” 在陪瑕月回延禧宫的途中,弘历道:“朕已经命礼部在准备永璜与永琪的身后事了,朕打算追封永璜为定亲王,谥号‘安’,你说好不好?” 瑕月低声道:“一切皆由皇上做主。” 弘历停下脚步,抚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庞,怜惜地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朕……比你更难受,可是再难过,他们也无法活过来,而咱们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明白吗?” 瑕月点头道:“臣妾明白,臣妾没事,还有……”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谢谢皇上刚才那样护着臣妾。” 弘历哂然一笑道:“你也曾这样护在朕身前过,今日,朕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幸好魏氏替朕挡了一劫,否则朕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了。” 提到魏静萱,瑕月道:“魏氏该被禁足在倚梅轩才是,怎么突然跑到养心殿来了,真是奇怪。” “魏氏说永寿宫走水,想必是趁乱跑出来见朕,没想到会遇到愉妃发疯。”如此说着,弘历回头道:“小五,去看看永寿宫情况如何,火势可有被控制住。” 他们到延禧宫后没多久,小五便回来了,躬身道:“启禀皇上,永寿宫的火已经被扑灭,静玉阁被烧了大半,所幸没有牵连其他殿宇,也没什么人伤亡。” 弘历点一点头,道:“知道走水的原因吗?” “奴才过去的时候,内务府正在查,不过暂时没什么头绪。”听完小五的回答,弘历挥手示意他下去。 瑕月疑惑地道:“真是奇怪,永寿宫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且还是在清晨时分。”她觉得魏氏出现的有些蹊跷,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竟然会是愉妃布的局,更想不到,愉妃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着要害她。 “想是烧过夜的蜡烛所引起的。”这般说着,弘历欲言又止的看着瑕月,后者疑惑地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要与臣妾说?” 弘历脑海中,正回响着刚才在养心殿上,愉妃所说的话,确实……弘昼做了太多他不应该做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在这件事上,是自己多疑了,可现在看来,仿佛弘昼与瑕月当真是有私情…… 弘历的沉默以及眼眸中的怀疑,令瑕月心中微沉,凝声道:“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弘历终于有了反应,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朕想着你昨儿个一夜未阖眼,趁着这会儿没事,去内殿歇一会儿吧。” 或许……弘昼只是念着相识之情,所以才帮瑕月追查当年的事情,他曾答应过瑕月,要尽己所能相信她,这一次,他应该也要相信的。 “皇上当真没事?”待得弘历摇头后,瑕月道:“臣妾没事,臣妾……想去钦安殿看永璜。”永璜与永琪两兄弟,此刻都被暂时安置在钦安殿中。 “朕陪你过去。”面对弘历的言语,瑕月摇头道:“不必了,皇上这两日一直陪着臣妾,都无瑕处理国事,臣妾看您案上堆了许多折子,您去忙吧,臣妾没事。”说罢,她起身轻轻拥住弘历,低声道:“您不止是永璜与永琪的阿玛,更是大清的皇帝,所以不管再累再难过,您都一定要撑住。”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在她的肩颈中,闷声道:“朕会的,哪怕是为了你,朕也一定会撑下去的。” 在目送弘历离开后,瑕月亦扶着阿罗的手,往钦安殿行去,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直至快到的时候,瑕月方才道:“傅恒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没去看过,应该是没有大碍。” 瑕月徐徐道:“傅恒对你当真是不错,这么多年来,对你一直未曾忘情,为了你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阿罗轻咬着唇道:“奴婢知道,他这番情义,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或许……唯有等来世再报吧。” “与其等待虚无飘渺的来世,倒不如牢牢握住今生。”停顿片刻,瑕月续道:“本宫听皇上说过,傅恒的妻子在两年前就过世了,虽然有两个年幼的子女要照顾,他却一直不曾续过弦,任媒人踏破门槛也不肯松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道。”阿罗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你知道的,阿罗,何不给傅恒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本宫知道,他一直都在等你。” 阿罗沉默了许久,方才低低道:“奴婢配不上傅大人。” “还记着当年的事?”见阿罗不说话,她叹了口气道:“连傅恒都不在意,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本宫总盼着你有一个好归宿。” “奴婢知道,但是这些年来,朝中大臣对主子的敌意一直没有消退过,若奴婢嫁给傅大人,只怕他们又拿借故生事。再说……”阿罗微微一笑道:“奴婢说过,要一直陪着主子的,又岂能离开。” ... ... 第八百七十九章 旧事重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的话令瑕月心中一动,道:“你此去,可有见到你母亲的墓地?” “见到了,墓地四周种着母亲最喜欢的鸢尾,再过一阵子就该开花了,想必是夏贵人嘱人种上去的。”阿罗轻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曾与母亲重逢,但能在她坟前祭拜,总算是了了心愿,往后,奴婢能安安心心侍候主子了。” 瑕月没有说什么,抬步走入殿中,永璜安静地躺在梓棺之中,白色的灵幡在空中飘荡,宫人跪在地上哭泣着,不知是真是假,但听起来,着实令人心里难过。 瑕月走到梓棺前,轻抚着永璜冰冷的脸庞,“本宫还记得,永璜刚来本宫身边的时候,对本宫充满了怀疑,那时的他与本宫都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们会比亲生母子更亲,可惜,他命薄,年纪那么轻就走了。”说到这里,她涩涩笑道:“阿罗,本宫是不是很没用,一次次的说要保护人,却一次次的看着人死去,永琏是这样,长乐是这样,永璜又是这样。” “不关主子的事,是愉妃太狡猾阴狠,她从皇上登基那一刻,就在筹谋太后之位,而她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商人之女,任谁都想不到,她会[ .有那么大的野心,更加想不到,她会为了一己之私,害那么多条人命,甚至连自己至亲都利用。幸好,主子终于揭穿了她的阴谋,虽未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但终于是死了,再也害不了人了。” “或许吧。”在说这话的时候,魏静萱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令她难以真正安心。 瑕月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永璜的脸颊,许久,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轻声道:“永璜走了,本宫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再过十年,二十年,不知本宫身边还有谁在。” 阿罗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别人不知道,但奴婢一定在主子身边。” 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也希望你一直伴在本宫身边,但与之相比,本宫更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阿罗神色黯然地道:“主子,傅恒的事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奴婢不想再提这些。” “阿罗,一直以来,阻碍你与傅恒在一起的,是先皇后以及本宫,如今先皇后已经死了,换而言语,只剩下本宫这一道,因为你是本宫的婢女,百官才会反对,哪怕这一次,你真嫁了傅恒,也只能为妾而非妻,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主子……”不等阿罗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你先听本宫把话说完。”缓了口气,续道:“若是以前,确实没有办法,但现在不同,你是夏贵人的姐姐,她若生下龙子,很可能会被封为嫔位,到时候,你就是当朝主位娘娘的姐姐,这个身份,足以摆脱本宫的影响,也足以让你成为傅恒的嫡妻。” 阿罗有些无措地道:“奴婢……从来没想过这些,再说,奴婢也没想过要将与夏贵人的关系公诸于众,万一因此连累了夏贵人,可如何是好?” “傻丫头,你又不曾害人,怎么会连累夏晴呢。”见阿罗不说话,她语重心长地道:“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一心人,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要一再放弃吗?” 对于瑕月的话,要说一点心动都没有是假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忘记过傅恒,更有无数个夜里,从睡梦中醒惊,枕边全是泪水。 良久,她低声道:“若是夏贵人不同意认奴婢呢?” 听到她这句话,瑕月露出一抹笑容,拍着阿罗的手道:“若她真的不同意,咱们再另想它法;不过,这会儿,本宫可是当你答应了。”说罢,她回头看着沉睡不醒的永璜,低声道:“相信……永璜也很希望你们可以终成眷属。” 且说弘历,在回到养心殿后,当即批阅这两日积累下来的奏折,一直等到掌灯时分方才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四喜趁机上前道:“皇上,是否传膳?” 弘历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摇头道:“不用了,朕没胃口。” 四喜为难地道:“可是皇上午膳也没怎么用,若是再这样,非得饿坏了不可,还是多少用一些吧。”说话之时,小五走了进来,在四喜耳边轻语。 弘历皱眉道:“有什么事?” 四喜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并没什么事,小五是来告之奴才,暖阁中的娘子醒了。” 经他这么一提,弘历方才记起魏静萱来,道:“太医怎么说,要不要紧?” 小五赶紧道:“回皇上的,娘子伤的不是要害,所以除了失血之外,并无大碍,不过因为受惊过度,龙胎有些悸动,周太医说得好好休养,不可再受刺激。” 弘历默然片刻,起身走了出去,四喜二人连忙跟在后面,弘历一路来到暖阁,进去之时,魏静萱正倚在床头就着香菊的手在喝药,看到他进来,连忙就要起身,然刚一动,肩头就传来剧痛。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道:“你躺着吧,不必拘礼。” 魏静萱感激地道:“多谢皇上。” 弘历瞥了一眼还剩下小半的药碗,道:“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魏静萱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说罢,她又急急道:“对了,愉妃怎么样了,她真的死了吗?” 弘历不愿过多提这个留给他太多不好回忆的女子,冷冷说了两个字,“死了。” 魏静萱有些后怕地道:“她……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问。”沉默片刻,弘历道:“这一次,多谢你了。” 魏静萱连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奴婢该做的,就算此刻再来一次,奴婢也依然会如此。”顿一顿,续道:“没有人可以伤害您与皇贵妃。” 弘历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当日你犯事,皇贵妃曾主张严惩,你不怨皇贵妃吗?” 魏静萱黯然道:“当日之事,确实是臣奴婢之错,又怎敢怨他人;再者,皇贵妃在得知奴婢怀有龙胎之后,主动向皇上谏言,说等奴婢生下龙胎之后,再入冷宫,皇贵妃对奴婢实在是仁至义尽。” 弘历默然望着他,许久,忽地道:“后悔吗?” 第八百八十章 救驾之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攥着身上的锦衾,低头道:“若您问臣妾今日之事,奴婢没有丝毫后悔;若是谋害夏贵人龙胎之事,奴婢确实很后悔,一念之差,害了自己也害了腹中的孩子……”她抚着微微凸起的腹部,哽咽地道:“使得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额娘在身边,奴婢实在是对不起他。”说着,她抬起布满水雾的双眼,低声道:“皇上,奴婢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弘历凉声道:“你想免去冷宫之罚?” 魏静萱摇头道:“不是,奴婢犯了错,理应受罚,奴婢只是担心这个孩子,希望将来,皇上可以多怜惜他一些。” 弘历没想到她的要求是这个,一时有些怔忡,好一会儿方才点头道:“他是朕的孩子,朕当然会好好待他。” 魏静萱松了一口气,满面感激地道:“奴婢代孩子谢过皇上。”说罢,她有些惶恐地道:“奴婢该回倚梅轩了,但是香菊一个人扶不动奴婢,能否请皇上再派一个人,好扶奴婢回去。” “太医说你因为受惊过度,动了胎气,所以这会儿不宜( .挪动,先且在此处住着吧,等身子好些之后再回去。” 魏静萱脸上泛起一抹喜色,紧接着又不安地道:“可是奴婢是戴罪之身,怎好住在此处,还是……” 不等她说下动,弘历便道:“你救过朕,也算有功,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魏静萱见推辞不过,只得道:“既是这样,奴婢就多谢皇上恩典,您放心,等奴婢胎气一稳,就立刻回倚梅轩,不会令皇上为难的。” 弘历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魏静萱连忙道:“皇上要走了吗?” 弘历停下脚步,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魏静萱咬着唇,低声道:“没……没事,奴婢恭送皇上。” 弘历听出她言语间的不舍,迟疑片刻,道:“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这句话,令魏静萱欣喜不已,连连点头,待得弘历走后,她脸上浮起一丝得意,愉妃这个计谋还真是不错,虽然弘历言语仍是冷冰冰的,但待自己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显然是记着自己的“救命之恩”。 “以一簪之痛,换取后半世荣华富贵”,这就是今日一早愉妃让于六带来的话,如今看来,果真奏效了;若一切顺利,弘历应该很快就会复自己常在之位。不过,她不会在这个位置上久待的,待得生下腹中龙胎,至少也会是一个贵人。 在香菊下去准备晚膳之时,魏静萱对着空荡的屋子,轻声道:“愉妃,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放心去吧,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如此说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警惕,连愉妃那么精明冷血,步眯为营之人都败在那拉瑕月的手里,她往后可得更加小心了,没有必胜的把握,绝对不要出手,以免步了愉妃的后尘。 所有的事情,在乾隆十二年的三月告一段落,永璜被追封为安定亲王,永琪被追封为荣郡王,皆葬于密云。 至于“救驾有功”的魏静萱,也在这一月复了常在之位,并且解了她的禁足,让她可以更好的养胎。 对于这个消息,最为不忿的,莫过于夏晴,这日在去黄氏宫中请安之时,提及此事,气恼地道:“明明一切已成定局,竟然闹出这么一出来,使得她得脱身,真是可恨!” “本宫知道你心中不平,但这是皇上的意思,再不平,再气恼也没有办法。”面对黄氏的劝慰,夏晴用力绞着帕子道:“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魏静萱曾指使香寒害我,还这个样子,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魏静萱始终救驾有功,替皇上挡了珂里叶特氏的行刺,皇上又一向重情义,自然就……” 夏晴接过话道:“就对往事过往不咎了吗?皇上这样,实在有些赏罚不明,还有皇贵妃,她也不帮着劝皇上。” 黄氏见她越说越过份,正要劝阻,耳边已是传来凌若的声音,“夏贵人这么说,是在怪本宫吗?” 夏晴一惊,连忙与黄氏一道起身向缓步走进来的瑕月行礼,后者抬一抬手,道:“夏贵人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夏晴轻咬着唇,垂目道:“臣妾不敢,只是让魏静萱死里逃生,实在心有不甘。娘娘一向得皇上重视,若是您肯进言,想来魏静萱不会有机会复位。”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夏晴,你在宫中多年,也该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虽是帝王,却极重情,这一次,魏静萱在养心殿上舍身救了皇上一命,这份情义皇上一直记在心中;原本,依着皇上的意思,想封魏静萱为贵人,被本宫以她曾犯下错事为由劝阻,这才只复了她常在之位,而这,已经是本宫所能做到的极限,若是再劝,必会让皇上以为本宫容不下魏静萱,到时候反而不好。” 夏晴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内疚地道:“臣妾错怪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本来就没有怪夏晴,当即道:“罢了,本宫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该忍之时,还是得忍耐,明白吗?” 夏晴点头之时,黄氏叹然道:“说来也是奇怪,臣妾一直以为魏静萱与珂里叶特氏一样,是一个极为自私自利之人,万万想不到,养心殿上,她居然会不顾性命替皇上挡下那一簪,从而换来今日的复位。” 夏晴深以为然地道:“是奇怪得紧,臣妾与魏静萱相识最久,以臣妾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万万不会那么做的。” “难不成,她对皇上当真有那么深的感情?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黄氏话音刚落,夏晴就断然道:“不会,她不会为任何人舍弃性命,在她眼中,在意的,只有权势与地位。” “但事实上,她确实救了皇上。”面对黄氏的话,瑕月开口道:“或许……她是意识到了机会。” 黄氏疑惑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第八百八十一章 十一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以魏静萱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甘心入冷宫的,当日她来养心殿,看到珂里叶特氏要刺杀皇上,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因皇上而受伤,皇上一定会心存感激,从而饶过她,结果……也确实如此。” 夏晴点头道:“不错,必然是这样,魏静萱……她真是好命,明明大势已去,却又被她寻到机会翻身。” 黄氏摇头道:“这个人还真是狠厉,也不怕那样做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夏晴冷哼一声道:“她才不会关心腹中孩子呢,说不定,她还巴望着孩子流产,好得到皇上更多的怜惜与恩赐。”顿一顿,她又道:“这个孩子不生下来便罢,若是生下,只怕与五阿哥一样,也是一个悲剧。” 沉默片刻,夏晴再次道:“我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能将她踩在地上一次,就能再踩第二次。” 瑕月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经此一次,魏静萱必会更加小心,想再寻她的错,就得有比之前更多的耐心,切记心浮气躁,知道吗?” 夏晴深吸一口气,在椅中欠一欠身道:“臣妾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 “好。”如此说着,瑕月看向夏晴隆起的腹部道:“太医说你是几月的产期?” 提到腹中的孩子,夏晴目光顿时变得温柔起来,抚着腹部道:“应该是六月,若是这孩子躲懒想在里面多呆几日,那可能得七月。” 瑕月笑一笑道:“多呆些时日好,都说娘胎一日胜过外头七日呢,要本宫说,呆得越久越好。” 黄氏在一旁打趣道:“越久越好,娘娘这是想让夏贵人怀上三年零六个月,然后生个哪吒出来啊,就怕这孩子出来后,被人当成妖怪。” 瑕月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哪个敢把咱们的十一阿哥当妖怪,本宫第一个不饶了他,哪怕是皇上也不行,他可是哪吒的阿玛呢。” 在一番笑语后,夏晴突然正色道:“娘娘,待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不论是男是女,都让他认您为额娘可好?” 瑕月诧异地看着她,道:“怎么突然说这个话,你不要他吗?” 夏晴当即道:“自然不是,不过臣妾想着有一个皇贵妃的额娘疼他,往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黄氏眸光一动,一脸欣喜地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娘娘,您就同意夏贵人的请求吧。” 瑕月望着二人,温言道:“本宫明白你们二人的好意,你们是怕本宫膝下无子,孤身一人,将来会寂寞凄凉,所以才会做此提议。” 夏晴连忙道:“哪有这回事,臣妾是真想这孩子有个好的庇佑呢,还请娘娘垂怜。” 瑕月唇角微勾,泛起一抹温软的笑容,“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已所能,庇佑这个孩子,至于认本宫为额娘的事,还是算了。” 夏晴没想到她会回绝自己的好意,愕然道:“这是为何,难道娘娘是觉得臣妾身份卑微,所以……”不等她说完,瑕月已是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怎会那样想,是本宫自己……” 黄氏与夏晴互望了一眼,疑惑地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永琏、永璜,都曾唤过本宫一声额娘,长乐则是本宫的亲生女儿,结果他们一个个都死了,上天不许本宫做额娘,不许本宫膝下有孩子,若是认本宫为额娘,只会害了你的孩子。夏晴,你明白吗?” 夏晴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这一切,都是奸人作祟,与天何干?臣妾相信,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重复。” 瑕月苦笑道:“你相信,本宫却不相信,本宫不想再害了无辜的孩子。”不等夏晴再说,她已是抬手道:“这件事,本宫心意已绝,你们谁都不要再说。” 夏晴向黄氏投去求救的目光,无奈后者也没办法,出来打圆场道:“孩子还得三个月才生,如今说这个实在有些言之过早,还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吧。”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很快便到了夏晴临盆之期,不知是否那孩子听到了瑕月在重华宫所说的话,竟然真的一直躲在夏晴腹中,过了五六日也不见动静,令众人颇为心急,幸好胎动还算正常。 如此一直等到七月初七午后,夏晴终于有了腹痛见红的症状,如此一直痛到半夜时分,婴孩呱呱坠地,又是一位小阿哥,这已经是弘历第十一个儿子,不过存活至今的,只有七个。 当稳婆告诉弘历,是一位小阿哥时,弘历心中有些失望,他一直希望再有一个女儿,可惜这两年,胡氏、叶赫那拉氏还有夏晴,所生的皆是阿哥;不过他还是陪了夏晴许久方才离开。 翌日清晨,瑕月来到宜华居探望,夏晴正在床上歇息,看到她进来,连忙就要起来,瑕月按住她道:“你刚刚生了孩子,虚弱得很,好好歇着吧。”顿一顿,她道:“本宫去看过十一阿哥了,长得很好,虎头虎脑的,将来一定很聪明。” “那……”夏晴刚说了一个字,瑕月便道:“本宫会好好庇佑疼爱他的,至于其它的,不要再提了。” 夏晴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臣妾明白了。” 瑕月点一点头,道:“本宫今日来,除了看望你们母子之外,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未等夏晴言语,站在瑕月身边的阿罗已是低声道:“主子,还是算了吧,不要为难夏贵人了。” “若真为难,咱们再另外想办法。”她们的言语令夏晴甚是奇怪,疑惑地道:“娘娘,究竟是什么事?” 瑕月徐徐道:“本宫……希望你认阿罗这个长姐,做为交换,本宫会请皇上晋你为嫔,位列正四品。” 瑕月的言语着实令夏晴意外,怔忡地道:“为何娘娘突然有此想法?”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早在阿罗从太原府回来,本宫就有这个念头,只是一直未与你说。”停顿片刻,她道:“阿罗与傅恒的事,你可知晓?” 第八百八十二章 相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听说了一些,好似傅恒曾想迎娶长……姐为妻,但被先皇后所反对。”虽然有些犹豫,但夏晴终于还是叫出了那一声“长姐”,令阿罗眼眶有些湿润。 “不错,先皇后还趁着在行宫的机会,坏了阿罗的名节,令她与傅恒最终未能走在一起,如今傅恒嫡福晋过世,二人又一直未曾彼此忘情,本宫有意成全他们二人,虽然先皇后不在了,但阿罗的过往还有本宫的关系,极易遭人诟病,百官一定会趁机反对,除非阿罗能够换一个身份嫁予傅恒。” 夏晴本就是一点即透之人,会意地道:“另一个身份,就是臣妾的长姐。” “不错,若阿罗是后宫正四品娘娘的长姐,那么他们就无从反对了;不过,本宫也知道,这么做会令你有所为难,但本宫真的很希望你可以成全他们,本宫答应你,往后若有机会,当扶你为妃,甚至是贵妃;此言,绝不违背!”为了阿罗后半世的幸福,瑕月许下重诺。 夏晴望着瑕月与暗自抹泪的阿罗,迟迟没有说话,瑕月有些紧张地道:“如何,可肯与本宫做这个交易?” 迎着她的目光,夏晴忽地笑了起来,“娘娘肯如此厚待长姐,实在是长姐之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很清楚瑕月的为人,一诺千金,断然不会虚言相欺,也就是说,只要她点头,那么她这个曾经的辛者库贱婢,就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这样的机遇,不知是多少人日夜相求的。 瑕月温言道:“她陪了本宫那么多年,这是她应得的。” 夏晴示意宫人扶她坐起些许,“臣妾很明白娘娘的意思,不过娘娘忘了一点。”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中,她道:“阿罗不止是娘娘的宫人,也是臣妾的长姐,除却孩子之外,唯一的亲人,所以就算娘娘不许臣妾任何好处,臣妾也会认她。” 夏晴的话令瑕月为之一喜,连忙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夏晴笑着点头道:“既是臣妾的长姐,又是成人之美的好事,臣妾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要不然,娘娘帮臣妾想一个。” 瑕月笑斥道:“贫嘴!”说着,她对阿罗道:“如何,现在不担心了吧?” “嗯。”阿罗一边抹着泪水一边点头,走到夏晴身前,屈身道:“奴婢多谢夏贵人恩典。” 夏晴故作不悦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叫夏贵人,可是不愿认我这个妹妹?” “不是。”阿罗急急摆手,“自从知道母亲的事后,奴婢就在心中认了贵人,只是贵人您是主子,奴婢不敢放肆。” “好了,此处又没有外人,无需顾忌,再说,我等这声妹妹也很久了。”见夏晴这么说,阿罗不再推辞,含泪唤了声“妹妹”。 事情就此定下,然从宜华居出来后,阿罗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瑕月疑惑地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吗?” 阿罗轻咬着唇,一脸担忧地道:“奴婢在想,若是皇上真应允赐婚的话,奴婢往后就不能在主子身边侍候了,到时候,主子您可怎么办?” 瑕月好笑地道:“傻丫头,本宫身边又不是只有你一人,齐宽与知春已经跟了本宫十几年,对本宫一向忠心,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但奴婢总是放不下心来,要不然还是……”不等阿罗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本宫决定的事,是万万不会更改的,你若想本宫高兴,就不要再说那样的话。” 阿罗忍不住落泪道:“您待奴婢真好,若有下辈子,奴婢还要侍候您。” 瑕月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好笑地道:“人家总想着下辈子能投个富贵人家,一生衣食无忧,偏你想着继续做一个侍候人的丫头,你说你傻不傻,被人听到了,非要笑话你不可。” 阿罗不在意地道:“奴婢才不管别人笑不笑呢,只要奴婢自己认为应该就行了,除非主子不要奴婢。” 瑕月抿唇笑道:“本宫若是说个不字,只怕你要烦死本宫了,希望吧,希望下一世咱们仍有今生的缘份。” “一定会有的。”面对阿罗的言语,瑕月不再说话,一路回到延禧宫,待得夜间,弘历来到延禧宫,瑕月见其眉宇不展,道:“今日夏贵人刚为皇上添了十一阿哥,何以皇上看起来并不高兴?” 弘历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道:“朕的孩子出生,当然值得高兴,不过朕午后刚刚接到一份折子,月前江苏崇明潮灾,淹死一万二千余人。”停顿片刻,他感伤地道:“成千上万户人家啊,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更有甚者,可能所有家人都没有了,朕一想起此事,就实在难以展颜。” 瑕月握着他的手道:“事已至此,皇上再难过也无用,还是传喻崇明地方官,好生安置灾后的民众,尽量安抚他们的伤痛,另着户部拨银。” 弘历点点头道:“朕已经就此事下旨了,不过朕总觉得还不够。” 瑕月思索片刻,道:“皇上心系黎民百姓,实在是百姓之福,臣妾倒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弘历振起几分精神,道:“皇贵妃尽管说来听听。” “赋税一事,与百姓息息相关,皇上若真想减轻灾民的负担,给他们走出伤痛的机会,不如免了他们半年的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些年来,皇上励精图治,充盈国库,相信免崇明半年赋税,并不会动摇国本。” 弘历颔首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既然要免,就免了明年一年的赋税,这样百姓才能够真正休养生息。” 瑕月笑着行礼道:“皇上宅心仁厚,臣妾代崇明百姓谢过皇上。” 弘历扶起她道:“朕为一国之君,体恤百姓乃是朕应做之事。”说完了这件事,弘历心情好了一些,道:“你看过小十一了?” ... ...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为了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依言道:“嗯,十一阿哥长得很像皇上呢,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弘历笑一笑道:“是有些像,不过你也知道,朕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这次又是一个男孩,如今就看魏氏的了,希望她腹中所怀的是一位公主。” 瑕月压下心中的不悦,笑意嫣然地道:“皇上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如此说了几句后,弘历抬目打量着瑕月,后者有些疑惑地抚着脸颊道:“皇上在看什么,可是臣妾的脸脏了?” 弘历摇头道:“你的脸没脏,不过你好似有话要与朕说。” “臣妾没事。”她话音刚落,弘历便道:“朕与你一起二十年了,你是否有心事,朕又岂会看不出来,说吧,朕与你之间不需要隐瞒避讳。” 瑕月笑道:“看来臣妾往后在皇上面前藏不了事了。”稍一停顿,她道:“今日臣妾去看夏贵人的时候,听她提及逝去的父母,方才知道,原来夏贵人的母亲,就是阿罗失散多年的母亲。” 弘历轩一轩眉,满面惊讶地道:“你说什么?夏晴与阿罗是同一个母亲?” 瑕月点头道:“是,当年阿罗的母亲在将要被卖入青楼的时候,被人所救,此人就是夏贵人的父亲,后来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妇,从而生下夏贵人;若不是今日夏贵人无意中提起,臣妾与阿罗至今尚不知,可惜其母已经过世,母女无法重逢;但是,臣妾想给阿罗另外一份恩典。” “另外一份……”弘历重复了一遍,想起永璜出事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道:“你可是说傅恒?” “是,皇上您知道,傅恒与阿罗一直倾心相许,只是因为身份悬殊,又有先皇后誓死反对,这才彼此错过,如今傅恒夫人过世,阿罗又一直未嫁,是否可以让他们再续前缘?” “你想要朕赐婚?”面对弘历的问话,瑕月跪下道:“阿罗与臣妾情如姐妹,臣妾恳求皇上,赐予阿罗这份恩典,让她后半世可以幸福无忧。” “朕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弘历拧眉道:“以阿罗现在的身份,就算赐婚,也只能为妾,而非嫡妻。” “是,所以臣妾问过夏贵人的意思了,她愿意认下阿罗,这样一来,阿罗就可以成为傅恒的妻子,而不是妾室。”瑕月暂时没有提及晋夏晴为嫔之事,想先听一听弘历的意思。 弘历拧眉未语,他理解瑕月的心情,但阿罗的身份……就算夏晴肯认下这个长姐,与傅恒差得太远,毕竟贵人在宫中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的位份,只要他喜欢,随意就能册上十个八个,连圣旨都不用下,除非…… 见弘历一直不说话,瑕月试探地道:“皇上,不可以吗?” 弘历抬目,看到瑕月眸中难以掩饰的忧心,轻笑道:“没有,朕只是在想,赐给夏晴一个什么封号为好。” 瑕月心思通透,一听得这话便明白了弘历的意思,惊喜地道:“皇上想要封夏贵人为嫔?” 弘历温言道:“若不如此,阿罗如何能够名正言顺地嫁予傅恒,成为他的妻子,又怎么能了了你的心愿。” 瑕月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为夏晴求封,毕竟后者是宫女出生,虽生下十一阿哥,但身份过于低微,细数大清一朝,能够由宫女做到主位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想不到弘历竟然会主动说出这话,令她惊喜不已,迭声道:“皇上,您真肯为了阿罗,晋夏贵人为嫔吗?” 弘历摇头道:“不是为了阿罗,而是为了你,朕的皇贵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含了二十年来的情义,瑕月眼圈发红地道:“臣妾多谢皇上。” “傻丫头。”弘历抚过她精致的眉眼,轻笑道:“不过这件事也是双赢之局,既成全了傅恒与阿罗,又让夏晴可以自己抚养孩子。另外,最近宫中出了不少事,主位多为虚位,也该晋几个了,这些日子,夏晴还算安份,与你又有这样的渊源,且刚刚生了十一阿哥,正是合适。” 瑕月点一点头,有些心疼地道:“就是难为了皇上,一旦皇上下旨赐婚,朝中大臣必会出言反对。” 弘历将她抱到膝上坐着,温言道:“由着他们反对去,只要朕意不改就行了,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压不住,朕也不用做这个皇帝了。” 瑕月挽住他的脖颈,感激地道:“臣妾不知该怎么谢皇上才好。” “好好陪在朕身边,不要背叛朕,一直陪朕至白头,就是你对朕最好的报答。”说这话的时候,弘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弘昼的影子,眸光微微一冷,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瑕月用力点头道:“会的,臣妾一定会陪在皇上身边,直至你我都白发苍苍。”弘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拥紧了瑕月,汲取着后者身上的温暖。 数日后,弘历下旨晋封夏晴为嫔,赐号惠,于八月初十行册封礼,赐居永和宫。待得这道圣旨传到叶赫那拉氏耳中之时,后者又惊又怒,她一向自诩出身高贵,可眼下,一个宫女出身的卑贱女子,居然也与她平起平坐,实在是令她生气。 最可气的是,弘历自从封她为嫔之后,就再没有晋过她的位份,哪怕是她后来生下十阿哥,也依旧是嫔位,使得她每次见到胡氏那个贱人都要行礼;夏晴现在已是嫔位,若是将来再生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越到她头上去。 叶赫那拉氏越想越气,忍不住抄起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将刚刚进来的宫人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道:“启禀主子,魏常在求见。” 叶赫那拉氏心烦气躁地道:“不见,让她回去。” 在宫人准备离去时,叶赫那拉氏忽地又改变了主意,道:“慢着,传魏氏进来,另外,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下去。” 在宫人匆匆忙忙将碎瓷盏收拾下去之时,魏氏领着香菊走了进来,后者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魏静萱眸光瞄过从身边走过的宫人,屈膝道:“臣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 ... 第八百八十四章 献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抬一抬手道:“魏常在冒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如今虽然已经七月,但天气依旧炎热得紧,去外面稍走几步就是一身的汗。 魏静萱笑意吟吟地道:“内务府送来一只新疆运来的密瓜,臣妾尝过之后,香甜多汁,很是可口,所以拿了一些来给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弃。”说着,她命香菊将食盒中的斗彩三秋碗取了出来,碗中尚有一冰碗,切好的密瓜就放在冰碗之中。 魏静萱亲自签了一块递到叶赫那拉氏手中,道:“娘娘您尝尝看,可还合您口味。” 叶赫那拉氏打量着手中金黄色的密瓜,凉声道:“魏常在没有听闻今日传下的旨意吗?”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娘娘是说夏贵人之事?”待得叶赫那拉氏颔首,她道:“整个后宫都在传这件事,臣妾又怎么会没听到。” 叶赫那拉氏冷声道:“既然听到了,你还有心情吃这劳什子的密瓜?要知道她出身与你一样,如今却一跃成为宫中主位,连封号也有了,假以时日,只怕连本宫都不被她放( .在眼中了。” “为什么没有心情?”魏静萱笑意不减地道:“咱们再生气,皇上也不可能收回旨意,既是这样,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自从复位之后,她处处小心,事事奉迎弘历的意思,从未有过违逆的时候,面对瑕月之时,尤其恭顺,就算是瑕月也挑不出一丝错来,就在今日在来景仁宫之前,她还特意命人送了一份礼到长春gong,恭贺夏晴晋封之喜。 魏静萱的柔顺甚得弘历之意,再加上曾经的救驾之功,使得弘历对她态度渐变,虽因有孕在身,不曾召寝,却偶尔许她去养心殿侍候。 叶赫那拉氏没想到魏静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方才道:“话虽如此,但本宫每每思及此事,都觉得气息难平,夏晴,她有何资格!”说到后面,她已是近乎咬牙切齿。 “就凭她得皇贵妃的抬举。”魏静萱这句话令叶赫那拉氏更加生气,“皇贵妃,又是皇贵妃,真是哪里都有她的影子,阴魂不散!” “娘娘息怒,人生一世,有起有伏乃是正常的事,如今皇贵妃正值盛起之时,咱们没必要与她硬碰硬。愉妃娘娘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咱们二人,往后……咱们得更加小心才行,相信皇贵妃此刻正想着要怎么除去咱们呢!” “她想得倒真好。”如此说着,叶赫那拉氏又道:“你的话是没错,但本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夏晴……她凭什么!” “恕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再怎么艰难都得咽下去,毕竟,咱们的路还长着呢。而且臣妾相信,皇贵妃与夏晴不会一直得意下去。” 面对魏静萱的谆谆劝说,叶赫那拉氏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改而道:“希望老天早些睁开眼,除去那些整日迷惑皇上的贱人。” “会有那么一天的。”由始至终,魏静萱脸上都挂着笑意,不曾露出丝毫的不悦或是气恼,停顿半晌,她转而道:“娘娘,说了这么久,想必也口干了,赶紧吃几块密瓜解解渴吧。” 叶赫那拉氏微一点头,轻咬着拿了许久的密瓜,香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与此同时,魏静萱道:“其实娘娘您早就该封妃了,只是因为皇贵妃压着才屈居嫔位,只要寻到合适的机会,四妃之位指日可待!” “你也会说皇贵妃了。”叶赫那拉氏嗤声道:“你看看这些年,皇贵妃排除异己,但凡不服她之人,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剩下咱们两个,也是整日提心吊胆,就怕有朝一日,被她寻到错事,试问她又怎么会让本宫位列四妃,不过……”她寒声道:“她若真要对付本宫,本宫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魏静萱眸光微闪,道:“臣妾倒是想到了一个机会,就不知娘娘肯不肯去把握。” 她的话令叶赫那拉氏面露异色,打量着魏静萱疑惑地道:“你?你有什么办法?” 魏静萱没有说话,而是四下看了一眼,叶赫那拉氏会意地道:“此处都是本宫的心腹,你尽管说就是了。” “前日里,臣妾去养心殿侍候,恰好皇贵妃也在,在推门进去之前,臣妾隐约听到‘阿罗’还有‘多罗格格’这几个字。” 叶赫那拉氏蹙眉道:“知道是在说哪一位多罗格格吗?” “虽然臣妾听的不是很明白,但皇上似乎是在说,册封阿罗为多罗格格之意。”魏静萱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便断然道:“不可能,虽然多罗格格不是太过尊贵的封号,但也得是多罗贝勒之女方才可以受封,那个阿罗是什么身份,怎配如此封号,再说了,凭白无故赐她封号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给她赐婚吗?但是你莫要忘了,她与皇贵妃差不多的年纪,今年已经三十余岁了,又曾有过那样不堪的往事,哪位王公贵族,朝廷大臣会要她?!” 叶赫那拉氏本是贬低之语,岂料魏静萱道:“或许皇上真的是想要赐婚。” 叶赫那拉氏一脸古怪地打量着魏静萱道:“你疯了是不是,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再者,也不会有人要她。” “娘娘忘了傅恒傅大人吗?他与阿罗之事,奴婢听闻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极不得了;而这一次阿罗从太原府回来,要不是傅大人一路舍命相护,她早就已经死了。” “傅恒……”叶赫那拉氏喃喃重复了一遍,道:“本宫记得,傅恒的嫡妻在两年前过世了,之后就再不曾续弦。” “所以了,臣妾怀疑,皇上是想给阿罗一个得体的身份,然后赐婚予傅大人。”魏静萱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便重重拍着扶手道:“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宫女居然封为多罗郡主,还赐予当朝从一品大员为续弦,皇上他……他……”不等她说下去,魏静萱便接过话道:“皇上英明!”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章 第八百八十五章 赐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此言一出,叶赫那拉氏脸色顿时就变了,不悦地道:“魏常在,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心与本宫做对吗?” 魏静萱抚着已经有六个余月的腹部,不急不徐地道:“娘娘息怒,臣妾是想告诉娘娘,这是您的机会。” 叶赫那拉氏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蹙眉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机会?” “您想想,皇贵妃之所以如此得皇上看重,并非因为她的容貌,毕竟她已经三十四岁了,就算容貌再美,也难与那些正值韶华妙龄的女子相比;一方面是多年感情,另一方面则是皇上喜欢柔顺婉约的女子,皇贵妃投皇上所好,才会有今日。” 叶赫那拉氏并非没有头脑之人,魏静萱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岂会不明白,然眉头却是蹙得更紧了,“你要本宫奉迎皇上,同意阿罗与傅恒的婚事?就算本宫肯,万一你听错了,或者皇上问起本宫是如何晓得的,本宫可是回答不了。”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妾知道娘娘家族在朝中颇有几分势力,所以您可以等皇, .上下旨为阿罗赐婚之时,请您族人支持此事,据臣妾所猜,应该会有不少人反对,若您族人支持,皇上一定会感念于心,从而对您存有感激,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叶赫那拉氏一想到要帮那拉瑕月,就满心不愿意,迟迟没有说下去,魏静萱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听得她的劝言,叶赫那拉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本宫就赌这一次,静萱,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娘娘放心,臣妾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六七成还是有的,只要皇上记了您的好,妃位自不在话下。” 提到胡氏,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道:“这个贱人,本宫早晚要她好看。” 魏静萱的猜测并没有错,就在八月初十册封礼后没多久,夏晴便正式认了阿罗,而弘历则下旨,赐阿罗多罗郡主的身份,并赐婚傅恒为嫡妻。 此旨一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众多朝臣皆觉得弘历太过偏颇,以阿罗的身份还有过往之事,根本不配为多罗郡主,更不要说是赐婚傅恒了;甚至有人怀疑,阿罗为夏晴长姐的身份,乃是瑕月故意编造的,好有借口让阿罗嫁给傅恒,而她自己则可以趁此机会掌控傅恒所代表的势力。 一时之间,反对的折子如雪片一样呈到弘历面前,这一切皆在弘历意料之中,将折子一一留中。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叶赫那拉氏一族居然力排众议,认为阿罗身为惠嫔长姐,封一个多罗郡主并不为过,而且她与傅恒有情有义,早就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这件事,令叶赫那拉氏一族与原本交好的几大家族差点翻脸,却得到弘历的赞赏,至于后宫之中,叶赫那拉氏对于此事也是赞同不已,甚至还提议弘历将阿罗封为更尊贵的多罗格格,也即汉名之中的“郡君”,虽然弘历未曾纳其意,但叶赫那拉氏的“善解人意”无疑令弘历大为高兴。 因为有叶赫那拉氏一族以及允礼、弘昼等人的大力支持,再加上弘历的坚持,阿罗最终得以被封为固山格格,并于十月初十,嫁予傅恒,成为他的嫡妻。 当这道旨意传到延禧宫,阿罗捧着圣旨淆然泪下,将近十年的分离与爱恋,终于在这一日有了结果,她……终于可以嫁给傅恒,成为他的嫡妻,从此与他相依相守,白首不分离。 瑕月抚过阿罗已经有了一丝霜色的鬓发,柔声道:“傻丫头,大喜的事情,怎么哭了起来,你该高兴才是,所有的苦与难,自这一刻起,全部都过去了,往后你的日子,就与本宫为你择选的日子一样,十全十美。” 阿罗用力点头,哽咽地道:“奴婢是高兴的哭呢,奴婢从未奢望过会有这一日。”说到此处,她朝瑕月跪下道:“多谢主子成全!” 瑕月笑着扶起她道:“自从本宫与你说这件事后,你就一直不停地在说谢,听得本宫耳朵都长茧了。” 知春抿唇笑道:“岂止是主子,奴婢与齐宽都听得太多了。” 齐宽接过话道:“可不是,再听几次,奴才真怕忍不住会捂住耳朵。” 阿罗被他们说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存心作弄我是不是?” “哪有。”如此说着,知春却是眼圈发红,哽咽地道:“不过说真的,过了十月初十,我们就见不到你了,真是有些舍不得。” 齐宽见她快哭了,赶紧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这可是好事呢,再说,阿罗如今已经是固山格格了,有资格入宫拜见娘娘,什么时候想了,传个话让阿罗入宫一趟就行了,再不然你出宫去见她也行,总能见到的。” “说得也对。”知春抹去眼中的泪水,紧握了阿罗的手道:“阿罗,恭喜你了。” “嗯。”阿罗道了声谢,随即道:“往后我不在主子身边,可就靠你们两个了,主子胃不好,吃不得太寒太凉的东西,否则容易胃疼,这一点千万别忘了。” “嗯,我会牢牢记着的。”知春话音刚落,便见郑九进来,躬身道:“主子,舒嫔娘娘在外求见。”阿罗怕自己走后,瑕月身边缺人,所以特向瑕月建议,将郑九调了回来。 “让她进来吧。”郑九出去后没多久,叶赫那拉氏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在恭敬地朝瑕月行了一礼后,满面喜色地道:“臣妾听闻皇上已经正式下旨为阿罗与傅恒大人赐婚,实在是欢喜得紧,所以特来恭贺。” 瑕月温言道:“舒嫔有心了,这一次多亏了舒嫔与你的族人襄助,阿罗的事情才能如此顺利,本宫与阿罗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娘娘言重了,臣妾入宫之后,承蒙娘娘照顾,与阿罗也甚是投缘,这次关乎阿罗一生幸福,理应为她做些事情。”说罢,她从宫女手中取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来之后,是一块雕有百年好合图案的玉佩,说是一块又不对,因为虽然看着是一块,却可以分开,各系着一条红绳,“你与傅恒成亲的时候,本宫是去不了了,这对玉佩,就当是本宫送给你们的贺礼,虽然说不上名贵,但意头却是极好,希望你们百年好合,恩恩爱爱。” 第八百八十六章 立后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连忙道:“娘娘言重了,您多番帮奴婢,已经令奴婢受之有愧了,如何还敢再受您的礼。” “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赶紧收下,否则本宫可要生气了。”不等阿罗回答,她又沉了脸道:“还是说,你对本宫有什么意见,所以不愿受本宫的礼?”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罗一时想不出推却的话来,朝瑕月看去,后者道:“既然是舒嫔赏的,你收下就是了。” 见她这么说了,阿罗不再推辞,接过锦盒道:“奴婢多谢娘娘。” “这就对了。”如此说着,叶赫那拉氏就着宫人的手落座,随后一脸感慨地道:“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可算是盼到这一日了,臣妾相信,这不止是阿罗的心愿,更是娘娘的心愿。”如此说着,她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臣妾真是想不到,阿罗与惠嫔原来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莫说是舒嫔了,本宫听闻之时,亦是吓了一跳,阿罗找了那么多年的亲人,原来就在身边,可惜知道的太晚,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叶赫那拉氏颔首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不过总算结果尚好。”顿一顿,她道:“阿罗出嫁,娘娘定有许多事要忙,若有什么需要臣妾帮忙的,娘娘尽管开口,切莫与臣妾客气。” 瑕月笑言道:“舒嫔放心,本宫一定不与你客气。”彼此之间客气而亲切,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是一对极好的姐妹呢。 叶赫那拉氏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告辞,在其走后,知春皱了双眉道:“这个舒嫔,是转性了吗?不止一再帮着阿罗,还特意送了贺礼来,她以前不是与珂里叶特氏很是亲近吗?” 阿罗盯着手中的锦盒,缓缓道:“珂里叶特氏已经死了,如今的舒嫔,没有了靠山,恩宠也算不得多,自然得夹紧尾巴做人,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依旧是她,不会变。” 瑕月凉声道:“不管怎样,她肯帮你与傅恒,总算是一件好事,否则你们的事只怕还有一番波折。” 阿罗走到瑕月身前,蹲下道:“但是她帮奴婢,一定有目的,奴婢听闻,皇上最近去景仁宫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主子,您可得防着点啊。” 瑕月轻拍着她的手道:“本宫心里有数,你啊,好好顾着自己的婚事就行了,不必担心本宫的事。” 知春皱着鼻子道:“若是没了舒嫔与魏常在,这宫里就真是太平了。”说罢,她又道:“主子,再再日子,再有一个月,魏常在就要生了,一旦她生下孩子,皇上怕是会封她为贵人,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本宫这段日子没有想过法子吗?但魏静萱复位之后,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就连本宫也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阿罗凝眸道:“不止如此,她还处处讨好,皇上对她虽说不上好,但与以前相比,已是变了许多。” 知春摊手道:“那怎么办,就由着她生下孩子,成为贵人吗?若她胃口止于此也就罢了,可明显不是。”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如今只能慢慢再寻机会,过于急燥反而会给她反客为主的机会,这个女人的心思,绝不会比愉妃浅。” 知春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弘历正在慈宁宫与凌若言语,前者拧了浓黑的双眉道:“皇额娘,当真有这样的事?” 凌若捻着手中的拂珠道:“不错,朝中几位元老都曾与哀家提及过这件事,让哀家与皇帝说说,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弘历毫不犹豫地道:“儿子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再者皇贵妃将后宫掌管的很好,立不立后都是一样的。” “哀家也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不过……皇帝,几位元老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后位不可久悬,你终归是要再立后的。”停顿片刻,凌若道:“还是你仍想着富察氏?”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就算儿子真要立后,也是从后宫中择选,而是挑选一个儿子不知品性,不明性情的人册立为后。” “后宫中择选……”凌若徐徐重复了一遍,道:“这些年来,位份高的几位嫔妃,不是犯事,就是身故,只余皇贵妃与仪妃、颖妃,仪妃平庸,不堪大任,颖妃位列四妃之日尚短,剩下的就只有皇贵妃;论才干,论德行,还有对皇帝的情义,皇贵妃都是极好的,但她的出身,皇帝,你应该很清楚,当初你立为皇贵妃,已经几乎闹得天翻地覆了,皇后……”她摇头道:“只怕整个朝堂都要翻过来了,虽然你是一国之君,但也不能全然不顾着朝臣的意思。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水,并不仅仅是指百姓,明白吗?” “儿子明白,所以儿子并没有打算册立皇贵妃为后。可是儿子同样说过,除却皇后之外,不会再让任何人越过皇贵妃,若是依着几位元老大臣之言,册朝廷贵女为后,岂非违背了儿子对皇贵妃的诺言?” 凌若对此不置一词,只道:“那依皇帝的意思,是先拖着这件事了?” 弘历起身拱手道:“是,还望皇额娘代儿子周全。” 凌若示意他坐下,道:“哀家自然会帮你,不过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这件事早晚会重提,皇帝得尽早做好决定。” “儿子知道了。”在弘历应声后,凌若又道:“哀家听闻,你今日下旨赐婚傅恒与阿罗?” 弘历依言道:“是,他们两个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也是时候在一起了,未曾事先奏禀皇额娘,还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颔首道:“这是一桩好事,没什么好恕罪的,哀家待会儿让杨海置办一份贺礼送去延禧宫,望他们二人好生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见凌若没有责怪之意,弘历放下心来,笑道:“儿子代皇贵妃与阿罗谢过皇额娘。”顿一顿,他又道:“对了,皇额娘之前总说喉咙难受,不知可有好些了?” ... ... 第八百八十七章 圣寿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是老样子,人老了,总是这里那里的不舒服,哀家也习惯了。”凌若话音刚落,弘历当即道:“皇额娘哪里有老,在儿子看来,您还与二十年前一样,一些也没有变过。” 凌若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人哪里有不老的,算起来,哀家今年都六十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就是古稀之年了,也不知哀家还能活多少年。” “皇额娘是太后,当然是千岁千岁千千岁了。”面对弘历的话,凌若摇头笑道:“一千岁?那哀家岂不是要等一千年后才能见到先帝?”说到此处,她轻叹了口气道:“一转眼,先帝都走那么多年了,有时候哀家恍惚间醒来,以为先帝还在世呢。” 弘历听出凌若话中的落寞,怕她忧思过度,连忙转过话题道:“皇额娘,之前您一直不让儿子大办圣寿节,怕劳民伤财,但今年是您六十大寿,一定得办得热热闹闹。” 凌若摇头道:“之前皇帝不是说江苏崇明那边发生潮灾吗?正是要用银赈灾之际,无谓再为了哀家一人而多花银子,还是免了吧。” “崇明的事情,儿子已经安排好了,也免了他们明年一年的赋税,您不必担心;儿子登基十二载,却从不曾为皇额娘好好办过一场圣寿节,若是六十大寿再不办,天下人该说儿子不孝了,想来您也不想儿子背着不孝之名吧?” 凌若好笑地道:“罢了罢了,哀家说不过你,由着你吧,不过你得答应哀家,切不可铺张浪费,知道吗?” “儿子谨记皇额娘吩咐。”从慈宁宫出来,弘历便去了延禧宫,与瑕月商议圣寿节之事,凌若的生辰是在九月,距现在只剩下一个余月的时间,着实是紧了一些,不过抓紧着办,也足够了。 在简单的一番商议后,瑕月笑言道:“皇上放心吧,臣妾一定将皇额娘的生辰办得热热闹闹,不会让您失望的。” 弘历温言道:“这段时间你既要忙皇额娘的寿辰,又要顾着阿罗的婚事,实在是辛苦你的。” 瑕月柔声道:“这一切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岂敢言辛苦,再说不是还有仪妃帮着臣妾吗?” “如此就好。”望着瑕月柔美精致的脸庞,弘历忽地心中一动,道:“对了,皇额娘今日与朕说,后……”话说到一半,他忽地止了话语,瑕月好奇地道:“皇额娘与皇上说了什么?” 弘历眸光微闪,笑一笑道:“没什么,她说要置办一份贺礼赐给阿罗,恭喜她与傅恒终成好事。” 瑕月惊喜地道:“能够得皇额娘赏赐,实在是阿罗莫大的荣耀,臣妾明儿个就带着阿罗去慈宁宫谢过皇额娘。” 弘历点点头道:“朕想起养心殿还有一些折子要看,晚些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在弘历离去后,齐宽皱着眉头道:“主子,您觉不觉得刚才那句话,皇上转得有些生硬?似乎原本想说的并不是阿罗之事。” “本宫也感觉出来了,不过皇上不愿说,咱们也没办法。”顿一顿,她道:“行了,你去一趟重华宫请仪妃过来,另外派人去传钱莫多还有周全,以便商议圣寿节之事。” 且说弘历,在离开延禧宫后,他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刚才那一刻,他竟然浮起一丝册瑕月为后的念头,不过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了,就像皇额娘说的,瑕月的出身,注定她与后位无缘,再者……对于明玉,他也不曾彻底放下。 接下来的日子,瑕月可说是忙得脚不沾地,此次乃是凌若六十大寿,自然务求尽善尽美,自入了九月起,宫中就处处透着欢庆之意,金银宫阙,张设灯彩,铺锦为屋,剪彩为花,不可名状。 圣寿节前十日,畅音阁开始上演《九九大庆》承应戏,北调南腔,舞衫歌扇,极是热闹。与此同时,文武百官还有各地封疆大吏,皆呈送寿礼入宫,御笔万寿颂缂丝围屏、三秀双清绿玉如意、华井舒霞绣花灯…… 花灯、围屏、佛像、花插等等,待到后面,竟是连慈宁宫的库房都放不下了,不得已,又开了一间专门摆放送上来的贺礼。 九月初十,重阳节后一日就是凌若的生辰,这一日,宫中嫔妃皆去慈宁宫祝寿,并呈上她们精心准备的贺礼,弘历也在。 瑕月呈的是一幅亲手画的寿星献桃,黄氏则是九本亲手誊抄的经书;其他嫔妃所呈的,也是一些意喻吉祥如意之物。 待得轮到魏静萱之时,她呈上的也是一幅卷轴,恭敬地道:“臣妾祝愿太后福寿延绵,永享仙福!” 凌若示意水秀接过,凉声道:“魏常在有心了,其实你身怀六甲,该在屋中好生歇息才是,不必专程过来。” 魏静萱微笑道:“今日是太后寿辰,臣妾怎能不过来祝贺,这份贺礼臣妾准备了很久,您看看喜不喜欢。” 坐在一旁的陈氏道:“看魏常在呈送的贺礼,仿佛也是一幅画,不过本宫倒是不知道,原来魏常在也精于丹青一道,只是不知与皇贵妃那幅相比,何人更胜一筹。” 魏静萱连忙垂目道:“臣妾怎敢与皇贵妃相提并论,再者臣妾所呈的,也并非是画,而是一幅字。” 陈氏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莫要以为字就比画容易,想要将字写出神韵来,可是比做一幅画难多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水秀已经将手中的卷轴展了开来,只见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夏晴瞅了一眼,蹙眉道:“这字倒是应景,不过有形无神,魏常在真该好好练一练了。” 不得不说,魏静萱的寿字实在有些差,不见气势,不见其神,虚有其表,真亏得魏静萱有脸拿出来。 叶赫那拉氏道:“惠嫔看仔细一些,虽然魏常在的书法算不得好,但这幅字可不简单。” 她话音刚落,陈氏已是指着卷轴惊声道:“快看,原来这寿字里面隐藏着许多小的寿字呢。” ... ... 第八百八十八章 赐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说,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那幅并不起眼的寿字上,果然,正如陈氏所言,整个大寿字由许多小小的寿字组成,且每一个寿字都不一样,有几个哪怕是自幼饱读诗书的嫔妃也认不出来,更不要说写了。 “臣妾自从知晓太后六十大寿之事后,就一直想亲手写一幅寿字恭贺太后圣寿之喜,无奈臣妾出身贫寒,不过是勉强识字罢了,于书法一道实在是说不上,短时间之内也练不好,所以臣妾翻便古书,找来这九十九个各不相同的寿字,拼组成一个寿字,总共是一百个,臣妾已经尽量练好字了,但还是不及诸位姐姐,还望太后不弃。” 弘历亦在一旁道:“是啊,皇额娘,魏常在为了亲手写这幅寿字给您,经常练到深夜。” 凌若打量了一眼那幅百寿图,道:“魏常在临盆在即,还如此有心为哀家准备寿礼,哀家又怎么会怎么会嫌弃呢,来人,赐坐。” 在魏静萱谢恩落座之时,坐在凌若身边的黄氏轻声道:“这个魏静萱,为了讨好皇额娘,可是没少费功夫,百寿图,真亏她想得出来,可惜皇额娘不太领情,连笑都没有笑一下呢。” “她善于迎奉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说,她要讨好的可不是皇额娘。你仔细瞧这幅百寿图,每个寿字的一点都是上重下轻,像不像皇上的笔法?” 黄氏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确如瑕月所言,她紧紧皱着眉头道:“难不成……这些寿字是皇上教她写的?” “有这个可能。”面对瑕月的回答,黄氏恼声道:“这个魏静萱,真是看着就来气。” 瑕月不语,只是侧目望着陪于末座的魏静萱,后者感应到她的目光,转头朝瑕月笑了一下,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 在魏静萱等常在之后,是永璋等几个孙辈祝寿,看到他们,凌若的笑容明显多了一些,尤其是在瞧见刚刚双满月的十一阿哥之后,亲自抱在怀中逗弄,随即道:“皇帝赐名了吗?” 弘历微一欠身道:“回皇额娘的话,还不曾赐名。” 瑕月眸光一动,起身道:“皇额娘,儿臣想趁着今日大喜,向您求个恩典,不知可否?”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求哀家?皇贵妃想要什么恩典?” 不等瑕月说话,弘历已是道:“皇额娘,儿子猜皇贵妃是想请皇额娘为十一阿哥赐名。” 凌若微一扬眉道:“哦,真是这样吗?” 瑕月朝弘历投过笑意婉转的一瞥,随即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正是此意,不知皇额娘肯否让十一阿哥沾一沾您的福气。” 夏晴极是聪敏,当即起身道:“臣妾恳请太后垂怜十一阿哥,为他赐名。” 凌若轻笑道:“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样子,是非逼着哀家赐名不可了?”停顿片刻,她睇视着怀中咧嘴轻笑的孩子,道:“也罢,哀家就为你取个名字,免得总以排行称呼。这一辈排行为永,字从玉,不如就叫永瑆吧。” 夏晴闻言,连忙感激地道:“臣妾多谢太后赐名。” 瑕月在旁道:“能得太后亲自赐名,相信永瑆往后一定会福泽无穷,一世平安健康。” “平安健康……”凌若咀嚼着这四个字,颔首道:“这确实是最重要的。” 叶赫那拉氏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已是嫉妒的快要发狂了,她的孩子在乾隆十一年就出生了,已经一岁多了,还没有名字,夏晴的孩子才两个月,就有了名字,还是凌若所赐,实在可气。 不过,在这个时候,不论她怎么生气,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暗自绞着帕子发泄。 在他们之后,一应朝廷命妇,王公大臣亦分别入宫为凌若祝寿,允礼、弘昼、傅恒皆有入宫,随即去畅音阁看戏。 畅音阁自十日前开始就日日唱戏,恭贺凌若寿辰,今日则是最为关键,唱得乃是一出《群仙祝寿》,戏台上“众仙”手捧灵芝、如意,导引着童子手捧硕大无比的寿桃为凌若祝寿。 在看戏之时,香菊端了一碗药来到魏静萱身边,她的神色看起来很不自在,在准备将药奉与魏静萱之时,脱口道:“主子,真的要喝吗?会不会有危险?”她一时紧张,忘了压低声音,令魏静萱极是不悦,四下扫了一眼,幸好张贵人她们专心于戏台上的热闹,并没有留意到香菊的话,否则免不了麻烦;她瞪了香菊一眼,低声道:“你是想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香菊也意识到问题,慌张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这……这个一旦喝下去,主子会有危险。” “你不是问过庄太医与宫外的大夫了吗?”面对魏静萱的话,香菊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是问了好几位大夫,都说足月服用此药只会促使胎儿出生,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终归是外力干预,其实主子您等小阿哥自己出生不是更好吗?” 魏静萱凉凉一笑道:“今儿个是太后寿诞,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错过呢,这么久,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动静,想来也是等着今日。”说罢,她抬手道:“给我吧。” 见她心意已决,香菊不敢多言,将药碗递给魏静萱,后者看了一眼黄褐色的药汗,道:“好苦,去拿一些蜜饯过来。” 香菊正要下去,坐在魏静萱右手边的宁贵人忽地吸了吸鼻子道:“这是什么茶,怎么闻着怪怪的。” 香菊一慌,险些将手中的茶盏给摔了,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魏静萱则镇静许多,道:“回姐姐的话,这不是茶,而是臣妾平常服用的安胎药,香菊见到了服药的时辰,就特意拿过来给臣妾服用,想不到薰着平姐姐,真是臣妾的不该。” 宁贵人抬一抬眼道:“原来是安胎药,怪不得闻着一股子药味。” 魏静萱讨好地道:“姐姐可要蜜饯,臣妾让香菊多拿一些过来?” 宁贵人想了一会儿道:“也好,多谢魏常在了。” ... ... 第八百八十九章 拉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姐姐客气了。”待得香菊离去后,魏静萱又道:“臣妾听贵人姐姐看戏的时候,常有提及那些戏子的唱腔,姐姐很懂这些吗?” “说不上懂,不过看得多了,总是会知道一些。”宁贵人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那能否麻烦贵人姐姐说一些给臣妾听听,臣妾可是一点门道都看不出来,只觉得他们演得都好。” 魏静萱的恭敬与客气令宁贵人很是受用,笑道:“这个戏班演得是不错,但要说都好,还不至于;你瞧瞧,譬如扮演仙猴的那个人,动作若是再敏捷一些,那就真的像了,还有那个仙童……” 一直等到戏落幕,宁贵人都不停地与魏静萱说着话,后者其实对这些并无兴趣,但始终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最后更是一脸崇拜地道:“原来姐姐懂得这么多,真是令臣妾佩服。” 这一番交谈,令宁贵人对魏静萱印象大好,笑言道:“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事,对了,孩子还没到出生的日子吗?” “太医说应该就是最近了,但是具体哪一日可说不好; .。”面对魏静萱的话,宁贵人点一点头,旋即神秘兮兮地道:“要我说,最近的日子里,最好的莫过于今日了,若是今日出生,那可真是喜上加喜了,且与太后是同一日生辰呢。” 魏静萱笑道:“臣妾也想,只是这种事情由不得咱们说了算,一切都得看这孩子的机缘。不过说实在的,他能在臣妾腹中平平安安待到现在,臣妾已经很满足了,之前那个孩子,才那么点大就没了,连形状都还没有呢。”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抹起泪来,宁贵人安慰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你已经算很好了,看看我与张贵人他们,侍驾这么久,也不见有一男半女呢。” 魏静萱仔细打量了宁贵人一眼道:“观姐姐之貌,乃是大福之相,臣妾相信您一定会有子嗣,且不止一个。” 虽知道魏静萱是安慰自己的话,但宁贵人听着还是很舒心,捻了一颗蜜饯含在口中,道:“什么福相,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至今还是一个贵人了,你啊,就莫要哄我开心了。” “臣妾可没有胡言,以前在家中时,确曾跟着一个看相先生学过一些,从面相上看,姐姐您绝不该止于贵人之位,只是……” 见她说得似模似样,宁贵人不由得有些心动,催促道:“只是什么,你快说?” 魏静萱凑到她耳边道:“只是有小人挡了姐姐的路,才使得姐姐多年来未有寸进。姐姐想想,这些年来,何人曾与你过不去?” 听得这话,宁贵人目光顿时落在坐在她们前面的黄氏身上,凉声道:“当年我与仪妃皆是潜邸之中的格格,皇上登基之后,我们被封为贵人,后来仪妃靠上了皇贵妃,一路从贵人坐到今日的四妃之位,而我则一直是个贵人。” “如此说来,压着姐姐的,很可能就是人仪妃娘娘。”这一切,魏静萱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刚才也是故意提及此事,借此挑起宁贵人压在心底的怨愤,以便将她拉到自己这边来。如今的她,势单力薄,必须得多拉拢一些人才行,宁贵人虽然位份不高,也没有什么宠爱,但胜在好控制。 至于宁贵人虽然伴驾的日子比魏静萱久,论及心思,却是拍马也不及,从刚才起,便被魏静萱牵着鼻子走。 宁贵人并不知自己已经上当中计,她朝黄氏的方向冷哼一声,眸中充满了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黄氏已为四妃,且还是四妃之首,她不过是区区一个贵人,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魏静萱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姐姐不必太担心,虽有小人挡道,但姐姐的福泽早晚会来,至于那个小人……得意不了太久的。” 宁贵人面上泛起一抹喜色,恻目道:“当真吗?” 魏静萱一脸恳切地道:“自然是真的,臣妾怎么会骗您呢,一定会有那么一日的。” 宁贵人眼眸微眯,徐徐道:“希望这一日早些再早一些,真是等得太久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她并没有留意到魏静萱唇角那抹隐晦的笑容。 在祝寿的戏过后,又有戏班杂耍助兴,甚是热闹,如此等到黄昏时分,众人移步乾清宫,那里已经备好了晚膳,因是凌若大寿,所以一应御膳的名字之中皆带着一个寿字。 这一日的热闹,比之除夕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烟花在席宴过半之时,升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绚烂唯美的痕迹,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紫禁城烟花刚一燃放,京城各处亦有烟花升起,一时之间,整个夜空都布满了烟花,在这种映衬下,连明月也黯然失色,在烟花燃放到尾声之时,夜空出现一个大大的寿字,熠熠生辉,久久方才散去,而这一切,自然都是出自瑕月的安排,不论是弘历还是凌若,都对此甚是满意。 然,就在寿字出现的时候,魏静萱面上出现痛苦之意,之后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因为刚才相谈甚欢,所以席宴上,宁贵人亦拉了魏静萱坐在一起,听到她的呻吟,关切地道:“妹妹你怎么了?” 魏静萱吃力地道:“臣妾的腹部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宁贵人没想到魏静萱真的在今日有了动静,连忙道:“你忍着一些,我这就去禀告皇上,香菊,好生扶着你家主子。”在交待了香菊后,她快步来到弘历桌前,急急行了一礼道:“皇上,魏常在腹部疼痛,恐怕是快生了。” 弘历愕然道:“现在吗?” 宁贵人连连点头道:“是,您快去看看吧。”她话音刚落,弘历已是往魏静萱的方向走去,到了那边,果见魏静萱闭目倚在香菊身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弘历关切地道:“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痛起来?” 第八百九十章 皇二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弘历的声音,魏静萱睁开眼来,虚弱地道:“臣妾也不知道,痛得一直往下钻,孩子怕是就要出来了。” 见她这么说,弘历当即道:“来人,立即送魏常在回倚梅轩,另外传稳婆与太医即刻过去。” 这个时候,夏晴走过来道:“皇上,倚梅轩如今也没个主事的人,不如由臣妾过去看着,免得那些个宫人慌得乱了分寸。” 见她这么说,叶赫那拉氏连忙也起身道:“皇上,惠嫔一人怕是照应不过来,臣妾也过去吧,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过来禀告皇上。” 弘历颔首道:“好吧,你们俩个一起过去。” 二人应了一声,一齐出了乾清宫往倚梅轩行去,在走到中途之时,叶赫那拉氏凉声道:“惠嫔与魏常在一向和不来,怎么这次如此积极?” 夏晴瞥了她一眼,道:“那舒嫔呢,又为何急着跟上来,不过是看顾魏常在临盆罢了,本宫一人足以应付得过来。”an][shu][ba].br 叶赫那拉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本宫倒是不担心,就怕惠嫔动了不该的心思。” 夏晴停下脚步,冷声道:“舒嫔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惠嫔心中清楚,不过……”叶赫那拉氏冷笑道:“看起来,惠嫔是难以如愿了。” 夏晴冷冷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倚梅轩赶去,叶赫那拉氏猜的不错,她刚才确实想趁此机会动手脚,甚至想让魏静萱来一个“难产而亡”,可惜,叶赫那拉氏的出现,令得她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先失败了。这会儿只能祈求上天,希望魏静萱死于难产。 待得她们赶到倚梅轩之时,魏静萱已经被抬入里屋,不时可以听到她痛苦和呻吟声,未过多久,稳婆与庄太医先后到了,匆匆进去为其接生与诊脉。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魏静萱痛得死去活来,孩子却迟迟不肯露头,任稳婆怎么推按也无用。 在香菊拿着切好的参片准备放到魏静萱舌下之时,后者忍痛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快到亥时了。”面对香菊的话,魏静萱颤声道:“去……去传庄太医……进来,我有话与他话。” 香菊连忙依言请了庄正入内,后者一把攥住他的衣裳,艰难地道:“庄太医,帮……帮帮我,这个孩子……不能久拖!” 庄正知道她的想法,当即道:“微臣明白,微臣已经让人在煎催产药了,子时之前,应该可以生下小阿哥。” 魏静萱点头,虚弱地道:“那就一切拜托你了,切莫……有失!”这个时候,腹部再度传来一阵剧痛,令她无法言语。 药,很快就端来了,与她之前在畅音阁服用的一般无二,服下没多久,腹部的疼痛便比刚才还要剧烈,一波接着一波,痛得她快要晕过去了,稳婆见势不对,连忙在她耳边道:“魏常在,继续用力啊,若是现在停下,小阿哥可就危险了。” 听得这话,魏静萱攥着锦被,努力往下使劲,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一松,紧接着,耳边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魏静萱虚弱一般地躺在床上喘气。 站在外面的夏晴与叶赫那拉氏亦听到了婴儿的声音,后者欢喜地道:“总算是生了,可真让人等得提心吊胆,不过……”她拖长了音道:“惠嫔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难不成惠嫔不希望魏常在生下这个孩子?” 夏晴暗自咬牙,虚笑道:“舒嫔说到哪里去了,魏常在生下龙嗣,本宫当然为她高兴,本宫刚才不过是在想,魏常在生的是位阿哥还是公主?” 正说话间,稳婆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一脸喜色地道:“启禀二位娘娘,魏常在生的是一位小公主,您看看,长得极是可爱。” 叶赫那拉氏轻拍着手,欢喜地道:“那可正好,皇上一直想要一位小公主呢,这次可是如愿了,春桃,快去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皇上,这会儿皇上应该已经回养心殿了。” 在春桃离去后,叶赫那拉氏接过女婴抱在怀中,轻笑道:“看样子,咱们很快就要改口叫魏贵人,甚至是魏嫔了。” 夏晴脸色一变,旋即露出一抹冷笑道:“六嫔之一吗?只怕这个嫔位没那么容易得。” 叶赫那拉氏幽幽一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惠嫔。”最后两个字,她刻意咬重了话。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弘历快步走了进来,叶赫那拉氏满面笑意地朝弘历屈膝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魏常在为皇上生了一位小公主。” “快些抱来让朕看看。”弘历原本不想过来,但春桃来禀说魏静萱生的是位公主,令一直盼着再有一个女儿的他欢喜不已,连夜便过来了。 稳婆赶紧去将孩子抱了出来,这个孩子足月出生,胖嘟嘟的,很是粉嫩可爱,令人心生欢喜。 叶赫那拉氏凑过去道:“皇上,您一直说想要一位小公主,这次可是得偿所愿了,而且您瞧瞧,小公主长得多可爱啊。” 弘历连连点头,旋即道:“魏常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稳婆说魏常在除了虚弱一些并无大碍,不过,刚才那会儿臣妾的心可真是揪紧了,魏常在一直生不下来,幸好最终母子平安。”说到此处,她趁机道:“皇上,魏常在真是很辛苦呢,您可要进去看看她?” 弘历正要答应,耳边忽地传来低泣声,循声望去,只见夏晴正抹着眼泪,弘历将孩子交给奶娘,走过去道:“惠嫔,无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 叶赫那拉氏在一旁道:“皇上有所不知,从刚才起,惠嫔妹妹就不太高兴,臣妾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又不肯说,若不是彼此相熟,知根知底的,臣妾还以为惠嫔不愿意魏常在生下小公主呢。” 夏晴暗自瞥了她一眼,哽咽地道:“魏常在生下小公主了,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只是看着小公主了,臣妾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早夭的长公主,想起皇贵妃失去长公主时的悲恸,虽然当时臣妾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却一直都难以忘记,皇贵妃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贵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弘历脸上的欢喜渐渐退了下去,沉沉道:“你说的不错,失去长乐,对皇贵妃而言,确实痛不欲生。” 叶赫那拉氏见情况不对,连忙道:“皇上,魏常在她……” 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抬手道:“你与惠嫔在这里好生陪着魏氏,朕明日再来看她。”说罢,他转身离去,叶赫那拉氏连挽留的话也来不及说,待得他走远之后,叶赫那拉氏恨恨地盯着夏晴,咬牙道:“夏晴,你可真是有本事,皇上都已经来了,你居然又诓得他离开。” 夏晴拭去脸上的泪痕,笑道:“舒嫔过奖了,不过是一些雕虫小计罢了,不值得一提。不过,有一件事你与魏氏都最好认清楚,不是生了一位小公主,就能将魏氏抬到皇贵妃的高度,应该说……这辈子都不可能!” 叶赫那拉氏脸色数变,随后一言不发地拂袖往里走去,躺了这么一会儿,魏静萱已是有些缓过来,看到她进来,连忙道:“娘娘,您看过孩子了吗?她好不好?” 叶赫那拉氏在榻边坐下道:“孩子很\ anshu)(ba).好,皇上也瞧过了,很是喜欢。” “皇上?”魏静萱惊喜地道:“皇上也来了,他人呢?” 叶赫那拉氏没好气地道:“皇上原本是来了,但这会儿又走了,想来是去了延禧宫。” 魏静萱满面疑惑地道:“延禧宫?为何皇上突然要去延禧宫,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延禧宫没出事,不过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使得……”叶赫那拉氏话未说完,夏晴已是走了进来,徐声道:“舒嫔是在说本宫吗?” 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道:“惠嫔心里清楚得很,又何必再问本宫呢。” 夏晴笑一笑,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如何,魏常在还好吗?”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多谢惠嫔娘娘关心,臣妾一切就好。” 夏晴忍着心中的厌恶,道:“那就好,你好生歇着吧,本宫改明儿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娘娘。”待得夏晴离去后,魏静萱缓缓冷下脸,道:“娘娘,惠嫔……她都说了些什么。” 叶赫那拉氏将夏晴刚才的话复叙了一遍,随即冷声道:“这个贱人,真亏她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点子来,生生将皇上给哄了去。” 魏静萱虽然心中不痛快,但她城府极深,生生将之咽了下来,转而道:“不过是一时之长短罢了,无谓与她去争。”说罢,她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娘娘,依您所见,皇上会晋臣妾为嫔吗?” “这个……”舒嫔想了一会儿,道:“本宫原本颇有把握,毕竟皇上喜爱公主,这个孩子又与太后是同一天生辰,但看皇上对皇贵妃的重视,若是她从中使手段,只怕很难成事。” 魏静萱轻咬着唇,低低道:“若是为贵人的话,臣妾就不能亲自抚养孩子,到时候……她会被带去阿哥所。” 叶赫那拉氏轻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舍不得,但这是没法子的事,唉,现在只希望皇上不要受皇贵妃与惠嫔的影响,封你为嫔,这样咱们与皇贵妃抗衡的资本也好大一些。”说着,她拍着魏静萱的手道:“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力帮你说话。” 魏静萱没有说话,然她心中却是有了主意,嫔位……她志在必得,任何都不能阻止,瑕月……同样不行! 翌日,各宫各院皆送了贺礼过来,宁贵人等更是亲自过来道贺,众人皆知,魏氏诞下皇二女,贵人之位已是必然,至于是否封嫔,就得看弘历的意思了。 傍晚时分,弘历来到倚梅轩看望魏静萱,后者连忙就要起身,弘历快步上前按住她道:“好好歇着,满月之前,切莫要下地或是久坐,知道吗?” “臣妾知道,多谢皇上关心。”说罢,她又道:“对了,皇上可有看过小公主?” 提及孩子,弘历眸光一软,道:“刚刚去看过了,喝了奶正在睡觉,孩子长得很像你。” 魏静萱轻笑道:“哪有,依臣妾说,长得是像皇上才对。” 弘历笑道:“像谁都有好,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长大。” “皇上说得是。”如此说着,她笑容一滞,轻声道:“孩子……是不是就要被送到阿哥所去了?” 弘历盯了她一会儿,道:“再过几日吧,不过阿哥所是必然要去的,这是宫中的规矩。” 魏静萱心中一沉,弘历说这话,分明就是不打算晋她为嫔,真是可恶,虽然心中恼恨,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垂目道:“臣妾明白,但是臣妾怀了她十个月,才看了没几日就要送到阿哥所去,臣妾真的很舍不得,也不知嬷嬷们会不会好好照顾她。” 弘历抚过她垂在身后的长发,温言道:“她是朕的女儿,那些嬷嬷怎么会有所怠慢,再说,虽然送去了阿哥所,但你也可经常去看她,若觉得嬷嬷哪里照顾不周,可与朕来说。” 魏静萱柔顺地答应道:“是,多谢皇上。”说罢,她悄悄觑着弘历,欲言又止,后者看在眼中,道:“还有什么事情?” “臣妾能不能求皇上一件事?”魏静萱绞着手指,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安。 她的话令弘历眸光微微一冷,收回手道:“你想求什么?” “臣妾……臣妾……”魏静萱几番迟疑,方才将后面的话说出了出来,“想求皇上为小公主赐名,不知可否?” 弘历以为她是提什么非份的要求,没想到是这个,眸中的冷意不由得散去了几分,道:“好,待朕回去想一个好名字。” 魏静萱欣喜地道:“臣妾代孩子谢过皇上。” 弘历笑一笑,道:“你为朕诞下小公主,立下一功,朕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命四喜晓谕六宫,晋你为贵人,高兴吗?” 果然是贵人,枉她特意催生,赶在凌若圣寿节之日诞下孩子! 如此想着,魏静萱一脸惶恐地道:“孕育皇嗣乃是臣妾应尽之责,万不敢居功,更不敢因此而受皇上之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第八百九十二章 心有不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弘历大为意外,任何女子听到晋封的旨意都是万分欢喜,除去瑕月之外,还从未见有人拒绝过。 待得回过神来后,他面色古怪地道:“你当真不愿晋封?” “是。”魏静萱毫不犹豫地道:“臣妾本是微末之身,得以侍候皇上左右并受封常在,已是令臣妾受宠若惊,所以贵人之位,万万不敢领受;若说臣妾有什么心愿,就是希望可以继续留在皇上身边侍候,还有……请皇上善待小公主。” 她这番言语,令弘历甚是动容,和颜道:“你当然会继续留在朕身边,至于小公主,是朕的亲生骨肉,朕一定会善待她;不过封你为贵人一事,这会儿已经传遍六宫了,难道你想朕食言?” “那……”魏静萱故作为难地道:“那可如何是好?” 弘历朗声一笑道:“行了,贵人之位你就好生受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可不许再推辞了。” 魏静萱见戏演的差不多了,点一* .点头,小声道:“那臣妾就愧领了,多谢皇上恩赐!” 这样的惶恐与受宠若惊一直维持到弘历离去,在其走后,魏静萱用力攥着锦衾,咬牙切齿地道:“贵人……我千辛万苦为他生下孩子,居然只封一个贵人,真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香菊被她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主子,您别生气了,庄太医说过,月子里不可以生气,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魏静萱正要喝斥,心中忽地一动,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去请庄太医过来,我有事情问他。” 香菊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不多时,庄正出现在魏静萱视线中,在赐座看茶之后,魏静萱命香菊退下,随即道:“庄太医,这些年来,你帮了我许多,我能够生下小公主,你更是居功不小。” 庄正低头道:“贵人客气了,这是微臣该做之事。”在香菊来之前,他已经听闻了弘历的旨意知晓魏静萱被晋为贵人。 “其实以庄太医你的医术及资历,并不在周太医等人之下,可一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个普通太医,有时候想想真是觉得不值。” 庄正不知魏静萱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不敢随意接话,只低头抿着茶,魏静萱打量了他一眼,徐声道:“如何,庄太医可想过要更进一步?” 庄正见避不过,只得道:“微臣自是想,但时不待人,微臣又有什么办法。” 魏静萱意味深长地道:“时机一定会有,就看庄太医肯不肯抓住。” 庄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道:“难道贵人有办法?” 魏静萱微微一笑,突然转了话题道:“你可有去看过小公主,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贵人放心,小公主一切安好。”庄正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那安好之人,会不会一夜暴毙?!” 听到这句话,庄正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洒得满地都是,对于这些他连看也未看一眼,只是骇然盯着魏静萱,艰难地道:“贵人,您……您说什么?” 魏静萱掩唇轻笑道:“庄太医这么紧张做什么?” 庄正连忙摇头道:“微臣……微臣没有紧张,但是贵人您……您刚才的意思,该不会是指小……小公主吧?”短短一句话,他却停顿了三四次,可见他心中的慌意。 魏静萱把玩着床头的杏色流苏,凉声道:“你想更进一步,我也想更进一步,这个孩子……就是你我的时机。”这一刻,在她眼中看不到身为母亲应有的慈意,只有无尽的冰冷。 庄正手足无措地道:“可……可小公主是贵人您的女儿,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做?”如此说着,他又自顾自摇头道:“不行,不可以这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魏静萱“噗哧”一笑道:“你也说了,小公主是我的女儿,那你又慌什么?” “不是,微臣不是,只是……”庄正语无伦次的说着,莫说是别人听不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魏静萱笑道:“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唉,若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愿走这一条路,毕竟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无奈这宫里小人太多,你不害人,别人就会害你。” 庄正努力克制着双手的颤抖,低声道:“其实贵人现在有小公主傍身,那些人应该害不了贵人的。” “害不了?”魏静萱冷笑道:“昨儿个夜里,惠嫔生生将皇上哄去了延禧宫,令我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今日,皇上又只封了我一个贵人,还说要把小公主送去阿哥所,这还叫害不了?” 庄正被她盯得有些发虚,垂目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 “毕竟什么?”魏静萱打断他的话道:“皇上一直盼着有一位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不要说小公主生辰与太后是在同一日。贵人……呵,真当是打发要饭的吗?”说到此处,她又道:“如何,庄太医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庄正咬牙道:“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贵人您一定要想清楚啊,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哪怕您再后悔也不行。” 这一次,魏静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道:“过来替我诊脉。” 庄正愕然看了她一眼,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仍是取了素帛覆在其腕上诊脉,待得收回手后,他道:“贵人的身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 “也就是说,我以后还能再为皇上开枝散叶是不是?”面对魏静萱的询问,庄正道:“不错,只要好生调养,再加上微臣开给贵人的药,应该很快就可以再有喜讯。” 魏静萱含笑道:“那不就是了,既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可……可就算小公主出事了,皇上也不见得会晋贵人为嫔,万一未如您所料,岂非一场空?” 第八百九十三章 决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放心,我自有办法。”说罢,她眼眸轻转,盯着庄正道:“如何,想好了吗?” 庄正迟疑半晌,低声道:“贵人,你当真决定了吗,不后悔?” 魏静萱当即道:“不会,她自小养在阿哥所里,想必也不会与我亲,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谋划一下将来。”说罢,她低头望着睡得正熟的孩子,漠然道:“我给了她生命,她则用此来帮我,这一切不是很理所当然吗?我相信,她会明白我的难处,待我位列主位之后,她大可以再投胎于我腹中,待到那时,我必好好待她。” 事实上,魏静萱还有一层意思没说,不管弘历多么重视喜欢这个女儿,终归是女儿,不是阿哥,继承不了皇位;如今大阿哥死了,五阿哥死了,储君之位虚悬以待,她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都说子凭母贵,她位份越高,生下的孩子才越有可能继承皇位;为了这一切,牺牲一个女儿实在算不了什么。 说罢,她又看向庄正,“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庄太医,你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会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决定,是不是?” &n? .;“微臣……”庄正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好,微臣答应就是了,希望贵人不要食言。” 魏静萱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放心,一定不会!” 既然有了决定,庄正也不再避讳什么,径直道:“想要一个人一夜暴毙,不是借用外力就是利用药物,宫中太医众多,若是用药,恐怕很容易会查出来。” 魏静萱缓缓道:“但用外力同样会被发现?” 庄正皱眉道:“不错,所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很难,这一点,贵人一定要事先想好。” 魏静萱轻咬着指甲道:“既然难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干脆……就找一个替死鬼!” 庄正眼皮一跳,询问道:“贵人之意是……” 不等他说完,魏静萱便道:“这件事我还要仔细再想想,待得想好了之后再与你说。” 庄正点一点头道:“若贵人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 “好。”在目送庄正离开后,魏静萱垂目望着那张小小的脸颊,凉声道:“孩子,额娘将一生荣华皆压在你身上,你可千万要帮着额娘,知道吗?” 孩子沉沉睡着,并不知道将她带到世间的那个女人,正准备踩着她那副小小的尸骨踏上更高的台阶。都说虎毒不食子,魏静萱……却是比虎还要毒,有这样一个额娘,实在悲哀得很,可惜,她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与额娘。 三日后,弘历为皇二女赐名温玉,希望她以后温润如玉,品性高洁,可见弘历对这个女儿很是看重,赐名当日,温玉被送去阿哥所,由那里的嬷嬷奶娘照料。 夏晴远远看着温玉被抱入阿哥所,摇头道:“上天真是不公,魏静萱那样的人,居然也让她生了一个女儿,而皇贵妃……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站在她身边的黄氏轻叹了口气,道:“这些话可不去皇贵妃面前说,免得她难过。” “臣妾明白,臣妾只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她临盆那日,若非叶赫那拉氏盯得紧,臣妾一定……” 黄氏握住她的手道:“罢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去想了,正如皇贵妃所言,小不忍则乱大谋,以魏静萱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安份的,只要咱们仔细盯着,一定能抓到她的错处。”见夏晴不说话,她又道:“好了,快去延禧宫吧,皇贵妃还等着咱们商议阿罗的婚事呢。” 夏晴点点头,随其往延禧宫行去,到了那边,瑕月正在看内务府送来的嫁妆礼单,瞧见她们,当即招手道:“快过来帮本宫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二人看过后,均言很是齐全,未有什么缺失,夏晴在合起礼单后,道:“其实臣妾也为长姐准备了一份嫁妆,不过还未备齐,待长姐出嫁前一日,臣妾再送过来。” 黄氏四下看了一眼,道:“对了,阿罗人呢,怎么没瞧见?” “刚才内务府送了一批料子来,本宫选了一块正红的料子给阿罗做嫁衣,这会儿,她去宫廷裁作那里量身了。” 夏晴笑言道:“娘娘待长姐真好,什么事情都为她考虑到了。” “她跟了本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好归宿,本宫自然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说到此处,瑕月忽地道:“对了,本宫听说,温玉今日送去阿哥所?” 夏晴点头道:“是啊,臣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公主被送过去。”说到此处,她忍不住忿忿地道:“这样最好,省得她跟着魏氏,耳濡目染,往后也学得像魏氏一样阴险狡诈;不过,有这样的一个额娘,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瑕月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恍惚地道:“若是长乐还活着,这会儿已经会跑会跳,还会叫额娘了。” “娘娘,您……”不等黄氏安慰,瑕月已是回过神来,笑道:“本宫没事,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顿一顿,她道:“对了,这几日倚梅轩那边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黄氏道:“魏氏一直在倚梅轩中坐月子,并不曾出来,想来在满月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瑕月微一点头,道:“本宫探过皇上的口风,魏氏对于晋为贵人之事,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百般感激。” 夏晴嗤声道:“感激?臣妾才不相信,分明就是在演戏。” 黄氏神色凝重地道:“这个人的心计可真深,若换了臣妾,万万做不到她这样。” 夏晴有些急切地道:“娘娘,咱们还要忍她到什么时候?难道她不动,咱们就一直干等着不作为吗?臣妾看得出,皇上待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继续如此下去,只怕会对咱们更加不利。” 见瑕月垂目不语,黄氏道:“惠嫔,娘娘也不想放纵着她,但无凭无据的,你让娘娘怎么动手?” 第八百九十四章 布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夏晴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道:“惠嫔,你与魏氏一起当差之时,她有没有与你提过入宫之前的事?” 夏晴拧眉道:“好像说过一些,但是过了那么久,有些记不太清了,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无妨,你仔细想想,能想起多少算多少。” 夏晴一边想一边道:“她说自己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两个兄长与一个妹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好像叫……郑丰,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直至她入宫之前,还常有往来。至于其他的……”她摇头道:“臣妾实在想不起来了。” “郑丰……”瑕月喃喃重复了一句,转头道:“仪妃,本宫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黄氏连忙道:“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臣妾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为之。” 瑕月微一点头道:“请仪妃修书一封给令尊,让他派$ (an)(shuba).人细查魏氏家人以及那个郑丰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黄氏颔首道:“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臣妾记得魏静萱的家乡在永平府,这一来一回一回,怕是得要一些时日。” “十日足够吗?”瑕月的要求令黄氏有些犯难,不解地道:“为何要这么急?” 瑕月笑一笑道:“仪妃与惠嫔可知,为何男子要净身之后才许入宫,侍卫又为何不可随意出入后宫禁苑?” 夏晴当即道:“自然是为了防止与嫔妃有染,宫中最忌讳此事。”说到此处,她眉心一动,脱口道:“娘娘该不会是打算利用那个郑丰吧?”见瑕月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猜对了,迟疑地道:“这个……怕是不太妥当。”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惠嫔不是一直想尽快除了魏静萱吗?” “臣妾确实是这么想,但郑丰与魏氏已经将近十年没有相见了,更没有什么交集,想要将他们扯在一起,实在不容易;万一因为此事而害得娘娘有危险,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就是长姐也不会饶了臣妾。” 黄氏在一旁道:“惠嫔说得是,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以免因小失大。” 她们发自内心的关切令瑕月心中一暖,温言道:“放心,本宫不会冒然行事,不过……郑丰确是本宫想到的一颗棋子。” 夏晴与黄氏对望了一眼,道:“娘娘,恕臣妾多嘴,您到底是何打算?” 瑕月轻抚着袖子道:“不急,一切等打听到郑丰的情况后再说吧。” 见她不肯透露,二人只得作罢,十日之后,黄氏带回了瑕月所要的消息,郑丰比魏静萱年长两岁,至今已有二十四,长得颇为俊俏,为人又勤劳肯干,日子甚是不错,但他一直未曾娶妻,村里有许多媒婆为其说亲事,都被他给推了,推得多了,这村里就有了传言,说是郑丰眼界高看不上村里的姑娘,想要娶城中的大姑娘呢。 至于魏氏父母都还健在,她两个兄长都已经成家了,其妹也在两年前嫁了人,可惜她丈夫福薄,才嫁过去一年就死了,之后就一直守寡,听闻此女长得甚是貌美,与魏静萱不相上下,当初来提亲的人,几乎都踏破了魏家的门槛。他们尚不知魏静萱已经为贵人的事,只当她仍在宫中当差。 “魏氏之前为常在,位份低微,所以未曾传信回去,如今她封了贵人,又诞下温玉公主,想必很快会派人去告之,到时候,魏家满门,怕是都要得意了。”在说这话的时候,黄氏脸上充满了讽刺,对魏静萱的厌恶,使得她对魏氏一族都看不顺眼。 瑕月对此没有说什么,思索半晌,她道:“请仪妃再修书一封,让人设法以魏氏的名义带魏氏家人与郑丰来京。” “带他们来京,这是为何?”不止是黄氏,夏晴与胡氏眼中都充斥着不解之色,想不明白瑕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瑕月幽幽一笑道:“仪妃以为,郑丰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娶妻?” 黄氏当即道:“自然是因为郑丰看不上那些村中的姑娘?” “他确实是看不上,但也不是想要娶城中的女子,而是在等一个人。”听得这句话,胡氏最先会意过来,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想说,郑丰在等魏氏?” “不错,二十四岁,这个年纪可不小了,就算眼界再高也该娶了,可他一直没有动静,再加上以前与魏氏的关系,十之八九是在等魏氏。” 夏晴喃语道:“若是魏静萱安安份份的当差,再有三年就该离宫了。” “不错,魏氏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去,所以郑丰并不知道自己的等待已经无望;若本宫猜测的没有错,听到魏氏之名,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入京,待到那时,魏氏休想脱身。” 胡氏蹙眉道:“恕臣妾实言,就算他来了京城,他们二人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毕竟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除非郑丰入宫当太监,否则是不可能与魏静萱扯上关系的。” 她的心思颇细,很快便想到了当中的问题,对于她的话,瑕月并未露出任何异色,缓言道:“你们都忘了半月之后是什么日子吗?” “半月之后……”黄氏思索片刻,道:“娘娘是说阿罗大婚之日?” 瑕月颔首道:“不错,本宫已经与皇上提过,到时候会一起前往傅恒府中观礼;到时候,本宫会借着魏氏与家人久别,难得相见的由头,向皇上提议,带魏氏同去。” 夏晴欣喜地道:“臣妾明白了,如此一来,魏氏与郑丰便有了见面的机会,咱们也能借此行事。” “正是这个道理。”说着,瑕月又对黄氏道:“将他们带到京城后,妥善安置着,到时候送到傅恒府中与魏氏相见,另外,魏氏为贵人的事,不仅不可让郑丰知道,还要告诉他,魏氏很是思念他,这次请他入京,就是想寻机会见上一面;记着,切不要露出破绽。” 第八百九十五章 前一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点头道:“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十五日……应该来得及。” 在她答应后,胡氏喃喃道:“魏氏一向狡猾,不知这一次能否如咱们所愿;另外皇上那边,娘娘也得安排好了。” “本宫心中有数,颖妃不必担心。”随着这句话,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十月初八,黄氏传来消息,魏氏家人与郑丰分别到了京城,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带去傅恒府中。为防郑丰知道魏氏的真实情况,黄氏特意让人将他们安置在两个不同的客栈之中,以免见面。 十月初九,在夜色朦胧之中,瑕月来到养心殿,弘历正在欣赏一幅刚刚得来的米芾真迹,看到瑕月进来,甚是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瑕月屈身行了一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皇上不愿臣妾过来吗?” 弘历搁下手中的卷轴,走下来执了她的手笑言道:“哪有这回事,不过朕想着,阿罗明儿个就要出嫁了,她又陪了你那么多年,你一定很是舍不得,这会儿该与她一起说着体已的话。” 瑕月低头一笑,感慨地道:“确实有些舍不得,不过又不是不能见了,皇上可是答应臣妾了,许阿罗随时入宫看望臣妾。” “这倒也是。”如此说了一句,弘历又想到刚才的书卷,拉着瑕月来到御案前,道:“瞧瞧,这是成都知府于腾献上来的《研山铭》,其字刚劲强健,具奔腾之势,又变化无穷,比之《多景楼诗》、《虹县诗》更加沉顿雄快,实在是他书法中的精品。” 瑕月仔细看了一眼,道:“确实很不错,倾侧之中含稳重,端庄之中又婀娜多姿,米芾将这一切掌控的炉火纯青,令人心生佩服;不过……”她收起画卷,在弘历错愕的目光中,道:“您眼睛都红了,想必看了很久,可不能再看了,以免伤了双眼。” 弘历自己也觉得双眼有些酸涩,逐由着她收走,嘴上打趣地道:“是啊是啊,若是伤了双眼,就看不到朕如花似玉的皇贵妃了。” 瑕月将书卷交给四喜收起来,嗔道:“皇上何时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明明就对臣妾嫌弃得很呢。” 弘历没好气地道:“朕若嫌弃你,就不会那样护着阿罗了,你真当这个固山格格容易封吗?你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瑕月笑语道:“是是是,臣妾知错,还请皇上大人大量,不要与臣妾这个小女子计较,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唯有以这盅汤来报答了。”一边说着,一边从齐宽带来的食盒中取出炖盅,舀了一碗递到弘历手中。 弘历笑道:“你这妮子,一盅汤就想将朕打发了,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好。”说着,他尝了一口,当即拧眉道:“这是什么汤,怎么味道有些怪怪的。” 瑕月催促着他将碗中的汤喝尽后,方才道:“这汤是用梨、桔皮、生姜、萝卜还有冰糖一起炖煮而成。” 弘历听得越发奇怪,“你无缘无故炖这么一盅东西给朕喝做什么?” “怎么了,怕臣妾害皇上吗?”这般笑着,她道:“臣妾前几日听皇上有些咳嗽,原本想炖冰糖炖雪梨的,但是与皇额娘说起的时候,皇额娘说这个偏方专治咳嗽最是有效,当年她曾炖给康熙爷服用过,效果极好,所以臣妾便照着皇额娘说的法子炖了。” 见她对自己的事如此在意,弘历胸口微暖,道:“其实朕只是偶有几声咳嗽罢了,并不碍事。” “臣妾总盼着皇上无病无痛。”如此说着,瑕月话锋一转,道:“对了,臣妾下午去看过魏贵人,她很是挂念温玉公主。”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算算日子,她明儿个就出月子了,到时候自可去阿哥所看望。” 瑕月点点头,神色有些犹豫地道:“皇上,明儿个阿罗大婚,能不能将魏贵人也带去傅恒府中。” 弘历疑惑地道:“这是为何?她与阿罗可没什么交情。”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其实除了小公主之外,魏贵人也很思念身在永平府的家人,自从她入宫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年没有见过家人,她不停地说想要见见他们,臣妾见魏贵人说的实在可怜,又思及她为皇上诞下小公主,劳苦功高,就擅作主张将她家人接到了京城安置在客栈之中,若是明儿个魏贵人去了傅恒府中,就可以借机将家人见上一面,也算了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说到此处,她屈膝道:“臣妾擅作主张,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扶起她道:“这有什么好责怪的,魏氏得你如此怜惜,实在是她前世积德。” “皇上过誉了,臣妾只是以己度人罢了,若臣妾的亲人还在世,臣妾也很想见一见。”说到此处,瑕月的神色有此黯然,弘历知她必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扶了她的肩膀道:“谁说你的亲人不在世,朕不是吗?” 瑕月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是,皇上是臣妾唯一,也是最亲的亲人。” 如此笑语过后,弘历道:“既然你已经将他们接到京城,也罢,朕明日就带魏氏同去吧,到时候,你让他们早些赶到傅恒府中,悄悄见上一面。” 见弘历同意,瑕月为之一定,感激地道:“臣妾代魏贵人谢过皇上垂怜。” 弘历轻捏着秀气的鼻子道:“垂怜她的不是朕,而是你,她该好好感谢你才是。”说罢,他对候在一旁的小五道:“去告诉魏贵人,明日随朕去傅府观礼,并与家人相见。” “皇上不必如此心急,留着等明日给魏贵人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瑕月瑕月并不想让魏静萱这么早知道,以免有了防备。 这只是一件小事,弘历当然不会驳瑕月的意思,转而道:“明儿个的事都安排好了?” “皇上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面对瑕月的回答,弘历颔首道:“那就好,阿罗与傅恒等这一日,足足等了十年,实在不容易。” ... ... 第八百九十六章 出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温言道:“他们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弘历哂然一笑,道:“就像你我一样吗?” 瑕月微怔,旋即露出唯美的笑容,颔首道:“是,就像臣妾与皇上一样。” 叹息,在心底悄无声息的响起,傅恒等了阿罗整整十年,哪怕被迫娶了妻子,也未曾忘记过阿罗,甚至愿意以命相护;那她呢,她在弘历心中究竟占有多大的份量,又是否……可以与富察明玉相提并论?想来……是不能的吧…… 弘历留意到瑕月嘴角的苦涩,抬手抚过微微垂下的唇角,低声道:“怎么了,为何看着好似不太开心?” 瑕月摇摇头,努力勾起唇角,令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没什么,皇上您抱抱臣妾好不好?”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瑕月,低声道:“瑕月,朕会一直这样抱着你,一直!” 这一夜,在彼此的相拥中度过,翌日,她回到延禧宫,阿罗正坐在铜镜前由着知春妆扮,身上已经换了凌若命宫廷裁作依着固山格格规格缝制的嫁衣,在她手中捧着代表吉祥如意的苹果。 瑕月绕着她看了一圈,欣然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你穿上这身嫁衣,真好看。” 阿罗的领襟处透着一抹红色,而在大清,妾室是不许穿正红的,哪怕纹饰也不行,许多妾室终其一生,也不曾穿过一次正红,至多只是一些樱红、银红之色。 阿罗望着瑕月,神色紧张地道:“主子,奴婢……奴婢好紧张,会……不会出什么事?” 正在替她梳发的知春连忙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要胡说,万一说中,那可就后悔莫及了,总之主子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就好好等着拜堂成亲吧。” 阿罗僵硬地点点头,因为她没有家人,所以便在宫中出嫁,夏晴等与瑕月关系较好之人,皆来送嫁。 穿戴齐整的阿罗在喜娘的搀扶下来到正殿,向瑕月与夏晴拜别,明知是大喜的日子,不该落泪,三人却不约而同的红了双眼,瑕月亲自扶起阿罗,哽咽地道:“你与傅恒那么艰难才在一起,一定要好生珍惜,知道吗?” 阿罗垂泪道:“奴婢会的,以后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缺了人侍候,就告诉奴婢。” 瑕月含泪道:“傻丫头,宫里头怎么会缺人侍候呢,本宫只盼着你以后安康幸福。”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说到后面,阿罗已是泣不成声,打从六岁起,她就一直跟着瑕月,说一句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一朝别离,心中实在难受。 黄氏暗自拭着泪道:“你这丫头,是存心想惹你主子哭吗?又不是生离死别,赶紧把眼泪擦了,若是花了妆可就麻烦了。”说着,她又对瑕月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傅大人等了那么多年才娶到阿罗,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瑕月忍着眼泪点头道:“吉时就快到了,快走吧,晚些时候,本宫与皇上一起去府中观礼,为你们二人证婚。” 阿罗用力点头,拭去眼中的泪水再次跪下道:“奴婢就此拜别主子,主子您保重!”待得瑕月挥手后,她又朝夏晴磕头道:“奴婢拜别惠嫔娘娘,娘娘珍重。” 夏晴哽咽地道:“长姐你也要珍重,若是得暇,就入宫来看看皇贵妃与本宫。” “奴婢知道。”对于夏晴,阿罗亦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夏晴肯认她这个做宫女的长姐,她也不能如此顺利嫁给傅恒。 “格格,吉时快过了,走吧。”面对喜娘在耳边的催促,阿罗无奈地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去,在将要退出大殿之时,魏静萱扶着于六的手走了进来,看到阿罗尚在,她笑道:“幸好还赶得及,否则就得让人送到傅府去了,你且等我一会儿。”如此说着,她走上去,屈膝道:“臣妾见过皇贵妃,见过各位娘娘。” “免礼。”瑕月抬一抬手道:“魏贵人这会儿过来,可有什么事?” “今儿个是阿罗大喜的日子,臣妾特意让人打造了一枝并蒂金簪,算是臣妾给阿罗的添妆。”随着魏静萱的话,于六已是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露出里面手工精致的簪子。 瑕月瞥了一眼,道:“魏贵人有心了,其实你之前已经送了一份贺礼给阿罗,实在不必再破费。” “阿罗侍候娘娘多年,又是惠嫔娘娘的长姐,理该如此。”这般说着,她转头对阿罗道:“这枝簪子虽不算名贵,却是我的一片心意,祝你与傅大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阿罗并不愿受她的礼,但在这个时候,却是不便推辞,只得接过道:“奴婢多谢魏贵人。” “无需客气,好了,不耽搁你了,快去吧。”待得阿罗出去后,她笑道:“阿罗出嫁,娘娘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是啊,本宫等这一日真是等得太久了。”如此说着,瑕月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魏静萱身边,唇角含笑地道:“不过本宫真是没想到,原来魏贵人对阿罗如此关心。如此……也不枉本宫为魏贵人求来的恩典了。” 魏静萱一怔,道:“敢问娘娘,不知是何恩典?” 瑕月笑道:“不着急,晚些时候就知晓了,本宫还有些事情与仪妃她们商量,就不招呼魏贵人了。” 见她话说一半,魏静萱心里像有只猫在抓一样,难受得紧,但瑕月不肯说,她只得依言退出延禧宫。 在其走后,夏晴凉声道:“看样子,接下来这半日,咱们的魏贵人要坐立不安了?” 黄氏睨了她一眼,笑言道:“怎么着,你心疼了?” 夏晴低头抚着指上的绿松石戒指,幽幽道:“是啊,臣妾心疼她的性命。” 正出她们所言,魏静萱出了延禧宫后,就一直在刚瑕月刚才那半句话,她可不相信瑕月真会为自己求什么恩典,要说是害她的陷阱还差不多。 到底……她是什么意思?魏静萱努力想要推断出瑕月话语背后的意思,无奈她知晓的太少,哪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 ... 第八百九十七章 傅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气恼地道:“这个皇贵妃,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于六试探地道:“主子,您说会不会是与小公主有关?” 魏静萱眼皮一跳,脱口道:“你是说,她想害温玉?” “这一个月来,皇上对小公主疼爱有加,又早早赐下名字,皇贵妃又怎会容得下小公主,所以十之,就是想对付小公主,您可得当心了。” 魏静萱眼眸微眯,冷声道:“她若真是这么想的,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 于六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何意?” 魏静萱未说什么,只道:“没什么,回去吧。”那一日她与庄正商议之时,于六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魏静萱早已在心中给温玉定了一个死期。 回到倚梅轩,魏静萱免不了又是一阵思索,但始终没有头绪,她已经习惯了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旦发现无法掌控,便觉得七上八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如此一直到黄昏时分,魏静萱正在闭目养神,香菊进来道:“主子,齐公公在外求见?” 魏静萱愕然睁开眼来,道:“齐宽?他来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面对香菊的回答,魏静萱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齐宽走了进来,满面喜色地朝魏静萱打了个千,“奴才恭喜魏贵人,魏贵人大喜。” 魏静萱扬眉打量着他道:“哦?何喜之有?” 齐宽笑道:“主子请魏贵人一同去傅府观礼。” 魏静萱惊讶地道:“让我同去?这是为何,就算要去,也该是仪妃或是惠嫔同去才是。” 齐宽恭敬地道:“主子知道魏贵人自打入宫之后,已经有近十年未曾见过家人,所以前段时间,特意命人将魏贵人的家人接到京城,并借着这次观礼,让您与家人团聚,皇上也已经答应了。” 魏静萱讶然起身,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我的家人全都被接到了京城?” 齐宽再次笑道:“是啊,主子这么做,就是想给贵人一个惊喜。” 望着齐宽的笑容,魏静萱心生警惕,她说什么也不相信那拉瑕月会那么好心,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齐宽道:“怎么了,贵人不高兴吗?” 魏静萱回过神来,连忙撑起一脸笑意道:“公公想到哪里去了,蒙娘娘这般关心体恤,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娘娘早些时候所说的恩典了。”说罢,她恻目道:“香菊,扶我去延禧宫,我要亲自叩谢娘娘恩德。”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她需要一点时间好生思量。 不等香菊答应,齐宽已是道:“在奴才过来之前,主子已经去养心殿,这会儿应该在赶往神武门的途中,咱们还是赶紧去神武门吧,以免误了观礼的时辰。”这般说着,他抬手道:“贵人请。” 魏静萱无奈之下,只得整一整衣裳,带着香菊与于六随他前往神武门,到了那边,正好看到弘历与瑕月并肩过来,她连忙上前行礼,一脸感激地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贵妃恩典!” 弘历抬手示意她起来后,道:“你这一次,真要好好感谢皇贵妃,若非她一力帮你求情,又将你家人带到京城,你也难有这次机会。” “臣妾知道。”如此说着,魏静萱又朝瑕月行了一礼,哽咽地道:“娘娘大恩大德,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瑕月亲手扶起她,笑颜道:“魏贵人客气了,你我既然入了宫侍候皇上,就是姐妹,姐妹之间理该互相帮扶;本宫相信,若是易地而处,你也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魏静萱温驯地道:“娘娘说得是。” 瑕月拍着她微凉的双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车驾吧,很快……你就会见到想见的人了。” 在赶往傅府的路上,魏静萱一直想着瑕月那句“见到想见的人”,隐约之间她好像抓到了什么头绪,正要细思,马车一停,于六掀起车帘道:“贵人,傅府到了,请下车驾。” 魏静萱面色不善地点点头,被他这么一搅,刚刚抓到的头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日的傅府张灯结彩,剪纸为花,极是热闹,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都来了,马车在外面整整排了一条街。 弘历与瑕月携手往里面走去,魏静萱紧随其后,门人远远看到他们过来,赶紧跪下,激动地道:“皇上驾到!皇贵妃驾到!” 听到门人的声音,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的官员皆住了声,朝那两道缓步进来的身影拍袖跪下,齐声道:“臣等恭敬皇上,恭迎皇贵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今日心情甚好,笑道:“免礼平身!” 傅恒也在众人之中,待得起身后,他上前道:“请皇上与皇贵妃上座!”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他看起来特别意气纷发, 弘历点点头,打量着一身新郎倌服饰的傅恒道:“你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往后要好好照顾阿罗,知道吗?否则朕与皇贵妃都不饶你。” 傅恒一脸正色地道:“皇上放心,除非臣死,否则绝不会让阿罗受半点委屈。” 弘历朗声一笑,侧目道:“如何,皇贵妃放心了吗?” 瑕月轻笑道:“臣妾对傅恒一向很放心,否则也不会想方设法成全他们二人了。” 在这样的笑意中,魏静萱走上来道:“傅大人,恭喜你与阿罗终成眷属。” 傅恒连忙拱手道:“多谢魏贵人。”他飞快地扫了瑕月一眼,随即道:“魏贵人的家人已经安置在厢房之中,待得礼毕之后,臣便安排人带魏贵人过去,还请魏贵人再忍耐片刻。” “无妨。”在魏静萱说完这两个字后,弘历几人在众官员与侍卫的簇拥下来到正厅落座,魏静萱则陪站在一旁。 ... ... 第八百九十八章 魏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司仪的声音,蒙着红帕的阿罗在喜娘的搀扶下与傅恒一起走了进来,先是拜天地,随后是拜弘历与瑕月,在阿罗朝自己拜下的那一刻,瑕月百感交集,既为阿罗高兴,又心生感慨,当年,她是以侧福晋的身份踏进宝亲王府,所以处处都要低明玉一头,又被弘历不喜,那一段日子,过得着实艰难。 待得新人被为簇拥入洞房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到魏静萱身前,恭声道:“魏贵人,请随奴才去厢房,您的家人正在那里等着。” 魏静萱朝弘历看了一眼,待得后者颔首后,方才随管家离去,虽然此时天色已暗,但傅府中到处都挂满了绢红灯笼,明亮如白昼。 走了一阵子,管家停在一间厢房前,恭敬地道:“魏贵人,你的家人就在里面了。” “有劳了。”如此说着,魏静萱示意于六上前推门,一直到门开之前,她心中仍有着怀疑,怎么想都不觉得瑕月会这么好心带家人来见她,然门打后,她果然看到了久违的家人,父母兄妹皆是在。 魏母看到魏静萱激动不已,当即过来抱住魏静萱一阵痛哭,不停地唤着女儿。 魏父走过去道:“难得与女儿相见,你哭什么。”如此说着,后者仔细打量了魏静萱一眼,试探地道:“女儿,你……你现在真的是贵人主子了吗?”这件事他们在路上就已经知晓了,虽欢喜万分,但总有些不确定,如今父女相见,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不等魏静萱说话,站在魏母后面的年轻女子便一脸羡慕地道:“爹,你看姐姐的装扮就知道了,这样好看,一定是真的。”她就是魏静萱的幼妹,寡居娘家,这次也一起跟了过来。 魏静萱抹泪点头道:“是,皇上下旨晋女儿为正六品贵人。” “好!好!”魏父极其高兴地道:“想不到我魏长胜的女儿竟然成为天子的女人,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看以后谁还敢低看了我们。” “爹,妹妹贵为宫嫔,往后咱们可有好日子过了。”说话的是魏静萱的大哥魏德,满脸皆是喜色,“你看看今天那个阿罗,听说她只是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却嫁的这么风光,还是傅大人的嫡妻,咱们是贵人的家人,一定会比她更风光。” 魏静萱的二哥魏行迭声道:“对对对,妹妹,你赶紧替咱们置办一间大宅子,然后再买些几十个丫环来侍候。” 听得这话,魏静萱脸色一冷,道:“你真当我在宫里过得那么顺心吗,还大宅子,丫环,你要是想害我就直说!” 魏行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哼哼叽叽地道:“我怎么会想害你,刚才不是大哥说的嘛,人家一个丫头也能这么风光,咱们总不至于比丫头还差吧。”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皇贵妃乃是宫中的正一品,我不过是正六品,连主位都不算,你自己想想,当中差了多少。” 魏行不服气地道:“可是你能将我们带到京城,又随皇上出来;我听说不是极为得宠之人,是不可能踏出宫门的。” 魏静萱冷笑道:“带你们来京城的人,不是我,而是皇贵妃;求皇上带我来此的人,同样是她,这会儿明白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魏母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你思念我们,所以特意遣人将我们带来吗?” 魏静萱暗自吸了口气,道:“爹娘,我问你们,带你们来的人,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另外,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被带到京城来。” 魏母依言道:“他只说你被皇上看中,封为贵人,又生下小公主,很是受宠,因为思念家人,所以遣他将我们接到京城去;除了咱们几个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被带来了。”说罢,她有些担忧地道:“女儿,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吗?” 魏父闻言亦紧张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听着他们的话,魏静萱越发摸不着头脑,奇怪,那拉瑕月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难道真的只是带她来见家人?不会的,那拉瑕月一心一意要自己死,哪里会这么好心,当中一问有问题。 她压下心中的思绪,安慰道:“爹你放心吧,我没事。” 魏父连连点头道:“没事就好,如今你是咱们家里的希望,可万万不能有事。” 在他说完后,魏德道:“妹妹,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回永平府去吗?” 魏行当即道:“好不容易才来了京城,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魏秀妍亦附声道:“是啊,至少多待几日再走。” 魏静萱轻咬着唇道:“先不急着回去,待我想仔细了之后再说,皇贵妃……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魏父低声道:“女儿,那个皇贵妃是什么人,她对你不好吗?” 魏静萱冷笑道:“岂止是不好,她恨不得要了女儿的性命,不过……女儿的命可不是她想拿就能拿的。” 魏母慌乱地道:“那……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母亲放心,我既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贵人之位,就有法子保全自己。”说罢,她又道:“不过你们往后行事一定要小心着些,她带你们来京,很可能是想从你们身上寻错,借此对付我。” 魏父不假思索地道:“你既然说过了,我们就心中有数,不会让她寻到错处的。” 魏行想了一会儿道:“我有一次去城里之时,好像听人说起过这个皇贵妃,她是罪人之后,族人因为谋反之罪不是杀头就流放,只有她未受影响,一路从四妃做到了皇贵妃,妹妹,是不是这样?” “不错,皇上还对她宠爱有加,你说说,这人是不是很厉害?” 魏行点头道:“确实厉害,妹妹你可得小心了。不过你生了小公主,皇上会不会再封你的位份?”说到这里,他一脸垂涎地道:“又或者,顺便再封我们几个一官半职?” ... ... 第八百九十九章 郑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父喝斥道:“你这小子,别一天到晚想着在你妹妹身上讨好处,若是害了你妹妹,我非得打死你不可。”说罢,他对魏静萱道:“外头的事你不必担心,爹会看着,你只要好生顾着自己就行了,至于位份……依你刚才所言,若皇贵妃真想害你,贵人之位,着实太吃亏了一些。” “爹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法子,应该很快就会再有晋升,我很快就会让你们过好日子了,住比这里更大更好的宅邸。” 魏父欢喜地道:“好,爹等着这一日。”说罢,他又感叹地道:“看来,是天要我魏家兴旺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魏秀妍来到魏静萱身边,羡慕地道:“姐姐,你现在真好看,若不是事先知道,我都快认不得你了。”说罢,她又一脸好奇地道:“姐姐,皇上长得什么样子啊?” 魏静萱好笑地道:“还能什么样子,当然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难道还会反过来吗?” “姐姐欺负人。”说罢,她又娇声道:“我真的很好奇,姐姐,你带我去见一见好不好?” 魏静萱还没开口,魏父已是道:“秀妍,不要让你姐姐为难,快过来。” 魏秀妍不以为然地道:“皇上就在此处,远远看上一眼,能有多为难,再说咱们来这里,去向皇上谢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魏父脸色一沉道:“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 见他这么说,魏秀妍只得闭嘴,魏静萱对这个妹妹倒是颇为疼爱,想了想道:“爹,妹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咱们是该去向皇上磕头谢恩,不过到了皇上面前,可得谨守礼数,切莫让人笑话了。” 魏父还未说话,魏秀妍已是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了脸面。” “你啊!”魏静萱轻捏着她的脸颊道:“这次可是如你的愿了。” 魏秀妍满脸笑意地道:“多谢姐姐,还是你最疼我。”虽然近十年没见,但她们姐妹感情一向很好,所以并不见有所生疏。 在又交待了几句后,魏静萱领着他们往前厅走去,行过礼后,弘历他们应该正在前厅入席;果然到了那边,看到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魏秀妍兴奋地道:“姐姐,那就是皇上吗?我……我终于见到皇上了。” 魏静萱低声道:“行了,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切记着规矩。” 在她说话之时,旁边传来接连两个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魏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与皇上坐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谁,长得……长得就像仙女一样,我一直以为妹妹你够美了,原来……还有比你长得更美的。” “是啊,她……她是什么人?”魏德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结巴。 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魏静萱一阵来气,冷声道:“能与皇上坐在一起的,你们说是什么人?” 魏行会过意来,神色一变,带着一丝惧意道:“她……她就是你说的皇贵妃?” 魏静萱冷笑道:“怕了?那就赶紧把眼睛收起来,若是让她发现你们这样盯着,小心剜了你们的双眼,这个女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被她这么一说,二人赶紧收回目光,说什么也不敢再看了,从之前与魏静萱的交谈中,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手段非同一般。 几人正欲再走过去,斜次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紧接着魏静萱便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耳边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静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你还好吗?宫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魏静萱怔怔看着来人,好一会儿方才认出来,惊讶地道:“郑丰?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派人叫我来京城的吗,你说很想念我,想见我一面,所以我立刻就赶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静萱,咱们已经有将近十年未见了,我……我也很想你啊!”绢灯下,郑丰的脸庞有些发红。 见弘历他们望过来,魏静萱连忙挣开他的手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有叫你来,你走,快走!” 郑丰好不容易才见到魏静萱,哪里肯走,再次拉住她的手道:“不是啊,就是你派人去找我的,静萱,原来你一直记着我。”随着他们的纠缠,越来越多的目光望了过来。 那厢,齐宽俯身在瑕月耳边道:“魏贵人那边好象有些不对劲,可要奴才过去看看?” “去吧。”在得了瑕月的话后,齐宽快步往魏静萱走来,后者看到他接近,心下慌张,用力挣开郑丰,厉声道:“你这个疯子,休要在这里发疯,赶紧走!” “静萱……”面对魏静萱的反应,郑丰万般不解,明明带他来此处的那个人说,魏静萱一直很惦念他,为何现在……有一种完全相反的感觉。 这个时候齐宽已经走过来了,他朝魏静萱打了个千儿道:“魏贵人万福,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父见魏静萱脸色不对,连忙道:“没事没事,就是遇到一个疯子,将他赶走就行了。” 齐宽打量了他一眼,道:“这位想必就是魏贵人的父亲了,奴才有礼了。” “公公客气了。”魏父有些慌乱地回了一礼,随后道:“这人我们确实不认识,还请公公将他赶走。” “可是奴才明明听到他唤魏贵人的闺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齐宽这句话问得魏父吱吱唔唔答不出话来。 齐宽嘴角微勾,转而对郑丰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丰。”面对他的回答,齐宽微一点头道:“你……认识魏贵人?” 郑丰迟疑地道:“我不知道谁是魏贵人,但我认识她。” 看到他手指的方向,齐宽笑道:“这位可不就是魏贵人吗?敢问你与魏贵人是何关系?” 魏父急切地道:“都说了不认识,又哪里会有关系,公公还是快把他赶走吧。” 齐宽想了一会儿,道:“请魏老爷稍候,奴才去禀告皇上与皇贵妃。” 在他走后,魏父脸色阴沉地道:“郑丰,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 ... 第九百零一章 夜半歌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冷冷看着他,凉声道:“你是什么身份,何时轮到你来非议皇贵妃?” 魏父一惊,连忙磕头道:“小人该死,但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鉴!”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魏静萱跟在弘历身上已有数年,对其心性有所了解,一看到他这个模样,便知不好,待要为其父求情,弘历已是道:“四喜,若有平民非议皇贵妃该当何罪?” 四喜躬身道:“启禀皇上,当处以极刑!” 听得这话,魏父整个人都软了起来,努力张口想要求情,却发不出声音来,至于其他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都被吓傻了。 魏静萱反应最快,慌张道:“皇上,父亲虽然有罪,但他也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就像皇上疼爱温玉一样,再说今日是傅大人与阿罗大喜的日子,若是见血未免不吉利,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父亲死罪。” 见魏静萱提及温玉,弘历面色微霁,但他并不愿就此放过魏父,冷声道:“好,朕就饶他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重责三十杖!” 四喜答应一声,命侍卫将面如土色的魏父拉了下来,不多时,便有哀嚎声传来,听得魏德等人心惊肉跳,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认识到皇家的威严与权势,稍有不对,就可能就招来杀身之祸。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终于停了,四喜走进来覆命,“皇上,已经打完三十杖了。” 魏母虽然很担心魏父的情况,不知他伤的严不严重,但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以免再次触怒弘历。 “皇上……”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打断道:“你给朕听清楚,朕不想再听到任何非议皇贵妃的话,否则就算是你,朕也不会轻饶。” 他这句话令魏静萱气得快要发狂,生生咽下那股恨意后,道:“臣妾知错,刚才是臣妾一时失言,请皇上与皇贵妃恕罪,但臣妾与郑丰当真没有任何关系,臣妾不知他这些年来没有成亲,更不知道他在等臣妾,求皇上明察。” 郑丰怕魏静萱有事,也急着道:“皇……皇上,一切都是小人自己的事,与魏贵人无关,您……您不要怪她,无关的。” 弘历漠然扫视了他们一眼,凉声道:“将郑丰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魏氏家人,立刻赶出傅府去。”说罢他起身道:“起驾回宫!” 他没有提及魏静萱,仿佛是饶过她了,但后者从他眸中看到了怒意,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只是不知……会否夺了她刚刚才晋了一个月的贵人之位,希望不要。 在弘历等人离开后,魏母连忙往外走去,扶起瘫软在地上的魏父,后者喘着粗气道:“怎么……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皇上把郑丰关进了天牢,又命我们立刻离开这……”未等魏母说完,魏父已是道:“我是问静萱,她……还好吗?” “皇上没有说,只带着她回宫,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倒是你被打成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说着,魏母忍不住落下泪来。 魏父忍痛道:“放心,死不了,那个皇贵妃,好生恶毒,竟然利用郑丰来害静萱,难怪咱们离家前两日,一直没有见到郑丰,原来是来了这里。” “之前妹妹说她如何狠毒之时,我还不相信,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怀疑了,希望妹妹能够平安无事,否则……”魏德话未说完,魏父已是斥道:“你胡说什么,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她还要振兴咱们魏家呢!” 在他们说话之时,侍卫已经开始驱赶了,魏德二人一左一右扶着魏父离开,去寻客栈安身,他们几人每每想起刚才的事,都可说是心有余悸,只有一人例外。 一路上,魏秀妍不时回头看向傅府,弘历的生杀予夺,尽握手中;瑕月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样子,皆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令她忍不住心生向往。 紫禁城……那一定是世间最美最华丽的地方,真想……真想去看一看,甚至是像姐姐那样,住在那庄严华美的宫殿内。 这一切,魏静萱并不知道,她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驾中,摆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可见她心中的恼恨。 郑丰……她怎么就把这个人给忘了,当初齐宽说带她家人来京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以那拉瑕月的手段一定是查到了郑丰,然后借他来冤枉自己,也怪那个郑丰该死,居然真的等了自己十年,不曾娶亲,这一次真是被他害死了。 弘历也是,明明事有可疑,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相信那拉瑕月,究竟那个贱人给他灌了什么迷汤,令他如此相信。 不可以,她不可以让弘历继续这样相信那拉瑕月,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弘历对其失去信心,如此方才不碍了自己的路。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她先熬过这一关再说,希望弘历会看在温玉的面上,从轻处置,莫要将她再贬回常在之位。 正心烦意乱之间,突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女子歌声,“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吹。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 歌声娇柔软糯,极是好听,在这深夜里听来,简直就像要将人的魂给勾走一般,魏静萱挑开侧帘,对跟在马车旁边的于六道:“这歌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奴才也在找,可惜始终不见人影,而且听这声音,应该离着有一段距离。”在于六说话之时,四喜也说着同样的话,这个歌声同样传到了弘历耳中,后者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说话,试探地道:“皇上,可要奴才派人四处去找找,看是否能寻到那个唱歌的女子?” 弘历正要说话,鼻尖忽地闻到一阵幽香,这种香气他从未闻过,却出奇的好闻,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直闻下去。 与其同乘一座车驾的瑕月亦闻到这个香气,讶然道:“哪里来的香气?” ... ... 第九百零二章 异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香气出现的同时,歌声听起来仿佛近了一些,四喜不确定地道:“娘娘,会不会与那名唱歌的女子有关?” 瑕月摇头道:“三更半夜,竟还有女子唱歌,真是奇怪。”她话音刚落,提着风灯的知春忽地惊呼道:“主子您快看,好多蝴蝶啊!” 弘历一把撩开前面的帘子,与瑕月一起望去,果然见夜色中,一群蝴蝶振翅飞来,粗略看来,足足有几十只,这么多蝴蝶一起出现,实在是少见,更不要说现在已是十月的天了。 蝴蝶并不是朝他们飞来,擦着马车飞了过去,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四喜喃喃道:“这个方向……怎么这么像是香气传来的方向。” “有这个可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环绕在耳边的歌声渐渐轻了下去,仿佛唱歌之人正在远行,连着那香气也淡了。 弘历此刻已经被勾起了兴趣,道:“四喜,带人跟着声音过去,朕要知道是谁人在唱歌,这异香又是从何而来。” 四喜答应一声,带着两名侍卫快步往蝴蝶消失的方向奔去,车驾则暂时停在路中,在等四喜回来的过程中,香气变得越来越淡,而歌声也消失不闻。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四喜带着人回来,一脸愧疚地道:“启禀皇上,奴才未曾找到唱歌的女子,而且声音也没了,实在不知她去了何处。”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遗憾,旋即道:“既然没找到就算了,回宫吧。” 在车轱辘重新转动后,瑕月似笑非笑地道:“未曾找到佳人,皇上似乎有些失望。” 弘历笑道:“佳人?朕身边不就有了一位吗?又哪里还需要四处去寻。朕只是好奇罢了,到底什么样的香气,可以引得蝴蝶成群追逐。” 瑕月瞥了他一眼道:“是啊,还有那歌声,看皇上的样子,就知道很是喜欢。” 弘历揽过她的身子道:“确实是喜欢,怎么了,你吃醋了?” 瑕月别过头道:“臣妾岂敢,皇上若是当真喜欢,不妨张贴皇榜,寻找这名夜半歌声的女子,倾全国之力,想必可以找到。” 弘历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怎么这话听起来,朕这么像一个好色之徒?刚才那些个话,可全都是你说的,朕一个字都没说过。” “是啊,不过臣妾也是将皇上心里的话说出来。”面对瑕月的回答,弘历揽紧了她的身子道:“好了,不要再说那个人了,朕可是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再说,朕也没打算要去寻她,只打算好好守着朕身边的佳人。” 他的话令瑕月不由得笑了出来,在一番温存后,瑕月忽地道:“郑丰那件事,皇上真的相信与臣妾无关吗?” 弘历笑容有片刻的停滞,复已如初,抚着瑕月的脸颊道:“除非有确切的证据摆在朕面前,否则朕一定会相信你,这是朕许给你的承诺,朕的皇贵妃。” 这句话,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却令瑕月感动不已,倚着他结实的胸膛道:“多谢皇上愿意相信臣妾。” 弘历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道:“除了皇额娘之外,你就是朕最亲近之人,若是连你都不能信,朕不知还能相信何人。” 瑕月没有说话,然心中却充满了内疚,弘历如何信任她,她却利用这份信任去欺骗算计,真的很对不起弘历,可是身在宫中,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至于魏静萱,她也是一定要除去的! 想到这里,瑕月眸光一冷,试探地道:“皇上打算如何置魏贵人?”在说完这句话时,她感觉弘历身子一僵,紧接着头顶有声音垂落,“朕现在很累,不想提这件事,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弘历的回答令瑕月心中一沉,看样子,郑丰的事并不能让弘历狠下心废除魏静萱,她不明白,为何在涉及魏静萱时,弘历会一再容情,仿佛很是舍不得似的,真是奇怪。 在此之后,二人皆是没有说话,翌日,瑕月从养心殿回到延禧宫,岂料黄氏与夏晴已经等在正殿,看到瑕月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待得各自落坐后,夏晴急切地道:“娘娘,怎么样了,可有如计划的那般?不过臣妾让翠竹去打听了一番,并未听到魏静萱被废黜的消息,难道是让她逃了?” 黄氏连连点头道:“是啊,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将昨夜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随即道:“皇上应是相信魏静萱与郑丰有私情之事,但一来他们并未有过份的举动;二来皇上对魏静萱尚有情份;所以并未立即处置,说是等今日再说;不过你们要先有心理准备,这一次……皇上只怕不会重罚。” 夏晴一脸不满地道:“既然相信有私情,还要想这个想那个,算是怎么一回事,要换了是臣妾,立即就处死魏静萱。” “可惜你不是皇上。”黄氏叹了口气道:“其实自从打魏静萱侍寝以来,本宫就有一种感觉,皇上……似乎很看重魏静萱。” “不可能。”夏晴当即否认道:“她若得皇上看重,就不会至今只是一个贵人了。” 黄氏摇头道:“若非皇贵妃压着,她生下皇二女后,皇上岂会只封她一个贵人,再者,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惠嫔你仔细想想,最初那会儿,皇上虽不给魏静萱名份,但她侍寝的日子却极多,后来她被封为常在,同样如此。” 夏晴娥眉微皱,道:“娘娘之意,是说皇上未必将魏静萱放在心上,却很喜欢她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迷恋。” “正是这个道理。”说罢,她看拧眉不语的瑕月道:“娘娘,您以为臣妾说的可有道理?” “本宫也发现这一点了,不知魏静萱用了什么法子,令皇上对她有所迷恋。”瑕月话音刚落,便听到夏晴嫌恶地道:“还用问吗,一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真是想着都恶心。” 第九百零三章 轻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沉寂片刻,黄氏道:“对了,娘娘,那个郑丰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死?” 瑕月抚着额头,低声道:“皇上如今将他关在天牢之中,不知会如何处置。” 黄氏有些怜惜地道:“他若是死了,倒真有些冤枉。” “能怪得了谁,若他不喜欢魏氏,就不会有今日之祸。”夏晴的心肠比黄氏要冷硬一些,对于郑丰没有太多的同情。 黄氏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他终是因咱们才出事的,希望皇上对他网开一面,莫要治其死罪。” &n《无《错《小《说,.qu♀le≈du.bsp;听到她的话,瑕月开口道:“皇上既然没有即刻下令将他处死,显然是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仪妃无需太过担心。” 黄氏轻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杀生之事能少些还是尽量少些,以免伤了阴德。” 夏晴嗤笑一声道:“论起阴德,魏静萱伤的还少吗,还不是一样生下了温玉,且活得好好的,珂里叶特氏也是得意了好些年才死的,临死之前还闹了好一通幺蛾子,她们……” 黄氏怕她的话会触及瑕月心中的伤痛,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瞧把你给激动的,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还提来做什么,至于魏静萱,指不定待会儿就被废了贵人之位。本宫始终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 “时辰未到!”夏晴接过她的话,旋即笑了起来,“罢了,臣妾不说就是了。”说罢,她对瑕月道:“娘娘听说你们昨夜归来的时候,听到有女子有深夜唱歌,还有无数蝴蝶追逐,那女子长得是何模样?” 瑕月微微一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那女子的模样,却是谁都没有见到,皇上派人去找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黄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惊讶地道:“这都十月了,哪来那么多的蝴蝶?再说,哪有女子三更半夜在路中唱歌,会不会是青楼楚馆那边传来的声音?” 瑕月摇头道:“不会,若是青楼楚馆必会伴着丝竹之声,且附近黑漆漆的,也不像是有青楼的样子。” “那可真是怪了。”在黄氏疑惑不解之时,郑九快步走了进来,朝瑕月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魏贵人被罚眷抄百遍,倚梅轩用度减半。” 夏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追问道:“还有呢?” 郑九眨巴了一下眼睛,摇头道:“回惠嫔的话,没有了。” “没有?!”夏晴豁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道:“魏静萱犯下那样的大错,皇上仅仅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惩罚吗?” 瑕月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都不约而同地皱紧了双眉,正如夏晴所言,弘历这一次的责罚,实在有些偏坦魏静萱。 “不行,不能让魏静萱这么好过!”说着,夏晴便往外走去,肃秋连忙拉住她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本宫要去见皇上!”夏晴恨声道:“魏静萱与人有私情,岂可如此轻易放过她。” 肃秋劝阻道:“皇上圣命已下,如何能够更改,还是算了吧。” “不行!”夏晴断然道:“皇上处置不公,如何能算。”说罢,她便欲挥开肃秋离去。 瑕月凉声道:“惠嫔,你这会儿过去,除了惹皇上生气之外,不会有任何用,真到那个时候,吃亏的是你而不是魏氏。” 瑕月说的这些,夏晴岂会不知道,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紧咬了银牙站在那里,最后还是黄氏强行拉着她坐下。 瑕月摇头道:“惠嫔,你并不是性子冲动之人,何以一遇到与魏氏相关的事情,就易失了理智。” 夏晴脸色铁青地道:“娘娘,不是臣妾冲动,而是皇上委实太不公平,您让臣妾如何心服。”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偏颇,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咱们……都错估了魏静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否则昨夜里,她的罪名就不会只是私情了。”说到此处,她忽地自嘲道:“魏静萱能有今日,真是应该好好感谢珂里叶特氏临死前的那番疯狂。”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面对夏晴不甘的询问,瑕月道:“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是暂时算了。” 夏晴死死攥着双手,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寻到的机会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她想要魏静萱这个贱人死,可是……正如瑕月所言,此时此刻,除了忍耐,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她们说话之时,黄氏一直若有所思,待得殿中静下来后,她蹙眉道:“娘娘,您与惠嫔觉不觉得事情有些怪?” 夏晴没好气地道:“自然是怪,也不知魏氏对皇上施了什么妖法,将皇上迷得晕晕乎乎。” 黄氏摇头道:“不,不是这件事,而是珂里叶特氏发疯的时候,魏静萱突然出现在养心殿,虽然说是因为走水,但会否真的这么巧合呢?” 瑕月指尖一颤,道:“你怀疑整件事有人在背后操纵?” “臣妾不确定,只是刚才听娘娘提及珂里叶特氏,突然升起这么一个念头。”说到此处,黄氏再次摇头道:“但按理来说,当时珂里叶特氏与魏静萱都被禁足,不该会有什么联系,或许……是臣妾多疑了。” 瑕月没有说话,起身在殿中徐徐走着,初冬的阳光透过洋玻璃照进来,就着玻璃上的花纹投下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花盆底鞋踩着金砖的声音戛然而止,瑕月寒声道:“不是你多疑,而是本宫忽略了;魏静萱救驾不是偶然,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局。” 夏晴愕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是何人所为?” “何人?”瑕月冷冷一笑,道:“你想想魏静萱解了禁足后,身边多了一个谁?” 黄氏最先想起来,道:“是于六,难道是于六布的局?” “仪妃太高看他了,于六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奴才,怎会有这样的能耐与心思,本宫说的,是他背后那人。” 第九百零四章 一语惊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珂里叶特氏?”夏晴惊声道:“这怎么可能,珂里叶特氏当时命都快没了,哪里还有心思布什么局,再说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不是想要好处,而是要本宫不得安生!”瑕月寒声道:“好一个珂里叶特氏,至死都想着算计本宫!” 听到这里,夏晴渐渐会过意来,试探地道:“而魏静萱,就是珂里叶特氏手中最后一枚棋子对不对?” 瑕月颔首道:“不错,事实证明,她成功了,那一次‘舍命救驾’,令皇上对魏静萱印象大为改观。” 夏晴恨声道:“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亏她想的出来≤无≤错≤小≤说,.qu∧led≧u.,简直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她从来就是一个小人。”这般说了一句,黄氏道:“娘娘,咱们得设法让皇上知道真相,若皇上知道魏静萱一直都在欺骗他,就算有温玉公主,只怕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瑕月点头道:“珂里叶特氏已经死了,知道真相的,只剩下魏静萱与于六二人,魏静萱是肯定不会说的,所以咱们只能朝于六下手。” 夏晴蹙眉道:“但是这件事若是说出来,于六自己也是难逃死罪,他……会肯说吗?” “总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如此说着,瑕月冷声道:“郑九,从现在起,给本宫仔细盯着这个于六,本宫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嗻!”郑九赶紧躬身答应,在此后的二十余日中,他一直暗中盯着郑九,果然发现于六很有问题。 太监之间,闲来无事常喜欢赌上两把,于六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太监月钱不多,若是输上几场,便不敢再玩了,可这几个月,于六好似发了横财一般,虽说不至于一掷千金,但对于输赢却是毫不放在心中,有时候,明明看着输了十几两,他依旧掏得出银子来,不少太监暗中揣测,他是得了魏氏的赏赐,出手才这么阔绰,然郑九追查下来,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于六不止在宫中赌钱阔绰,宫外更是置办了一间两进的院子,还买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豢养在宅院中,等着他偶尔出去住上一天半天。 这样的用度花销,绝对不是魏氏一个贵人所能供给得起的,应该是另有来源,而这个来源,极可能就是已经死去的珂里叶特氏;当初封查咸福宫时,发现珂里叶特氏许多珠宝首饰都不见了,且搜遍整座宫殿,不见一张银票,至多只有一些散碎银子,要知道愉妃父亲是商人,攒下不少家财,经常会送银票入宫给愉妃平日所用,如此一无所有,实在不合情理。 “主子,要不要奴才将于六带来盘问?”听到郑九的话,齐宽在一旁道:“主子,奴才私以为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查多一些线索之后,再将他寻来。” 瑕月思索片刻,道:“于六还有什么亲人?” “奴才问过与于六要好的宫人,说是只有一瞎了眼的老娘,前不久接过城里的来了,就安置在他买的那间宅子中;还专门从原来的村子里带了两个妇人来,以便侍候他母亲。” “看样子,他们母子的感情甚是不错。”面对瑕月的话,郑九颇为认同地道:“虽然于六这人口碑不怎么样,但与他有往来之人,皆说他这个人很是孝顺,当年之所以会净身入宫,也是想给他患了眼疾的娘筹银治病,可惜,终归还是没治好。” “好。”瑕月应了一声,道:“寻个机会将于六带来见本宫。” 齐宽一惊,道:“主子,现在就见他,会不会太仓促了,若是不能说服于六,很可能被魏贵人反制,到时候反而不利。” “放心吧,本宫自有分寸。”瑕月话音风刚落,便听到门开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弘历的声音,“何事自有分寸?” 在吹入大殿的冷风之中,瑕月看到身着玄色团纹镶银鼠毛皮披风的弘历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行礼,不等她弯身,弘历便扶住道:“此处没有外人,皇贵妃无需多礼。” 瑕月笑一笑,在替弘历解下身上的披风之时,看到上面的细白,又在弘历发辫有些湿润,惊讶地道:“外头已经在下雪了吗?” “倒是没下雪,就是雪子下得很紧,怕是要下上好一阵子。”弘历说话之时,知春已是端了新沏的君山银针来,恭声道:“皇上请用茶。” 弘历接过茶盏却未曾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的桃红色坠子,晶莹剔透之余又色泽艳丽,极是好看,顶端以细银链子穿过。 弘历将之亲手挂在瑕月颈间,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越发好看,弘历满意地打量了一眼,道:“如何,喜欢吗?” 瑕月低头抚着那枚坠子,颇有些惊喜地道:“虽然桃红的碧玺臣妾见的不少,但都不及这颗剔透无瑕,皇上从何而来?” “是南疆回部的大小和卓命人献上的,旁的东西也就算了,唯独这颗碧玺颇为难得,朕看到后,第一个便想到了你,戴上之后,果然好看得紧,无人可及。” 瑕月心中欢喜,口中却是道:“皇上又在哄臣妾了,说不定别人戴上之后,比臣妾还要好看呢。” “是吗?”弘历轻抚着下巴道:“既是这样,不若朕拿去给颖妃、惠嫔她们戴着试试,看是否果真比皇贵妃戴着好看。”说罢,便做势要去摘链子,瑕月见状,赶紧捂着坠子道:“不行,既然已经戴在臣妾脖子上了,就不许再摘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朗声笑道:“你啊,又说朕哄你又不肯摘,故意戏弄朕是不是?” 如此一番笑语后,瑕月屈膝道:“臣妾多谢皇上赏赐,这个坠子臣妾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如此说着,弘历记起一事,道:“对了,瑕月你还没有回答朕,刚才在与郑九说什么?” 瑕月眸光一动,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在说小公主的事,她满月之时,因为正好碰上阿罗出嫁,未曾办席宴,再过几日就是她双满月了,臣妾吩咐了内务府好生操办此事,务求办得热热闹闹,郑九担心时间太紧,内务府无法办妥臣妾的要求,又或者到时候出错,正问臣妾是否要办得简单一些。” 弘历轩一轩眉道:“那皇贵妃的意思呢?” 瑕月微微一笑道:“皇上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才盼来温玉公主,她的双满月宴席岂能简单,臣妾会盯着内务府,务必让他们在此之前办妥所有事情。” 第九百零五章 那一眼的盛世荣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颔首道:“朕这阵子事情太多,若不是你提及,都要忘了这回事,难得你肯这样怜惜温玉。” 瑕月柔柔一笑道:“温玉是皇上的孩子,臣妾怜惜她是应该的,说起来,魏贵人的《女戒》差不多该抄完了。” 弘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瑕月,你是否觉得当日朕对魏氏的惩罚太轻了?” 瑕月沉默片刻,轻声道:“不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与信任,不过魏氏与郑丰的私情,若是传扬出去,确实极为不妥。” “朕已经下令禁口,不会有人多嘴,你尽可放心;至于私情一说……”弘历顿一顿道:“毕竟是入宫之前的事了,再加上温玉的关系,朕不想过多追究,而且朕派人去传问过郑丰,他说不出带他来京城的人姓甚名谁,一无所知,实在令人有些怀疑。” 瑕月眼皮一跳,道:“这么说来,皇上是相信魏贵人,认为并非是她让人带郑丰来京城的了?” “或许吧,毕竟这件事朕未曾轻眼看到,是真是假,难以定论;不过朕希望,魏氏之事,到此为止。” 瑕月在心中叹了口气,道:“臣妾明白,对了,皇上刚才说事情很多,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 听得这话,弘历浓眉一扬,轻笑道:“确实是出了事,不过……应该算是件好事。瑕月,你一向冰雪聪明,不妨猜上一猜,朕给你个提示,与你颈上戴的碧玺坠子有关。” “与此有关……”随着手指在冰凉的碧玺上抚过,瑕月心中已是有了答案,轻笑道:“臣妾听闻,回部大小和卓对咱们大清一向不满,所以南疆那边的兵力皇上一直不敢有所削减,如今却突然献贡,当中还有这样的珍品,是否他们转了心思,决定投效咱们大清?” 弘历笑着刮过瑕月的鼻子,宠溺地道:“你啊,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这么说来,臣妾是猜对了?”面对瑕月的话,弘历点头道:“不错,大小和卓眼见大清国力日盛,明白以他们回部之力,绝对无法与大清对抗,所以决定投效大清,命人送来贡品之余,他们也会亲自来京朝拜,这会儿已经在路上,应该再过几日就会到了。” 瑕月笑言道:“那可真是恭喜皇上了,去了心头一大患。” 弘历颔首道:“南疆一带,与贵川一般,民风彪悍,虽然当初皇阿玛御驾亲征,几乎全灭了准葛尔,但经过这十几年,准葛尔隐隐又有抬头之势,朕既要防着准葛尔,又要防着回部,着实有些吃力,这会儿可是轻松许多了,而且失去回部的十几万兵力,就算准葛尔想要做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上说得是。”说到此处,她忽地又掩唇笑了起来,弘历好奇地道:“好好的又笑什么?” “没什么,臣妾是替皇上高兴。”迎着弘历疑惑地的目光,瑕月柔声道:“所谓明君者,既可令百姓安居乐业;又可令敌人不战而屈,甚至令万国来朝;而皇上……正是这样的明君。” “万国来朝……”弘历重复这四个字,眼中充满了期望,接受各国使臣的朝拜,想来是每一位皇帝的心愿,不过在默然良久后,弘历最终摇头道:“不,朕不需要万国来朝。” 瑕月惊讶地道:“为什么?皇上难道不想让天下人见证大清在皇上统治下的繁荣与昌盛吗?” “他们会见到,不过不是那种方式。”如此说着,弘历牵着瑕月的手来到庭院中,自打入秋之后,种植在院中的海棠树每天都会有无数黄叶飘落,往往宫人刚扫好不久,地上便又铺了一层,可谓扫之不尽。 弘历捡了一片枯叶在手中,似笑非笑地道:“可知为何一入了秋,树叶就会变黄落下?” 瑕月不以为然地道:“春生夏茂秋落乃是一惯的规律,除了松柏竹树一类的,大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你说的自是没错,不过朕还有另一番看法。春夏之时,树叶不顾一切,耗尽所有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待到秋时,自然就维持不住生机,就如大清一样,如今的大清根深叶茂,繁荣昌盛,莫说是以后,就算是现在,也有能力办一场万国来朝的盛宴,可是盛宴过后呢?会令大清更加强盛还是更加昌荣?”弘历摇头道:“万国来朝,四夷宾服,声教广被,恩泽天下。这一切看似美好,但根本实现不了。万国来朝,就是一场盛大的表演,用无穷无尽的奢华与惊人的排场,来展示一时的强盛,而在此之后,就是国库空虚,浪费巨大,这与皇阿玛自幼对朕的教诲相悖。皇阿玛说过,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与其将大量的好处给四夷各国,倒不如给自家的百姓,让他们的日子可以好一些再好一些,如此才能真正长治久安,也才是真正的明君。” 弘历的话令瑕月大为震动,她从不知道,原来弘历将一切看得这么清楚,所有事情的利弊都了然于胸,为了让大清真正可以昌盛,连万国来朝这样的巨大诱惑都可以拒绝。先帝……真是没有选错人。 “怎么了,不赞同朕的话吗?”听到耳边的话,瑕月连忙摇头道:“皇上如此体恤百姓,顾念江山稳固,臣妾怎么会不赞同。”说到此处,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害怕,紧紧握住弘历的手道:“让臣妾陪在您身边,陪您看到大清的盛世荣华好不好?” “傻丫头。”弘历反握了她的手,于初冬的阳光中温言道:“你当然要陪在朕身边,若是没有的你,就算朕创下太平盛世,又有什么意义。那一眼的盛世荣华,朕必要让你看到。” 瑕月无言的点头,然心中那丝害怕始终挥之不去…… 这一夜,弘历歇在延禧宫,魏静萱听到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女戒》的最后一个字端端正正地眷抄在册子上,随即搁下笔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最后一本了。” ... ... 第九百零六章 于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于六低头道:“是,一遍百《女戒》,主子已经全部誊抄完毕。” “好,明儿个送到养心殿去。”说完这句话,魏静萱对一旁的香菊道:“传膳吧,我有些饿了。” 在香菊离去后,于六试探地道:“主子,自从郑丰一事后,皇上就不曾传过您侍寝,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对主子不利,咱们是不是要赶紧想个法子?” 魏静萱微微一笑,拔下发间的簪子,拨一拨蜷屈的灯芯,“三日后,就是温玉的双满月,听闻皇贵妃打算为温玉办一场席宴,以补月前的满月宴是不是?” “是,这几日内务府正赶着准备呢,每次奴才过去,那边都忙得不可开交,皇贵妃交待了,说是尽量办得盛大一些。” 魏静萱拨弄着耳下的翡翠坠子,轻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要谢谢皇贵妃了,如此关心温玉。” 于六嗤声道:“依奴才说,皇贵妃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讨好皇上。”说罢,他又道:“主子,您不是说郑丰那件事是皇贵妃害您吗,怎么您看着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魏静萱扬眉道:“生气能改变我现在的情况,还是说能令皇上不再信任她吗?” “这些自是不能,可是……”不等于六说完,魏静萱已是道:“行了,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见魏静萱不欲多说,于六知趣地没有再问,转而道:“主子若是没什么事,奴才去看看香菊那边传膳传的怎么样了。”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是去看传膳,还是寻机会去赌上几把啊?” 听得这话,于六心中一慌,连忙道:“主子误会了,奴才万万不敢去赌,再说这宫里头也没地方赌啊!” 魏静萱凉笑道:“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只不过瞧在你平常做事还算仔细的份上,才未说什么。” 于六见瞒不过,只得低头道:“奴才该死,不过奴才也只是闲来无事之时去玩两把,还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把玩着手中还未插回去的簪子凉声道:“我知道,你替愉妃办成了最后一桩事,她给了你不少好处,银子……怕是比我还要多,赌钱输得那些不过是小意思;不过于六,凡事不要太招摇,以免惹来祸患,那件事暴露出来,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明白了吗?” 于六脸色微白地道:“奴才明白,奴才会小心的。” “好,你退下吧。”得了魏静萱的话,于六赶紧退了出去,接下来的两日,他果然没有再去赌钱,不过一个人一旦赌惯了,想要突然收手,根本不可能,所以等到第二日夜里,他实在忍不住双手的痒意,又想着少赌一些不会引人注意,故悄悄去了常去的一间屋子里,平常那群人就聚在这里赌钱。 果然,一靠近那里,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就传来吆喝掷骰子的声音,把于六馋的不得了,正要进去,一只手突然搭在肩上,将他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来者后,他连忙赔了笑道:“齐公公,您怎么在这里?” 齐宽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这里赌得这么热闹,怎么也不叫咱家一起来玩?” 于六讪笑道:“公公贵人事多,小的怎么敢打扰您呢。”说罢,他又道:“若是您肯赏脸,不如一起进去玩几把?” “不必了,而且今夜,咱家看你也不适宜进去。”齐宽的话令于六一怔,疑惑地道:“这是为何?” “因为皇贵妃要见你。”齐宽这句话令于六心中一颤,无缘无故地,皇贵妃怎么突然想要见他,还是在这种大晚上,如此想着,于六试探地道:“公公可知皇贵妃有何事要吩咐小的?” 齐宽拍着他的肩膀道:“去了不就知道了,走吧,皇贵妃等着呢。” 于六打从心底里不愿过去,但又不敢违逆,只得无奈地跟着齐宽来到延禧宫的西暖阁,瑕月正坐在椅中看书,齐宽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奴才将于六带来了。” 在他之后,于六连忙打千行礼,随即小心翼翼地道:“不知皇贵妃传奴才过来,是为何事?” 瑕月搁下手中的书卷,温言道:“倒是没什么,不过是听说了一些事,所以想问问于公公。” 瑕月的话令于六惶恐不已,垂低了头道:“娘娘有话尽管问就是,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在示意于六起身后,瑕月徐徐道:“听闻你最近头手很是阔绰,一夜输上十几二十两银子,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可是据本宫所知,你一月俸银不过几两,何来这么多银子?” 于六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慌了起来,该死的,这件事怎么传到皇贵妃耳中了,是了,一定是那个齐宽说的,真是多嘴,也不知与他有什么关系。 “为何不回答,可是不愿说?”瑕月的话令于六回过神来,连忙道:“奴才岂敢,奴才只是没想到,皇贵妃会知道这样的小事,实在令奴才受宠若惊。”讪讪笑了几声,他道:“那些银子皆是魏贵人赏的,她见奴才做事卖力,所以经常会赏奴才一些银子。” “原来如此。”瑕月恍然点头,就在于六以为她相信了自己说辞之时,瑕月忽地道:“那城里那间两进院的宅子还有数个娇俏美婢呢,也是魏贵人赏的?本宫怎么不知道魏贵人如此有钱?” 于六骇然失望,这件事他与任何人都不曾说过,连魏静萱也瞒着,皇贵妃怎么……怎么会知道的?! “奴才……”于六结结巴巴地正要开口,瑕月已是道:“于六,本宫既然会将你叫到这里来,就表示本宫摸清了你的底,包括……你的银子究竟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于六手脚发软,几乎瘫软在地上,勉强开口道:“奴才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瑕月冷笑道:“怎么了,以为本宫是在诓你吗?”顿一顿,她道:“好,既然你不愿说,本宫就代你说。当日,珂里叶特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又不甘就此放过本宫,所以想出一场救驾的好戏,令魏静萱得以解了禁足,并得了皇上的欢喜。” ... ... 第九百零七章 说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于六强忍着心中的骇意道:“娘娘说笑了,珂里叶特氏当时已被禁足,到处有人看守,她怎么可能与魏贵人串通呢。” “本宫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听说于公公你出手阔绰,又置宅买婢,方才记起自己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于公公你。” “奴才当时也被一并禁足在咸福宫,怎可能……”不等于六说完,瑕月已是道:“你是被禁足,但在珂里叶特氏被带来养心殿的时候,禁足就差不多解除了,偏巧,就在这个时候,永寿宫走水,魏静萱借机跑来了养心殿,若本宫没有猜错,永寿宫那场火,应该就是你放的。” 于六急忙否认道:“没有,与奴才无关,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 瑕月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暗自发抖的于六面前,“本宫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相反,你为人至孝,当年为了给你娘治病甘愿入宫,一朝发财之后,又第一时间将你娘接到城中安享晚年。” 于六脸色大变,比之刚才更加吃惊,“您……您怎么会知道的?” 瑕月笑而未语,齐宽在一旁道:“实话与你说吧,主子已经让我在暗中监视了你近一个月,若是没有查清楚你的底细,又怎么会传你来此。” 于六紧紧咬着唇,颤声道:“娘娘究竟想要怎么样?” 瑕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宫要你在皇上面前说出实话。” 于六不假思索地道:“不可能!”停顿片刻,他又低声道:“奴才没有做过,您要奴才说什么。” 瑕月绕着他走了几步,凉声道:“于六,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在本宫面前装疯卖傻吗?” “奴才确是毫不知情,就算……借奴才一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出纵火的事,还请娘娘明鉴。” 知春寒声道:“于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六咬着牙没有说话,瑕月徐徐道:“本宫知道你怕什么,放心,只要你依本宫的话去做,本宫一定保住你的性命,反之……你不会有事,但你娘就难说了。” 一听这话,于六慌忙道:“此事与奴才母亲无关,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她。” “要为难她的不是本宫,而是你,本宫虽不愿伤害无辜之人,损害自己的阴德,但也不能由着魏氏欺骗皇上,于六,你好好考虑清楚,是保魏氏还是你母亲。机会只有一个,切莫要选错了。” 于六“呯呯”地磕头哀求道:“娘娘,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与母亲。” “今日本宫饶你,来日……又有谁饶本宫?”瑕月轻叹了口气道:“于六,想要救你母亲的性命,就将实情说出来。” 听得这话,于六哭丧着脸道:“娘娘,您身份尊贵,何必非要为难奴才一个下人呢,至于奴才母亲,自年轻之时就开始受苦,到后面更是连眼睛也瞎了,奴才只是想她安享晚年,求您开开恩,给奴才一条活路走吧。” 瑕月俯下身,眸光冰冷地道:“看样子,你是不相信本宫了,罢了,本宫不勉强你,趁着这几日,好好与你母亲共享天伦之乐吧,以后……只怕是没机会了。” 于六慌忙拉住意欲离开的瑕月衣角,骇然道:“不要,求娘娘开恩!开恩!” 面对于六的苦苦哀求,瑕月面无表情地道:“带他出去!”她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相反,她极为果决,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果决到无情,一旦决定的事,断然不会更改,就如她当年准备出卖英格一样。 于六一边挣扎一边道:“娘娘,您这样伤害无辜之人,真的不怕有报应吗?” 瑕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漠然的目光令后者感到绝望,在将要被拖出去之时,他忽地道:“您让奴才考虑一晚。” 瑕月挑眉道:“你想要回去通风报信?没有用的,魏静萱保不了你,若你不想你娘枉死的话,只有说出实情这一条路。” 被瑕月看穿了心思,于六一脸慌乱,看样子,今夜之事是避不过了,想到此处,他咬一咬牙道:“娘娘是否真会保住奴才的性命?” “本宫说出的话,一定会算数!”在得了瑕月的保证后,于六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奴才答应您!” “好!”瑕月眸中泛起一抹喜色,道:“明日皇上一下朝,你就随本宫去养心殿。至于现在,齐宽,你带他去你房中安置一晚,明儿个带他过来。”虽然于六已经答应了,但口说无凭,她是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任于六离开的,万一出些什么意外,不止前功尽弃,还可能被魏静萱倒打一耙。 知春疑惑地道:“主子,为何不现在过去,也好早点定了魏静萱的罪,以免夜长梦多!” 齐宽在其耳边道:“皇上今夜宿在倚梅轩呢,难道你要主子在这个时候过去?” 知春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这样说来,只能是等明日了,希望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皇上也真是的,从傅府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召寝过魏贵人,偏偏在今夜去了她那里。” 齐宽笑笑道:“放心,我一定看紧这个于六,不会让他耍什么花样。” 翌日清晨,魏静萱在服侍弘历去上早朝之后,就着香菊的手在水银镜前坐下,在接过宫人递来的面巾后,疑惑地道:“于六呢,怎么不是他端水侍候我梳洗。” 宫人细声道:“回主子的话,于公公昨儿个一夜都没有回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奴才怕主子等得着急,所以先端了水进来。” 魏静萱不悦地道:“这个于六,定然又去赌钱了,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不说,居然一夜未归,真是越发过份了。”顿一顿,她对香菊道:“去于六常去的赌钱地方把他给我找来。” 香菊依言离去,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她匆匆回来道:“启禀主子,奴婢去找过了,他们说于六昨夜根本没去过。” “没去过?”魏静萱疑惑地道:“那于六会去哪里?” 香菊一脸茫然地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然奴婢再去别处找找?” ... 第九百零八章 悔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拧眉未语,于六跟她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她知道于六并不是一个做事没交待的人,一夜未归,又不曾去赌钱,实在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想了许久,始终没什么头绪,不过心中却是多了一丝危机感,总觉得于六的失踪,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什么时辰了?”面对魏静萱突如其来的询问,香菊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回主子的话,寅时刚过一半,您若是累了,奴婢扶您再去床上歇会儿,小公主的满月宴,要等晚上才开始呢。” “不用了,替我更衣,然后去永和宫。”魏静萱的话令香菊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要去见惠嫔吗?”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怎么了,不行?” 香菊连连摆手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怕去了之后,惠嫔会惹您不高兴。”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行了,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问。” 香菊不敢再出声,替她更衣梳洗,随后扶着她往永和宫走去,这个时辰,夏晴也刚刚起身,听翠竹说魏静萱求见,极是意外,她与魏静萱过节极深,平日里除非必要,否则极少往来。 “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夏晴轻语一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走了进来,恭敬地道:“臣妾参见惠嫔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夏晴打量了魏静萱一眼,道:“魏贵人这么早来见本宫,不知是有什么事?” 魏静萱在命香菊出去后,低头道:“臣妾今日来,其实……”她停顿片刻,忽地跪下道:“臣妾其实是来向娘娘请罪的。” 她的举动令夏晴甚是意外,待得定了神后,道:“魏贵人何出此言?” 魏静萱一脸内疚地道:“一直以来,臣妾为了自己的私欲,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这段时间,臣妾一直在眷抄《女戒》,每抄一遍就多一层感悟,如今再回想起以前的事,真是错得太离谱了;若是光阴可以逆转,臣妾一定会好好珍惜娘娘待臣妾的好,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寻一个老实勤劳的男子嫁了,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绝不涉足那条错路;可惜,岁月不可逆,光阴不可改,错了终究是错了,沾在手上的血腥永远都无法洗去。” 夏晴定定地盯着她,许久,忽地笑了起来,“魏静萱,你若会后悔,本宫院中的铁树就该开花了;魏静萱,你骗得了皇上却骗不了本宫,说吧,又想如何算计本宫?” 魏静萱哽咽地道:“臣妾知道,之前做了太多错事,令娘娘不再相信臣妾,但这一次,臣妾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臣妾真的悔悟了,也知错了。” 夏晴冷笑道:“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宫也不会相信你,除非你去皇上面前,将做过的恶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夏晴本是随口一语,岂料魏静萱竟然一脸认真地道:“臣妾知道,所以臣妾待会儿就会去养心殿,向皇上说出实情。” 这下子,夏晴当真是震惊了,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魏静萱,猜测后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这种事不是没有,但发生在魏静萱身上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良久,夏晴缓缓开口道:“本宫知道了,你既有悔改之心,就去养心殿吧。” 魏静萱小心翼翼地道:“在此之前,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惠嫔娘娘能够答应。”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这种一心只有荣华富贵的人,怎么可能会醒悟;夏晴忍着心中的冷笑道:“说吧,是什么?” 魏静萱一脸悲伤地道:“臣妾这一去,往后就见不到温玉了,所以臣妾想再去见一见她,另外……将温玉交托给娘娘抚养,如此臣妾才能安心。” 夏晴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继续说下去,惊讶地道:“你的要求就是这个?” 魏静萱点点头道:“是,臣妾知道娘娘要抚养十一阿哥,已经很辛苦了,但除了娘娘,臣妾不知道还能去求谁,相信谁。”说到此处,她哽咽地道:“娘娘,您再帮臣妾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温玉毕竟是皇上的孩子,不管交给何人抚养都不会亏待了她,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夏晴的话令魏静萱眸光一黯,低声道:“这么说来,娘娘是不肯答应臣妾的请求了?”见夏晴不说话,她又道:“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娘娘还在怀疑臣妾?” 夏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总之本宫一定会帮着照顾温玉,这是本宫所能答应你的最大限度,还请魏贵人不要令本宫为难。” 魏静萱点头,哀然道:“臣妾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臣妾一手造成的,臣妾不敢怪怨任何人。”说着,她抹去脸上的泪道:“臣妾想去阿哥所看一眼温玉,娘娘能否陪臣妾一起去,也好让臣妾告诉温玉,往后要多亲近娘娘。” 夏晴摇头道:“温玉才只有两个月大,哪里听得懂这些,你自己去就是了。” “虽然温玉才两个月,但臣妾觉得她已经很懂事,一定能听得懂臣妾的话,也会牢牢记住娘娘的样子,娘娘……”魏静萱泫然欲泣地道:“难道连臣妾这个小小的要求,您也不肯答应吗?” “本宫并非这个意思,不过……”不等夏晴说下去,魏静萱便欣喜地道:“这么说来,娘娘是答应了,臣妾代温玉谢过娘娘!”面对她的磕头与感激,又想着只是去一趟阿哥所罢了,夏晴终于还是答应了,道:“希望你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魏静萱连连点头道:“您放心,臣妾一定会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而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温玉,希望娘娘能够守诺言,这样臣妾就算要走,也走得安心一些。” 在夏晴起身之时,她上前扶住,哽咽地道:“一转眼,都快十年了,十年岁月,原本可以守望相助,快乐开心,却被臣妾生生给毁了,如今已是毁之晚矣。” ... 第九百零八章 温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她的话,夏晴喉咙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难受得紧;曾经,她是真的将魏静萱当成亲妹妹看待,可是魏静萱为了往上爬,一再害她,甚至连她的家人也给害死了,她实在……实在没有办法原谅;只有其中一方死了,她们之间的恩怨才可以划上一个终止符。 夏晴挥开她的手,凉声道:“有肃秋扶着本宫就行了,至于过去之事,本宫不想再提,走吧。” 在她们来到外面后,香菊正欲跟上去,魏静萱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跟着我了,回去吧,记住,以后好生做事,不要再马虎大意了。” 香菊被她说得有些害怕,紧张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 魏静萱摇头道:“做错的不是你,而是我,好了,回去吧。”在将香菊打发走了之后,她与夏晴一路来到阿哥所,温玉住在西所之中,嬷嬷领着她们过去,温玉刚刚吃了奶,还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咦咦啊啊”的不知在说什么,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头发比出生之时密了一些,又粉又嫩,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夏晴抚过温玉幼嫩的脸颊,轻声道:“你肯这样做,总算是为温玉积了些福。” 魏静萱望着她的侧脸道:“娘娘比臣妾更晚承宠于皇上,却诞下十一阿哥,晋为主位,实在令臣妾羡慕。” 夏晴没有留意到魏静萱眼中一闪而过的贪欲,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本宫想要的,没什么好羡慕的,与现在相比,本宫倒宁愿时光回到乾隆三年之时,不会有那么尖锐的心思与烦愁。” 魏静萱笑一笑,“臣妾知道,娘娘一向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是世事无常,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您说对不对?” 夏晴微微点头,道:“好了,你该去养心殿了。” 魏静萱笑意一黯,不舍地道:“能否再多留一会儿?臣妾想再多看一会儿温玉,抱一抱她,过了今日,就再没有机会了。”见夏晴不说话,她急急道:“娘娘,就一会儿,您答应臣妾好不好?” 在夏晴默许之后,她将温玉紧紧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脖颈,走到离夏晴二人远一些的地方,喃喃道:“孩子,不要怪额娘,额娘也不想的,但这是唯一的出路,往后额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不可调皮吵闹,知道了吗?” 不知是否魏静萱抱得温玉不舒服,她哼叽了几声,肃秋提醒道:“魏贵人,您是否将小公主抱得太紧了,她在吵闹呢。” 魏静萱背对着她道:“是啊,松一些她就不哭了,瞧瞧她,才那么点大就知道舒服不舒服,长大了还了得。” “温玉如此聪敏,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公主,你可以放心。”听到夏晴的话,魏静萱转过身来,抚着温玉的背道:“娘娘说的对,臣妾可以放心了,温玉她会很好很好。”如此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轻笑着摇头道:“她倒是睡得快,连臣妾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也不行。” 在将温玉的襁褓裹紧一些后,她轻手轻脚的将之放在摇床之中,随即她轻拍着额头道:“瞧臣妾这记性,竟然把做给温玉的一双鞋给忘记了,娘娘,您在这里稍等片刻,臣妾这就去拿来。”不等夏晴说话,她又道:“不会太久了,臣妾更加不会反悔答应过娘娘的话。” “罢了,快去快回吧。”得了夏晴的应允,魏静萱感激地点头,开门走了出去,在她回来的这段时间,温玉一直沉沉睡着,并不曾发出吵闹的声音。 在等了一会儿后,一身寒意的魏静萱走了进来,在她手上拿着一双小小的樱红缀珠小鞋,很是精巧。 “温玉乖,你好好睡着,额娘替你把鞋穿上。”说着,魏静萱将襁褓稍稍揭开一些,拿着鞋子往温玉小小的脚上套去,然刚一摸到温玉的脚,她就惊声道:“怎么回事,为何温玉的脚这么凉,可是太冷了吗?” 魏静萱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摸去,发现温玉整个人都冰冰凉的,只有一点点近乎感觉不到的温度,她慌声道:“这……这是怎么了,嬷嬷是怎么照顾温玉的,为何她身子会这么凉。” 肃秋当即将嬷嬷唤了进来,夏晴质问道:“你们为何只给小公主穿了那么少的衣裳,令她浑身冰凉?” 嬷嬷一脸无辜地道:“不会的,奴婢刚刚还摸过小公主的手,热得很呢,怎会冰凉呢。” 她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厉声道:“若是不相信,你自己过来摸摸,看我有没有骗你;你们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薄待小公主,信不信我现在就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他治你们的罪?!” 嬷嬷吓得连忙跪下道:“不要,贵人开恩,奴婢真的没有薄待小公主,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小公主会突然身子冰凉。” 魏静萱瞪了她一眼道:“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取衣裳来替小公主加上,若真冻出病来,我绝不饶你们!” 嬷嬷连连答应,取来衣裳就要替温玉添上,然碰到温玉面颊时,她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冷,就算真衣裳不够,也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不对劲。 如此想着,嬷嬷哆嗦着伸出手指往温玉鼻下探去,下一刻,她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小衣裳从手中滑落。 夏晴不悦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一惊一乍,真是想受罚吗?还不赶紧起来?” 嬷嬷也想起来,但手脚怎么也使不上力气,面庞一直维持着受惊惶恐的样子,她这个样子令夏晴察觉到问题,连忙道:“小公主出什么事了?” 嬷嬷指着摇床中的温玉,面无人色地道:“小公主……小公主没……没气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大惊,连忙奔到摇床前探温玉的鼻息,发现果然如嬷嬷所言,没有任何呼吸的痕迹,温玉……她死了…… 【作者题外话】:小夕新文《蛇蝎毒妃》,霸气公主浴火重生,誓要手刃害她之人,而那个至死护她的人,她也再不会辜负。。。 ... 第九百一十章 陷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魏静萱喃喃的说着,下一刻,她一把揪住嬷嬷的衣裳,厉声道:“小公主为什么会没气的,是不是你害的她,是不是?” 嬷嬷闻言,当即慌张地摆手道:“与奴婢无关,奴婢也是刚刚进来的,之前小公主一直都是好好的。”见魏静萱不肯松手,她又道:“贵人您仔细想想,刚才奴婢带您进来的时候,小公主还睁着眼睛在笑在摇手,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对,温玉刚才还好好的,我去取鞋之前,还在我怀里睡着了。”这般说着,魏静萱忽地转过身,将温玉从摇床中抱起,哽咽地道:“温玉,你睁开眼睛,不要吓额娘,额娘好不容易才将你生下来,不可以有事的,听到没有,额娘求求你,睁开眼睛啊!” 不论她怎么呼唤,温玉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怀里,那么安宁平静,若非身上凉得吓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魏静萱瘫软在地上,下一刻,痛哭声在屋中响起,撕心裂肺,令人闻之伤心,就连肃秋听了也有些不忍,小声道:“主子,小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夏晴神色复杂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温玉那孩子才两个月大,这样去了,实在可惜。” 就在这个时候,嬷嬷突然惊呼道:“贵人,您快看,小公主脖颈上似乎有淤痕。” 其实在魏静萱抱起温玉的时候,她的襁褓就有些松开,露出脖颈上青紫的淤痕,不过当时众人震惊于温玉的突然身故,未曾留意到这个,直至听到嬷嬷的话,方才发现。 魏静萱盯着那道可怕的淤痕,身子犹如落叶一样抖不停,许久,从她嘴里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有人……有人掐……掐死了温玉!”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魏静萱已是恶狠狠地盯着夏晴,厉声道:“是你,夏晴,是你对不对?你趁着我去取鞋的功夫,掐死了温玉!” 肃秋当即道:“魏贵人莫要胡言,我家主子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小公主。” 魏静萱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夏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晴脸色难看地道:“肃秋刚才已是说得很清楚,本宫并没有碰触过温玉,更不要说是……”不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打断道:“温玉出事的时候,只有你与肃秋在屋中,不是你们主仆还会有谁。夏晴,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害我唯一的孩子?!” “魏贵人,本宫知你现在很伤心,但也不该胡言乱语,本宫没有害过温玉,更没有动过害她的心思!” “没有?!”魏静萱一边落泪边嗤笑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在我生温玉的时候,你就想过要害我,幸好有舒嫔护着才没让你的奸计得逞;之前我去请安,你说要来看温玉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儿却是明白,你根本就是想要温玉死!” 夏晴悚然变色,厉声道:“魏静萱,你竟然如此颠倒黑白,冤枉本宫,明明是你自己提议要来看温玉的,还说看过之后,就会向皇上坦叙你犯下的罪孽,本宫这才会过来。” “罪孽?”魏静萱泣声道:“我犯了什么罪孽?夏晴,你自己也是做额娘的人,怎么能够狠得下心活活掐死温玉,她才那么小,你到底是不是人?” 肃秋寒声道:“魏贵人,你莫要血口喷人,主子一向疼惜小公主,断然没有下手加害!” 魏静萱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夏晴道:“你害死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夏晴,你听到了没有,血债血偿!”说完这句话,她抱着温玉冰冷的尸体奔了出去。 肃秋急切地道:“主子,魏贵人一定是去养心殿,咱们得赶紧过去,可不能让她在皇上面前胡说!” 夏晴亦想到这个问题,赶紧与肃秋一起追出去,正如她们所料,魏静萱一直奔到养心殿,直至被小五阻拦,方才停了下来。 “我要见皇上。”面对魏静萱的言语,小五躬身道:“请魏贵人在此稍候,皇贵妃刚刚进去。” 小五的话令魏静萱眼皮一跳,如今不过是早朝刚下,那拉瑕月就急着来见弘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在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之时,她已是道:“你让开,我要即刻进去见皇上。” 小五一脸为难地道:“请魏贵人不要难为奴才,等皇贵妃一出来,奴才立刻就为您通……”未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绕过他往里走去,小五连忙阻止道:“魏贵人您做什么,您不可以进去的!” “滚开!”魏静萱眸中的凶厉将小五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夏晴亦到了,拉住魏静萱急切地道:“本宫说过了,这件事与本宫无关,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我不会相信,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夏晴,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为温玉讨回一个公道!”说完这句话,她用力甩开夏晴的手推门进去。 瑕月带着于六过来,正让于六将珂里叶特氏的事说与弘历听,岂知刚说了几句,魏静萱便突然闯了进来,令她与弘历吃了一惊,于六更是慌张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魏静萱看到跪在殿内的于六,脸颊微微一搐,奇怪,于六怎么会与瑕月在一起,难不成……于六昨夜一夜未归,是去了延禧宫? 在她思索此事时,小五已是急急上去道:“皇上,奴才已经极力阻拦了,但魏贵人一定要见皇上,奴才实在是拦不住。” 弘历眸光落在魏静萱身上,冷然道:“魏静萱,你为何擅闯入殿?” 听得这话,魏静萱赶紧敛了心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泣声道:“皇上,求您为温玉做主,她……好可怜!” “温玉?”弘历疑惑地道:“她怎么了?” 魏静萱低头望着怀中的温玉,垂泪道:“她……她死了!” ... ... 第九百一十一章 颠倒黑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弘历大惊失色,连忙走下来接过她怀中的孩子,仔细探去,果然发现温玉没有了体温与鼻息,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日他还曾去看过的温玉,为何一日之间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瑕月疾步来到弘历身边,在探过温玉的情况后,脸色难看地道:“魏贵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温玉为何会死的?” 魏静萱一脸痛恨地指着站在她身后的夏晴,声色俱厉地道:“是她,是她生生掐死了温玉,她是杀人凶手!” 见弘历与瑕月的目光望过来,夏晴连忙道:“没有,臣妾没有害温玉,是魏静萱存心诬蔑臣妾!” 瑕月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惠嫔,你且仔细说来。” 夏晴定一定神,道:“回娘娘的话,今日一早,魏贵人来见臣妾,说她这些日子眷抄《女戒》,心生悔悟,决定将自己犯下的错事告之皇上,以赎满身罪孽,托臣妾代她照顾温玉,还说想再见温玉一面,臣妾见她说得恳切,便答应了,与她一起去了阿哥所,臣妾去的时候温玉还好好的,不知为什么,等魏贵人取了她做给温玉的鞋子来,温玉就……就出了那样的事。”说到此处,她又急急道:“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害温玉。” 魏静萱激动地道:“你撒谎,我只是去请安罢了,根本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是你说许久不见温玉,想要过去看看,我才会随你一起去,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你居然如此歹毒,若我……若我没有答应你,温玉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亲生女儿!”她俯在地上痛哭不已,充斥在哭声中的,是无尽的悔恨与悲伤。 肃秋急忙跪下道:“皇上,主子说的都是真的,她确实没有害小公主。”顿一顿,她又道:“对了,奴婢记得魏贵人曾抱过小公主,很可能……小公主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话音刚落,魏静萱便起身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生生掐死了温玉?那是我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怎么会这么对她?”说到此处,她又呜咽地痛哭起来,“她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一句,就……就……这么走了!我真恨不得死的那人是自己,而不是温玉。”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当时除了你们,还有何人在?” “没有。”魏静萱一边哭一边道:“臣妾根本没想到惠嫔会如此狠毒,否则臣妾说什么也不会回倚梅轩取那双鞋。” 肃秋怕弘历会相信她的话语,忍着脸上的痛道:“皇上,魏贵人是故意的,存心要害我家主子,您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小公主就是她自己害死的。” “没有!我没有!”魏静萱声嘶力竭地叫着,脸庞狰狞地像要吃人一般,“温玉是我的孩子,我疼她爱她都不及,怎么会害她,你再胡言,我就杀了你!”说罢,她再次朝弘历跪下,泣声道:“皇上,温玉死的好惨,求您还她一个公道,莫要让她死的不明不白,臣妾求您了。” 弘历望着怀中的孩子,一字一句道:“这个公道,朕一定还她!但凶手是否为惠嫔,还未为可知。” “未为可知……”魏静萱重复着这句话,下一刻,她激动地道:“难道连皇上也相信惠嫔的言语,认为是臣妾掐死了温玉?”不等弘历回答,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温玉被人害死,臣妾却成了凶手,好……真是好……” “朕并没有说你是凶手,不过在此之前,接触过温玉的人都有……”不等弘历说完,魏静萱已是从他手中夺过温玉,泪流满面地道:“既然皇上不愿还温玉一个公道就算了,她死了,臣妾也没意思再活下去,臣妾这就随温玉一起走,也省得皇上为难了。”说着,她便往一旁的柱子冲去,弘历连忙将之拦住,不悦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魏静萱一脸悲伤地道:“左右皇上也不相信臣妾的话,又何必拦着臣妾,让臣妾与温玉一起死了,省得在这里碍皇上的眼。” 弘历劝说道:“朕何时说过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还有可疑,再说,惠嫔也不是那样狠毒的人。” 魏静萱当即道:“她不是,难道臣妾是吗?试问有哪个做额娘的,会害自己儿女?皇贵妃会吗?仪妃会吗?” 弘历叹了口气,道:“朕答应你,一定会查清这件事,不让温玉枉死!” “查清楚?”魏静萱一脸讽刺地道:“凶手明摆着就是惠嫔,还有什么好查的。” 面对魏静萱狠狠泼来的污水,夏晴又气又急,却一时想不出辩解的话,这个时候,瑕月开口道:“惠嫔确有可疑,但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温玉一死,她就成了最可疑的那个人,一旦罪名落实,莫说是惠嫔之位,就连性命也难保,为了害一个孩子,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会否有些得不偿失?” 魏静萱眸光微闪,旋即道:“若不是臣妾为温玉穿鞋之时,发现她身体有些凉,从而发现温玉被人生生掐死,这件事至今还无人知道,嬷嬷也会以为温玉一直在睡觉,而惠嫔,自然就可以置身事外,哪怕事后追问,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说到此处,她冷笑道:“臣妾知道皇贵妃与惠嫔交好,打小跟着您的阿罗更是惠嫔的亲姐姐,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就算今日让您保住了惠嫔的性命,您能够心安吗?” 瑕月冷声道:“本宫不会包庇任何人,若真是惠嫔所为,本宫第一个治她的罪,但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猜测,万一冤枉了惠嫔,又该如何是好?所以一定要在查清此事之后,方可定罪。” “冤枉?不是她还会有谁,臣妾吗?真是可笑,温玉是……” ... 第九百一十二章 难以脱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你的亲生女儿是吗?”瑕月打断她的话道:“虽说虎毒不食子,但据本宫所知,残害自己嫡亲骨肉的并不是没有,最有名的莫过于唐朝的武则天,她为了陷害当时的皇后王氏,就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嫁祸给王氏,令王氏被废。” 魏静萱一脸讽刺地道:“武则天?娘娘将臣妾比作她不觉得可笑吗?臣妾只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怎敢与这位女帝相提并论?” 瑕月唇角微勾,道:“那愉妃又如何,她为了保自己性命,拉得五阿哥脱舀,之后更害得五阿哥心病发作,难道五阿哥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吗?” 魏静萱脸色微变,“娘娘口才那么好,臣妾说不过娘娘,总之臣妾没有害温玉,她是被惠嫔杀死的,惠嫔才是杀人凶手!”说罢,她朝弘历哭诉道:“皇上,温玉不可以死的不明不白,您一定替她报仇。” 瑕月见弘历脸色阴晴不定,怕弘历相信魏静萱的说辞,道:“皇上,依臣妾之见,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做定论吧,臣妾始终不相信惠嫔会做这样的事。” 弘历脸色连变,终是颔首道:“既是这样,就依皇贵妃的意思,详查……”未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厉声道:“还要查什么,分明就是惠嫔用手生生掐死温玉,皇上,难道连您也要护着惠嫔吗?”说着,她起身将生机断绝的温玉递到弘历面前,声泪俱下地道:“您看看温玉,您这样做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吗?”如此说着,她又自言自语道:“温玉好可怜,才那么小就被人害死,而她的皇阿玛却一直坦护凶手,不愿将她绳之以法。” 魏静萱的言语无疑是放肆的,但看着温玉幼小的尸体,弘历却发不出火来,低声道:“静萱……” 魏静萱大声打断他的话,痛心疾首地道:“臣妾不想听,臣妾只知道明明凶手就在眼前,皇上却不肯惩治她还温玉一个公道,甚至还相信她的狡辩之词,认为臣妾才是害死温玉的人,臣妾……”她悲声笑道:“臣妾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好,真是好!” “朕知道温玉死了你很难过,但这件事确实还有疑点,等一切查清之后再下定论。” 迎着他的目光,魏静萱不停地落泪,泣声道:“不用查了,因为您一定会放过惠嫔,既是这样,还查来做什么,温玉……”她将温玉抱在怀中痛哭不已,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心中也极不好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魏静萱哭泣的声音忽地一止,惊声道:“咦,怎么温玉脖子上的淤痕这么怪。” 弘历当即接过温玉的尸体细看,只见在其中一处淤痕的地方,上面皆有突起,看起来就像长了两个角一样,实在是很奇怪,思索半晌,弘历徐声道:“难不成温玉脖子上的淤痕,并不是用手掐出来的?” 瑕月走过来仔细看了一眼,道:“依臣妾所见,淤痕确实是用手掐出的,不过行凶之时,当时手中可能拿着什么东西,所以造成如此怪异的伤痕,只是不知那东西是什么。” 魏静萱冷声道:“臣妾知道。”说着,她冲到夏晴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厉声道:“就是她手上的这枚戒指!”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晴的手指上,只见其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多宝戒指。 夏晴惊怒地道:“你发什么疯,本宫手上的戒指与温玉脖子上的伤痕有何关系?”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强拉着她的手往温玉脖子上掐去,夏晴用力挥开她的手道:“你要做什么?” 魏静萱厉声道:“当然是拿指上戒指验证温玉的伤痕,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敢验?” 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无比后悔自己相信她的话,与她一起来阿哥所,否则哪会有现在的祸患,她咬牙道:“本宫再说一遍,本宫没有杀温玉!” “你当然不会承认,但是你看清楚。”魏静萱伸出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戴戒指,换而言之,我是无法在温玉脖子上留下这样的伤痕;夏晴,想不到吧,你处心积虑的害温玉,被发现后还想将事情推到我身上,但百密一疏,终是留下了这个破绽。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本宫没有啊!”夏晴激动地低吼道:“本宫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没有害过温玉,她是死在你的手里,你根本不配做她的额娘!至于戒指,定是你杀死温玉之后藏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满口胡言,真是该死!”如此说着,她满脸悲愤地朝弘历道:“皇上,惠嫔害死温玉,罪证确凿,请您下旨将她赐死,让温玉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息。” “不要!”瑕月急忙道:“皇上,只凭一枚戒指,就说惠嫔是杀人凶手,未免有些牵强,还是……” 魏静萱讽刺地道:“刚才没有证据,皇贵妃说牵强,如今有了证据还说是牵强,您还敢说不是存心帮着惠嫔。” 瑕月没有理会她,对弘历道:“皇上,虽然现在看起来惠嫔最为可疑,但臣妾始终相信惠嫔,她不会是害死温玉公主,凶手另有其人。” 弘历眸光阴沉地道:“但皇贵妃该记得,单独接触过温玉的,只有惠嫔主仆,别人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但肃秋也说过,魏贵人曾抱过温玉,她同样有机会杀害温玉,所以……”瑕月话未说完,魏静萱已是道:“若臣妾真当着她们的面杀了温玉,她们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那种话,一听便是谎言,除了娘娘之外,怕是没人会相信。” 她说的话,竟令瑕月无法反驳,这个时候,夏晴急急道:“娘娘,臣妾记得魏静萱抱起温玉的时候,温玉曾哭了几声,听起来有些痛苦,但很快就没有了,所以臣妾不曾留意,因为臣妾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狠心绝情到杀害自己女儿。再者,若不是她一早就有计划,就不会支开香菊,故意不让她跟着去阿哥所。” ... 第九百一十三章 阻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不让香菊跟着,是因为听到她这几日有些咳嗽,所以借故让她离开,与温玉一事根本就没有关系。”说着,她再次朝弘历道:“皇上,您看看温玉,她小小年纪却要承受死亡之痛,害她的凶手却安然无事,您对得起温玉吗?对得起臣妾吗?” 弘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良久,他冷厉的目光落在夏晴身上,寒声道:“惠嫔,你可知罪?” 夏晴脸色苍白地道:“皇上这么说,就是相信魏静萱的话,认定是臣妾害死温玉?”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朕也不想信,但夏晴,你告诉朕,朕该如何信你?你告诉朕!”最后一句话,已是近乎咆哮,显然是将从刚才起就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怒意发泄了出来。 夏晴忍着心中的痛意,道:“魏静萱存心算计臣妾,试问臣妾又怎么挑得出她的错来。您现在说这样的话,说明您已经信了魏静萱的话,认定温玉是臣妾所杀!” 弘历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是永瑆的额娘,朕实在不愿如此想你,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要朕如何再相信你?!” 夏晴怔怔地看着他,忽地笑了起来,悲声道:“罢了,有心算无心,臣妾这一次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弘历面色阴沉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害死温玉之事了?” 夏晴摇头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臣妾只是说,自己这一次输给了魏静萱。”如此说着,她走到魏静萱面前,寒声道:“魏静萱,你真是好本事,我处处提防着你,却还是着了你的当,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说到此处,她自嘲地笑道:“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你连自己女儿都狠得下心杀害,简直比畜生还不如,你死之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魏静萱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面上则是痛恨地道:“害死温玉的人是你,该下地狱的那个人也是你,夏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原谅,不需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晴神色有些怪,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令魏静萱心底发怵,下意识地想要退开,然脚步刚一挪动,夏晴就死死拉住她的胳膊,令她无法离开。 魏静萱慌声道:“你想做什么?” 夏晴知道,自己着魏静萱的当,今日是避不过这个祸了,不过要死,她也要拉着魏静萱垫背,绝不会让这个恶女人继续活下去。 魏静萱看到了夏晴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越发慌张,使劲挥开夏晴的手,连温玉的尸体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但夏晴拉得很紧,怎么也挣不开! “夏晴,你还不赶紧松开!”对于弘历的喝斥,夏晴充耳不闻,只死死拉着魏静萱,然后抬手摸到了发间的簪子。 愉妃临死前,利用簪子行刺,布下令魏静萱复起之局,她今日就用簪子杀了魏静萱,一命换一命,看魏静萱以后还如何害人! 就在簪子即将从发间拔下之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却是瑕月,后者低声道:“惠嫔,不要乱来!” 夏晴怆然一笑道:“娘娘,臣妾死后,还请您替臣妾照顾永瑆,不要让他受了别人的欺负。还有,这些年来,臣妾很感激您的照顾,长姐那边……请您代臣妾与她说一声,让她不太难过。” “你在胡说什么,听本宫的话,放开魏贵人。本宫会一力保你,不会有事的。”面对瑕月的言语,夏晴摇头道:“不必了,这一次是臣妾自己大意,着了魏静萱的当,娘娘不必再为臣妾费心,至于魏静萱……她以后也害不了您了。”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这也是臣妾唯一能为娘娘做的了。” 瑕月脸色一沉,厉声道:“本宫不需要你做什么,总之你现在听本宫的话,立刻放手!” 夏晴一怔,旋即激动地道:“不放,臣妾不会放过她的,要死就一起死,这种人,活着只会害人!” “你若不放,本宫也不放手。”见夏晴咬着唇不说话,瑕月再次道:“本宫再说一次,放手!” 听得这话,夏晴终于缓缓放开了手,魏静萱一得了自由,赶紧抱起温玉退到弘历身后,在其眼中有着明显的慌乱。 魏静萱很清楚,刚才若不是瑕月及时阻止,她这会儿很可能已经死了,夏晴知道自己逃不过谋害皇嗣的罪名,所以就想趁这个机会杀了她,这个女人真是恶毒得紧。 若让人知道,一个刚刚害死自己女儿的人,说别人恶毒,非得百般唾弃不可,魏静萱……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 夏晴死死盯着从弘历背后探出头来的魏静萱,眸中充满了不甘,她怎么也不明白,瑕月为何要拦着她,明明这一次她有把握可以置魏静萱于死地的。 在夏晴不解之时,瑕月已是朝弘历端然一礼,道:“皇上,臣妾知道,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惠嫔,认为是她害死了小公主,但臣妾与惠嫔相识多年,臣妾清楚她的为人,她是万万不会做出此事的,还请皇上莫要听信魏贵人一面之词,治罪惠嫔!” 魏静萱连忙道:“皇上,这不是臣妾一面之词,而是事实,温玉就是惠嫔所害,皇贵妃分明就是刻意坦护,想要保下惠嫔。” 瑕月看了魏静萱一眼,道:“皇上,臣妾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惠嫔是无辜的,但臣妾愿意为她做保,还请皇上相信臣妾,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之事。” 魏静萱一脸悲愤地道:“查清楚?只怕是想方设法替惠嫔脱罪吧,皇贵妃,死的那人是皇上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黑白不分地偏帮惠嫔,您心中就不会有不安吗?” “不安的应该是那个害死温玉的人。”瑕月冷言说了一句后,对神色阴沉的弘历道:“皇上,您说过会一直相信臣妾的,这一次,求您也相信臣妾,至少给臣妾几日时间,让臣妾可以查清楚这件事。” ... 第九百一十四章 定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忿忿不平地道:“还有什么好查的,想来查到最后皇贵妃又想说是臣妾害的温玉吧?” 就在这个时候,肃秋忽地冲了上来,跪下道:“不必再查了,掐死小公主的人是奴婢。夏晴神色大变,连忙道:“肃秋,你做什么?” 肃秋转过来朝她磕了个头,泣声道:“奴婢以前曾受过魏贵人几句责骂,怀恨在心,所以在魏贵人出去取鞋的时候,奴婢趁主子不注意,一时冲动掐死了小公主,奴婢很后悔,但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 魏静萱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肃秋来,脸色难看地道:“肃秋,你这是想替你家主子顶罪了?” “不是,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并无顶罪之事,奴婢知道一旦说出来,必定难逃死罪,但奴婢实在不忍心连累主子。”说罢,她朝弘历连磕了数个响头后,道:“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愿意受罚!” 夏晴眼圈通红地道:“肃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揽在身上,本宫……” 不等她说下去,肃秋已是道:“主子,确实是奴婢所为,奴婢对不起您,以后奴婢不能在您身边侍候,您一定要好生保重!” 夏晴不停地流着泪,说不出话来,魏静萱趁机道:“肃秋,你说温玉是你杀的,那你指上没有戒指,怎么有掐得出这样的痕迹来,分明就是在撒谎!” 肃秋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道:“奴婢在掐死小公主后,就发现戒指在其颈上留下了痕迹,怕会被人发现,所以刚才过来的时候,随手扔了。” 魏静萱斥责道:“你说扔就扔了,简直就是胡言乱语,那你倒是说说,扔哪里了,也好去找来。” “当时又慌又乱的,奴婢哪里还记得,不过奴婢没有撒谎,真是奴婢所为,皇上,您要杀就杀奴婢一人吧,与主子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魏静萱急忙道:“皇上,肃秋分明是在为惠嫔顶罪,您千万不要相信她,惠嫔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肃秋忙不迭地道:“不是的,是奴婢一时气不过,掐死了小公主,皇上,您相信奴婢,真的是奴婢一人所为,与人无关。” 弘历漠然盯了她许久,忽地道:“温玉……真是你杀的吗?” 肃秋身子一颤,眸中流露出退缩之意,但很快她又用力点头道:“是,就是奴婢杀的。” 弘历再次道:“谋害皇嗣乃是死罪,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是否真是你杀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肃秋抬头看了一眼夏晴,紧紧攥着双手道:“是,就是奴婢!” “肃秋,你……”夏晴刚说了几个字,肃秋便急急打断道:“奴婢知道主子心善,但这件事是奴婢自己闯得祸,你不必再为奴婢求情了,若是因此连累了您,奴婢就算投胎转世也不会心安。” 夏晴用力捂着嘴,眼泪不停地落下,肃秋知道她逃不这一劫,所以舍弃自己的性命,替她挡下此事,一命…… 农民总裁 换一命! 弘历缓缓头道:“好!既是这样,朕就判绞首之刑,来人,将肃秋押下去行刑!” 魏静萱连忙道:“皇上,肃秋很明显是在替惠嫔顶罪,您怎么可以由着他们这么做?”见弘历不出声,她又道:“肃秋不是凶手,就算她死了,温玉也不会得到安息的。皇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做事?”弘历冰冷的声音令魏静萱一惊,连忙低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想请皇上还温玉真正的公道,不要让凶手逃脱!” 瑕月开口道:“魏贵人,适才惠嫔否认,你说惠嫔撒谎,又说本宫偏坦,如今肃秋认罪,你又说肃秋是在顶罪;究竟,是如你所言,想让温玉得到一个公道,还是想趁这个机会害死曾与你有过节的惠嫔!” 瑕月这番话尖锐无比,纵是魏静萱也不敢接话,低头避着话锋道:“臣妾万万没有此意,只是臣妾觉得,肃秋不过是小小一个宫女,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就算真是她下的手,只怕也是受人指使。” 瑕月示意肃秋莫要说话,道:“但是据肃秋所言,惠嫔对此毫不知情,你又做何解释?” 魏静萱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对弘历道:“皇上,臣妾始终不相信会是肃秋所为。”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挥手示意宫人将肃秋押下去,看到这一幕,魏静萱心急如焚,弘历分明就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执意要放过夏晴。不行,她舍弃了温玉,岂能只换回一个宫女的性命,这次,一定要夏晴死! 想到此处,她泣声道:“皇上,臣妾并非如皇贵妃所言,故意针对惠嫔,但肃秋因为几句斥责就谋害温玉,您不觉得太可疑了吗?还有皇贵妃,她一直在刻意偏帮惠嫔,臣妾甚至怀疑,皇贵妃会否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放肆!”随着这句话,弘历狠狠一掌掴在魏静萱脸上,用力之大,将她打得跌倒在地上,嘴角更有殷红的鲜血流下。 弘历盯着一脸愕然的魏静萱,寒声道:“朕再说一遍,任何人都不许非议皇贵妃!今日念在你正值丧女之痛的份上,朕不予重罚,若再有下一次,绝不饶恕,听清楚了没有?!” 看到弘历对瑕月如此偏坦,魏静萱几乎咬碎了银牙,但对着弘历森冷的目光,她说什么也不敢露出不满之意,只能将所有的恨意与委屈咽入腹中,低头道:“听清楚了,臣妾以后再不敢冒犯皇贵妃!” 弘历漠然看她一眼,冷声道:“全部都退下!” 魏静萱磕头退下,在经过于六身侧时,她狠狠地剜了后者一眼,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警告他,若敢吐露半句,就让他生不如死,虽然知道一旦救驾一事的真相被揭发出来,魏静萱自身难保,但于六仍然不寒而栗,全身颤抖不止,因为他很清楚后者的手段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他害怕背叛魏静萱,可若是不说,他的母亲就会有危险,到底……该怎么办?! ... ... 第九百一十七章 疫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庄正一脸疲惫地来到倚椅轩,告诉魏静萱一切准备妥当,随时都可动手,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道:“贵人可要提醒您身边的宫人,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饮用井中的水。魏静萱摇头道:“不用了,若是别人都有事,唯独我这里无事,定会遭人怀疑,有你在,他们的性命不会有碍,至多只是吃些苦头罢了。”说到此处,她又道:“至于小元子,我会让他闭紧嘴巴的。” 庄正垂目道:“是,微臣回去就动手,不过延禧宫那边,微臣就没法子了,还请贵人恕罪。” 魏静萱点头道:“我知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份内事就行了,延禧宫……我自会想办法。” 话虽如此,她苦思两日却一直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这日午后,小元子进来道:“主子,庄太医已经办好所有事情了,不过庄太医也说了,他并不敢肯定会否产生时疫。” “我知道。”如此说着,魏静萱褪下手中的金镯道:“这次你做的很好,这个镯子是我赏你的,拿着吧。” 小元子连忙躬身道:“为主子做事,是奴才应尽的本份,奴才如何敢受主子赏。” 他的回答令魏静萱很是满意,“有功就赏,有错就罚,拿着吧,往后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一次小元子不再推辞,“多谢主子赏赐。”在收起镯子后,他试探地道:“主子,于公公那边该怎么办?” 魏静萱冷笑一声,道:“怕什么,只要时疫一爆发,于六的生死,还不是在庄太医一念之间。” 小元子闻言连忙讨好地道:“主子说得极是,咱们现在只要坐等其事就行了。” 这一夜,各宫的宫人皆不约而同地出现腹泄发热的症状,最厉害的是重华宫,等到第二天,竟是有一多半宫人病倒了。 魏静萱听得小元子的禀报,唇角微勾,道:“去将紫檀顶柜上格的西洋玻璃瓶取去装一瓶井水回来。” 小元子依言去装了水来,魏静萱打量着瓶中清透无瑕的水,轻笑道:“真是有趣,区区几只死老鼠,一旦腐烂放到水中之后,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主子您小心着些,千万别接触了水,万一受染,可就麻烦了。”对于小元子的提醒,魏静萱将瓶子递给他,着他小心收着后道:“扶我去延禧宫。” 小元子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延禧宫那边……你打算动手了吗?” “不错,去了之后,我会寻机会让你出去,延禧宫那边也有不少人染上时疫,看守小厨房的人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多,你设法将这些水掺杂在玉泉山水中,明白吗?” “奴才知道了。”小元子答应一声,扶了魏静萱往延禧宫行去,彼时,黄氏与胡氏正在延禧宫与瑕月说昨夜突然开始的情况。 黄氏蹙眉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一夜之间,各宫各院都有宫人生病,臣妾那边更是一多半人都病倒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神色凝重地道:“突然这么多人生病,一定 家养仙婿 有古怪,本宫已经命人去请方太医,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方太医未等到,倒是郑九来报,说魏静萱求见,黄氏闻言,厌恶地道:“这个女人来做什么?自从温玉一事后,莫说是瞧见,就连想到她,臣妾都觉得恶心至极;到底是得有多恶毒,才会连亲生女儿都杀。” 胡氏思索片刻,道:“此人一向诡计多端,此番前来,说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依臣妾之见,娘娘还是不要见她为好。” 瑕月点一点头,对着九道:“告诉魏贵人,本宫身子不适,请她改日再来。” 待得魏静萱从宫人口中听得这话后,轻言道:“皇贵妃身子不适,我本不该打扰,但我的宫人于六在延禧宫叨扰多日,实在有所不便,我想将他接回去,所以劳烦公公再替我通传一次。” 郑九垂目道:“奴才也很想替贵人通传,但主子犯了头风,需要静养,奴才实在不敢多加打扰,至于贵人刚才所说之事,还是等主子身子好些了再来吧。” 小元子上前道:“启禀公公,主子身边缺了于六侍候,实在很是不便,还请公公通融一番,再去通传一次吧。” “咱家实在无能为力。”说着,郑九又朝魏静萱道:“请贵人恕罪!” 魏静萱眸光一闪,和颜道:“既是这样,我也不勉强了,改日再来求见皇贵妃。” 待得离开延禧宫后,小元子轻声道:“主子,皇贵妃分明是故意不见您,这可怎么办?” 魏静萱冷笑道:“她以为不让我进延禧宫就没事了吗?莫忘了,还有一个庄太医呢,她休想逃过。” 在他们离开后未多久,齐宽带着方太医前来,后者在为染症之人诊过脉后,神色凝重地道:“启禀皇贵妃,所有染病之人,皆有头痛、腹泄、发热之症,有几人甚至还有颈肿之症,臣怀疑……怀疑……” 见他一直不说下去,黄氏催促道:“怀疑什么,方太医你倒是快说啊!” “怀疑他们乃是得了疫症。”此言一出,诸众皆惊,瑕月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宫中从未出现过疫症,如今怎会……方太医,你诊清楚了吗?” “若没有把握,臣也不敢说出这话,皇贵妃若是有所怀疑的话,可以传其他太医来共同诊治。”方太医话音刚落,瑕月便道:“齐宽,立刻传所有太医过来,一个都不许少了。” 在等太医过来的时候,瑕月等人皆是神色凝重,若证明确是疫症,情况怕是麻烦了。 未过多久,众位太医一起来到延禧宫,分别为患病之人诊治,每一位太医诊治过后,均是眉头紧皱,显然情况并不好。 瑕月见状,还未开口,心已是沉了下来,在定了定神后,她道:“情况如何?” 周明华拱手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臣等均怀疑这些人患了疫症。” 黄氏惊声道:“与方太医说得一样,难道真是如此,如果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出现疫症,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第九百一十九章 染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瑕月再次将众位太医传了过来,疲惫地道:"疫症雹至今,已经有三日,不知诸位太医,可曾想出什么对症的方子?" 方太医一脸愧疚地道:"请皇贵妃恕罪,臣等虽然连日苦思,但始终药不对症,还请娘娘再给臣等几日时间.&-》" 瑕月冷声道:"几日时间,本宫自然能给你,但那屑病的人呢,他们等得了吗?你们皆是杏林高手,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吗?" 面对她的责问,众位太医皆垂下了头,不敢接话,瑕月脸色难看地拍桌道:"你们一个个领朝廷俸禄,如今对着一个时疫,却全都束手无策,养你们这群人有何用?" 见她动怒,众太医连忙跪下道:"臣等该死,请皇贵妃息怒." 瑕月冷声道:"本宫要的是医治时疫的法子,而不是这些虚话!" 周明华咬一咬牙道:"请皇贵妃再给臣两日时间,臣就算不眠不休,也一定找到医治此次时疫的法子,如若不然,臣愿受皇贵妃责罚." "两日……"瑕月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声道:"好,本宫再给你两日时间,若是再没有良方,本宫就奏请皇上,摘你顶戴!" 在周明华领命之时,庄正出声道:"启禀皇贵妃,微臣仔细想过,疫症多从口入,而此次疫症一开始范围就极广,微臣怀疑,是水受了感染,所以微臣想仔细检查一下各处的水源,若是知道疫症的起因,或许会对医治起到帮助." 瑕月正为疫症之事头痛,听得这话,不宜有它,当即道:"好,就依你的话去做,将各处水源皆检查一遍." "微臣想从此处开始检查,不知可否?"在说这话时,庄正心中紧张到了极点,若是瑕月不同意,他便无法向魏静萱交待,幸好后者并不曾拒绝,让他与几位太医,一起检查水源,包括小厨房里的用水. 到了小厨房,庄正假意检查水源,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将魏静萱交给自己的水倒入瑕月平日里用的玉泉山水之中. 往日里,小厨房至少有五六名宫人在,万不至于被人动了手脚而不知,但此次时疫,大幅度削减了各宫的人手,小厨房只剩下两个宫人照看,使得庄正有机会钻了空子. 当天夜里,瑕月开始与那些宫人一样,出现头痛腹泄之症,令齐宽等人紧张不已,连夜请来正在太医院中翻查医书的方太医等人,经过诊治,皆是断定瑕月亦感染了时疫. 知春急得直掉眼泪,摇头道:"不会的,主子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感染时疫呢,再说……再说……主子一直很小心,没理由会染上的." 周明华叹了口气道:"但皇贵妃现在的症状与时疫之症全然吻合,应该不会有错." 知春慌声道:"不可以的,主子不可以有事的,你们赶紧想办法医治主子,快啊!" 周明华等人一脸无奈,他们若有办法医治,哪里还会任由时疫蔓延,思索片刻,周明华道:"这样吧,我先开一剂方子,希望可以稳住皇贵妃的病情." 这些天来,钟粹宫那些人,一直在服用周明华开的方子,虽不能药到病除,但确可延缓病情的发作. 在周明华xiaqu开方后,齐宽道:"知春,你在这里守着主子,我去禀告皇上." 知春尚未答话,床榻上已是传来瑕月虚弱的声音,"本宫没事,你们……莫要去惊扰了皇上." 齐宽急切地,"主子您现在这个样子,怎能不告诉皇上,奴才这就过去." 瑕月忍着腹中的疼痛道:"本宫说没事就没事,再说皇上若是过来,万一受本宫感染,也染上时疫,该如何是好?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齐宽激动地道:"可是您现在得的时疫,连……连太医一时间都没有医治的法子;奴才知道你是怕皇上会染病,所以不愿皇上过来,可是至少也该让他知道这件事;再说,您这样瞒着又能瞒多久,明儿个天亮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到时候就算奴才不去,仪妃她们也一定会去禀告皇上." 面对齐宽的言语,瑕月闭目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阻止,由着齐宽离去,至于知春则拿了周明华开的方子xiaqu煎药.在经过周明华身侧时,她抹着泪道:"周太医,您一定要救主子,她不可以有事的." 周明华神色沉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尽快想出法子来." 养心殿内,弘历刚刚批阅完折子,正忍着疲惫询问四喜关于后宫时疫的情况,刚说了几句,便有宫人进来道:"启禀皇上,延禧宫的齐宽来了,说有急事求见皇上." 弘历脸色微变,齐宽深夜求见,难不成是瑕月出事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压了xiaqu不会的,瑕月不会有事;他暗自吸了一口气,道:"传齐宽进来." 宫人退下不久,齐宽便匆匆走了进来,拍袖跪下道:"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你这晚来见朕,所为何事?"弘历的话令齐宽鼻子发酸,哑声地道:"启禀皇上,主子她……她……"后面.[,!]的话,他难以为继. 弘历神色紧张地道:"皇贵妃怎么了,快说!" "主子她也感染了时疫!"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弘历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下一刻,他豁然起身,死死盯着齐宽,咆哮道:"为什么会这样?朕不是说过,一定要仔细照顾皇贵妃,万不可让她感染了时疫吗?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齐宽伏地哽咽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已经很小心了,一耽现有人时疫之症就立刻送去钟粹宫,侍候主子之前必先烈酒净手,并且每日照太医说的,煮圣散子方剂服用,但不知道为什么,主子她还是……" "混帐!"弘历面目狰狞地道:"若是皇贵妃有什么不测,朕要你们全部人头落地!"说着,他疾步往外走去,匆忙之间,将御案上的水晶镇纸拂落在地,"呯"的一声重响,摔成无数碎片. 第九百一十八章 爆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摇头道:“这一点,臣暂时也回答不了,不过极可能是吃了感染疫症的食物或是水。方太医眉头紧皱地道:“若是疫症,那么,这个病……很可能会传染,不行,得立刻将得病之人隔离开来才行,以免扩散。” 周明华等太医均附声道:“bucuo这是当务之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黄氏为难地道:“单本宫那里,就有十来个染病的,再加上其他宫院,至少也有几十人,一时之间去哪里寻那么大的地方安置。” “去钟粹宫。”瑕月开口道:“如今未曾选秀,钟粹宫除了打扫的宫人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居住,让他们全部去那里,然后再慢慢医治。”说罢,她又道:“方太医,可有什么预防疫症传染的法子?” “疫症之病,多是经由口鼻传染,只要蒙住口鼻,并且接触病人之后立即以烈酒洗手,就可保无恙。” “好。”瑕月应了一句,唤过知春等人道:“方太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立刻去准备,随后去各宫各院将感染疫症之人带到钟粹宫安置,离开之前,均以烈酒洗手,至于蒙住口鼻的东西,也一并烧了。”在他们离去后,瑕月亦站了起来,黄氏连忙道:“娘娘您要去哪里?” “养心殿那边恐怕也有人感染疫症,本宫得立即过去kankan”说话间瑕月已是走了chuqu见黄氏二人跟了上来,瑕月道:“本宫一人过去就行了,你们留在此处,记着,一定要将所有染病之人都送过去,切莫漏了。” 见她这么说,黄氏二人只得停下脚步,胡氏迟疑片刻,走到围在一起商议的众太医身前,道:“如何,诸位太医可有了医治疫症的法子?” 周明华摇头道:“臣等虽曾遇到过疫症,但每一个疫症的医治法子都不同,要等看过他们服药后的反应才方zhidao,眼下最重要的,是控制疫症暴发。” 且说瑕月,匆匆赶到养心殿,往常总是小五守在养心殿门口,今日却换了一个人,一问之下方知今儿个一早,小五也病倒了,瑕月忍着心中的焦灼道:“本宫有要紧之事要见皇上,你立刻jinqu通传。” 宫人的禀报令弘历手中的朱笔一滞,旋即道:“让她进来。” 当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在面前,弘历神色复杂地道:“皇贵妃何事要见朕?” 瑕月直起身道:“回皇上的话,从昨夜开始,就有不少宫人头痛腹泄,臣妾请太医看过了,说很可能是时疫,为免传染,得立刻将这些人隔开来,臣妾已经命齐宽他们将染病之人全部带去钟粹宫,臣妾刚才问过宫人,皇上这里也有得病之人,得立刻带他们走,以免伤及龙体。” “宫中为何会出现时疫?”弘历一下朝就待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并不知宫中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方太医他们一时也不知晓,不过已经在设法医治,应该会没事的。”如此说了一句,她有些急切地道:“皇上,能否让臣妾现在就带人离开?!” 弘历想了一下道:“你不要过去了,这些事让四喜去办就行了。”在四喜xiaqu后,瑕月屈身道:“在疫症未解之前,请皇上多加小心,后宫时疫之事,臣妾会好生处理,皇上无需太过担心。” 弘历点点头,道:“你自己也小心着些,切不可有事,zhidao吗?”虽然因为夏晴一事,他与瑕月有了一层隔阂,但彼此之间的感情仍然在。 待得瑕月回到延禧宫后,所有染病的人都已经带去钟粹宫了,宫中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手,至于太医,在交待了用烈酒及清水擦拭桌子后,也都回去思索医治这次时疫的法子。 魏静萱那边也有两个人被带去了钟粹宫,不过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阴沉着脸坐在椅中,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小元子带着庄正进来,在示意小元子将门关起后,魏静萱冷声道:“庄太医,你为何没有告诉我,疫症会传染?” 庄正也料到魏静萱急着传自己来,是为了此事,当即道:“贵人放心,传染一事,只是方太医他们的猜测罢了,微臣之前所遇到的时疫,除非接触太过频繁,否则是不会传染的。”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稍定,但仍是问道:“此话当真?” “若是贵人不放心的话,微臣可以将解疫症的方子写给您,您只要按时服用,就一定不会有事。” “那就好。”魏静萱松了口气,道:“对了,我今日去过延禧宫,但皇贵妃不肯见我,所以她的事,还需要劳烦庄太医你动手。” 庄正脸颊微搐,小声道:“这个微臣恐怕不行,要不然贵人还是……另想他法吧。” “庄太医,事到如今,你我都没有退路了,若我有法子,也不会麻烦你了,是不是?”如此说着,她示意小元子将那洋玻璃瓶交到庄正微微颤抖手上,道:“越早办成此事,就越早了了一桩心事。” 庄正打从心底里不愿接这个瓶子,但如今的他,已是没有退路了,只能咬牙接过,“若贵人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告退了。” “去吧。”在庄正走后,魏静萱冷笑道:“那拉瑕月,你的死期……到了!” 虽然患了疫症的人都被送去了钟粹宫,但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不到两日的功夫,陆续有人发病,送去钟粹宫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于六与还有平贵人,并且最早那批人情况开始恶化,可是医治时疫的良方却迟迟没有出现,虽然瑕月极力压着,但人心还是渐渐开始不稳,而最坏的打算,就是杀了这些感染时疫的人,用最残暴的手段阻止疫情蔓延。不到万不得已,瑕月是万万愿用这个法子的。 从疫症爆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日,但对于瑕月而言,却是心力交瘁,尤其是这几日前朝事情众多,她不愿弘历分心,将后宫之事,一力扛了下来,弥漫在眉眼间的憔悴,纵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 第九百二十章 陪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原本就阴郁的脸色因为这个意外更加难看,四喜见状急忙安慰道:“皇上,碎碎平安,这是在说皇贵妃平安无恙,好意头呢!”话虽如此,但没有人会真认为摔碎东西是好意头,相反……这是一种不祥之兆。弘历脸色阴沉地往外走去,一路上,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见到瑕月;待到后面,他的步伐已经快如小跑。 越过跪地行礼的宫人,一路来到延禧宫内殿,只见瑕月正就着知春的手在喝药,脸色苍白的吓人。看到弘历走近,她连忙道:“请皇上止步,以免臣妾将时疫传染给皇上。” 弘历脚步微滞,旋即继续往前走去,一直来到床榻前,接过知春手中的药碗,轻声道:“来,把药喝了。” 瑕月将脸转向内侧,有些急切地道:“请皇上即刻离开,否则若是令皇上染病,臣妾就罪该万死。” 弘历并未离开,反而伸手抚过瑕月憔悴苍白的面容,低声道:“你不会有事的,瑕月,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弘历话中的关切与害怕令瑕月眼底发酸,不管他们之间有过多少争执,弘历……始终是关心她的。 瑕月强忍着泪道:“是,等臣妾好了之后,就去给皇上请安,现在还请……”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朕不会走的,朕在这里陪你,直至你病愈。” 他的话令瑕月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就要转过头来,生生止住后,急切地道:“皇上请以龙体为重,万万不可如此!” 四喜亦赶紧跪下道:“奴才zhidao皇上担心皇贵妃,但正如皇贵妃所言,请皇上以龙体为重,万不可以身犯险。” 弘历冷声道:“朕不想听这些话,立刻去传方太医他们过来。” “皇上……”四喜待要再说,弘历已是眸光阴冷地道:“怎么了,朕差不动你了吗?” 见弘历这么说,四喜只得无奈地退下,在重新将目光转到瑕月身上后,弘历轻勾了薄唇道:“朕很令你讨厌吗?否则为何一直不肯正眼看朕?” 瑕月缓缓转过头来,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求您,回去好不好?” 弘历拭去其眼角的泪痕,轻言道:“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岂有再改之理,放心吧,朕是真命天子,上天一定会护佑朕的。”停顿片刻,他道:“从齐宽告诉朕你感染时疫开始,朕就一直很害怕,瑕月,朕真的很怕,朕已经失去了很多人,不想……也不可以再失去你!”说到此处,他忽地笑了起来,眼中有波光闪烁,“真是奇怪,你啊,不止一次的为了别人违逆顶撞朕,可朕对你就是狠不下心;瑕月,答应朕一件事好不好?” 瑕月没有问是什么事,而是直接道:“臣妾答应您!” 弘历赦然道:“真是个傻丫头,朕都还没有说,你就先答应了,不怕朕提一些过份的要求吗?” 瑕月微微一笑,含泪道:“皇上都肯在这里陪着臣妾,臣妾又有什么事情不能答应皇上。” 弘历一字一句道:“熬过这一关,为了朕,一定要熬过去,不要离开朕!朕还要与你一起看朕创下的太平盛世。”说话间,一滴透明无形的水珠落在瑕月脸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瑕月感觉着颊上的水渍,哽咽地道:“好,臣妾答应您,一定熬过去。” 她的话令弘历稍稍心安,在喂瑕月喝下碗中的药后,四喜亦带着庄太医等到了,诸位太医皆已经zhidao瑕月感染疫症之事,所以一进来便跪下,请弘历即刻净身更衣,离开延禧宫。 弘历冷然扫过跪地不起的太医,凉声道:“朕传你们来,不是教朕做事,朕只问你们,到底有没有法子医治此次时疫。” 方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臣等已经在想办法,应该……很快会有医治的良方。” 弘历漠然道:“这么说来,就是没有了?” 方太医听出他话中的冷意,连忙磕头请罪,在这个时候,郑九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地道:“启禀皇上、皇贵妃,钟粹宫传来急报,说是有一个患时疫之人身亡,如今钟粹宫中人心惶惶,奴才担心随时会出事。” 弘历与瑕月的脸色无变得极为难看,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时疫……开始掠夺染病之人的性命,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若寻不到医治的良方,不知会死多少人,甚至连瑕月也会…… 弘历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道:“立刻将死去之人的尸首裹起来,待得天亮后带到乱葬岗掩盖,埋尸体的坑必须要挖到两米,以免疫症扩散或是被野狗刨出来。至于钟粹宫……”弘历转而道:“四喜,传朕旨意,着御前侍卫日夜看守钟粹宫,若有人胆敢出来,格杀勿论!” 在四喜与郑九先后xiaqu后,弘历盯着一众太医,寒声道:“若你们不想死,就尽快找出医治此次时疫的方子!” 在一众太医唯唯诺诺xiaqu后,弘历紧紧攥着瑕月冰凉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太医们一定会想到法子救你。” “臣妾zhidao。”如此说着,瑕月抬起头,虚弱地道:“皇上,您回去好不好,臣妾这里有齐宽他们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你刚服了药,睡一会儿吧。” “皇上……”瑕月待要再劝,弘历已是道:“朕不会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听话,好好睡上一觉。” 弘历的话语令瑕月又是感动又是担心,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头痛发热令她不时醒来,但每一次睁开眼,都能够看到弘历的身影,他真的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翌日清晨,瑕月患病还有钟粹宫有人病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禁苑,包括弘历昨夜得到消息赶去延禧宫,陪了整整一夜,直至早朝时分方才离去的事。 第九百二十一章 良药毒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同样听到了这个消息,冷笑道:“皇上对皇贵妃还真是关心,自从时疫爆发后,这可是他第一次踏足后宫。虽然她在笑,眉眼间却充斥着浓烈的嫉妒,嫉妒于瑕月可以得到弘历这样的在意与关心。 庄正在一旁道:“贵人,如今连皇上也牵扯进来了,是不是可以将方子说出来了,再拖xiaqu微臣担心事情越闹越大,不可收拾。”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怎么,害怕了?” 庄正惶惶不安地道:“时疫的可怕,贵人是亲眼看到的,且已经有人死了,虽然微臣手中有方子,但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万一……” 魏静萱抬手道:“行了,我也不想皇上有危险,不过……如今将方子说出来,皇贵妃与于六岂非捡回一条命?” 小元子道:“是啊,若是这样的话,咱们所做的事可就全都白费了,除非庄太医有法子替主子解决这两个心腹之患,到时候,主子自不会阻止你拿出方子立功。”说着,他讨好地朝魏静萱地道:“主子,奴才说得对不对?” “贫嘴!”魏静萱瞥了他一眼,对庄正道:“如何,想到法子了吗?” 庄正咬一咬牙道:“但凡是药材,都藏着三分毒,用的好就是治病就人的良方,用的不好就是要人性命的毒药;微臣可以设法加重其中几味药的份量,这就一来,就可以两全齐美。” 魏静萱勾起娇艳如玫瑰的双唇,凉声道:“两全齐美,怕是杀身之祸才对。” 庄太医愕然道:“贵人何出此言?” 魏静萱轻弹着指甲道:“皇上对皇贵妃有多重视,你不是不zhidao,明zhidao她染了时疫还去延禧宫相伴,若是你的方子没害死别人,却独独害死了皇贵妃,你说,皇上会饶你吗?” 被她这么一说,庄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仓促之间,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赶紧道:“那……那可怎么办?贵人,您可得帮帮微臣。”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放心,你帮我做事,我又怎么会不帮着你呢。”停顿片刻,她道:“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告诉方太医,就说你已经想到了医治此次疫症的良方;不过,你记着,抄给他的方子,一定yaoshi加重过份量的。” 庄正骇然道:“这如何使得,微臣刚才就说过,一旦加重份量,良药就成了毒药,会死人的;到时候皇上责怪下来,微臣定然难逃死罪。您……您这是……”他想质问魏静萱是不是想要害他,但又不敢说出口。 魏静萱看穿了他的心思,凉声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将方子交给方太医后,他一定会去钟粹宫找几个人来shishi药方的效果,到时候,你就亲自负责取药煎药之时,然后趁人不注意,将加重的那些药材取出,毒药不就又变回良药了吗?” 庄正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倒是可以,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直接将正确的方子交给方太医不好吗?” “若是直接将方子交给方太医,我可就真没法子保住你的性命了。”在庄正疑惑地目光中,魏静萱续道:“医好第一拨人之后,你告诉方太医,最好是多试几次,以确保药效,而在第二次,你不要做任何事,由着他们拿‘毒药’去医人,结果是什么,你很清楚。” 庄正听得一头雾水,“恕微臣愚笨,不明白贵人的意思。” 魏静萱轻抚着脸颊道:“这么做,是要告诉所有人,你的方子虽可以医治时疫,却不是百试百灵,有一定的风险,可能生也可能死;这样一来,于六的死就不会有人怀疑;至于皇贵妃那边……”她嫣然笑道:“由着皇上自己选择,看他是治还不治,不过……不论选择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得这话,庄正终于明白过来,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绷的面孔缓缓松了开来,欣喜地道:“是了,这样一来,微臣就可以置身事外,不受牵连,贵人真是高明!” 魏静萱轻笑道:“我既说了会保你无事,就一定会做到了,好了,就依此去做吧,小心着些,别被人发现了。” 庄正连连答应,在准备退chuqu之时,他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地道:“贵人,这样一来,宫中岂不是会有很多人会死?”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心软了?”见庄正不说话,她起身道:“要成大事,就不可心慈手软,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与身边的人,庄太医,你可莫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庄正听出她话中的冷意与威胁,赶紧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不会让贵人失望。” 回到太医院后,庄正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医书,随即来到方太医桌前,后者正戴着一副西洋来的眼镜翻阅厚厚的医书。 “院正,下官刚才看医书之时,想到一个方子,或许能治得了时疫。”庄正的话令方太医精神一振,连忙摘下说,是什么方子?” 不止是方太医,其他几位太医也都围了过来,催促着庄正快将方子说出来,为了这个时疫,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 庄正将方子一一念出,周明华蹙眉道:“麻黄、桂枝、甘草这几样都没什么问题,但是钩吻……此物又称为断肠草,虽可入药,但也是大毒之物,用在方子当中,怕是有些不妥。” “下官明白副院正的顾虑,但咱们之前一直不敢下重药,使得疫症无法医治,而钩吻有破积拔毒之功效,将它加在药方之中,或许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周明华斟酌半晌,徐声道:“就算是这样,钩吻的份量也太重了一些,至少有一半可减。” 庄正心中暗惊,这个周明华在医道上的造诣确实不凡,他加重的钩吻份量恰恰就是一倍,“若是份量不足,就无法起到医治时疫的功效。” 第九百二十二章 试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拧着眉头对方太医道:"院正意下如何?" 方太医思索良久,道:"庄太医,你确有把握吗?" "下官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六七成还是有的.&-》"见方太医不说话,庄正又道:"院正,现在连皇贵妃也感染了时疫,怎么着也得一试;还有皇上,下官听说皇上下朝之后,又去了延禧宫,情况……实在有些危险." 他的话令方太医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立刻依着方子去抓药煎煮然后送去钟粹宫,看是否果有奇效,咱们都一起过去." 待得周明华等人点头答应后,庄正道:"院正,煎药之事就由下官负责吧,正好kankan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 方太医不疑有它,颔首道:"你想出来的方子,由你负责最是妥当,希望这次不再是徒劳,否则……唉,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几个都等着人头落地吧." 瘟疫之症,一向都是易发难治,他们当中不少人都经历过疫症爆发的情况,但能够被治好的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为了阻止疫症扩散,而被生生杀死,埋葬在地底深处.庄正他们当初能够找到医治疫症的良方,多少有些运气在. 方太医他们赶到钟粹宫后,从中挑选了五名病情最为严重的宫人,这些人的情况,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全身都散发着难言的恶臭,若是庄正的方子不起效,他们就是下一拨死亡的人. 钟粹宫的情况很不好,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得病的人,令他们非常不安,若非全副武装的侍卫看守着,只怕这会儿已经闹了起来. 在等庄正送药过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冲到方太医,紧紧抓着他的手道:"是不是有办法救我们了,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要离开啊!" 此人正是平贵人,她双眼通红地瞪着方太医,神色说不出的可怕,其颈肿发肿,足有平日一倍那么大. 方太医安慰道:"平贵人稍安勿燥,您很快就会没事了." 平贵人尖声道:"我不要听这些虚话,药呢,治我们的药在哪里?"在她说话的时候,不少宫人都围了过来,死死盯着方太医,于六也在其中. 周明华见势不对,连忙道:"庄太医已经去煎药了,很快就会送来,只要此次的药有效,你们很快就能离开此处,且先不要心急." 于六冲到他面前,嘶哑着道:"如今不是你被困在这里,不是你染病,你当然不心急,前前后后服了那么多次药,没有一次是有用的,到底还要多久?多久啊!" 他靠得太近,说话时喷散的飞沫几乎溅到了周明华脸上,令后者不得不往后仰身避开,并且摒住呼吸,以免传染,直至其他太医将于六拉开,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庄正带着宫人将煎好的药送来,喂那五人服下,随后便紧张地等在一旁,这个时疫爆发迅速,病情发展更是快,只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就可以知道这剂药有用还是无用. 两个时辰后,方太医亲自为他们把脉,待得为最后一个人把完脉后,他一脸喜色地道:"好!很好,药起效了,此次的时疫有救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振,周明华道:"院正,他们几人的情况都开始好转了吗?"他对于钩吻的用量始终有一丝怀疑. "bucuo脉像渐趋平和,相信再服用几剂药就会没事了."说着,他一脸欣慰地望着庄正道:"此次时疫可救,你立下大功,待得时疫过后,本官一定如实奏禀皇上,为你请封." "院正过奖了,下官不敢居功,至于这次的药,下官以为仅仅试上一次,恐怕还不足够,最好多试几次,以策万全." 方太医对庄正的谨慎甚是满意,道:"也好,趁着现在时辰尚早,再去煎煮几剂过来." 庄正等得就是这句话,连忙依言离去,等他带着药过来的时候,方太医也挑选好了试药之人,与刚才一样五人,于六赫然就在其中. 庄正在将药递给他们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这一次,他没有再减少钩吻与另一味药的份量,也就意味着,这些药,不是良药,而是……剧毒! 大夫,实在是最善长杀人的,他们对药材的认识,令他们往往可以杀人于无形无迹!就像这一次,谁能想到,造成这场时疫的,就是眼前这位看似菩萨心肠的庄太医. 于六是最后一个,看到他迫不及待地将药喝xiaqu庄正眸中掠过一丝松驰,于六一死,他所要对付的人,就只剩下皇贵妃一人. 药喝下后不到两个时辰,于六等几人就开始浑身抽搐,出现呼吸困难,甚至吐血等症状,虽方太医等人极力施救,却只救回来一人,包括于六在内的四人,全部身亡,满地都是他们吐出来的血. 这样的惨烈与恐怖,将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给吓到了,哪怕是庄正,也没想到,在加重钩吻与另一味药的份量后,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方太医回过神来,无比懊恼地道:"怎么会这样了,之前那五个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庄正听到他的话,连忙敛.[,!]了心神shangqu道:"院正,看来微臣所想出的这个方子并不稳定,用的好就是救人良方,稍一有差错,就是杀人毒方." 一位姓陈的太医听到他们的话,后怕地道:"幸好方太医你说多试几次,否则就这么用在皇贵妃身上,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方太医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方子上的夜有份量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会有差错呢?" 周明华开口道:"庄太医,本官看那几个人临死前的症状,有些像中钩吻毒的样子,会不会是你在第二次的药上,加重了钩吻的份量,所以才会哪些." 庄正连忙道:"下官亦知钩吻乃是剧毒之物,怎么会擅自加重份量呢,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再者,中钩吻的毒,也不至于吐那么多血."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不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倒也是.&-》"周明华一时之间也思不出头绪来,摇头道:"看来这张方子还有待斟酌,另外……恐怕也要多寻一些人试药才行." 方太医摇了摇头道:"行了,趁着宫人没关,让人将这几具尸体运到乱葬岗去,本官去向皇上禀报此事." 弘历一下朝就来了延禧宫,瑕月今日的情况比之昨夜严重了许多,高烧不退,人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少有清醒的时候,药也吃不jinqu就算勉强喂了,过不了多久,又全部吐了出来,令弘历忧心不已,一直守在床榻前. 齐宽小声道:"皇上,您昨夜里已经陪了一夜,还是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奴才侍候着就行了." "朕没事."弘历用力抹去脸上的疲惫道:"再去煎一剂药来,能够喂xiaqu几口也好." 齐宽正要xiaqu宫人进来道:"皇上,方太医来了." 弘历神色一振,连忙道:"快传他进来." 方太医进来后,不等其行礼,弘历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是寻到医治时疫的良方了." 方太医涩声道:"回皇上的话,应该……算是寻到了." "应该?"弘历拧眉道:"这是何意?" 方太医将刚才发生在钟粹宫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庄太医的药应该是有效的,但结果很难预计,可能是病愈也可能是身亡."不等弘历言语,他又急急道:"臣回去之后,就会与庄太医他们再行斟酌医,希望可以尽量减少风险,还请皇上给臣等多一些时日,还有……在钟粹宫多试几次." 弘历拧眉道:"为何同样的医会有那么大的区别?" "因为这张方子,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其中甚至有钩吻这类的毒物,火候甚至煎煮的时间,都有可能影响药效,所以……" 不等方太医说完,弘历已是打断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赶在皇贵妃有性命之危之前,将医调整好,不许有差池." 这样的话,无疑是强人所难,但说这话的是弘历,方太医就算是再为难,也只得答应,在临走之前,他为瑕月诊了一下脉,病情发展的很快,若是再没有良方,只怕是熬不过后日. 方太医战战兢兢地将这邪告之弘历,后者脸色难看地道:"所有人都退下,朕想静一静!" 方太医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皇上,为龙体着想,您还是不要继续留在此处了,否则很容易感染……" 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厉声道:"朕叫你退下,耳聋了吗?滚!全部给朕滚!" 见他发怒,方太医不敢再劝,赶紧与宫人一起退下,待得他们走后,弘历抚着瑕月苍白如纸的脸颊,喃喃道:"会没事的,瑕月,你一定会没事的,朕会护着你,待你病好之后,朕再带你去南巡,看遍江南美景,吃遍江南美食,你说好不好?"如此说着,他的声音却是渐渐沙哑了起来,透明的水迹在眼眸中若隐若现,"瑕月,朕真的很想你陪在朕身边,若是……若是没有了你,就算让朕创下超越先辈的太平盛世,又有什么意义?已经没有了可以陪朕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瑕月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经慢慢超过了明玉,若说失去明玉,让他无比内疚;那么失去瑕月……就是痛不欲生. 若不是这场时疫,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原来瑕月在自己心中有这么重的份量;二十年来,他与瑕月经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恨过爱过,怒过喜过,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无法舍弃瑕月,舍弃这个陪了自己半辈子的女人.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死在这场时疫中,他就……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殿门不知被何人推开,传来一声轻响,弘历未曾回头,只是冷声道:"退下,没有朕的话,谁都不许进来." "连哀家也不许吗?"这个声音令弘历一惊,连忙回过身来,只见凌若扶着杨海的手站在殿中,连忙起身行礼,随即道:"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凌若没有理会他的话,道:"皇贵妃怎么样了?" 弘历神色一黯,低声道:"很不好,方太医说……以瑕月现在的情况,恐怕熬不过后日;幸好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方子,只是效果尚不稳定,还需要斟酌." "那就好."如此说着,凌若叹了口气道:"无缘无故出了一场时疫不说,连皇贵妃也染上了病,希望她吉人天相,熬过一劫." 弘历沉默片刻,道:"疫症极易传染,皇额娘还是赶紧回慈宁宫吧." "那你呢?"面对凌若的问题,弘历垂目道:"儿子想在这里陪着皇贵妃." 凌若再次叹了口气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关心皇贵妃,但你也要顾着自己身子,万一你也染上时疫,你让哀家怎么办,让大清怎么办?"见弘历不说话,她道:"听哀家的话,回去吧,这里自有齐宽他们照顾着,若你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去养心殿奏禀一次." "儿子无事,请皇额娘放.[,!]心."弘历的回答令凌若眉头一紧,凝声道:"还是不愿回去?"待其默认之后,凌若有些不悦地道:"可你又不是大夫,就算留在这里也无用,反而让哀家担心." 杨海在一旁道:"皇上,太后一知道此事就立刻过来了,她真的很担心您." "让皇额娘担心,是儿子不孝,但……"弘历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瑕月,痛苦地道:"皇贵妃若熬不过这一关,这些日子,就是朕最后所能陪她的,皇额娘,儿子不想往后留下遗憾." "可是你……"不等凌若说完,弘历已是道:"福州那次,儿子都平安归来,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事,再者,方太医他们已经在斟酌方子了,儿子会没事的." 第九百二十四章 暴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摇头道:"看样子,不论哀家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 弘历恭敬却又倔强地道:"请皇额娘恕罪.&-》" "罢了,你犯起倔来与先帝一模一样,谁都劝不动."如此说着,凌若将目光转向瑕月,道:"皇贵妃倒是一个有福之人,能得皇帝如此相待,希望……她可以熬过这一关."说罢,她对四喜道:"每过两个时辰,派人到慈宁宫告诉哀家,关于皇上与皇贵妃的事,清楚了吗?" 四喜连忙躬身道:"奴才谨遵太后懿旨." 凌若点点头,走到弘历身前,关切地道:"记着,一定要平安,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儿子知道,儿子送皇额娘chuqu."待得送凌若离开后,弘历抹一抹脸,打起几分精神,道:"去将养心殿的折子搬来,朕在这里批阅." 四喜忍不住道:"皇上您还是歇会儿吧,这样不眠不休的,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弘历扯一扯唇道:"不过是一日一夜罢了,朕还不至于撑不住,你只管照朕的话去做." 这一夜,钟粹宫灯火通明,方太医等人不停地将斟酌过后的医煎服成药,让宫人服用,当然这些药皆被庄正暗中动了手脚,使得有些人无事,有些人无救身亡,到了第二天一早,已经整整死了近十个人;死了之后,随意拿张草席一裹,便放到推车上,等着宫门打开后,送到乱葬岗去.从未有一刻,人命像现在这样不值钱过…… 周明华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在又一次试药失败后,烦燥地道:"钩吻多了出问题,少了也出问题,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咱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方太医一脸疲惫地道:"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继续试,至少有十几个人服过药后,情况有所好转,比死的人多,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周明华用力捏着鼻涩道:"院正,您昨夜去过延禧宫,皇贵妃的情况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听到这个,方太医神色沉重地道:"很不好,至多勉强能够撑到明日." 陈太医急切地道:"那岂不是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是啊,所以一定要尽快稳定医,救治皇贵妃."顿一顿,他道:"总共还有多少人未曾试药?" 陈太医答道:"下官刚刚命人点算过,还有两百七十余人." "两百多人……"方太医摇头道:"昨日早晨点算的时候,才不过一百多人,一日之间就多了百余人,这个时疫……真是害人得很." 陈太医答道:"下官刚刚命人点算过,还有两百七十余人." "两百多人……"方太医摇头道:"昨日早晨点算的时候,才不过一百多人,一日之间就多了百余人,这个时疫……真是害人得很."感慨了几句,他将一众太医唤到身边,道:"大家且都再辛苦一下,趁着今日还有时间,多试几次药,尽量查出方子的问题出在哪里,这样才好救治皇贵妃."如此说着,他走到庄正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想出这个方子的人,对此最为熟悉与了解,所以你尤其要用心,只要医治好了皇贵妃,就是大功一件,反之……咱们都会有麻烦." 庄正连忙道:"下官知道,下官一定jinli而为." 当药,再一次摆在那屑病宫人的面前时,他们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喝xiaqu而是神色狰狞地质问道:"到底你们还要试多久,是不是根本就打算借着试药要我们的性命?" 周明华连忙上前解释道:"你们皆误会了,本官与诸位太医一直调试医,就是希望可以救你们性命,只是时疫不易医治,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快喝吧,喝完就没事了." "说的真是好听,可是我们只看到不停地有人死,而且一个个都死的那么痛苦.喝药……"宫人咬牙道:"只怕喝完之后,我们就与他们一样了." "喝药尚有一线生机,不喝药就必死无疑,而且这碗药,本官已经一再调配药物的份量,应该可以袪除你们体内的时疫,你……"周明华话未说完,那个宫人便端起药,跌跌撞撞地往他走来,惊得他连忙后退,"你要做什么?" 宫人那张惨白的脸庞上透出一抹诡笑,"你不是说这碗疑以袪除时疫吗,那你先喝,若是你没事,我们再喝." 这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对于得时疫之人来说,可能是救命良药,但对无病之人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但那些宫人并不知道这些,见周明华不肯吃,越发往前逼,甚至其他几个宫人也围了上来. 眼见药已经被强行递到了嘴边,周明华连忙将之打掉,然他这个动作,却彻底激怒了那些已经快被死亡逼疯的宫人,之前那人大声道:"果然,这些根本不是药,而是毒,你们想毒死我们,以免疫症蔓延chuqu." 方太医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道:"你们冷静一些,我们皆是太医,怎会害你们,只是这药……" 宫人激动地打断道:"既然不会害我们,为何你.[,!]们不敢喝?谎言,全部都是谎言,我们不会上你们的当,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说罢,他面目狰狞的朝周明华等人扑来,在他之后,其他宫人也是如此,周明华虽然及时闪躲开来,身上的官袍却被生生撕下一块. 周明华脸色难看地道:"这些人开始失控了,咱们快走!" 听得这话,方太医等人连忙往外走去,侍卫就守在外面,只要他们踏出钟粹宫的门就算安全了,但那些近乎发疯的宫人怎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个个全部疯狂地拉扯着,太医们皆是文弱之人,这么多人一起扑过来,哪里挡得住,不一会儿便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断了去路. 一众太医皆是神色慌张,陈太医颤声道:"这……这可怎么办?他们……他们会不会真杀了咱们?" 第九百二十五章 僵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庄正,眼前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为之,但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人会突然暴乱,令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周明华强定了神,对那些因为得了时疫而身形削瘦,面色蜡黄的宫人道:"你们说我们是来害你们的,但仔细想一想,若要害你们,直接断水断食,或者是在食物中下毒就可以了,我们何必亲自过来呢;再者,因为服了药而病情有所好转的,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会令药效完善,治好你们每一个人." "我不会再信你们的花言巧语."说话的宫人原是重华宫的太监,叫宁福,一直以来颇得黄氏倚重,而他也是最早得时疫的人,不过他病情进展较慢,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你们将我等困在这里也没有用,反而会误了你们自己的医治."说话的是庄正,言语之间,他的眸光有些躲闪,面对着这些被他所害的人,到底心有不安. 宁福激动地道:"我不管,总之医不好我们,你们也要死!" 周明华道:"你们皆是宫中之人,当知宫中的规矩,你们现在这样,已是犯上做乱,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全部都要被问罪,待到那时,就算真有了药,你们也依旧要死,这又是何必呢?" 宁福眼中掠过一丝退缩,但很快便寒声道:"既然左右都要死,那就一起死,你们一个都休想逃." 周明华劝道:"你听本官说,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本官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禀告皇上,但如果继续xiaqu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他的话令宁福几人露出犹豫之色,周明华见他们有所动摇,赶紧又劝道:"本官相信你们并无心作乱,只是为了想要活命,所以一定不会为难你,院正你说对不对?" 方太医连连点头道:"bucuo本官与副院正皆可向你们保证,一定不会禀告皇上,并且会全力救治你们的性命." 在他们的劝说下,宁福等人终于开始后退,形势有所缓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数名大内侍卫奔了进来,执刀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立刻退下,否则格杀勿论!" 大内侍卫的出现,还有那句"格杀勿论"令宁福等人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激动地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们就杀了这些太医!" 在他言语之时,十来个宫人已经一拥而上,再次将方太医等人牢牢围困了起来,有几个还抓着他们的手臂,以防他们逃走! 宫人的暴动令大内侍卫神情一紧,抽出腰间佩刀,明晃晃的刀身在阳光下异常耀眼,令人不敢直视,道:"我再警告你们一次,立刻退下并且放开太医,否则休想活命!" 有宫人尖声道:"有本事就杀,左右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但这些太医也会跟着死!" 在这样的街下,其中一名侍卫退了chuqu不多时,刘虎带人过来,如今的他已经年过五旬,两鬓出现霜白之色,不过身手依旧很好,再加上经验老道,许多年轻侍卫都不是他的敌手. 刘虎拧眉道:"为何会突然如此?" 侍卫低头道:"属下听到喧闹之声过来kankan发现他们情绪激动,还挟持了诸位太医,大人,该如何是好."虽然弘历下令若有宫人想要离开钟粹宫或是暴动,就格杀勿论,但如今关乎众多太医生死,他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莫说是这些侍卫了,就算是刘虎,也觉得极为棘手,宫中时疫未解,若是这些太医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时疫真是要成灾了,而且皇贵妃也会有性命之忧. 刘虎上前一步,盯着宁福等人道:"你们若不想死,就立刻放开诸位太医." 宁福等人原本就因为身上的时疫而陷入恐惧与颠狂之中,这会儿再看到刘虎他们拿在手中的刀,这种情绪更是升到了极点,大声道:"我们要离开这里,放我们离开!" "你们身患时疫,皇上有旨,命你们在此受太医医治,不可……"刘虎话还未说完,已有宫人激动地道:"什么医治,根本就是想要我们死,我们不要死,要活,要活啊!" 刘虎安抚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太医已经在想办法了,只要你们放开太医们,好生待在此处,很快就会没事!" "你骗我们!"一众宫人情绪都激动到了极点,根本不是刘虎几句话就能安抚下来的,甚至有人捡起刚才摔碎药碗留下的碎瓷片横在太医们的脖子上,然后往前行来,令侍卫们紧张不已,纷纷指刀相向,一旦他们越过钟粹宫的宫门,就算会伤及太医,也必须得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形势越发紧张,刘虎怕真的会冲突起来,连忙道:"你们想要离开是吗,好,我去向皇上请旨,放你们离开!" 宁福示意众人止步,随即道:"我们不止要离开钟粹宫,还要离开紫禁城!"他心中清楚,他们不可能控制太医一辈子,只要放开了这些人,身在紫禁城的他们犹如一群被圈在笼中的鸭子,必死无疑,只有离开紫禁城,才能活命. 其实,只要时疫未曾.[,!]治好,他们依然会死,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想不到这些了,只一味地想要活命. 刘虎一口答应道:"好,你们待在此处,我这就去奏禀皇上!"说罢,他压低声音对侍卫道:"看紧一些,千万不要让他们出来,但也切记不要再刺激,待我去见了皇上再说." 待得侍卫答应后,他快步往延禧宫行去,自从皇贵妃得病后,弘历除去上朝,余下的时间皆在延禧宫,连折子也在那里批阅. 到了那边,黄氏与胡氏正好也在,刘虎分别行过礼后,将钟粹宫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随即道:"皇上,那些宫人要求属下放他们离开紫禁城,否则就不肯放了诸位太医." 黄氏急切地道:"皇上,诸位太医万不能有事,否则便无人能够医治此次时疫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黄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朕知道,但那些人……同样不能放。”顿一顿,他道:“刘虎,若是冲突起来,你们有几成把握救出太医?” “五成。”刘虎的回答令弘历不满,冷声道:“虽然钟粹宫有两百多宫人,但都不懂武功,又身染疫症,能有平日里一半力气就不错了,你们居然只有五成把握?” 刘虎低头道:“属下该死,但他们拿利器控制着众位太医,奴才就算再快,恐怕也难以保全他们的性命!” 弘历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 刘虎闻言赶紧跪下道:“属下无能,请皇上治罪。” 弘历在殿中走了几圈,冷声道:“知道带头闹事的是哪些人?” “属下认得其中一个,是仪妃娘娘身边的宁福。”刘虎的话令黄氏一惊,骇然道:“他……他疯了不成,居然胆敢闹事,还挟持太医!” “他确实疯了!”这般说了一句,弘历眸光阴冷地道:“四喜,传朕手谕,着密探即刻入宫!刘虎,你随朕去钟粹宫。”这是弘历第一次当众传召一向以神秘著称的密探。论功夫,经过重重选拔的大内侍卫自不会输给密探,但若论及隐匿、暗杀的本领,侍卫可就远远不及了。 在请弘历写下手谕后,四喜疾步离去,除去弘历之外,只有他知晓那些密探所在的地方。 弘历正要离去,躺在榻上的瑕月突然呕吐不止,将不久前喝下去的黑褐色药汁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弘历顾不得污秽,连忙上前将之拭净。 胡氏忧声道:“娘娘的情况总是不见好转,不论吃什么,都会吐出来,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自从得病以来,瑕月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整日昏迷不醒,不论是药还是吃食,十之都吐了出来,这几天一直靠着人参补充元气。 弘历咬牙道:“瑕月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在命齐宽他们好生照顾着瑕月后,弘历大步往外走去。 黄氏见状,连忙追上去道:“皇上,能否让臣妾同去?或许臣妾可以劝服宁福放了众位太医,毕竟他以前侍候过臣妾。” 弘历正要说话,忽地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虚浮,无法站立,幸好刘虎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在与刘虎一起扶着弘历坐下后,黄氏关切地道:“皇上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弘历强忍着晕眩感道:“朕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胡氏切声道:“自从皇贵妃得病以来,皇上已经连着几日不曾阖眼,又怎会不累,臣妾扶您去暖阁里歇着吧。” “不用了,朕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钟粹宫那边,正如仪妃所言,周明华他们万万不能有事,否则瑕月就……”弘历说着便要站起身来,然双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黄氏见状道:“可是您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够过去,不然……还是臣妾过去吧。” 弘历摇头道:“你一人如何能够控制得住那些暴动的人,还是朕……”不等他说完,胡氏已是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妾与仪妃姐姐一道过去,有刘大人与一众侍卫在,稍晚一些,还有密探过来,想来不会有事。” 弘历拧眉道:“但你们两个始终是女流之辈,如何能够压得住局面。” 黄氏低头道:“时疫爆发之时,皇贵妃亦是一人压住大局,臣妾二人不敢与皇贵妃相论,但亦想尽一份心力,还请皇上给臣妾二人一个机会。” 弘历此刻实在无力过去,沉思良久道:“好吧,你们先行过去,待朕好些之后,立刻过去,记着,一定要保住那些太医的性命,不能让他们有事;若实在没有办法……”他咬一咬牙道:“就依他们的话,放他们走,待得他们放了太医后,再设法剿杀!” 黄氏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臣妾知道轻重,请皇上放心。”说完这句,她与胡氏随刘虎往钟粹宫行去。 他们走得很快,不多时便到了钟粹宫,那里依旧在僵持之中,气氛极之紧张,看到他们过来,侍卫赶紧让开一条路。 黄氏沉声道:“宁福,你还认得本宫吗?” “主子。”黄氏的出现令宁福有些不安,他在黄氏身边侍候的时候,黄氏一直待他不薄,甚至还曾拿银子给他弟弟成亲之用,如今却闹到两相对峙的地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黄氏冷笑道:“难得你还知道本宫是你主子,你得了时疫不好好医治,反而挟持太医,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这话,宁福顿时激动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存心医治我们,而是拿我们试药,就这一天功夫,已经死了近十个人,而且死的极其痛苦,奴才不想死,更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没有人想要你死,方太医他们已经尽量在想法子了,但时疫之症,不是随便一服药就能好的,试药亦是无奈之举,你们该当体谅才是。” 被一名太监挟持着的庄正闻言急急道:“不错,不过药已经试的差不多了,下一次配药,应该不会有差错,本官可以性命担保,你若不相信,可以找人来试一试,一定……” “闭嘴!”宁福厉声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鬼话,根本没有一句是真的。” “那本宫呢,宁福,你若还记着之前的主仆之情,就立刻放开众位太医,本宫会在皇上面前为你们求情,待得时疫痊愈之后,你们也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 “奴才……”在宁福有所动摇之时,他身后的一个太监尖声道:“不要相信她的话,说来说去,皆是为了哄骗我们放开这些太医,你看着吧,一旦放开,他们不是杀了我们,就是拿我们继续试药,根本没有活路!” 黄氏扫了后者一眼,眸中有着极少见的怒意,旋即道:“宁福,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这几年来,本宫可曾骗过你?” ... ... 第九百二十七章 千钧一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宁福不断摇头,喃喃道:“以前不曾骗过,不代表以后也不会,你们真正想救的,从来只有皇贵妃一人,而不是我们这些卑贱之人!”说到后面,他已是激动难抑,神色偏执地道:“就如刚才所言,除非你们放我们离开紫禁城,否则我们就杀了这些太医。” 一直不曾说过话的胡氏开口道:“你们若就此罢手,尚有一线生机,但若是杀了太医,就真的必死无疑了,你们一个个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难道连这么一笔小帐都不会算吗?” “生机……生机在哪里?”宁福怆然说着,下一刻,大声道:“走开,你们都走开啊,否则我们真的会杀人!”虽然声音狠厉,却透着一丝颤意,显然他们心中也是害怕的。 胡氏冷笑道:“杀人,好啊,你们现在就将太医们给杀了,这样本宫就可以顺理成章杀了你们,让你们早些解脱。” 胡氏的话语令黄氏大为皱眉,低语道:“妹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忘了皇上是怎么叮咛咱们的吗?万一激怒了他们,伤了那些个太医可怎生是好,皇贵妃还等着救命呢。” “姐姐放心,我是故意的,只要他们还不想死,就会明白太医是他们的护身符,从而不敢轻易动那些个太医,不过……”胡氏神色凝重地道:“想劝宁福他们放人是不太可能的事了,姐姐,你得赶紧再想个法子。” 黄氏亦看出了这个趋势,点头道:“软的不行,就只能硬来了。”其实刚才她是有机会的,可惜被宁福身后那个太监破坏。 趁着胡氏与宁福等人言语之际,黄氏侧目道:“四喜来了吗?” 刘虎垂目道:“属下已经让人去盯着,喜公公一出现,就会立刻来通传。” 黄氏微微点头,胡氏的言语虽然令宫人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一直在紧逼,侍卫已经被迫退到了门槛处,再退下去,就要出钟粹宫范围了,而密探……一直都不曾出现。 黄氏站在最前面厉声道:“宁福,你若再往前走,就是与本宫为敌,与皇上为敌,再不能回头,你当真不后悔吗?”她知道劝服不了这些人,只是借此拖延时间,等着密探过来。 宁福摇头道:“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头了,仪妃娘娘,您放我们走吧!不然……”他将庄正推出来道:“我就先杀了他!” 庄正吓得心神俱裂,急急道:“不要杀我,我……我可以救你,真的可以救你!”若早知今日会有这么大的麻烦,他说什么也不会过来,希望这次有惊无险,否则可真是把自己给害了。 宁福哪里会相信他的话,死死盯着脸色阴沉的黄氏道:“我没有与你玩笑,不想他死的话,就赶紧让开!” “看来你已经不将本宫视为主子了,罢了,本宫也不愿再劝,你想走是吗?”黄氏用力咬紧银牙道:“好,本宫答应你!” “姐姐!”胡氏惊声道:“你怎么可以答应他,皇上不是说……” “先稳住他们,然后设法拖延时间。”如此说着,黄氏示意刘虎等人让开,后者显得极是为难,不过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宁福露出喜色,让所有人都跟在他后面,一点点地往外挪去,那些个太医皆被牢牢的控制着,以防他们逃走。 刘虎用力攥着双手道:“可惜不能调弓箭手过来,否则哪里会这么被动。” 黄氏听到他的话,低声道:“他们逃不走的。”话虽如此,她看起来却比刘虎还要紧张,眼见宁福得离越来越近,黄氏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密探真赶不及过来,你们切不要枉自动手,皇上说过,一切以太医性命为重。” “属下明白。”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宁福已经踏出了钟粹宫的门槛,除了虚弱至走不动路的,余下两百余人,皆聚在一起,看起来黑压压一片,令刘虎等侍卫备感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喜匆匆奔来,虽然他身后并不见什么人,但他的出现,无疑令黄氏等人精神一振,果然,他近前之后道:“启禀二位娘娘,密探已经来了,只要您二位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动手,奴才问过,说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奴才私以为,值得一试。” “本宫知道了。”黄氏暗自惊叹,这些密探可真是神出鬼没,若非四喜提及,她们根本不知道密探已经来了。 宁福虽然没听到他们的话,但四喜的出现无疑令他精神一紧,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黄氏怕节外生枝,连忙道:“没有,他来是告诉本宫,皇上已经同意放你们走,你们无需再担心了。“ “当真?”宁福半信半疑地看着黄氏,抵着庄正脖子的瓷片又紧了几分,已是见到殷红的血迹。 黄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道:“你们挟持了太医,本宫又怎么敢说谎骗你们,行了,快走吧,除非你想继续留在此处。” 宁福自然不愿,一边盯着黄氏一边往外挪步,见他们大半的人都出了钟粹宫,四喜附在黄氏耳边道:“娘娘,该动手了。” 黄氏紧紧攥着双手,冷汗从额间滑落,这是一条条人命啊,只要她一声令下,就会化为一具具尸体,她……她从未下过这样残酷的命令,更不要说宁福还曾侍候过她,可是,她若不下令,事情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胡氏看穿了黄氏的心思,焦灼地道:“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心善,从不与人为难,但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而且,这个宁福已经不当你是主子了,你又何必再护着他?若是让皇上知道你放跑了这些人,一定不会轻饶。” 黄氏暗自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刚才只是一时有些不忍罢了,咱们既然来这里,就当一切以大局为重,断不可因小失大。” 宁福看到她们交头接耳,紧张地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动,否则……” ... ... 第九百二十八章 血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说了放你走,就一定会放你!"在宁福心安之时,黄氏与胡氏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道:"动手.&-》" 不等宁福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脖颈间已是感觉一阵冰冷,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如泉水一样喷了出来,而他则摔在地上,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他的头摔在了地上,无头的身子在站立了一会儿后方才摔在地上,庄正愣愣地站在那里,从宁福身上喷出来的鲜血溅了他一身,连脸上都是,整个人犹如刚从血池里捞上来. 这样的,并不止他一个,但凡是挟持着太医的宫人,全部被一刀断颈,身首异处,一时之间,钟粹宫前满地都是鲜血,恐怖至极.至于太医们,则安然无恙,那些人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造成这一切的,乃是一群浑身都隐藏在黑色之中的人,他们并不曾蒙面,但即便是这样的晴朗的天空,也难以看清他们的容貌,像蒙了一层雾似的. 这些,就是自大清立国以来,就一直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的力量,隐匿于暗中,刺探消息,掌控臣子动向,刺杀追捕逆贼,扫清皇权路上的绊脚石.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被吓呆的宫人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处冲逃,想要离开这个满是鲜血的地方,然不论他们逃向何处,那些密探都会如幽灵一样挡在他们面前,收割着他们的性命,至于方太医等人,已经在刚才被他们拉到了刘虎他们所在的地方,无法再成为那些人的挡箭牌. 黄氏别过头,不忍心再看这血腥的一幕,她已经一再给他们机会了,可惜他们始终听不进劝.其实这些人也很可怜,他们只想要活着而已,若没有这场时疫,又怎会有那么多条人命死去. 如此又杀了十来个人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若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站住,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在几十条人命的震慑下,他的话出奇有用,刚刚还四处乱奔的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密探头子眸光冰冷的扫过这些人,寒声道:"全部都回去!" 在他的言语下,除去那些已经变成尸体的,余下众宫人全部都退了回去,再无一人站在钟粹宫外,刘虎立刻让人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出来,做完这一切,刘虎朝密探头子拱手道:"多谢!" 密探头子看了他一眼,朝黄氏与胡氏行了一礼,哑声道:"此处事毕,奴才等回去了." 黄氏勉强勾一勾唇角,点头道:"好!有劳了." 她话音刚落,那些人就如一拨黑云,迅速退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眼前,直至这个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方才消失.除了弘历,只怕没人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对这群人. 胡氏还算镇定,道:"刘虎,立刻派人将这些尸体包裹后,然后送去掩盖,另外,地上的血也要快绣干净,以免疫症扩散,另外,诸位太医身上都沾染了病血,要立刻去净身才行,否则沾上疫症就麻烦了."顿一顿,她又道:"也别回太医院了,免得吓到人,就在此处寻个地方净身吧,让人去拿些干净的衣裳来." 刘虎一一记下后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一众太医都虽无大碍,却久久说不出话来,有甚者,一直到现在都还在颤抖,这也怪不得他们,刚才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那么多条人命,一瞬间,全部都没有,而且一个个都是人头落地,他们何曾看到过这样惨烈的场面. 趁着刘虎准备的时候,黄氏走上前道:"本宫知道,刚才的事令诸位太医都受了惊吓,但是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要想出医治时疫的良方,皇贵妃的情况,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已是不能再拖了." 周明华最先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拱手道:"微臣明白,微臣等人一定会尽快研制出医,以保皇贵妃无恙." "那本宫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如此说着,她转头道:"妹妹,既然此处已经无事,咱们也该回去向皇上覆命了." 胡氏点点头,与她一起往延禧宫走去,在出开了众人的视线后,胡氏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刚才那一幕,我想……这一辈子都是忘不掉了." "我也是,密探……"黄氏摇头道:"真是想不到,咱们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密探,不过若可以,本宫宁可不要见." 胡氏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些人真是杀人不眨眼,不过今日也多亏了他们,才可以化险为夷,救下太医们." 黄氏轻叹了口气道:"接下来,就看这些太医的了,希望他们尽快完善方子,好救治皇贵妃;否则……不止是皇贵妃有事,怕是连皇上都会出事." 胡氏猜测道:"姐姐担心皇上也会染上时疫?" "皇上如今一直待在延禧宫,我自是有这个担心,可就算没染上时疫,一凳贵妃出事,以皇上对皇贵妃的情义,定会悲痛欲绝."她再次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希望老天爷保佑皇贵妃,切莫要将她带走." 胡氏叹然未语,待得回到延禧宫后,二人将事情了一遍,弘历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今日之事,实在是难为你们了."对于那几十人的死,弘历未有丝毫动容,他不同于黄氏等人,一生之中早就看多了生死与鲜血,在他看来,胆敢暴乱之人,全部都该死,只死了几十个人,已经算少的了. "这一切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黄氏说罢又急切地道:"对了,皇上您怎么样了?" "歇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没事了."面对弘历的回答,胡氏不放心地道:"要不然还是传太医看一看吧?" "都没说事了."说着,弘历挥手道:"你们想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见他这么说,胡氏二人只得告退,在他们走后,弘历命一道回来的四喜扶着自己去瑕月所在的内殿,四喜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皇上,不如还是依颖妃娘娘的话,传太医来kankan吧,奴才真的很担心……" 第九百二十九章 最后期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薄唇微勾,道:"怎么了,怕朕也染上时疫?" 四喜连忙赔笑道:"皇上有真龙护体,哪里会染上时疫,不过……始终是太医看过较为放心.&-》" 弘历摇头道:"看与不看皆是一样的,难不成看过后,有还会变成没有吗?一切……还得看天意如何." 在来到内殿后,瑕月依旧在昏迷之中,多日的水米不进,令她脸色很差,脸颊亦凹了jinqu看不到一丝血色. 弘历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一直以来,朕都觉得仪妃懦弱平庸,颖妃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今日,她们二人却令朕刮目相看,竟然可以面对着那样的局面而不乱,真是bucuo."说到这儿,他忽地又笑了起来,"不过朕相信,若是你,一定会做得更好,因为你是那拉瑕月,从来不弱于任何人的那拉瑕月!有时候,朕在想,你这样出色,若是一个男子会怎样,想来应该会位极人臣,与傅恒一样,成为朕最得力的臣子,助朕开创大清盛世,不过……"他放缓了声音道:"朕还是喜欢你身为女子,这样才能与朕携手相伴到老,你说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昏迷了将近一日的瑕月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紧接着缓缓睁开来眼,微不可闻地唤道:"皇上……" 弘历惊喜地抚着她的脸颊道:"瑕月,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些了?朕立刻去传太医来." 瑕月摇头,轻声道:"携手相伴到老……皇上真是这样想的吗?" 弘历连连点头道:"当然是,等你好了,朕带你一起去骑马,一起去看江南美景,哪怕是咱们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都要牵着手.你这一辈子,都会是朕最钟爱的皇贵妃." 瑕月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艰难地道:"好……七十岁也要牵着手……" 弘历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所以啊,你要尽快好起来,知道吗?千万不要输给小小的时疫." 瑕月正要点头,胸口却是传来一阵阵的烦闷,忍不住张嘴呕吐起来,可是她之前才呕过一次,腹中根本没有东西,然在几次干呕之后,一口温热带着腥咸的东西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瑕月这一次吐出来的,是殷红的血…… 看到这一幕,弘历手脚冰凉,厉吼道:"快去请太医,快!" 四喜被他的吼声惊醒,连忙往外奔去,在他走后,弘历连忙拭去瑕月嘴边的血渍,然刚拭去,便又有一小口血吐了出来,弘历的手不停发抖,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幸好瑕月没有继续吐xiaqu弘历俯身抱住再次昏迷过去的瑕月,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瑕月,不要死,你刚刚说过七十岁时也要与朕一起牵手,不可以死啊!听到没有?!"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初冬的天在这一日特别寒冷,哪怕是日夜不停的炭火亦温暖不了弘历冰冷的身子.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仓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弘历连忙抬起头,果见是方太医他们过来,赶紧催促道:"快替皇贵妃kankan她刚才吐了两口血,她……她病了几日,朕从没看过她吐血,快!" 方太医不敢怠慢,连忙为瑕月诊脉,几乎是在手指刚搭上腕间的时候,方太医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在他之后,周明华与庄正皆为其诊脉,脸色比之方太医还要难看. 弘历急切地问道:"怎么样,皇贵妃怎么样了?" 方太医神色凝重地道:"回皇上的话,臣之前说,皇贵妃可以熬到明日,但现在……现在……" 弘历紧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咬牙道:"现在如何,快说!" 周明华接过话道:"启禀皇上,皇贵妃的情况急剧恶化,内脏亦开始出血,这意味着,她的病情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若是……天黑之前再不服用医治时疫的药,只怕……回天乏术!" 最后四个字,犹如滚地惊雷,令弘历当场愣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他一把揪住周明华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皇贵妃的病情会突然加重?是不是你们之前开的方子有问题?说!" 周明华惶恐地道:"皇上息怒,之前所开的方子都是一再斟酌的,万不会有错,不过此次时疫很是严重,皇贵妃之前又辛劳过度,身子虚弱,所以病情发展才会比寻常人来得快." 弘历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医治时疫的方子怎么样了,可有完善?" 方太医战战兢兢地道:"之前被关在钟粹宫的宫人暴乱,不久前才压下,臣已经去重新开方煎药,让他们服用,应该很快……" 弘历打断他的话,寒声道:"朕不要听应该,朕只问你们,赶不赶得及救皇贵妃?!" "臣一定会jinli而为,但……"方太医无奈地道:"这么短的时间,臣等实在不敢保证能医好皇贵妃." "不能也要能!"弘历咬牙道:"皇贵妃不可以有事,否则朕定要你们陪葬,君无戏言!"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周明华等人毫不怀疑,若是瑕月薨逝,弘历一定会要他.[,!]们陪葬于陵寝之内. 在众太医惶恐的神色中,弘历寒声道:"趁这会儿还有时间,你们立刻去钟粹宫,黄昏之前,朕要拿到可以确保皇贵妃无恙的医,听清楚了没有?" "臣等遵旨!"方太医等人一脸无奈地答应,在退出延禧宫后,庄正脸色苍白地道:"院正,皇贵妃若是薨逝,皇上真的会杀了咱们吗?" 陈太医闻言也急忙道:"是啊,院正,您说皇上会不会只是吓唬咱们,好让咱们不敢松懈." "吓唬?"方太医冷笑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皇上有多紧张皇贵妃,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为了照顾皇贵妃,连自身安危都不顾." 陈太医颤声道:"那咱们……岂非随时会没命?这……这怎么能行,咱们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保证救得了皇贵妃?" vip第九百三十章 挣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太医没好气地道:“这些话你与我说有何用。”说着,他摇头道:“如今只能寄希望庄太医那张方子能救得了皇贵妃,否则……咱们的命,怕是到头了。” “可是……”陈太医仍是心有不甘,周明华打断他的话道:“与其在这里抱怨,倒不如多试几次药,或许可以找到方子的问题所在,从而变成真正医治时疫的良方,这样,咱们也可以保住性命。” 陈太医想想也是,遂不再言语,与他们一道往钟粹宫行去,一路上,庄正的心思都在不停地转着,虽然魏静萱说过,只要依着这个法子做,他就不会有事,但想来,连魏静萱自己也没有料到,弘历对皇贵妃会重视到这个程度。 真的……还要照计划行事吗? 他不敢背叛魏静萱,但他更不想死,皇贵妃一旦香消玉殒,弘历怪罪下来,以魏静萱的身份,根本是拦不住的,换而言之,他……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庄正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行,他一定要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可这件事就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中,只要皇贵妃死,他们就会死,或许最终弘历不会真要他们的性命,但谁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一把?至少他不敢。 一直等来到钟粹宫,庄正都魂不守舍,连拿错了药材都不知道,幸好被周明华看到,这才没有酿下祸事;后者在将药递给小太监去煎煮之后,道:“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庄正勉强笑一笑道:“是啊,真有些担心,毕竟时疫不是那么好医的。” 周明华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希望上天能给咱们留一条活路,保住皇贵妃的性命。”说到此处,他忽地拍着庄正的肩膀道:“其实这次已经很好了,若非你想出救治的良方,可能咱们到现在都没什么头绪。” 他的话令庄正有些内疚,望着正在搬药材过来的小太监,道:“可惜药性不稳,谁也不知这一壶药煎出来是良药还是毒药。” 说起这个,周明华也是头痛不已,他们已经试了许多次了,但总是控制不住药性,猜不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而此刻,离黄昏已经不足半日了…… 且不说众太医在钟粹宫为了一张半真半假的方子伤透脑筋,这些日子一直深居简出的魏静萱听得小元子打探来的消息,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急切地道:“当真吗?” 小元子眉飞色舞地道:“千真万确,延禧宫那位吐了好几口血,皇上把所有太医都叫去了,这会儿虽然还活着,但只剩下一口气了。” “好!真是好!”魏静萱的呼吸有些粗重,过了许久方才渐渐平静下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这一刻了。” “奴才还听说,今夜就是皇贵妃的大限了,除非太医能拿出医治时疫的良方来,但……”小元子笑意深深地道:“他们根本就拿不出来。” “不错!”魏静萱起身走到雕着吉祥纹饰的炭盆前,用铁钳子加了一块银炭放在里面,凉声道:“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小元子讨好地道:“皇贵妃一除,往后就没有人再碍着主子的路了。” 魏静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真是想不到,你这奴才胆子那么大,议论起皇贵妃的生死,全然不当一回事。” “她又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何需当她一回事,您说是不是?”小元子的言语无疑是大胆露骨的,但魏静萱从来不是一个胆小之人,否则她也走不到今日,在仔细打量了小元子一眼后,弯唇笑道:“往后,你就好好跟着我吧,只要你足够机灵聪明,必不会亏待了你。” 小元子连忙拍袖下跪,“奴才多谢主子恩典。”待得站起身来后,他又谄笑道:“依奴才说,只要皇贵妃一死,主子早晚会坐上皇贵妃的位置,执掌六宫。” “若让人听到你这话,非得治你一个死罪不可,莫要忘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连主位都算不上。”话虽如此,魏静萱的眸中却透着笑意,显然她很是喜欢小元子的话。 小元子连忙道:“奴才明白,但奴才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主子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魏静萱笑一笑道:“行了,去把那件秋香色紫锦镶风毛的披风拿来。” 小元子一愣,道:“主子您要出去?” 魏静萱轻抚着脸颊凉声道:“皇贵妃病成那样,我若是不过去看看,皇上那边如何交待的过去。” 小元子会意过来,连忙依言取来披风,扶着魏静萱一路往延禧宫行去,一踏进那里,便感觉气氛异常凝重,每一个宫人脸上都布满了忧色,待得进到里面,意外看到黄氏与夏晴也在,魏静萱连忙屈膝行礼,随即走到床榻边,朝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弘历行礼,小声道:“皇上,您别太担心了,皇贵妃她一向与人为善,积下不少善果,臣妾相信她定可以熬过这一关,转危为安,您别太担心了。” 弘历徐徐点头道:“不错,皇贵妃一定会好的。”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瑕月脸上,未曾看过魏静萱一眼,后者忍着心中的不悦,关切地道:“倒是您,已经连着几日没有阖眼了,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您去歇一会……”她话未说完,弘历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是厉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魏静萱赶紧上前替他抚背,在无意中碰触到他的脸颊时,讶然道:“皇上,您在发热吗?” 弘历止了咳嗽,摆手道:“朕没事,你们且都回去吧。” 魏静萱急切地道:“不是啊,您脸颊那么烫,分明就是在发热,得赶紧让太医来看看。”她固然是想瑕月死,却从不曾想过要让弘历出事,若是弘历有什么事,她的--15202814281125411268+dliineda+3203--> vip第九百三十一章 同染时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切都是魏静萱想要说的,却被她们给抢了先,好不气恼,强忍了那股邪火道:“皇上,二位娘娘所言极是,就让太医来给您诊个脉吧。” 在她们一再劝说下,弘历终是松了口,道:“好吧,传周明华过来。” 黄氏连连点头,对锦屏道:“立刻去请周太医过来。” 锦屏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她走得很快,未过多久就将周明华给请了过来,后者半跪在地上为弘历诊脉,待得收回手之时,神色已是极为难看。 黄氏急切地道:“周太医,皇上怎么样了,为何会发热?”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想问,但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浑身哆嗦,实在不敢问出口。 夏晴亦是催促道:“是啊,周太医你快些说。” 周明华拱手道:“启禀二位娘娘,皇上……皇上……”他眸中掠过一丝挣扎,终是如实道:“皇上因为一直照顾皇贵妃,与之接触过多,所以也染上了时疫,发热正是时疫最初的症状。” 不论是黄氏还是夏晴,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明明心中有怀疑,也不敢问,想不到……竟然成真了,一时间,二人都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若是能够医好便罢了,否则……她们真当是不敢想象下去。 魏静萱因为知晓内情,所以还算镇定,道:“药方如今研制的怎么样了,是否可以医治这场时疫?” 周明华满嘴苦涩地道:“臣等正在尽力研制,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药性,医治……” 他话未说完,魏静萱便一脸激动地道:“这么说来,就是还没有了?”在周明华的无言中,她厉声道:“你们身为太医,却对付不了一小小时疫,简直就是该死,一定要救皇上,听到没有,否则你们一个都休想活命。” 以她的身份,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更不要说黄氏与夏晴都在,不过这个时候,无人有心情计较这些,不论是黄氏还是夏晴,皆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与害怕之中,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弘历就是一切,他若有事,后宫必将天翻地覆了。 至于魏静萱,在斥责完周明华之后,便奔到弘历身前跪下,急切地道:“皇上,您不会有事的,臣妾一定会让太医医好您身上的时疫,臣妾也会在佛前为您日夜祈福。”说到后面,她已是泪流满面,悲伤不已。 这样的哭泣与悲伤令弘历颇有些感动,抚过她满是泪痕的脸庞道:“起来吧,莫要跪着了。”待得魏静萱起身后,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瑕月,刚才听到周明华说他身染时疫时,并没有太过慌张或是害怕,因为早在他来延禧宫的那一刻,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瑕月,这二十年来,朕负了你良多,如今让朕与你一起共历生死,算不算是一种补偿?三十七年……”弘历嗤笑道:“原来朕只有三十七年的性命吗?” 这个时候,黄氏终于回过神来,泣声道:“不会的,皇上与皇贵妃都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夏晴亦是哭泣道:“不错,臣妾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 弘历摇头未语,过了一会儿,他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想单独与皇贵妃待会儿。” 魏静萱睁着朦胧的泪眼哀声道:“皇上,让臣妾留在这里陪您好不好?” “回去吧。”在弘历的言语下,魏静萱只得随黄氏她们退出延禧宫,待得分开之后,小元子瞅着四下无人,忧声道:“主子,现在连皇上也染了时疫,这可怎么办啊?” 魏静萱抹去脸上的泪痕,冷声道:“待会儿让庄正来倚梅轩一趟。” 小元子答应一声,在扶着魏静萱回到倚梅轩后,立即去了钟粹宫,这个时候,周明华已经回来了,众太医皆知弘历亦患上了时疫,令他们的心情沉重不已。 小元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来到庄正身边,道:“庄太医,主子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庄正点点头,与他一起来到倚梅轩,魏静萱正坐在椅中喝茶,在示意庄正坐下后,她凉声道:“怎么一进来就绷着个脸,怎么了,不愿见我吗?” 庄正闻言连忙起身道:“贵人误会了,微臣只是在想刚才的事,皇上他……也染上了时疫。” 魏静萱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刚刚从延禧宫回来。” 庄正咬一咬牙道:“贵人,不如咱们收手吧,继续下去,真要闯大祸了。” “收手?”魏静萱冷笑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现在却来叫我收手,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皇上……”不等庄正说完,魏静萱已是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上才不过刚刚染病,离着病危至少还有两三日的功夫,这段时间,足够你做事了,对不对?” “是。”庄正满嘴苦涩的应着,魏静萱始终是不肯放过延禧宫那位。 他很想问魏静萱,若是皇贵妃死后,弘历要他们所有太医陪葬,魏静萱要如何为他求情,怎么保住他性命,但他……终归是没敢问出口。 若说对弘历是敬畏,那么对魏静萱就是恐惧,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被魏静萱看穿了所有心思,包括他心中的小算盘。 魏静萱并不知道这些,在满意地瞥了他一眼后道:“只要那拉瑕月一死,你就立刻告之他们正确的方子,皇上自然就无事了,而你也会因为这场时疫立下大功,副院正之位,唾手可得。” 在庄正唯唯诺诺答应之后,魏静萱又道:“下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传你来问治皇上的法子。”--15202814281125411268+dliineda+3204--> vip第九百三十二章 夕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见状,连忙道:“太后您别担心,皇上是真命天子,一定会没事的,奴婢这就去延禧宫看看。” “不必了。”凌若唤住意欲离去的水秀,深吸了一口气道:“替哀家再拿一串佛珠来。” 水秀依言取来,随即道:“那皇上……” 凌若摇头道:“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否则也不会明知道可能会染上时疫却还去延禧宫,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哀家帮不了他,也治不了时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佛前祈祷,希望佛祖可以保佑他与皇贵妃平安无事。”在佛珠重新转动的那一刻,她闭起双眼,神色平静地默念着经文,然……在轻烟缭绕之中,有透明的液体不断从其眼角滑落…… 时间,在太阳西斜之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不论世人愿或者不愿,都如期来到了黄昏时分,这一日的夕阳特别红,带着一种血色的苍茫之感,笼罩在众人头顶,令他们难以喘过气来。 其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众位太医,这一夜,将决定着他们的生死,药试了一批又一批,但效果始终不尽如人意。 陈太医怆然道:“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们?”他手上拿着一只空药碗,之前喝下这碗药的人已经死了。 “不会的,一定会有活路。”话虽如此,方太医的嘴唇却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至于其他人,比他更加不堪,一片愁云惨雾。 这个时候,四喜快步走了过来,匆忙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命奴才来问众位太医,可曾备下良药?” 方太医点点头,对周明华道:“你陪我一起去见皇上吧。” 周明华正要答应,庄正忽地道:“院正,让下官陪你去吧,不管怎么说,这个药方最初都是下官想出来的,对其中的药性更加熟悉一些。” “好吧。”其实谁陪方太医过去都是一样的,他们此次就像是在赌博,赢了就皆大欢喜,输了则人头不保。 在庄正去取药材的时候,四喜凑到方太医身边,低声道:“院正,事关皇贵妃生死,您有把握吗?” 方太医重重叹了道:“若是有把握,本官就不会在这里唉声叹气了,这一次,真是要命了。” 听得这话,四喜的心情比之刚才更加沉重,若是救不回瑕月,那么数日后,很可能也救不回弘历,到时候,朝廷甚至大清,不知会动荡成什么样子。 一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延禧宫,夕阳之下,只见黄氏、胡氏还有夏晴三人站在宫门外殷切地张望着,看到他们过来,黄氏走上前,哽咽地道:“方太医,你一定要救皇贵妃,她不可以有事的。” 方太医拱手道:“臣明白,臣必会竭尽全力救皇贵妃的性命。” 在他们入内之后,胡氏走过去道:“咱们进去等吧,姐姐你别太担心,皇贵妃人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 黄氏点点头,在她们去正殿等候的时候,方太医与庄正已是来到内殿,弘历明知道自己染上了时疫,却依旧守在床榻边,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在他们的请安声中,弘历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凉声道:“如何,可有把握?” 方太医涩声道:“臣一定用尽生平所学,保皇贵妃无恙。” 他的回答惹来弘历的嗤笑,“这么说来,依旧是没有把握了?”见方太医二人低着头不说话,弘历又道:“罢了,开方煎药吧,左右朕已经说过了,救不回皇贵妃,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再次听到,方太医仍然心惊肉跳,惶恐难安,面对宫人递来的文房四宝,平日里写得一手好字的他,这会儿写出来的字,却比孩童还要难看。 不等方太医将一再斟酌的药方交给宫人,庄正已是接过道:“院正,我去煎药吧,以免宫人掌握不好火候。” 对此,方太医自不会反对,由着他拿着药方与药材随知春一起去小厨房。在宫人备好炉子后,庄正当即取药放到药罐之中,随后倒入三碗水,放在炉上煎煮,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药方。 知春见状,不放心地道:“庄太医,您不用看药方吗?” 庄正怔了一下,旋即道:“刚才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知道该用什么药,什么份量。” “是吗?”知春疑惑地看着庄正,刚才她随其一路过来,可没见他看过药方,这个庄太医,该不会是想害主子吧?一直以来,庄正都与魏氏走得很近,万一魏氏想趁时疫的机会害主子,那庄正就是最好的帮凶。 知春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在庄正将煎好的药递给她时,她疑声道:“庄太医,这碗药当真能救得了主子吗?皇上刚才的话您也都听到了,救不了主子,您与方太医他们都要死,谁也保不了你们的性命。这人啊,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开玩笑,唯独一样性命开不得,你说是不是?命没了就是没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知春姑娘说得极是。”庄正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黑褐色的药汁,道:“这药一定能救得了皇贵妃。” 见自己将话说得这么明了,庄正还是坚持端药过去,知春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正自思索间,庄正道:“相信我,赶紧送去吧。” “希望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如此说着,知春终是端了药去内殿,在弘历亲自喂瑕月服下药后,他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看这碗药究竟会成为良药还是毒药。 弘历一直紧紧攥着瑕月的手,感受那微弱的脉膊与温度,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瑕月终于有了反应,但那绝对不--15202814281125411268+dliineda+3205--> vip第九百三十三章 是生是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见他不说话,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样,皇贵妃到底怎么样了?” 方太医正要说话,颤抖不止的瑕月突然侧头吐出一大口因为混了药汁,而有些发黑的血来,浸染了秋香色的锦被。看到这一幕,方太医心中大骇,连忙跪下道:“臣无能,请皇上治罪!” 他们……终究是救不了皇贵妃,也终究逃脱不了杀身之祸! 弘历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慌张地拭去瑕月嘴边的血,颤声道:“瑕月,莫要吓朕,你说过,会好起来的,会陪朕到七十岁,你不可以食言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又有一口血吐在弘历手上,令后者骇然变色,双唇颤抖地抱起瑕月,紧紧拥在怀中,喃喃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朕,朕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朕……朕还可以册你为后,让你成为朕名正言顺的妻子,朕知道,这是你最大的心愿,朕答应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不死!”说到后面,已是泪流满面,可是瑕月只是软软地靠在他怀中,没有任何反应,更加不曾醒来。 册后……弘历终于说出这两个字,其实在之前,他就已经有过这个念头,只是一来念及明玉,不愿过早再立新后;二来顾着瑕月的出身,所以一直不曾出口,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后悔,若是瑕月就这么走了,他再没有机会让瑕月做自己的妻子,完成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庄正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不可能的,皇贵妃不可能会有事,他方才煎的药,乃是真真正正化解时疫的良方,接理来说,皇贵妃服下药后,情况就会好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是皇贵妃病情太重,所以回天无术?可是钟粹宫中与皇贵妃病情相仿的并不是没有,一样被救了回来。 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的问题,知春已是冲上来,一把揪住他厉声道:“说,是不是你在药里下了手脚,存心想要害我家主子?” 庄正急急摆手道:“没有,我怎么会害皇贵妃呢,你莫要胡说?!” 知春咬牙道:“我没有胡说,若不是这样,你为何连药方都没有看一眼,就直接下药,分明是心怀不轨。” “我说了,在来的路上已经……”不等庄正说完,知春已是道:“你撒谎,这一路我都跟着你,根本就没看过药方!” 跪在地上的方太医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连忙回过头来道:“庄正,你没有依我的方子抓药?” “没有,院正,我……”庄正慌张地道:“我确实改动了一些,但我真的是想救皇贵妃,她……她不应该有事的,她……” 庄正还待要说,弘历阴寒的眸光已是落在他身上,令后者打了个冷战,连忙道:“皇上莫要听知春胡说,微臣从来没有想害皇贵妃的意思,这服药……本该可以治好皇贵妃的,真的,不知为什么,会……会变成这个样子。” 弘历咬牙切齿地道:“朕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既然一心寻死,朕就成全你!”说罢,他厉声道:“来人,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庄正大惊失色,连忙磕头求饶,慌声道:“皇上饶命,微臣……微臣可以救皇贵妃,您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虽然弘历并不相信他,但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阴声道:“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救不了皇贵妃,等待你的就不是乱棍打死,而是五马分尸!” 庄正连连点头,顾不得抹去额上的冷汗,膝行上前,小心翼翼地为瑕月诊脉,在吐出血后,瑕月就不再颤抖,重新陷入安静的昏睡之中,脉象也不乱了,但比之原先更加虚弱,简直就是细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断。 糟了,难不成皇贵妃病情严重加上身子虚弱,所以那服药对她不起效? 庄正自在思索之际,耳边传来弘历冷如寒冰的声音,“如何,有法子救皇贵妃吗?” 他急急点头道:“有,微臣有法子救皇贵妃。”如此说着,他对知春道:“刚才煎煮剩下的药,你再加两碗水,煎成半碗,然后立刻送过来。” “你的药根本就有问题,继续服用只会令主子病情加重。”说到此处,知春恼恨地道:“说,你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存心加害主子?” “没有!”庄正忙不迭地道:“没人要加害皇贵妃,那剂真的是治病救人的良方,你快些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弘历在示意知春下去煎药后,一字一句道:“朕改变主意了,若是皇贵妃有事,你一人陪葬太少了,朕要你九族之人,全部陪葬,一个都不许少!” “臣……臣明白。”庄正汗如雨下,身子抖如糠筛,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直至知春再次端了药进来。 在弘历接过药碗时,知春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颤声:“皇上,您真相信他的话吗?” 弘历扫了跪在地上的二人一眼,忍着鼻尖的酸涩,低低道:“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给朕吧。” 知春无奈地点头,在弘历喂药的时候,她一直盯着忐忑不安的庄正,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她非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不可。 在喂完第二碗药后,天色已是彻底黑了下来,到了太医给瑕月所下的最后时刻,弘历一直紧张地盯着瑕月。这一次,瑕月没有再吐药,但神色再次变得扭曲起来,好像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弘历如刚才那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活着,活着成为朕的皇后,活着看朕给你最为风光的册后礼,就算天下人反对,朕也一定会兑现这个诺言!” 若瑕月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很开心,可惜,她现在正处在生死边缘,根本什么都听不到。--15202814281125411268+dliineda+3206--> 第九百三十四章 死里逃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弘历耳边传来一缕细微的声音,他心中一喜,连忙松开一些,果然看到瑕月睁开了眼睛,惊喜地道:"好了,你醒了就没事了,瑕月,你可知朕刚才多怕,怕你会离朕而去.&-》" 瑕月看到弘历脸上的担心,努力勾起唇角,想要安慰他,然下一刻,她便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瑕月?瑕月?!"她的再次昏迷令弘历刚刚安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不停地呼唤着他,然瑕月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连忙道:"方简,快替皇贵妃kankan为何醒了一下又晕过去?!" 方太医赶紧上前,然刚一碰触到瑕月的脉象,手就开始不停地发抖,怎么也止不住. 他这个异样被弘历看在眼中,瞳孔微缩,颤声道:"如何?皇贵妃的脉象如何?" "臣……臣……诊不到皇贵妃的……脉!"当方太医艰难地将支离破碎的字拼凑成句后,弘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刻,他一脚将方太医踢开,怒吼道:"你胡说什么,皇贵妃刚才还与朕说话了,她的身子也是温的,怎么会没有脉象,根本是你自己无用,连脉都不会诊."这般说着,他又用力将瑕月软软的身子抱紧,喃喃道:"对,是这样,一定是这个庸医不会诊脉,别怕,有朕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庄正爬到忍痛重新跪下的方太医身边,面无人色地道:"院正,皇贵妃她……真的没有脉象了吗?" 方太医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惊魂未定地道:"真的诊不到,看来这一次,咱们是凶多吉少了." 庄正喃喃道:"不可能的,明明那药就有效,怎么会这样……"这一刻,他心里无比后悔,当日在魏静萱面前,根本不应该提什么时疫,更不应该答应依她的话去做,如今好了,不止惹来杀身之祸,更是连九族的性命都没了. 方太医摇头叹然道:"劫数,这是咱们的劫数." 那厢,弘历不停摇晃着瑕月的身子,希望她可以醒过来,再与自己说话,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瑕月闭着双眸,根本没有一丝睁开的迹象. "不要死,瑕月,不要死!"这一刻,弘历泪落不止,不断落在瑕月的脸上,每一滴都充斥着难言的悲伤;从瑕月得病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担心,而今……真的成了事实,瑕月离开了他,离开了他所在的世界.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一定要将你带走,为什么要莫名其妙降下这么一场时疫?"弘历仰天厉声质问道:"是否你要将朕所有在意的人都带走,让朕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才高兴?" 听到他的话,知春与齐宽皆是忍不住痛哭出声,主子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她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柔善,胜过宫中许许多多的人,为什么那些恶人活得好好的,主子却要死?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在这样的哭声中,弘历将阴狠的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庄正,寒声道:"朕刚才说过,救不活皇贵妃就将你五马分尸,诛你九族!来人……" "不要!皇上不要!"庄正慌忙爬到他脚前,涕泪横流地道:"微臣知罪,求皇上放微臣一条生路,微臣虽然治不好皇贵妃,但一定……一定可以治好您身上的时疫,若是杀了微臣,其他人未必能够解得了."见弘历不说话,他又急急道:"你若是不相信,微臣现在就可以去煎药,微臣保证,您喝过两服,就会痊愈,皇贵妃是因为病得太重,药才会无效的,不关微臣的事啊!" 弘历面无表情地盯着庄正,待得他说完后,冷声道:"能够救你性命的只有皇贵妃,可惜她已经死了,所以……你一定要死,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独自上路的,会有很多人陪你!" "皇上饶命!"庄正吓得浑身瘫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了,只是不停地哀求. 弘历寒声道:"拉xiaqu五马分尸,另命顺天府尹将庄正九族之人全部押入天牢,择日处斩!" 庄正不停挥舞着手臂,不让宫人将自己拉xiaqu同时朝方简道:"方太医,你救救我,救救我!" 方简何尝不想救他,可眼下,他自身难保,又拿什么去救庄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宫人强行抓住手臂,往外拖去. 就在庄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看到躺在床上的瑕月眼皮动了一下,连忙大叫道:"皇贵妃!皇贵妃没有死,她还活着!" 弘历哪里会相信他的话,脸色铁青地道:"拉xiaqu!" 庄正慌忙道:"皇上,您让方太医再给皇贵妃诊一次脉,若是皇贵妃当真薨了,罪臣再不敢求饶."见弘历不语,他急忙又道:"罪臣知道,您是最希望皇贵妃活着的,罪臣刚才真的看到皇贵妃的眼睛动了一下,并未撒谎." 弘历盯了他半晌,终是道:"方简,为皇贵妃诊脉."在其心中,终归是存着一丝奢望,希望庄正的话是真的,瑕月没有死. 方简依言上前,当手指接触到瑕月手腕时,他脸上闪过狂喜之色,激动地道:"脉象,有脉象了,皇上,皇贵妃有脉象了,她还活着." .[,!] 他这句话令弘历的心,一下从谷底升到了山巅,颤声道:"皇贵妃当真还活着?" "臣万万不敢欺骗皇上,千真万确有了脉象,虽然脉象还很虚弱,但已趋于平和之势,看到皇贵妃已经开始好转."说话之时,方太医脸上有着难掩的喜色,瑕月未死,意味着他们所有太医皆保住了性命. 弘历激动地点头,执起瑕月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她腕间,果然感觉到一丝丝轻微的跳动,直至亲手感觉到,他的心方才真正安稳下来,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罢,他又疑惑地道:"既然那药有效,为何皇贵妃的脉册停止?" 第九百三十五章 无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连忙道:"启禀皇上,应该是皇贵妃病情严重再加身子虚弱,一时难以承受药力,脉博才会有短暂的停止,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之后药力散开起效,自然就转危为安了;依院正刚才所言,皇贵妃只要继续服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弘历示意宫人放开庄正,随即道:"只要你们令皇贵妃安然无恙,朕重重有赏."庄正忙不迭地磕头谢恩,在与方太医一起退出内殿后,二人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等在正殿的黄氏等人看到他们出来,连忙道:"皇贵妃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方太医定了定神,拱手道:"请三位娘娘安心,皇贵妃已经没有大碍,只要继续服药便可." 听得这话,三人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黄氏双手合十,满面惊喜地道:"上天保佑!真是上天保佑!" 胡氏轻笑道:"善有善报,臣妾早就说过,皇贵妃不会有事的,姐姐就是担心个不停." 黄氏轻啐道:"你现在说得轻巧,刚才可不比本宫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求神拜佛的."说着,她看向暗自抹泪的夏晴,温言道:"瞧瞧你,都已经没事了还哭什么." 夏晴哽咽地道:"臣妾知道,但是臣妾实在忍不住." 胡氏眸中含了一丝水光,哑声道:"赶紧把眼泪收一收,否则本宫都要被你引得哭出来了." 在夏晴努力止住泪水的时候,黄氏道:"方太医,那皇上怎么样了,有没有服药?" "回娘娘的话,暂时还没有,不过皇上才刚得病,待得明日服药也来得及."面对方简的回答,黄氏颔首道:"既是这样,你们加法好生歇着吧,这些时日着实是辛苦你们了." "娘娘言重了,臣等告退."在方简等人离开后,夏晴便要往内殿走去,黄氏赶紧拉住她道:"惠嫔要去哪里?" 夏晴当即道:"自然是去探望皇贵妃,二位娘娘不去吗?" 胡氏与黄氏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二人一起笑了起来,令夏晴好生奇怪,"二位娘娘笑什么,难道臣妾说错了吗?" 黄氏掩唇道:"自然是错了,皇贵妃无事,最高兴的莫过于皇上,既然他在内殿陪着,咱们又何必去打扰,明儿个再来也是一样的." 被她这么一说,夏晴会过意来,自己也是一阵笑,随即与黄氏他们一起离开了延禧宫. 虽然此时已经入夜,但瑕月的生死关乎整个后宫,不论白天黑夜,延禧宫外都有人暗中守着,方简与庄正安然无恙离开延禧宫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 景仁宫中,叶赫那拉氏盯着正在徐徐燃烧的红烛,蹙眉道:"你说皇贵妃的时疫已经好了?" 春桃轻声道:"这只是奴婢的猜测,但皇上曾发过话,若医不好皇贵妃,所有太医都要死,如今二位太医安好,唯一的解释,就是皇贵妃已经好了." 她话音未落,叶赫那拉氏已是狠狠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她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要了她的性命." "主子息怒,此事还做不得准,待明儿个天亮后,奴婢再设法去延禧宫打探." "不用去了!"叶赫那拉氏冷声道:"皇上连自己性命也不顾的守在延禧宫,若是那拉瑕月死了,就算顾着自己不杀太医,也非得一顿重责,怎可能由着他们离开." 春桃凝声道:"皇贵妃不死,往后一定还会帮着颖妃对付主子." 叶赫那拉氏眉目森森地道:"本宫知道,不过本宫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若说叶赫那拉氏听到这件事,只是生气的话,那么魏静萱就是愤怒,她哄着庄正冒险布这个局,为的就是取瑕月与于六的性命,如今于六倒是死了,可是瑕月却死里逃生. 她同样不知道延禧宫确切的情况,但叶赫那拉氏能够想到的事,她又怎会想不到,这样的结果,瑕月一定是没有死. 在一阵闷气过后,魏静萱道:"小元子,立刻去传庄正过来,我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元子试探地道:"主子,咱们日间才传召过庄太医,这会儿再去传,会不会太频繁,惹人怀疑." 被他这么一提,魏静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她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当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了心中的恼意道:"罢了,那就明儿个再传,你先xiaqu." 这一夜,魏静萱彻夜未眠,待得天亮之后,她命小元子去太医院将庄正请来,待得后者过来后,她阴沉着脸开口道:"那拉瑕月没有死是不是?" "是,皇贵妃未死."早在看到小元子的时候,庄正就料到魏静萱是为了此事传召自己,果不其然. 听到庄正确切的回答,魏静萱脸色更加难看,寒声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与我说过,她一定会死的吗?" "微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服下药后她已经没了气息,可是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有了脉搏,而且转危为安."如此说着,庄正又急急道:"微臣也很想替贵人除了皇贵妃这个心腹大患,可是她熬过时疫,且当时又有那么多人盯着,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幸好,于六已经死了,皇贵妃无法再利用他来指证您,您可以安心了." "安心?"魏静萱冷笑道:"只要那拉瑕月活着一日,这两个字就一日与我无缘!"这般说着,她忽地瞳孔微缩,起身走到庄正身前,凉声道:"该不会是你怕皇上怪罪,所以救了那拉瑕月吧?" 庄正心中剧跳,连连摆手道:"没有,微臣万万没有这样做过,方太医开的医是有问题的,依着这隐下,皇贵妃根本是活不成的;您若是不相信,微臣可以取医来给您看." 魏静萱没有理会他的话,再次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你当真没有beipan我?" 第九百三十六章 看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往后仰了仰身子,急切地道:“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背叛贵人,还请贵人明鉴!” 在他惶恐的目光中,魏静萱忽地笑了起来,伸手拂去他沾在衣上的落叶,温言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这么紧张做什么;既然那拉瑕月命不该绝,那就罢了,往后再想法子对付她,到时候免不了还得麻烦庄太医,你……”她挑了细长的柳眉,似笑非笑地道:“该不会推辞吧?” 面对她的询问,庄正连忙道:“贵人旦有差遣,微臣一定全力相助,万不敢推辞。” 魏静萱满意地点点头,旋即道:“既然那拉瑕月的事已成定局,那么接下来,你就可以全力救治皇上乃至其他人,树你神医之名,如此才有机会登上副院正之位。” 庄正一脸感激地拱手道:“多谢贵人提醒,微臣一定不负您所望。” “那我就等庄太医的好消息了。”在示意庄正下去后,魏静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寒意。 小元子将门关起后,小声道:“主子,您真相信庄太医的话吗?奴才总是事有蹊跷,皇贵妃怎么会那么好运呢。” “相信?”魏静萱冷笑道:“从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有事隐瞒;那拉瑕月死里逃生,必然与他有关。” 小元子愕然道:“主子既然心中清楚,为何还要……” “还要假意相信他是吗?”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无奈,回椅中坐下道:“我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太低了,这会儿与庄正翻脸,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背叛主子,万一将主子的事情告诉别人,那可就麻烦了。”小元子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放心,他没有这样的胆子,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可是……”不等小元子说下去,魏静萱便抬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次背叛,也怪不得庄正,皇上发了话,若是救不了皇贵妃,就要所有太医陪葬,试想哪个人会放着活路不走,去走一条死路,自然是想尽办法保住性命了;换了是你,只怕也是一样。” 小元子连忙讨好地道:“不会,奴才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完成主子交待的事。” “行了,你不必哄我高兴,这世上能有几个不贪生怕死的。”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真正保住那拉瑕月性命的并不是庄正,而是皇上;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这一点,原以为经过温玉的事,皇上对其多少会有些不满,岂知竟是这样。”说到此处,她又恨恨地道:“那拉瑕月究竟有什么好,令皇上如此在意她,甚至连自身安危都不顾。” 论容貌,她自问不输给那拉瑕月,论家世,虽然只是落魄的汉八旗,但怎么也比那拉瑕月罪人之后的身份要好;而且为了讨好弘历,每一次侍寝,她都在床第之上施展浑身解术,令其极尽欢愉。 可不论她怎么做,明玉死后,弘历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是瑕月;当日在傅府,她父亲因为一言之失,就挨了一顿杖打,而她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受了弘历掌掴,足足过了两日,肿才算消下去。 想到这些,魏静萱嫉妒的几乎要发狂,用力绞着帕子,面目扭曲地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那拉瑕月,她一定要死!” 若说曾经的明玉是瑕月的梦魇,那么……现在的瑕月,就是魏静萱的梦魇,只要瑕月不死,她就永远无法真正迷惑住弘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小元子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魏静萱瞧见他这个样子,不悦地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小元子应了一声,道:“奴才之前赶到太医院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几位太医在议论立后之事。” “立后?”魏静萱疑惑地道:“他们怎么会说起这个?” “奴才听的也不是很真切,仿佛是昨儿个皇贵妃病危的时候,方太医听到皇上说要只要皇贵妃度过这一劫,就册立她为后。如今皇贵妃已经转危为安,册后之事,不知会否成真。” 小元子话刚说完,便听到“嘶!”的一声,只见魏静萱攥在手里的帕子被生生撕成了两半,脸上的表情狰狞如恶鬼,吓得小元子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魏静萱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尚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如此糊涂了吗?居然想册一个罪人之后为皇后,他也不想想,满朝文武会同意吗?后宫诸人会心服吗?” 不论是四妃,还是贵妃、皇贵妃,论身份,论其本质都只是妾室,唯有皇后才是正室,母仪天下,拥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荣。 “当然不会。”小元子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依奴才之见,皇上当时应该是随口一语,并非真的想册皇贵妃为后,主子您不必太过担心。” “希望如此。”魏静萱恨恨地说了一句,努力压下怨恨,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扶我去延禧宫。” 小元子愣了一下,道:“主子,您这会儿过去,该不会是想……”他担心魏静萱咽不下这口气,跑去质问弘历。 魏静萱看穿他的心思,打断道:“放心,我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皇贵妃死里逃生,我怎么着也该去看望一番。” 听得这话,小元子安下心来,赶紧扶着她往延禧宫走去,快到宫门口之时,碰到了叶赫那拉氏,待得行过礼后,魏静萱小声道:“娘娘也是来看望皇贵妃的吗?” 叶赫那拉氏没好气地道:“本宫可是一点都不想来,可惜没有法子。”说罢,她恨恨地道:“眼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居然又让她缓过来,真是可恨!” 叶赫那拉氏与魏静萱一样,皆不想看到瑕月活着,自其得病之日起,就一直盼着瑕月早些断气,可惜这个愿望在今儿个一早落了空。 魏静萱安慰道:“娘娘稍安勿燥,她为人歹毒狠辣,这一次虽然让她侥幸逃过,但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 ... 第九百三十七章 雨过天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下一次……”叶赫那拉氏扭曲着姣好的面容道:“也不知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早一些晚一些,总是能等到的。”如此说着,二人已是到了延禧宫的宫门处,遂不再言语。齐宽正在宫门处与人言语,看到二人过来,连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舒嫔娘娘,见过魏贵人。” 叶赫那拉氏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起来吧,本宫与魏贵人听闻皇贵妃无事,很是高兴,特意过来看望,本宫还拿了一枝灵芝过来,给皇贵妃好好补补身子。” 齐宽恭敬地道:“娘娘真是有心了,主子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尚在昏迷之中,皇上交待下来,在主子醒转之前,不宜打扰。” 叶赫那拉氏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不许本宫进去了?” “奴才岂敢,但此乃皇上交待下来,奴才实在不敢有违,还望娘娘见谅。”停顿片刻,他又道:“待主子一醒,奴才立刻去通禀娘娘。” 叶赫那拉氏待要再说,魏静萱已是道:“娘娘,既是这样,咱们就别为难齐公公了,晚些再来看望皇贵妃。” “好吧。”叶赫那拉氏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在将灵芝交给齐宽拿进去后,转身离开,魏静萱快步追了上去,待得走远一些后,她轻声道:“娘娘莫要生气了。” 叶赫那拉氏倏然止了脚步,寒声道:“本宫特意带着灵芝过来看望,结果却连宫门都没进去;还有那个齐宽,不过是一个狗奴才罢了,居然处处拿皇上来压本宫,他眼里压根就没有本宫这个娘娘。” 魏静萱劝道:“罢了,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反而气坏了自己身子。” 叶赫那拉氏咬牙道:“她此次染上时疫,本宫还以为是天要收她,没想到……竟然让她挺了过来,真是老天无眼。” 说起这个,魏静萱比叶赫那拉氏更气,不过她心思深沉,轻易不会让人发现,安慰道:“事已至此,再生气无用,倒不如慢慢再寻机会,娘娘您说是不是?” 叶赫那拉氏既痛恨又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 在她们恨恨离去之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瑕月缓缓睁开了双眼,在适应了殿内的光线后,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床边打盹的弘历,嘴角微微往上扬。 虽然这些日子,她大都在昏迷之中,但每一次短暂的醒来,她都会看到弘历,他一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 抬手,抚过弘历布满青黑色胡渣的下巴以及因为疲惫而陷进去的眼窝,无尽的柔情在心里流淌。她从不知道,原来弘历是如此在意自己,为了自己,他可以连时疫也不在乎,就这么固执到近乎愚蠢的守在自己身边。 二十年,二十年的感情终是没有错付,弘历就是她最好最好的良人…… 弘历半梦半醒的感觉到脸上痒痒的,随手欲将之拍掉,岂料握到一只纤细的手掌,睡意顿时消失无踪,忙不迭地睁开眼来,果见瑕月眸光温柔地望着自己,一只手正被自己牢牢握着。 弘历惊喜地道:“你醒了?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瑕月摇头道:“臣妾没事,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弘历抚着她的脸颊,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哽咽道:“昨夜里你突然停了脉搏,朕真的以为你不守诺言,离朕而去。” 瑕月柔声道:“不会的,就算有鬼差来抓臣妾,臣妾也不会跟他们走,因为……”她动了动被弘历握住的手道:“臣妾答应过您,要这样一直与您牵手到七十岁。” 弘历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低声道:“你记着就好,以后不许再这样吓朕了,知道了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内疚地道:“也是朕不好,若不是朕将后宫之事,全部交给你打理,你也不会染上时疫,性命垂危。” 瑕月连忙道:“与皇上无关,打理后宫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之事,再说,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弘历感概地道:“是啊,一切雨过天晴。” 这个时候,殿外响起叩门声,紧接着有齐宽恭敬的声音传来,“皇上,方太医与庄太医求见。” “让他们进来。”在弘历话音落下后不久,便见齐宽领着方简与庄正走了进来,在行过礼后,二人分别为瑕月请脉,均言情况平稳,并无反复,只要按时服药即可;随即二人又为弘历请脉,方太医拧眉道:“皇上体内的时疫已有加重之势,得赶紧服药才行。” 弘历尚未说话,瑕月已是骇然道:“皇上也得了时疫吗?”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皇上昨日出现发热的症状,太医诊断之后,发现皇上也感染了时疫。” 瑕月明白,弘历所得的时疫,必是从自己身上感染的,若是太医没有找到医治时疫的药,那么不止自己会死,弘历同样…… 想到此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角划落,弘历看明白她的心思,抬手将之拭去,温言道:“朕不会有事的。” 方太医拱手道:“请皇上与皇贵妃放心,庄太医的药,经过一再改善,已经没有问题。另外,安置在钟粹宫的宫人也已经在加以救治,他们很快就会无恙。” 弘历微一点头道:“知道时疫因何而起了吗?” 庄正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虽然微臣上次检查食水之时没有发现异常,但疫情多从口入,尤其是水,所以微臣打算将一部分药材煎煮之后倒入宫中所有水井之中,微臣相信,应该可以彻底抑制疫情。” “很好。”如此说着,弘历又道:“庄正,你这一次做得很好,立下大功,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听得这话,庄正满心欢喜,面上却推辞道:“行医治病,乃是微臣的份内事,实在不敢受皇上奖赏;再说,若是微臣可以早些确定各种药材的份量与火候,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 ... 第九百三十八章 后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不是有你的方子,死的人还会更多。”弘历沉吟片刻,道:“院正之下本该有左右两位副院正,而今只有周明华一人,这样吧,便晋你为右副院正。” 庄正大喜过望,连忙道:“微臣谢过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在这场时疫中,他没少担惊受怕,还差点连命都没了,但副院正之位,足以弥补这些。 在几日的静养后,瑕月身子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没什么力气;弘历也回了养心殿,不过仍是每日会过来看望,他虽然也得了时疫,但并不严重,喝了几服药便没事了。 这日,知春折了几枝开得正艳的腊梅进来,插在双鱼兆瑞二色玛瑙花插之中,笑道:“主子,好看吗?” 瑕月倚在床头道:“好看,不过你这样天天都跑去折梅枝,也不怕把结网林的梅枝都给折光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看你怎么办?” 知春吐了吐舌头,道:“才不会呢,奴婢每天才折几枝而已,不过……”她抿唇笑道:“就算真折光了,有主子在,皇上也不会怪罪奴婢。” 瑕月笑着摇头道:“你这妮子,越来越放肆了,真要是遭了责罚,休想本宫替你求情。” “您才不忍心呢!”这样说着,知春又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看得瑕月好生奇怪,“你这丫头,傻笑什么呢?” 齐宽凑过来道:“主子,奴才知道,她一定是想到您病危之时皇上说的话,在那边乐的跟个傻姑一样。” 知春抿唇笑道:“平日里没见你多少机灵,这次倒是让你猜对了。” 听着他们二人的话,瑕月疑惑地道:“皇上说了什么让你们二人笑成这个样子。” 知春笑道:“主子听了之后,奴婢保证一定会比奴婢们笑得更高兴。”说着,她一脸神秘地道:“您病危之时,皇上亲口说了,只要您病一好,就册您为后,普天同庆!” “册本宫为后……”瑕月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知春在一旁拼命点头,满面欢喜地道:“千真万确呢,待到那时,您就是皇上的妻子,大清的皇后娘娘了。” 齐宽此时也不与知春抬杠了,喜声道:“是啊,奴才与知春都为主子欢喜,您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这一日了。” 听着他们话,瑕月却没有欢喜之色,反而摇头道:“不会的,皇上不会立本宫为后。” 知春急急道:“奴婢不是哄您开心,是真的,不止是奴婢,方太医他们也听到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将他们传来询问。” “本宫并非不相信你们,只是……”瑕月苦笑道:“你们莫要忘了本宫是什么身份,一个皇贵妃已经令无数人诟病,皇上又怎么会再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立本宫为后。” “可是奴婢真的……”不等知春说完,瑕月已是怅然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但那些话,应该是皇上伤心之下随口所说的话,当不得真,否则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未提及。” 知春连忙道:“不会的,皇上乃是天子,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之所以不说,或许是想等安排好之后,再给主子一个惊喜。” 瑕月深吸一口气,道:“且不说皇上是怎么样想的,就算皇上真的要立本宫为后,本宫也不会接受。” 齐宽与知春对视了一眼,诧异地道:“主子这是为何?难道您不想成为皇后吗?” 瑕月抚着光滑如璧玉的锦衾,幽幽道:“母仪天下的后冠何人会不想,但是皇上已经为本宫做了许多,本宫不想再令他为难,更不想他面对文武百官尖厉刻薄的指责。” 齐宽点头道:“这倒也是,奴才以前一直以为皇上待主子有些凉薄,直至这次时疫,方才发现,其实皇上对主子情意深重。那日夜里,皇上以为主子薨逝之时的伤心,奴才等人至今都记忆犹新。” 知春皱了鼻子道:“要奴婢说,就是那些官员多事,立谁为后,是皇上的家事,何时论到他们来过问。”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天家没有家事,天家任何一件事情,都与大清相关,都是国事。” “只要皇上待本宫有这份心,本宫就心满意足了,余下的,本宫不愿去计较。”如此说着,她扫了齐宽二人一眼道:“从这一刻起,刚才那些话,全部都给本宫忘得干干净净,不许再提,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奴才遵旨。”齐宽二人虽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明白瑕月的难处,未曾再说什么。 在就着知春的手喝过百合粥后,瑕月想起一事,道:“对了,于六是否还在钟粹宫?” 齐宽摇头道:“主子有所不知,在您生病的时候,庄太医他们需要人来试药,于六就在其中,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熬过这一关,已经死了。” 知春在一旁失落地道:“他一死,就没有人可以指证魏静萱与珂里叶特氏串通做戏了。”说到此处,她不甘心地道:“奴婢真是想不明白,明明魏贵人坏事做尽,甚至连自己女儿也掐死,却一次又一次的逃脱,甚至连老天爷都帮着她,令于六死于这场时疫,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齐宽摇头道:“老天爷若真的公平,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恶人了。” 他们的话令瑕月心中一动,道:“你们之前提过,化解时疫的方子,是庄正想出来的是不是?” 知春点头道:“是啊,他还因此被封为副院正,虽然奴婢一直不喜欢他,但他救了主子,总算是好事一桩。” “庄正……”瑕月喃喃重复了几遍,道:“此人医术在众太医之中,至多只能算中上,不及方太医与周太医,他竟有这样的本事化解时疫。” “奴才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药方确实是他想出来的,只是一开始并不完善,可能将人救活,也可能将人医死,直至主子转危为安之后,方才确定了药方,没有再出现过医死人的情况。” ... 第九百三十九章 检查水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何处,只得暂时搁在一边。 就在延禧宫归于宁静之时,慈宁宫却响起凌若的惊呼声,只见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弘历,骇然道:“你说什么,你要立皇贵妃为后?” 弘历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道:“是,今日早朝,百官又提及册立中宫一事,儿子思来想去,除却皇贵妃之外,再无人合适。” “皇帝,你……你疯了不成?”凌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待得平静下来后,她道:“哀家并不是说皇贵妃不好,事实上,正如你所言,除却皇贵妃之外,再无人适合中宫之位,但……你这个决定若是被朝中官员知晓,可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弘历神色平静地道:“儿子知道。” 凌若冷声道:“既然知道你还要这么做?” “若不立皇贵妃为后,他们就会逼着儿子在王公贵族之女中择选一人立为后,这样的皇后,儿子不想要。” “哀家明白,但是皇贵妃……”凌若叹了口气,道:“立后不同于册皇贵妃,他们一定会抵死反对,绝不会退步,除非……皇贵妃有足以压得住他们的功绩,很可惜并没有,甚至连子嗣也没有,就算是哀家出面,只怕也压不住他们。”停停顿片刻,她道:“皇帝,你听哀家一句劝,算了吧。”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儿子是大清的皇帝,并不是他们手中的傀儡,他们没有资格逼儿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们是没资格,但你与他们矛盾太深,会影响到大清的安宁,如今虽然看似稳固,但并非就真的是太平无忧。” 虽然弘历未曾言语,但她看得出,弘历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此事先缓一缓,等有了合适的契机再提,如此机会也大一些。”不等弘历言语,她又道:“对了,哀家听说大小和卓已经到京城了?” “是,前几日就到了,但因为宫中时疫肆虐,所以儿子并未召见他们,儿子已经派人传旨,着他们明日入宫。”弘历虽然仍有些不甘,却也知道凌若这么说是为他好,立瑕月为后一事,会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情都难。 凌若点头道:“南疆民风彪悍,男女老幼皆可为兵,一直是咱们大清的一桩心事,难得他们这次肯主动投效,皇帝一定要好好安抚。” “儿子会的。”见弘历答应,凌若点头道:“行了,哀家有些乏了,你回去吧。” “儿子告退。”在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弘历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凌若长叹了一口气,杨海轻声道:“太后莫要太过担心,等过段时间,皇上想明白其中的难处,就不会再提立皇贵妃为后的事了。” 凌若苦笑地道:“皇帝的性子哀家会不清楚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明知道会染上时疫,明知道时疫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依然是连着几天都待在延禧宫,幸好最后安然无事,否则哀家真不知要怎么办。” 杨海默然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忽地道:“太后,其实有一个人可以劝皇上打消此念。” 凌若转动佛珠的动作一滞,凉声道:“你是说皇贵妃?” 杨海垂目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皇贵妃肯,必定可以说服皇上,不如奴才现在就扶您去见皇贵妃?” 凌若摇头道:“不急,过几日再去,有了哀家刚才那番话,短期之内,皇帝应该不会再提及立后一事。对了,时疫的情况如何?” “回太后的话,关押在钟粹宫的宫人时疫多已痊愈,剩下一些犹为严重的,也在好转之中;另外自从庄太医将药倒入井水之中后,就再没有人病发,看样子,问题真是出在那些井水之中呢。”说到此处,杨海又庆幸地道:“此次真是多亏了庄太医,否则怕是至今还在为时疫头疼,奴才听闻皇上因为这件事封了庄太医为副院正。” 凌若微一点头道:“有过该罚,有功就该赏,这是他应得的,不过哀家始终想不明白,宫中怎会无缘无故闹出一场疫症来,自哀家嫁给先帝以来,就从未听闻过这种事。” 杨海试探地道:“听太医说,问题十之**出在井水中,会否是地底不净,有什么污秽,从而引起疫症。” “若真是这样,虽现在无恙,也难保将来不会再爆发出一场疫症来。”她思索片刻,沉声道:“杨海,即刻派熟悉水性之人去检查每一口水井,哀家要确切知道,井底到底是否真有污秽之物。” 杨海有些为难地道:“可是宫**有七十余口水井,一一检查下来,只怕得好几日的功夫。” 凌若道:“无妨,总之一口都不要拉下来。” 自这一日起,杨海带人自堆秀山的水井开始,一口接着一口检查,每查一口,便在上面做一个记号;因为凌若吩咐下来,要探知井底是否有污秽之物,所以他们检查得很慢,一天下来,才检查了十口不到。 在这个消息传到庄正耳中后,他就一直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当日,他依着魏静萱的话,在宫中制造时疫,曾将几只腐烂的老鼠扔入水井之中,为免被人发现,特意在死老鼠身上绑了一块石头,好让它们沉入水底,他这个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可是眼下杨海带着人一口一口地下水搜查,迟早会发现沉在井底的那两只死老鼠,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这场时疫不是意外,而自己这个曾经的功臣,就会成为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对像。 庄正越想越害怕,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赶紧去了倚梅轩,想找魏静萱商量对策,岂料叶赫那拉氏也在那里,后者奇怪地道:“庄太医这会儿过来,所为何事?” 不等庄正回答,魏静萱已是道:“启禀娘娘,是臣妾请庄太医过来的。” “你?”叶赫那拉氏惊讶地道:“本宫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可没见你请太医啊。” ... 第九百四十章 大小和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笑道:“是在娘娘过来之前呢,臣妾觉得有些头疼,所以让小元子去请庄太医,岂知庄太医当时正在忙,直到这会儿才有空过来。” “是吗?”叶赫那拉氏将目光转向庄正,后者连忙道:“正是如此,臣刚才在忙一些事情,所以晚来了一些,还请魏贵人恕罪。”说着,他道:“请魏贵人将手伸出来,好让臣为您诊脉。” “有劳了。”如此说着,她将手搁在小几上,由庄正为她覆上丝帕,随后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贵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待臣开几服益气补血的药给您服用就没事了。” “多谢庄太医。”魏静萱点一点头,对小元子道:“还不随庄太医出去取方抓药。” 待得他们下去后,叶赫那拉氏关切地道:“你可真是的,既然身子不是,怎么不与本宫说呢。” “只是小事罢了,何必惊动娘娘,其实臣妾的身子并不差,之所以如此,想来是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情的缘故。” “可是还在想着温玉?”见魏静萱不说话,叶赫那拉氏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开一些吧。”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不想开也没办法,臣妾只是难过,不能为温玉报仇,令她死的那么冤。” 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道:“惠嫔有皇贵妃护着,要动她着实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没办法,放心吧,有本宫帮着你,一定可以为温玉报仇。”如此说着,她又道:“好了,你既然身子不舒服,本宫就不多打扰了,本宫那里还有几支上好的灵芝,待会儿让人送一支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魏静萱连忙道:“这如何使得,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行了,还与本宫客气什么,好生歇着。”在魏静萱感激的神色之中,叶赫那拉氏扶着春桃的手离去。 在她们走后,小元子当即就带着庄正过来,后者一看到魏静萱便急忙道:“贵人,您这一次可一定要帮帮臣。” 魏静萱有些不悦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样慌里慌张的过来,差点被舒嫔看出问题来。” 庄正低头道:“臣知罪,但若非事态紧急,臣也不敢来烦扰贵人。” 魏静萱摆手道:“行了,莫要说这些吧,赶紧说是怎么一回事。” “从昨儿个开始,太后就命杨海检查宫中的水井,而且是派人潜到井底检查,臣担心,太后在怀疑时疫之事。万一让她查到臣掷在井底的那两只死鼠,那事情就遭了。” 不用庄正说,魏静萱也知道凌若是何等精明之人,脸色难看地道:“时疫都已经过去了,太后怎么会又起疑?” “臣也不知道,贵人,现在该怎么办,你可一定要救救臣啊?!”面对庄正急切的询问,魏静萱没好气地道:“行了,我何时说过不救你,不过你也得给我时间想办法,你也真是的,怎么没将那东西给捞出来?” 庄正后悔莫及地道:“臣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就由着它沉在井底了,岂知……” “岂知太后突然心血来潮,派人下井检查是不是?真是大意!”面对魏静萱的指责,庄正无言以对,小元子在一旁转着眼珠子道:“主子,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们赶在太后之前,将井中的东西捞出来。” 魏静萱看了他一眼道:“但是下水打捞动静太大,若是太后派人暗中盯着各处水井呢,那这样做岂非自投罗网?” 小元子缩了缩脖子,一脸为难地道:“那可怎么办?” 魏静萱起身在屋中走了几圈,沉声道:“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万万的不能下水打捞。” 庄正神色慌张地道:“这么说来,贵人是不打算帮臣了?可是……这一切臣都是照您的指示做的,您……您不能撇下臣不管,臣……臣不想死啊!” 魏静萱凉声道:“你慌什么,我只是说不能下水打捞,并没有说不帮你。”如此说着,一个念头浮上眉间,令她露出一丝笑意,“有了,咱们可以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在庄正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将刚刚想到的计划说了一遍,庄正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连连赞道:“贵人真是好法子。” 魏静萱笑道:“如何,现在放心了?不怀疑我打算置你于不顾了?” 庄正连忙拱手道:“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贵人恕罪。” “罢了,你帮我除去了于六,我又怎会怪罪于你。”如此说着,她轻拍着庄正的肩膀道:“好了,回去吧,莫要让人起疑了。” “那一切都有劳贵人了,贵人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终此一生,都当为贵人效犬马之劳。” “你有这份心就好。”在魏静萱的言语下,庄正躬身退出了倚梅轩,赶回太医院,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离开永寿宫之时,被人悄悄看在了眼里。 待得庄正走远之后,叶赫那拉氏方才扶着春桃的手从暗处走了出来,冷声道:“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必然有古怪。” 春桃附声道:“还是主子英明,一早觉得庄太医突然出现有些不对劲,所以等在这里看他何时离开,若仅仅只是开个药方,根本不用这么久,只是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 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道:“让人日夜盯着倚梅轩与庄正,不论去哪里都跟着,魏静萱……本宫倒要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虽然她现在与魏静萱走得最近,彼此关系也最好,但并没有真的就信任无疑,恰恰相反,因为愉妃对魏静萱的看重,使得她对魏静萱一直有一份戒备。 以愉妃的心思还有当时的地位,对区区一个宫女出身的贵人如此看重,可见魏静萱必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试问她怎么敢轻视呢。 春桃依言答应,派了人日夜监视,与此同时,养心殿殿门大开,二名蕃邦异族打扮的精壮男子一起走了进来,将手放在胸口,弯腰道:“回部和卓波罗尼都(霍集占)参见大清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二人正是回部大小和卓,也是亲兄弟,大和卓统领回部,小和卓则掌管教务,可说是回部的精神领袖。 ... 第九百四十一章 回族明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他们的礼节,四喜大是皱眉,提醒道:“二位该跪下行礼才是。” 波罗尼都看了他一眼,道:“在我们回部,除却神主之外,不向任何人行跪拜礼,刚才已经是最高的礼节。” “可是……”四喜待要再说,弘历已是道:“既然他们没有跪拜礼就算了,赐座。” “多谢皇帝陛下。”二人谢礼后,就着宫人端上来的椅子坐下,随后波罗尼都欠身道:“承蒙陛下恩惠,我二人方才得以自由,我二人一直都感念陛下恩德,只是之前事务缠身,无暇入京朝谢,今日终于一偿所愿,可以亲自向陛下谢恩。” 弘历笑道:“和卓有心了,你们之前所送来的礼,朕已经收到了,很好,希望大清与回部,永世修好,再无战乱。” 霍集占连忙道:“启禀陛下,来之前我与兄长都说好了,只要大清不动兵,我回部绝对不先动兵。” 他的话令弘历很是高兴,“若是如此,实乃大清与回部百姓之福。朕相信,在你们二位统领之下,回部一定会越来越好。” 大小和卓受宠若惊地道:“承蒙陛下如此看重,实乃我二人之幸。”停顿片刻,波罗尼都道:“为感谢陛下恩德,我等此次前来,带了一件特别的礼物献给陛下,还望陛下笑纳。” 弘历惊讶地道:“哦?除了之前的朝贡之礼外,你们还有礼物?是什么?” 波罗尼都微微一笑道:“陛下待会儿就知道了。”如此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丝,放在唇下吹出悠悠的丝竹之声,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踩着轻盈的步伐出现在弘历视线中,她面上蒙着轻纱,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待得进到殿内后,此女随曲起舞,舞姿曼妙,象翠鸟又象流龙,轻盈无比,飞舞的双袖如雪萦风,低回处,又如破浪出水的莲花;她的衣上缀着许多细碎的佩饰,两相碰触之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丝竹之声由慢转快,而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佩饰摇动,衣襟飘飞,似乘风而去,追逐那惊飞的鸿鸟。 弘历一眨不眨地看着殿中那翩然飞旋的身影,他身为皇帝,一生之中见过无数歌舞,宫中也豢养着专门的舞伎,却没有一人的舞姿可与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未见其面,已是令人心驰神移。 当一切停止之时,弘历仍然沉浸于优美的舞姿之中,与此同时鼻尖闻到一缕似曾相熟的奇异香气,他讶然道:“哪里来的香气?” 霍集占起身道:“启禀皇上,此女天生异香,香气正是从她身上而来。” 弘历讶然道:“天生异香,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此女自出生之时起,身上便隐隐有香,当她跳舞跑步之时,香气就会更加浓郁,甚至引来蝴蝶追逐,可惜如今是隆冬之际,没有蝴蝶,所以看不到那样的奇景。”霍集占话音刚落,便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摇摇晃晃地从外面飞进来,停在女子的肩上,紧接着又一只飞来,停落在女子伸出的手指上,这一奇景令弘历等人诧异不已,这样的隆冬时节,竟然真的还有蝴蝶,而且主动停在女子身上。 弘历起身走到女子面前,伸手去碰她指尖的蝴蝶,仿佛是在确认这蝴蝶的真假,他手刚一碰触,蝴蝶便飞了起来,停到了女子另一边的香肩上。 笑声从面纱下传来,女子伸手从肩上将蝴蝶取下来,放到弘历的掌心,说来也奇怪,一向惧人的蝴蝶,在她手里却特别温驯,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在放到弘历手掌后,也没有飞起。 弘历仔细看了一眼掌中的蝴蝶,看向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绮罗。”女子的声音出奇好听,清脆婉转,犹如百灵鸟。 “绮罗……”弘历重复了几遍,抬手解下女子的面纱,下一刻,一张堪称绝美的脸庞出现在弘历面前,令看惯美貌的弘历亦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瑕月时一样。 大小和卓相互看了一眼,含笑道:“陛下,这就是我二人献给您的礼物,您可还满意?” 弘历没有理会他们,盯着绮罗道:“十月初十,你是否就在京城?” 绮罗惊讶地道:“是啊,陛下如何知晓?” “朕曾听过你的歌声,亦曾看到蝴蝶追逐你的奇景,可惜等朕派人追上去之时,你已经走了,未曾得见。”说着,弘历眸中浮起一丝疑色,“你为何会有一个多月之前就入京?” 霍集占笑言道:“启禀皇帝陛下,我二人派人向陛下献贡,绮罗一直向往大清繁华,所以悄悄跟在那些人之中,我等事后方才知晓。” 弘历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你这一个余月,一直都在京城中?” 绮罗轻笑道:“是,大清真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叔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拜陛下所赐,因为陛下的英明神武,大清百姓才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而二位叔父也才能回到部。” “叔父?”弘历惊讶地看向波罗尼都,后者躬身道:“绮罗是我部下之女,当年战乱之中,他为救我而死,我便认他为兄长,将绮罗视为侄女看待。” “原来如此。”如此说着,弘历看向绮罗道:“你想待在朕身边吗?” 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强迫之人,若是绮罗不愿,就算再惊艳,再出色,他也不会将之留在身边。 绮罗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那样害羞,反而迎着他的目光,落落大方地道:“二位叔父说陛下是天下间最出色的巴图鲁,绮罗想要跟在巴图鲁身边。” 霍集占在一旁道:“绮罗是我回部最珍贵的女子,被称为回族明珠,只有她才能表达我兄弟二人对陛下的敬意,希望陛下不要拒绝。” 波罗尼都亦道:“陛下收下绮罗,也就等于将我回部众人当成自己人一般看待,从今往后,陛下但有差遣,我回部无不遵从。” ... 第九百四十二章 容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令弘历眉心一动,波罗尼都的话bucuo绮罗代表的不仅仅只是她自己,还有整个回部,收下她就等于收下回部,令两者从此亲近无隙,再者,绮罗不论容貌与舞姿都令他惊艳,这样的女子,他着实有几分心动.&-》 在一番斟酌后,弘历开口道:"好,朕就收下绮罗,封她为嫔,赐号……"盯着绮罗出色的容颜,一个封号跃然而出,"容!" 绮罗欣喜地屈膝道:"多谢bixia."在她之后,波罗尼都二人也是欣然谢恩,这一夜,他们被留在宫中用宴;至于绮罗,弘历开了储秀宫给她居住,并于十二月十九这日,行册封礼. 后宫,可说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却也是最藏不住的秘密的地方,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六宫,众人对此反应不一,有好奇的,更有嫉妒的,自弘历登基以来,除却潜邸那些之外,还未有女子一入宫就是主位的,如今却被一个蕃邦女子破了例,让她们怎能心服;在这样的心思驱使下,一个个变着法子打听绮罗的事,待得知晓她在殿前献舞,散发异香引来蝴蝶之后,皆暗骂她狐媚惑主,根本就是一个狐狸精,尤其是在知晓绮罗容貌绝色之后,嫉妒之心更重. 她们不敢去弘历面前言语,便一个个来了延禧宫,向瑕月叙说这个蕃邦女子的种种不是,让瑕月向弘历进言,将绮罗打发回去,莫要留在宫中. 待得一一安抚命她们回去后,瑕月脸色有些苍白地闭目倚在床头,知春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道:"主子,参汤炖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待得瑕月喝过参汤后,她关切地道:"主子可有感觉好些了?"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累." 听得这话,知春恼声道:"都是张贵人她们不好,既然不愿让容嫔入宫,就该自己去与皇上说,自己不敢,却让主子去提,实在是过份." 看到她气呼呼的样子,瑕月好笑地道:"好了,她们本就是那样的人,你与她们生气做什么." "奴婢就是气不过."如此说着,知春又恼声道:"还有皇上也是,无缘无故的,收一个蕃邦女子入宫做什么,没来由的又惹出一堆事来,难道宫中那么多位娘娘贵人还不够吗?" 瑕月脸色微沉,"你这妮子,越说越过份了,皇上事情是你能过问的吗?若是叫人听到,该说本宫连一个下人都管教不好了." 知春低头道:"奴婢知错."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是心疼本宫,但有些事情,不是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譬如容嫔,即便是皇上不喜欢,也依旧会接她入宫,册封为嫔." 这句话令知春与齐宽好生奇怪,前者忍不住问道:"主子,这是为何?难道皇上还会选一位自己不喜欢的妃嫔在身边吗?" "因为她是回部女子."这句话并非瑕月所说,而是从外头传进来的,知春与齐宽闻声大惊,连忙跪下道:"叩见皇上." 说话之人正是弘历,他大步走进来,扫了一眼满面惶恐的二人,凉声道:"你们胆子不小,竟然在背后议论朕?"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知春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也没想到弘历会突然出现. 弘历停在她面前,板着脸道:"算起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朕问你,非议君王是何罪?" 知春战战兢兢地道:"轻则杖责,重则处死." "那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弘历的声音听进来冷凝无比,令知春惶恐难安,正自这时,瑕月轻笑地道:"皇上,您就别吓知春了,万一将她吓破了胆,臣妾身边可就没使唤的人了." 这话犹如三月里的春风,瞬间化去弘历脸上的寒意,笑道:"你啊,总是这样护着她,难怪她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朕的事也敢拿来议论." 瑕月笑言道:"护着她的,可不是臣妾,而是皇上您,您根本就没有真生知春的气,不过是故意吓她罢了." 听得这话,弘历朗声笑道:"罢了罢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有时候朕真怀疑你是不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瑕月笑一笑,对尚跪在地上的知春道:"还不快谢皇上恩典." "多谢皇上."待得谢恩起身后,知春偷偷抬起眼打量弘历,岂料后者正盯着她,赶紧垂下头来. 她这个样子令弘历甚是好笑,道:"是不是想问朕,为何因为容嫔是回部女子,所以朕即便不喜欢,也要留在身边?" 知春咬一咬牙,大着胆子道:"是,奴婢很不明白." 弘历微微一笑,屈身在床榻前坐下道:"瑕月,你明白吗?" "南疆势力一直是皇上心腹大患,其中又以回部兵力最盛,一旦为祸就会造成大乱,为免战乱,皇上一定要设法拢络他们,而和亲就是最好的法子." 弘历赞许地点头道:"你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不过朕今日看到绮罗之时,着实有性惊." "臣妾听闻容嫔姿容绝色,舞姿出众,更兼有异.[,!]香,想来皇上看到她时,就该是万分惊艳了." 弘历好笑地打量着她道:"怎么了,皇贵妃这是在吃醋吗?" "臣妾岂……"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握住她的手道:"要说惊艳,皇贵妃已经给了朕最深的惊艳,别人再怎样都不及你." 瑕月低头笑道:"皇上何时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朕说得可是真的."如此说着,弘历转而道:"其实你我一个多月前,就曾见过容嫔了." 瑕月惊讶地望着他道:"是吗?为何臣妾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忘了阿罗与傅恒成亲那夜的事了吗?"在弘历的提醒下,瑕月记起了那夜的事,极是chayi地道:"您是指那名夜半唱歌的女子?" "正是她."弘历笑言道:"那夜看到蝴蝶在街头飞舞,正是追逐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异香而去,就连昨日那么冷的天,也有蝴蝶飞来,实在令人惊叹."说着,弘历将绮罗提前一个余月到厩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九百四十三章 刻骨铭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样奇异的女子,臣妾还从来没见过.&-》"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道:"朕本想让她来给你请安,但她生长在回族,不知宫中礼仪,怕是会对你有所不敬,所以朕想想还是等她学会宫中礼仪规矩之后再行过来." 瑕月笑笑道:"您知道臣妾并不计较这些."顿一顿,她道:"既然回部连族中明珠都献给了皇上,想来对大清死心塌地,不会再有不轨之举,皇上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bucuo最为劳民伤财的莫过于战乱,能少打仗就尽量少打一些,这也是绮罗一入宫,朕就封她为嫔的原因." "臣妾明白,若换了臣妾是皇上,只怕还会封得更高一些." 弘历轩一轩眉道:"你是说四妃之位?"待得瑕月颔首后,他瞥着垂手站在一旁的知春道:"一个嫔位已是惹来许多话语,若是妃位还了得." 知春感觉到他的目光,委屈地道:"奴婢知罪,不过那些个话是张贵人她们先说起的." 弘历冷哼一声道:"朕就知道少不了她们的份,一个个都嫌日子过得太平淡,千方百计的想要生出一些事来." 瑕月安慰道:"宫中突然多了一位主位娘娘,她们心里难免有些想法,皇上又何必与之计较,这些事情,臣妾自会处理,您莫要担心." "朕知道."弘历轻抚着瑕月垂在身后的长发,温言道:"你性命垂危之时,朕曾说过,会封你为后,许你无上荣耀与尊荣;这邪,朕一直都牢牢记在心中,从未忘记过." 瑕月没想到他会主动与自己说及此事,心绪激涌,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待是平静些许后,方才轻声道:"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 "爱……"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个字,旋即珍而重之地将瑕月拥入怀中,在其耳边道:"一直以来,朕都以为朕对你只是喜欢,爱的……只有明玉一人;哪怕对你的喜欢再多,也仅仅只是喜欢,不会变成爱."他感觉到怀中那个纤瘦身子的颤抖,当即用力将她抱得更紧,缓慢但却坚定地道:"直至你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朕方才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朕对你的爱已经根植在心中,而且是爱得那样深沉,那样刻骨铭心,瑕月,你说朕是不是很笨,连喜欢与爱都分不清楚." "不是,臣妾……"瑕月哭得说不出话来,早在弘历说出"爱"这个字时,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听不到弘历说这邪,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明玉在弘历心中的地位. 弘历拭去她不断落下的泪珠,哽咽地道:"傻丫头,哭什么?朕难得说这么肉麻的话,你该高兴才是." 瑕月用力点头,泣声道:"高兴,臣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就算……就算要臣妾现在立即死了,臣妾也愿意!" 弘历当即斥道:"胡说什么,朕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前将你的性命拉了回来,可不许你再有事,连死这个字都不许再提."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拥紧弘历的脖子,她这一世,失去了许多,但终于得来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帝心! 此生……再无遗憾! 待得瑕月止了哭泣后,弘历道:"朕与皇额娘提过封后的事,但皇额娘认为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让朕缓缓再议,所以你怕是还要再等一阵子,不过朕答应,后冠╠╠朕一定许你;而且,除你之外,朕此生再不许任何人!" "臣妾知道!"瑕月努力不让眸中的眼泪落下,哑声道:"不过臣妾很贪心,还想再求皇上一件事,希望皇上可以答应."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朕知道你要求什么,朕拒绝!" 瑕月chayi地望着弘历,"皇上……"不等她说xiaqu弘历已是斩钉截铁地道:"这一次,朕绝对不会收回成命,不管有多艰难,朕都一定要封你为后,让你以妻子的身份伴朕一生一世." 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归还是落下了,瑕月颤声道:"为了臣妾这样的罪人之后,值得吗?" 听着她这样的问题,弘历却是笑了起来,"你为朕挡刀之时,为朕生儿育女之时,为朕做所有事之时,你问过自己值得吗?" "这……"瑕月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她心系弘历之后,为他做任何事,都认为是理所当然,怎会问自己值得与否这样的问题. 弘历看出她的心思,赦然道:"没有是不是?所以,你也不该问朕这样的问题."说到此处,他抚过那张百看不厌的容颜,轻声道:"说起来,朕还要感谢这场时疫,若非如此,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朕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若魏静萱听到这句话,非得气得吐血不可,她精心策划了这场时疫,为的就是取瑕月性命,结果瑕月不止安然无事,还令弘历认清心意,一心欲册瑕月为后.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天命所定,哪怕机关算尽,也不能更改.不过对于魏静萱而言,她算错的事,并不止这一桩…… 翌日,.[,!]杨海在命人探查水井之时,在其中一口水井里打捞时,发现水中有数只死鼠死蛇,被井水泡得肿胀吓人. 杨海在命人打捞起后,立刻回慈宁宫向凌若禀告此事,随即道:"太后,看样子很可能是这些死鼠死蛇掉入井水之中,从而引发的疫症." 凌若停下手中拨动的佛珠,道:"在你之前,就没人发现那口井有问题?" "奴才问过在附近当差的宫人,他们都说没打到过死蛇鼠,至于时疫之前,井水有否异常,过了这么久,他们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奴才查过,在最初感染时疫的那些宫人中,有不少是使用这口水井的." "看样子,问题真是出在这里."说到此处,凌若叹然道:"唉,若是早孝现井中有死蛇鼠,封那口水井,宫中也不至于凭添那么多躁." 第九百四十四章 叶赫那拉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水秀怕凌若忧思伤神,劝慰道:"事情已经过去,太后莫要再去想了.&-》如今杨海已经将死蛇鼠捞出,太医又洒了药,相信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凌若正欲说话,忽地太阳穴传来一阵犹如针刺一样的痛意,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水秀见状连忙切声道:"太后,可是又头疼了?" 最近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凌若不曾染上时疫,身子没有大碍,却是经常头痛,喝什么药都缓解不了,只能等着它自己慢慢过去,刚才她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急着宽慰,不让凌若再想xiaqu. 见凌若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水秀急道:"杨海,你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杨海正要离去,凌若唤住他道:"不用去了,左右太医来了也没什么用,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扶哀家去内殿歇一会儿吧." 杨海点点头,与水秀一起小心翼翼地扶了凌若进内殿歇息,在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后,水秀皱眉道:"自打今年开始,太后身上的病痛越发多了." 杨海叹然道:"其实大多是年轻之时积下的,虽然徐太医已经尽量为太后调理,可终归还是落下了病根,咱们所能做的,就是往后尽量少让太后费心劳神." 水秀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顿一顿,她又道:"对了,我记得徐太医曾给太后留下一服调理的方子,效果很是bucuo我去寻出来煎一服给太后服用,或许会有用也说不定." 齐宽点点头道:"也好,你快去吧,太后这里有我照料着就行了." 这日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阳光,到了午后,刮了一日的冷风之中,更是挟杂了细细的穴来,令人越发不想chuqu然在这样的风雪之中,叶赫那拉氏却是来到了倚梅轩. 在迎叶赫那拉氏入屋坐下后,魏静萱又命香菊将炭盆端到其身侧,随后才道:"这么冷的天娘娘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唤臣妾过去就行了." 叶赫那拉氏接过宫人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温言道:"不过是走几步路罢了,没什么要紧的,再说整日待在宫中,也着实无趣得紧,还不如出来走走,人也精神些,你说是不是." 魏静萱笑着答应,旋即试探道:"不知娘娘此来,有何吩咐?" 叶赫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无事就不能来你这里坐坐吗?"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说到哪里去了,您能来臣妾这小小的倚梅轩,臣妾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对了,妹妹可有听说今儿个早些时候,杨海在一口水井中发现腐烂的死鼠死蛇." 魏静萱一脸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臣妾还真是没听说,不过臣妾知道死鼠死蛇这种东西最是肮脏,幸好被发现了,否则人若是喝了那样的水,非得生病不可."说到这里,她忽地眉心一跳,骇然道:"难不成……之前那场时疫,就是与此有关?" 叶赫那拉氏侧目看着她,凉声道:"别人或许会这样想,但妹妹……绝对不会." 魏静萱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神色茫然道:"娘娘这是何意?" 叶赫那拉氏冷笑道:"魏静萱,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了,真当本宫不知道你的勾当吗?" 魏静萱按捺住心中的慌意,不解地道:"臣妾越听越糊涂了,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 叶赫那拉氏轻抚着小指上的缕金护甲,幽幽道:"昨儿个夜里,有人看到魏贵人身边的小元子,偷偷摸摸地往井里扔东西,紧接着,太后身边的杨海就在同一口井里面捞到了死鼠死蛇;你说若是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她老人家会认为这是巧合吗?" 魏静萱死死盯着叶赫那拉氏,神色早就已经阴沉了下来,至于她旁边的小元子更是慌了神,昨夜里他奉魏静萱之命去将做了手脚的死蛇鼠投入井中时,明明很小心看了四周,并不见有人,怎么会让人瞧见了呢? 许久,魏静萱开口道:"娘娘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您的亲信吧?" 叶赫那拉氏轻拍着手道:"魏贵人的心思真是玲珑剔透,怪不得可以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如此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让本宫猜猜,之前那场要了许多人性命,连皇贵妃也差点一命呜乎的时疫,是出自你的手笔对不对?毕竟除此之外,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要令你在得知太后命杨海检查宫中所有水井之后,做出这样的事." "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臣妾的?"魏静萱这话,等于默认了叶赫那拉氏的问题. 叶赫那拉氏倒是没有再与她绕弯子,径直道:"还记得前日本宫在你这里,庄正突然走了进来吗?虽然你说是传他来看病,但庄正神色隐隐有信张,令本宫起了几分疑心,出了你这里后并没有直接回景仁宫,而是等在永寿宫外,结果等了许久方才看到庄正出来,那绝不是开张方子所需要的时间,从那个时候起本宫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本宫,所以本宫让人日夜盯着,但本宫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与时疫有关.魏静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此事若被皇上与太后知晓,莫说你要死,与你沾上任何一点关系的人,怕是都会人头落地." 面对叶赫那拉氏声色俱厉的指责,魏静萱连忙跪下哀求道:"臣妾知罪,求娘娘念着往日情谊,放臣妾一条生路." 叶赫那拉氏眸光微闪,凉声道:"你这样胆大包天,让本宫如何放你,这次是时疫,下一次,不知还会闹出什么来." 魏静萱急忙道:"不会的,臣妾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这一次,若非被皇贵妃逼得无路可走,臣妾也不会出此下策." 叶赫那拉氏疑惑地道:"皇贵妃?她逼你什么?" 第九百四十五章 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垂泪道:“皇贵妃不知用什么手段收买了臣妾身边的于六,想要让于六说出咱们的事,幸好那一天温玉出事,皇贵妃又一味偏帮着惠嫔,说温玉是臣妾自己掐死的,令皇上心绪不佳,才未听她言语;可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皇贵妃始终不会放过咱们,所以臣妾才迫不得已想出时疫之计,希望可以为娘娘除去这个祸患,岂知她竟然如此命大,死里逃生。叶赫那拉氏冷笑道:“不必把事情推到本宫身上,这件事本宫可是被你瞒得好苦。罢了,本宫也懒得说你太多,你自己去跟皇shangqu解释吧。”说着,她作势要走,魏静萱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她道:“不要!臣妾知错了,求娘娘开恩,饶了臣妾这一次。” “你犯下那么大的错,让本宫如何饶你?”叶赫那拉氏自然不是真的要去告发魏静萱,不过是借此吓唬她罢了。 魏静萱急急道:“臣妾也不想这样的,一切都是被皇贵妃所迫,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见叶赫那拉氏不作声,她又道:“若是臣妾死了,这宫中,可就再没有人帮着娘娘对付皇贵妃了。” 叶赫那拉氏凉声道:“你煞费苦心地弄出这场时疫来,结果呢?皇贵妃不止安然无恙,宫中还盛传她要被册立为后的事;你还有什么法子对付她。” 魏静萱忙不迭地道:“只要给臣妾时间,臣妾一定会想出法子助娘娘除去皇贵妃还有惠嫔。” “只怕本宫还没等到那一日,就已经先被你给害死了。”叶赫那拉氏俯身盯着魏静萱,阴声道:“你手中沾了那么多鲜血,想来也不在乎再染上本宫的血了,是不是?” 魏静萱慌张地道:“没有,臣妾从未起过害娘娘的心思,否则娘娘您早就感染了时疫。这次隐瞒娘娘是臣妾的错,臣妾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否则就让臣妾不得好死!” 叶赫那拉氏盯了她的双眼许久,开口道:“你与本宫总算有些情份,本宫就再帮你这一次。” 听得她的话,魏静萱喜形于色,连连磕头道:“多谢娘娘宽宏大量,往后臣妾一定唯娘娘马首是瞻,绝不敢有所隐瞒与违背。” 叶赫那拉氏挑了细长的柳眉,道:“此话当真?” 魏静萱眸中有微不可见的冷芒闪过,面上则是一脸恳切地道:“是,臣妾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娘娘这次一番苦心饶过臣妾,臣妾又怎会不知感恩。” “若你真能这样想,也不枉本宫今日一番维护了。”在示意魏静萱起身后,叶赫那拉氏叹道:“最近这宫中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皇上要册封皇贵妃为后一事还没个定论,便又突然多了一个能歌善舞,还能招蜂引蝶的容嫔,着实令人头疼得很,静萱你说是不是?” 魏静萱眸光微闪,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替您觅得消除头疼的良方。” 她的话令叶赫那拉氏露出一抹笑容,抬手抚过她娇俏如花瓣的脸颊,“你可真是善解人意,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放心,本宫不会白白让你做事的,只要你能消得了本宫头疼,本宫一定设法扶你成为主位。” “多谢娘娘厚爱。”在魏静萱感激的话语中,叶赫那拉氏扶着春桃的手离去,待得她们走得不见人影后,小元子战战兢兢地走到站在原地的魏静萱身边,小声道:“主子……” 他刚说了两个字,魏静萱便狠狠掴了他一掌,厉声道:“没用的东西,被人跟踪都不zhidao,亏得这次是舒嫔,若是皇贵妃,我便没命站在这里了!” 小元子赶紧跪下,哭丧着脸道:“主子恕罪,奴才真的已经很小心了,谁想到舒嫔那么阴险狡诈,派人盯着奴才。” 魏静萱喝斥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粗心大意,怎会被舒嫔zhidao时疫的真相,从而要挟于我。”如此说着,她又咬牙切齿地道:“舒嫔,这次真是百密一疏。” 一直以来,她并不将叶赫那拉氏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这个虚有其表的舒嫔娘娘;但她忘了,没用的兔子危急之下尚能蹬掉老鹰几根羽毛,更不要说是人了。 小元子忍着脸上的痛道:“主子,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设法除去舒嫔?”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奴才倒是大胆,不过很多时候,不是大胆就能成事的。”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舒嫔如今对我有了提防,又zhidao时疫一事的真相,稍一不对,就会遭她反咬,轻易动不得。” “虽然舒嫔刚才说会保守这个秘密,但奴才还是担心她会对主子不利。”面对小元子的话语,魏静萱冷声道:“放心,在除去皇贵妃之前,她不会动手对付我。”这般说着,她话锋一转,道:“对了,可曾打听到容嫔的具体情况?” “奴才听闻她是回部二位和卓的侄女,被称为回族明珠,如舒嫔所说,能歌善舞,体有异香,养心殿献舞之时,就曾引来蝴蝶,令人叹为观止;至于其容貌,奴才未能亲眼得见,但听储秀宫的宫人说,其姿容之美,不输与皇贵妃,堪称绝色。另外因为她是蕃邦女子,不懂咱们大清的礼仪,所以皇上特意命教习嬷嬷去储秀宫教她。” 魏静萱蹙眉道:“她真的能引来蝴蝶吗?”她zhidao一些特殊的香料可以吸引蝴蝶,甚至令它们疯狂到做出袭击人的举动,就如当年长乐那件事,但……什么都不用,仅凭体香便可吸引蝴蝶,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小元子点头道:“当时在养心殿侍候的人都看到了,应该不会有假,听说她还可以令蝴蝶停在皇上手上而不飞呢,真是想想都觉得稀奇。” 这个时候,香菊持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屈膝道:“主子,魏老爷子派人送了信来。” 自从郑丰一事后,魏家人就一直留在了京城,没有回家乡,他们听闻宫中发生时疫,很是担心魏静萱的安危,隔三差五便写信进宫问安,殊不知时疫根本就是出自魏静萱之手。 这封信上的内容亦是大同小异,让魏静萱珍重自身之余,多寻法子讨弘历欢心,以稳定自己的地位,甚至更上一层楼。 第九百四十六章 储秀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将信烧掉后,道:“小元子,你明儿个拿些银子出宫交给我阿玛,告诉他们无需为我担心,另外再让他们设法替我办件事……”说着,她朝小元子招一招手,后者会意地附耳过来,待得听完魏静萱的话后,点头道:“是,奴才记下了。” 魏静萱看着他,幽幽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若是你还与以前一样粗心大意,从而闹出事来,可休怪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客气。” “奴才谨记主子教诲。”待得小元子应下后,魏静萱看了一眼外头将暗的天色道:“去敬事房问问,皇上今儿个翻了何人的牌子?” 小元子依言退下,待得天色彻底暗下后方才回来,香菊正在侍候魏静萱用膳,“启禀主子,皇上没有翻任何人的牌子,而是……去了储秀宫。” “容嫔那里?”魏静萱惊讶之余又冷笑道:“看来皇上很是喜欢这个番邦女子,昨日才纳入宫中,今儿个便是打算临幸她了。”说着,她道:“香菊,你去库房里选几个合适的东西,明儿个随我一起去拜会这位容嫔娘娘,也好亲眼看看,她究竟有多奇异。” 翌日清晨,在小元子去了敬事房后,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去了储秀宫,在其身后有宫人捧着昨儿个香菊从库房中择选出来准备送给绮罗的东西。 走到途中,意外看到宁贵人,魏静萱连忙迎上去,亲热地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姐姐,真是好巧。”自从上次凌若六十圣寿后,二人关系就极好,常有往来。 宁贵人打量了她身后的宫人一眼,道:“妹妹这是打算去哪儿呢?” “我想去储秀宫给容嫔娘娘请安,姐姐可要一道过去?”魏静萱的话令宁贵人脸色一沉,道:“不必了,你自己去吧。” 看到她这个样子,魏静萱疑惑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瞧着似乎在生气?” 宁贵人面色阴冷地道:“没什么,你只管去储秀宫,不必理会我。”说着,她便欲转身离去,魏静萱连忙拉住她道:“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们是姐妹,你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 宁贵人咬一咬牙,满面不甘地道:“从潜邸到如今,我在皇上身边十几年,至今仍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而那个蕃邦女子一入宫,就是主位,你说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姐姐再生气也无用,万一让别人听到刚才那番话,指不定还会去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姐姐不修妇德,嫉妒成性呢,您可一定要防着些。” 宁贵人脸色难看地道:“我知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说这些。” 魏静萱点头之余又道:“既是在这里遇到了,姐姐不妨与我一起去储秀宫。” 宁贵人一口回绝道:“不去,我可不想惹一肚子不痛快。” “但是姐姐这样避着容嫔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这一辈子都不见吧?”见宁贵人出声,她又劝道:“姐姐,还是一道去吧,也免得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坏姐姐的名誉。” 在魏静萱的劝说下,宁贵人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走一趟。” 二人一起来到储秀宫,到了那边得知绮罗尚未起身,请二人在正殿稍候,待得奉茶的宫人下去后,宁贵人冷笑道:“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 魏静萱轻声道:“想来是昨夜侍寝累了,所以睡得晚了一些。” 宁贵人不以为然地道:“以前你侍寝之时,可没见睡得这么晚。” 魏静萱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什么出身,怎敢与容嫔相提并……”不等她说完,宁贵人已是嘴快地道:“有何不能比的,再说你是大清天朝的子民,只这一层已经比她番邦的出身要高许多了。” 魏静萱看了一眼门外隐隐约约的人影,低声道:“姐姐莫要再说了,小心被人听去。” 宁贵人点头不再言语,待得二人将一盏茶喝尽后,绮罗终于走了进来,她虽已入宫,却仍然穿着回族的服饰,而她的容貌,也确实如外头传的那样,美貌无比,令人难以移开目光,且她一进来,便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 魏静萱轻扯了宁贵人一下,一起朝绮罗行礼,“臣妾见过容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绮罗和颜道:“不用多礼,都坐着吧。”待得各自落座后,她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站在她身边的嬷嬷眉头微皱,提醒道:“娘娘,您忘了奴婢昨日与你说的了吗,您如今已是储秀宫的主位,该自称本宫。至于这两位,一位是魏贵人,一位是宁贵人,皆住在永寿宫。” “我知……”见嬷嬷神色不善,绮罗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嬷嬷提醒。”如此说着,她将目光转向魏静萱二人道:“不知二位贵人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魏静萱恭敬地道:“自娘娘入宫之后,臣妾一直未曾来给您请安,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日特意与宁贵人一起过来,还望娘娘莫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再说本宫初来宫中,该是本宫去给你们诸位请安才是。”绮罗随口一语,却令魏静萱神色惶恐,就连宁贵人也是有些不安,起身道:“娘娘,可是臣妾们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 绮罗一脸茫然地道:“并无此事,为何这么问?” 嬷嬷在一旁道:“二位贵人的位份比您低,哪有您给她们请安的事,那样说,岂不是存心折煞二位贵人吗?” 绮罗这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连忙道:“原来如此,本宫实在不知这回事。”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宫实在是不知宫中有这么许多的规矩,还请二位贵人莫怪。” 宁贵人按捺着心中的冷笑道:“也是难为娘娘了,毕竟您在回族之时,可是自由惯了。” ... ... 第九百四十七章 盛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绮罗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讥讽,深以为然地道:“是啊,在那里无拘无束,牧牛放马,什么时候高兴了,还可以骑了马在草原上奔跑,还可以带着老鹰去捕猎,不像在此处,虽然很好,但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些地方,莫要说骑马打猎了,连想走远一些都不行。” 魏静萱笑道:“等您住久了,自然就习惯了。”说着,她命宫人将捧在手中的锦盒呈到绮罗面前,道:“这是臣妾与宁贵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绮罗连忙推辞道:“本宫又没做什么,怎好收你们的东西,赶紧拿回去吧。” “您若是不收,就是瞧不起臣妾与宁贵人。”见她这么说,绮罗只得道:“那好吧,本宫谢过二位了。” 在看着宫人将东西收进去后,宁贵人道:“娘娘为何未穿旗装,可是内务府还没做好?” 绮罗摇头道:“内务府昨儿个就做好送了过来,试过之后本宫觉得很不舒服,皇上便允许本宫继续穿着原来的衣裳,还让内务府依着这样式再多做几套送来。” 宁贵人眸中掠过一丝嫉妒,面上笑道:“皇上待娘娘可真好。” 提及弘历,绮罗粉面微红,带着一丝羞意道:“皇上待本宫……确实很好。” 魏静萱看了她一眼道:“臣妾听闻娘娘擅舞,往后若是得暇,能否教教臣妾,臣妾也很喜欢跳舞,无奈年幼之时,家境贫寒,无钱聘请名师教授。” 绮罗不假思索地道:“自然可以,只要你别嫌本宫教得不好就行。” 魏静萱笑道:“前日娘娘殿前献舞,臣妾虽未亲眼得见,却也能想象到那番风姿,能得娘娘教授,乃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又哪里会有所嫌弃,臣妾倒是担心您到时候会嫌臣妾笨呢。” 绮罗哂然一笑,随即打量着魏静萱道:“魏贵人身形小巧,体态轻盈柔软,应该是习舞的好材料,若非要说有什么缺陷,那就是年纪稍大了一些,不过只要肯下苦功,应该不成问题。” “听娘娘这么说,臣妾这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底。”如此又说了一番话后,魏静萱与宁贵人起身告辞,看到她们要走,绮罗流露出几分不舍,竟然一直将二人送出储秀宫。她进宫三日,还是第一次与人说那么多的话,尤其是魏静萱,言谈之下,异常的投缘。 在回头看不到绮罗身影后,魏静萱笑道:“看样子,这位容嫔并不难相处。” 宁贵人冷哼一声道:“是不难,却也丑态百出,牧牛放马、骑马打猎,这是身为女子该做的事吗?亏得她还说得那么大声,生怕人家不知道一样,我都替她燥得慌。” “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她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魏静萱的话令宁贵人心中不快,凉声道:“才见了一面,就帮着她说话,看来你们两个很是投缘,不用多久,你就该唤她姐姐了。” 魏静萱连忙道:“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有帮她;再说,就算她真的不错,也与咱们相差太多,岂能如我与姐姐这样无话不谈。” 她的话令宁贵人面色稍霁,旋即咬牙道:“皇上也真是的,封这样一个蕃邦女子为嫔也就算了,居然还许她不穿旗装,实在是可气。” 魏静萱一脸无奈地道:“皇上是天子,他自然可以无视宫中的规矩。说起来,容嫔真的很香呢,打从她踏入殿中开始,那香气就没有断过。” 宁贵人妒嫉地道:“说不定她根本就是在身上擦了香粉,假意说是自己的体香,这种没规没矩的人,什么样的谎话说不出来。” 魏静萱轻笑道:“好了,姐姐莫要再生气了,这样吧,今儿个去我那里用午膳,我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好菜给姐姐尝尝,顺道消消你的气。” “你啊。”宁贵人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旋即道:“与其讨好我,倒不如讨好皇上去,姐姐我是没什么指望了,但你不同,你一直颇受皇上宠爱,若非皇贵妃一直压着,温玉出生那会儿,你就该封嫔了,后来温玉走了,皇上也没什么抚慰,由着你一直屈居贵人之位。” 魏静萱黯然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什么命不命的,明摆着就是小人作祟,可惜那场时疫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宁贵人摇一摇头又道:“你可千万莫要就此放弃了,若是有机会,就再为皇上生个一男半女,这样你才有封嫔的资本,知道吗?” 魏静萱一脸感激地道:“我知道,多谢姐姐。” 晌午,小元子回到倚梅轩,朝魏静萱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已经与魏老爷子转述了主子的话,魏老爷子说会尽快去办,但想要流传开来,怕是要等一段时间。”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又道:“魏二小姐与奴才说,很是想念主子,希望可以入宫看望主子。”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也想见她,但身在宫中哪里有那么容易。” “主子您别急,奴才相信一定会有机会的。”面对小元子的宽慰,魏静萱点点头,待得到了傍晚时分,照例让香菊去敬事房打听,满以为弘历今夜会翻自己的牌子,毕竟打从时疫开始,她就一直没曾侍寝,对于床第之欢食髓知味的弘历,应该会很想念这种滋味;可是香菊得来的消息,却是弘历传了绮罗侍寝,紧接着第三夜,第四夜,一直都是绮罗的名字,令魏静萱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差。 如此足足五夜,敬事房所记载的名字,方才不再是绮罗,但依旧不是魏静萱,而是瑕月,这样的冷落令魏静萱坐立难安,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愉妃已经死了,舒嫔又一心想着利用自己,她唯一所能依靠的就是弘历的恩宠,若是失了这个,那她在宫中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幸好,数日后,弘历终于传了她侍寝,之后也陆续有传召,但不如以前那么频繁,弘历对瑕月的爱重,还有绮罗的入宫,终归是分薄了那份恩宠,即便……她在床榻间百般讨好欢愉。 ... ...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不可册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就在这段时间,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之中,多了一些传闻,说是皇上有意册封皇贵妃为后,连日子都拟好了,就在年后的二月初八。 老百姓对于宫闱秘事本来就好奇,再加上这件事传得似模似样,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街知巷闻,当然也传到那些个大臣的耳中。 宫中众臣多对瑕月有所不满,当年迫于无奈方才同意弘历封她为皇贵妃,但这已经是他们容忍的极限,封后……万万不行! 虽然只是民间传闻,但无风不起浪,后位虚悬,再加上他们当中曾有人向凌若提议,让弘历挑选一位名门贵女册选为后,却遭凌若反对,压下此事;几件事情串联起来,令他们越想越觉得弘历有心封瑕月为后。 这日,养心殿一如往常那样行早朝,待得官员奏禀了一番后,坐在轮椅中的允礼道:“皇上,臣接到边关急报,大小金川出现骚动,不奉四川总督与巡抚的约束,怕是早晚会为祸我大清。” 弘历冷声道:“大小金川不过是弹丸之地,却狂妄自大,一再欲要对我大清不利,真当是该死!”如此说着,他道:“立刻传令下去整饰守备,另,调张广泗为川陕总督,率四万人马自小金川进兵大金川征伐,务必要速战速决,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可以动摇我大清的统治。” “臣遵旨。”在允礼退下后,弘历扫了众人一眼道:“若是无事启奏,就此退朝吧。” 在弘历话音落下后未多久,庆复走了出来,拱手道:“皇上,臣有事启奏。”此人乃是一等公佟国维的第六子,经历两朝,不久之前,弘历召他入阁议事,并兼管兵部。 “讲。”面对弘历的言语,庆复抬头道:“臣听闻皇上有意册立皇贵妃为中宫,不知是真是假?” 弘历眼皮微跳,这件事,他只与凌若一人提及过,庆复如何会知晓?难不成是从宫中传出去的?当日瑕月病危,他情急之下曾当众提过册封瑕月为后一事,事后宫中也一直有这样的传言。 弘历盯着庆复道:“若是真的又如何?” 庆复垂目道:“若是真的,就请皇上收回成命,皇贵妃万万不可册立为中宫。” 他的话令弘历脸色微沉,冷声道:“皇贵妃自入宫以来,尽心竭力操持后宫,凡事亲力亲为,之前宫中时疫肆虐之时,更是因此染上时疫,性命垂危,可谓是劳苦功高,为何不可为中宫?” “皇上难道忘了皇贵妃的姓氏?先帝爷在时,那拉氏一族恶事做尽,甚至还想谋朝纂位,这样的女子怎可为天下之母。”这次说话的并不是庆复,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姓李名齐,三朝元老,而他也是一直以来最反对瑕月的朝臣。 “一事归一事,皇贵妃不仅未与他们同流合污,更曾大义灭亲,德行极其贵重,当为天下女子典范。” 弘历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坦护令庆复等人大为皱眉,更加担心弘历是真要封瑕月为后,当下道:“皇贵妃固然有功,但皇上保其免受家族牵连,之后更封其为妃、贵妃乃至皇贵妃,亦是仁至义尽。” 弘历眸光冰冷地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同意朕册封皇贵妃为后了?” 庆复跪下道:“此事万万不妥,还请皇上三思再三思!”随着他的话竟有一大半朝臣跪了下去,李齐更是道:“皇上之前提及时疫,老臣以为,皇贵妃不仅无功反而有错。”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此话从何说起?” “皇贵妃染病之后,皇上便不顾劝说去延禧宫照顾,日夜不眠,之后更是也染上了时疫,幸好太医寻到医治时疫的法子,否则皇上便有性命之忧,试问这究竟是功还是过。” 弘历不悦地道:“去延禧宫照料,乃是朕自己的主意,与皇贵妃有何关系?” 李齐振振有词地道:“皇贵妃明知皇上会有危险,却不加以劝说,更将皇上的安危置于一边,可见其为人是如何私利,这样的人万万不可为后。” 面对他的话,弘历又好气又好笑,“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怎知皇贵妃没有劝阻过朕。” 庆复道:“李大人的话或许有些偏颇,但其本意是为皇上好,皇贵妃实在不宜册立为后。” 他们的反对令弘历极是反感,冷声道:“若朕执意要册封皇贵妃为后呢?” 李齐激动地道:“皇上若是这么做,便是与天下人对立,置祖宗留下的社稷安危于不顾,此乃……此乃……”他犹豫半晌,终还是说了出来,“涅、宏等无道之君王所为!” “大胆!”弘历豁然起身,寒声道:“你竟然将朕与周幽王、汉灵帝二人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放肆!” 李齐口中的涅、宏分别是指周幽王、汉灵帝,前者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候,并且废嫡立庶,造成周朝中落,引发其后几百年的战乱;后者在位二十二年,无一建树不说,且戮杀忠臣,造成党锢之祸,使东汉走向衰乱之局。 弘历尚在年幼之时,胤禛便与他提及过二人,并说后世君王,当以这二人为戒,如今李齐拿他们二人来谕指弘历,实在是极其严重的话语,难怪弘历会如此生气。 面对他的怒火,李齐道:“老臣知罪,但老臣亦是为了皇上好,希望皇上可以及时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先帝驾崩之前,将江山交给皇上,就是希望皇上可以守护好这份祖宗基业,而皇贵妃……正是会败坏这份基业之人,若是依臣之意,不止不该封皇贵妃为后,更该将她打入冷宫之中!” 见他越说越过份,弘昼忍不住道:“李大人一直说皇贵妃如何如何不是,本王想问一句,除去那拉氏一族之事,皇贵妃又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他这句话令李齐为之语塞,确实,一直以来,瑕月都不曾做出过什么错事,好一会儿方才道:“不说其他,只论出身,她已经不宜为后,更不要说膝下空虚虚,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说着,他朝弘历道:“老臣与庆大人他们皆是为了皇上好,还望皇上莫要忠言逆耳!” ... ... 第九百四十九章 打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封不封后,朕自有定论,不劳李大人操心。”说罢,他拂袖道:“退朝!” 待弘历走后,诸位大臣起身走到李齐身边,担心地道:“李大人,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封皇贵妃为后,若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李齐冷哼道:“之前皇贵妃一位也就算了,毕竟只是嫔妃,如今却是一国之后,岂可由着皇上的性子胡来,若皇上执意封后,本官就以死相谏,绝不能让那拉氏一族的女子登上后位,祸乱江山!” 那些人连连点头,庆复更是附声道:“李大人所言极是,我们一定要极力阻止,不能让皇上一错再错。” 朝堂上发生的事,很快便如一阵风的一样吹到了后宫众人的耳中,令众人揣测纷芸。 魏静萱自然也听到这些,她将见底的药碗交给香菊拿下去,随后凉声道:“看样子,皇上今天的心情很是不好。” 小元子低声道:“奴才一直以为皇上当时是随口一语,如今看来,似乎真有心封皇贵妃为后呢。” 魏静萱冷言道:“皇上倒是想,可惜,文武百官却是万万不会点头的,相反,他们会从这一刻起,千方百计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小元子轻笑道:“之前奴才一直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让魏老爷子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如今可算是明白了,主子实在是高明。” “高明?”魏静萱冷笑道:“这个法子充其量不过是下策罢了,有何高明可言?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制约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不要说现在还多了一个容嫔。”说到后面她亦有些头疼,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喝庄正之前开的药,为的就是尽快再怀一个孩子,孩子是固宠的根本,也是她往上爬的捷径。 小元子试探地道:“主子,奴才看容嫔虽然得皇上宠爱,却心思简单,对主子深信不疑,咱们何不利用她来对付皇贵妃?” 魏静萱抚着指间的护甲,幽幽道:“自然是要利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朝堂上的那一番争执,封后一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宫里宫外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瑕月曾不止一次请弘历放弃此事,但弘历说什么都不肯,只肯暂缓;但他这个答覆无疑令李齐等官员不满,反对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递到御案上,甚至连张广泗也送来折子,大有弘历不点头就不肯罢休之势,更有甚者,去慈宁宫求见凌若,希望凌若可以出面劝说弘历。 腊月二十八这日,弘历去慈宁宫陪凌若用膳,在抿了口宫人盛上来的汤后,凌若道:“近日,李齐与庆复先后来见过哀家,至于是为了什么事,皇帝应该很清楚。皇帝,封后一事,你当真不再慎重考虑一番吗?” 弘历搁下手中的五彩汤勺道:“儿子考虑得很清楚,可缓但不可改。” “但你这样下去,与百官的关系会越发恶劣,如今正值围剿大小金川之际,最是需要百官通力协作,可现在这个样子……唉,哀家担心怕事倍功半,而且……哀家听闻,连张广泗也上奏反对。” “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罢了,收服是早晚的事,至于张广泗,若他不愿围剿大小金川,儿子可以另外派人统兵,大清可不止他一个将领。”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但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她这句话将弘历一直压在心底的怒气引了出来,冷声道:“儿子已经退让,答应他们暂不立后,他们却步步紧逼,让儿子立即择立新后不说,甚至还要儿子将皇贵妃废入冷宫,您说说,儿子怎么能答应?再者,若儿子连这一步都退了,那么以后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甚至让儿子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凌若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几天不论李齐等人怎么说,她都未曾正面回答,沉默片刻,道:“那皇帝有何打算?” 弘历咬一咬牙道:“待金川平定,儿子就册立皇贵妃为后!”说着,他起身朝凌若行礼道:“还请皇额娘恕罪。” 他这个回答,早在凌若预料之中,轻叹了口气道:“你我俩母子,说什么恕罪的话,罢了,哀家帮你劝劝李齐他们吧;毕竟……除了出身之外,再没有人比皇贵妃更适合为后。” 她的话令弘历欣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额娘。” “好了,坐下用膳,今儿个仪妃送了一些亲手包的饺子来,你也尝尝。”在凌若话音落下后不久,便有宫人端了一盘饺子来,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饺子并非平常所见的那样,皮面竟然是青绿色的。 “这饺子是怎么一回事?”面对弘历的询问,水秀笑道:“皇贵妃知道太后最近身子不舒服,又听说青稞有除湿发汗,补中益气的功效,所以特意用青稞面擀了饺子皮,然后裹有素馅送来,太后中午尝了一些,说很是不错,特意命奴婢们煮了一些给皇上品尝。” 弘历依言尝了一个,果然极是好吃,颔首道:“虽然是素馅却滋味鲜美,确实不错。” 凌若往他碗中挟了几个,慈声道:“喜欢就多吃一些,不够的话哀家让水秀再去煮,仪妃送过来许多呢。” 弘历一口气吃了十余个方才停下,笑言道:“想不到仪妃手艺如此之好。” 凌若瞥了他一眼,凉声道:“皇帝有阵子未去看仪妃了吧?听杨海说,除了延禧宫之外,皇帝这阵子不是去储秀宫就是去倚梅轩。” 弘历有些不自在地道:“儿子正打算晚些去看仪妃呢。” “哀家知道,仪妃那些个从潜邸开始就跟着皇上的,都已经不年轻了,但她们才是对皇帝最好的,皇帝该多抽些时间陪陪她们,而非一味召幸那些年轻貌美的,明白吗?” 弘历有些愧疚地道:“儿子明白,儿子会牢记皇额娘的吩咐。” 凌若点一点头道:“对了,哀家前几日见过容嫔了,确实生得貌美,看起来对宫中的生活还颇为适应,就是仍穿着回族的衣裳,瞧着有些不宜。” ... ... 第九百五十章 离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连忙道:“容嫔穿不惯宫中的衣裳,儿子就由着她穿原来的衣裳,而且这样也可让回部的大小和卓知晓,咱们对他们的重视。” “既是这样就罢了,总之皇帝掌握好一个度,莫要太过偏颇了,后宫始终要雨露均沾,方才能够安宁。” “儿子明白。”待得晚膳过后,弘历又陪着凌若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去,待得走了一段路后,小五在其身后提醒道:“皇上,那边才是去倚梅轩的路。” 弘历脚步一顿,旋即道:“你去告诉魏贵人,让她早些歇下,不必等朕了,朕今夜去看仪妃。” 这一夜7∷无7∷错7∷小7∷说,.qu≥led≧u.对于黄氏而言,是欣喜的,她已经不记得弘历有多久没有在重华宫过夜了,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已经有了永珹,不该再要求太多,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难过。 但对于魏静萱来说,却是几乎咬碎了银牙,自打容嫔入宫后,她侍寝的日子本就比以前少了许多,好不容易盼来一日,还被仪妃给抢去了,叫她如何不恨,躺在床上气了一夜,待得第二天起身之时,竟是起了烧,在传庄正来看诊之时,魏静萱道:“庄太医,我十月就出了月子,侍寝也有一阵子了,为何一直不曾再怀上龙种,可是药喝得不够多?” 庄正急忙道:“娘娘现在一日喝两次,已是有些多了,万万不能再多喝了,否则怕是会对您的身子有影响;至于龙种一事,越是着急越难以怀上,倒不如放宽心情,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魏静萱嗤笑道:“说来轻巧,若是一直怀不上,又该如何?” 庄正安抚道:“不会的,臣替您检查过,您的身子一切安好,怀上龙胎只是早晚的事。” 小元子在一旁道:“庄太医,主子这次得病,会不会对身子有所影响?” 庄正摇头道:“不会的,贵人只是有些受寒罢了,好生歇养几日就会痊愈。”说着他转而道:“贵人您且歇着,臣下去开方子了。” 待得庄正下去后,魏静萱对小元子道:“你去一趟储秀宫,告诉容嫔我受了寒,身子不适,这几日无法过去习舞,请她见谅。” 小元子依言下去,待他回来之时,身后竟然跟着绮罗,后者一看到魏静萱,便快步上前,关切地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魏静萱咳了几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只是小事罢了,太医刚才说了,按时服药歇上几日就没事了,倒是您,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绮罗神色微松,道:“本宫听了小元子的话,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瞧瞧,昨儿个见你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面对绮罗的询问,魏静萱神色一黯,低声道:“想来是昨夜在外面站了太久之故,原是想等皇上过来的,岂知……” 绮罗疑惑地道:“岂知什么?” 魏静萱低头不语,一旁的小元子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昨夜没有过来,而是去了重华宫看望仪妃娘娘。” 绮罗惊讶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臣妾也不清楚,或许是皇上挂念仪妃娘娘,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说到此处,她忽地低低啜泣了起来,令绮罗慌了手脚,“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可是想见皇上了,要不本宫这就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 魏静萱哽咽地摇头道:“不用了,臣妾只是一时有些难过与感触罢了,不必特意惊动皇上,免得惹皇上不高兴。” 绮罗有些无措地道:“那你就别哭了,瞧见你这个样子,本宫心里也难受起来了。” 在她的劝慰下,魏静萱止了泪道:“其实臣妾难过也是因为想到了家人,臣妾是乾隆三年入的宫,到现在快有十年了,除了温玉满月那次见过家人一面外,就再没有相见过,实在很是思念。” “温玉?”面对绮罗疑惑的神色,魏静萱黯然道:“那是臣妾的女儿,可惜她才活了两个月便被人害死了。” 绮罗讶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是谁害死她的?” 魏静萱将温玉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在她口里,掐死温玉的人变成了夏晴,后者听得满面惊色,不敢置信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后来呢,皇上有没有惩治惠嫔?” 魏静萱垂泪不语,小元子装模作样地叹道:“娘娘有所不知,虽然主子极力指证惠嫔,但惠嫔得皇贵妃偏坦,在皇上面前为其百般求情,皇上看在皇贵妃的面上,最终仅是处死惠嫔身边的宫女肃秋了事。” 绮罗气愤地道:“怎么可以这样,在我们回部,若有人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就算和卓求情,也必死无疑;当然,和卓也绝不会为这样恶毒的人求情。”顿一顿,她又道:“本宫前几日见过皇贵妃,还以为她是一个极好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是非不分。” 魏静萱一脸难过地道:“人心最是难测,臣妾刚入宫之时,何尝不是与娘娘一样的想法,结果却是被害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还冤枉臣妾与人有私情,幸好皇上明察秋毫,这才没有着了她的当。” 绮罗摇头道:“若非你今日说起,本宫至今仍不知皇贵妃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过份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无谓再提,总之娘娘以后一定要小心皇贵妃此人,切莫要上她的当。”说到此处,她又黯然道:“后日就是除夕了,虽然臣妾的家人都在京城中,却无法相见。” 绮罗沉吟道:“相别十年,实在是可怜;这样吧,本宫待会儿去养心殿时,帮你提一提,看皇上能否恩准你家人入宫相聚。” “真的吗?”魏静萱惊喜地看着绮罗,旋即又不安地道:“这样会否太麻烦娘娘了?” 绮罗笑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皇上肯不肯允,本宫就不敢保证了。” 魏静萱欣喜地道:“那臣妾就先行谢过娘娘了,您待臣妾真好。” 第九百五十一章 容嫔其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她这个样子,绮罗笑道:“好了,你好好歇着,本宫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在魏静萱感激的目光中,绮罗出了永寿宫,待得走了一段路后,她身边的宫人讶然道:“主子您不是说要去养心殿请求皇上让魏贵人的家人入宫吗?为何要走这边,这条路,仿佛是去延禧宫的。” 绮罗停下脚步,冷然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你成了主子?” 宫人跟在她身边这么些日子,还是头一回看她冷下眉眼,惶恐地低头道:“奴才多嘴,请主子恕罪。” 绮罗冷冷盯了他道:“本宫最不喜欢多嘴之$无$错$小$说,.qu☆led⊙u.人,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不必跟在本宫身边了。” 待得宫人答应后,她重新迈步,于寒冬凉薄的日光之中来到延禧宫,她站在宫门口仔细打量着这座位于东六宫的宫殿,这是她第二次过来,而延禧宫不论是整座宫殿的格局还是里面的布置,都要胜过她的储秀宫。 每次临近除夕,瑕月都忙得很,绮罗在偏殿等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看到瑕月走过来,她连忙起身行礼,瑕月扶住她笑言道:“让容嫔久等,本宫实在过意不去,无奈后日就是除夕了,许多事情都得安排下来,耽误不得。对了,容嫔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臣妾刚才从魏贵人那里出来,想着没什么事,便过来给娘娘请安,若是娘娘无暇,臣妾这就回去。” “就算是再忙,也得让本宫喘口气不是吗?”这般笑言了一句后,瑕月道:“本宫听闻魏贵人在向容嫔习舞,怎么今儿个她没过去吗?” “是,魏贵人昨夜里受了寒,卧病在床,所以这几日都无法习舞,臣妾放心不下便过去看看,幸好并不严重,歇上一阵子就没事了。” 瑕月点头道:“最近天气寒凉,是很容易受寒,容嫔你也要小心一些。” 绮罗笑道:“臣妾在回部之时,天气比这里还要冷一些,臣妾早就习惯了,没事的。”说到此处,她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瑕月见状,温言道:“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绮罗点点头,犹豫着道:“之前魏贵人与臣妾说很想念她的家人,希望除夕之日能够见上一面,娘娘您看能否与皇上说说,破例安排魏贵人的家人在除夕那夜入宫与之相见?” 瑕月眸光微闪,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岂可随意破例;再者,若是真是破了这个例,别人心里会怎么想怎么做?万一也跑来与本宫说,是不是全部都破例?” 绮罗急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看魏贵人可怜,所以才会有所请求,既然不行的话就算了。” “本宫明白你是出于一番好意,但规矩就是规矩,而且,她当初选这条路时,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选这条路?”绮罗疑惑地道:“臣妾听闻,宫中之人,皆是由皇上亲自从八旗女子中点选,一旦被选中就得入宫,不容更改,她怎么会是自己选的呢?” 知春在一旁道:“容嫔娘娘说的是秀女,魏贵人并不是秀女出身,她入宫之时,乃是与奴婢一样的宫女,只要年满二十五就可以出宫,算起来,魏贵人若现在还是秀女,后年就能出宫了。” 绮罗惊讶地道:“原来如此,今日知春不说,臣妾还真是不知道呢。”顿一顿,她又一脸好奇地道:“娘娘,她是如何被皇上看中,成为贵人的?” 瑕月笑一笑道:“你入宫时日尚短,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好了,本宫还有事情要忙,就不留容嫔了,待得忙完这一阵子,咱们再慢慢说话。” 见她出言送客,绮罗连忙起身告退,待得她走了之后,知春轻声道:“魏贵人还真是了不得,容嫔入宫才多少日子,她就已经将之哄得团团转了。” “团团转?”瑕月睨了她一眼,微勾了唇角道:“你说错了。” 知春疑惑地道:“奴婢说错什么了?” 瑕月望着紧闭的殿门,凉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今日说话的时候,容嫔一直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魏静萱身上带?” 齐宽眼皮一跳道:“主子是说,刚才那些,容嫔是故意说给主子听的?” “不错。”瑕月幽幽道:“以魏静萱的性子,就算真想见家人,也必是哄容嫔去与皇上说,怎么会让她来求本宫呢?只这一点,就足以令本宫怀疑她了。” 齐宽拧眉道:“这么说来,容嫔并不是像咱们平日所见的那么简单?” “这个女人……”瑕月冷笑道:“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本宫与魏静萱。” “但主子依旧是发现了她的破绽,这就是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齐宽停顿片刻,又道:“不过,她为何要与主子来说这些?若是不说的话,咱们至今仍蒙在鼓里。” 瑕月随口道:“或许是不甘心魏静萱对自己的利用,所以存心报复吧,却也不小心把自己的本质露了出来。” 知春一脸难以置信地道:“真是想不到,容嫔是一个这样的人,亏得奴婢之前还的一直担心她被魏贵人利用呢。” “宫里头有哪一个人是简单的。”如此说着,瑕月又叮咛道:“往后你们再见到容嫔,都仔细着一些,莫要被人抓了错还懵懂不知。” 知春轻吐着舌头道:“听了主子的话,奴婢哪里还敢大意,一定会打醒十二万分精神的。” 瑕月笑一笑道:“对了,容嫔刚才说魏氏受寒生病了是吗?”待得知春点头道:“你去一趟倚梅轩,让她好生养病,明日的除夕夜宴不必出席了;另外……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容嫔来过本宫这里的事情告诉她。” 知春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道:“是,奴婢知道了。” 待得知春退下后,齐宽道:“主子这是要她们相互争斗?” 瑕月抚一抚脸,悠悠道:“容嫔不喜欢被人利用,本宫同样不喜欢,既然她们这么喜欢明争暗斗,就让她们去斗个够,本宫没理由阻止的不是吗?” 第九百五十二章 暗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会意一笑,道:“看来,魏贵人这次会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奴才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去看看冰糖雪梨炖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用食盒装了随本宫去见皇上。” 齐宽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您可是又想去劝皇上吗?”见瑕月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续道:“主子,恕奴才直言,其实这对您是一桩好事,您又何必一直劝皇上收回成命呢。” 瑕月叹然道:“本宫不劝,难道看着皇上与百官一直对立下去吗?尤其还是在派兵围剿大小金川的时候。” 说f∑无f∑错f∑小f∑说,.q$ule◆du.到这个,齐宽有些气愤地道:“奴才真是想不明白,那些大人都在想些什么,主子处处顾全大局,凭什么就不可以册立为皇后?还说要将主子打入冷宫,简直……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瑕月苦笑道:“只本宫出身这一条,就注定了不可能成为皇后,他们反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根本就是迂腐,再说了,出身又不是主子的错,更不是主子能选择的事;真亏得您不仅不生气还帮着他们一起劝皇上,若是奴才,定然咽不下这口气。”齐宽越说越生气,恨不能亲自与庆复等人对质。 看到他这个样子,瑕月有些好笑地道:“本宫都不生气,你又气什么;总之,只要皇上好,本宫就算受一些委屈也没什么。” 齐宽跟了瑕月那么多年,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叹了口气道:“奴才去小厨房看看。” 在他们言语之时,知春已是到了倚梅轩,她的到来令魏静萱甚是诧异,咳了几声道:“姑姑怎么过来了?” 知春屈一屈膝,恭敬地道:“主子听闻魏贵人染了风寒,特命奴婢过来探望,不知魏贵妃可还安好?有没有请太医来诊治?” “有劳姑姑了,庄太医之前来过,也开了药,说是吃上几天就没事了。”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奇怪,从庄正离开倚梅轩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时辰,瑕月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身染风寒的事了?是何人与她说的? 知春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主子很是关心贵人,嘱您好生休养,另外主子担心贵人外出会加重病情,所以特意让奴婢告诉您,明日的除夕夜宴您不必过去了,只管好生休养就是了。” 魏静萱心头剧跳,她又不是大病,瑕月却不让她赴除夕夜宴,分明就是存心刁难,令她难堪,想到此处,她陪笑道:“皇贵妃对我这般关心,实在令我受宠若惊;不过我只是小病罢了,并不碍事,还是同去赴宴为好。”除夕那夜,除去废入冷宫的,其余妃嫔不论尊卑皆会去乾清宫赴宴,她若去不成,必会被人笑话。 知春恭敬却坚定地道:“主子一心为贵人着想,还请贵人莫要负了主子的好意。再说,您风寒未愈,万一去那里,传染给了皇上还有皇太后他们,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暗自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请姑姑代我谢过皇贵妃好意。” “奴婢会的。”知春笑一笑道:“另外,主子知道贵人您惦记家人,很是怜惜,也想助贵人完成这个心愿,无奈宫有宫规,就算是主子也不好破这个例,所以还请贵人体谅。” 魏静萱脸色难看地道:“这件事,可是容嫔与皇贵妃说的?” 知春暗自一笑,道:“是,奴婢看得出容嫔与贵人关系甚好,否则她不会特意去延禧宫请求主子。” “是,确实很好!”魏静萱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知春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垂目道:“奴婢话已经带到,就不叨扰贵人了,奴婢告退。” 魏静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姑姑特意走这么一趟真是过意不去,香菊,送姑姑出去。” 待得知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小元子疑惑地道:“主子,容嫔不是说去求皇上吗?怎么一转眼却去求了皇贵妃?” 魏静萱用力拂落摆在榻边小几上的药碗,寒声道:“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被那个番邦女子耍得团团转。” “容嫔?她……”不等小元子说下去,魏静萱已是道:“还是明白吗?她根本不像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刚才她听出我有意利用她,所以一转身,将我卖给了皇贵妃。” 小元子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样子主子生病的事,也是她告诉皇贵妃的。” “容嫔!”魏静萱死死攥着身上的锦被,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想不到,一个蕃邦女子居然有那么多的心眼,扮猪吃老虎,连我也看走了眼;什么心思简单,皆是装出……咳!咳咳!” 小元子连忙上去替她抚背,待得她止了咳后,道:“主子别生气了,这会儿知道容嫔的真面目,总算不是太迟。” 魏静萱咬牙道:“没有人可以戏弄我,容嫔……我定要她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她越想越气,恨不得与之当面对质,一直以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除了瑕月之外,还没有在什么人手中吃过亏,却被容嫔给破了例。 看她气成这个样子,小元子试探地道:“主子,要不奴才待会儿陪您去储秀宫质问容嫔?”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你顶在脖子上的是什么?” 小元子一脸奇怪地摸了一下脑袋道:“自然是脑袋,主子为何这么问?” 魏静萱冷笑道:“原来你还有脑袋吗?我以为你不小心丢在什么角落里了呢,否则怎么会问出那么蠢的话来?现在去质问容嫔,不是存心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让她对我多加提防吗?小元子,你这么快就想换一个主子了吗?” 小元子连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一时失言,还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冷哼一声道:“往后再说什么话,都用用脑子,想清楚了再说。” 小元子连连答应,待得起身之后,他小声道:“那明儿个,您真的去不了除夕家宴了吗?要不要去与皇上说说?” 第九百五十三章 召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思索片刻,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用了,既然她不肯让我去,那就不去,免得说我不遵从她这位皇贵妃的懿旨,不过……乾清宫之外的地方,可就由不得她了。” 在后宫众人心思各异,明争暗斗之时,李齐与庆复一起奉诏来到慈宁宫,在将二人迎入正殿奉上茶后后,水秀道:“二位大人,太后正在佛堂诵经,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 庆复点点头,在水秀下去后,他轻声道:“李大人,您说太后这回主动召咱们前来,是不是为了皇上册立中宫的事?” 李齐端茶抿了一口,他虽然须发皆白,双眼却十分清明,不见一丝浑浊,“十之八九,太后……怕是想要劝咱》∧无》∧错》∧小》∧说,.q$ule+du.们呢!” 庆复听得大为皱眉,道:“劝咱们?这么说来,太后是打算和皇上站在同一边了?” “太后与皇上毕竟是母子,站在一边没什么稀奇的,再说,咱们之前来求见太后,希望太后可以劝说皇上不要立皇贵妃为后,太后的态度可是一直暧昧不明。”面对李齐的话,庆复道:“若太后真开这个口,咱们要怎么办?” 李齐抚着花白的胡子道:“不论是谁开口,老夫都是同样的回答,册立皇贵妃为后,乃是上逆天意,下违民情的事,万万不可为之;其实皇上现在已经开始退步了,只要咱们坚持不松口,皇上早晚会再次退步。” 庆复连连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极是,咱们一定要劝说皇上打消册后的心思。” 李齐轻哼一声道:“何止是打消册后的心思,还要皇上将那个奸妃打入冷宫,以免将来再生祸端。”他对瑕月可谓是深恶痛绝,不论是当年册封皇贵妃还是怀有长乐被指不祥之时,他都曾极力反对。 “可惜张大人领兵在外,否则咱们说话的份量也好更重一些。”庆复口中的张大人,是指负责平定大小金川之乱的张广泗,他对此事也极为反对,曾上折力谏。 “他不在,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未等李齐说下去,凌若已是扶着水秀的手走了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臣等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位大人请起。”待示意二人重新落座之后,凌若和颜悦色地道:“明儿个就是除夕了,今日还将二位大人召入宫中,哀家这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李齐在椅中欠身道:“太后言重了,不知太后传臣等入宫,有何吩咐?” 凌若笑笑道:“每逢除夕,都是家人团聚相逢的日子,不过哀家听闻,李大人的儿子常年在外为官,多年来一直没机会与李大人一起过个除夕,连入京的机会也不多,平日里只能书信往来。” “有劳太后挂心了,不过犬子在为苏州知府的这段日子里,总算还有些建树,老臣也有所安慰。” “话虽如此,不过家人长久分开,终归不是一个事儿,前几日哀家听皇帝说顺天府尹,他年纪大了,也该是致仕还乡的时候了,只是一直未寻到合适人选接替他这个位置,毕竟顺天府尹需要维系京城安危,责任重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顿一顿,她道:“哀家听闻李大人的儿子为官清廉,对百姓极是爱护,苏州一地的百姓对他交口称赞不说,连皇帝也常有在哀家面前提起,吏部考核年年皆是优,若是由他接替顺天府尹之位,想来最是恰当不过。” 凌若的话令李齐又惊又喜,连忙起身道:“犬子才疏学浅,经验也不足,如何能胜任顺天府尹一职。”顺天府尹乃是正三品,虽然放在京城中权力算不得大,但有直接上殿面君的资格,远非一个苏州知府所能相提并论。 “李大人太过谦虚了,哀家相信令公子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者,为官者,学识经验固然要紧,但最重要的还是忠君爱国之心,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齐拱手道:“太后所言极是,犬子虽然不才,但他对皇上与大清的忠心,绝对与老臣一样,天地可鉴。” 凌若微微一笑道:“那不就行了,接任顺天府尹之事,哀家会与皇帝说,想来问题不大,想来以后,每一年的除夕,李大人一家都可以共聚一堂了。” 李齐动容地道:“蒙太后恩典,老臣实不知该如何感谢。” 在示意他坐下后,凌若看向庆复道:“你虽年纪不比李齐,却也是两朝元老了,先帝在世时,你承袭了佟国维的爵位,成为散秩大臣,迁銮仪使,兼领武备院事,之后一路升迁;皇帝登基后,授你为文华殿大学士,更召你入阁治事,兼管兵部,深得皇上信任倚重。” 庆复忙起身道:“蒙皇上恩典,臣实在受之有愧!” 一直神色温和的凌若,在听得他这句话时,眸光倏然一沉,冷声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有愧。”在庆复愕然的神色中,她徐徐道:“你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而皇帝也一直以国臣之礼待你们,可是你们回报给皇帝的是什么?养心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百般逼迫皇帝,这就是身为人臣该做的事吗?” 面对凌若的突然发难,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待得稍稍定下神后,李齐道:“臣等万不敢逾越了身为臣子的本份,但皇上拟立皇贵妃为后,实在是有不违天理民情,为免皇上犯下大错,臣等才一力劝阻。” 凌若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如此说来,皇帝倒是还要感谢你们了?” “臣等不敢!”二人话音刚落,凌若已是冷斥道:“哀家看你们一个个都敢得很。天理民情?呵,你们二人可以代表天理,代表民情吗?” 她的话堵得二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庆复方才道:“皇贵妃乃是罪人之后,其家族犯下弥天大错,皇上不追究其责,已是法外开恩,若是再册立为后,必然让天下人笑话。” 第九百五十四章 爱新觉罗的天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民间有言,娶妻求淑;皇贵妃品性端庄,谦逊贤淑,德才兼备,就算真册立她为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何笑话?” 李齐急忙道:“皇贵妃此人狡诈成性,擅使诡计,万万不可册立为后。” 凌若眸光一冷,凉声道:“李大人,你与皇贵妃很熟悉吗?要不然怎么会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这个……”李齐被她问得难以答话,好一会儿方才道:“老臣虽与皇贵妃不曾有过接触,但她家人,老臣却是再清楚不过,那样阴险歹毒的一家人,试问又怎会出一个品性贵重,德才兼备之人?”说罢这些,他又道:“还请太后好生规劝皇上,莫要再被皇贵妃迷惑,这样的女子该废入冷宫才是。” 庆复随后道:“为江山稳固,请太后劝皇上收回成命,如此天下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归心。” 凌若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若是哀家也认为皇贵妃该册立为后呢?” 李齐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道:“若太后与皇上皆一意孤行,臣等一定誓死劝谏。不止是臣,还有张大人他们,亦会如此。” 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其身前,寒声道:“张大人……张广泗是吗?李齐,你这是拿大小金川之战来威胁哀家与皇帝了?” 李齐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旋即道:“老臣不敢有此念,只盼皇上可以及早回头,莫要再受皇贵妃所欺,以免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来哀家要收回之前所说的话,你们对皇上根本没有半分忠心,有的只是私欲与私利!” 李齐与庆复连忙跪下道:“臣等之心,日月可证,对大清与皇上万无一丝不忠之念,请太后明鉴。” 凌若盯着二人冷笑道:“若真是这样,你们刚才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不等二人开口,她又道:“若张广泗自觉无力平定大小金川之乱,可上奏皇上,另外派人领兵,朝廷里会打仗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傅恒,弘昼还有礼亲王,哪一个都不会输给他。” 李齐咬一咬牙,抬头道:“太后,不管怎么说,皇贵妃始终是红颜祸水,这样的女子万万不能留,更不可让皇上一错再错。”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李齐,在你看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齐不假思索地道:“白为对,黑为错。” 凌若微一点头道:“乾隆九年,苏州遭受水患,李文忠眼见百姓受难,饥不裹腹,不及禀告朝廷便开仓振粮,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皇上知晓此事后,念他一心为民,又有百姓为他求情,决定不加以怪罪,着他继续为苏州知府。你且说说,李文忠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李齐脸色倏然一白,嘴唇哆嗦了许久都不曾说出话来,凌若口中的李文忠就是他的儿子,当年他儿子为免百姓生生饿死,冒死开仓振粮,幸而弘历宽容,未曾怪罪于他,否则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问斩。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在百姓看来,李文忠救他们于危难之中,所做的是对;但在朝廷看来,他私自振粮,乃是大错,罪该问斩;今日哀家就问你,李文忠所做之事是白还是黑?” 许久,李齐颤声道:“老臣……老臣不知道。” “黑白对错,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分得清,哀家看了皇贵妃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适不适合为后,哀家比你们更清楚;因为一个出身,便否定她数十年来所做的一切,李齐,你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还有,若皇贵妃留不得,那李文忠是不是更加留不得?” 李齐紧紧咬着牙不敢回答,因为他怕一句答错,就将唯一的儿子送上死路,但他又不甘心被凌若拿捏住话柄,许久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太后这样说,分明是强词夺理。” 凌若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真正强词夺理的,不是哀家,而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爱国的臣子。你们扪心自问,先帝也好,皇帝也罢,待你李家,待你庆复,是不是都恩重如山?可你们又是如何回报的?” 庆复低头道:“正因为皇上待臣等恩重如山,臣等才要誓死谏言。或许皇贵妃是没有什么过错,出身也不是皇贵妃所能选的,但终归是大错,试问历朝历代,岂有罪人之后册立为中宫之事?若真有那一日,皇上必会遭天下人所笑。” 凌若眸光冰冷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坚决不肯同意了?” “并非臣不肯,而是臣不敢做这个千古罪人!”如此说着,庆复跪地道:“太后深明大义,当知其中利害关系,还请太后劝说皇上。” 在庆复之后,李齐亦跪下来,道:“之前或许是老臣有所偏颇,但老臣相信,定有比皇贵妃更加适合册立为后的名门贵女,请太后三思!” 凌若本欲再说,无奈额头开始传来阵阵痛楚,犹如针刺一般,令她难以安坐,只得咽下嘴边的话,改而道:“册后一事可以再议,但哀家希望你们认清一件事,从太祖爷开始,这个天下,就是属于爱新觉罗氏的,由不是别人来指手画脚,更由不得别人惦记着,清楚了吗?” 凌若冷冽如冰的话语令二人心颤不已,连忙低头答应,随即躬身退出了慈宁宫,他们一走,凌若挺直的背便佝偻了下来,神色痛苦地揉着额角,看到她这个样子,水秀知必是头疼病犯了,下来道:“太后您忍一会儿,奴婢这就去给您煎药。” 虽然连容远也医不好凌若头痛的毛病,但他开的药多少能缓解稍许,令其没有痛得那么厉害。 待得服药歇了一会儿后,凌若苍白到发青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好转,水秀心疼地道:“太后,往后可不能再这么劳神了,徐太医说过,您越是劳神,这头疼的毛病就越是厉害。” 凌若叹了口气道:“难道哀家眼看着皇帝与百官对立也不管吗?” 杨海在一旁道:“恕奴才多嘴,既然百官如此反对,皇上何必非要坚持,连皇贵妃也说了,她无意为后。” ... 第九百五十五章 冰嬉大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摇头道:“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已经不能退了,一旦他退步,百官以后就会变本加厉,步步紧逼,收紧他手中的权力,就像前朝,皇帝的权力被内阁大臣架空;刚才你也瞧见了,李齐与庆复对着哀家也是步步紧逼,直至哀家将李文忠在苏州的事说了出来,方才算是扳回了一些,令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如此说着,她又道:“先帝在世时,为政严苛,那些大臣不敢有所妄动,而皇帝继位后,为政宽和仁厚,使得他们渐渐开始放肆起来,若是不设法压着,往后更加不得了。” 听到此处,杨海也不知该怎么劝了,过了一会儿他道:“太后,既然不能退,那局面岂非还得僵持下去?” 水秀插话道:“是啊,虽然二位大人被太后您训了一顿,但奴婢看他们并不甘心,也没有让步的打算。”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硬气,多少也因为张广泗在外带兵围剿大小金川之故,只要大小金川一平定,相信事情会有所转机。” 杨海拧眉道:“但奴才担心……张大人不肯尽心平乱,甚至借故生出什么事来,好逼皇上就范。”他跟在凌若身边多年,颇为擅长揣测人心。 凌若冷哼一声道:“若张广泗当真这么做了,就是在自寻死路,正如哀家刚才所说,朝中能带兵的,并不止他张广泗一人!” 除夕这日午后,弘历来到慈宁宫请安,凌若与他说了昨日召见李齐二人的事,旋即道:“设法盯紧张广泗,莫要当真生出什么事来。” 弘历应声道:“儿子知道,儿子已经在其身边安排了监军,只要张广泗稍有不宜之举,便会立刻密报于儿子知晓。” 凌若颔首道:“为君者,当宽则宽,当严则严,一定要好生把握这个度;另外……虽然李齐私心甚重,但李文忠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若是皇帝觉合适,不妨将他调入京城接替顺天府尹之职。” “儿子会考虑的。”如此说着,弘历内疚地道:“刚才听水秀说,皇额娘昨日又头疼了,要您为儿子劳心费神,儿子实在过意不去。” 凌若温然一笑道:“俩母子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总之你好好做你应做之事,皇额娘一定会设法帮你。” 弘历感激地点点头,“多谢皇额娘。”说罢,他道:“今日天气晴朗,也没什么冷意,不如让儿子扶您去御花园走走,刚才经过的时候,那里的梅花开得极是好看。” 凌若轻笑道:“要论梅花,御花园又怎极结网林开得好。” “那儿子扶您去结网林。”说着,他扶了凌若一路往结网林走去,虽然是大寒之日,但因为有阳光照着,所以并不觉得太过寒冷。 正如凌若所言,结网林的梅花开得比御花园好,暗香浮动,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唯有满眼的梅花,当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此时距离时疫结束已经过去半个余月,弥漫在宫中的阴霾已是一扫而空,取代而之的是过年的喜庆,宫中四处都可见悬挂于半空中的绢红灯笼以及弘历亲手所书的福字,不时可见宫人捧着夜宴要用的东西经过,脸上皆洋溢着过年的喜悦之意。 在一拨宫人请安离去后,弘历道:“今年赶不及请杂耍班子入宫,所以怕是不及往年那么热闹。” 凌若笑笑道:“皇贵妃能在短短时日内安排成现在这个样子,已属不易,再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齐齐整整,余下的并不重要。” “皇额娘说的是。”如此说着,弘历又道:“儿臣打算初五那日在西苑三海举行一年一次的冰嬉大典。” “冰嬉……”随着这两个字,凌若露出怀念之色,“哀家记得,你就是在冰嬉比试之中得到先帝的玉扳指。” 弘历笑道:“皇额娘记性可真好,如今永璋他们都已经大了,所以儿臣打算也举办一个冰嬉比试,看他们何人能拔得头筹。” 凌若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皇帝可曾想好奖励得胜者的东西?” “儿子一时之间尚未想好,不知皇额娘有何提议?”面对弘历的询问,凌若笑一笑道:“哀家知道,皇帝有一个极为喜欢的西洋怀表,不如就以此为奖励,相信诸位阿哥还有世子会很感兴趣。” “皇额娘是说这个?”弘历自怀中取出一个石榴花形状的怀表,用红色半透明彩绘珐琅制成,金质的骨驾上镶嵌有一千两百颗细小的珍珠,正是这些珍珠将表壳镶嵌成花瓣形状,工艺绝佳,修饰精致细腻,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不错,皇帝可是不舍得?” “儿子是有些不舍得,不过皇额娘开了口,就算是再不舍得也得遵从。”弘历的话语引得凌若一笑,在接过怀表细细看了几眼后,她忽地道:“皇帝可有想过在几位皇子之中择选一人为心目中的储君,就如先帝一样。” 弘历笑容一滞,旋即摇头道:“永璋他们几个虽然不错,但离儿子心中的储君终归是还差了一些,至于永瑆几个还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储君一事,儿子想等等再说,左右儿子如今还正值盛年,不必急于一时,皇额娘您说呢?”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问,皇帝自己把握着就行了。”说到此处,凌若叹了口气道:“可惜永琏、永琮他们几个没福气,虽为嫡子,却小小年纪便没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想到永琏他们,弘历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他怕凌若难过,不敢表露在外,故作轻松地道:“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吧,说不定儿子很快便又有嫡子了,而且比永琏还要出色。” 凌若笑一笑,随口道:“若是这样,自是极好。” 其实她心里明白,弘历只想立瑕月为后,而瑕月已经过了最好的生育年纪,且之前又曾被下过麝香,当年能够生下长乐已是上天恩赐,又怎可能再怀上孩子,嫡子……终归是不可能了,除非弘历愿立其他人为后。 ... 第九百五十六章 各怀心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宫中妃嫔以及王公大臣,共聚乾清宫,令这座原本冷清的宫殿一下子变得极其热闹,内外殿中到处可见相识之人聚在一起言谈,宫人穿梭其中,不时奉上茶水与各色点心。 叶赫那拉氏扶着宫人的手过来,在示意朝自己行礼的张贵人等人起身后,随口道:“咦,魏贵人还没来吗?” 张贵人欠身道:“启禀娘娘,魏贵人身染风寒,皇贵妃关心她身子,所以嘱她在倚梅轩中好生歇着,不必赶来赴宴。” 叶赫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原来如此,皇贵妃对魏贵人可真是关心。” 宁贵人轻哼一声道:“是啊,关心到有些过头了呢,明明不过是小恙罢了,却不许她赴这一年一次的除夕夜宴,臣妾之前去看她的时候,魏贵人很是失落难过呢。” 叶赫那拉氏叹然道:“谁叫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从而被人挑到毛病,只能怪她时运不济。” 宁贵人试探地道:“娘娘,能不能与皇上说说,让魏贵人过来?” 叶赫那拉氏摇头道:“不是本宫不帮魏贵人,而是没有法子帮,皇上对皇贵妃是何等宠信,你们都是知道的,哪里又是本宫所能影响的。”见宁贵人还要说话,她先一步道:“本宫知道你关心魏贵人,不过……此事还是到此为止吧,继续下去,本宫怕你没帮到魏贵人不说,反而还害了自己。” 听她这么说,张贵人连忙劝道:“姐姐,算了吧,莫要再管这事了,正如娘娘所说,只能怪魏贵人时运不济。” 宁贵人点头不语,在张贵人被人拉去赏花后,她走到叶赫那拉氏身边,轻声道:“娘娘认为皇贵妃永远都可以这样一手遮天吗?”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永远二字,有涨就有跌,有起就有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明白吗?” 听得她的话,宁贵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颔首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叶赫那拉氏展一展袖道:“好了,陪本宫去赏花吧,今年的茶花开得很是不错,尤其是那十八学士。” 宁贵人正欲答应,鼻尖忽地闻到一阵异香,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娘娘,容嫔过来了呢。” “本宫知道。”叶赫那拉氏脸色阴沉地应了一句,她对绮罗的厌恶,比之瑕月少不了多少;这个身怀异香,能歌善舞的女子出现,分薄了她本来就不多的恩宠。 不过恨归恨,她并不会这么直白地表露在外,相反,待得抬起头来时,她已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一身回族白裙的绮罗面前,唤了一声道:“容嫔妹妹。” 绮罗连忙唤道:“姐姐,我是不是来晚了?” “皇上与太后尚未来,就不算晚。”这般说了一句,叶赫那拉氏挽了她的手道:“第一次在宫中过年,感觉可还好?” 绮罗连连点头道:“很好,虽然与我那里不同,但也很热闹,刚才过来的时候,灯笼都已经点亮了,映着将暗的天色,真是好看得紧。”说着,她环视了四下一眼,笑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呢。” “除夕这日固然热闹,不过更热闹还在后面。”叶赫那拉氏的话令绮罗甚是好奇,追问道:“后面?后面还有什么吗?” 春桃轻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每年正月,皇上都会在西苑三海举行冰嬉大典,到时候会有八旗士兵表演冰嬉,既热闹又好看。” “当真吗?”绮罗惊喜地道:“那会是什么日子,明日吗?本宫还从未玩过冰嬉呢。还有西苑三海在哪里,本宫并未听说紫禁城有这么个地方?” 叶赫那拉氏笑道:“皇上定了日子自会与咱们说,你心急什么,难道还会少了你的份吗?至于西苑三海并不在紫禁城中,而是在皇城西面,具体位置,等你去了就会知晓。” 绮罗连连点头,之后又问了许多关于冰嬉的事,直至弘历与瑕月一起扶着凌若到来方才随同众人行礼。 待得扶凌若坐下后,弘历朝四喜瞥了一眼,后者点点头,走到瑕月身边指着左侧第一个位置道:“皇贵妃,请您在此落座。” 瑕月眼皮微微一跳,这是皇后的位置,自明玉薨了之后,每年除夕,这个位置都是空着的,如今弘历让她在此落座,其意显而亦见。 瑕月朝弘历投去感激的一眼,却是没有坐下,而是来到第二桌,与仪妃同座,四喜见状连忙道:“皇贵妃,您的位置在……”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告诉皇上,本宫不敢坐皇后之位,还是在此安稳一些,也免得有人闲言碎语。” 四喜无奈地点点头,回到弘历身边将瑕月的话复述了一遍,弘历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勉强,由着瑕月坐在那里。 趁着宫人上膳的时候,黄氏轻声道:“也就娘娘会推却,若换了是别人,怕是说什么也不肯让。” 瑕月摇一摇头道:“那个位置固然是好,却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最近宫里宫外事情已经够多了,本宫实在不想再招惹事端。” 黄氏点点头不再言语,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开始,待得撤下膳食后,宫人重新摆放了酒膳,由弘历进酒,先进外殿的王公大臣,再进后妃,所有人都需跪拜谢酒。 齐宽在瑕月耳边轻声道:“娘娘,差不多该是时候放烟花了。” “恩,下去安排吧。”在齐宽退下后不久,夜空中便有璀璨至极的烟花燃放,掩盖了星月的光辉,成为夜空中的唯一。 永璋几位阿哥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烟花,皆被刹那的光华所迷惑,趁着烟花燃放的间歇,永珹转头道:“三哥,我们能不能也去放烟花?” 永璋道:“你啊每年都问同样的问题,早就与你说了,皇阿玛与皇贵妃不会同意的。” 永瑢亦一本正经地道:“是啊,四哥,放烟花很危险的。” ... ... 第九百五十七章 处心积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的话令永珹有些泄气,嘟囔地道:“能有多危险,每年放烟花的人还不是好端端的吗?”他想来想去,始终有些不甘心,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来到黄氏身边,悄声道:“额娘,我也想去燃放烟花。” 黄氏轻斥道:“胡闹,烟花之物最是危险,万一弄伤了可怎么办,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怎还如此贪玩。” 瑕月看到永珹,笑言道:“俩母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黄氏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这孩子贪玩,居然说想要去燃放烟花,真是胡闹得紧;您说说,这要是弄伤了可怎么办?” 永珹急忙道:“不会的,儿臣会很小心的。” 黄氏沉声道:“总之这件事不许,快些回自己的位子去。” 见永珹一脸失望,瑕月笑道:“皇上定了初五那日去西苑三海举行冰嬉大典,到时候也会放烟花,若是你能在冰嬉大典中表现出色,本宫就许你亲手燃放烟花如何?” 永珹一脸喜色地道:“当真吗?”他们几位皇子,从懂事开始,便习练骑射功夫,这冰嬉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瑕月轻笑道:“本宫说的话,当然算数,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让本宫满意了。”她话音刚落,永珹便一脸笃定地道:“那就一言为定,永珹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好,本宫就等着初五这一日。”他们的对话落在弘历耳中,后者朗声笑道:“永珹,皇贵妃要的是出色,朕要的则是拔得头筹,若是你赢了所有人,就可以得到朕手中这个掐丝珐琅鎏金镶珍珠怀表。” 看到弘历拿在手里的怀表,永珹眼中充满了兴奋与雀跃,不止是他,永璋与永瑢亦是如此,后者更是起身道:“皇阿玛,您说的是真的吗?” 弘历点头道:“君无戏言,自然是真,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听得这句,永璋等一个个皆是卯足了劲,下定决心要在冰嬉比试中拔得头筹。并非仅仅为了怀表,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弘历轻笑一声,唤过四喜道:“把这话传到外殿去,让他们的子嗣趁着这几日好好操练,莫要丢了脸。” 待得四喜传话回来,酒膳亦进行的差不多,各自散去,弘历在送凌若回去后,带着四喜往养心殿行去,在快到养心殿之时,弘历隐隐约约听得有人说话,起初他以为自己喝多了酒,所以幻听,但后来又觉得那声音极为真实,不像是幻听,逐拧眉道:“四喜,你可曾听到说话声?” 四喜侧耳倾听,道:“奴才也听到了,是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何人。” 弘历循着声音往前走着,约摸走了五六步后,果然看到一个女子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养心殿前,他眯了眼眸道:“何人在那里?” 他的声音令那个身影微微一颤,转过身来惶恐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在真切听到这个声音时,弘历与四喜皆辩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弘历拧眉道:“静萱,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此说着,他便欲走了过去,岂料他刚走了一步,魏静萱便连忙后退数步,急切地道:“皇上不要过来。” 弘历疑惑地道:“这是为何,你不愿看到朕?” “不是。”魏静萱急急否认,旋即道:“臣妾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上。” 弘历轻拍着额头道:“朕想起来了,皇贵妃与朕说过,你不慎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所以未曾同赴家宴。”如此说着,他眼中的疑惑更甚,“既是这样,你不在倚梅轩养病,站在这里做什么?” 魏静萱小声道:“虽然皇贵妃体谅臣妾染病,不必去乾清宫,但臣妾很是挂念皇上,想着在除夕夜见皇上一面,所以候在这里,但臣妾当真无意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弘历微一点头,道:“刚才……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魏静萱有些羞涩地笑道:“启禀皇上,并没有什么,只是祈求上天保佑皇上龙体安康,大清国运昌隆,还有就是……”她顿一顿,道:“希望那些大臣不要再反对皇上册立皇贵妃为后。” 魏静萱最后的话令弘历极是意外,打量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质疑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还有温玉之事,你就不怪皇贵妃吗?” 魏静萱屈膝道:“臣妾入宫十年,便看了皇贵妃十年,她真的为皇上做了许多;至于温玉之事……”她摇头轻叹道:“若说一些也没怪是不可能的,但过不抵功,皇贵妃确实是最适合为后的人选,这一点,臣妾绝不会否认。” 弘历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若人人皆如你这般想,朕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听得这话,魏静萱忽地笑了起来,“臣妾听母亲说,若是许愿之时,天上有流星划过,那么愿望一定会成真,刚才就曾有流星,所以皇上的烦恼很快就会没有了。” 她的话令弘历哂然一笑,“你倒是懂得哄朕开心。” 魏静萱连忙道:“没有,臣妾没有哄您,臣妾真的有看到流星,您若不信就问小元子,他也一并瞧见了。” 不等小元子言语,弘历已是道:“好了,朕相信你,这夜间寒气很重,你早些回去吧,以免病中受凉,那可就麻烦了。” 弘历的言语令魏静萱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这番话语能哄得弘历将她留在养心殿,不过她是一个极为审时度势之时,更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未曾多说,依言屈身告退,就在她走了几步后,弘历忽地开口道:“初五那日,你随朕一道去西苑三海观赏冰嬉大典,想来那个时候,你的风寒也该好了。” 每年行冰嬉大典,宫中但凡主位以上者,皆会随弘历同行,但魏静萱这样的贵人常在,除非弘历钦点,否则是没有这个福份的。 ... ... 第九百五十八章 比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转过身来,惊喜地道:“皇上,臣妾也可以去吗?” 弘历薄唇微弯,道:“是啊,不过你若不愿的话,朕也不勉强。” “臣妾愿意。”魏静萱急急说了一句,又屈膝道:“多谢皇上恩典。” 弘历微一点头道:“行了,回去吧,若是病情加重,可是真的不能去了。” 当魏静萱再一次离去时,心中已没有了任何失落,待得回到倚梅轩后,小元子讨好地道:“恭喜主子呢,可以随皇上一起去观赏冰嬉大典,此事若是被张贵人她们知道了,一定会羡慕的不得了,据奴才所知,她们可都还没去过呢。” 魏静萱寒声道:“那拉瑕月,她以为阻我去乾清宫,就可以令我难堪了吗?哼,我是不会输给她的。” 小元子轻笑着道:“不知道皇贵妃明儿个知晓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奴才想想都觉得好笑。”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有些担心地道:“对了,主子您刚才对皇上说皇贵妃理应册封为后,会不会令皇上更加下定立后的决心?若是这样,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魏静萱冷笑道:“皇上的决心还不够强吗?但是百官阻着此事,再强的决心也无用,不论我说什么,对于这件事都不会有所影响,既是这样,何不说一些好听的,讨皇上欢心呢?!” 小元子谄媚地道:“主子英明,奴才相信皇贵妃一定不会是主子的对手。”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行了,快去端药来,刚才站了那么久,身子着实有些发冷了,若是因为病情加重而不能去西苑三海,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奴才这就去。”在小元子匆匆忙忙离去后,魏静萱喃喃道:“那拉瑕月,就算你是皇贵妃,就算你占尽皇上的恩宠,我也不会输给你的,终有一日,我会踩在你头顶上,让你向我行礼!” 为了今日,她付出了太多,甚至听从苏氏的话,拉下脸面去向青楼女子学习床第之间的技巧,怎么可以输! 五日时间很快便过了,这五日间,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魏静萱一时足不出户的待在倚梅轩养病,再加上庄正的药,待得初五这日,已是大致痊愈,只偶尔有几声咳嗽。 初五这日,在张贵人等羡慕的目光中,魏静萱登上了仪驾,随御驾往西海三苑行去,待得到了那边,夏晴远远看到她下来,冷声道:“真是想不到,她居然也来了此处。” 胡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贵人之中,也就她一个,不知她是怎么求来的恩典。” “她自有她的法子。”如此说着,夏晴便不再言语,引来胡氏诧异的目光,“往日说起魏氏,惠嫔你都气愤得很,怎么今日好似没事人似的,你不恨她了吗?” 夏晴盯着远处的身影,幽幽道:“她害得臣妾家破人亡,又几次三番要臣妾性命,我怎会不恨,只是肃秋之事令臣妾明白,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魏静萱是一个极为冷静之人,想要对付她,就一定要比她更冷静。” 胡氏赞许地道:“难为你能这样想,好了,咱们进去吧,冰嬉大典就快要开始了。” 夏晴点头随她一直入内,永瑆几人由乳母陪着随同入内,他们几人自是很想去玩耍,但年纪幼小,又不曾习过嬉冰,怕是一上去就会摔了。 如此歇整了半日后,众人登上瀛台,而八旗子弟已经站立在太液池,也即是嬉冰场上,放眼望去,至少有千余人,极是壮观,而他们的背后插着象征八旗的各色彩旗。 待得扶凌若落座后,弘历对四喜道:“传旨下去,让他们开始。” “嗻!”四喜应了一声,走到瀛台最前面,大声道:“皇上有旨,开始!” 随着他这句话,有鸣炮声响起,紧接着嬉冰场上千余人,按着之前的操练,做出种种姿势,譬如探海、金鸡**、凤凰展翅等等,看的人目不转睛,甚是好看。之后则开始分成几队,开始表演转龙射球,接八旗之色,以一人执小旗前导,二人执弓矢随于后,数百上千人盘旋曲折行冰上,远远望去蜿蜒如龙,而在远处,设有族门,上悬一球,下置一球,分别为天球与地球,转龙之队若能分别射中二球,就算胜出,可得赏。 这些人皆是精打细算出来的八旗子弟,不论是嬉冰之技还是射箭皆很是了得,不少人皆得了赏。 待得这些人退下后,凌若道:“皇帝,是不是轮到永璋他们了?” 弘历笑笑,指着往太液池滑来的一群人影道:“皇额娘您瞧,他们已经过来了呢。” 凌若循目望去,果见永璋与永珹二人在那些宗室子弟之中,瑕月在默默数了一番后,有些惊讶地道:“皇上,竟有那么多人一起比试吗?” 弘历颔首道:“宗室之中,但凡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者皆是参加了,大概有四五十人。” 瑕月抿唇笑道:“永璋他们二人想在这么多人中拔得头筹,可不是一桩易事。” 黄氏忧道:“是啊,尤其是永珹,他可是未满十二岁,这样去比试,实在有些吃亏,无奈他不肯听臣妾的话,非得要去,若是输了看他怎么办。” 凌若侧目笑道:“比试还未开始,仪妃就已经担心起四阿哥来了吗?” 黄氏脸色微红地道:“让皇额娘见笑了,但永珹年幼,再加上身子一直不怎么强健,儿臣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不碍事,权当是增长见识了,皇贵妃总不至于真因为他输了就不让他燃放烟花吧?” 面对凌若望过来的目光,瑕月笑吟吟道:“皇额娘都开了口,儿臣又岂敢不从,到时候就让他与永璋一起点放烟花。” 听得这话,黄氏欣然道:“臣妾代永珹谢过娘娘。” 比试的内容与之前大同小异,永璋与永珹皆是极为拼命,最终永璋以半箭之优,在宗室子弟中拔得头筹,赢得了弘历的掐丝珐琅鎏金镶珍珠怀表,至于永珹,虽然未能得胜,但得知自己可与永璋一起燃放烟花,亦是高兴得很。 ... ... 第九百五十九章 军情急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比试落下帷幕之时,小五匆匆走到弘历身边,将一封折子呈到其手上,并在他耳边轻说了一句,后者闻言脸色当即一沉,道:“立即传和亲王、还有兆惠与阿桂到静心斋来见朕。” 待得小五下去后,他朝凌若道:“皇额娘,边关有急报传来,儿子得先行告退,请您恕罪。” “国事要紧,你去吧。”在得了凌若的话后,弘历带着四喜匆匆离去,一路来到静心斋,不等坐下,便急急展开一直攥在手中的折子,待得看完奏折内容后,他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而在这个时候,弘昼等人也都到了。 待得起身之后,弘昼言道:“皇上,您急召臣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他们皆是随同来此观看冰嬉大典,然大典刚落,便得弘历急召来此,心下甚是疑惑。 弘历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沉声道:“你们且都看看。” 待得一一看过之后,他们的脸色,皆是比弘历还要难看,阿桂道:“皇上,张广泗率军四万,而大小金川不过过是弹丸之地,数万人口,就算地势险要,易出难进,也不该有这样的损伤。” 奏折是弘历派去的监军秘密呈上,内里记载了张广泗带兵赶赴大小金川之后所历的两次战役,在这两次战役中,张广泗不仅未得寸功,还屡屡遭挫,损失数千人。 兆惠亦是道:“阿桂说的不错,臣与张广泗虽不熟悉,但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以他的能力,若是尽力为之,不该是这样的战果,实在是令人奇怪。” 弘昼思索片刻,道:“虽然两次受挫,但对我军实力未有根本影响,皇上可以下旨着令张广泗全力进攻,尽快拿下大小金川。” 弘历眸中寒光闪烁,冷声道:“只怕张广泗不肯听朕的旨意。” 弘昼正欲开口,忽地想起一事来,试探地道:“皇上可是认为,这两次受挫乃是张广泗故意为之。” “不错,张广泗曾上折力述让朕收回册后之意,并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以绝后患;之后,李齐、庆复等也曾以大小金川之战要胁过朕,大有朕不处置皇贵妃,大小金川就会祸乱不止之势。” 弘昼拧眉道:“皇上,他们虽极力反对立后之事,但应不至于当真以此相要,乱我大清江山。” 兆惠轻咳一声道:“臣倒以为,他们一心候要逼迫皇上让步,从而做出此举并非不可能之事。” 阿桂气愤地道:“平日里,这些人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谁都说不过他们,没想到居然如此卑鄙无耻,真是可恨!”说罢,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不必烦恼,臣愿领兵出战,十日之内,必定替皇上扫除大小金川之患。” 不等弘历开口,兆惠已是道:“若是十日之内,大小金川未定,你当如何?人头落地吗?” 阿桂横眉道:“怎么,你不相信我?”他与兆惠,既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又是各不认输的冤家,二人只要遇到,就免不了要争执几句,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兆惠道:“且不说大小金川的地势,只说那里的人,虽只有数万之众,却老幼皆兵,愿效死力,一味蛮攻,或许能够攻下,却绝不止十日,另外……我怀疑此次大小金川**,与云、贵一样,有反清势力在其中;”说着,他朝弘历道:“皇上,不如让臣前往平,咳……咳咳!”话未说完,他已是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方才止住,他自幼身子孱弱,之后随弘历一道经历福州之乱,这些年来身子越发差劲。 阿桂摇头道:“瞧瞧你这样子,还没打,自己就先倒下了,如何能够领兵。”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弘昼道:“皇上,臣弟以为,不妨给张广泗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弘历皱眉道:“他贻误军机,损兵折将,说一句罪该当诛也不为过,老五你居然为他求情?” “臣弟并非为张广泗求情,而是顾忌大局,张广泗所带的部下,大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若是就此撤换了张广泗,只怕他的部下会有所不服,到时候,对于围剿大小金川更是不利。” 弘昼的话令诸人皆是沉默了下来,良久,弘历开口道:“依你之意,是不追究张广泗了,但他若变本加厉呢,又该当如何?难道由着他在那里损兵折将吗?” “皇上可以钦命督师,然后调拨军队随其前往增援,如此一来,不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大小金川,也可以振奋士气,另外还可追查是否当真有反清势力参与其中;至于张广泗……”弘昼话音一顿,道:“他确实是个人才,若可以及时悔悟,皇上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弘历思索良久,道:“以老五所见,何人适合为督师?” 弘昼拱手道:“原本兆惠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惜他身子积弱,那边又是苦寒之地,怕是坚持不住,不如……就由臣弟前去吧?” “不行。”弘历当即拒绝道:“你若是去了,朝中的事情怎么办,还是另择他人吧。” 阿桂见他们不提自己,有些急切地道:“皇上,既然和亲王与兆惠都不适合,就让臣去吧。” 听得他的话,弘历摇头道:“若是你一人带兵,朕不担心,但现在是督师,以你的爆脾气,只怕没说几句就会与张广泗争执起来。” 阿桂虽有些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弘历说的是事实,督师这种事,确实不太适合他。 在沉默片刻后,兆惠开口道:“皇上,讷亲如何?” “讷亲……”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良久,重重一拍桌案道:“好,就由讷亲率一万禁旅督师讨伐大小金川!” 圣旨于当日传下,着讷亲带齐人马之后,即刻前往大小金川,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与张广泗一道打赢这场仗,平定西南。另外,讷亲也得了弘历的密谕,着他追查在此次战役之中,是否有反清势力。 ... ... 第九百六十章 平定大小金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乾隆十三年二月,讷亲率众抵达大小金川,而在这段时间内,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奋力反抗,张广泗再次失利,损失已达五千之众;另外,莎罗奔趁机构筑碉卡,严密为备,令张广泗无处下手,几次强攻,都是损兵折将。 讷亲的到来,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局面,他与张广泗一个认为自己是督帅,一个则认为自己是皇帝派来的督师,谁也不服谁,互不协力,为一已之私,置大局于不顾;而大金川那边,却是对清军的部署了如指掌,令他们连番受挫,待到后面,竟是只剩下三万余人马。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弘历龙颜大怒,不顾李齐等人反对,以贻误军机之罪囚张广泗与讷亲至京;而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查出,一直以来,之所以清军屡屡吃败仗不仅仅是因为张广泗不尽全力,还因为他身边的幕客王秋,此人潜伏于张广泗身侧,暗地里一直在替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出谋划策,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会大小金川迟迟未曾平定。事发之后,王秋就失去了踪影,不知去向。 同年四月,弘历命傅恒为统帅,阿桂为前锋,并起用已经废黜还籍的岳钟祺征伐大小金川。至于张广泗与讷亲则先后被处死,如此雷霆手段,令不少官员暗自心惊,李齐与庆复亦在其中;张广泗的死,可以看做是战败失利,也可以看做是弘历的反击。 六月,傅恒率军自党坝大破金川军,莎罗奔见大势已去,终于七月归降,并交出一直窜伏于苗洞之中的王秋,弘历为笼络人心,诏赦莎罗奔,傅恒一众班师回朝,依次受封。 然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王秋在回京途中自尽,不过傅恒在检查从他的住处搜查出来的东西时,发现有半张没来得及烧毁的书信,上面的字是回部的字,但是内容残缺不全,辩认不出太多,傅恒怀疑他与回部有所勾结,当即将此事奏禀弘历。 弘历在听完他的奏禀后当即道:“这不可能,回部已经诚心归顺于我大清,大小和卓更是献上容妃以示诚心,怎可能再勾结乱党,暗中为祸。”就在不久之前,绮罗再次受封,位列四妃。 傅恒委婉地道:“臣明白皇上之意,但那半张信纸确实是从王秋住处搜来的,不会有假,臣也找人翻译过,虽只有只言片语,但都是想要颠覆我大清的话语。臣私以为,就算此事与大小和卓无关,也难保回部之中,无人包藏祸心。” 傅恒的话令弘历沉默了下来,良久,他道:“你继续追查这件事,记着,不要打草惊蛇,至于回族那边,朕会派人盯着。” “臣遵旨!”在傅恒退下后,弘历盯了手中的半张信纸良久,忽地道:“摆驾储秀宫!” 一身白衣罗裙的绮罗正在宫中练舞,见弘历过来,连忙迎上来巧笑嫣然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她入宫已有半年多,对于宫中的规矩与礼仪越来越熟悉。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笑言道:“每次你一跳舞,这香气就格外的好闻,难怪那些蝴蝶一直追逐在你身边,容妃……该是香妃才是。” 绮罗有些羞涩地道:“皇上取笑臣妾。”停顿片刻,她道:“臣妾新排了一支舞,跳给您看好不好?” “好。”随着弘历的回答,绮罗长袖翻飞,翩然起舞,身形柔若无骨,舞姿优美动人,再加上阵阵幽香,实在令人心醉。 一曲罢了,绮罗带着轻喘道:“皇上,臣妾跳得好看吗?” 弘历笑道:“当然好看,论舞姿,容妃若是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静萱虽一直随你习舞,但终归还是差了一些,若是可以,朕恨不得时时都能看到。” 绮罗娇声道:“皇上哄臣妾,其实您心里才没有这样想呢。” 弘历轩眉道:“为何这么说?” 绮罗伸出纤指点着弘历的胸口道:“宫里宫外何人不知您最在意的人是皇贵妃,所以啊,这时时都想见到的人,自然也是皇贵妃。” 弘历握住她纤细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妃也喜欢与皇贵妃比较了?”之前因为大小金川未平,再加上庆复等人一直反对,册后之事迟迟未定。 绮罗急忙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罢了,并未曾任何比较之意;再说,臣妾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皇贵妃相比,与她相比,臣妾为皇上做的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微微一笑道:“好了,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无需紧张,坐下吧。” 绮罗依言在其身边坐下,靠得近了,这幽香之气越发浓郁,此香与香粉不同,不管多么浓郁,都不会令人有反感之意,依偎片刻,绮罗道:“对了,皇上突然来储秀宫,可是有事与臣妾说?” 弘历微微一笑,取出那张残纸道:“朕今日得到一张烧剩下的信纸,信上写的仿佛是你们部族的字,你且帮朕看看,都写了些什么?” “是。”绮罗答应一声,从其手中接过残纸,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倏然变了,紧张地道:“这纸皇上从何得来?” 弘历盯着她道:“是傅恒从张广泗幕客王秋住处搜出来的,此人乃是前朝途孽,在此次金川战役之中,一直帮着大金川土司出谋划策,对我大清不利。容妃,你还没告诉朕上面写了什么。” 绮罗轻咬着唇,脸色微白地道:“信上的字残缺不全,不过意思与皇上所言的相差无几,皆是要对大清不利。” 弘历冷声道:“这么说来,你们回部并非真心归顺于朕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绮罗急忙道:“二位叔父是真心归顺于皇上,您千万不要误会,而且这信上的字也绝对不是出自二位叔父之手,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人比对。” 弘历盯着她道:“但是除了你们回部,不会再有人用这样的文字。” ... ... 第九百六十一章 回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绮罗无奈地点头,旋即道:“但是臣妾相信,此事绝对与二位叔父无关,应该是有人不满二位叔父的决定,所以才与人勾结,做出这样的事来。”停顿片刻,她又道:“事到如今,臣妾也无谓再隐瞒皇上,其实自从二位叔父决心归顺大清以来,部族之中,就不时有反对之声,认为部族不该与大清修好,有一次甚至闹得很严重,幸好被压了下来,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弘历眉宇微动,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早不与朕说?” “臣妾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就有再提及,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还不死心,甚至与人勾结,实在是过份!”如此说着,她道:“皇上,臣妾想修书给二位叔父,请他们详查此事,找到究竟是谁在暗中挑拨事端。” 见弘历一直不说话,她急切地道:“皇上莫不是还在怀疑二位叔父?不会的,他们真不会那么做的,您相信臣妾,臣妾不会骗您的。” 弘历抚过绮罗顺滑如丝的长发,凉声道:“朕并非不相信你,但是你那两位叔父是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二位叔父,自臣妾父亲死后,他们就将臣妾视如已出,常说要给臣妾寻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为夫婿,如今皇上就是臣妾的夫与君,试问他们怎么会对皇上不利?!”说到后面,绮罗已是急得落下泪来。 弘历拭去她滴落脸颊的泪水道:“好了,朕又没说一定是波罗尼都他们,只是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疑。” 绮罗用力摇头道:“臣妾可以用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是二位叔父,而是有人存心离间,还请皇上明鉴。”说着,她便屈膝跪了下去。 弘历俯身,盯着绮罗姣好的面容道:“容妃,波罗尼都他们对朕当真没有不臣之心吗?” 绮罗言辞恳切地道:“二位叔父对皇上对大清,一向只有敬重尊崇,断无半分不应之念,他们常与臣妾说,若无皇上,回部不会有今日的安宁,这份恩情,他们一世都不会忘。” 她的话令弘历有所动容,扶起容妃道:“既是这样,朕相信你就是了,这半张信纸,你一并寄去准葛尔,让他们设法找出与王秋联系之人是谁,继续留着此人,必然还会闹出事来。” “臣妾知道了。”绮罗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肯相信臣妾与二位叔父。” 弘历笑一笑道:“你是朕的妃子,朕岂会不相信你,否则朕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事了。” “嗯。”绮罗柔声答应,眸中掠过微不可察的冷意,如此温存了片刻后,弘历方才起身道:“好了,朕养心殿还有事情未曾处理,晚些再来看容妃。” 绮罗柔声道:“嗯,皇上当心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在目送弘历离开后,绮罗瞥了一眼两边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这里有阿英她们侍候着就行了。” 待得宫人依言下去后,绮罗眉目一沉,将那半张信纸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声道:“他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如此不小心。” 阿英与阿玉对视了一眼,道:“幸好有主子帮着说话,皇上才未曾怀疑二位和卓。”她们二人皆是绮罗从回族带来的,一直在其身边侍候。 绮罗冷哼一声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迟早会再起疑,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打消了。王秋……亏得叔父如此看中他,居然这般没用,只半年功夫,便被清军所败,还连性命也没了。” 阿玉忧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绮罗叹了口气道:“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只能让他们加快行动,希望赶在皇上发现之前,攻入京城;至于本宫这里,尽量替他们圆话,实在不行,就只有走那一步了。” 阿英惊声道:“可是那样一来,主子就会有危险,二位和卓恐怕来不及相救。” 绮罗冷笑道:“若当真要走那一步,自然得寻一个替死鬼。” 阿英点点头,旋即有些懊恼地道:“若是当初取了皇帝的性命,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甚至连大清也已经落在二位和卓的手里。” 回部……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归顺大清,相反,波罗尼多二人一起想要攻占中原,取大清而代之。为此,他们一直派人监视着大清的动向,甚至想过刺杀弘历,阿罗大婚那夜,绮罗之所以在夜色中唱歌,就是想要引弘历追寻,可惜弘历一直不曾离开过那些大内侍卫,而暗中埋伏的人,更是发现弘历身边除了大内侍卫之外,还有一股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在一番斟酌之后,他们最终撤退,未曾动手。 既然刺杀不行,那么就只有将绮罗送入宫中,绮罗天生异香,又体态优美,能歌善舞,用来迷惑弘历最是恰当不过,好让他们回族有更多的时间筹谋,同时也可设法刺探消息。 至于王秋,正是他们精心准备的棋子,一方面潜伏在张广泗身侧,一方面帮着土司出谋划策,令清军久攻不下,原本依着他们的打算,此战至少也要拖上一阵,岂料弘历当机立断,将张广泗押回京城,改由傅恒与阿桂、岳钟祺接任此战,不止很快平定了此战,更是抓到了王秋,虽然后者在途中自尽,没有让傅恒他们问出什么来,但那半张没有烧掉的信纸却成了一桩麻烦事。 且说弘历那边,离开储秀宫后,并未如他所言的回养心殿,而是冒着酷热的秋阳来到延禧宫,一见到瑕月便命所有宫人退下并关上殿门,甚至连齐宽与知春二人也不能留在殿内侍候,唯一在里面的宫人,便只有一向不离弘历身侧的四喜。 如此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殿门方才重新打开,待得弘历带着四喜离开后,齐宽与知春连忙走了进去,后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正在抿茶的瑕月道:“主子,皇上刚才与您说了些什么啊?” ... ... 第九百六十二章 独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皇上既然遣了你们出去,就是不想你们知道,还多问什么。” 知春嘟囔道:“奴婢好奇嘛,以前从没见皇上这样过。”说着,她又试探地道:“主子,真的不能说吗?” “你啊!”瑕月摇头轻斥道:“本宫真是把你宠坏了,越来越没规矩,会有你们知道的时候,不过不是现在。” 听得她这么说,知春知道自己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捺下心中的好奇,有些没精打采地道:“那奴婢去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 除了瑕月与四喜,没人知道在那一个时辰里,弘历都说了些什么;正如无人知道,储秀宫那位甚得皇恩的容妃,其实是回部派来的奸细,可笑李齐等人一味说瑕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殊不知真正的红颜祸水,乃是在储秀宫。 在大小金川平定后,大清边境一直安然无事,未再有祸乱,至于傅恒那边的追查则是陷入了死胡同,始终未有进展。 宫中的一切,仍与平日一样,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容妃越来越受宠,弘历喜她能歌擅舞,喜她身有幽香,敬事房记载着侍寝的册子中,大部分皆是绮罗的名字,不止是越过了魏静萱等人,就算是瑕月,也开始有不及之势。 随着弘历恩宠渐盛,去储秀宫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反的是延禧宫,一日比一日冷清,除了黄氏等人外,少有人过来,有时候甚至一天也不见人来,再不见以前门庭若市的情况。 这日,盯着冷清的宫门口,知春咬着指甲恼声道:“那些人可真是现实,主子盛宠之时,就巴巴地往咱们这里来,如今容妃得宠,就一个个皆去储秀宫。” 齐宽好笑地道:“你啊,平日里人来得多了,你怕扰了主子歇息,如今没人来,你又在这里生闷气,真是好生矛盾。” 知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是不喜欢一直有人来,但也不该如此冷清啊,还有啊,你可知今日内务府送来的人参,居然有几枝断须断发,成色极差,这样的事,以前可从没有过。” “宫中之人一向都是跟红顶白,现实得紧,你难道才知晓吗?” “我……”知春跺一跺脚道:“要我说,最可恶的就是皇上,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封主子为后,一转眼,就整日宠幸容妃,将自己说的话抛诸脑后,算算日子,已有五六日不曾踏进延禧宫。” 提及此事,齐宽也是不满得紧,不过他比知春沉得住气,摇头道:“容妃年轻貌美,又能歌善舞,身有异香,皇上自然更加喜爱一些……” 他话音未落,知春已是激动地道:“但主子与皇上有二十年的情份,其间更曾同生共死,难道这一切都比不得一个番邦女子吗?” 齐宽叹了口气道:“莫要再说了,免得让人听了去,徒惹祸端;还有,这些话千万不要在主子面前说,以免她伤心。” 知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分寸,除了你,不会再与任何人说,我只是……替主子不值,她为皇上付出了一切,皇上却是这样的凉薄无情,真是想想都让人心寒。若主子当年跟了……”她倏然停下话语,摇头道:“不说了,越说越生气,我去看看主子醒了没有。” 进到内殿,只见瑕月已经睁开了双眸,正望着帐顶垂落的镂空银球出神,知春连忙打起帘子道:“主子何时醒的,怎么也不唤奴婢进来?” 瑕月就着她的手坐起来,轻声道:“刚醒不久,对了,本宫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皇上的声音,皇上是不是来过?” 知春一怔,旋即挤出一丝笑容,“是啊,皇上特意过来看主子呢,哪知主子正在午睡,皇上听闻主子最近睡眠不好,就没吵醒您,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是吗?”瑕月欣然于色,然未过多久,那丝欣喜便犹如落入湖中的雨水,消失无踪,摇头道:“你在骗本宫,皇上根本没有来过,那不过……是本宫的一个梦罢了。” 知春急急道:“不是的,皇上真的来过,您要是不信,奴婢将齐宽唤进来,他也看到了。” 瑕月低头一笑,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侍候本宫起身吧。” 望着她强挤出来的笑容,知春眼底发酸,跪下道:“主子,您不要这样,皇上他……他不值得。” “傻丫头,本宫没事。”瑕月越是这样说,知春就越是难过,这些年来主子为皇上受了多少苦,皇上感动之时就海誓山盟,感动过后就抛诸脑后,薄情寡意,实在是太过份了。她真恨不得将这些话都说出来,又怕更加伤了瑕月的心,只能强行忍耐。 见知春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瑕月又怎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垂目道:“起来吧,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皇上……”停顿了片刻,瑕月终是没说下去,转而道:“待会儿陪本宫去小厨房做玫瑰藕丝糕,皇上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知春闷闷地答应着,侍候瑕月起身梳洗之后,陪着一起去了小厨房,这道点心甚是耗费功夫,待得做好送到养心殿之时,已是夕阳西下。 四喜远远看到瑕月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在其他人都对瑕月疏离不敬之时,他这个宫中的太监总管却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恭敬,未有丝毫轻慢,实在难得。 瑕月温言道:“免礼,皇上可在殿中?”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殿内,不过……”四喜迅速抬头看瑕月一眼,为难地道:“容妃娘娘也在里面。” 夕阳斜晖下,瑕月脸上的神彩迅速褪去,勉强笑道:“是吗?那本宫……本宫改日再来吧。” 知春憋了半日,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喜公公,容妃娘娘在殿中,我家主子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何道理?” 瑕月连忙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不许胡闹!” ... ... 第九百六十三章 偷看奏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知春委屈地道:“奴婢没有胡闹,就算不许主子入内,也得是由皇上发下话来,喜公公凭甚自作主张,不许主子进去?!” 面对知春的斥责,四喜面色平静地道:“奴才并未这样说过,若是娘娘觉得有所不妥,奴才这就入内奏禀,不过……娘娘只怕还是进不了养心殿。” 瑕月之前也曾来过养心殿几次,皆是未曾见到弘历之面,就被打发了回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宫中众人方才觉得瑕月势不如前,对其开始有所放肆。 “喜公公莫要误会,本宫并无怪罪之意,都是这丫头不知分寸,胡言乱语。”如此说了一句,瑕月又道:“本宫也并无意打扰皇上,不过本宫做了皇上最喜欢吃的玫瑰藕丝糕,所以才拿来给皇上,若是可以,还请喜公公行个方便,让本宫送进去给皇上。” 面对瑕月近乎哀求的言语,四喜犹豫良久,终是道:“既是这样,娘娘您就拿进去吧,奴才权当……没看到,到时候,想来至多被皇上训斥几句。” 他的话令瑕月欣喜不已,连忙道:“多谢喜公公,本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四喜垂目道:“娘娘言重了,您快些进去吧,否则若是让旁人看到,怕是更加不好。” 瑕月连连点头,带着知春推开厚重的殿门入内,她的出现惊动了站在御案旁边之人,匆忙之间碰落了数本折子。 瑕月惊讶地道:“容妃?你在做什么?” 绮罗连忙掩下脸上的慌张,走上来屈身道:“臣妾在替皇上整理奏折。”如此说着,她疑惑地打量着瑕月道:“倒是娘娘,为何突然闯入养心殿?” “本宫送点心来给皇上,对了,为何不见皇上?”说话之时,瑕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绮罗身上,她并没有漏掉刚才绮罗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 “皇上看久了折子,有些困顿,所以臣妾扶着去内殿歇息了。”说着,绮罗道:“娘娘将点心交给臣妾吧,待皇上醒了,臣妾便呈给皇上享用。” “有劳容妃了。”在示意知春将食盒交给绮罗身边的阿英后,瑕月走到御案前屈身欲要捡起地上的折子,绮罗连忙上前阻拦道:“这些个事情,让臣妾来做就是了,如何敢劳烦娘娘。” 她的态度虽令瑕月心中有疑,却也不曾多说什么,正待起身,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份折子摊露在外的内容,虽只寥寥数语,却已是让瑕月明白,这是一封军情急报,瑕月心中一动,在绮罗将之收起前取在手里细看,原来这封折子所奏之事,乃是副都统阿敏道被人刺杀,而阿敏道正是负责镇守南疆的官员之一。 未等瑕月看完,绮罗已是伸手夺过,冷声道:“此乃呈于皇上的折子,皇贵妃怎可擅自翻阅。 瑕月没有理会她的话,拧眉道:“你们回部不是已经归顺我大清了吗,为何还会有人行刺阿敏道?” 绮罗眸光闪烁地道:“这个臣妾如何晓得,再说,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为回部所为,依臣妾看,根本就是别人所做,与我回部没有半分关系!” “是吗?”不等绮罗反应过来,瑕月已是将她攥在手中的另几本折子亦给夺了过来,无一例外,这些折子皆是军情奏折,既有南疆之事,也有****。 绮罗欲要将之夺回,却被瑕月避开,她冷声道:“您一再翻阅奏折,是何道理?” “这句话该是本宫问你才是。”瑕月扬一扬手中的折子,冷声道:“容妃,你为何要偷看这些奏折?” “臣妾何时偷看过奏折,娘娘您不要血口喷人!”面对绮罗的辩解,瑕月斥责道:“若非你偷看,本宫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怎会失手将这些折子掉落在地;本宫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会无缘无故想要整理折子,原来整理是假,借机偷看奏折才是真,说,你到底有何阴谋?还有,为何各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事,是否与回部有关?!” 面对瑕月步步紧逼的质问,绮罗脸色难看地道:“你虽为皇贵妃,身份比臣妾贵重,却也不该这样无中生有,胡言乱语,二位叔父对皇上忠心耿耿,更将臣妾献给皇上,怎会再行不轨之事。” 瑕月冷笑道:“人心叵测,谁知晓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又或者献你入宫,根本就是为了迷惑皇上,祸乱我大清!” “你……你太过份了!”绮罗气愤地道:“臣妾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告诉皇上。” “不必了,本宫亲自去与皇上说。”说罢,瑕月就往内殿行去,绮罗脸色一变,上前拦住道:“皇上正在歇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瑕月冷然盯着她道:“你还没有资格阻拦本宫,滚开!” 一直以来,绮罗看到的都是瑕月温雅和婉的一面,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之间竟是不敢动弹,由着瑕月越过自己。 眼见着瑕月走远,阿英急得直跺脚,道:“主子,这……这可怎么办啊,万一皇上信了皇贵妃的话,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她的话令绮罗回过神来,倏然转身盯着瑕月离去的方向冷声道:“我不会让她如愿的。”说着,她对阿英道:“掴我一掌!” 阿英怔怔看着绮罗,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至后者重复了一遍,方才反应过来,愕然道:“这……这是为何?” “让你掴就掴,哪里来这么多话,快些!”在绮罗的催促下,阿英无奈地掴了她一掌,岂料绮罗认为太轻,非要她掴重一些,阿英只得闭上眼睛抬手重掴,不止半边脸被掴得通红,唇角更是渗出血来,她慌张地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您……” 绮罗抚着刺痛的脸颊,冷笑道:“没事,走吧。” 进到内殿,只见弘历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目光惺忪地望着站在眼前的瑕月,后者低头将刚才在殿上的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即道:“皇上,臣妾怀疑容妃与回部,居心不善,意图对我大清不利,请皇上细查!” ... 第九百六十四章 宠信奸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用力抚脸,望着站在一旁的绮罗道:“容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绮罗屈膝跪下,万般委屈地道:“万万没有皇贵妃所言之事,臣妾刚才只是见御案上有些凌乱,所以想为皇上收拾一下,岂料突然之间,皇贵妃就闯了进来,臣妾一时失手,将奏折掉落于地,紧接着,皇贵妃便不顾臣妾的劝阻,翻阅奏折,看到阿敏道遭人行刺,便说是臣妾二位叔父所为,还说二位叔父并非真心归顺大清,臣妾已经解释过说此事与二位叔父无关,但皇贵妃始终不愿相信。” 瑕月冷声道:“你自是说无关,那大小金川之事呢,也是无关吗?” 绮罗急忙道:“那件事叔父已是在查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总之与二位叔父无关,是有人不想回部与大清安宁,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 瑕月瞥了她一眼,对弘历道:“皇上,您莫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她若心中无鬼,又怎会去偷看折子。” 绮罗一脸无辜地道:“臣妾说过,是想替皇上整理罢了,娘娘您为何就是不信,还是说您根本就没相信过臣妾?” 瑕月待要再说,弘历已是不悦地道:“够了,朕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你们就吵个不停,让人不得安生。还有,皇贵妃,你可还记得‘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 “臣妾记得……”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道:“既然记得,为何还要干涉朝政,可知此乃大忌?” 见他动了怒意,瑕月连忙跪下道:“臣妾知罪,但此事关乎大清安危,臣妾实在是不敢不提,还请皇上恕罪。”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冷笑道:“你倒是忧国忧民,如此说来,朕倒是还要谢谢你了?” 瑕月低头道:“臣妾不敢。” 弘历轻哼一声道:“早在朕刚收到这封折子的时候,便命人八百里加急,询问过回部的情况,并无任何异动;与此同时,波罗尼多递折入京,说是已经找到勾结王秋之人,乃是他手上的一名将领,此人一直反对归顺大清,但波罗尼多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眼下,已经将其押解进京,交由朕发落。如何,你是否还想说回部心怀不轨?” 瑕月咬一咬牙道:“臣妾始终觉得容妃行事可疑,回部未必是真心归顺。” 绮罗激动地道:“皇贵妃,您口口声声说我回部不曾真心归顺,到底有何用意,难不成,你是想挑起大清与回部的战火吗?” “战火之下,百姓受罪,本宫从不想看到战乱,但更不想看到有人蒙蔽圣听,对我大清不利!” “你!”绮罗似气愤的说不出话来,爬到弘历面前,泣声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就对皇上一心一意,从未有半分不逾之念,更没有如皇贵妃所言的那般,二位叔父对皇上更是真心归降,希望大清与回部永远修好,再无战乱。” 看到绮罗哭得梨花带雨,弘历心有不忍,趿鞋下地,扶起她道:“朕知道,你且莫要哭了。”说话间,他看到绮罗红肿的左侧脸颊,惊讶地道:“你脸怎么了?” 绮罗抽泣道:“刚才臣妾想要阻止皇贵妃惊扰皇上,岂料她不由分说掴了臣妾一掌。” 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知春急切地道:“你胡说,主子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你,又怎么会掴你,你分明就是存心冤枉我家主子。” 面对她的指责,绮罗哭得越发伤心,哽咽地道:“皇上您都看到了,虽然臣妾蒙受圣恩,被封为四妃,但实际上这后宫之中,根本没有人真正尊敬臣妾这个容妃,就连皇贵妃身边的宫女都不将臣妾放在眼中,对臣妾随意喝斥。” 弘历安抚了她一番后,厉斥道:“知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容妃无礼。” 知春正要开口,瑕月已是道:“皇上息怒,知春并非有意对容妃不敬,实在是看到容妃颠倒黑白,心中气愤,才会一时失礼,还望皇上宽恕。” “臣妾颠倒黑白?”绮罗抹泪道:“那您倒是说说,臣妾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臣妾自己掴的吗?您是皇贵妃,怎么可以这样满嘴谎言!” 见弘历目光游离不定,知春不顾瑕月的劝阻开口道:“皇上,奴婢可以对天发誓,主子绝对没有掌掴过容妃,她不止要冤枉主子,还想离间皇上与主子,其心险恶至极!” 这一次,绮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以帕掩面,哭泣不止,弘历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扶着绮罗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有朕在,谁都不能给你委屈受。” 瑕月面色苍白地道:“皇上这么说,难不成是相信容妃所言吗?” 弘历面色阴沉地道:“自你进来开始,朕就一直听你指责容妃的不是,连你身边的宫女都对容妃呼来喝去;朕已经与你说了回部并无可疑,你还非说回部欲对我大清不利,容妃更被你说的犹如潜伏在朕身边的奸细。” 瑕月暗吸一口气,道:“或许臣妾刚才的言辞激烈了一些,但容妃确有可疑,还望皇上……” 弘历愤然打断她的话,“够了,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也不想再见到你,立刻回你的延禧宫去!” 这句话,无疑是极重的,瑕月手捂胸口,艰难地道:“皇上,为何臣妾说了这么多,您一句都听不进去?难道臣妾还不及容妃可信吗?她说臣妾错,皇上就认为臣妾错,那她若是说现在下雪,皇上是不是也相信?!” 弘历走到她身前,冷眸道:“朕叫你出去,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皇上,主子一心为您,您怎可这样……”知春话未说完,弘历已是重重一掌掴在她脸上,“朕许你开口了吗?朕看在皇贵妃的面上,对你一再宽容,你却是得寸进尺,该死!” 听得“死”字,瑕月花容失色,连忙挡在跌坐在地上的知春身前,慌声道:“知春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回去后臣妾一定好生管教于她!” 弘历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道:“朕再说最后一遍,退下!” ... 第九百六十五章 反目成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的刚愎自用以及独断独行,令知春恼恨不已,欲要开口,瑕月已是死死捂住她的嘴,更在其耳边低声道:“若还当本宫是你主子,就闭紧嘴巴,不许再说一个字!” 在喝止了知春后,瑕月走到弘历面前,哀然地道:“皇上,您说过会相信臣妾,更说过,会尽您之力,许臣妾一世不疑,就如先帝许予太后的一般,难道这一切是假的吗?都是您说来哄骗臣妾的吗?”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朕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辜负了朕许你的信任,朕对你……真的很失望!” “失望?”瑕月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历,下一刻,她忽地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无尽的悲伤,“二十年,二十年岁月,换来的就是皇上一句失望?” 弘历漠然道:“瑕月,你扪心自问,这二十年来,朕可有亏待过你?你是罪人之后,所有人都与朕说,不可给你高位,但朕力排众意,封你为娴妃、贵妃、皇贵妃;可以说,除却明玉之后,再无人及你,可是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朕不过是对容妃稍加宠幸,你就容她不下,甚至说她是回族派在朕身边的奸细,简直就是荒谬可笑?!” “皇上自幼熟读兵书,难道忘了美人计这一条吗?历朝历代,多少君王因美人失尽民心,又有多少君王因美人而误国,这一切的一切,皇上都忘记了吗?”说到后面,瑕月的语气已是近乎质问。 “放肆!”弘历何曾被一个女子这样质问过,咬牙切齿地道:“看来朕真的太过优待你了,令你连君臣之别都忘了!幸好之前百官极力劝阻,否则若是册了你为后,不知要放肆到何等程度!” 瑕月上前一步,攥着他的袖子哀求道:“皇上,您醒一醒,你好好看一看容妃,她想要害您,想要害大清江山啊!” “够了!”弘历愤然拂开她的双手,一手扬起往瑕月脸上掴落,却在离她脸颊还有一尺的地方停住,手不停地颤抖,眸中亦出现挣扎之色! 虽然这一掌没有落下,但已经够了,瑕月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呵呵笑了起来,下一刻,她以一种近乎尖叫的声音道:“你要打我?为了这个入宫还不到一年的女人,你就要打我,你……”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那一掌已经结结实实落在她的脸颊上。 看到瑕月受掴,绮罗眸中掠过得意之色,皇贵妃……哼,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一个日渐色衰的老女人罢了,也想跟她斗,简直就是可笑! 看到自家主子挨打,知春哪里还忍得住,冲弘历道:“皇上,主子一心一意为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对主子?”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点没错。”说罢,他看向默默落泪的瑕月,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握紧。 下一刻,他指着瑕月,一字一句道:“立刻滚离养心殿,否则朕现在就废了你皇贵妃之位!” 瑕月抬起头,于无尽泪意之中咬牙道:“好!我走!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不过我会看着你如何败掉先帝留下来的江山!”说罢,她从知春手中取过食盒,哽咽地道:“至于这个,想来皇上也不会稀罕了。”如此说着,她用力掷在地上,精心制作的玫瑰藕丝糕从食盒中掉落出来,滚得满地都是。做完这一切,暇月转身离去,留下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弘历。 绮罗上前柔声劝道:“皇上息怒,切莫要将皇贵妃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朕真是后悔,居然给了这样一个女人长达二十年的恩宠,她根本就不配!”如此说着,弘历犹不解恨,唤过小五道:“传朕旨意,禁闭延禧宫,无朕旨意不得出入,另外,往后延禧宫用度依照贵人之例送去。” 小五有些傻眼,又思及以前瑕月待他不薄,试探地道:“皇上,贵人之例……会否少了一些?” 下一刻,弘历冷若寒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若不想要项上人头,尽可与朕说,朕一定会成全你!”听得这话,小五噤若寒蝉,当即低头退了下去,再不敢有任何言语。 待得小五退下后,绮罗抚着弘历起伏不定的胸口,温言道:“皇上莫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弘历恨恨道:“朕是气自己,那拉瑕月,她根本不配朕的宠爱!” “既然皇上觉得她不配,那更不该为她生气,万一气坏了龙体,可怎么办了!”如此说着,她又黯然道:“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没有与皇贵妃起争执,就不会有刚才的事,皇上也不会如此生气。” “与你无关!”弘历寒声道:“若非念着她曾助朕扳倒那拉氏一族,又曾救过朕的性命,朕绝不会就此放过她!” 绮罗眸光微闪,轻声道:“也真是奇怪,明明殿外有人看守,怎么就会让皇贵妃给走进来了呢!” 这句话提醒了弘历,唤过小太监道:“立刻去将四喜唤来。” 不多时,四喜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不知皇上传召奴才,有何吩咐?” 弘历肃声道:“朕命你守着养心殿,为何会让皇贵妃不经通传就进来?可是你自作主张让她进来的?” 四喜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道:“没有皇上的话,奴才怎敢放任皇贵妃进来,不过……奴才刚才腹痛难捺,走开了一会儿,想来皇贵妃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进来的,还请皇上恕罪!” “哼,没用的东西,滚下去!”在四喜退下后,绮罗忽地道:“皇上,您真的相信臣妾不是二位叔父派来的奸细吗?” 弘历握了她的柔荑,讶然道:“怎么问这样的话?” 绮罗神色黯然地道:“毕竟皇贵妃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而且之前大小金川的事,确实与部族有关,臣妾……”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但是朕刚才也说了,你二位叔父已经将那人押解进京,可见他们并无不臣之心,朕又怎会不信你。” 绮罗一脸感动地道:“能得皇上如此信任,臣妾死而无憾。” ... 第九百六十六章 囚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当即道:“胡言什么,你是要陪朕一辈子的,不许轻言死字;再说……”他深吸一口气,轻笑道:“你要是死了,朕又去哪里闻这样好闻的香气,又去哪里见那些与蝴蝶一起起舞的奇景?” 绮罗笑着依偎于他的胸膛,在弘历未看见的地方,勾起冷澈入骨的笑容,真是一个昏君,那拉瑕月刚才那句话真是没错,他如此昏庸早晚会败了这万里江山;不过,这对她而言,弘历越昏庸越好,如此二位叔父的大事方才能成! 守在延禧宫的齐宽看到瑕月二人回来时,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去了一趟养心殿,脸上皆是又红又肿,像是被人给打了一般,但主子乃是皇贵妃之尊,何人敢打主子,难不成是皇上? &nb★←无★←错★←小★←说,.q≯uled▲u.sp;想到此处,他悄悄拉住知春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知春憋了一路的怒气顿时暴发了出来,大声道:“这话你该去问那昏君才是,我……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生气过!” 齐宽被她放肆的言语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可以说皇上是昏君,若是让人听到了,非得要你的性命不可!” 知春根本不理他的劝阻,寒声道:“这一次,就算是诛我九族,我也非说不可,实在是太过份了!” 齐宽既疑惑又好奇,催促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知春见瑕月已是进了殿,听不到他们的话,便忍着恼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旋即道:“明明有诸多疑点,他就是相信容妃,还为了此事掌掴主子,说出诸多无情无义的话来,你说说,皇上是不是昏庸无道?!” 对于知春的话,齐宽难以置信地道:“皇上怎么会这样?” “他现在被容妃迷得团团转,还有什么不会的。”知春话音刚落,便看到小五带着许多侍卫出现在宫门处,她连忙走过去道:“五公公,为何带这么多人来,也什么事了?” 小五轻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旨,禁闭延禧宫,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许进出。” “他要软禁主子?他……”知春气得几乎想要破口大骂,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强忍了冲动改口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也是奉旨行事,还请知春姑娘见谅。”说着,小五对那些腰俩长刀的侍卫道:“都好好看着这里,切莫要让不相干的人出入,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小心你们的性命。”待侍卫答应后,小五朝知春二人点一点头,回养心殿覆命。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伤了主子的心不够,还要将她囚禁在延禧宫中。”说着这话,知春落下泪来,哽咽地道:“主子这会儿不知该有多伤心。” 齐宽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皇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容妃宠得都快上天了,对主子就……”他摇头道:“有时候,我真在想,皇上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翻脸无情呢!” 知春没好气地道:“要我说,他根本就是无情无义,只是以前不曾看出来罢了,他根本不值得主子真心相付,实在是气死我了。” “好了,你消消气,主子要是看到你这样子,非得更加伤心不可。”听得齐宽的话,知春强压下快要将她撑爆的怒意,与他一起进了正殿,瑕月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目光空洞的寻不到焦距。“ “奴才去拿药膏来。”不等齐宽离去,瑕月已是凉声道:“不必了,本宫没事。” 知春半跪在她膝前,劝道:“主子您别再想刚才的事了,皇上不值得您为他伤心难过。” 瑕月吃吃一笑,抚过刺痛的脸颊,摇头道:“不会了,本宫以后都不会再为他伤心了,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本宫,也打碎了这二十年来的执着,一切……都过去了,正如本宫刚才所言,以后都不会再见他。” “主子……”不等知春说下去,瑕月已是起身道:“本宫累了,想去睡一会儿,你们不要来扰本宫。” 在知春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瑕月触犯圣颜,被囚禁于延禧宫的消息也传遍了东西十二宫,有人惊有人喜。 魏静萱讶然道:“皇上真的掌掴皇贵妃还将她囚禁了起来?” 小元子眉飞色舞地道:“千真万确,奴才刚刚去延禧宫看了,那里站了许多侍卫呢,至于掌掴一事,也是有人亲眼看见的,皇贵妃这次是真的吃大亏了;奴才还听闻,皇贵妃说了许多冒犯天颜的话,按律当立即废除位份,皇上仁厚,又念着她以前曾有功,这才网开一面,但派人囚禁,显然是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 小元子的话令魏静萱眉眼间染上喜色,重重一拍桌案,欣然道:“好!真是好!” 小元子谄媚地道:“恭喜主子去了心腹大患,往后没了皇贵妃碍事,您在宫中定可以青云直上,甚至登临凤阙台!” 魏静萱笑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奴才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哄人的本事。” 小元子一本正经地道:“奴才可没哄您,以您的条件,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定然可以如奴才所言的那般。” 魏静萱笑了半晌,忽地又叹了口气,令小元子好生奇怪,“主子,皇贵妃失势您不是应该高兴吗,何以叹起气来?” “皇贵妃是失势了,但宫中又多了一个容妃,此人虽是番邦出身,却不容小觑,尤其是她可以将皇上哄到此等地步。”如此说着,魏静萱的神色越发凝重,“你可莫要忘了,以往我只要稍稍说一句皇贵妃的不是,便会惹得龙颜不悦,但容妃却从不曾招来责怪;不知是她说话行事当真比我还要缜密,还是皇上迷恋她到了连皇贵妃也不在乎的地步。” 小元子思忖片刻道:“奴才觉得,不管怎样,容妃都要比皇贵妃好对付一些。” 魏静萱颔首道:“这话倒是不错,虽然容妃得宠,宫中不少人都去向她示好,但只停留于表相罢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看得起这个番邦女子,自然也不会真心待她;不止如此,她还树了好几个敌人。” 第九百六十七章 本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敌人?”这下轮到小元子疑惑不解了,“据奴才所知,容妃虽然得宠,却不曾骄纵,也不曾与人为难,何来树敌之说?” “这么快就忘记今日之事了吗?”魏静萱凉声道:“仪妃、颖妃、惠嫔,这三人都与皇贵妃交好,如今皇贵妃因容妃而遭了贬斥,你说她们三个会就此罢休吗?” 她的话令小元子恍然,连连点头道:“主子说得是,奴才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顿一顿,他轻笑道:“这么看来,主子大可以由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魏静萱笑道:“总算还不是太笨,瞧着吧,往后这宫里啊,有的热闹了。” &nbsp≤无≤错≤小≤说,.qu○led∽u.;正如魏静萱所料,黄氏得知瑕月被贬斥禁足一事,大为震惊,当即去见了胡氏与夏晴,三人商议之事,决定一起去养心殿为瑕月求情,然弘历根本不见她们,任由她们顶着炎热的秋阳站在外面。 胡氏拭着从额间滴落的汗,哑声道:“姐姐,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黄氏叹然道:“本宫也知道,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面对她的询问,胡氏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虽然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冷落皇贵妃,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重的责罚,不止禁足,还将延禧宫的用度改为贵人之例,根本就是在羞辱皇贵妃。” 夏晴冷声道:“自从容妃入宫之后,皇上就受她所惑,犹如变了个人似的。” 黄氏看了她们一眼道:“行了,都省些力气吧,我们一定要等到皇上肯见为止。” 胡氏与夏晴点一点头,默然等在此处,不知过了多久,几人不约而同地闻到一阵异香,这大半年来,众人对这种香气已是很熟悉,不必回头便知香从何来,果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娇柔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位姐姐,为何都站在这里?” 黄氏二人可以不理会容妃,夏晴却是不行,忍着心中的不悦屈身道:“臣妾见过容妃娘娘,娘娘万福。” 绮罗笑盈盈地扶起她道:“惠嫔免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臣妾与仪妃娘娘一起求见皇上,只是皇上有朝事未曾理毕,所以无暇见臣妾等人。” 绮罗点点头,抿唇道:“让本宫猜猜,你们此来,是为了皇贵妃一事对不对?”待得夏晴点头后,她故意叹了口气道:“本宫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她将皇上惹得龙颜大怒,皇上是绝对不会宽恕的。” 黄氏冷眸道:“皇贵妃贤惠,就算偶有失言,也是无心之过,并非存心,皇上与皇贵妃相处二十年,又岂会不知,只恨有人从中挑拨,令皇上对皇贵妃有所误会,方才会闹成如今的局面。” 绮罗神色一冷,道:“仪妃这么说,可是在指本宫?” 黄氏迎着她的目光,凉声道:“本宫并未说过,容妃如此言语,可是心虚?” “仪妃这话未免有些可笑,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们,说句实话,就算站到明儿个皇上也是不会见你的。”她凑到黄氏耳边,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皇贵妃!” 黄氏脸色难看地道:“果然是你从中捣鬼,才令皇上变成这个样子的。” 绮罗抚着袖口精致的绣花,凉声道:“看在你不曾为难过本宫的份上,本宫劝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胡乱说话,否则……皇贵妃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说罢,她领着阿英走了进去,四喜对此并未阻拦,显然是早就得了弘历的话。 胡氏咬牙道:“这个容妃,终于露出本性来了。” 黄氏没有接话,走到四喜身前道:“喜公公,能否再替我们通传一声?” 四喜为难地道:“娘娘,不是奴才不替您通传,而是皇上不许,奴才实在不敢违背啊。”停顿片刻,他又道:“恕奴才直言,虽然刚才容妃的话不中听,却也是实话,您几位还是回去吧,等皇上气消一些后再来。” 黄氏叹道:“本宫明白,但皇贵妃郁结难消,多关一日就多一日折磨,就算希望再渺茫,本宫也要试上一试。” 她们就这样顶着烈日站在养心殿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都不见弘历传她们进去,更不曾出来。 如此熬到半夜,身子最弱的胡氏最先熬受不住,无力站立,黄氏与夏晴也好不到哪里去,又累又饿,头晕不已,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去,另行计议。 但弘历铁了心不打算饶恕瑕月,任她们如何设法相求,都犹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令她们揪心不已。 这日,阿英在侍候绮罗梳洗之时,阿玉快步走了进来,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交给绮罗,后者看过之后,欣然道:“二位叔父已经联络了各部首领,也接收了库车、拜城等地,只要时机一成熟,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攻打大清,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 阿英笑道:“这个皇帝,还在做着天下归一的美梦呢,殊不知他的皇位已经快被二位和卓给掀翻了。” 阿玉在一旁道:“依奴婢说,这一切都是主子的功劳,若不是主子,大清皇帝怎么会如此相信二位和卓呢。” 绮罗望着镜中的自己,冷笑道:“之前听人说着,还以为乾隆如何了不起,眼下看来,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无道之君罢了,这样的人也想守住这大好江山,根本就是笑话,就算我们不动手,也会有别人来抢夺,他一样守不住。” “主子说得是。”阿英转着眼珠子道:“不过,清帝昏庸,他手下那些大臣却不全是昏庸之辈,尤其是那个傅恒,大小金川之乱,就是由他平定的,万不可小觑。” 阿玉附声道:“是啊,万一到时候清帝着他领兵,对抗我部落,只怕会有一场激战,到时候就算是赢了,难免也会伤亡惨重,主子得尽快想个办法才是。” 第九百六十八章 野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绮罗把玩着手中的象牙梳,凉声道:“这件事本宫也想过,但……傅恒是外臣,与本宫并无接触,想要对付他,实在有些难。” 阿英想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道:“不对,有关联呢,主子您忘了咱们之前埋伏在京城,想要借机行刺清帝的事了吗?那一夜,皇贵妃身边的阿罗嫁给傅恒为妻,所以他与后宫大有关联。” 绮罗眼皮一跳,会意地道:“你是说,借皇贵妃被禁足之事,来挑拨皇帝与傅恒的关系?” 阿玉插话道:“听闻这些年来,清帝对傅恒极其倚重信任,不过三十余岁,便已经位列当朝一品,想要离间他们君臣,只怕不是一件易事。” ※1无※1错※1小※1说,.qu≤le□du. “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法子,再者……”绮罗冷笑道:“岂不闻‘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傅恒平定大小金川,在朝中声望日益高涨,本宫就不相信皇上对傅恒,只有倚重信任。”停顿片刻,她转而对阿英道:“明儿个一早,你出宫一趟,设法找人将皇贵妃的事情,传到傅恒夫人的耳中,这件事前儿个才出,想来她还不知道。记着,要将此事说得越严重越好,如此才能哄得她在傅恒耳边言语,让他替皇贵妃求情。另外……”她思忖片刻,道:“也设法传到和亲王府去,本宫听闻,皇贵妃与和亲王曾有一段情,虽不知真假,但试试也无妨,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和亲王也给除了,那自是再好不过,毕竟此人也不简单,一旦交战,恐会对二位叔父不利。” 在阿英应声后,绮罗凉笑道:“清帝一直自视为古往今来之圣主,本宫倒要看看,当他众叛亲离,江山不保时,会是什么表情。” 阿玉抿唇笑道:“清帝会怎样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一旦攻下大清,主子就是咱们回族的第一大功臣,哪怕是万世千秋之后,回族子民也会记着主子今日的功绩!” 阿英连连点头道:“阿玉说得正是,主子之功万世不朽,只是如今委屈了主子,要在那昏庸的清帝面前曲意奉承。” 绮罗扔下手中的象牙梳,拍一拍手道:“若不如此,怎能得到清帝的信任,本宫既然答应了二位叔父就一定会做好;再者,只要能助咱们子民摆脱贫瘠窘困的日子,本宫牺牲一些又有何妨。” 在那些边陲部落的眼中,物产丰饶的中原就像一块大肥肉,谁都想要据为已有,但清军自入关以来,就一直将这块肥肉牢牢把持在手里,不愿再交给任何人,甚至是有部落想要咬上一口,也会遭来清军疯狂的报复,当初的准葛尔,就是因此而遭受了灭顶之灾,休养了十几年都未能恢复元气。 但清军越是如此,那些部落就越是不肯死心,变着法子想要攻入中原,回族就是其中野心最大的部落,筹谋良久,终于在乾隆十二年开始了他们的部署,而天赋异香,姿容绝美的绮罗就是他们最大的武器。 翌日,阿英依照绮罗的吩咐,找了一个每日送菜去傅府的小贩将话传了进去,但也仅止于此,究竟是否有传到傅恒夫妇的耳中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种事情她不能亲自出面,至于和亲王府那边,亦是如法炮制。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仅仅过了一日,绮罗在养心殿伴驾的时候,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和亲王与傅恒求见。 “传他们进来吧。”在宫人下去后,绮罗道:“皇上,臣妾可要回避一下?” 弘历稍一思索道:“和亲王是朕的兄弟,傅恒是朕的妻弟,皆不是外人,不回避也罢。” “是。”在绮罗答应后不久,弘昼与傅恒连袂走了进来,在看到绮罗时,二人目光皆是动了一下,随即拍袖跪下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容妃娘娘!” “平身。”在示意他们起身后,弘历道:“你们二人一起求见朕,有何要事奏禀。” 傅恒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臣听闻皇贵妃被禁于延禧宫,甚至……欲废皇贵妃之位,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弘历并无此意,但阿英依照绮罗的指示,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了几分,甚至说弘历意欲废瑕月。 对于傅恒的误解,弘历并未解释,合起手中的奏折,眯眸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傅恒低头道:“臣斗胆,请皇上饶恕皇贵妃!” “哦?理由呢?”面对弘历的询问,傅恒道:“多年来,皇贵妃一直尽心尽力辅佐皇上,更曾救驾有功,对皇上有情有义,臣以为,皇贵妃万万不能废,否则必遭来天下人话柄。” “是吗?”弘历轩一轩如墨的双眉道:“这可是奇怪了,当初朕要册封皇贵妃为后,李齐等人说朕这么做会遭来天下人诟病,唯有废了皇贵妃方才能够平民愤,如今朕处置皇贵妃,傅恒你却又说会遭来天下人话柄,你们一个个倒是很会拿‘天下人’这三个字来压朕!”说到后面,弘历的声音已是冷如隆冬寒风,盯着傅恒的双眼亦是没有丝毫善意。 傅恒连忙跪下道:“臣不敢,臣乃是据实所言,皇贵妃德行贵重,乃为天下女子典范,皇上若因听信谗言,废除位份,必会引来非议,令皇上英名受损,臣一心为皇上着想,方才出言相谏,还望皇上三思。” 绮罗开口道:“傅大人,本宫原不该说什么,但你刚才之话,实在是过于偏颇;当日皇贵妃不顾皇命闯入养心殿,羞辱本宫也就算了,还对皇上出言不逊,狂妄无礼,甚至说……说皇上会败掉大清江山,委实是过份至极;难道傅大人觉得这样的德行,真可以为天下女子典范吗?” 傅恒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或许皇贵妃言行有些过激,但臣始终相信,皇贵妃是一心为皇上好。” 绮罗意欲再言,弘历已是抬手制止,看向一直未曾出声的弘昼,漠然道“想必你也是为此事而来。” 弘昼低头道:“皇上与皇贵妃相处二十年,对其为人当是最清楚不过,还望皇上饶恕皇贵妃的无心之失。” 第九百六十九章 君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冷笑道:“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你们二人是前朝之臣,而皇贵妃废黜与否是后宫之事,你们不该过问。”说罢,他径直道:“退下吧,刚才的话朕就当不曾听闻,往后也不许再提起。”对于弘昼与傅恒,弘历无疑是宽容的,并不计较他们逾越之举。 傅恒与弘昼并未依言退去,而是拱手跪下道:“皇上,臣知晓自己有罪,但皇贵妃无辜,还望皇上宽恕。” 他们的话令弘历眸光倏然一厉,冷声道:“朕说了不许再提此事,你们没听到吗?” 弘昼暗自咬了牙道:“若皇上不肯饶恕皇贵妃,臣等愿长跪不起!” &n6↘无6↘错6↘小6↘说,.q≥uled◎u.bsp;“好!真是好!”弘历冷笑道:“之前是仪妃她们站在养心殿外不肯离去,如今又是你们跪在此地不起,看样子她倒是很会笼络人心。” “并无人笼络,而是……”不等傅恒说完,弘历已是拂袖起身道:“够了,你为何如此帮着那拉氏,朕心中清楚得很,总之这件事朕自有主张,无需你们多事!”说到此处,他盯了弘昼,眸光森寒地道:“尤其是你,弘昼,朕并不想坏了咱们的兄弟情份!” 弘昼沉默片刻,道:“臣弟正是因为顾念兄弟情份,才不想皇上任由奸人摆布,一错再错!” 弘历拧紧了浓眉,追问道:“奸人?你指谁?” 弘昼咬一咬牙,低头道:“自容妃入宫之后,皇上就对其百般宠信,置其他娘娘于不顾,皇贵妃被禁一事,臣弟听闻,也是因容妃而起。” “这么说来,你口中的奸人是指容妃了?”面对弘历的追问,弘昼未曾言语,但意思已是不言而喻,绮罗极是气愤地指着弘昼道:“和亲王,你怎可这样污蔑本宫,还说本宫是奸人,当日乃是皇贵妃咄咄逼人,触犯天颜,本宫自问不曾说过她半句不实之言!” 傅恒朝脸色难看的弘历磕头道:“皇上,和亲王所言极是,容妃……毕竟非我大清子民,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望皇上莫要再受她迷惑!” 面对他们的指责,绮罗恼声道:“不错,本宫是出身于回族,但自本宫入宫服侍皇上的那一刻起,就将自己当成了大清子民,你们怎可单凭出身就认定本宫是奸人?”说到此处,她朝弘历跪下,委屈地落泪道:“皇上,臣妾当真是一心一意侍候您,未曾有过二心;不止是臣妾,二位叔父也是全心全意效忠大清。” 弘历怜惜地扶起她道:“朕知道,朕并未怀疑你。” 在绮罗一脸委屈地起身后,弘历眸光阴沉地盯着傅恒二人道:“朕再说一遍,那拉氏的事朕自有计较,你们……立刻退下,否则莫怪朕不念兄弟之谊、君臣之情!” 见弘历始终一意孤行,弘昼神色焦急地道:“皇上……”不等他说下去,弘历已是厉声道:“不肯退是吗?好!好!好!”在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后,弘历一字一句道:“即日起,罢除和亲王与傅恒一切差事,不必再上朝!” 弘昼与傅恒听到这句话,皆是不敢置信,许久,弘昼方才颤声道:“皇上,您当真要罢除臣弟与傅大人?” 弘历漠然道:“不错,朕已经一再给你们机会,如今弄成这样,乃是你们咎由自取!” 弘昼缓缓摇头道:“自臣弟记事起,皇阿玛最看重的人便是皇上,认为皇上可以守护大清江山,可现在看来……皇阿玛似乎错了。” 弘历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放心,朕一定会守护好大清,不让皇阿玛失望。” 傅恒哽咽地磕头道:“皇上,您不可一错再错了!” 弘历拂袖转身,冷然道:“若你们不想成为阶下囚,就立刻离开。” 傅恒待要再言,弘昼已是拉住他道:“傅大人不必多言,皇上已被人迷了心神,不论我们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走吧。” 傅恒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随弘昼一起走出了养心殿,君恩无常,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没错;他们刚才还是身担重差,无数人仰视的朝廷大员,一转眼已是成了有名无实的闲人。 在他们退出养心殿后,弘历仍是余怒未消,绮罗替他抚着胸口柔声道:“这二人如此不识皇上苦心,实在是过份,还请皇上息怒,莫要为了他们二人气坏了龙体。” 弘历鼻翼微张,寒声道:“傅恒的夫人是皇贵妃以前的宫女,他为之求情也就罢了,可是弘昼……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 绮罗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好奇地道:“还是什么?” 弘历深吸一口气,语气生硬地道:“罢了,没什么!” 绮罗知趣地没有多问,待得命宫人奉上茶来后,她亲自捧与弘历,感激地道:“刚才幸得有皇上维护,否则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弘历面色稍缓,道:“你是朕的容妃,朕自当维护你;只是……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会如此过份,有时候朕真是怀疑,在他们心中,皇贵妃比朕还要重要。” 绮罗连忙道:“皇上怎么会这样想呢,您是天子,世间还没有人比您更重要;和亲王与您是兄弟,所以说话难免随便一些,至于傅大人,他之前曾平定金川,于社稷有功,所以难免……”她瞅了弘历一眼,没有说下去,后者冷哼一声道:“难免有些居功自傲是不是?” 绮罗连忙低头道:“臣妾放肆!”她很聪明,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牢牢把握着尺度而不逾越。 弘历冷哼道:“就算你不说,朕心里也很清楚,傅恒……朕真是错看了他,不过……正如朕之前说张广泗的那样,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懂得带兵打仗,大清入关百年,根基稳固,少他傅恒一人,根本不会有所影响。” 绮罗屈身道:“皇上英明神武,大清在皇上的统领下,定会越来越强盛!” 弘历点点头,揉着额头道:“朕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绮罗乖巧地点头,“那臣妾晚些再来陪伴皇上,不过皇上得先答应臣妾,万不可再为他们二人生气。” 弘历哂然一笑,捏一捏绮罗的脸颊道:“行了,朕不会再生气的,回去吧。” 待得殿门隔绝了绮罗的身影后,弘历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冷声道:“传密探来见朕!” 第九百七十章 风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四喜离去后,弘历回到御案前提笔疾书,旋即从锦盒中取出御玺重重盖在右下角;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动作,在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暗,弘历闭目坐在御椅中。不知过了多久,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又关起,在这短短时间内,殿中已是多了两个人,除了四喜之外还有一个全身隐藏在黑暗中,形如鬼魅的人影,正是负责掌管密探的头子,他朝闭目不语的弘历单膝跪下,低声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弘历缓缓睁开双眸,将封好的两封书信掷到他面前,冷声道:“将这两封书信分别交给和亲王与傅恒,让他们遵照朕的吩咐行事!记着,切莫有泄露,否则朕摘了你项上人头!” 密探头子捡起地上的书信,恭声道:“奴才遵旨!”说罢,他与来时一般,悄《f无《f错《f小《f说,.qu◇le≦du.然退下,只余四喜继续留在殿内,就如……他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往后的日子,绮罗继续风光无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弘历,更曾提及要册封绮罗为贵妃一事,只是召了礼部官员询问后,说最近并无黄道吉日,少说也得十一月后,而且最近有孤星冲月之不祥之兆,所以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与绮罗盛宠相反的是延禧宫,自那一日被软禁之后,不论何时何地,延禧宫外都有侍卫看守,除了必要的出入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踏足一步;黄氏等人即便再忧心,也只能在宫殿外遥遥相望。 黄氏望着紧闭的宫门,眼底发酸,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与此同时,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娘娘果然在这里。” 黄氏连忙拭一拭泪,回身道:“惠嫔也来了。” 来者正是夏晴,她叹了口气道:“都过了半个余月了,皇上的气还是没有消,始终不肯放皇贵妃出来。” 黄氏哽咽地道:“永璋他们都去求过皇上,但皇上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就连太后也说不动皇上,本宫真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狠心,难道过去那么多年的情份都是假的吗?还是说,他非要看到皇贵妃出事才高兴?” 夏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深深望着远处那些侍卫道:“男子多薄幸,而其中最为薄幸的,莫过于皇帝;而咱们……什么都做不了!” 黄氏攥紧了双手,恨声道:“这一切皆是拜容妃所赐,这个女人,简直比魏静萱还要可恶!” 夏晴冷声道:“皇上若不对她言听计从,她如何能在宫中兴风作浪,论能耐,魏静萱可是不比她弱,所以依着臣妾说,罪魁祸首还是皇上。” “皇上……”黄氏默然半晌,叹然道:“本宫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先皇后在时,皇上虽然也曾偏听偏信,但也未如此次这般固执,容妃……当真是好本事,竟能将皇上迷惑到这般地步。” “天色不早了,臣妾扶您回去吧,以免着凉。”夏晴有些厌烦提及弘历,诸女之中,她对弘历感情是最浅的,当初若非被魏静萱逼得走投无路,她根本不会成为今日的惠嫔;原本相伴久了倒也有几分感情,可是经此一事,本就浅薄的感情再次消失无踪。 储秀宫那边,回族的去向,一直经由秘密的渠道送入绮罗手中,而在十月初八这日,波罗尼多送来的信中,写着他们已经安排好一切,并集结了将近十万的兵力,而负责守备南疆的将领之中,最擅战的阿敏道已经被他们刺杀,余下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并且他们截断了边关与京城的通信,弘历对于边关之事,将会一无所知,等他知道之时,就是他们攻入京城之日! 随后,不断有捷报传来,令绮罗兴奋不已,她起初还担心弘历会有所察觉,岂知一连过了半月,弘历都毫无所觉,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就是与她相伴,饮酒作乐,连折子也越发懒得看,积下的折子越来越多,虽朝臣百般规劝,弘历只当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而这对于绮罗而言,自是最愿见了,使劲了浑身解数迷惑弘历,令他一刻都离不了自己。 如此盛宠,令无数人眼红嫉妒,除了绮罗之外,也就舒嫔与魏静萱尚有些宠爱,余下的皆是犹如失宠一般,多日都见不到弘历一面,至于今年新选入宫的秀女,更是不堪。 不过,即便是这样,魏静萱依然是不满意的,竭尽全力去讨好弘历,结果却是差强人意,不论她怎么做,弘历最宠之人始终是绮罗。叶赫那拉氏曾不止一次唆使魏静萱对付容妃,皆被她拖了下来,她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对付容妃恰恰就是眼下最没把握之事,就算叶赫那拉氏握了她的把柄,她也不会由着前者将她当枪使。 这日,绮罗在御花园中起舞,弘历坐在椅中一边喝着新酿的桂花酒一边欣赏优美怡人的舞姿。虽然这会儿已经初冬了,但仍有蝴蝶被绮罗奇异的香气吸引而来,围绕在她身边,伴她一道起舞,如此美景,再加上美人如玉,实在罕见至极,难怪弘历会为她沉沦了。 一曲毕了,绮罗走到弘历身前,朝他浅施一礼轻笑道:“皇上,臣妾跳得可还能入眼?” 弘历搁下酒杯将她拉到膝上坐下,笑言道:“容妃的舞若是不能入眼,天下间就再无可入眼的舞了。” 绮罗娇嗔道:“皇上取笑臣妾!”隐藏在如花笑容背后的,是无尽的冰冷,昨日她接到波罗尼多的信,他们离京城已经不足百里,不日之内就能攻入京城,可笑这个清帝,至今还在做着天下太平,独占中原的美梦,不过……这个梦注定难以久长。 弘历抚着她娇嫩如荷瓣的脸庞朗笑道:“朕说的可都是实话,无一句虚言!” 二人正自温存笑闹之际,四喜快步走了过来,俯身在弘历耳边一阵轻语,随着他的话,弘历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最后更是忍不住道:“好!” 第九百七十一章 阴谋败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绮罗好奇地道:“皇上,何事如此高兴?” “容妃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替朕高兴。”说话之时,弘历脸上有着难掩的喜色。 他的话令绮罗越发好奇,“究竟是何事?” “你随朕回养心殿就知道了。”说着,他已是起身往养心殿行去,绮罗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弘历走得很急,令绮罗跟得极为吃力,好不容易赶到养心殿,在看到候在殿外的人时,绮罗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弘昼与傅恒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且二人皆是一身戎装,仿佛……刚从沙场归来。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无⊕□错⊕□小⊕□说,.qvule£du.便被绮罗否决了,他们二人早被弘历罢了所有差事,赋闲在家,怎么可能上沙场。 二人一起拍袖跪下,恭声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待得二人起身后,弘历不及进殿便急切地道:“四喜刚才已经与朕说了,他们二人呢?!” “因为没有皇上的旨意,所以未曾入宫,臣弟派人看守着他们。”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道:“四喜,立刻传他们入宫。” 待得四喜离去后,弘历方才转身进到养心殿,而弘昼等人也随之入内,绮罗试探地道:“皇上,您还要见什么人啊?还有,您不是免了和亲王他们的差事,不得上朝吗,为何他们会是这身装扮?” 对于她的问题,弘历笑而未语,他不说,绮罗也不便多问,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测,但无论她怎么揣测,都想不到,竟然会看到那样一副情景。 波罗尼多与霍集占居然……被人五花大绑押进了养心殿,绮罗用力揉一揉双眼,只当是自己看错,但放下手后,眼中所见的依然是这两人,也就是说……这是真的,而非她所以为的眼花。 弘昼拱手道:“臣弟幸不辱皇上所望,与傅大人一道大败回部,杀敌两万,挫其阴谋,并生擒回部大小和卓,请皇上发落!” 弘历重重一拍御案,欣然道:“很好!老五、傅恒你们此次立下大功,朕必会论功行赏!” “谢皇上隆恩。”这般说着,弘昼与傅恒低头退到一边。 弘历将目光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绮罗,似笑非笑地道:“容妃这么久没见家人,今日得见,为何不见高兴之意?” 绮罗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臣妾自然高兴,只是为何皇上要将二位叔父捆绑成这个样子?他们犯了什么事吗?还有和亲王刚才说……大败回部,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轻笑道:“这些事情,容妃不是最清楚的吗?” 绮罗此刻已经很不安了,努力维持着笑容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一直幽居深宫,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是吗?”弘历笑意不减地望着她,令绮罗越发不安,未等她言语,弘历已是对四喜道:“去将东西拿来。” “嗻!”四喜退了出去,不多时,手捧着一叠书信进来,恭敬地呈给弘历,后者接过,旋即一把掷在绮罗身上,冷声喝斥道:“直至此刻,还在满口谎言,你自己去看!” 入宫将近一年,绮罗还是第一次遭弘历喝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慌意乱地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书信,在看到书信上的字迹时,她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书信,这些……这些书信怎么会在弘历手中?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就…… 看到绮罗僵在那里,弘历冷声道:“如何,看清楚了吗?” 绮罗缓缓站起身来,颤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明明都……”她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说才对。 “为什么你写给波罗尼多他们的书信会在朕手里是吗?”弘历起身走到面如土色的绮罗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由着你摆布控制吗?容妃,想要控制朕,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这一刻,弘历的目光狰狞如恶鬼,令绮罗不敢直视,浑身颤抖不止,事情变化的太快,令她难以接受,良久,方才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自从傅恒带回从王秋住处搜出来的半张信纸后,朕就开始怀疑你与波罗尼多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你的信再没有送出去过!”听得这话,绮罗倏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弘历,“你……你说什么,没有送出去过,不……不可能的,阿英明明与我说,每一封信都送去了回部,怎么可能,难道她背叛了我?” “阿英没有背叛你,不过你们自以为机密的送信渠道,早已被密探识破,所有书信都在半路截留,随后再命擅长临摹之人,依着你与波罗尼多二人的笔迹模仿书信,也就是说,你们收到的书信,皆是朕命人伪造的,信中的内容,自然也都是假的。” “假的?!”绮罗骇然失色地道:“我……我收到的书信都是假的?这几个月来,全部都是假的?” 看着她惊骇欲死的面容,弘历笑道:“不错,全部都是假的,无一封是真;自然……也包括回族大军逼进京城,不日之内就可攻破京城之事。” “乾隆,你好卑鄙!”波罗尼多咬牙切齿地盯着弘历,若不是后者伪造绮罗笔迹,让他们以为时机成熟,发兵进攻,又怎会入了弘历的圈套,遭到傅恒与弘昼的埋伏,不止吃了败仗,还被他们生擒。 “卑鄙?”弘历哂然笑道:“论起这两个字,朕怎么及得上你们二位,为了麻痹朕的戒心,不止假意归顺,还使得美人计,不过……也真是难得你们二位,居然找到这么一个尤物,不止天赋异香,貌美如花,还心思缜密,若非那半封书信,朕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归顺是假,美人是假,想要谋夺我大清江山才是真。” “呸!”霍集占啐道:“什么大清江山,这江山原本是朱家天下,是你们爱新觉罗一族巧取豪夺来的。” 第九百七十二章 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所以,你们现在要用同样的手法夺去是吗?”弘历森然冷笑道:“可惜,与先祖相比,你们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不止未曾夺去江山,还成了阶下囚。” 波罗尼多恨声道:“若非你使诈,我们怎么会被你所擒?!” 弘历挑一挑眉道:“兵不厌诈,难道二位和卓连这四个字都没听过吗?还是说,只许你们用,不许朕用?” 绮罗麻木地走到弘历面前,用力咬着唇道:“这么说来,皇贵妃被贬斥是假的,和亲王与傅恒被罢黜差事也是假的?” 弘历颔首道:“不错,若非如此,怎能引你们上勾,※无※错※小※说,.qu◆led↖u.又怎能以最小的代价歼灭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人。” 当日,他以那半张写满回文的信纸质问绮罗,虽然绮罗对答并无差错,且言辞恳切,但他心中始终有所怀疑,觉得此事与回部难以摆脱干系,所以他当即去了延禧宫,与瑕月密谈,瑕月提议来一个将计就计,让弘历百般宠信绮罗,然后暗中监视,看她究竟是否有异动。 监视数日后,果然被密探发现了他们秘密通信的渠道,并且截获了书信,证明绮罗与回部,果然非真心归顺,而是想要里应外合,颠覆大清江山。 而后,一切都依计行事,不过那一日,瑕月来养心殿发现绮罗暗中翻阅奏折,确是一桩意外,不过这也给了弘历与瑕月演戏骗取绮罗信任的机会,从而让绮罗深信弘历受她所惑,且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之劝。 至于傅恒与弘昼那边,阿英一踏出宫门,密探就在暗中盯着,记下她接触过的人,在阿英离开后,便将那些人一一找出来细细盘问,随后禀告给弘历,弘历当即决定与弘昼他们再演一场戏,不止可以让绮罗以为他众叛亲离,还能借机让他们二人远离朝廷,暗自带兵征伐回部! 事情,很是顺利,在他贬斥了傅恒二人后,绮罗在信中所写的话越发肆无忌惮,甚至认定大清必可归他们回部所有。 然,绮罗并不知道,在她收到一出接着一出捷报的时候,波罗尼多二人率领的回部大军正在弘昼等人的逼进下节节败退,最后溃不成军。 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事实上,朝廷上下都在议论此事,但对于后宫,弘历极力封锁消息,这才令得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入,至于阿英他们,一旦离开后宫,就有密探尾随,稍一发现不对劲,便立刻有人出面搅和,这才一直将绮罗瞒在鼓中。 听完弘历所述,绮罗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双耳,原来,一直以来,她都被弘历当成傻子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上。 “皇上好深的心思!”绮罗咬牙吐出这七个字,眸中有着悲凉的恨意,她心里明白,既然弘历已经知道了他们所有的事情,又抓了波罗尼多二人,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必是死路一条! 弘历抬手勾起她光洁的下巴,轻笑道:“若没有这些心思,又怎能与容妃玩得如此尽兴呢,容妃你说是不是?” 霍集占冷声道:“乾隆,你不必如此得意,就算我今日夺不了你江山,迟早有一日,也会有人夺去,你守不住这中原之地!” “是吗?”弘历冷笑一声,收回手道:“那朕就拭目以待了,不过……应该是不会有那一天了。”不等霍集占再言语,弘历已是道:“将这二人拉出午门斩首,并且曝尸三日,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发动战乱的下场!” 在看到波罗尼多二人被拉下去后,绮罗浑身发抖,她知道,下一个必定是自己,弘历……不会放过她的,可是她……她不想死! “容妃!”弘历的声音犹如从地狱而来的催命无常,令绮罗瘫软在地,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不等弘历再言,她已是抓着弘历的袍角哀求道:“皇上,臣妾知错了,以后……臣妾一定不会再有二心,会好好服侍您,求您饶臣妾一命,臣妾不想死!” “饶你?”弘历蹲下身,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给朕一个理由,为何要饶你?” “因为……因为……”绮罗努力转动着思绪,许久,她眸光一亮,急急道:“皇上刚才说过,再也寻不出比臣妾更出色的舞姿,还有……还有臣妾身上香气,您不是一直说很喜欢吗?难道这些也是假的吗?” “这些倒不是假的。”绮罗刚刚有所心安,弘历的话再次传来,“不过……朕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而且朕一直都觉得,背叛过一次的人,早晚会有第二次背叛,你说……朕怎么敢留你在身边呢。” 绮罗连忙道:“不会,臣妾可以发誓,一定不会再背叛皇上,再说回部已经毁了,二位叔父也死了,臣妾还有什么理由背叛皇上;您相信臣妾,相信我!” “朕也很想,可惜……朕做不到!”随着最后几个字,弘历站起身来,神色冷酷地道:“赐容妃与其侍女自尽!日落之前,她们若还活着,小五,你提头来见朕!” 小五神色一凛,连忙道:“奴才遵旨!”说罢,他便欲去抓绮罗,后者死死抱着弘历双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涕泪俱下道:“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臣妾伴驾也有将近一年的日子,皇上当真一点恩情都不念吗?” “夫妻?”弘历冷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朕的妻子?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你都不会是朕的妻子!” “就算不是夫妻,至少也曾同床共枕,求皇上开恩,再说……臣妾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是波罗尼多他们逼迫臣妾的!”绮罗现在什么都不管,只想保住性命。 弘历盯着她凉声道:“容妃,若今日成为阶下囚的是朕,你还会说这些话吗?” 绮罗一时为之语塞,不等她想好,弘历已是再次道:“不会,你只会笑朕愚蠢,刚愎自用,中了你们的计而不自知;在取笑完了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杀了朕,同床共枕……呵,你根本就不会在乎!”停顿片刻,他再次道:“容妃,朕已经不止一次给你机会,但你非要选这条路,朕也无可奈何!” 第九百七十三章 久别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皇上你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一定……”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用力将她踢开,面无表情地道:“拉下去!” 弘历身为帝王,可以仁慈,也可以冷酷,而绮罗此刻所见的,正是他最为冷酷的一面,生杀予夺,不留半分情面! 不论绮罗如何哀求,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弘历喜欢她的香,喜欢她的舞,喜欢她的容颜,但……仅此而已;喜欢,却不会无法割舍! 绮罗死了,她从回部带来的阿英与阿玉,自然也死了,至于其他宫人,姑念在他们并不曾为恶,未取他们性命,只是由内务府安置去了别处当差。 &n※-无※-错※-小※-说,.qu≡le↘du.bsp;待得弘历重回御案坐下后,弘昼拱手道:“恭喜皇上,平定南疆之乱,经此一役,想来南疆各部落,不敢再有异心,只是西藏那边呢?” 弘历笑道:“西藏那边,本就是受了波罗尼多的挑唆方才会起乱,如今得知波罗尼多已被我大清所擒,已是派人送来议和文书,所以大可放心!” 傅恒欣喜地道:“如此说来,战乱可止,百姓可安!” “不错!”弘历颔首道:“此次之事,多亏有你们二人,否则无法如此顺利平定回部。” 傅恒连忙道:“若非皇上及时识破回部阴谋,运筹帷幄,臣等又怎能平定回部,若是论功,皇上才是功劳最大之人。” 弘历笑一笑道:“朕或许有功,但绝不是功劳最大之人。”如此说着,他道:“朕还有事,你们先行退下。” 待得弘昼二人离开后,弘历亦起身离开了养心殿,四喜低头尾随在后,他知道弘历这是要去哪里。 延禧宫……弘历望着匾上的三个字,心中感慨万分,良久,他看了一眼屈躬身行礼的侍卫,道:“都退下吧,不必再看守延禧宫了。” 说完这句,他抬步走了进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沉上一分;记忆中,延禧宫庭院一年四季皆摆有时令的花卉盆景,哪怕是寒冬之时,也有花卉迎风绽放,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可是现在,他所看见的,除了残花便是枯叶,凉薄的阳光照在这些残花枯叶上透着一种荒凉之意,犹如……冷宫一般。 望着这一切,弘历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心慌来,赶紧加快步伐,往正殿行去,到了那边,并不见人影,紧接着,左右偏殿、暖阁、耳房,他都寻遍了,始终不见瑕月人影,甚至连宫人也不见一个。 怎么会这样,他虽禁了延禧宫,却不曾削减此处的宫人,为何会一个人也没有,出什么事了? 弘历越寻越慌乱,迭声道:“四喜,皇贵妃呢,为什么不见皇贵妃,她在哪里?” 四喜最是知道他心思,连忙道:“皇上您别急,皇贵妃不会有事的,奴才这就去寻!”说话间,他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在一番恻耳倾听,急道:“皇上,奴才听到有声音,仿佛是从后院传来的。” 他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快步往后院行去,延禧宫的后院是宫人居住的地方,果然一进去,便看到一堆宫人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有一个女子背对着弘历在轻巧地踢毽子,还有人在一旁数数,“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了弘历,大惊之余连忙跪下下去,“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之后,所有宫人皆跪了下去,除去弘历之外,只剩下踢毽子的人尚站着,待得她转过身来之时,弘历眼睛瞬间有些湿润,紧接着,他越过那些跪地的宫人,将女子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地道:“瑕月,朕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瑕月有些错愕,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露出一丝明媚温婉的笑容,道:“皇上可是已经平定了回部?” 弘历用力点头,“老五与傅恒领兵平定回部,生擒回部大小和卓,朕已经将他们推出午门斩首,并曝尸三日;至于容妃,朕也已经赐其自尽。结束了,瑕月,一切都结束了。” 瑕月稍稍撑开一些,明眸之中有着无尽的喜色,“结束就好,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弘历盯着她,俊美的面容上蕴含了丝丝情意,温言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瑕月笑言道:“臣妾在这里日日与宫人嬉戏,哪里有受什么委屈,皇上切莫放在心上。” 弘历被她说得一笑,旋即有些后怕地道:“朕刚才过来,寻遍正殿偏殿都看不到你,那一刻,朕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这延禧宫,不愿再与朕相见;那一刻……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你还在,瑕月,幸好你还在!”说到后面,弘历的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瑕月哂然一笑,握了弘历尚有些冰凉的手道:“延禧宫日夜都有侍卫看守,臣妾哪里能离开;再说,臣妾清楚知道,皇上并非当真因为宠信容妃而厌度臣妾,试问臣妾又怎会离开?!” 弘历有些急切地道:“朕不会厌度你,永远都不会!” “臣妾知道。”在瑕月温柔的笑意中,弘历抚过她的脸颊,怜惜地道:“还疼吗?” 瑕月知道他是在说那日养心殿的一掌,赦然道:“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哪里还会疼,皇上也无谓再介怀。” 弘历叹了口气道:“那日朕为了取信容妃,故意掴你,之后又不能来看你,反而还要囚禁你,甚至将你的份例降至贵人,这心里实在难过得紧,如今总算是一切雨过天晴了。” “臣妾明白,所以臣妾从未怪过皇上,总算这一切都没有白费,如期破了容妃与大小和卓的阴谋。不过……”她似笑非笑地道:“皇上真舍得赐死容妃?这样天赋异香的女子,想来是寻不到第二个了,皇上可莫要等容妃死后再来后悔。” 弘历轻捏着她的脸颊道:“你这妮子,朕是那样荒淫好色,为美色而是非不分之人吗?再说,朕对容妃从未付诸过真心,又何来不舍二字,之前那些宠幸,皆是为了迷惑她与波罗尼多等人而故意为之。” 第九百七十四章 失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凝眸笑道:“容妃好歹也陪了皇上快一年,当真连皇上一丝真心也不曾得到吗?” 弘历笑一笑道:“她对朕无意,朕又怎会对她有心,朕给过她许多次机会了,可惜她非要走这么一条死路,朕又岂有不成全之理。”说到此处,他眸光一冷,凉声道:“任何胆敢动摇大清江山之人,都死有余辜!” “臣妾明白。”瑕月敛起笑意,认真地道:“先帝将江山交给皇上,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因为您会拼尽所有,守护好这锦绣江山。” 弘历凝视着她道:“朕不止要江山,还要美人。” 瑕月低眉笑道:“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皇上却两者都要,可是好生贪心。” “朕从未说过自己是不贪心之人。”随着这话,弘历再次拥紧了瑕月,弥漫在胸口的是久违的满足;这段时间,不论容妃等人如何在身边曲意承欢,都无法给他这种感觉。 在弘历与瑕月细叙这段日子的离别之情时,大小和卓被斩首,容妃被赐自尽的事,迅速传遍了后宫,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皆是万分错愕,难以相信昨日还圣眷隆重的容妃,今日就被赐死了。 魏静萱盯着小元子,讶然道:“你当真没有听错?” 小元子肯定地道:“奴才打听了好几遍,容妃确实是被赐死了,千真万确,奴才还听闻她并不肯就死,是被五公公他们强灌下的毒酒。” 魏静萱紧紧拧了柳眉道:“事情为何会这样,还有大小和卓,他们又怎么会进京的?且还被处死,这样一来,咱们与回部好不容易修好的关系岂非又要破裂?皇上这样做,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奴才打听过,好像大小和卓是被和亲王与傅大人押解进京的。”小元子的话令魏静萱越发糊涂,道:“他们二人不是被免了差事吗?何以又会与大小和卓有所联系?”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小元子话音刚落,她便道:“皇上现在在何处?” “去了……去了……”她的话令小元子变得吞吐起来,半天也不见说下去,魏静萱端了茶盏,不悦地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赶紧说。” 小元子咬一咬牙,低头道:“回主子的话,皇上去了延禧宫,另外负责看守延禧宫的侍卫已经撤退了,内务府那边也得了知会,恢复皇贵妃用度。” 听得这话,魏静萱神色大变,豁然起身,顾不得打翻的茶盏与濡湿的衣衫,死死盯着小元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元子硬着头皮复述道:“皇上去了延禧宫。”他就是料到魏静萱会有此反应,才迟迟不敢说出来,他最初听闻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那拉瑕月不是已经被囚禁于延禧宫了吗,皇上为何还要去看她?”面对魏静萱咬牙切齿的追问,小元子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奴才不知。” 他话音刚落,魏静萱已是厉声道:“立刻去查,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小元子匆匆离去后,香菊试探地道:“主子,您的衣裳都湿了,让奴婢替您更衣吧。” “不用了,你下去。”在将香菊打发下去后,魏静萱缓缓抬起双手,从刚才开始,她的手就一直在发抖,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停下来。 小元子的话,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拉瑕月……怕是要东山再起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夜之间,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一直等到夜色笼罩了整个紫禁城,魏静萱方才看到小元子回来,后者走得很急,喘了好几口气后,方才将打听到的事情细述了一遍,随着他的言语,魏静萱的心不断往下沉,犹如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在讲述完打听来的事情后,小元子拧眉道:“奴才始终想不明白,回部明明已经归顺我大清,何以又会突然犯乱,还有和亲王……” “他们并不是真心归顺。”魏静萱打断他的话道:“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回部与容妃在演戏,皇上也是在演戏,这一年来,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小元子只打听到一些表面的东西,并不知当中内情,是以听到魏静萱的话时,奇怪地道:“主子何出此言?” 魏静萱冷笑道:“回部从未想过归顺我大清,献贡与呈容妃入宫,皆是为了麻痹皇上,以便他们偷袭大清;皇上看穿了他们的阴谋,所以假意入套,囚禁皇贵妃,罢除和亲王与傅恒;事实上,却一直在暗中布署,若非如此,怎能大败回部并且生擒大小和卓。” 小元子恍然道:“奴才明白了,皇上对容妃的宠爱是假的,所以在事成之后,毫不犹豫地处死容妃,并且去了延禧宫;换而言之,皇贵妃并未失宠。” “不错!”魏静萱脸色难看地道:“所以一解决了祸患,皇上就立刻去了延禧宫;呵,皇上这次可真是好算计,骗过了所有人。” 小元子轻声道:“皇贵妃无事,那宫中格局,岂非又会变成以前那样?” “恐怕还不止如此。”戴着护甲的手在抚过桌布时勾起一缕浅金色的绣线,在盯了那缕越拉越长的丝线良久后,魏静萱道:“皇上回养心殿了吗?” “奴才之前去打听之时,皇上仍在延禧宫,今夜里怕是会在延禧宫过夜。”面对小元子的回答,魏静萱并未动气,神色平静地道:“行了,明儿个皇上一下早朝,你就扶我去养心殿。” 小元子小心翼翼地道:“奴才知道主子不愿皇贵妃复宠,但……其势难挡,主子这会儿过去,只怕会适得其反,惹皇上不悦;奴才斗胆,请主子暂且忍耐,静候良机。” 面对小元子的劝说,魏静萱淡然道:“放心,我去养心殿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而是……”而是什么,魏静萱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传膳吧,我有些饿了。” “嗻!”小元子虽然满心好奇,却不敢多问,依言下去备膳。 ... ... 第九百七十五章 苦尽甘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百官如以往那样,入宫上朝,阔别朝堂许久的弘昼与傅恒亦在百官之中,在等待弘历临朝之际,文武百官皆是围在弘昼二人身边,恭贺他们打败回部,生擒波罗尼多二人,立下大功。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令众人止了声音,一起拍袖跪下,齐声道:“臣等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越过跪地的众人,端坐于九龙宝椅之中,含笑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待得众人起身后,弘历道:“就在昨日,和亲王与傅恒不负朕所托,平定回部之乱,生擒大小和卓回京,保我大清安宁,实在功不可没。” 弘昼连忙道:“这一切皆是皇上识破回族阴谋,运筹帷幄之功,臣弟与傅大人不敢居功。” 弘历笑道:“若没有你们二人在外领兵作战,舍生忘死,朕就算再如何运筹帷幄,也不能平定回族之乱。”如此说着,他朝手捧圣旨的四喜看了一眼,后者点点头,展开圣旨命二人上前听封。 弘昼二人连忙跪下听旨,圣旨之上,弘昼得赏双亲王俸禄,良田百顷,黄金千两;傅恒则授一等忠勇公爵位,并加封保和殿大学士,余下将士则各升一级,以昭圣恩。 待得他们起身后,弘历道:“其实此次能够如此顺利平定回部,功劳最大的不是朕,也不是傅恒,而是另一个人。” 弘历的话令百官面面相觑,不解弘历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李齐思索半晌,拱手道:“敢问皇上,您说的是何人?” 弘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回族狡猾,以容妃为计,迷惑于朕,幸得皇贵妃及时识破回族阴谋,并献计于朕,让朕来一个将计就计,并为取信容妃,甘心受禁于延禧宫中,这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役;李齐,你说皇贵妃是否功劳最大?” 李齐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直以来,他是最反感瑕月之人,认为她出身不正,却能忝居高位,甚至哄得弘历欲封其为后,必定是心机深沉,狐媚惑主的奸妃一流,可是现在……现实却狠狠掴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之前的想法有多错,多离谱! 弘历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轩眉道:“何以不说话,难道你认为朕说的不对?” “老臣不敢。”李齐急急否认了一句,旋即老脸通红地道:“皇上所言极是,皇贵妃确实立下大功,并且贤良淑德,之前的事……是老臣糊涂,老臣误会皇贵妃,还请皇上恕罪!”他或许固执,但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一年来,弘历对容妃不分对错的恩宠,他皆看在眼里,期间不止一次谏言,弘历都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令他担心不已,幸好这一切都是假像,否则怕是当真要动摇大清江山了;与之相比,瑕月实在是要好许多,更不要说还在今次的事上立下大功。 李齐的话令弘历心情大好,轩眉道:“那依你所言,朕该如何封赏皇贵妃?” 李齐知道弘历是想借此事册封瑕月为后,虽然他对此事仍有所保留,但纵观后宫,确实没有比瑕月更适合的人选,至于择选朝中重臣之女为后……莫说弘历不会答应,就算真成了,只怕也难以压住瑕月,倒不如顺水推舟,送弘历一个人情,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跪下道:“虽皇贵妃家族犯下大错,但皇贵妃出淤泥而不染,柔嘉维则,礼度攸娴,母依备美,实为天下女子之典范,此次更是助皇上平定回族之乱,保我大清安宁,老臣恳请皇上册封皇贵妃为后,让天下人皆知皇贵妃之明哲之贤德!” 李齐这番话,可说是字字句句皆趁弘历之意,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余下那些大臣,道:“李齐之言,你们以为如何?” 连一向最为反对瑕月为后的李齐都主动提议弘历册封瑕月为后,众官员自然不会再不识趣地反对,纷纷出言附合,请求册封瑕月为后。 弘历用力一拍扶手,起身道:“好,就依你们所言,择选吉日册封皇贵妃为后;另外,朕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皇上英明!”百官齐声跪下,而在此之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弘昼,瑕月……等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苦,终于等到苦尽甘来的这一日,成为皇上唯一的妻子,以后……她一定会过更好。 待得早朝散去后,弘历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喜讯告诉瑕月,却在刚走出几步后,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魏静萱屈膝行礼,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魏静萱低眉顺目地道:“其实臣妾昨儿个就想来见皇上了,只是皇上去见了皇贵妃,不便打扰。” 弘历扬一扬浓眉道:“哦?何事如此急着见朕?” 魏静萱带着一丝急切道:“臣妾听闻容妃与大小和卓勾结,意图颠覆我大清,如今已经被皇上正法,可是真的?” “不错,确有其事。”听到弘历的回答,魏静萱当即跪下道:“臣妾该死,请皇上治罪!” 弘历讶然道:“何出此言?” 魏静萱声音微微发颤地道:“这一年来,臣妾经常与容妃在一起,甚至随她习舞,却不曾发现她的真面目,幸好皇上英明,未让她得逞,否则……臣妾就算万死也难赎其罪。” “你这么急着见朕,就是为了这件事?”待得魏静萱惶恐的点头后,弘历扶起她道:“容妃存心欺骗,连朕也险些被她骗过,你如何能够发现得了;行了,此事既然已经结束就由着它过去吧,往后莫要再提。” “多谢皇上不责之恩。”魏静萱一脸感激的说着,随即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既然容妃当真心怀不轨,那皇贵妃当初规劝之语便没有错了?” 弘历颔首道:“不错,朕已经解了延禧宫的禁足,并着内务府即日恢复皇贵妃的用度。” ... ... 第九百七十六章 朕的皇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魏静萱一脸欣喜地道:“如此就好,自从皇贵妃被禁之后,臣妾就一直很担心,曾恳请容妃代为求情,但她对皇贵妃怨恨极深,说什么也不肯;其实,臣妾本该自己劝皇上的,但又怕惹皇上不悦,所以……”她内疚地道:“与皇贵妃相比,臣妾实在惭愧。” 弘历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她,又何必强行去比较,再说朕也未曾怪责过你,回去吧。” 魏静萱乖巧地答应一声,但并未就此离开,迟疑片刻后,她轻咬着唇道:“皇上,经此一事,足见皇贵妃对您情深意重,臣妾相信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皇贵妃更适合做您的妻子,所以……”她再次跪下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慎重考虑册封皇贵妃为后一事!”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的心中是何等不甘与愤怒。 望着跪在地上的魏静萱,弘历忽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魏静萱抬起头,疑惑地道:“皇上您笑什么?” 弘历笑了许久方才止住,眉飞色舞地道:“今日早朝,李齐带头请朕册封皇贵妃为后,朕已经晓谕礼部尚书,让他择选册封吉日,朕正打算告知皇贵妃这个喜讯,你便又来见朕,说了同样的话,你说朕是不是该笑?!” 虽然已经做好了瑕月为后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些话时,魏静萱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不过她很快便压抑住了弥漫于四肢百骸的恨意,努力挤出欣喜的笑容道:“原来诸位大人早已经先一步向皇上谏言,臣妾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看来皇贵妃册后一事,已是众望所归之事!” 弘历示意她起身后,欣然道:“不错,所以朕会大赦天下,让所有大清子民共庆此事!” 魏静萱一脸愉悦地道:“臣妾在此先行恭喜皇上与皇贵妃!”不等弘历开口,她又轻笑道:“不对,该是皇后娘娘才是。” 这样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弘历离去,她缓缓松开双手,只见掌心布满了深红色的指甲印,皆是她自己生生掐出来的。 小元子瞅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弘历,小声道:“主子,您既是不愿说这些,又何必勉强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呢。” 魏静萱脸色苍白地道:“我若不如此,怎能赢得皇上的好感。”在小元子的叹息中,她有些无奈地道:“在除去那拉氏之前,委屈……怕是还有的受了。” 这一切,弘历并不知晓,他快步往延禧宫走去,待得看到瑕月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笑着,令瑕月好生奇怪,试探地道:“皇上,何事如此高兴?” 下一刻,弘历抱起瑕月,在瑕月的惊呼声中一个接一个的转着圈,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延禧宫。 一直转了好几个圈后,弘历方才放下发晕的瑕月,欢愉地道:“瑕月,你知不知道朕现在有多么高兴?朕感觉……感觉自己好像从未这么高兴过。” 瑕月抚着晕胀的脑袋,道:“到底是何事令皇上如此高兴?” 弘历喜声道:“今日早朝,李齐主动向朕提议,册封你为皇后,一直以来,他都是最反对你为后的人,如今却是第一个改口。” 瑕月闻言,既惊又喜地道:“李大人当真如此说?” 弘历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不止李齐,还有庆复他们一个个也都跪下请朕册封你为后,瑕月,容妃一事,令得尽天下民心,再不会有人反对册封你为后!” 瑕月能够感觉到弘历的手因为激动而不停地发抖,至于她自己,心中百味呈杂,极力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有泪水自眸中落下,不等其划过脸庞,弘历已是将之抚去,“这个时候该高兴得不是吗,朕的皇后!” “朕的皇后”当这四个字,真切落入瑕月的耳中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汹涌复杂的情绪,抱住弘历大声的哭泣着,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真的可以成为弘历的皇后,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弘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瑕月,任由她的泪水濡湿衣衫,如此过了许久,瑕月终于缓缓止住了哭泣,抹去脸上的泪痕道:“多谢皇上愿意如此厚待臣妾这个罪人之女。” 弘历摇头道:“你不是罪人之女,你是朕的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停顿片刻,续道:“待得礼部择选出吉日后,朕就会命他们准备册封礼,并且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让天下人皆受你这位皇后的恩德。” 听得这话,瑕月险些又要落下泪来,勉强忍住道:“皇上为臣妾做到如此地步,臣妾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弘历哂然一笑道:“傻瓜,该感谢的是你自己,若非这一年来你忍辱负重,受尽委屈,又怎会有今日的一切;今日朝上,就算李齐他们依然不肯,朕也有信心可以驳得他们哑口无言!” 望着在这一刻欢愉若孩子的弘历,瑕月的心变得极其柔软,抬手抚过他一道接着一道的笑纹,柔声道:“后位虽好,但臣妾最在意的,始终是皇上;只要您安好,就算让臣妾永居冷宫又有何妨。” “朕明白,正因为如此,朕才不想一直委屈着你。”弘历抚过瑕月的脸庞,笑道:“接下来,你就安心等着做朕的皇后吧。” 瑕月点一点头,忽地道:“皇上当真要因为臣妾册封之事,而大赦天下吗?” “不错。”不等瑕月开口,弘历已是先一步道:“你不可以反对。” 瑕月哂然笑道:“皇上倒是堵的快,不过这一次,您可是猜错了,臣妾不是想要反对,而是想求皇上特别赦免一人,不知可否?” 弘历讶然道:“是何人?” “宋太医。”瑕月的话令弘历眸光一沉,凉声道:“你要朕赦免他的罪?” “是。”瑕月垂目道:“宋太医虽曾冒犯先皇后遗体,但并非存心为之,这几年来他充军在外,想来也受了不少苦,还请皇上开恩,赦他无罪,让他好重回太医院。” 弘历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瑕月道:“你对宋子华很好。” ... ... 第九百七十七章 赦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太医医术高超,臣妾当初能够怀上长乐,也是多亏了他悉心为臣妾调理身子。正所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年来,臣妾每每思及此事,都觉得心有不安,所以恳请皇上网开一面。”这般说着,她便欲跪下身去,双膝未及触地,已是被人拦住。 弘历沉默半晌,开口道:“以宋子华之罪,朕本不该饶他,姑念在你亲自为他求情的份上,朕就特赦他无罪,并且让他重回太医院,望他以后谨慎行事,莫要再犯错。” 弘历之前的沉默令瑕月以为会就此拒绝,没想到他竟允了自己所求,连忙屈身道:“臣妾代宋太医谢过皇上恩典。” 弘历微笑道:“他要谢的人是你,若非你开口,朕是绝对不会饶他的,明儿个朕便传旨召他回京。” 弘历在延禧宫逗留到午后方才离去,在这段时间里,瑕月即将被册封为后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后宫。 黄氏与夏晴最先来到延禧宫,在确知消息属实后,黄氏激动地落下泪来,哽咽道:“娘娘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您被禁足的那段日子,臣妾与惠嫔不知有多担心。” 夏晴虽不曾落泪,却也眼圈发红,道:“可不是吗,臣妾等人还以为皇上被容妃迷的神魂颠倒,连您也抛诸脑后了,幸好这一切都是假的,您与皇上瞒得可真好,一丝风声也不露。” 知春插话道:“岂止是娘娘您几位,就连奴婢与齐宽对此也一无所知,被主子瞒得好苦呢。” 瑕月笑道:“本宫原本是想告诉你们的,但又怕说了之后,你们言行之间会被容妃看出端倪,从而坏了大事,所以几经思量,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还望仪妃与惠嫔莫要见怪。” 黄氏点头道:“臣妾明白您的苦衷,如今李大人主动提议皇上册您为后,总算是皆大欢喜,娘娘您也不曾白受这些苦难。”如此说着,她与夏晴起身向瑕月端然行礼,齐声道:“臣妾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瑕月连忙起身扶起二人,“皇上尚未下旨,更不曾行过册封礼,这声‘皇后娘娘’本宫可还受不起,不过本宫倒是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你们。” “喜事?”黄氏好奇地道:“还有何喜事?” “皇上已经应允赦免宋太医之罪,并让他重回太医院。”听得瑕月的话,黄氏与夏晴皆是露出一抹喜色,在宫中,若是没有一个可信任倚靠的太医,行事难免有些不便,周明华行事倒是稳重,为人也正值,但他是凌若的心腹,注定不可能投靠他们任何一个人。 黄氏欣然道:“往后有他帮着娘娘,娘娘在宫中当会更加稳妥。” “想要真正稳妥,必得先除去两个人。”说这话的,是缓步走进来的胡氏,待得走到殿内后,她朝瑕月屈身行礼道:“臣妾恭贺娘娘即将被册封为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在示意胡氏落座后,瑕月道:“颖妃是指舒嫔与魏贵人?” 胡氏依言道:“不错,这二人是绝对不会死心的,她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对付娘娘,或许就如今的形势而言,她们尚不成什么气候,但留着狼子野心的她们始终是个祸患,尤其是魏静萱!” 黄氏蹙眉道:“但这二人都是行事谨慎之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安然无事,想要对付她们,可不是一桩易事。” 瑕月微一点头道:“颖妃这么说,可是已经有了什么良计?” 胡氏微微一笑道:“良计说不上,不过臣妾倒确实想到一个法子。”在诸人好奇的目光中,她道:“臣妾得知,魏氏家人自从被娘娘接到京城之后,就再不曾离去过,在京中安了家,不过他们一家没有收入,虽然魏静萱不时会派身边的小元子送些银子过去,但依旧生活拮据。” 夏晴疑惑地道:“这与对付魏静萱有何关系?” 胡氏扬眉道:“惠嫔以为,对于生活拮据之人而言,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夏晴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银子。” “不错,正是银子,而从魏氏家人留在京中的举动来看,他们并不是甘心庸碌无为之人,甚至……迫切地想成为人上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说到此处,胡氏朝瑕月道:“娘娘,魏静萱精明谨慎,令咱们难以寻到机会,但她的家人不可能皆如她那样精明,所以从她家人身上着手是最合适的,而且……贪欲一旦引动,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黄氏开口道:“颖妃是想引魏静萱家人犯事?” “不错,他们留在京中,无非也是想着魏静萱贵人的身份,讨得好处,出人头地;只要咱们投其所好,定可引他们上钩,只要他们犯了事,魏静萱在皇上面前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说到此处,胡氏冷笑道:“魏静萱位份不高又无子嗣,家世更是极差,之所以这几年来得以在宫中有一席之地,皆是因为皇上对其有几分宠爱,只要失去这恩宠,她就什么都不是。” 瑕月思忖片刻,道:“你说得甚是有道理,但本宫在宫外并没有什么人,若颖妃想走这一步,本宫……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胡氏垂目道:“臣妾明白,所以臣妾会让族人在外行事。” 黄氏开口道:“颖妃若是有何需要襄助的,尽管与本宫说,本宫有兄长在顺天府为官,倒也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胡氏笑道:“那就先谢过姐姐了。” 事情就此安排了下去,而从这日开始,冷清许久的延禧宫再次变得门庭若市,甚至比以前更加热闹,一个个皆想尽办法来讨好瑕月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包括叶赫那拉氏与魏静萱。她们二人自是万般不想过来,但瑕月即将为后,她们不得不走这一趟。 延禧宫中娇声软语,一派其乐融融之景,全然看不出彼此之间有任何的嫌隙或是不满。 【作者题外话】:沐恩侯府的二小姐叶雪兰最是令人不耻:本是侯门千金,却长在县城祖宅,粗野不识大体,养成一双天足。上不知恭顺祖母,下不知友爱姐妹。可她偏要混在侯府里,发誓查出生母的死因。《锦色盈门》为亲人们讲述市井姑凉的宅斗成长记。 ... ... 第九百七十八章 亲情为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氏笑言道:“之前皇上受容妃所惑,将娘娘囚于延禧宫中,臣妾担心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今看到娘娘安然无事,更即将受封为中宫,虚悬已久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叶赫那拉氏睨了陈氏一眼,接过话道:“是啊,婉嫔姐姐之前经常在臣妾面前提及娘娘安危,臣妾等人有心想求皇上开恩,又恐怕皇上责怪,如今想来,实在愧对娘娘,还请娘娘治罪。”这般说着,她一脸内疚地起身朝瑕月行礼。 瑕月抬手道:“舒嫔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要说愧对,也该是本宫愧对你们才是,隐瞒了禁足的真相,令你们为本宫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叶赫那拉氏连忙道:“娘娘这样∴⊥wan∴⊥书∴⊥ロ巴,◆anshub↑a.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臣妾等人怎会不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在她之后,坐在末座的魏静萱附声道:“是啊,若是走漏风声被容妃察觉,从而坏了大事,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听皇上说,容妃被赐死的第二日,魏贵人便去了养心殿为本宫求情,希望皇上解除本宫的禁足,这份情意,本宫铭记于心。” 魏静萱一脸惶恐地道:“娘娘言重了,这一切皆是臣妾该做的,实在不足挂齿。” 瑕月笑意深深地道:“不管怎样,本宫都要谢谢魏贵人。” 魏静萱垂目未语,她听出了笑声之下的冷意,知晓瑕月不会放过自己,不过……她也从未说过,会放过瑕月,皇后与贵人虽然看着身份悬殊,但只要她还活着,鹿死谁手,就是未知之数! 众人一直待到日影西斜方才起身离开,叶赫那拉氏与魏静萱走在最后,在步出延禧宫后,叶赫那拉氏凉声道:“本宫给了你将近一年的时间,结果呢?她不仅安然无恙,还即将登上中宫之位,你实在是令本宫失望。” 魏静萱垂目道:“臣妾该死,但臣妾确实没想到之前的事,皆是她与皇上的计划,以为她当真失了圣宠,从而放松警惕。” “那现在呢,就这么让她成为皇后?”在说这句话时,叶赫那拉氏眸中掠过重重的嫉妒与不甘。 魏静萱沉默片刻道:“封后之事,臣妾实在无力阻止,但她的后位不会久长,臣妾一定会想法子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 “最好是这样,否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魏贵人应该很清楚,另外……”叶赫那拉氏抬手抚过魏静萱姣好的面容,在其耳边道:“本宫的耐心可是不多了。” 在叶赫那拉氏离去后,小元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恨声道:“真是过份,强逼咱们动手,她自己却坐享其成。”说罢,他不安地看向魏静萱,“主子,咱们真要对付皇贵妃吗?” 魏静萱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害怕了?” 小元子赶紧摇头道:“奴才是担心主子,毕竟皇贵妃即将被册立为后,再想对付她,可是比以前难多了。” 魏静萱长叹一口气道:“我与她注定不能共存于宫中,不过在对付她之前,我想先对付一个人。”说到此处,她话音一顿,道:“小元子,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日子了,可知那个人是谁?” 小元子心思快如轮转,试探地道:“主子可是指舒嫔?” 魏静萱幽幽一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脑子,舒嫔……我本不欲在这个时候对付她,但是她太过了,以为抓了我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驱使我为她所用,简直就是可笑。” “主子所言极是,不过这样一来,免不了会趁了皇贵妃与颖妃她们的心意,她们可是一直盼着您与舒嫔互相争斗,两败俱伤呢。” “放心,我不会让她们置身事外。”说话间,魏静萱瞧见永璋迎面走来,看到他,一个念头忽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个时候,永璋亦看到了魏静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与瑕月等走得很近,对魏静萱印象并不好,不过既是遇见了,他又身为晚辈,这礼是免不得的,停下脚步拱手道:“永璋见过魏贵人。” “三阿哥免礼。”魏静萱客气地道:“三阿哥可是要去见皇贵妃?” “是。”在永璋简短的答应声中,魏静萱瞥见他提在手里的食盒,道:“这是什么?” 永璋如实道:“是一些小点心,做了拿去给皇贵妃尝尝。” “三阿哥真是有心,可惜啊……”魏静萱摇头叹息的模样令永璋甚是疑惑,忍不住道:“可惜什么?” 魏静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三阿哥若是有空,便去辛者库看看,她很挂念你们兄弟二人。” 永璋身子一震,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失了神,待得回过神来之时,魏静萱已是走远,他连忙追上去拦住其去路,随即用力咬着唇道:“你……你说的那个人可是苏氏?” 魏静萱点头道:“不错,她自入辛者库以后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你们兄弟,以前我在辛者库时,她与我说的最多的,也是你们兄弟二人。” 永璋沉默良久,低低道:“她还好吗?” “辛者库是宫中差事最为繁重劳苦之地,她在其中待了整整十二年,三阿哥你说会好吗?”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去看过她,常年劳作,她的身子已经很差了,若非惦记着你们兄弟,怕是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就算是这样,情况也很不好。” 她的话令永璋神情紧张地道:“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是何意思三阿哥你应该明白,苏氏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的额娘,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多去看看吧,往后……只怕是想看也看不到了。”说完这些,魏静萱扶着小元子的手离去,留下永璋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犹如被遗弃的孤儿。 许久,永璋终于动了,往延禧宫走去,他走得很慢,短短一段路走了将近一柱香的功夫,好不容易走到延禧宫门口,却又停住不动了。 第九百八十章 十二年后的曙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永璋神色复杂地望着苏氏,许久,他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也终归是我额娘,难道我还能怨你一辈子吗?” 苏氏惊喜地道:“这么说来,你是原谅我了?” 永璋扶起她道:“我若恨你,今日也不会过来了,坐下吧,莫要再哭了。” 苏氏连连点头,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后,期待地道:“那你……能唤我一声额娘吗?”见永璋垂目不语,她又急急道:“我知道自己不配,但我真的很想听,永璋,求求你唤我一声好不好?” 看到她这个样子,永璋心中一软,低声≌,≠anshub◇a.唤道:“额娘。” 听到这两个字,苏氏激动地再次落下泪来,颤声道:“老天爷总算待我不薄,十二年后,让我可以再次听到你唤我一声额娘;这会儿,就算让我立刻死去我也愿意。” 永璋连忙道:“你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死的。” 苏氏咳嗽几声,摇头道:“我自己的身子岂会不知道,这十二年的劳役已是毁了我的身子,若非记挂着你们俩兄弟,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望着苏氏苍老憔悴的面容,永璋咬唇道:“我会去与皇阿玛说,让他放你离开辛者库。” 苏氏眸中精光闪过,旋即已是一脸紧张地道:“不要,永璋,千万不要。” 永璋疑惑地道:“为什么,你不想离开辛者库吗?” 苏氏涩然道:“我怎会不想离开这里,但你若为我求情,一定会触怒你皇阿玛,万一因为这件事怪责于你,你要额娘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不等永璋开口,她又道:“额娘已经认命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俩兄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所以,答应额娘,不要去求你皇阿玛。” 永璋摇头道:“不会的,皇阿玛一向疼爱我与四弟,若我们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不管怎样,总之不许去。”苏氏抬起满是冻疮的双手,抚过永璋的脸庞,含泪笑道:“你若真心疼额娘,就带永珹来看看额娘,自从他被抱去重华宫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永璋默然良久,道:“我会带四弟来见你,也会求皇阿玛恕你出去。” 苏氏既心疼又感动地道:“你这傻孩子,为什么就不肯听额娘的话,只要你们过得好,额娘怎么样都不要紧。” “因为你是我额娘,所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这般说了一句后,永璋拉下她冰凉的手,抚过手指上一个又一个红肿的冻疮,哽咽地道:“再说,你在这里熬了十二年,什么样的错都应该还清了。” “好!”苏氏用力点头,哽咽地道:“若可以出去,额娘一定用尽余生补偿你与永珹。” 在目送永璋离开后,苏氏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容,刚才那番母子情深,相信能够令永璋不顾一切地去说服弘历。 十二年……熬了十二年,终于让她看到了离开辛者库的曙光,真是好! 永璋离开辛者库后,一刻不停地赶去了重华宫,到了那边,不等宫人行礼,他便道:“四阿哥可在里面?” “回三阿哥的话,四阿哥刚刚习完武归来,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禀。”宫人话音未落,永璋已是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他。” 因为永璋经常出入重华宫,所以宫人并未阻拦,由着他进去,永璋对重华很熟悉,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永珹,后者看到他进来,笑道:“三哥来得正好,我刚还打算去阿哥所找你呢,今日师傅教了我一套新的拳脚功夫,威力很大,咱们到院子里去,我使给你看。” 永璋拉住他道:“这个改日再说,我今日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与你说。” 见永璋神色肃然,永珹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道:“三哥,是什么要紧的事?” 永璋示意宫人退下后,道:“你可还记得额娘?” 听得这话,永珹顿时笑了起来,“三哥可是糊涂了,我怎会不记得额娘,怎么了,你说的事与额娘有事?” 永璋摇头,缓缓道:“我说的不是仪妃娘娘,而是你与我的生母。” 永珹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三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与永璋不同,他被抱到重华宫时,尚是襁褓中的婴儿,对苏氏没有任何印象,黄氏也从未与他提过苏氏之事,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黄氏所生。 永璋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永珹,你听清楚,你的生母不是仪妃娘娘,我的生母也不是金氏,我们是同一母亲所生,她姓苏,因为做错了事,所以在生下你之后,便被废去辛者库为奴,日日做着宫中最辛苦的差事,至今已经整整十二年。” 永珹怔怔地看着永璋,下一刻,已是激动地道:“不可能,我明明就是额娘所生,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生母来,你胡说!” “我没有骗你,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仪妃娘娘。”他刚说完,永珹已是挥开他的手往外跑去,永璋亦跟了出去。 永珹所去的地方,不是他处,正是重华宫的正殿,黄氏正在检查准备要送去延禧宫的礼单,看到永珹匆匆奔进来,惊讶地道:“何事跑得这么急?” “额娘,您告诉儿臣……告诉儿臣……”后面的话,永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自小到大,他一直都认定黄氏是他生母,可现在三哥突然说,黄氏只是养母,他的生母另有其人,而且还被关在辛者库中,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黄氏疑惑地道:“告诉你什么?” 迎着黄氏的目光,永珹咬一咬牙道:“你告诉我,我的生母是不是姓苏,是不是被关在辛者库里?” 他的话令黄氏骇然失色,惊声道:“谁与你说这些的?” “是三哥与我说的,额娘,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为什么你从来没有与我说过?” 第九百八十一章 风波不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永璋亦走了进来,黄氏盯着他,脸色难看地道:“三阿哥,你明知道皇上不许你提苏氏之事,为何还要与永珹说?” 永璋低头道:“因为我去看过苏氏,她很挂念我与四弟,所以我想带四弟去见她。” “放肆!谁许你去辛者库的,早在苏氏被贬入辛者库的时候,就与你们二人没有了任何关系!” 听得这话,永璋激动地道:“是她十月怀胎将我与四弟生下来,我们身上流着她的血,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黄氏冷声道:“十二年前,苏氏谋害先皇后,陷害皇贵妃,犯下弥天大错≠,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做你与永珹的额娘!” “但是血缘关系不是娘娘您一句‘没资格’就能斩断的。”永璋眼圈发红地道:“她在辛者库真的很可怜,那双手没有一处是好的,她比娘娘还小了两岁,却已经华发丛生,眼角、嘴角到底都是皱纹。十二年的苦役,就算有再大的错,也该还清了。” 黄氏正欲再言,永珹已是颤声道:“这么说来,儿臣的生母当真不是您,而是苏氏?” 他的问题令黄氏害怕,这十二年来,她将永珹视如已出,而永珹也一直将她视为生母,彼此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苏氏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会再次冒出来,搅乱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 “永珹,你听额娘说,虽然你是苏氏所生,但……”不等黄氏说完,永珹已是打断道:“这么说来,三哥的话是真的,您当真不是我的生母?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告诉我?” 黄氏急忙道:“本宫以为那件事并不要紧,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并非故意隐瞒。永珹,你不要生额娘的气好不好?” 永珹脑袋乱轰轰的,根本无法思考,这个时候,永璋上前拉住他道:“永珹,随我去养心殿见皇阿玛,求他放额娘出辛者库。” 黄氏当即上前扯开永璋的手,厉声道:“不行,苏氏罪大恶极,万不能出辛者库。” 永璋大声道:“若是再不离开,她会死在辛者库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绝对不能!”这般说着,永璋盯着尚处在震惊与茫然之中的永珹道:“你呢,你是否想看着额娘死?” “我……”永珹盯着永璋迫切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黄氏怕永珹真的会随他去养心殿,急急道:“来人,立刻将三阿哥赶出重华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他踏入重华宫一步。” 永璋哪里会肯,当即道:“不行,我要带永珹一起走!” 黄氏脸色铁青地道:“这里由不得你做主,赶出去!” 永璋虽然不愿,但凭他一个人又怎能敌得过蜂涌而上的宫人,被强行拉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叫着永珹的名字,希望永珹随他一起去养心殿向弘历求情。 永珹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着,在永璋将要被拖得不见人影后,永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黄氏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永珹,不要去,听额娘的话,千万不要去!” 面对黄氏的言语,永珹迟疑许久,终于缓缓收回了迈出的那只脚,令黄氏松了一口气,旋即恳切地道:“永珹,隐瞒你生母之事,是额娘的错,但额娘的本意是为你好,毕竟知道苏氏是你生母,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你不要怪额娘好不好?” 永珹没有回答她,只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得不到回答,黄氏无疑有些失望,但她知道,这会儿是万万不能逼永珹的,所以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既是累了,就快回去吧。” 在目送永珹离去后,黄氏神色凝重地道:“吴四,你留在这里看着四阿哥,千万不要让他离开重华宫。”待得吴四应声后,她又道:“锦屏,你立刻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见皇贵妃。” 到了延禧宫,夏晴也在,她看到黄氏进来,笑道:“娘娘来得可真巧,臣妾正与皇贵妃说起您呢。” 黄氏顾不得理会夏晴,急急朝瑕月行了一礼,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临了道:“臣妾刚才出来之时,不曾见到三阿哥,他怕是已经去了养心殿。” 瑕月蹙眉道:“无缘无故的,三阿哥怎么突然去见了苏氏,还闹得要带她离开辛者库?” “臣妾也不知道,幸好臣妾当时就在重华宫中,否则他恐怕已经拖了永珹一起去求皇上;如今永珹已经知道他非臣妾所生,不知往后会怎么样?若是他要离开,臣妾……臣妾真不知该怎么办好!”说到此处,黄氏不由得落下泪来。这些年来,她待永珹如亲生,所有心思皆放在永珹身上,只要稍稍一想永珹可能会离开,这心就跟刀绞一样,痛的不得了。 瑕月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你待永珹那么好,他怎么舍得离你而去,之前他未随三阿哥同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晴亦道:“是啊,都说生娘不及养娘大,四阿哥生性至孝,断然不会忘了娘娘的养育之恩,您莫要胡思乱想了。” 在她们的劝慰下,黄氏渐渐止了泪,随即不知所措地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瑕月明眸微眯,冷声道:“十二年,足足过了十二年,苏氏这个风波竟然还未彻底平息,她仍是想要离开辛者库。” 夏晴抚着袖子末端的绣花徐徐道:“她从未死心过,否则当年也不会想方设法帮着魏氏了,娘娘,万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辛者库,否则宫中必然多事。”顿一顿,她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求见皇上?” 瑕月思量须臾,摇头道:“不必去,苏氏犯下大错,皇上是不会轻易恕她的,三阿哥此去,必是徒劳无功。” 听得她这话,黄氏二人心中稍松,但苏氏之事,始终如一块大石,压得她们呼吸不畅。 黄氏料得没有错,永璋被赶出重华宫后,就去了养心殿,弘历在得悉他来意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谁许你私自去看苏氏的?” 第九百八十二章 顶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跪下道:“儿臣知罪,愿受皇阿玛责罚,只求皇阿玛恕额娘出辛者库,免她劳役之苦。” 弘历寒声道:“苏氏罪大恶极,朕饶她性命已是格外开恩,万不能饶恕。” 永璋膝行上前,哽咽道:“皇阿玛,额娘已经在辛者库待了十二年了,四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都要做那繁重的劳役,未有一日可歇,她真的很可怜,求您发发慈悲,饶过她吧?儿臣求您了!” 弘历漠然道:“朕说了不能饶就是不能恕饶,你退下!” 永璋用力摇头道:“皇阿玛若是不肯饶恕额娘,儿臣说什么也不退下。”↙wan↙书↙ロ巴,★anshub≮a. 弘历眸光阴沉地盯着他道:“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面对他的眸光,永璋露出退缩之意,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脊背道:“儿臣不敢,但儿臣更不愿眼睁睁看着额娘死。儿臣看到过她的手,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不是长了冻疮就是被冷水泡得发白,再继续下去,她真的会死的,皇阿玛,求您开恩!”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早在她被废入辛者库的时候,就不再是你额娘,所以她是生是死,与你根本没有关系。” 永璋激动地道:“是她十月怀胎,冒着性命危险将儿臣生下来的,儿臣身上有着她的血,永珹也是,这一辈子,儿臣二人与她都脱不了干系。” 弘历豁然起身,咬牙道:“朕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她那样歹毒之人,根本不配做你与永珹的额娘。”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太傅教导过儿臣的话,不管她曾犯过什么样的错,这十二年来她都已经偿还清了,为什么皇阿玛还是不能饶过她?是否非要将她逼死,您才高兴?” 弘历盯了他半晌,终归还是摇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饶她,她的债……至死方休!” 永璋泣声道:“她是儿臣与永珹的额娘,为什么您要那么绝情,一点情份都不念?”见弘历不说话,他又道:“您要额娘还债是吗,好,儿臣帮她一起还,从今日起,儿臣就去辛者库,直至还清了您口中的债为止!” “站住!”弘历喝止住起身欲要离去的永璋,快步走到其身前,额上有隐隐跳动的青筋,“你当真要去辛者库?” 永璋毫不犹豫地道:“是,除非……”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打断道:“朕不会恕苏氏,你要去辛者库尽管去就是了,到时候若是熬不住苦,莫要来向朕哭诉。” 弘历的冷酷令永璋难过得落下泪来,不过他性子倔强,很快就抹去泪道:“您放心,儿臣就算苦死累死,也绝不会向您哭诉。”说罢,他便要离开,四喜连忙拉住他道:“三阿哥,有什么话好好说,莫要与皇上置气,辛者库那里差事又多又苦,您哪里熬得住。” 永璋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看到他这个样子,弘历心里一阵来气,厉喝道:“不用劝他,他愿去就由着他去,朕倒要看看,他能受得了几天的苦。” 听得这话,永璋一把甩开四喜的手,快步往外走去,四喜着急地道:“皇上,这……这可怎么办?三阿哥他……” “由着他去,他死了也不要来与朕说!”扔下这句气话,弘历拂袖回到御案前坐下,重新翻开折子批阅,然这一次怎么也看不进去,气得他将折子狠狠掷在地上,吓得宫人连忙跪下,连大气也不敢喘。 永璋再次赶到辛者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何方让监工盯着那些个做事的人,自己则准备回屋歇一会儿,岂知一回头就看到永璋站在后面,连忙上前打了个千儿,讨好地道:“三阿哥,您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还有话要与苏氏说?” 永璋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道:“苏氏在哪里?” 何方觉得永璋态度有些怪,但一时又说不出来,逐道:“苏氏还在舂米,奴才陪您过去。” 待得见到苏氏,永璋憋了一路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泣声道:“额娘!” 苏氏连忙搁下手里的舂米杵,讶然道:“永璋,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哭?” “儿臣不孝,求不得皇阿玛开恩。”永璋的话令苏氏心中一沉,勉强笑道:“额娘早与你说过,你皇阿玛是不会答应的,你不信,非要去求,这会儿总该相信了吧?罢了,只要能够见到你,额娘就心满意足了。”这般说着,她忽地又道:“对了,永珹呢,他可有与你一起去?” 永璋摇头道:“没有,仪妃不许四弟与儿臣一起去求皇阿玛,还将儿臣赶了出来。” 苏氏眸中冷光一闪,旋即露出一抹苦笑,“也是,仪妃一向都不喜欢我,又怎会让永珹认我这个额娘。”说着,她抚去永璋脸上的泪水,怜惜地道:“永璋,额娘明白你的孝心,额娘也认命了,你回去吧,将来……额娘若是死了,你记得给额娘求一块安身之地,好让额娘不必曝尸荒野,遭饿狗啃噬。” 听得这话,永璋连连摇头道:“不会的,儿臣不会让您死的,儿臣与皇阿玛说了,自今日起,您未曾还清的债,由儿臣来替您偿还。”这般说着,他走到舂米桶前,握住舂米杆用力砸下去,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用力过猛,谷子的壳没去成,反而弄得满地都是,不等他再砸,何方已是赶紧过去握住他的手,惶恐地道:“三阿哥,您乃是金尊玉贵之身,怎么能做这样粗重的话,万万使不得啊!” 永璋挣开他的手道:“没什么好使不得的,额娘在辛者库待着一日,我就在此陪着一日,以后她的差事由我来做,你不许再为难她。” 听着他的话,何方慌忙跪下道:“三阿哥,奴才求您不要为难奴才,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会杀了奴才的!” 永璋没有理会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谷物,何方见求不动他,只得朝一旁的苏氏道:“娘子,你帮着劝劝三阿哥吧,他……他怎么可以待在辛者库呢!” 第九百七十九章 母子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负责看守宫门的宫人看到永璋在那里站了很久都没有进来,心下奇怪,走上前打了个千儿道:“三阿哥,您可是要进去见主子?” 永璋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宫人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说话,又道:“主子就在里面,可要奴才陪您进去?” 永璋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他道:“把这个拿进去给皇贵妃,就说……我晚些再来看她。”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起初还是快步走着,待到后面,已是奔跑起来,而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辛者库。 待得永璋奔得不见人影后,魏静萱扶着小元子的手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唇角挂着冰冷的笑意。 在扶着魏静萱回到倚梅轩后,小元子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可以问出口,“主子,您这是打算助苏氏脱困吗?” 魏静萱接过香菊递来的药,低头喝尽后,道:“与皇贵妃相比,咱们实在太过势单力弱,尤其舒嫔还一直想着算计我。” “所以您就想拉拢苏氏,但……”小元子拧眉道:“恕奴才直言,就算皇上看在三阿哥与四阿哥的份上,恕苏氏出辛者库,也不可能复其纯嫔之位,更不可能再得恩宠,主子一番心思,怕是会白费。”见魏静萱不说话,他又道:“若是依着奴才说,主子倒不如在今年新入选的秀女之中择选一两个人与之交好,并暗中扶持,或许还更好一些。” 魏静萱拭着唇角的药渍道:“我瞧过,这届秀女之中,最为出色的莫过于总督那苏图之女戴佳氏,普一入宫便已经被封为贵人,且在容妃受宠之时,她是唯一一个被临幸的秀女。” 小元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所以奴才觉得扶持乔贵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戴佳氏闺名雪乔,是以宫人皆以乔贵人称之。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乔贵人固然要扶持拉拢,但苏氏这枚棋子也不可就此弃了,多一个人与咱们站在一起,也是好的。” “奴才明白主子的苦心,只恐苏氏有所主子所望,毕竟她废入辛者库已经十二年了,奴才前次曾随主子见到过苏氏,虽才三十出头,但衰老犹如四五十之人,这样的她……”小元子摇头道:“皇上怕是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氏虽然容颜衰老,但她到底为皇上生了两位阿哥,皇上不会一丝情份都不念,再者……苏氏握有我的把柄,若是弃之不理,恐怕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小元子对于魏静萱以前的事知晓并不多,听得她这话,下意识地道:“主子有何把柄落在苏氏手中?”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凉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多问题了?要不要我将自幼到大的事情,都一五一时的告诉元公公你?” 小元子闻言连忙轻掴着自己的脸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轻哼一声,“这次就算了,若下次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可休怪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客气。” 在小元子迭声答应之中,魏静萱打量着指上嫣红的丹蔻凉声道:“我已经将机会送到苏氏面前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她自己的了。” 且说永璋那边,在一路疾奔之后,终于来到辛者库,在喘了几口气后,他抬步走了进去,里面一众宫人正在低头浣洗衣裳,那些人的神情多是麻木的,就如他们被冷水浸到麻木的双手。 何方正在监督宫人做事,看到永璋进来,先是一愣,旋即赶紧奔过行礼,“奴才给三阿哥请安,三阿哥万福。” “起来吧。”永璋咽了口唾沫,涩声道:“我想见苏氏,她人呢?” 何方连忙道:“奴才让她去后院舂米了,三阿哥稍等,奴才这就派人去将她唤来。”待命人去唤苏氏后,他讨好地道:“三阿哥,可要给您准备一间静室,好与苏氏说话?” “好,麻烦何管事了。”见永璋答应,何方连忙领着他去了一间无人的静室之中,自己则退了出来,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出现在永璋视线中,正是苏氏。 刚才过来的时候,永璋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说,但真见了面,却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来,“你……你坐。” 苏氏盯着永璋,哽咽地道:“奴婢不敢,三年不见,三阿哥您长高了许多,若是奴婢没记错,您今年有十四了吧?”三年前,永璋曾见过苏氏一面,三年前他只到苏氏胸口,如今已经与她一般高了。 永璋神色复杂地道:“你还记得?” 苏氏涩然一笑道:“奴婢就算是忘了自己姓甚名甚,也绝不会忘了你们俩兄弟任何一件事,四阿哥比您小了两岁,今年也有十二岁了。” 永璋默然良久,低声道:“我长高了,你却老了。” 苏氏抚着自己脸颊,怆然道:“在这吸人骨血的辛者库里,哪有不老之理。”说到她又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吓到三阿哥了?” “没有。”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屋中又陷入了沉闷的寂静之中,良久,苏氏道:“您在阿哥所还好吗?还有四阿哥,他怎么样了?” “四弟很好,仪妃娘娘视他如已出,至于我……”永璋苦笑道:“是好还是不好,我自己也说不清。” 听得他这话,苏氏忽地捂唇哭了起来,将永璋弄得不知所措,道:“你……你怎么了,为何要哭?” 苏氏紧紧握住永璋的手,泣声道:“对不起,永璋,是额娘对不起你,若不是额娘当年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你怎会认金氏为额娘,又怎会沦落至阿哥所,这些年来,额娘每一天都活在自责之中,若时光可以倒流,额娘绝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永璋,你原谅额娘好不好,原谅额娘!”这般说着,她竟然跪了下去,永璋赶紧蹲下身去她,“你不要这样,快些起来。” 苏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哀然道:“不,若是不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宁愿在这里跪上一辈子。” ... 第九百八十三章 震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想尽办法哄永璋认回自己这个额娘,就是为了想要他去弘历面前为自己求情,岂会就此放任永璋离开,不过劝还是要假意劝上几句的。 “永璋,何公公说的没错,你不能留在这里,听额娘的话,快些回去吧,莫要让你皇阿玛担心。” 永璋眼圈微红地道:“皇阿玛才不会担心儿臣呢。” 苏氏轻斥道:“胡说什么,他是你阿玛,怎么会不担心你;父子之间有些争执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没事了。” 永璋停下手里的动作,就在何方以为他听了劝时,永璋再次舂了起来,且比刚才更用力,一边舂一边道:“儿臣不会回去的,儿臣说了,他一日不放您,儿臣就在辛者库待上一日;一年不放您,儿臣就在辛者库待上一年!” 何方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莫说是一年,就算是一天您也不能待啊,三阿哥,奴才求求您,快回阿哥所吧!” 永璋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舂米,何方看着满地被舂出来的谷米,欲哭无泪,跪了半天也没说动永璋,他只得离去,底下的太监已经在屋中摆好了饭菜,无奈何方一点食欲也没有。 呆坐半晌,他取过搁在一旁的帽子,唤过一名小太监道:“你将这些饭菜送到后院去给三阿哥与苏氏,咱家去一趟养心殿。” 小太监答应之余,忍不住问道:“管事,您这么晚了去养心殿做什么,还有三阿哥,他是打算用了晚膳再回去吗?” “若是这样,咱家就不必如此头疼了。”说着,他大步离去,留下满心疑惑的小太监。 何方趁着夜色来到养心殿外,在经宫人通禀后,他小心翼翼地步入养心殿,入宫当差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踏入此处。待得走到大殿中央后,他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拍袖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在片刻的寂静后,有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何事要见朕?” 何方连忙道:“启禀皇上,三阿哥去了辛者库,说是要留在辛者库中帮着苏氏一起做事,奴才劝了他很久,但他始终不肯离开,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斗胆来求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迟迟没有声音响起,何方伏在地上紧张地蜷屈着手指,良久,弘历的声音终于再次落入耳中,“他当真决定要留在辛者库中?” “三阿哥是这么说的,还说……”何方迟疑片刻,咬牙道:“三阿哥还说皇上一日不放苏氏,他就在辛者库待一日;一年不放,他就在辛者库待上一年!” 听得这话,弘历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他倒是有骨气,好!好!”在连说了数遍好字后,他倏然道:“他既是这么喜欢待在辛者库,就由着他,不必理会。” 何方偷偷抬起眼皮,小声道:“可是辛者库吃住皆是较其他地方差,又没炭火可供取暖,奴才担心三阿哥会熬受不住,还是……”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若是熬不住,他自然会离开!”不等何方再开口,弘历已是喝斥其退下。 在何方无奈的离开后,弘历抄起手边的茶盏用力砸在朱红的柱子上,恼恨地道:“这个逆子,是想气死朕不成!” 四喜急急跪下道:“皇上息怒,三阿哥并不想如此,他只是想要尽孝。”见弘历不说话,他又试探地道:“皇上,不如让奴才去劝劝三阿哥,或许能令他回心转意!” 弘历静一静气,道:“不必了,你劝不去他的,辛者库,哼,朕看他能待多久!” “皇上……”不等四喜再言语,弘历已是厉喝道:“朕不想再听到那个逆子的名字,谁都不许再提,否则也一并赶去辛者库。”面对弘历的怒气,四喜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待得翌日,永璋去辛者库与苏氏相伴的事,已是为众人所知,魏静萱望着铜镜中长发披肩的自己,轻笑道:“真是想不到,三阿哥竟然如此孝顺,为了苏氏这个额娘,不惜留在辛者库中。” 小元子一边替她梳着乌黑顺滑的长发,一边道:“主子,您说皇上会饶过苏氏吗?” 魏静萱勾唇道:“只要三阿哥有足够的决心,机会应该很大,他始终是皇上的子嗣,皇上总不能任由他在辛者库待上一辈子而不闻不问吧。”这般说着,她又道:“可惜啊,四阿哥对苏氏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曾同去,否则就更热闹了。” 小元子点点头道:“奴才听说昨儿个重华宫闹得很凶,三阿哥是被仪妃强行赶出来的,而且事后,仪妃也立刻去了延禧宫,想必是去与皇贵妃商议此事。” 小元子的话令魏静萱心中一动,赶紧道:“我记得皇上说册封皇贵妃为后时,提过要大赦天下是不是?” “是啊,那日奴才陪着主子一起去养心殿,亲耳听皇上说的。”小元子不明所以地道:“主子,可是这句话有何不妥?” “恰恰相反,是太过妥当了,苏氏这次十有可以离开辛者库了。”魏静萱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催促道:“快些替我梳洗更衣,我要去见舒嫔。” 小元子忍着心中的好奇,替其梳洗更衣,随后扶着来到叶赫那拉氏所在的景仁宫,后者正站在檐下对着冬日比着一串七彩的碧玺。 魏静萱行过礼后,赞叹道:“娘娘这串碧玺远远望去,犹如彩虹一般,真真是好看极了。” “是吗?”叶赫那拉氏淡淡应了一声道:“这串碧玺是入宫之前额娘给我的,可惜啊,现在再好看也无用了。” 魏静萱疑惑地道:“娘娘何出此言?” 叶赫那拉氏没有说话,她身边的春桃道:“魏贵人有所不知,主子打算将这串碧玺送去给皇贵妃,恭贺她册封之喜。” 魏静萱讶然道:“娘娘您舍得吗?” “是不舍得,不过她封后,总得有像样的东西送过去,若是礼送的太轻了,难保她不会在皇上面前挑拨生事。”叶赫那拉氏将碧玺递给春桃收起来,走下台阶道:“魏贵人来见本宫,可是已有了对付延禧宫那位的法子?” ... 第九百八十四章 可以一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低头道:“这个臣妾暂时还没想到,不过臣妾找到了一个可以助娘娘成事之人。” “成事之人?”叶赫那拉氏蹙眉道:“你指什么人?” “昔日的纯嫔,今日辛者库的罪人苏氏。”魏静萱话音刚落,叶赫那拉氏已是笑了起来,“魏静萱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一些,一个辛者库罪人,本宫实在想不出要如何助本宫成事。 魏静萱跟在她身边道:“臣妾曾在辛者库待过,与苏氏有所接触,知道她之所以沦为辛者库罪人,皆是拜皇贵妃所赐,而这一待就是整整十二年,她对皇贵妃的恨意,与咱们相比只多不少。” “这件事本宫也有所耳闻,但恨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对付人又是另一回事。”叶赫那拉氏摘了一片半青半黄的叶子在指尖把玩,“魏贵人说这么多,该不会是想让本宫将苏氏从辛者库中救出来吧?”见魏静萱不说话,她眸光微沉,冷声道:“看来本宫猜对了,魏静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本宫。”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误会了,臣妾万万不敢有此念。” “没有?”叶赫那拉氏冷笑道:“你耳目那么灵,昨日里的事想必都听说了,三阿哥闹得要去辛者库也未曾令皇上改变心意,本宫又怎可能劝服皇上,你那样说,分明就是存心要哄本宫去激怒皇上,好让皇上降罪于本宫,而你……就可以摆脱本宫的控制了是不是?” 魏静萱一脸委屈地道:“娘娘这次是真的误会臣妾了,臣妾从未有过加害娘娘的想法,救出苏氏,对娘娘对臣妾都是有好处的。” 叶赫那拉氏轻哼一声道:“可是依本宫看,有好处的只你一人,苏氏与你交好,她若脱困,你身边就多了一人,如虎添翼。”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臣妾就是知道三阿哥去养心殿闹过,又待在辛者库不肯回来,这才决定来与娘娘说这些。您想想,诸位阿哥之中,三阿哥排序最长,这些年来,他所遇的波折也是最多的,年幼之时,离开苏氏被送到金氏身边抚养,三年前金氏犯事,他又被送去阿哥所,从此孤身一人,与嬷嬷太监为伴;虽然皇上嘴上不说,但臣妾看得出,他心中对三阿哥是有所亏欠的,所以皇上绝对不会放任三阿哥待在辛者库中。” 叶赫那拉氏冷声道:“但这并不表示皇上就会饶恕苏氏。” 魏静萱点头道:“是,所以才需要娘娘出面,臣妾本想自己出面,无奈身微言轻,怕是难入皇上之耳。” 叶赫那拉氏斜睨了她一眼,厌声道:“你不必说的那么好听,本宫不会开这个口,更不会为一个苏氏去犯险,你走吧。” “娘娘错了,不是犯险,而是机遇。”叶赫那拉氏本不欲与她多言,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道:“机遇?这话从何说起?” “其实就算娘娘不出面,过上一阵子,皇上也会看在三阿哥的面上饶苏氏出辛者库,但娘娘就会失去在皇上面前展现对三阿哥关爱怜惜之意的机会;除此之外,还有拢络三阿哥的机会;这些年来,三阿哥可是一直向着延禧宫那边,若是往后再有机会,指不定能将四阿哥也给拉到咱们这边来。” 叶赫那拉氏凝思片刻,道:“或许真有那么一些机会,但依旧不值得本宫铤而走险。” “其实并没有娘娘想的那么危险。”于微笑之中,魏静萱道:“皇贵妃即将被册封为后,皇上曾在朝堂上说过一句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既是要大赦,那么苏氏也该在其中,只要捏住这一点,臣妾有信心可以让皇上赦免苏氏。” 盯着魏静萱,叶赫那拉氏忽地笑了起来,一直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方才止了笑道:“大赦天下……若是皇贵妃知道,你利用她册后一事,来怂恿皇上饶恕苏氏,非得气炸了肺不可。” 魏静萱低头笑道:“若是真能如此就好了,可惜啊,这些年来,她一直好好活着,甚至还即将踏上皇后之位。”说罢,她看着叶赫那拉氏道:“娘娘这么说,可是答应了?” 叶赫那拉氏松开手,任由树叶随风飘荡在地,凉声道:“可以一试,不过到底要不要走这一步,本宫尚要再好好想想。” 魏静萱虽然希望叶赫那拉氏立刻就答应,却也不敢逼得过紧,正欲说话,胸口忽地涌上一阵恶心之感,令她忍不呕吐起来,却没有任何东西吐出。 待其止了呕吐后,叶赫那拉氏挑眉道:“魏贵人恶心呕吐莫不是又怀上龙种了吧?” 魏静萱苦笑道:“臣妾哪有这样的福气,如此已经有好几日了,之前传太医来看过,说是臣妾胃气不足出来的呕逆,已是开了四君子汤给臣妾服用,不过还是经常会犯呕。” 叶赫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松驰,颔首道:“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魏贵人又要为皇上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如此说着,她又道:“既是身子不适,就回去歇着吧,辛者库那边,本宫自会留意的。” “是,臣妾告退。”魏静萱温顺地退出了景仁宫,走了没多远,恶心之意再次涌了上来,令得她又是一阵干呕,小元子一边替她抚背一边道:“真是奇怪,昨儿个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儿个怎么又严重起来了,回去后得赶紧请庄太医来看看,否则总这样的反覆,莫说主子,就是奴才看着也难受。” 魏静萱拭一拭唇角,有些失望地道:“可惜不是龙胎,否则就是再难受,我也甘之如饴。” 小元子道:“若是主子这次再怀上龙胎,皇上一定会封您为主位,待到那时,您可算是熬出头了。” 魏静萱抚着平坦的腹部,凉声道:“你刚才可有看到舒嫔的眼神?她一点都不想我怀上龙胎。” 小元子低声道:“您若是怀上龙胎,就与她平起平坐了,她自然不愿意,不过这种事情,可由不得她说了算,指不定明儿个,主子您就怀上了呢!” ... 第九百八十五章 龙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叹然道:“我也想,可惜啊!”以她这样的身份,龙胎是上位最好的途径,所以她才日日服用苦药,一次都未拉下去,可惜这一年来,始终没有动静,令她苦恼不已。 待得回到倚梅轩后,小元子打发香菊去请庄正,后者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出现在倚梅轩,与以前一样,取出丝帕覆在魏静萱腕上为其诊脉。 连着干呕了两次,魏静萱的精神有些倦怠,蹙眉道:“不知是否今日没有服用四君子汤的缘故,特别难受,这会儿还隐隐有些想吐呢。” 在魏静萱说话的时候,庄正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松开手道:“敢问贵人,这个月的月事可是一直未曾来过?” “不错,比平日晚了两天。”话音刚落,魏静萱突然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这么问,可是我……我……” 未待魏静萱说下去,庄正已是起身一揖到底,含笑道:“恭喜魏贵人,您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当真吗?”魏静萱又惊又喜,她之前还在烦恼不知何时能怀上龙胎,不曾想这孩子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腹中。 庄正笑道:“微臣怎敢拿这事与贵人玩笑,千真万确。” 他肯定的言语令魏静萱彻底安下心来,小元子在一旁道:“前些日子庄太医也替主子把过脉,为何当时没有发现?” 庄正解释道:“那个时候孩子太小,所以诊不出来,直至现在方才有了明显的喜脉。” 小元子朝香菊等人使了个眼色,一起朝轻抚着腹部的魏静萱行礼,齐声道:“恭贺主子大喜,主子万福金安!” 腹中的龙种令魏静萱心情极好,抬手道:“起来吧,每人赏银五两,布帛两匹。” “谢主子恩赏。”待得小元子他们起身后,魏静萱褪下腕间的绞子金镯道:“今日真是多谢庄太医了,给我这么一个大好消息,这会儿也没什么东西好谢的,这个镯子你且收着,来日,必重重有赏。” 庄正推却道:“贵人言重了,微臣不过是据实而言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何人对我好,何人对我不好,我心里皆一清二楚,收下吧。”在魏静萱的坚持下,庄正只得收下金镯,随即提醒道:“贵人该立刻将这件事告之皇上才是。” 小元子一拍脑袋道:“是啊,奴才高兴得把这事给忘了,奴才这就去养心殿告之皇上这个大好喜讯。” “且慢。”在唤住小元子后,魏静萱道:“庄太医,此事我不想让人知道,还请你莫要与人提及,若有人问起,就说还是胃气不足的毛病。” 庄正疑惑地道:“敢问贵人,这是何故?” 在魏静萱沉默之时,小元子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主子可是在顾虑舒嫔?” 魏静萱轻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刚刚与她说是胃气不足造成的干呕,这会儿就怀孕,舒嫔一定会以为我在骗她,从而对我更加不满;万一她因此而不肯去向皇上进言,不免有些麻烦;所以我想等苏氏之事了结后,再公诸于众。再说……”她眯一眯眼,道:“日子久一些,胎气也好更稳固,令那些见不得我怀上龙种之人,难以下手加害。” 看到魏静萱目光望过来,庄正道:“贵人放心,微臣一定会为您隐瞒此事。” 魏静萱早知他会如此回答,点一点头道:“那就多谢庄太医了,至于安胎药……” 庄正连忙道:“贵人如今胎气稳固,只要平日多注意一些,莫要有过大的动作,暂不服用也不打紧。至于四君子汤,微臣会再给您开几服,以便掩人耳目,不过您莫要再服用了,以免影响龙胎。” “有劳了。”在命小元子送庄正离去后,魏静萱眸光一一扫过香菊等宫人的脸庞,凉声道:“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吗?” 香菊等人赶紧低头道:“奴婢们都听到了,主子放心,奴婢们一定不会说出去。” “最好是这样,若到时候被绞了舌根子,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有事先提醒你们。”魏静萱的话令宫人心中一颤,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在魏静萱因为腹中龙胎而欣喜的时候,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在辛者库前下了肩舆,得了小太监通知的何方疾步奔出来拍袖跪下,大声道:“奴才给皇贵妃请安,娘娘金安!”册后不同于平常那些册封,只要一日未行册封大礼,就不可以称皇后,是以众人众人面对瑕月时,仍以皇贵妃呼之。 在示意他起身后,瑕月道:“三阿哥是不是在里面?” 一提到永璋,何方一张脸顿时变得比黄莲还要苦,“回娘娘的话,三阿哥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没离开后,奴才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请娘娘帮着劝劝三阿哥,这辛者库实在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瑕月未多说什么,只道:“带本宫去见他。” 何方连连点头,引着瑕月一路来到辛者库的后院,一进到这里,便听到“咚咚”的声音,待得看清后院的情况后,齐宽拧眉道:“何管事,你让三阿哥在舂米?” 何方赶紧摆手道:“小的哪敢,就连苏氏的差事小的也都让别人帮着做了,但三阿哥非要舂米,小的实在没办法。”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氏等人已是跪了下来,只剩下永璋仍在一言不发地舂着米,在舂米桶四周到处都是洒出来的谷子,看起来竟是比舂米桶中的还要多,若是换了一个人如此,怕是早就挨鞭子了。 瑕月的脚步在苏氏身边一顿,却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越过她来到永璋身边,对于瑕月,永璋始终视如未见,不曾说话亦不曾行礼 “三阿哥……”齐宽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瑕月制止,后者沿着舂米桶走了一圈后,言道:“你这样用蛮力,除了将谷子洒得满地都是之外,就是将米与谷皮都舂得粉碎,根本不能用。舂米这个活,看似简单,却暗藏技巧,你若真想舂出米来,就该让人好生教导,而不是一味蛮干。” ...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不肯听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哑声道:“皇贵妃也懂这个吗?” 瑕月笑一笑道:“可愿与本宫说几句?” 永璋看了她一会儿,终是点下了头,不用瑕月吩咐,何方已是领着他们来到一间静室之中。 待得何方退下后,瑕月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来找本宫商量?” 永璋低头道:“额娘说过,她以前曾一时糊涂害得娘娘进过冷宫,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娘娘恐怕仍未原谅他,所以我不敢与娘娘说这件事。” 瑕月点头道:“苏氏说的没错,本宫确实没有原谅她,因为十二年前,她做的太过了,越了许多人的底线,包括本宫与皇上。” “永璋知道,但是辛者库十二年,难道还不足以抵偿吗?再说她已经知错了,为何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永璋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你怎知她是真的知错,怎知她不是骗你的?” 永璋急急否认道:“不会的,额娘不会骗我。” 瑕月叹然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多少人受人利用,直死方知,又有多少人终其一世都未曾看清身边的人真面目;你以为苏氏不会骗你,但事实上,她一直都在欺骗利用你。” 永璋激动地道:“不会的,她是我额娘,是生我养我之人,绝对不会骗我,再说,她从未开口说过要我帮她离开这里,反而一直劝我不要去求皇阿玛。” 瑕月想要去握永璋的手,却被避开,在无奈地收回手后,她道:“你涉世未深,没什么阅历,又怎能看透苏氏的用心。永璋,你虽非本宫所生,也不曾养在本宫膝下,但这些年来,本宫自问待你不薄,还有永璜,他在世时,也事事想着你,这一次,你听本宫的劝,离开这里好不好?” 永璋紧紧咬着唇,许久,他屈起双膝跪下低声道:“我知道娘娘待我好,但这件事……请恕我无法遵从娘娘之命,我不能眼看着她活活累死。”顿一顿,他又道:“而且我曾与皇阿玛说过,除非他释额娘出辛者库,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齐宽忍不住劝道:“三阿哥,主子所言句句皆是为了您好,您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苏氏那个人是不会知道悔改的,她说那些,不过是借此离开辛者库罢了,一旦离开,她必定又会兴风作浪,搅得后宫不宁。” “不会的,额娘一定不会这么做,我可以保证。”永璋的回答,令齐宽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三阿哥,奴才相信您,但奴才不相信苏氏。” 永璋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既是这样,我无话再说,你们走吧。” “永璋,本宫知道你是一个极孝顺之人,但你不该被孝顺蒙蔽了双眼,变成是非不分之人。” “我没有!”如此说了一句,永璋又道:“或许额娘在你们眼中十恶不赦,连一点机会也不愿给她,但她始终是我的额娘,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做不到弃她而去。” 瑕月盯了他许久,凉声道:“看样子,本宫是劝不动你了,罢了,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说罢,她拂袖离去,齐宽急忙跟了上去,待得开门出去后,只见苏氏垂目站在门外,她看到瑕月出来,连忙屈身行礼,“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望着那张透着苍老的面容,瑕月冷笑道:“十二年了,本宫以为十二年的光阴足以让你学会安份守已,如今看来,本宫却是错了。” “娘娘乃是千金之躯,怎会有错,这十二年来,奴婢一直诚心忏悔,原本也打算老死在辛者库中,可是永璋他……”苏氏为难地叹了口气道:“奴婢劝过他不止一次,可是这孩子性子出奇的倔强,怎么也不肯听。” 苏氏的惺惺作态岂能骗过瑕月的双眼,她冷笑道:“三阿哥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以你的能耐,若真心想劝,又怎会劝不动。” 见苏氏低头未语,瑕月屈指自她发间拔下一根头发,凉声道:“苏映雪,就算让你离开辛者库又能如何,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纯嫔了,瞧瞧这根头发,银白如雪,而你头上还有更多的白发,还有这张脸,老的就像四五十岁之人,你莫不是以为凭着今时今日的模样,还能得到皇上的垂怜吧?” 苏氏谦卑地道:“奴婢从不敢有此奢想,奴婢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再劝三阿哥,让他离开辛者库。” 这个时候,永璋从屋中走了出来,道:“额娘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离开您……”他话说到一半,骇然看到苏氏朝自己跪下,慌得他连忙蹲下身惊声道:“额娘,您这是做什么,您……您快起来!” 苏氏含泪道:“永璋,额娘求你,听皇贵妃的话,离开辛者库吧,十二年前,额娘亏欠了皇贵妃,不想十二年后依然有所亏欠。” “额娘,儿臣说过,不管之前欠了什么,这十二年都已经还清了,哪怕是没有,也由儿子代您还,您再也不欠任何人。” “额娘知道你孝顺,但……”苏氏飞快看了一眼瑕月,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惧意,颤声催促道:“总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快走吧,不要再管额娘了,额娘不会有事的。” 永璋看到了苏氏脸上的惧意,神色不善地看向瑕月,随即道:“不将您释出辛者库,我绝对不会走!” 苏氏紧紧抱住永璋,泣声道:“傻孩子,你……你这又是何必呢,额娘不舍得你这么做啊!” 望着他们母子抱头痛哭的模样,瑕月漠然离去,永璋已经被苏氏利用亲情牢牢掌控在手中,任她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不过……她是断然不会让苏氏如愿离开辛者库的,她那番母子情深,只能是白费功夫。 不过……经此一事,除非有朝一日永璋看清苏氏的真面目,否则永璋怕是一直会视她如仇敌了。 ... 第九百八十七章 阴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的日子,永璋当真如其所言的那般待在辛者库中,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帮着苏氏一起舂米浣衣劳作;不过他这个样子,着实苦了何方,每日都提心吊胆,唯恐永璋在他这里出什么事,永璋可是阿哥,哪怕是出一点小事,他项上人头都会不稳;何方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求神拜佛,希望永璋赶紧离去。 至于永珹那边,他虽然对苏氏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生母,再加上永璋那番话,令他一直记挂在心,几次想要去辛者库探望苏氏,皆被黄氏拒绝,且自从那一日之后,黄氏虽未当真将他关在重华宫中,但不论他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一堆宫人跟着,只要他稍稍偏离了定下的路线,便会被宫人所劝阻,令他着实有些郁闷。 这日从上书房归来,又是如此,令永珹心中的烦恼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一言不发地回到重华宫后,他直奔黄氏所在的暖阁,一进去便激动地嚷道:“额娘,我不是您的犯人,您……” 话说到一半,永珹方才发现瑕月亦在暖阁中,连忙止了嘴边的话,拱手行礼,“永珹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免礼!”瑕月笑吟吟地打量着他道:“一阵子没见,仿佛又长高了,再过一段日子,或许就要比本宫还高了;本宫记得永璜在你这么大时,可没这般高,看来仪妃将你照顾的很好。” 永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低头道:“永珹刚才有所冒犯,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温和地道:“无妨,本宫刚才正在与仪妃说你的事。永珹,本宫先问一句,这十二年来,仪妃待你如此?” 永珹看了一眼黄氏,轻声道:“额娘待我很好,但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并不是犯人,额娘不该这样处处限制我的行动。” 面对他的指责,黄氏黯然未语,瑕月颔首道:“本宫明白,不过仪妃这么做也是担心你,怕你与三阿哥一样见了苏氏之后受她蛊惑,从而做出过激的事。”停顿片刻,她又道:“或许在你看来,仪妃只是一个抚养你长大的人,但在仪妃看来,你却是她的唯一,没有人比她更担心你。” 永珹咬了咬唇,低低道:“苏氏……她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吗?”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本宫去见过她,她一直都在利用三阿哥,好借此离开辛者库,一个连自己儿子都拿来利用的人,你说会是好人吗?或许你会说本宫在撒谎,那仪妃呢,难道这十二年来的好都是虚假,都是谎言吗?永珹,你长大了,该懂得辩别是非轻重;你当真要为了一个苏氏,伤透十二年来待你如已出的养母吗?” 永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黄氏,后者哽咽地道:“额娘知道,不该这样限制着你,但额娘真的很怕,怕你会离开,皇贵妃说的没错,自从你来到本宫身边后,你就成了本宫的唯一,若是失去你,本宫……本宫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本宫很怕……” 永珹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扶去她滴落眼眶的泪水,摇头道:“不会,儿臣不会离开额娘,不管……不管我的生母是谁,你都是我的额娘,永远都不会改变。” 永珹这句话令黄氏激动不已,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永珹点头道:“嗯,我从没想过离开你,我想去见苏氏,只是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是否真如三哥所言的那么悲惨悲凉,不过现在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是没必要了,儿臣不想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黄氏连连点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苏氏的出现,会让自己失去永珹,现在才知道,永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懂事,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瑕月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仪妃多年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永珹在拭尽黄氏脸上最后一滴泪水后,起身道:“我相信十二年来,一直都对我好的人,譬如额娘,譬如娘娘,譬如三哥……”说到此处,他脸上闪过担忧之色,道:“我去见过皇阿玛,他很生三哥的气,甚至不许我提三哥,娘娘,您能不能帮着劝劝皇阿玛与三哥,让他们不要再这样。” “这也是本宫所希望的,但你皇阿玛与三哥皆是倔强之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尤其是你三哥,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是极其执拗,所以本宫也不敢做出什么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永珹朝瑕月深深一揖,道:“我明白,那一切皆拜托娘娘了。” 在永珹离去后,瑕月笑道:“仪妃,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黄氏眸中闪动着骄傲之色,“他一直都很出色,甚至比臣妾想像的还要出色许多,臣妾从来都不喜欢苏氏,但此刻却要感谢她生了永珹。”说到此处,她朝瑕月欠了欠身道:“多谢娘娘,若非您这番劝说,臣妾与永珹也不能这么快就解开心结。” 瑕月笑一笑道:“你与四阿哥感情深厚,就算没有本宫今日这番话,早晚也能解开心结。本宫现在倒是比较担心三阿哥,他虽比永珹年长两岁,看事情却不够清楚,或许说因为他对苏氏这个生母有印象,所以羁绊较四阿哥要深许多,想解开真是千难万难。” 黄氏思忖道:“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三阿哥知道苏氏是在利用他,但咱们没有实质的证据,只凭言语,难以奏效,若是……大阿哥还在,或许能够说动三阿哥,一直以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是最好的。” 瑕月长叹一声道:“慢慢想吧,总会有法子的。” 十二月,弘历下旨册封瑕月为后,册封礼定在乾隆十四年的二月十九日;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日子,却因为苏氏的事而蒙上了一层不浓不淡的阴影。 就在旨意颁下的第二日,春桃从辛者库那边打探到,自前一日起,永璋开始出现高热不退的症状,躺在床上难以起身,他一有事,何方就立刻去养心殿告之此事,虽然弘历未曾理会,不过四喜悄悄地帮着请了太医,无奈永璋倔强得很,不肯让太医诊治,何方急得都给跪下了,但他仍是执意不肯,也不愿离开辛者库。 ... ...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两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春桃讲述完了之后,叶赫那拉氏朝其伸出戴着玳瑁嵌珠宝花卉护甲的手,道:“扶本宫去养心殿。” 春桃眼皮一跳,道:“主子您决定了?” 叶赫那拉氏微眯了眼眸道:“正如魏氏所言,永璋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不会当真不闻不问,只是一直拉不下这个脸罢了。” 春桃忧心忡忡地道:“可是万一猜错了,以致触怒圣颜,这可怎么办?恕奴婢直言,对于魏贵人,奴婢一直都信之不过。” “本宫自会把握这个度,不至于当真令皇上龙颜大怒。至于魏静萱……”叶赫那拉氏手中微一用力,》≮,$ansh☆uba.起身道:“本宫也不信她,不过这一次问题应该不大,延禧宫那位即将为后,若是本宫再不做点什么,真要被她挤得无立足之地了。” 见她心意已决,春桃不再多言,扶着她一路来到养心殿,因弘历正传了大臣商议国事,是以叶赫那拉氏在偏殿等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由宫人引入正殿。 待得叶赫那拉氏行过礼后,弘历搁下手中的朱笔,道:“舒嫔来见朕,可有什么事?” 叶赫那拉氏偷偷觑了他一眼,轻声道:“臣妾知道这段时间,三阿哥一直在辛者库中,他……” 弘历冷声打断道:“若舒嫔是想为永璋与苏氏求情,就退下吧,朕不想提这件事。” 叶赫那拉氏低头道:“不管三阿哥如何不是,他终是皇上的孩子,还望皇上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过……” “呯!”一声重响打断了叶赫那拉氏的话,紧接着是弘历冷如飞霜的声音,“没听到朕的话吗?退下!” 叶赫那拉氏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得双膝发软,恨不能立刻离开,但她不能走,若是走了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她强撑着站直身子,颤声道:“臣妾自不该触怒圣颜,但臣妾更不愿看到三阿哥出事,皇上可知,自昨日开始,三阿哥就一直高热不退,难以起身。” 弘历双手微微一抖,旋即沉声道:“朕说过,这个逆子是死是活皆与朕无关。” 叶赫那拉氏急切地道:“若皇上真的无心理会,就不会让四喜召太医去辛者库了。”说着,她喘了口气道:“四喜是皇上的贴身内监,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若无皇上的吩咐,他是绝对不敢私传太医的,其实您一直都很在意三阿哥。” “够了!”弘历烦燥地起身走了几步,寒声道:“不错,朕是在意他,给他传了太医,但这个逆子却不肯让太医诊治,宁可一直这样病着。”他用力吸了几口气道:“朕知道,他是想用这个法子来迫朕放了苏氏,哼!” “三阿哥这样做确实有失妥当,但他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希望能够救自己生母于危难之中。不管苏氏有多错,她都是三阿哥的生母,您怎么能要求三阿哥袖手旁观呢?”见弘历不说话,她又劝道:“其实三阿哥所希望的只是能够让苏氏摆脱劳役之苦,苏氏以前固然犯有大错,但劳役十二年,就算没有还清,也还了一大半,皇上一向以宽仁治国,且此次册封皇贵妃为后时,皇上曾说过,会大赦天下,苏氏也是皇上的子民之一,您何不就此成全了三阿哥?也好让太医早些为三阿哥诊治,免得加重病情。” 这一次,弘历没有立刻拒绝,紧紧拧着双眉,他不想永璋出事,但是否饶恕苏氏,他迟迟难下决定。 许久,弘历道:“你先退下吧,让朕好好想想。” 叶赫那拉氏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依言退出养心殿,在重新笼罩在冬日之下时,叶赫那拉氏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她真怕弘历一怒之下,会怪责自己,幸好事情还算顺利。 春桃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道:“主子,皇上真的会饶了苏氏吗?” 叶赫那拉氏摇头道:“不确定,本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苏氏自己的运气了,走吧。”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弘历亦离开了养心殿,来到延禧宫与瑕月共同商议苏氏之事。 瑕月在听完弘历的话后,凝声道:“这么说来,皇上是打算看在三阿哥的份上恕苏氏出辛者库?” 弘历摇头道:“朕现在心里很乱,不知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所以想听一听瑕月你的意见,在你看来,苏氏究竟该不该恕?” 瑕月心念电转,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放过苏氏,后宫必然再生事端;若是不放,就会招人话柄,说她存心置永璋性命于不顾,就是弘历,怕是也会有所不悦。 思忖良久,瑕月道:“十二年前,苏氏犯下大错,其罪当诛,皇上念及二位阿哥,饶她性命,只是罚入辛者库做事,实在已是法外开恩,若是再释出辛者库,实在有些不妥。” “那永璋呢?强行将他带出辛者库吗?”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摇头道:“臣妾清楚三阿哥的性子倔强不肯认输,若是用强只会令事情越发糟糕,所以臣妾想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两全之法。” 听得这话,弘历精神一振,盯着她道:“是什么法子?” “三阿哥之所以态度如此坚决,是因为他怕苏氏继续受劳役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希望皇上恕苏氏出辛者库,但事实上,不受劳役与出辛者库,这两者是不矛盾的,就算苏氏继续待在辛者库中,也可以免受劳役之苦。” 听到此处,弘历明白过来,“你是说,留其在辛者库,但免其劳役?” “不错,皇上可以命何方在辛者库设一间佛堂,让苏氏以后吃斋念佛,不必再辛苦当差,也算是遂了三阿哥的一片孝意。” 弘历仔细想过之后,抚掌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好,就依你的话去做。”说着,他就要命四喜去传旨,瑕月阻止道:“皇上,还是臣妾亲自走一趟吧,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来。” 第九百八十九章 最大的让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颔首道:“如此自是最好,你告诉永璋,这是朕最大的让步,若他还得寸进尺,想要更多,那么……朕连这一步也不会让他。” “臣妾明白,相信三阿哥也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瑕月话音刚落,弘历已是道:“真正用心良苦的不是朕,而是你;苏氏曾害你入冷宫,吃了许多苦,难为你还肯为了永璋而顾全她的性命。” “永璋本性仁善,臣妾实不忍他出事,至于以前的事……”瑕月低头一笑道:“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提也罢,眼下最要紧的是三阿哥。” 弘历握紧了她的手,感激地道:“你这份胸襟,天下女子怕是都为之不及。母仪天下……朕相信你可以真正做到这四¢↙,√anshu≥ba.个字!”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这顶帽子戴得可真大,若将来臣妾做的没皇上那么好,皇上是不是要废了臣……”话未说完,弘历已是用力捂住她的双唇,斥责道:“哪有人还没封后就已经在说废黜之事,真是胡闹,以后都不许再说这个字,知道吗?”待得瑕月点头后,他方才松开手,不过神色间仍然有所不悦。 凝眸相望,瑕月不由得回想起以往一起度过的岁月以及波澜沉浮,脱口道:“皇上,您会有废黜臣妾的那一日吗?” 弘历沉眸道:“朕已是说了不许提,你还提,是存心与朕做对吗?” 瑕月连忙道:“不是,臣妾……臣妾只是觉得现在拥有的太多,害怕有朝一日,臣妾会抓不住这些,令它们一样样的从指缝中溜走。” 瑕月话语间透露出来的惶恐与不安,令弘历心中一紧,紧一紧双手,神色凝重地道:“不会,除非你厌倦了大清皇后这个位置,否则朕绝对不会废后,哪怕你犯下大错,朕也绝对不会废。”见瑕月不说话,他又道:“怎么了,还是不相信?” 瑕月闻言,用力摇头道:“没有,臣妾相信皇上,相信您!”话虽如此,不安却始终在她眼底徘徊,弘历怜惜地道:“朕将这些话写在册后诏书中好不好,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了。” 他的话令瑕月露出一丝轻笑,“哪有人会在册后诏书上写这话的,皇上也不怕被人笑话。” 弘历挑眉道:“朕的诏书,看谁敢笑话。”如此说着,他温柔地望着瑕月道:“最重要的是让你安心。瑕月,朕知道,这些年来,因你母家的关系,你心里一直有所不安,但现在你就要是朕的皇后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朕最为钟爱的皇后;这一切,依旧不能令你心安吗?” 迎着他殷切的目光,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笑容却洋溢了整个脸庞,哽咽地道:“能!能!” 弘历柔声道:“既是这样,那就不要哭了,你啊,总是这样爱落泪,何时才能不掉眼泪。” 瑕月扬起泪痕未干的脸庞,玩笑道:“那得看皇上,看您何时能将臣妾宠的不知眼泪为何物。” 她的话令弘历朗声笑了起来,轻捏着瑕月的鼻子道:“你倒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不过……朕一定会做到。” 瑕月侧头笑道:“那臣妾就拭目以待了。” 在一番温存细语之后,弘历回了养心殿,而瑕月则扶着知春的手往辛者库行去,在走到一半时,天上飘起细细的雪花来,知春有些懊恼地道:“怎么突然下起雪来,早知这样就帯把伞出来了;不如主子您在这里站一会儿,奴婢去找把伞来。” 瑕月看了一眼天色道:“不必麻烦了,看这雪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大,继续走吧。” 知春点点头,扶她一路来到辛者库,何方并不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方才看到他匆匆奔过来,“奴才迎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三阿哥怎么样了?”听到瑕月的话,何方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如实道:“回娘娘的话,从昨日开始,就一直高热不退,不肯让太医诊治,也不肯服药,奴才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娘娘,您帮着劝劝三阿哥吧,再这样下去,怕是真会出大事。” 瑕月微一点头道:“本宫心中有数,你带苏氏来见本宫。” 何方连忙答应,在将瑕月迎入一间静室之后,很快便将苏氏带了过来,在何方退下后,瑕月静静望着跪在地上的苏氏,什么话也没说。 无声的寂静通常比喝斥乃至怒骂更令人不安,因为你猜不透对面之人在想什么;可能是在盘算要怎么开口,也可能是在盘算着怎么取你的性命。 良久,瑕月收回目光,抚着袖口的油光水滑的风毛,开口道:“你不怕本宫。” 苏氏垂首道:“娘娘母仪天下,雍容和蔼,待人又一向亲切,奴婢对娘娘从来只有敬仰之意,而非惧意。” 瑕月摇头道:“你不怕本宫,是因为你觉得胜券在握,本宫奈何你不得;苏映雪,本宫很好奇,永璋卧病在床,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奴婢自是担心,可是三阿哥性子倔强,不论奴婢怎么劝,他都不肯听。”说到此处,她一脸焦急地道:“既然娘娘来了,奴婢斗胆,请娘娘帮着劝劝三阿哥,让他不要再拒绝太医的诊治,也好……” 瑕月抬手打断她的话,“行了,本宫不是永璋,不会受你所骗;你做这么多,无非是想摆脱劳役,这一点,看在三阿哥的份上,本宫可以答应你;免去劳役,让何方在辛者库单独安排一间屋子给你,让你在屋中安心诵经礼佛。” 苏氏低垂的眼眸之中,有丝丝精光闪过,“奴婢罪孽深重,不敢受娘娘恩典。” “不满意吗?”瑕月冷笑道:“苏映雪,你以为哄得三阿哥留在这辛者库里,你就有资格与本宫讨价还价了吗?” 苏氏垂低了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当真自觉罪孽深重,纵是这辛者库十二年,也难以消弥罪行。” 知春言道:“你若当真这样想,就不会在辛者库还不安份了,真亏得你还有脸面说这些,我都替你燥得慌。” 第九百九十章 接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知春的冷嘲热讽,苏氏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安静地跪地道:“这些年来,除了劳役之外,奴婢再未做过什么,更不知姑姑口中的不安份是指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知春气不打一处来,指了她道:“若不是你,魏静萱怎么会成为今日的贵人;若不是你,她又怎么有机会杀了瑾秋灭口?” 苏氏抬起头道:“姑姑虽是皇贵妃身边的人,但也不该如此直呼宫中贵人的闺名,若是被人听去,姑姑自己受责也就罢了,怕是还要连累皇贵妃落下一个纵容宫人的罪名。” “你!”知春又气又急,偏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暗生闷气,论口舌之利,她怎会是苏氏的对手。 在示意知春退下后,瑕月道:“刚才之言,已是皇上与本宫最大的让步,你若还是贪心不足,只会连这一步也会失去,至于三阿哥……”瑕月轻弹着半透明的指甲,凉声道:“他并不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你不能要求更多。另外,本宫不妨再提醒你一句,若是三阿哥因为你而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不止摆脱劳役无望,还会受到比原先更严厉的惩罚。” 苏氏脸上的平静被她这句话所打破,未等她有所言语,瑕月起身往外走去,显然是在迫她做出选择。 苏氏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她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摆脱劳役,她想离开辛者库,想复昔日纯嫔之位,所以她不甘心就此答应,可万一真如瑕月所言,错过这次机会,她就当真是追悔莫及了,整件事中,最遗憾的一点,就是瑕月刚才所说的,永璋并不是弘历唯一的儿子…… 在瑕月即将跨出门槛之时,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奴婢会再去劝劝三阿哥,他或许肯听奴婢的话。” 瑕月脚步一顿,旋即便再次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天黑之前,让何方将三阿哥送回阿哥所,明日你便可以诵经礼佛。” 望着瑕月远去的背影,苏氏暗暗攥紧了双手,她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一定会报这十二年的仇与恨! 天黑之前,苏氏说服永璋回到阿哥所,太医随即赶去为他医治,所幸救治及时,按时服药,歇一阵子就没事了。 至于苏氏那边,瑕月遵照了她说过的话,让何方安排她待在屋中诵经礼佛,但令苏氏没想到的是,瑕月限制了她的外出,也就是说,她仍然被困在辛者库中,一步不得离开,就连永璋要来看望她,也得先到瑕月的应允才行。 这一切意料之外的事,令苏氏几乎咬碎了银牙,不过她是城府极深之人,既然一步无法促成,那就分成几步而来,她相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得回昔日的荣耀风光,再次成为一宫之位的纯嫔娘娘,乃至更高的位置。 数日后,苏氏的屋中来了一位客人,正是魏静萱,后者一见到苏氏,便笑盈盈地欠身道:“恭喜苏姐姐,终于苦尽甘来!” 苏氏眸光一闪,惶恐地上前扶住魏静萱道:“贵人这样,实在是折煞奴婢了,快快请坐。” 魏静萱一脸恳切地道:“不管你我今日的身份是什么,在我心中,一直都视你如亲姐,也从未忘记过你的处境。” 苏氏感激地道:“奴婢知道,永璋与奴婢提过,是您让他来看奴婢的,若非您,奴婢至今仍在受劳役之苦;奴婢能有今日,皆是受贵人的恩惠。” “姐姐言重了。”这般说着,她又嗔道:“都说了是姐妹,姐姐怎还一口一个奴婢,你这样子,才是真的折杀我呢,咱们还是与以前一样好不好?” 苏氏低头笑道:“已经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间哪里改得过来,只要有这个心就好,称呼并不打紧。” 见她这么说,魏静萱也不勉强,转而道:“我原本以为,凭着三阿哥与舒嫔的求情,可以让姐姐离开辛者库,没想到皇贵妃来了这么一手,令咱们事倍功半,实在是可惜得紧。” 苏氏咬牙道:“那拉氏一向恨奴婢入骨,是万万不肯轻易放过奴婢的,不过总算是有一个好的开始。”说着,她朝魏静萱行了一礼道:“往后怕是还要多多麻烦魏贵人。” 魏静萱连忙扶起她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当年若非你处处为我筹谋,我哪里会有今日,这一切皆是我该做的。” 在一番感激的言语后,苏氏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奴婢想请贵人帮忙。” 魏静萱拉了苏氏坐下,温言道:“姐姐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为姐姐办到。” 苏氏缓缓抚过面容,涩然道:“那拉氏折磨了奴婢十二年,令奴婢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勉强熬过来了,但这容颜却是苍老了许多,若是这样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怕是连看一眼也不愿,所以奴婢想请庄太医为奴婢调配一些美容养颜的药丸,好让奴婢恢复昔日几分模样。” 魏静萱笑道:“这件事我已经与庄太医提过了,他正在搜寻养颜的方子,好为姐姐恢复青春,待得药丸一做好,我就立刻让人送来。” 苏氏闻言极是感动,再次行礼道:“贵人如此厚待奴婢,奴婢实不知该如何报答,若奴婢有幸得以离开此处,愿为贵人当牛做马,以报今日之恩。” 因为二人靠得极近,所以这次苏氏行礼之时,手不慎擦过魏静萱的腹部,虽只是轻微的碰触,魏静萱却犹如受了什么大惊一样,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并且双手牢牢护着腹部。 苏氏是何等样人,一见魏静萱这个模样,便猜到了几分,试探地道:“恕奴婢多嘴问一句,魏贵人可是有了龙胎?” 见她看出了端倪,魏静萱也不隐瞒,低头轻笑道:“不瞒姐姐,前几日庄太医为我诊脉的时候,发现有了喜脉,因日子尚浅,龙胎未稳,所以暂时未告诉任何人,连皇上都不知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嫔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颔首道:“贵人这样做是对的,皇贵妃等人对贵人一直虎视眈眈,若是知你怀了龙胎,定然会下手加害,您往后可千万要防着她们。” 魏静萱冷冷一笑,抚着尚且平坦的腹部道:“姐姐放心,她已经害过我一个孩子,断然不会再给她机会害第二个。” “如此就好。”苏氏轻轻笑着,眼角皱纹在笑容下越发明显,“贵人真是一个福泽深厚之人,侍驾不过两三年,已然数度怀有龙胎,这份福泽,宫中无人可及,奴婢相信,这次一定能为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以固恩宠。” “承姐姐吉言。”魏静萱低眸浅笑道:“我只愿他能平安长大,不要像之前两个孩子那样福薄。” “一定会的。”这样说着,苏氏笑意一盛,道:“奴婢会在佛前日日为贵人与小阿哥祈福,保他一生平定,福禄无穷。” “其实我能有今日,皆是姐姐的功劳,若非您将庄太医引荐给我,我哪能这么容易受孕。”说罢,她打量了四下一眼,道:“这几日雪下的很大,凉得让人有些受不了,改明儿我叫人送一些银炭来,供姐姐取暖,以免冻着。” “贵人不必费心,奴婢早就习惯了,免得让人知道,又挑您的错。再说与以前相比,如今的日子已是好过许多。” 魏静萱也不勉强,道:“好吧,若姐姐想起有什么缺的,尽管叫人来告之我,切莫客气。”说着,她朝小元子瞥了一眼,后者取出一个锦蓝钱袋搁在桌上,鼓鼓囊囊的,应该是盛了不少银子。 “叫人来倚梅轩,少不得要使银子,这些银子就给姐姐打点之用,可惜我手头不宽裕,否则就再多拿一些来。” 苏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贵人快快拿回去。” “姐姐收着就是了,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如此说着,魏静萱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姐姐。” 在将魏静萱送至辛者库门口时,苏氏望着魏静萱的腹部,含笑道:“想来下次再见您,奴婢就不该再以贵人相称了。” 魏静萱明白她的意思,笑一笑转身离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苏氏眼中透出羡慕之色,曾几何时,魏静萱与她一样皆是辛者库的奴婢,如今却已是成了贵人,来日,更会母凭子贵,位列六嫔;而她却还被困在辛者库中,原本……今日的她已该离开此处,却被那拉瑕月使计给困在这里,并且还要吃斋念佛,着实可恨! 不过,那拉瑕月困得住她一日,困不住她一辈子,只要永璋与永珹这两个孩子活着,她就一直有筹码在手。 这一日,瑕月正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帐册,知春快步走了进来,在朝瑕月行了一礼后,脸色凝重地道:“主子,奴婢刚才听说庄太医去见皇上,说是魏贵人又有了身孕,这会儿喜公公已是送赏赐去倚梅轩;奴婢还听说,皇上有意晋魏贵人的位份;她如今已是贵人,若是再晋,就是主位了。” 瑕月默然良久,合起册子凉声道:“她倒是个有福之人。” 知春嫌恶地道:“她是有福,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可怜得很,奴婢每每想到她掐死自己女儿的事,就觉得毛骨悚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顿一顿,她道:“主子,您赶紧想个办法吧,可切莫真让她晋了嫔位。” 瑕月起身走到长窗前,刚刚推开一丝缝隙,便有冰冷的寒风吹拂进来,冷了面上的温度,“有孕而晋封,乃是宫中的惯例,你要本宫如何阻止。” 知春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方才不甘心地道:“那怎么办,就由着她得意吗?” 齐宽插话道:“颖妃之前提及对付魏贵人身处宫外的家人,这会儿不知进展的如何了,可要奴才请颖妃过来一趟?” 窗被彻底推开,一直在窗外盘旋的寒风以欢愉的姿态呼啸着涌进来,令刚刚还温暖如春的屋子变得冰冷无比,正如瑕月此刻的心情,“不必了,颖妃前几日与本宫提过,虽然进展顺利,但还算不上成事。” 知春拧眉道:“主子深得圣恩,只要您开口,皇上一定会听的。” 不等瑕月说话,齐宽已是摇头道:“不行,若没有合适的理由,主子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否则会让皇上以为主子心存嫉妒,容不下魏贵人;主子眼下即将为后,万万不能与嫉妒二字扯上任何关系。” 知春不服气地道:“可是皇上明明……”不等她说下去,齐宽已是道:“不论皇上说过什么,都只能记三分,否则就是在为自己惹祸。” 知春不解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皇上。”说完这句话,瑕月关了窗子道:“去备一份足够丰厚的礼送去倚梅轩。”知春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什么,依言下去准备。 然就在知春离去后,瑕月忽地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见皇上。” 齐宽愕然地看着她,“主子,您不是已经决定不阻止此事了吗,为何还要去见皇上,再说,这会儿还下着雪呢?” 瑕月冷声道:“本宫不会阻止她封嫔,但也不会由着她得意,本宫要让她知道,在本宫眼中,嫔位根本不算什么!”顿一顿道:“魏静萱如今与宁贵人、乔贵人走得很近是吗?” 齐宽低头道:“是,常有所往来,依奴才看,魏贵人应该是想拉拢这几人为已用。” “好!”说完这个字,瑕月不再多言,乘上肩舆冒雪一路来到养心殿,弘历早有吩咐,养心殿任其出入,所以无需通禀便走了进去。 看到朝自己行礼的瑕月,弘历当即走了下来,将她冰冷的手握在宽厚的手掌中,关切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外面雪停了吗?” “没有呢,看这样子,怕是要下到过年呢。”如此说着,瑕月抽回手,端端正正地朝弘历行了一礼,满面欢笑地道:“恭喜皇上,魏贵人很快又会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大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扶起她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四喜也才赐赏归来。” 瑕月笑意嫣然地道:“这么大的喜事,臣妾岂能不知,二公主年幼夭折,魏贵人心中一直难过得紧,如今总算是弥补了当初的遗憾。” 弘历摇头,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沉重道:“遗憾吗?朕倒更愿意弥补另外一个。” 瑕月诧异地望着他道:“皇上是指什么?” 弘历笑一笑道:“没什么,朕随口一说罢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曾对瑕月用燕双飞,害得她难以受孕,好不容易生下长乐,不曾满月就被明玉害▲wan▲书▲ロ巴,○anshub△a.得夭折,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若是可以选择,他多么希望今日怀孕的人是瑕月,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怕触及瑕月内心深处的伤疤;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盼上天垂怜,再赐瑕月一个孩子,让她可以一圆多年的心愿。 静默半晌,弘历再次道:“对了,朕欲在你册封礼后,巡幸江南,你说可好?” 瑕月软语道:“自然是好,除非皇上不打算带臣妾同去。” 弘历失笑道:“朕就算忘了所有人,也不会忘了朕的皇后。”停顿片刻,他道:“另外,魏氏……朕打算封她为嫔,你意下如何?” 瑕月面色温婉地睇视着他道:“魏贵人怀有龙种,皇上晋她位份是理所当然之事,臣妾怎么会有意见;其实臣妾此来,也是想与皇上商量此事,不过一件事,臣妾颇有几分担心,不知该不该提。” 弘历道:“此处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瑕月点一点头道:“宫中不少妹妹皆是随皇上一起从潜邸到紫禁城,陪伴皇上十余年却少有晋封,譬如平贵人、张贵人她们,若是魏贵人成了主位,平贵人她们就要向魏贵人行礼,臣妾担心她们彼此之间会有所不睦,长久下去,宫中恐怕又会生出事端来。” 弘历沉思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一同加封平贵人与张贵人?” 瑕月谦声道:“臣妾是有此意,不知皇上觉得妥当与否。”她没有言及加封张氏、平氏等人的理由,因为她相信,以弘历的心思,必然可以想到。 果然,弘历道:“此次册封你为后,朕已经决意大赦天下,让天下百姓同庆此事;既然你今日提及了,那么干脆后宫也一并加封了。除你之外,就属仪妃跟着朕最久,又素性老实温厚,她这个妃位还是乾隆四年是封的,此次就封她为贵妃吧;还有颖妃,她为朕诞下双生子,细心抚育,功不可没,一并封为贵妃,至于其他人,也各加封一级。” 瑕月盈盈笑道:“皇上隆恩,臣妾代诸位妹妹谢过皇上了。”说罢,她有些为难地道:“不过嫔位只得六位,贵人却不止此数,若是都晋为嫔,怕是有些为难。” 弘历沉吟片刻道:“雪乔是今年才入的宫,她就不要再晋了,余下的你且看看,若有不合适的,就都给剔除了。” “是,臣妾拟好名册后,拿来给皇上过目。”待得弘历点头后,她又笑道:“众位妹妹若知此事,必定欢喜不已,感念皇上之恩。” 弘历抚过她垂落于颊边的珠络,柔声道:“这份恩典是你赐给她们的,若非你提及朕也想不到这个,所以她们最该谢的人是你,而非朕。”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笑而未语,在踏出养心殿后,瑕月望着天边半隐半现的落日,冷声道:“传出话去,就说皇上大封后宫,宁、张、平三人久侍圣驾,本该同册为嫔,但因六嫔之位有限,魏贵人向皇上进言,认为新入宫的乔贵人更适合嫔位,所以皇上决定改册乔贵人为嫔,宁贵人依旧为贵人。” 齐宽愕然道:“但是皇上明明说了,暂时不册乔贵人,主子何以又……” 瑕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些话,本宫听到了,你与四喜听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人听到吗?没有,宁贵人不会知道真相是什么,只会以为流言就是真相,魏静萱舍弃她选择了乔贵人。” 齐宽恍然道:“奴才明白了,主子是想借此机会离间魏贵人与宁贵人之间的关系。” 瑕月就着他的手登肩舆,幽幽道:“不论流言多么荒诞不稽,只要涉及自身的利益,就会有人相信,何况……这个流言并不算多么荒诞。” 齐宽低头道:“奴才明白,会尽快传出话去。” 很快,弘历决意大封六宫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诸女心情激动不已,皆是变着法子打听具体情况,好知道自己是否也在晋封之中。 宁贵人也不例外,一日三趟的遣宫人出去打听,希望能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自从乾隆四年,她由常在被封贵人之后,她最为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位列六嫔之位,可惜这些年来她一直不得圣宠,也无子嗣,只能眼睁睁看着比她晚入宫的胡氏、叶赫那拉氏等人后来居上。原以来,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但大封后宫的消息传出之后,她再次燃起的希望,众贵人之中,除了魏静萱怀有龙种必然会晋封之外,就以她、张氏、平氏三人年历最久,位列六嫔的希望也最大。 这日午后,她身边的首领太监洪进走了进来,朝她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奴才打听到一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听得这话,宁氏连忙坐直了身子道:“是什么消息,快说!” 洪进低头道:“奴才听说,六嫔之中,原本有主子的名字,但魏贵人与乔贵人交好,所以向皇上进言,希望能够晋乔贵人为嫔,如此一来,嫔位有所不足,主子您就……” 宁氏脸色铁青地道:“就没我的份了是吗?” 洪进垂目不敢言语,宁氏拍案而起,愤怒地道:“好一个魏静萱,亏得我一直对她多番照顾,视她如亲姐妹,知道她身怀六甲之后,还送了一盒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雪蛤过去,她居然为了一个戴佳雪乔如此对我,实在是过份!” 第九百九十三章 薄弱之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息怒,奴才也只是听说,是真是假,犹未可知。”洪进话音刚落,宁氏身边的翠环已是冷声道:“只怕等确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说罢,她又道:“主子,奴婢听说乔贵人父亲是闽浙总督,所以她一入宫就是贵人,而魏贵人也对她格外热情,想必是看中其母家的势力。”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该如此待我。”宁氏越想越气,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走,咱们去倚梅轩。” 魏静萱尚未听闻这件事,所以当宁氏气冲冲进来的时候,她甚是惊讶,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何人惹你如此生气?” 见魏静萱一脸无辜的样子,宁氏更加来气,寒声道:“此事魏贵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魏静萱茫然道:“我当真不知道,还请姐姐明示。”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与我装糊涂?!”宁氏咬牙道:“好,我就与你说,我问你,皇上即将大封后宫的事,你知晓了吗?” “自然知晓,听闻是皇贵妃向皇上进的言。”提及瑕月时,魏静萱的脸庞有些扭曲,她已经从弘历口中得知,自己会被晋封为嫔,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但随之而来的事,令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大封后宫――意味着被晋封为嫔的远不止她一人,宁氏、张氏之流,也会共列嫔位,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荣耀,变得不值一提。 宁氏面色不善地盯着她道:“那好,我问你,为何你要向皇上提议撤我而晋封乔贵人?” “封乔贵人?”魏静萱蹙眉道:“姐姐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宁氏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静萱,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待我?” 见其情况激动,魏静萱连忙道:“姐姐误会了,我从未没有与皇上说过这话。” 宁氏讽刺道:“你当然不肯承认,不过也是,乔贵人阿玛乃是当朝一品,可比我这个落魄家族强多了。” 魏静萱委屈地道:“我确实没有,再说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向皇上进言,姐姐切莫听信他人挑拨之言。至于乔贵人,我与她虽有往来,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怎及你我姐妹这般亲厚。” 宁氏面色稍缓,冷声“若是这样自然最好,否则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在宁氏拂袖离去后,魏静萱当即道:“立刻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元子知事态紧急,急忙走了出去,待得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他脸色凝重地进来道:“主子,宁贵人之前说的话,宫中有不少人在传,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想要离间您与宁贵人。” “果然如此!”魏静萱寒声道:“不必问了,此事与延禧宫必然脱不了干系;皇贵妃……她还真是容不下我,先是向皇上提议大封六宫,如今又弄出这样一个流言;偏生宁氏也是个糊涂人,居然相信这样的传言。” “主子息怒,您现在可不能动气。”小元子劝了一句后,又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更何况宁贵人多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宫之主,如今倏然听到这么一个传言,难免会信以为真。” 魏静萱抚着额头,烦燥地道:“可恨的是,我明知道这是一个有人存心布下的骗局,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小元子想了一下,试言道:“主子何不将此事告之皇上,让皇上知道皇贵妃暗中所做之事。” 魏静萱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道:“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事实上,皇上对她的信任确实要远较我多上许多,就算我说了,皇上也不会相信。” “如此说来,宫中岂非没有可以制约皇贵妃之人,由着她中伤主子?” 魏静萱很想否认这句话,但最终只能无言以对,纵然她心思缜密过人,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叹然道:“可惜啊,皇上对容妃只是虚情假意,否则岂会有那拉瑕月今日的风光!” 容妃在时,她担心容妃迷惑弘历;容妃死了,她又烦恼无人可以制约瑕月,人……总是那么的矛盾,得一想要得二,得二又想得三。 “容妃……”小元子喃喃重复着,眼眸微微一亮,“奴才听闻,待得册后大典过后,皇上就要起程前往江南,素闻江南多美女,说不定会有比容妃更美貌出色的女子,到时候,主子可劝着皇上纳几个入宫,以分薄皇贵妃身上的恩宠。” 面对他的话,魏静萱摇头道:“你莫要忘了,我如今身怀六甲,年后南巡,必然无法跟随,又如何劝得了皇上?再说,想要寻一个比容妃更出色又天赋异香的女子谈何容易。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小元子疑惑地道:“敢问主子是什么事?” 魏静萱悠悠道:“还记得皇贵妃被禁足那会儿,是何人在皇上面前力谏吗?” “奴才当然记得,是和亲王与傅大人。”小元子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傅恒开口,是因为他娶了阿罗为妻;那和亲王呢?” “和亲王是因为……”话说到一半,小元子忽地止了声音,面色连番变化,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主子是指他对皇贵妃仍然旧情难忘?” 魏静萱微笑道:“不错,二十年前的情,今时今日,仍然存在于和亲王心里。” 小元子拧眉道:“但事情已经证明,当日力谏,是皇上与和亲王等人联手设下的计,并不是真的因皇贵妃而与皇上起争执。” 魏静萱取过一枝供在瓶中的梅花在手中把玩,凉声道:“事归事,情归情,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就可以忘的。” “可就算是这样,咱们也拿他们无法,您刚才说了,仅凭言语是无法动摇皇贵妃位置的。” 魏静萱幽然一笑,道:“其他事情,皇上可以对皇贵妃信任无疑,只有男女感情不行,只要寻对了薄弱之处,自可一攻而破。” ... ... 第九百九十四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猜测不出她话中的意思,恭身道:“还请主子示下。” “明儿个你带些银子出宫去见我大哥,让他在京城寻一位擅长临摹字迹,且足够以假乱真之人。不过现在……”魏静萱扔下手中的梅枝,拍拍手起身道:“你得先扶我去一趟延禧宫,另外,去将前几日皇上赏我的那幅山水画取来。” “主子……”小元子待要再问,魏静萱已是道:“过会儿就知道了,走吧。” 见她这样说,小元子只得压下心中的好奇,扶着魏静萱去了延禧宫,她到的时候,瑕月尚在午睡,在偏殿等了一会儿方才见到瑕月。 见到瑕月出来,魏静萱连忙屈膝道:“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瑕月含笑道:“魏贵人有孕在身,无需多礼,坐着吧。” “多谢娘娘。”待得魏静萱重新落座后,瑕月打量了她一眼,讶然道:“今日见魏贵人,怎么瞧着比前些日子更清瘦了一些?精神也不好。” 魏静萱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这次怀有龙胎之后,犯酸呕吐的情况较之前两次严重许多,难以吃下东西,难免有些消瘦。” 瑕月关切地道:“可有请庄太医看过?” “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但效果不大;庄太医说让臣妾吃的清淡一些,尽量避免油腻荤腥,待得熬过四月之后,情况就会有所改善。” 瑕月点头道:“怀着身孕是辛苦一些,不过能为皇上诞下皇子,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说罢,她对一旁的知春道:“去库房拿两盒血燕给魏贵人带回去。” 魏静萱连忙推辞道:“这些血燕是内务府送来给娘娘用的,臣妾如何能用。” “你怀的是龙子凤孙,有何不能用的。”说罢,瑕月再次对知春道:“还不快去取来。” 知春虽然满心不愿,却也知道轻重,依言离去,待得她走后,瑕月道:“其实魏贵人身子不适,该在倚梅轩中好生休养才是,无需特意来此请安。” 魏静萱笑笑道:“不瞒娘娘,其实臣妾此来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娘娘肯否答应。” “哦?”瑕月挑眉道:“不知是何事?” 魏静萱自小元子手中接过画卷,亲自呈上道:“臣妾之前想要习画,寻可临摹之作,皇上得知之后赏下此画,娘娘您看看如何?” 瑕月展开画卷仔细看过后,颔首道:“这画像乍一看很像是来自前明董其昌之手,但细看之下仍是有所区别,而且底下也没有他的印章,应该是后人模仿之作;不过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倒是很合董其昌的画风,也算是不错。” “是,虽然此画不是太过名贵,但臣妾很喜欢,想在画上题字,可是臣妾之字实在难以入眼,若是题上去,怕是直接毁了这幅画,幸好小元子提醒臣妾,说娘娘精通琴棋书画,所以臣妾斗胆,来请娘娘题字,还望娘娘答应臣妾这个不情之请。”说着,她再次起身行礼,神色极是恳切。 瑕月没想到魏静萱所谓的请求是这个,一时之间倒是难以摸清她的用意,正自思索间,魏静萱已是再次道:“娘娘可是不肯答应臣妾所求?” 瑕月回过神来,温言道:“本宫只怕字拙,坏了魏贵人心爱之物,到时候,本宫可没同样的画赔给贵人。” “娘娘太过谦虚了,连皇上都对娘娘的字赞赏有加,能得娘娘题字,乃是臣妾莫大的荣幸。” 小元子突然跪下道:“主子对娘娘一直敬佩至极,奴才斗胆恳请娘娘,答应主子所求。” 瑕月眸光微微一闪,道:“既是这样,本宫答应就是了,起来吧。” 听得这话,魏静萱满面欣喜地道:“多谢娘娘。” 在随瑕月去书房的时候,魏静萱趁人不注意,在小元子耳边轻语几句,惊意如鸿鸟在后者眼中一闪而过。 到了书房,在将画卷铺展于案上后,瑕月道:“魏贵人希望本宫题什么字?” 魏静萱陪笑道:“臣妾不太懂这些,娘娘您做主就是了。” 瑕月点点头,在齐宽磨好墨后,提笔在画卷上写下一首七言诗,待其搁下笔后,魏静萱欢喜地道:“多谢娘娘赐墨宝!” “魏贵人喜欢就好。”如此说着,瑕月将画卷交给躬身上前的小元子,就在这个时候,魏静萱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身子躬起,双手紧紧捂着腹部,神色甚是痛苦。 瑕月见状,连忙走过来道:“魏贵人这是怎么了?” 魏静萱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腹疼得很。” 这个时候,匆忙卷起画卷的小元子也走了过来,忧声道:“会否是主子刚才走得太急,以致动了胎气?” 听得这话,瑕月忙道:“齐宽,赶快去传太医过来。” 在齐宽离开后,魏静萱腹痛的情况渐渐有所缓和,待到周明华匆忙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诊其脉象也是颇为平稳。 瑕月松气道:“还好无事,否则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了。” 魏静萱一脸内疚地道:“都是臣妾不好,令娘娘受惊,臣妾罪该万死。” “本宫并非责怪你,只是担心你与腹中龙胎,往后可千万要小心了,切莫大意,知道吗?” 魏静萱感激地道:“臣妾会小心的,多谢娘娘提醒。”如此又歇了一会儿后,她方才起身离去。 在殿门重新关起后,瑕月笑意瞬间消失无踪,折身回到桌案前,在翻阅了一番后,冷声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齐宽听着不对,凑过来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瑕月拿起案桌右上角的一叠纸,抽出其中第三张道:“本宫每日皆会习字一张,前日所写的,乃是《荀子》的《劝学篇》,可是你看看这张是什么?” 齐宽仔细看过之后,皱紧了眉头道:“奴才记得主子写这篇的时候,奴才也在,是五天前写的,叫……叫……”他听瑕月提过,无奈对这些文章不熟,一时之间难以记起。 ... ... 第九百九十五章 来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礼记》的《三年问》,四天前,本宫写的是《经解》,如今这两篇分别在第二与第三张,原来的那两张却是不见了,不是这纸长了翅膀,就是有人取走。” “除了主子之外,这书房就只有奴才与知春进来,而主子习字所写的这些,奴才们从来都是不动的,怎么会被人……”说到此处,他倏然止了话语,眼眸中出现惊色。 瑕月瞥了他一眼道:“如何,想起来了?” 齐宽急声道:“小元子,一定是他取走的,刚才他曾靠近桌案,当时魏贵人突然腹痛,奴才与主子都赶着去看魏贵人,小元子却是在收起卷轴后才过去的,按理来说,那种情况下,他应该顾不得这幅卷轴才是。” 瑕月凉声道:“魏静萱根本不曾腹疼,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让小元子有机会取走那两张纸,若本宫没有料错,那纸就藏在卷轴之中。” 听得这话,齐宽当即就要往外走,瑕月唤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魏贵人刚走没多久,奴才跑快一些,应该能追上,也好将那两张纸要回来。”虽然齐宽不知魏静萱有什么目的,但她费这么大的劲,取走两张根本不值钱的纸,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万不能由着她取去。 瑕月放下手中的澄心堂纸,淡淡道:“你怎么讨要?” 见瑕月这会儿还慢条斯里的询问,齐宽心急不已,连忙道:“只要让她打开卷轴,自然就一清二楚了,奴才得赶紧去,否则就真追不上了。” 瑕月摇头道:“没用的,以魏静萱的心思,是断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怕是一出延禧宫,就将那两张纸给换了地方藏,到时候你怎么办,搜魏静萱的身吗?你手还没动,她就一状告到皇上面前,诬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万一再来个腹痛,怕是连本宫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齐宽被她说得一头冷汗,没想到当中竟然藏有这样的风险,平复了一下惊惶的心思之后,他道:“那依主子之见,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由着她将主子那两张纸给拿去吧?” 瑕月抚一抚鬓间的珠花,徐声道:“给本宫暗中盯紧倚梅轩的一举一动,另外,告诉颖妃,让她在宫外的那些人盯紧魏家上下,本宫倒要看看,魏静萱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在瑕月吩咐下去的时候,魏静萱与小元子亦快步往倚梅轩赶着,后者不时回头,唯恐有人追上来,在踏进倚梅轩的那一刻,魏静萱听到小元子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侧目道:“很害怕吗?” 小元子扶着她入内坐下后道:“不瞒主子,是有些害怕,您说万一皇贵妃发现了这件事,派人追上来,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接过香菊递来的马奶,轻啜一口道:“我倒希望她追上来,可惜没有。” 小元子愕然道:“主子何出此言?” 魏静萱捧着五彩斗纹瓷碗幽幽一笑,“就算那拉瑕月为皇贵妃,也不敢轻易搜我身,万一因此动了胎气,闹了起来,她也讨不得好。” 小元子恍然之余又有些担心,“主子,您说这件事能瞒过皇贵妃吗?她心思那么深,奴才担心她早晚会发现。” 魏静萱喝尽碗中最后一口羊奶,自袖中取出两张被叠成小块的澄心堂纸,正是瑕月不见的那两张。 正如瑕月所料,小元子就是趁着魏静萱呼痛吸引瑕月与齐宽注意力的那会儿,将这两张纸夹在卷轴之中带出来的,一到了外面,魏静萱便要了过去,藏在自己袖中。 “她知道了也不要紧。”魏静萱展开看了一眼后,并未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元子,而是命其取来笔墨,在同样的澄心堂纸上写下同样的话,不过她的字较之瑕月要差了一些。 待得墨迹干了之后,她将自己写的那两张交给小元子,道:“拿去给我大哥,让他找人临摹上面的字,越像越好。” 若说小元子之前还只是稍有些疑惑的话,那么现在真是一头雾水,拿去临摹的不应该是皇贵妃的那两张纸吗,为何变成了魏静萱自己的,这样的临摹有什么意义或是用处吗? 小元子试探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拿错了?” 魏静萱笑道:“你刚才也说了,皇贵妃那么精明,说不定她现在就发现了,正派人盯着你我呢,这样的监视下,不论咱们做什么都会被她发现,到时候,计划还未进行,就已经先被她识破了。” 小元子道:“奴才还是不明白,主子您之前曾提到和亲王,但奴才看不出此事与和亲王有何关联?”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另外,我听说你常会与其他宫里的太监聚在一起赌钱是不是?” 小元子知晓魏静萱不喜底下的人去赌钱,尤其是在出了于六那桩事情后,怕她责怪自己,连忙否认道:“主子误会了,奴才从未去赌过钱,就连……该怎么赌都不知道。” “是吗?”魏静萱拖长了语调,悠悠道:“我虽不喜欢底下的人赌钱,但更不喜欢他们当着我的面撒谎,小元子,你若是厌了这小小的倚梅轩,想去慎刑司,尽可与我说,我一定如你所愿。” 看似温和的话,却是令小元子双手发抖,下一刻,已是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以后都不会再去赌了,求主子饶奴才这一回。” 魏静萱转过身望着惶恐不安地小元子,冷声道:“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吗?” 小元子连忙道:“都记住了,奴才不会去赌钱,更不会再瞒骗主子。” 魏静萱垂眸拨弄着小指上点翠梢蓝的护甲,道:“你今儿个去赌钱的时候,跟那些人好生打听,看哪个人能够写得一手好字,回来之后告诉我。 小元子不敢多问,依言答应,是夜,他赌完钱回来,来到魏静萱屋中,后者果然还未歇下,正坐在镜前梳发,望着镜中的小元子道:“如何,打听到了吗?” ... ... 第九百九十六章 声东击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打听到了,重华宫的刘奇写得一手好字,仪妃若有什么需要抄写的,就交给他去做。” “刘奇……”魏静萱重复了一句道:“他在重华是何身份,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小元子接过魏静萱手中的沉香木梳,一边梳发一边回答,“是与奴才一样的正八品使监,不过并不常在仪妃身边侍候,所以主子对他较为陌生,不过他很喜欢赌上两把,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过来。” 魏静萱点一点头,转而道:“我听闻,宫外那些个赌坊之中,常有人出千,用不正当的手段赢钱,有这回事吗?” 小元子肯定地道:“有,奴才就曾碰到过一回,这种人赢起钱来特别狠,不过要是被赌坊里的人发现,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奴才碰到的那个,就被活活打断了双手;后来又曾遇到过一次,因为无钱医治,虽然骨头长在了一起,却是不齐,双手根本使不上劲,算是彻底废了,如今在京城里以乞讨为生。” “好!”这般说着,魏静萱突然站起身来,小元子收手不及,将缠在发梳上的两根头发生生扯了下来,他慌忙跪下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没有理会自己被扯断的发丝,和颜悦色地道:“无妨,起来吧。” 待得小元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她又道:“你明儿个出宫,除了我之前交待你的事情之外,再去找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出千之人。” 小元子惊讶地道:“找他做什么?” 魏静萱浅笑道:“你说呢,自然是找他学千术了。”不等小元子发问,她又道:“无需学得多精通,只需要能够赢刘齐就可以了,宫中应该没什么人精通千术,所以你无需担心会被识破。” 小元子想了一会儿道:“只要那人没死,奴才就应该能找到他,但奴才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 魏静萱拍一拍手道:“你明儿个将那两张纸交给我大哥,而他就会去寻善于临摹之人仿纸上的字迹,皇贵妃必会以为那就是咱们从她书房里拿来的两张纸,从而派人盯紧我大哥那边;但事实是什么?” 小元子心头一震,道:“事实是那两张纸还在主子手里,未曾交给过任何人?” 魏静萱含笑道:“不错,一直都在我手里,但是除了我与你之外,无人知晓这件事,就连我大哥,也会以为这是皇贵妃的手稿。” 小元子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奴才明白了,主子这是声东击西,转移皇贵妃的注意,以便咱们在宫中行事。”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总算还有几分脑子,不枉我如此看重你。刘奇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你一定要设法多赢他一些钱,赢的越多,才越能将他牢牢控制在咱们手里。” “奴才明白。”如此说着,小元子又道:“主子可是想利用他来临摹皇贵妃的字迹?” 魏静萱颔首道:“不错,而且他是重华宫的人,对咱们往后行事大有助益;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若有半点失误,我唯你是问。” 小元子连连答应,翌日宫门刚开,他便取了腰牌出宫,一直等到天色将暗之时方才回来。事情进行的很是顺利,那个出千之人也已经寻到了,用两只烧鸡换来了一些粗浅的出千手法,虽说是粗浅,但对小元子已经够用了,只需多多练习,避免因为动作生疏而被人看出来即可。 在说完这些事情后,小元子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交给魏静萱道:“老爷说他们银子够用了,让您以后都不必送去了。” 魏静萱惊讶地道:“够用了?他们都谋到差事了吗?”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去的时候,老爷与二位公子都在宅子里,并不像外出谋差的样子,另外,宅子里还多了几个仆从,老爷说前几日刚刚买来的,且衣着打扮也较以前光鲜了许多。” 魏静萱蹙紧了双眉道:“父亲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你就没有仔细问问?” 小元子低头道:“奴才倒是问了一句,大公子说是别人送来的,但具体是何人,他并没有说。” “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人送银子给他们?这当中必有问题。”如此说着,魏静萱道:“你明日再去一趟,一定要问清这些银子的来源,半点也不许漏了。”待小元子答应后,她道:“你下去好好练着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在魏静萱处心积虑布局之时,一直担心自己不能晋封主位的宁氏左思右想之下,去了延禧宫,并且带去了一枝珍藏的野山参。 在一番寒喧之后,她命翠环打开锦盒,讨好地道:“娘娘即将被册封为后,臣妾也没什么好东西相贺,只有这枝野山参还算勉强拿得出手,娘娘为后宫之事,日夜辛劳,正好以此补补身子,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瑕月温然笑道:“宁贵人送来如此厚礼,本宫岂会嫌弃。” 在郑九将人参拿下去后,宁氏面色迟疑地道:“娘娘,臣妾最近听闻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从宁氏一进来,瑕月已是猜到她为何而来,只是故意不戳破罢了。 宁氏试探地道:“臣妾听闻,此次大封六宫,乔贵人也在册封之例是吗?” 如今宫有七位贵人,当中以戴佳雪乔资历最为浅薄,若是她真的被册为贵人,那就意味着她们之中有一位将要被定在贵人之位上,而她……很可能就是那个人。 瑕月取过茶盏抿了一口,道:“宁贵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应该明白,在册封旨意未下之意,是不许私自议论此事的。” 她的话令宁氏有些尴尬,红着脸庞道:“臣妾知罪,臣妾也是一时好奇,所以才多嘴问一句。若果真如此……”她努力挤出一缕笑容,“臣妾真是替乔贵人高兴,她入宫不到半年,便可成为一宫之主,实在是个有福之人,不像臣妾,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还只是个贵人,或许……臣妾这辈子都只能以此终老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一点半之前更新 ps:熹妃传手游4.8日就要开始二测了,有兴趣的朋友到时候可以下载来玩哦。 ... 第九百九十七章 千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望着透过洋玻璃照在金砖上的阳光,淡然道:“宁贵人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 瑕月的话令宁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用力咬着唇道:“臣妾有没有机会,娘娘是最清楚不过的,还望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 瑕月摇头道:“本宫刚刚才与宁贵人说过,怎么一转眼就又忘了;再有几日,皇上的旨意就会晓谕六宫,到时候宁贵人自然知晓。” 宁氏咬一咬牙道:“臣妾知罪,但臣妾真的很想知道,臣妾这一生,是否都要寄人篱下?” 瑕月定定地看着宁氏,许久,轻叹了口气,道:“罢了,念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本宫就为你破一回例。” 在宁氏感激的目光中,瑕月点头道:“不错,确实有人向皇上进言,乔贵人阿玛为朝廷重臣,立下不少功劳,当册其为嫔。” 她的话令宁氏眼前发黑,险些摔倒在地,借着翠环的手勉强稳住身子,颤声道:“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乔贵人真的即将被册为嫔?” “皇上就此事问过本宫之意,本宫以为乔贵人资历尚浅,若是现在就册封为嫔,不足以服众,且对他人也不公平,所以此次大封后宫,乔贵人仍为贵人,不会有晋封。” 这句话落在宁氏耳中,简直犹如天籁,不等其说话,瑕月再次道:“既然乔贵人不在晋封之例,那么六嫔之位就恰好齐全。” 虽然瑕月不曾明说,但宁氏不至于连这点意思也听不出来,此次晋封将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将会成为主位,成为一宫之主! 她欣喜地朝瑕月跪下,万般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恩典!多谢娘娘恩典!” “地上凉,赶紧起来吧。”在示意翠环将宁氏扶起后,瑕月又道:“皇上乃是重情之人,宁贵人跟了皇上那么多年,皇上岂会不念情份,就算本宫不提,皇上最终也必会选择晋封宁贵人,所以你实在无需担心。” 宁氏自是连连答应,对瑕月千恩万谢,在其准备离去之时,瑕月忽地道:“有一句话,本宫反复思量,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宁贵人。” 宁氏恭敬地道:“娘娘请说,臣妾洗耳恭听。” 瑕月的话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小心。” 宁氏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敛衣下拜道:“多谢娘娘提醒,臣妾当铭记于心。” 待得宁氏退出大殿后,齐宽轻声道:“经此一事,想来宁贵人与魏贵人是彻底决裂了。” 瑕月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道:“倚梅轩那边有什么动静?” 齐宽躬身道:“回主子的话,今儿个一早,魏贵人身边的小元子就出宫去见了魏贵人的家人,之后魏德就去各处卖字画的地方打听,奴才去问过,他是想寻擅长临摹字迹之人,魏贵人昨日费了那么大劲取去主子练字的纸,想来这临摹的就是主子的笔迹,只是不知道魏贵人要做什么。”小元子前脚刚出神武门,他后脚就跟了去,足足跟了一日。 知春撇嘴道:“不管她做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情。” 瑕月看着齐宽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事情?” 听得这话,齐宽的神色有些古怪,“从魏府出来后,小元子去了一处废弃的城隍庙,住在里面的是一群乞丐,他在里面逗留了很久方才出来,奴才进去打听过,他用两只烧鸡向一名双手不便的乞丐学了一些粗浅的千术。” 瑕月惑声道:“千术?也就是赌术了,小元子学这个做什么?” “奴才听闻小元子与以前的于六一样,皆喜欢赌博,常与宫人聚在一起玩骰子,可能是输多了银子,想要利用千术赢些回来吧。” 瑕月微一点头道:“你继续盯紧小元子,至于宫外的事……本宫会请仪妃派人盯着。” 知春闻言,訝然道:“主子为何不请和亲王派人盯着魏氏一家?他底下能人异士众多,之前珂里叶特氏一事,也是多亏了他襄助。” “和亲王……”瑕月停顿良久,摇头道:“之前和亲王为本宫追查珂里叶特氏一事,皇上虽然不曾说什么,但本宫知道,那根刺始终存在,万一被引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本宫与和亲王之间,能不联系就尽量不要联系,免生祸端。” 在他们说话之时,夜色已是如一张巨大的鸟翼,自天际缓缓垂落,笼罩了整个紫禁城。 冬日的夜除了呼啸的冷风之外,便少有声音,不过有一处却是例外,此地位于永巷深处,灯火之光透着窗纸照出来,不时可听到里面喧哗的声音。 七八名宫人面红耳赤地盯着桌上倒覆的骰盅,嘴里不停地嚷着,有的叫小,有的叫大,在骰盅旁边,分两处放着一些散碎银子或是铜钱。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庄家赢!”随着骰盅的揭开,押小的那些人立刻变得垂头丧气,另几个则兴高采烈,将面前的银子收入囊中。 其中一个宫人嘟囔道:“真是邪了门了,连开五把都是大,再这样输下去,可是要当裤子了。” 有人听到他的话,取笑道:“就你那破裤子,当个一文钱都没人要,还是别脱下来丢人了。” 那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嚷嚷道:“什么破裤子,哪里破了?哪里破了,莫要忘了,上次你可是输得比我还惨!” “呯!”突如其来的声音制止了他们的争执,只见一个人将一锭约摸五两重的小银锭压在“小”上,红着眼道:“我就不信会连开六把大!” 被称为牛二的宫人瞪大了眼睛道:“齐奇,你可以啊,我还以为你输光了,竟然还藏了这么一个银锭子!” 刘奇咬牙道:“就剩下最后一个了,无论如何都要赢。” 负责摇骰的人正是小元子,他扫过押在“小”上的小银锭,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他今日没有下场赌钱,而是专门负责摇骰子,为的就是让刘奇输银子,事实上,今日开赌以来,刘奇只赢过两把,余下的把把皆输。 ... 第九百九十八章 借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用力摇动着手中的骰盅,随即用力扣在桌上,道:“都下好了吗?下好了我可开了。” 在刘奇之后,有人押小也有人押大,牛二拿着最后几个铜板嘀咕道:“虽说连开六把大不太可能,但今日着实有些邪门,还是押小试试吧。” 在牛二下好注后,小元子揭开了手里的骰盅,居然又是大,看到小银锭落入别人囊中,刘奇顿时红了眼,大声道:“来,继续来!” 牛二打量着他道:“刘奇,你还藏着银锭子不成?” 刘奇脸色一红,底气不足地道:“暂时没有了,且先欠着,等这个发了月≌wan≌shu≌ba,√anshu+ba.例,立刻就来还。” “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规矩,要不拿出银子来,要不就别赌了。”说着他就要把刘奇推开,后者输红了眼,哪里肯就这么离开,相互推攘了起来,之后又有几个人加进来,情况正在逐渐变得混乱。 这一切,正是小元子想要的,见情况差不多了,他走过去将牛二几人拉开,道:“咱们到这里是来玩的,别闹得大家不开心,都停手吧。” “没人想闹,只是刘奇,你该知道规矩,没有银子就不能赌,今日若是让你这么做了,那以后人人皆可要求如此,所以这个例不能开。” 刘奇心里也不明白,不过他今日输了太多,实在有些不甘心就此退出,正在僵持间,小元子将自己的钱袋塞到刘奇手中,道:“拿着吧,算是我借你的。” 刘奇与小元子平日里并无往来,没想到他会借自己银子,且还是如此慷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待得定了神后,他推辞道:“这如何使得,你快拿回去吧。” 小元子挡住他推来的钱袋道:“行了,你我同在宫中当差,大家就就是兄弟,客气什么,再说,我可相信你下一把能赢,到时候赢了钱可是得付我利息。” 刘奇心里根本不想将钱袋还回去,听得他这么一说,便顺势收下,道:“你放心,我赢了钱,一定不会忘了你那份。” 小元子笑笑,回到赌桌前继续摇骰,这一把,刘奇赌的不多,只是一个一两多的碎银子,结果他真的赢,令其兴奋不已,赌注开始渐渐加大。 可是接下来,他又陷入了输多赢少的境地,没过多久,就把小元子那袋碎银子给输光了。 待得众人散去后,他一脸内疚地走到小元子面前,“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手气差得紧,连累老弟输光了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等发了月钱,我一定还你。” 小元子不以为意地道:“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赌钱这种事肯定是有输有赢的,咱们下次连本带利的赢回来就是了。” 刘奇并不知自己正在逐渐踏入小元子的陷阱,深以为然地道:“你说的不错,下次再赢回来。”赌徒永远是这样,赢了还要赢更多,输了就想要翻本,结果赢的变成泡影,输得则越输越多。 这般说着,刘奇又迟疑地道:“不过得等一阵子才行。” 面对小元子疑惑地的目光,刘奇苦笑道:“当真是身无分文,没本钱去赢,得等发了月钱之后才行,幸好也没几日了。” 小元子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你没有银子,但是我有,咱们一起去赢就是了。” “你?”刘奇惊讶地望着小元子一眼,旋即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已经欠你许多了,若是再欠下去,怕是要还不清了。” 小元子有些不悦地道:“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什么还得清还不清的,就算真还不清又如何,难道我还会追着你逼债吗?” 刘奇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欠的太多,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小元子拍着他的肩膀道:“凭你这句话,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把银子借给你,我放心。” “我自是会还,只是……”不等刘虎说完,小元子已是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往后咱们一起把钱赢回来。” 见他如此恳切,刘虎也不再推辞,点头道:“好,咱们一起把银子赢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喝酒。” 小元子笑道:“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刘哥了。”两人的距离,因为这次借钱而拉进了许多。 “刚才还叫我不要客气,你自己倒与我客气起来。”如此说着,刘虎露出些许为难之意,“不过你这样借银子给我,若让你主子知道了,会否不高兴?毕竟你主子与我主子,可是水火不相融。” 小元子故意想了一会儿方才道:“无妨,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主子们又怎么会知道?” 刘奇想想也是,放下心来道:“好,那咱们就明日再来赌过,定要将今日输的都给赢回来。” 小元子笑道:“当然得赢回来,不然哪有银子去喝酒。” 刘奇笑着离去,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小元子都如约带着一袋碎银子借给刘奇来赌,然越是想赢就越是易输,待到第五日,两人前前后后输掉的银子竟然已经高达五十两,等于他们半年的俸例,而刘奇,依然妄想着将输掉的银子贱回来。 第六夜,也是除夕前的最后一夜,刘奇焦急地待在门口,在他身后是热闹的吆喝赌博之声,听得他心痒痒,无奈口袋无钱,而小元子又迟迟没有出现,真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到了。 刘奇左看右盼,终于是将小元子给盼了来,连忙走上去责怪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他们早就已经开始了,走,咱们快进去吧。” 刘奇拉了几下没有拉动小元子,回过头来催促道:“快走吧,再不去,他们就要散了,到时候可就没的玩了。” 小元子的脸隐在暗处,刘奇看不清楚,只听他低低道:“我不进去了。” “这是为何?”刘奇诧异地问了一句,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是不是银子不够了?你昨儿个不是说还有吗?” 第九百九十九章 被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没有说话,只是往前挪了一步,令他整个人暴露在灯光下,当刘奇看清他的脸时,倒吸了一口凉声,骇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弄成这个样子,是谁打的?” 只见小元子整张脸都肿了起来,而且又红又肿,瞧着与猪头差不多,小元子避着他的目光道:“没……没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你赶紧回去吧,我就是怕你一直等着,所以特意过来通知你一声。等后日发了月钱咱们再一起来玩个几把,把他们赢去的钱全部都拿回来。” 刘奇哪里肯就这么走,道:“你别骗我,这分明就是被人打出来的,是不是魏贵人?”见小元子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必是猜对了,气愤地道:“你犯了什么事,她要下如此狠手?” &∝wan∝shu∝ba,≤ansh$uba.nbsp;小元子神色有些发慌,推着刘奇道:“刘哥你也别问了,我没什么大碍,再说也不是头一回了,歇个几天就好了,只是要你白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刘奇皱紧了眉头道:“我不打紧,只是担心你,魏贵人是不是经常打你?真是想不到,魏贵人居然如此狠毒,简直就是要把你往死里打。”这几夜小元子每天都出钱让他赌,且一口一个刘哥,令得两人感情迅速提升,犹如亲兄弟一般。 “我真的没事,你快走吧。”小元子扯着破裂的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然下一刻已是痛得直吸凉气。 刘奇神色凝重地道:“不行,不能由着她这么打你,否则总有一天,你会被她给打死,得赶紧想个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小元子话音刚落,刘奇便道:“有了,你去找皇贵妃,她一向宽仁待下,若是知晓此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到时候你就寻机会求皇贵妃调你离开倚梅轩,也好……” 他话未说完,小元子已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骇然道:“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皇贵妃知道!” 刘奇只道小元子是怕把事情闹大,当下劝道:“若你一味忍下去,魏贵人只会越来越过份,放心吧,就算魏贵人怀着龙胎,她也不可能越过皇贵妃,我也会在主子面前替你说话,有皇贵妃与我家主子在,魏贵人奈何不了你。” “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小元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迟迟没有说下去,直至被刘奇追问得烦了,方才脱口道:“若是皇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打死我的。” 刘奇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小元子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罢了,与你直说了吧,这几天咱们在这里赌钱,除了前两天的银子是我自己的,余下那些皆是从主子那里偷的;我原本想着赢了之后补回去,哪知道这阵子这么手背,天天输,可越输就越想着翻本,今儿个我又想去偷,岂知竟然被主子逮了个正着,幸好主子顾念旧情,没有禀告皇贵妃将我送去慎刑司,否则我哪还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刘奇瞠目结舌地瞪着小元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胆大到去偷自家主子的银子,定一定神,他忽地摇头道:“不对,这些天你拿过来的都是散碎银子,魏贵人怎会有那么多的碎银子?” 小元子苦着脸道:“我取来的时候都是整锭的,怕有人起疑,所以拿铰子给铰成了一块块的散碎银子。” “你……你可真是糊涂!”刘奇憋了半天吐出这几个字来,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小元子懊悔地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而且总想着能赢回来,哪知越输越多。”说罢,他又催促着刘奇离去。 刘奇挪了几步,又停下来迟疑地道:“魏贵人打了你,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会再寻你麻烦。” “应该是吧。”小元子话音刚落,他身后便突然有灯光亮起,紧接着有清晰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小元子,这次可是被我抓到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小元子脸色大变,连忙转过身来,死死盯着随灯光一起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影,“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之人,正是香菊,她提着灯笼上前几步,“主子见你不肯说出银子用在何处,料定事情有古怪,便让我等悄悄跟着,原来你是来了这里赌钱,还将银子借给这个人;也就是说,偷银子的事……他也有份!” 小元子慌张地道:“没有,刘奇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那些银子是偷来的,你不要为难他。” 香菊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刘奇,对小元子道:“主子有命,让我将任何与你有关的人都带回去,我……”她突然停顿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我可不敢违背。” 小元子一脸着急地道:“你当没见过刘哥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这个样子呢,怎么说咱们也在一起共事那么久了,当真一点情份也不念?” “你要念情份,自己与主子去说吧。”扔下这句话,香菊便转身离去,小元子咬牙跟了上云,在经过刘奇身边时,他在其耳边迅速道:“快走,我会拉住香菊,不让她追上去,只要避过了今夜就没事了,她找不到你的。” 刘奇还没来得及说话,香菊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了,小元子刚才叫你刘奇……我记得仪妃娘娘身边也有一个宫人叫刘奇,想来应该就是你了。”说罢,脸色一沉道:“我劝你还是好生与我去倚梅轩,否则可就得去重华宫找仪妃娘娘要人了,我想你也不愿如此吧?” 小元子满脸歉疚懊恼,直朝自己抽嘴巴子,刘奇知道他是在怪自己说漏了嘴,拉住他的手,对香菊道:“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那就走吧。”冷冷抛下这四个字后,香菊再次往前走着,若是刘奇此刻站在香菊面前,就会发现她的异常,在散发了黄晕的灯光中,香菊额头满是密密的冷汗,脸上则是侥幸与后怕。 第一千章 一出好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魏静萱事先所教,让她配合小元子演这么一出戏,其实原本可以直接由小元子出面将刘奇带来,但魏静萱改了主意,不想小元子的身份就此暴露,所以她就被强行推到了面前。 香菊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其实她心里比刘奇还要紧张,刚才更差点忘了词,幸好及时想起,没有被刘奇看出破绽来。 冬日的夜里,少有人影,就算偶尔遇见了,也是匆匆擦身而过,谁也没心思去注意香菊等人。 待得进了倚梅轩后,香菊将灯笼搁在一边,然后带了二人入内,魏静萱正坐在椅中喝着刚刚煎出来的安胎药。 &nbs↑wan↑书↑ロ巴,a±nshu£ba.p;香菊屈一屈膝道:“主子,小元子带来了,原来他是去了永巷那边赌钱,与他一起的,还有重华宫的刘奇,奴婢听他们之前的话,似乎经常聚在一起赌钱。” 魏静萱没有理会她的话,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依旧徐徐用青花瓷勺舀动着黄褐色的药汁,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忐忑不安地站在屋中。 不知过了多久,魏静萱终于喝完了那碗安胎药,抬起眼皮道:“小元子,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底下的人赌钱,你偏偏要犯这个例,甚至还偷我的银子去赌,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小元子“扑通”一声跪下,骇然道:“奴才该死,求主子开恩,奴才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不敢?”魏静萱轻笑道:“这种话我听的多了,不过往往最后都成了耳边风,没多少人会遵守。你说说,是杖毙了好还是发落去慎刑司?” 小元子惊慌失措地道:“奴才一定遵守,主子您相信奴才!”不得不说,小元子的演技很好,至少刘奇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与魏静萱是在联手演戏,以为小元子真的要性命不保,紧张地道:“求魏贵人饶过小元子,那些银子,奴才与小元子会尽快还上的。” 当魏静萱的目光落在刘奇身上时,后者感觉浑身一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听魏静萱冷声道:“你倒是帮着他,重华宫……你与小元子常在一起赌钱吗?” 刘奇硬着头皮道:“是,小元子也不想偷贵人银子的,实在是这几天奴才与他二人输得太惨,所以……” “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拿着我的银子去赌是吗?若是我没发现,你们俩个是不是打算把我的银子都偷光了?” 小元子急忙道:“主子,此事与刘奇无关,皆是奴才一人的主意,求您放过刘奇。” 小元子的“义气”令刘奇大为感动,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让小元子一人扛下这件事,咬牙道:“若不是奴才把银子输光问小元子借,他也不会大胆的去偷贵人银子,奴才实在难辞其咎。” 魏静萱冷笑道:“你倒是讲义气,不知仪妃知道这件事后,她会怎么处置你,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她是不会容你再活在宫中的。” 听到这话,刘奇浑身发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倒是小元子不停地替他哀求,希望魏静萱不要将这件事告之仪妃。 许久,刘奇的双唇终于有声音发出,他喃喃道:“不会的,主子一向仁慈,不会杀我的,她不会!” “不会?”魏静萱好笑地道:“且不说赌钱这事,只说你与小元子走得这么近,就足够仪妃要你性命了;至于仁慈……更是可笑,在这宫里头,能坐到四妃之位,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又有哪一个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你会这么说,只能说你根本不了解你那位主子。”不等刘奇言语,她又道:“你若不信,尽可与我赌上一局,看仪妃是会饶你还是会杀你,如何?” 刘奇喜欢赌博,可是当彩头变成他的性命时,那就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了,小元子似有不忍之色,开口道:“主子……” 魏静萱厉喝一声,“闭嘴,这会儿没你说话的份!” 在小元子垂低了头后,她又道:“如何,要赌上一局吗?” 刘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许久,他磕头颤声道:“奴才不敢,求魏贵人饶命,奴才……奴才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当真吗?”魏静萱唇角浮起一丝凉笑,一切都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刘奇紧咬了牙关,点头道:“是,不管您要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只求魏贵人饶了奴才与小元子这一回。”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还能记着小元子,还真是不易,若有朝一日是,他知道小元子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害他输钱,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魏静萱言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能为我做什么事?我这里可不缺侍候的人。” 刘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奴才知道主子与贵人之间彼此不睦,主子与皇贵妃她们一直都欲对付贵人,奴才……奴才可以帮您监视着,如此一来,不管仪妃她们要做什么,都逃不过贵人您的双眼。” 魏静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起来倒是有点用,不过……还不足以抵你的性命,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正当刘奇思索之时,小元子急切地道:“主子您之前不是提过,说想要寻一个能够临摹字迹之人吗,刘奇他就写的一手好字,临摹之事,他应该也能办到。” 魏静萱双眸一转,带着几分兴趣道:“哦?当真吗?” 刘奇迟疑了一下,旋即用力点头道:“奴才虽然不曾临摹过他人字迹,但只要多花些时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魏静萱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抬袖道:“既是这样,我就饶你这一回,起来吧。” 刘奇闻言,欣喜地道:“多谢魏贵人!”待得起身之后,见小元子尚跪着,又小心翼翼地道:“贵人,您能否也饶了小元子?” 魏静萱轻哼一声,“你倒是记着他。”说罢,她盯着惶恐不安的小元子道:“这个奴才胆敢私下行赌偷银,本不该恕,姑念着之前已经受过罚,之前当差又还算尽心的份上,就暂时饶他一命,若再有下一次……” 第一千零一章 收归已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她说下去,小元子已是急急道:“奴才对天发誓,绝不会有下一次!” 魏静萱没有理会他,朝香菊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两张纸,在魏静萱的示意下将纸交给了刘奇。 “我要你临摹这两张纸上的字迹,等你可以以假乱真的时候,我再告诉你需要做些什么。” 刘奇仔细看过上面的字后,道:“贵人,这是何人的字?” 魏静萱神色倏然冷了下来,犹如冬日里的冰雪,“你这么喜欢问,何不去问问仪妃,她或许能够告诉你。” ▼wan▼shu▼ba,≦anshu◆ba. 刘奇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不迭地道:“奴才该死,请贵人恕罪。” 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走到他身前,面无表情地道:“入宫几年了?” 刘奇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战战兢兢地道:“回贵人的话,有六年了。” “六年……”魏静萱点头道:“六年时间也不算短了,该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若你一直是这个样子,我真担心你能不能活过下一个六年。” 刘奇忍着额间的冷汗,迭声道:“奴才知道,奴才以后一定不多嘴。” 魏静萱点一点头道:“行了,你回去吧,记着,这两张纸万万不能让人看到。” 在刘奇退出倚梅轩后,刚刚还一脸不安的小元子立时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主子已经牢牢将这个刘奇掌控在手里了,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魏静萱伸手扶起小元子,轻笑道:“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脸上还疼吗?” 小元子连忙道:“为主子做事是奴才的份内事,岂敢言辛苦,至于脸上这点小伤,早就不疼了。” 不论是脸上的伤,还是刚才那一顿“斥责”都是为了欺骗刘奇,好将他牢牢绑在魏静萱这条船上。 “我会记着你今日的功劳,来日,必有你风光得意的时候!”魏静萱的话令小元子激动不已,拍袖跪下道:“奴才谢主子恩赏。” 魏静萱回身坐下后,“刘奇如今对你丝毫没有起疑,你要好生盯着他,让他尽心为我做事。”待得小元子答应后,她转而道:“对了,父亲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停顿片刻,小元子道:“其实那些人送银子来讨好老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主子您在担心什么?” 魏静萱摇头道:“无功不受禄,突然有人送银子上门,必然有古怪。” “他们应该是知道您身怀龙种,即将晋封为嫔的事,所以一个个赶来巴结,想以后能讨些好处;这种情况,奴才以前也听闻过,不算稀奇。” 当日,小元子依着魏静萱的吩咐再次出宫询问魏父何以突然之间有了银子,魏父如实相告,说是最近不断有一些商贩掌柜带着礼物与银子上门,说是知道了魏静萱在宫中为贵人并且身怀龙种的事,希望魏父这位国丈往后多照应着一些他们。魏父为人倒也谨慎,起初并不肯收这些,但那些人非要他收下,又看着言辞恳切,一堆二去,也就收下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尤其是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到了后面,收受那些送上门的银子,也就成了习以为常的事,魏德更用这些银子买了几个奴仆,一家人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不惬意。 魏静萱在得悉此事后,不仅没有任何喜色,反而大为皱眉,原本想让小元子再走一趟,又怕经常出宫会引起瑕月她们的注意,逐写信送出宫,让魏父设法查清那些人的身份,以及他们为何会知道自己在宫中为妃嫔之事。 “或许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更相信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虽然怀有龙种,但眼下充其量也不过位列六嫔,比我位份高之人,不知有多少,尤其是仪妃、颖妃二人,以她们与皇贵妃的关系,此次大封,可说必定会位列贵妃之位;若换了是你,你说说,会去讨好谁?” 小元子拧眉道:“或许……是他们在仪妃、颖妃母家那里沾不上关系,所以退而求其次。” 魏静萱轻吸一口气道:“不管怎样,此事都要设法查清,若是总这样糊里糊涂的,怕是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元子垂目道:“奴才明白,老爷一有消息传来,奴才就立刻禀知主子。” 这是一场博弈,双方各展手段,各施奇计,不知最后……赢的会是哪一方。 乾隆十四年正月初七,弘历颁下旨意,将于册后大典之后大封后宫,宫中多数人皆在此次大封之后。 黄氏、胡氏二人被册封为贵妃,成为瑕月之下位份最尊之人;陈氏、叶赫那拉氏、夏晴,各晋一级,位列四妃,封号仍存。 魏静萱、张氏、宁氏、平氏、柏氏、富察氏共列六嫔,除却张氏之外,余下五人皆赐下封号,分别为:令嫔、慎嫔、恭嫔、怡嫔、晋嫔。 至于张氏未封赐号之缘由,乃是因为其母家地位低下,又曾有人犯过事,所以弘历思虑再三,未着礼部拟封号,只以姓冠之,称之为张嫔。 这样的安排,张氏虽不敢言,心中却是忿忿不平。在她看来,夏晴与魏静萱这两人出身甚至比她还要低,为何她们可以有封号,甚至夏晴还能位列四妃,她却只能以姓相冠。 宁氏去看望张氏时,说起此事,冷声道:“哼,那么多人都赐了封号,唯独妹妹没有,必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存心想给妹妹你难堪。” 正在抹泪的张氏听得这话,惊讶地道:“姐姐何出此言,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氏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妹妹,此次大封,本宫也险些无缘其中。”虽然未曾行册封礼,但册封旨意已下,她们已非昔日身份,可自称一声本宫。 张氏一怔,试探地道:“本宫之前倒是听到过一些传言,但总以为是无稽之谈,所以也没多加理会,这会儿听姐姐所言,难不成是真的?” 第一千零二章 宋子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宁氏咬唇道:“不错,是真的,确实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想要夺了我的嫔位给戴佳氏,妹妹也知道,不管贵人多少,这嫔位就只有六人,一个也不能多。” 张氏惊声道:“这么说来,当真是令嫔了?” 提到魏静萱,宁氏咬牙切齿地道:“不错,就是令嫔这个贱蹄子;若不是皇贵妃念着昔日在潜邸中的情份,向皇上进言,今日被册为慎嫔的,就不是我,而是乔贵人了。” “这……”张氏难以置信地道:“我看令嫔与姐姐不是走的很近吗?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氏⊙,a⊕nshu⊙ba.冷哼一声道:“能有什么误会,乔贵人阿玛是一品总督,魏静萱自然是想着办法巴结,至于咱们这些人,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对咱们好,也不过是面上功夫罢了。” 张氏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想不到,令嫔年纪不长,心思却这般诡异。” 宁氏叮嘱道:“往后你小心着一些,她说的话,一分都不要信。” 张氏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顿一顿,她又道:“对了,恭嫔那边,咱们也得去提醒一番,以免她大意着了令嫔的当。” 宁氏点点头,当即与她一道去了平氏所在之处流言,谈论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流言,在无关之人看来,轻若鸿毛,感觉不到它一丝重量;但在相关之人眼中,却重若岩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瑕月命齐宽传出去的流言,令魏静萱一下子少了三个同盟,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令后者气得够呛。 彼时,黄氏与胡氏正在延禧宫与瑕月商议事情,胡氏道:“那些人在臣妾家人的指示下,已经前前后后送了近千两银子给魏家人了,看他们的样子,这会儿已是收的十分熟练了,时机就快成熟了。” 瑕月嗯了一声看向黄氏,后者欠一欠身道:“臣妾遵照娘娘的吩咐派人盯着魏德,魏德找了一个落榜的读书人临摹字迹,臣妾的人去打听说,魏德给他的那两张纸,一张是,与娘娘说的完全相符。那人已经收了银子,只要魏德嘱咐他做其他事情,就会立刻告之臣妾家人。” 瑕月温言道:“辛苦二位妹妹了,要你们为了本宫的事劳心劳力。” 胡氏连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再者,魏静萱之事与臣妾等人又怎会无关。” 黄氏附声道:“颖贵妃说得极是,这些年来若没有娘娘维护,臣妾与颖贵妃怎会有今日,您这样说,就是将臣妾二人置于忘恩负义之地。” “仪贵妃给本宫扣得好大一顶帽子,罢了,本宫不说就是了。”在一番笑言后,黄氏侧目道:“妹妹准备何时收网?” 胡氏随口道:“应该就是这个月的事,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黄氏蹙眉想了一会儿,朝瑕月道:“娘娘,魏氏如今身怀六甲,臣妾担心,就算魏氏一家犯事,皇上也会看在龙胎的份上,饶过魏氏,如此一来,咱们岂非白忙一场?” 被她这么一提,胡氏亦想到了自己所忽略的问题,嫌恶地道:“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配怀龙胎,偏生老天爷对她厚待得很,让她怀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该怀之人,却是一点消息都……” “妹妹,不要再说了!”黄氏打断胡氏的话,并朝瑕月的方向努了努嘴,后者会意过来,连忙起身道:“臣妾随口胡言,娘娘切莫往心里去。” 她心中责怪自己一时口快多嘴,自从长乐逝后,瑕月就一直没有身孕,如今的她虽然容貌仍如三十许人,年纪却是早已过了三旬,几乎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自己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必会令其心肠触动,有所伤心。 瑕月扯唇一笑,说了句“无妨”,随即道:“魏氏的龙胎,本宫自会想法子;另外,若是仪贵妃可以查出她模仿本宫字迹所做的事,想来咱们的胜算会大上许多。” 黄氏连忙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尽力为之。” 在她们走后不久,郑九走了进来,朝闭目养神的瑕月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宋太医在外求见。” 瑕月霍然睁开双眼,惊喜地道:“快让他进来。” “嗻!”郑九依言退下,不多时,一个颀长削瘦的身影出现在瑕月的视线中,不是宋子华又是谁。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宋子华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哽咽与激动。 “快快请起。”瑕月亲自扶起宋子华,细细打量着他道:“这几年当真是辛苦宋太医了。” 以前的宋子华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看起来就像一个白面书生,这次再见,却是变得又黑又瘦,可想而知,餐风露宿的必是吃了许多苦,不过眉宇间较之从前多了一分坚毅与隐忍。 “是苦了一些,不过微臣还忍得住。”说到此处,他朝瑕月长揖一礼,带着一丝复杂的笑容道:“恭喜娘娘,再有一个余月,微臣就该唤您皇后娘娘了,不过微臣真是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亲自向娘娘道贺。”瑕月即将被册封为后之事,已经公告天下,但凡是大清国土的地方,都在传这件事,一路走来,宋子华自然是有所听闻。 瑕月笑言道:“当日你因为本宫而被判充军流放之时,本宫就曾说过,一定会寻到机会免了你的罪,让你可以重回太医院,如今总算是没有食言。” “娘娘大恩,微臣铭记于心。”在又施了一礼后,他道:“敢问娘娘,这几年,可有在服用微臣开的那张方子?” 他的话令瑕月的笑意变得有些模糊,隔了一会儿方才有声音在殿中响起,“有在服用,不过……那方子对本宫怕是无用了。” 宋子华皱了眉头道:“娘娘一直都不曾受过孕吗?” 待得瑕月摇头后,他道:“能否让微臣为娘娘把脉?” 第一千零三章 黄氏之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必了。”迎着宋子华的目光,瑕月弯唇,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哀凉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上天注定本宫无子,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无用的,而本宫这个年纪……已是不可能了。” 知春在一旁宽慰道:“谁人说的,奴婢听说太后生昭庆公主的时候,比主子您现在的年纪还要大一些呢,这诊脉既不疼又不痒的,您就让宋太医看看吧。” 齐宽也在旁边劝着,瑕月架不住他们二人轮番劝说,同意了宋子华的诊脉,待得宋子华收回搭在瑕月腕间的手指后,知春迫不及待地问道:“宋太医,主子身子怎么样?比之您离去那会儿有没有好转?” 宋子华笑道:“这几年娘娘一直坚持服用微臣所开的方子来调理身子,如今脉像平和,体质不燥不寒,单从体质来说,实在比以前好了许多,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微臣相信,娘娘依然可以受孕。” 听得这话,知春欢喜地道:“主子您听到宋太医的话了吗,您还有机会,奴婢相信您一定会得偿所愿。” “希望吧。”话虽如此,瑕月神色间却没有太多的期待与盼望,并非她不希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是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她已经不敢再有那样的奢望。 孩子……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奢侈了。 重华宫中,吴四在命人将空的肩舆抬下去后,看到刘奇在檐下来回走动,过去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待得看清是吴四后,连忙躬身道:“吴公公吉祥。”说罢,他悄悄瞥了一眼正殿,小声道:“主子可是已经回来了?” 吴四点一点头道:“怎么了,你有事要见主子?” 刘奇举了举捧在手中的册子道:“主子之前让我抄写的内务府记事册已经抄好了一半,我想拿给主子过目,刚才过来的时候,他们说主子去了延禧宫,所以我在此处等着。” “主子已经回来了,不过此刻在忙事,无暇见你,这几本册子你给我就行了,我会替你拿给主子。” 刘奇闻言赶紧将册子递了过去,随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主子最近比以往可是要忙多了。” 吴四随口道:“这是自然,再有一个余月,就要行册后大典了,许多事情主子都要帮着皇贵妃一道安排,另外还有令……” 在“嫔”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吴四赶紧闭起了双唇,努力将那个字给咽了下去,差一点就说漏了嘴,真是好险;主子可是吩咐过,不许随意泄露这件事。 刘奇追问道:“吴公公,令什么,可是令嫔娘娘?” “没有,你听错了。”说着吴四拉下脸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事。” 被他这么一喝,刘奇不敢再说,赶紧低头退下,不过刚才那几句话,已是令他确信,黄氏一定是在暗中做着什么,且与魏静萱有关。 在刘奇离去后不久,锦屏走了出来,对吴四道:“主子有事吩咐你,让你赶紧进去。” 吴四应了一声,快步来到黄氏所在的暖阁,待得行过礼后,垂手站在一边,静静等候黄氏吩咐。 黄氏拨弄着袖间的一枚圆润的珍珠,徐声道:“本宫刚才想了一路,总觉得这样等下去,太过耗费时间,很可能颖贵妃动手之时,魏德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始终是要双管齐下,才是最好的。” 吴四轻声道:“奴才明白,但魏德不动,咱们就没法子查出令嫔偷去皇贵妃两页手稿的真正目的。” 黄氏望了他,缓缓道:“他不动,咱们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 吴四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恕奴才愚昧,不懂主子之意。” “魏德之所以至今未动,是因为他找的那个人,还不能将皇贵妃的字临摹的一模一样,若是……”黄氏微微拖长了语调,“让他找到了呢?” 吴四不假思索地道:“找到了自然就会进行下一步。” 黄氏露出一丝笑意,道:“不错,本宫要的就是他进行下一步。” 这会儿,吴四已是明白了黄氏的意思,面露难色地道:“可是这一时半会儿间想要找到一位临摹高手并不容易,且还要一下子就能将皇贵妃之字临摹到真假难辩的程度。” 黄氏笑容自唇边扩散,“何需费心去找,现成的不是就有一位吗?” “现成的?”吴四疑惑地道:“主子是指何人?” 望着吴四迷茫的目光,黄氏缓缓吐出三个字,“皇贵妃。” 吴四目光变得越发迷茫,“这字本就是皇贵妃亲手写的,又何需再临摹。” 黄氏轻拍了手起身道:“正如你所说,字是皇贵妃所写,那么还有什么样的临摹,能比她亲手所写的更像,更能‘以假乱真’呢?” 这一次,吴四终于听明白了,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笑意,道:“主子是想请皇贵妃再写一份《劝学篇》与《三年问》,然后派人扮成善于临摹之人,引魏德上钩,从而知道魏德……不对,该说是令嫔的下一步是什么。”魏德不过是一颗棋子,魏静萱才是真正谋事之人。 黄氏笑一笑道:“你与锦屏都是跟了本宫十几年的老人,也是本宫的心腹,相较之下,你的心思更多一些,所以本宫传你进来问问,此计如何?” 吴四连忙道:“只要咱们寻的那个人小心行事,此计必然可成。”说罢,他讨好地道:“主子此计实在是高明,令奴才佩服之至。” 吴四讨好的话语却是令黄氏笑容一滞,轻声道:“曾几何时,本宫不懂得手段,更不懂得计谋,如今却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吴四,你说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吴四垂眸道:“依奴才愚见,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他跟随黄氏多年,知道她性子最是温厚,也最是不愿沾染那些阴谋诡计,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算计,若非她信任瑕月,而瑕月又肯护她,怕是早就被废入冷宫,甚至是丢了性命。 ... 第一千零四章 一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事……”黄氏喃喃重复了一句,淡淡一笑,“不错,在这紫禁城中,确实是好事!” 当日,黄氏又去了一趟延禧宫,向瑕月讨来她重新写的两张纸,随即交给吴四,嘱托他翌日出宫转交给其家人,并告之她所想的计划。 黄氏家族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想找一个招摇撞骗的人并不难,应该说,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随时都能遇到几个这样的人。 他依着吩咐,寻机会与魏德接触,并且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擅长临摹的本事,魏德果然中计,将那两张纸交给他,让他试着临摹,看能否能做到比他之前所寻之人临摹的更加相似。 一切皆如计划,然当那人看到清那两张纸上的字时,却是紧紧皱起了双眉,之后不动声色地递还了回去,推说已经记在脑海里,不过得等到安静的时候,才能写出来。 魏德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起疑,而在其离开后,那人立刻来到黄府之中,在一番密谈后,拿了银子离开,而黄父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连着那两张手稿派人即刻送入宫中。 当黄氏看到信中的内容时,满脸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这……不合情理,根本就说不通。 黄氏思忖良久,始终是想不通其中的问题,吴四见其神色不对,试探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黄氏折起信纸,神色凝重地道:“去备肩舆,本宫要立刻去延禧宫。” 吴四不敢多问,在命人备好肩舆后,与锦屏一起随黄氏来到延禧宫,正好宫廷裁作送来册后大典之时所要穿的吉服、朝冠以及领约等物,皆是依着皇后的规格精心制成。 一直等到宫廷裁作离去,黄氏方才取出藏在袖中的信递过去,“娘娘请过目。” 瑕月有些疑惑地展开信纸,待得看过之后,她的神色就如黄氏最初之时那样,难以置信地道:“字迹与本宫不同?怎么会这样?” “臣妾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父亲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人拿到魏德递来的那两张纸后,发现与臣妾交给他的那两张,虽然上面所写的字一样,但字迹完全不同,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因为这个出入,计划不得不暂时中止。” 瑕月稍一转念,道:“可有拿到魏德那两张纸?”言语总不及亲眼所见来得清楚。 黄氏摇头道:“没有,魏德看得很牢,不肯让那两张纸离了视线范围。” 瑕月轻敲着扶手,轻声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是出自本宫之手,怎会字迹不同呢?” “这一点臣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黄氏停顿片刻,蹙眉道:“总觉得咱们似乎漏了什么事。” 齐宽试探地道:“难不成……令嫔要临摹的并不是主子您的字迹?” 瑕月当即否决道:“若不是本宫,她何必费那么大的劲,从本宫书房中偷走那两张手稿?” 齐宽被问得语塞,过了半晌,讪讪道:“偷了主子的手稿,却又让人另外抄录了去临摹,奴才真是想不明白令嫔的心思。” 齐宽的话令瑕月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想了什么,却又无法真切抓住,她急切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齐宽愕然片刻,道:“奴才说不明白令嫔的心思。” 瑕月摇头道:“不是,再前面那句。” 齐宽本是随口一说,一时之间哪里想得起来,想了一会儿方才道:“令嫔偷了主子的手稿,却又让人另外抄录临摹,令人不明白她的心思。” “是了,就是这句话!”瑕月起身,眸中精光如轮,“本宫知道魏静萱是何打算了。” 黄氏精神一振,起身询问道:“敢问娘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冷笑道:“魏静萱料知本宫会发现此事,也料知本宫会派人盯着她,所以她就依着本宫的手稿,另行抄录,让魏德拿着假的手稿四处寻访临摹之人,掩人耳目,若非仪贵妃想出这个法子,咱们至今还被她蒙在鼓中,一味盯着魏德。” “这个魏静萱,好生狡猾!”这般斥了一句,黄氏又急急问道:“那真正的手稿在何处?” 瑕月沉声道:“本宫不知,任何一个姓魏之人,皆有可能。”停顿片刻,他又问道:“除了魏德之外,其他人有何动静?” “自从前阵子起,魏家人就经常在外奔波,仿佛是在找什么人,具体情况,尚未曾打听到。” 瑕月攥紧手中的信纸,冷声道:“盯紧他们,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漏下,一定要尽快查知,魏静萱究竟想利用本宫的手稿做什么。” 黄氏答应之余,又有些恼恨地道:“臣妾总以为这次能够查知魏静萱的阴谋,岂料仍是被她摆了一道,无功而返,臣妾真是无用。” “贵妃怎说这样的话,至少这一次咱们知道了她的打算,早晚会抓住她的狐狸尾巴,让她无所遁形。” 瑕月猜到了魏静萱的打算,但很可惜,只猜到一半,那两张手稿……并不在魏家人手中,而是在……重华宫! 自从拿了那两张手稿后,刘奇一有空就躲在屋子里习练,待得有人来时,就将手稿夹在书册之中,装作是在眷抄书册的模样;众人知道刘奇常要奉命眷抄一些东西,所以对此并未生疑。 数日之后的夜间,刘奇带着自己临摹的最好的两张手稿悄悄来见了魏静萱,后者就着烛火看过后,扬眉道:“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你似乎忘了一桩事。” 刘奇见魏静萱并无不悦之意,暗自松了一口气,道:“请娘娘示下!” 下一刻,纸片倏然掷在他脸上,蒙住了他的双眼,更有尖厉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本宫说的是足以以假乱真,而非仅有几分相像,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居然拿这样的东西来唬弄本宫,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刘奇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奴才万万不敢有此念,奴才已经尽力了,但奴才实在不善临摹一道,奴才……” ... 第一千零五章 腹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冷声道:“你若是做不到,本宫就只能将事情如实告之仪贵妃,看她会如何处置你!” 一听这话,刘奇慌忙道:“不要!求娘娘开恩,奴才……”他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魏静萱打消念头,小元子见状,帮着说话道:“主子,才几日功夫,刘奇能临摹成这个样子已是不错了,您再给刘奇一次机会吧!”说着,他朝刘奇不停使眼色,后者会意地道:“是,奴才回去后一定尽力临摹,让娘娘满意,求娘娘开恩。” 魏静萱冷冷扫了他一眼,“刘奇,本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若下次你还拿这种东西过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刘奇忙不迭地道:“是,下一次,一定会让娘娘满意。” 魏静萱轻嗯了一声道:“最近仪贵妃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刘奇将那日与吴四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道:“吴四为人谨慎,奴才暂时还无法从他嘴里套到更多的话,不过奴才觉得,仪贵妃很可能在行对娘娘不利之事。” 魏静萱冷哼道:“她若会做对本宫有利之事,就是天下奇闻了;下一次,本宫要听到更确切的消息,知道吗?” “奴才明白。”说罢,刘奇试探地道:“若娘娘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慢着。”魏静萱的话令刘奇刚刚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颤声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魏静萱瞥了香菊一眼,后者点头,走过去将一锭银子放在刘奇手中,“这是主子赏你的,好生收着。” 刘奇一怔,待得回过神来后急忙推辞道:“奴才不敢受娘娘赏赐。” “收着吧,只要你往后好生做事,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魏静萱深谙打一棒给一枣的驭人之术。 “多谢娘娘。”刘奇见推却不过,只得收下,这锭银子令他心思起了微妙的变化,对于魏静萱的差遣不再如之前那么抗拒。 在刘奇退下后,魏静萱唤过小元子问起魏家人的近况,小元子的回答与之前相似,并无多大变化。 魏静萱蹙眉道:“还没有查到那些人吗?” 小元子摇头道:“老爷不曾寄信过来,想是还没有消息。” “都查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至少那几个人的背景该知道一些。”在小元子的垂头中,魏静萱想起刘奇刚才语焉不详的话,思忖半晌,道:“你明日出宫走一趟,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宫担心有人在暗中算计。” 小元子应了一声,忧声道:“主子,奴才听闻慎嫔、张嫔等人,常在背后中伤主子,咱们是否得想个法子?” 魏静萱冷然一笑,道:“由着她们去,凭她们几个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贵妃那头,此人才是心腹大患!”说话间,她忽地感觉腹中一阵痛意,最近几日常会出现这样的事,不过都是痛一下就立刻无事了,她曾就此事问过庄正,后者仔细诊过脉,然并无异样,只嘱其好生歇着,莫要操劳。 魏静萱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但很快就察觉不对了,因为痛意竟然一直持续不断,且还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令她忍不住捂住了明显隆起的腹部。 香菊发现魏静萱的异常,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魏静萱面带惊骇地道:“快!快去传庄太医过来,快!” 香菊答应一声,匆匆离去,小元子则扶了她去内屋歇息,在等庄正过来的时候,疼痛一直不曾止歇。 好不容易等到庄正过来,不等其行礼,魏静萱已是急声道:“庄太医,快替本宫看看,为何本宫会突然腹痛不止?” 庄正赶紧上前诊脉,发现魏静萱脉象不稳,胎气激荡,情况很是不妙;庄正收回手后,自医箱中取出银针,为魏静萱固胎,随后又开了方子,让香菊立刻去取药煎好送来。 在施过银针后,魏静萱腹中的疼痛渐渐消失,令她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间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害怕冒出来的冷汗,“庄太医,你不是一直说本宫胎气稳固吗?为何会这个样子?” 庄正紧皱了双眉道:“娘娘之前的胎气确实很稳固,这一次突然如此,微臣也是不解得很。” 魏静萱沉默半晌,道:“是不是与本宫之前的腹痛有关?” “微臣也不确定,虽然娘娘如今腹痛已经有所好转,但在微臣查明原因之前,娘娘最好卧床休养,尽量避免操劳动气,以防再出现同样的事。” 小元子询问道:“庄太医,会否是有人暗中对主子不利?” 庄正点一点头,对魏静萱道:“这一点微臣也想到了,所以微臣会详察倚梅轩之中所有与娘娘相关之物,若真有不利之物,必逃不过微臣双眼。” 魏静萱颔首道:“一切有劳庄太医了。” 庄正点一点头,开始一样一样检查起内屋的东西来,之后又查了其他地方,均无任何可疑,也就是说,腹痛……只是一个意外,并没有人动手脚加害。 这个时候,香菊端了药进来,待得魏静萱喝下后,庄正再次为其诊脉,这个时候,魏静萱的脉像已经平稳下来,并无大碍,正当庄正准备收回手时,指尖突然触及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古怪,令他原本已经有些松开的手指再次蜷紧。 魏静萱察觉他这个异样,紧张地道:“是否本宫的龙胎仍有不妥?” 庄正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全神贯注地诊着脉,良久,他终于松开手,脸色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看到他这个样子,魏静萱迫切地道:“庄太医,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庄正脸色难看地道:“微臣怀疑……娘娘怀的可能不是一位皇子。” 小元子在旁边听得一怔,旋即带着浓浓的欢喜道:“庄太医是说主子怀的是双生?是不是龙凤胎?” 后宫之中,双生极是少见,弘历有那么多嫔妃,能够诞下双生子的,也只有胡氏一人,龙凤双生更是从来没有过,若魏静萱可以诞下龙凤双生,那么她极可能再晋一级,与夏晴等人并列四妃之位。 ... 第一千零六章 多生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并不似小元子那样的高兴,若真是龙凤双生,庄正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究竟怎么了?” 庄正犹豫再三,方才开口道:“娘娘怀的既不是单胎,也不是双生,很可能是好几个。” 此言一出,诸人皆是愣在了那里,好几个……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魏静萱腹中孕育有着好几位皇子或是皇女,双生已是极其难得的事,三个四个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小元子最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魏静萱打千儿道:“恭喜主子,主子大喜,皇上若知此事,定会许您更大的荣耀!”香菊反应过来,也跟着他一道向魏静萱道喜。 魏静萱自己也是面泛喜色,腹有多子是比龙凤双生更好的事,一旦产下,晋位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她压下心中的喜意,望着双眉紧锁的庄正道:“庄太医,此乃喜事,何以你脸色这么难看?” 庄正苦笑道:“若是可以顺利生下,自然是喜事,但真的可以顺利吗?” 他的话犹如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令魏静萱浑身发凉,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当初胡氏产双生子,险死还生,她若临盆,情况必然比胡氏更加危险,随时会有性命之忧;还有,若到时候母子难以双全,那拉瑕月等人一定会怂恿皇上保龙胎而弃自己,至多就是赏自己一份哀荣,人都死了,那些个荣华风光还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魏静萱已是冷汗涔涔,低头盯着自己微隆的腹部,一字一字道:“如此说来,是祸不是福?” 庄正沉沉点头道:“眼下看来,确是如此,月份越大,这个情况就越明显。” 小元子着急地道:“既是这样的情况,你早前为何不说?” 庄正涩然道:“我若知晓,怎会不提醒娘娘,之前月份那样小,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就是现在,若非我发现娘娘服过药后,胎脉跳动旺盛异常,也难以想到这个问题。” 魏静萱阻止小元子再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有何办法可以保住本宫与孩子?” 庄正低头思索着,良久,他带着浓重的无奈摇头道:“恐怕……难以双全,娘娘与孩子只能保一方。” 魏静萱身子一晃,面色苍白地望着庄正,颤声道:“这么说来,若本宫想要保住性命,就不能要腹中的孩子?!” 庄正轻咬了牙道:“是,而且娘娘必须尽快下决定,龙胎越大,您的危险就越大,一旦过了五个月,怕是就由不得您了。” 魏静萱十指紧握,指节无一例外的泛起白色,她面色铁青地道:“这个贼老天与本宫开什么玩笑,给了本宫龙胎,却又不让本宫生下来;三次了,本宫怀了龙胎三次,却无一次可以善终!” 魏静萱眼眸中有着怨毒的恨意,然她似乎忘了一件事,第二胎所生的女儿,原本是可以平安长大的,将那个孩子生命定格的……恰恰就是她这个额娘! 香菊忧声道:“平常人想怀双胎都不易,主子怎么会一下子就怀了那么多个,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如此说着,她又对庄正道:“庄太医,会否是您诊错了,其实主子腹中并没有那么多孩子。” 庄正目光扫过魏静萱隆起的腹部,“娘娘怀孕不过三个余月,寻常孕妇在这个月份腹部不过是稍有些隆起,娘娘却是已经很明显,如此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娘娘腹中胎儿偏大,但三个月的胎儿不过刚刚成形,实在不可能会大到哪里去,那么剩下的,就是里面并不止一两个胎儿,所以才会大的那么快。” 魏静萱自然不会拿性命冒险,但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失去爬上四妃之位的机会,她脑中极力思索着,许久,缓缓开口道:“本宫知道,当年愉妃生五阿哥之时,曾遭皇贵妃算计,使得她胖得几乎不成人形,尚在腹中的五阿哥也是巨大无比,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幸好早产一个余月,方才母子平安;若是本宫也早产,能否两全?” “几乎不可能;娘娘要知道,愉妃之所以早产却母子双全,是因为她只有一个孩子,且发育胜过寻常婴儿许多,即便早产也可成活,但即使这样,五阿哥也患有先天性心病,不可治愈。”顿一顿,他续道:“娘娘的情况与愉妃有很大不同,您腹中的孩子至少有三个,甚至可能是四个,这么多个孩子挤在一个母体当中,其发育势必会受影响,也就是说,他们会比寻常婴儿小许多,即便是足月出生,也难以成活,更何况是早产。” 庄正的回答,令魏静萱心情沉到了谷底,很久之后,方才沉声道:“这么说来,摆在本宫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是不是?” 庄正神色无奈地道:“恐怕是这样。” 见魏静萱默然不语,小元子安慰道:“主子您别太担心,庄太医没有法子,或许其他太医有,奴才这就去传其他太医。” 不等他有所动作,魏静萱已是道:“不必了,这是一条死胡同,就算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亦是无计可施。” “这么说来,娘娘是决定了?”面对庄正的询问,魏静萱颓然叹息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本宫还能怎么办。” 庄正低头道:“那微臣这就为娘娘开方。” “不急。”魏静萱眼中冷意蕴然,“本宫的孩子,岂能死得这样没有价值。” 庄正明白她的心思,轻声道:“若是这样,娘娘得抓紧一些,留给您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本宫知道。”这般说着,魏静萱始终心气难平,咬牙道:“到底要等到何时,本宫才能诞下龙嗣。” “娘娘莫要太过心急,只要您坚持服用微臣开给您的药方,一定会诞下龙种。”庄正话音刚落,便听到魏静萱讽刺地道:“这个话你与本宫说过无数次了,结果呢?倒是怀上了,却是这样一个情况,亏得本宫之前还一日三次的服用。” ... 第一千零七章 自作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庄正骇然惊道:“三次?您之前不是说一日两次吗?” 小元子解释道:“原本是两次,后来一直不见动静,主子担心药效不够,所以在怀有龙胎的前一个月又加服了一次。” 庄正急声道:“微臣之前就与娘娘说过,不能多服用,两次已是太多,您还服用三次,很容易伤了身子。” 魏静萱不以为然地道:“你一直都在为本宫请脉,当知本宫身子一直很好,并无任何异常。” “可是……”庄正欲要再说,忽地眉心猝然一跳,满脸懊恼地道:“微臣明白了,娘娘您为何会一下子怀上多生子,必是因为您多服那药之故。” 魏静萱神色大惊,坐直了身子道:“不可能,那药怎会有那样的功效?” “多生子,纵然是在千万人中也难见一个,娘娘突然如此,除了那药之外,娘娘还能想到其他可能吗?” 魏静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冷风从未曾关严的窗缝中漏进来,带着入骨的清寒,虽然香菊很快去关紧了窗子,魏静萱依然觉得浑身发凉,若……一切真如庄正所言,那今日这件事,就是她一手所为,是她的心急害了自己;一门心思想要怀上龙胎,结果倒是怀上了,却…… 这样的事实,令她难以接受,下一刻,她用力摇头,带着难言的惊骇道:“不会的,不会是那药之故,一定不是。” 庄正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魏静萱心中是清楚的,只是难以接受那样的事实,所以才不断否认。 果然,魏静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终至无声,任由凝重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屋子,小元子二人虽觉得浑身不自在,却不敢出言打破,低头暗自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终有声音打破了这份凝重,“这次小产,会否会对本宫身子有影响?” 庄正连忙道:“微臣会仔细把握药量,尽量避免伤害娘娘玉体,后面只要好生调养,影响应该不大。” “好。”魏静萱点一点头,又道:“待本宫选定日子之后,再请庄太医过来;至于刚才之事,除了咱们几人之外,本宫不希望再有别人知晓;在其他人眼中,本宫依然是一切安好,无病无痛,明白吗?” “微臣晓得,娘娘不必担心。”在庄正准备离去之时,魏静萱又唤住他,静默片刻道:“你之前给本宫服用的药,若是依样用在别人身上,会否变得与本宫一样?” 庄正沉思片刻,道:“微臣不敢保证,但有很大的可能。” 魏静萱颔首示意他退下,在其走后,香菊见魏静萱一直低头不说话,小声劝道:“主子您莫要难过了,庄太医刚才也说了,您以后还会怀有龙胎的,只是那药不能再喝得这么多了。” 魏静萱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一切已成事实,没什么好难过的,本宫只是在想,要如何让这几个孩子去的更加有用罢了。” 香菊知道魏静萱素性冷漠,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亲骨肉也如此无情,这样的人,当真是有些可怕。香菊并不知道魏静萱曾亲手掐死自己女儿的事,否则她就不会意外今日之话了。 魏静萱瞥见她眼底的骇意,凉声道:“怎么了,觉得本宫说得不对?” 香菊慌忙否认道:“没有,奴婢只是……只是……”不等她想出话来,魏静萱已是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本宫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问你,可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那样的笑语柔和,却令香菊惶恐,不由颤声道:“奴婢当然记得,奴婢的主子就是您。” “记着就好,好好做你的事,本宫不会薄待了你,反之……”冰冷尖利的护甲划过香菊的脸庞,令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下,“你不止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你的家人。” “奴婢知道。”在香菊声音发抖的答应后,魏静萱取下小指上铜镀金的护甲,厌弃地掷在地上道:“去让内务府重新送一批护甲过来。” 待得屋中只剩下小元子后,魏静萱道:“黄氏与胡氏二人,你觉得先除了何人为好?” 小元子眸光一闪,道:“主子可是想将滑胎一事,安在其中一位的头上?” 魏静萱抚过腹部,轻笑道:“不错,本宫的孩子就算不能出生,也定然不可白死。” 小元子转着眼珠子道:“其实一直以来,主子最大的对手都是皇贵妃,主子何不将此事安在皇贵妃头上,好先除了这个大患;至于仪贵妃与颖贵妃,奴才相信,她们碍不了主子的路。” 魏静萱幽幽叹了口气,道:“本宫何尝不想,但是皇上对皇贵妃恩宠极盛,更是给予了她旁人没有的信任,诬她谋害本宫龙胎,或许可以扳倒她,也或许不行;与其冒这个险,倒不如除了她的左膀右臂。再者,本宫已经有了对付那拉瑕月的法子,只是时机还没到。 小元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仔细想了一番后,他道:“奴才以为,先除仪贵妃为好;一来,重华宫中有刘奇为内应;二来,论心思之密,仪贵妃要略逊于颖贵妃。” “你与本宫想的一样。”如此说着,魏静萱抚着之前被她攥皱的衣裳,似笑非笑地道:“仪贵妃……看样子她是没法等到行册封礼的那一日了。” 翌日,小元子出宫前往魏府,然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们想方设法打听之前送礼过来的那些人,但一个个都像是失踪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也曾寻遍大街小巷的商铺摊贩,却无一个是印象中的人。至于最近送礼来的那些人,他们也曾试着问过,无奈那些人嘴很紧,不论他们怎么拐弯抹角的问,都问不出有用的消息来;魏行曾跟踪过其中几人,但每每跟到一半便被甩得不见踪影。 这样的情况,令魏父也觉得事有蹊跷,不敢再受那些人送来的东西,在推却了几次后,这两天一直不曾再有人来过。 ... 第一千零八章 速战速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后,魏父愁容满面地道:“元公公,这件事越来越不对劲了,娘娘可有查知那些人的来历?” 小元子垂目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是与宫中有关,您也知道,宫中有许多人想对娘娘不利。” 魏父忙不迭地道:“我明白,那现在该怎么办?”说着,他懊恼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收那些银子了,清苦一些也好过现在提心吊胆。” 一旁的魏行不以为然地道:“父亲未免太过担心了,妹妹如今贵为一宫之主,又身怀龙胎,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自能保我们平安。” &p;魏父拉下脸喝斥道:“你懂什么,宫中多的是比你妹妹位份高的,尤其是那位皇贵妃,咱们一家子差点就死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你还不长记性吗?” 魏行被他骂得脸庞发红,低头不敢言语,魏父越想越气,待要再斥责,小元子拉住他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魏老爷再生气也无用,您继续与二位公子查访这事,奴才这就回去禀告娘娘。” 魏父连连头,“好,娘娘有何吩咐,还请元公公赶紧告之老夫。” “一定!”如此说站在,小元子告辞离去,他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是落入他人视线之中,就在小元子踏入宫门后不久,一封信送到了长春gong。 胡氏看过信后,当即便备肩舆前往延禧宫,岂料到了那边,得知瑕月去了重华宫看望永珹,这几日天气寒冷,永珹不慎感染了风寒,已是咳了好几天了。 胡氏略一犹豫,便命宫人抬着肩舆赶到重华宫,她入内的时候,恰好被刘奇看到,见其神色凝重,刘奇留上了心,走到宫门处对守在那里的宫人道:“颖贵妃也是来看望四阿哥的吗?” 宫人如实道:“颖贵妃一下肩舆就问我说皇贵妃是否在里面,估摸着是来寻皇贵妃的。” 刘奇訝然道:“颖贵妃怎么知道皇贵妃在这里,难不成她是从延禧宫过来的?” 宫人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倒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刘奇连忙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 在回到庭院后,他犹豫了一下,快步往茶房行去,他知道,颖贵妃一来,定会有宫人去茶房沏茶;果然,进了里面,一名宫女正将滚烫的热水沏入已经放好了茶叶的盏中,下一刻,清香顿时逸满了整间茶房,红漆托盘上已经摆了两盏茶。 宫女覆好最后一个盏盖,端起红漆托盘往外走来,这个时候,刘奇故意往她那边撞去,在宫女的惊呼声中,茶盏倒翻,茶水洒了她一身。 待得看清是刘奇后,宫女嗔怪道:“你进来也不看一眼吗,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瞧瞧,茶都打翻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奇嘿嘿一笑道:“我哪知道紫兰你在里面,撞到了你是我不好,还望恕罪。” 紫兰翻了个白眼道:“撞到我倒是没事,就是打翻了茶麻烦,这是要沏给颖贵妃的,这下好了,得重新再沏。” “行了,下次不会的。”这般说着,刘奇一脸关切地道:“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以免在诸位娘娘面前失仪。” 紫兰一脸为难地道:“可是这茶……” 刘奇当即道:“我帮你沏了送去就是,谁叫这祸是我闯出来的呢。” 紫兰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记得用摆在右上格的君山银针与雨前龙井,皇贵妃与颖贵妃喜欢喝这两个茶,至于主子的喜好,你知晓的,不必我多说,沏好后送到西暖阁去。” 刘奇满口答应,待得紫兰离去后,他赶紧沏了茶送去,待得奉上茶后,锦屏走到他身边,悄声道:“紫兰呢,怎么不是她奉茶过来?” “回姑姑的话,紫兰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沏好的茶,湿了衣裳,怕在皇贵妃面前失仪,所以赶着去换衣裳,让我帮她送来。” “这个紫兰,怎么如此毛燥。”在锦屏蹙眉之时,黄氏已是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刘奇很想留在暖阁里,听她们说些什么,但黄氏发了话,他若还不肯走,就该惹其疑心了。 暖阁中一片静默,摆在角落里的炭盆冒着丝丝热气,瑕月用盏盖撇去浮在茶水上的浮沫,轻啜了一口,打破了这片静寂,“你是说,魏静萱已经察觉到了你的计划?” “不错,否则魏家人不会推却臣妾命人送去的银子,而且他们最近经常行走于街巷之中,四下打听,试图寻找臣妾派去的那些人。” 黄氏询问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会不会被魏家人找到?” “姐姐放心,他们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除了臣妾的家人,无人可以找到他们。” “那就好。”黄氏轻舒一口气,道:“妹妹之前一直说时机还未成熟,但眼下魏静萱已经发现了端倪,恐怕就算时机未熟,也得动手了。” “不错,我来此就是想和皇贵妃与姐姐商量,看是否现在动手,再拖下去,担心会生变。” 瑕月捧着茶盏徐徐道:“如今天色已晚,宫门将关,明日一早,无法送信出宫,明日一早,妹妹就立刻派人出宫一趟,让他们报到顺天府,正如你所说,迟则生变,万不可给他们应变的时间,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胡氏也是这个意思,听得这话,当即颔首答应,黄氏在旁道:“臣妾担心,魏家人的事,不足以动摇魏静萱,毕竟她腹尚有龙胎在。” 胡氏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魏氏行事极其小心,除了倚梅轩那些人之外,根本无人能够接近她,而她一旦踏出倚梅轩,就绝不喝一口水,吃一口东西,哪怕勉强吃了,也会悄悄吐在绢子里。” 前几日,魏静萱曾去她宫中请安,胡氏见她不肯喝茶,想试她谨慎之度,便亲自拨了个金橘来她吃,魏静萱推辞不过倒是吃了,不过只吃了两瓣便推说有些酸,不肯再吃;而且,就连那两瓣,魏静萱也不曾真正吃进肚中,而是作势嚼几下,然后借着拭唇的动作悄悄吐在绢子里。 第一千零九章 黑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虽做得隐秘,却还是被胡氏发现了,其实魏静萱完全不必如此,因为胡氏是不会在自己宫中对她动手的,换而言之,在长春gong食用的东西,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一点她应该很明白,但依旧如此,足见其戒心之甚。 黄氏听得大为皱眉,道:“这么说来,岂非一点破绽也寻不到?”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破绽。”瑕月搁下捧在手中的茶盏,鬓角一枝金丝海棠珠钗闪耀着清冷如霜的光芒,“册封礼后,魏静萱就该移出倚梅轩,迁入一宫主殿之中,到时候,内务府会依着六嫔之例,派遣宫人去侍候;到时候,她仍能将那么多人弄得水漏不湿,针插不进吗?” 黄氏摇头道:“人⊙♀,a☆nsh+uba.越多就越不易控制,再加上孕中疲乏,魏静萱怕是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制下人。” 胡氏眸中精光一现,道:“娘娘可是想在新派去的宫人中安插内应?” 瑕月微微一笑,搁下一直捧在手中的茶盏道:“周全已经替本宫挑好了去侍候令嫔的人,包括她身边的首领太监。” 胡氏愕然道:“魏氏身边的首领太监不是小元子吗,怎么还要再另外派人过去,再说,魏静萱也不会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瑕月噙了一缕比刚才更浓郁的笑容,“她可以不用吗?” “她自然……”话说到一半,胡氏似乎明白了过来,然眸中却多了几分疑惑,“她自然不敢不用,但她绝对不会信任此人。” 瑕月弹一弹衣襟,悠然道:“本宫知道,不过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足够令她心烦,从而……忽略了其他人。” 一直没有作过声的黄氏脱口道:“臣妾明白了,娘娘这是想暗度陈仓,但……会否晚了一些,毕竟这需要时间准备,是无法与颖贵妃的计划并行的。” “无需并行。”瑕月走到炭盆前,取过火钳子拨动着一块铜盆边缘一半通红一半霜白的银炭,使其那一半也接触到炭火,“龙胎可以令魏静萱无恙,也可以令魏静萱死无葬身之地!”最后六个字,她说得犹为缓慢,透着深切的恨意。 “娘娘之意是……”不等胡氏问下去,瑕月已是转过身道:“具体事宜,本宫尚未思虑周全,晚些再说吧。” 正当她欲回椅中坐下时,眼角余光瞥见映在洋玻璃上的一小团黑影,神色倏然一变,死死盯着那团黑影。 胡氏见瑕月突然停在那里不动,且脸色怪异,疑惑地道:“娘娘怎么了?” 瑕月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招手唤过齐宽,在其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后者望着窗子点了点头,随即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有轻微的“吱呀”声泄露了开门的动静。 这个时候,胡氏二人亦看到了窗外那小团黑影,皆是一脸惊色,重华宫中竟然有人偷听她们说话? 最为吃惊的莫过于黄氏,若真有人偷听她们说话,也就是意味着重华宫中有人被收买,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个时候,齐宽的身影出现在洋玻璃上,紧接着那团黑影“喵”的一声迅速消失。 听到这个声音,黄氏松气道:“原来是猫。” 果然,齐宽空手进来,垂目道:“启禀主子,窗外无人,是一只猫蹲在窗台上,奴才一过去,它就跑了。” 自从明玉逝后,无人再对动物毛发过敏,宫中嫔妃闲着无事,便又有人养起了猫狗,重华宫中也养了一只,供永珹玩耍。 胡氏轻抚着胸口道:“幸好是虚惊一场,要不然就麻烦了。” 黄氏道:“应该不会,宫中这些人皆是使惯了的老人,最短的也有四五年了,应该不至于做出背主之事。” 虽然已经证实在窗外的黑影是一只猫,但瑕月的神色依旧有所不展,刚才的事令她心中泛起一丝警惕,思忖片刻,她道:“之前进来的内监,本宫以前并不曾见过,可是新来的?” “娘娘是说端茶之人?”待得瑕月点头,黄氏道:“刘奇在臣妾宫中侍候已有好几年了,不过他一直都在外殿侍候,所以娘娘未曾留意。” “为何今日是他奉茶?”面对瑕月的询问,锦屏代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刚才问过刘奇,他说紫兰不慎打翻了沏好的茶,连衣裳也弄湿了,所以让他帮着送来。” 静默了一会儿,瑕月道:“去传紫兰,本宫有话问她。” 待锦屏下去后,黄氏蹙眉道:“娘娘您怀疑刘奇?但刚才齐宽不是已经说了,并无人偷听吗?” “说不上怀疑,不过……”瑕月拨弄着镶在护甲上的一颗翡翠,凉声道:“魏氏的心机,咱们都是见过的,对付她,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黄氏点点头,示意锦屏下去,不一会儿,她便带了紫兰进来,后者以为黄氏传她过来是要质问她打翻茶盏的事,慌忙道:“求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刘奇他突然进来,所以才会打翻。” 瑕月眉梢一动,盯了紫兰道:“你说是刘奇害得你打翻茶盏?” 紫兰忙不迭地点头,道:“奴婢沏好茶准备送来暖阁,岂知步出茶房的时候,刘奇突然走进来,害得奴婢躲闪不及打翻了茶盏,” “所以刘奇就代你奉茶上来了是不是?” 紫兰如实道:“是,他说怕奴婢湿了衣裳,这样过去会在诸位娘娘面前失仪,所以就代奴婢奉茶过来。”说着,她又急急跪下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求皇贵妃恕罪,求主子开恩。” “本宫与你主子皆无怪责之意,起来吧。”待得紫兰千恩万谢地站起来后,瑕月又问道:“之后呢,你可曾见过刘奇?” 紫兰摇头道:“奴婢换好衣裳出来,便不曾见过刘奇。” 黄氏开口道:“你可知刘奇为何会出现在茶房,他去那里做什么?本宫安排给他的差事,可没茶房这一样。” 紫兰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刘奇没有说,奴婢也不曾问他。” 第一千零一十章 无可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望着黄氏道:“这样看来,这个刘奇当真有些可疑。” 黄氏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地道:“去,立刻将刘奇给本宫唤进来。” 锦屏再次离去,这次花的时间久了一些,过了一刻钟方才看到她带着刘奇进来,后者行礼之时,有细长的松针掉落在地。 瑕月打量了他一眼道:“为何身上会沾有松针?” 刘奇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刚才与小孟子一起修整栽在后庭的几棵松树,所以沾了一些在身上,请娘娘恕罪。” &nbs≠→,a▼nshub¢a.p;黄氏盯了他,冷声道:“本宫问你,你无缘无故去茶房做什么?” 刘奇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之前不小心掉了钱袋,四下寻找,不知不觉就寻到茶房去了。” 瑕月盯着他道:“后来呢,可有寻到钱袋?” 刘奇依言道:“还没有,奴才打算待会儿再去找找,希望可以找到。” 胡氏牵过小几上的梅花轻轻一嗅,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应该急着把钱袋找回来吗,怎么还有心思帮紫兰奉茶送到暖阁来?” 刘奇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奴才害得紫兰打翻了茶盏,理应这么做,至于钱袋……若是实在寻不到,也没法子,平日里奴才也无需用到银子,只是无钱寄回家中去了。” 黄氏沉声道:“你退出暖阁后,又去了哪里?” “奴才原是打算去找钱袋的,但小孟子说要修整后庭那几颗松树,拉奴才去帮忙,奴才见他似乎很急,便答应了,在姑姑来找奴才之前,一直都与小孟子在后庭。” 黄氏将目光转向锦屏,后者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道:“奴婢确是在后庭找到的刘奇,小孟子当时也在。” 黄氏沉吟片刻,命锦屏去与小孟子对质,看刘奇所言是否属实,锦屏去了一趟回来后,证明刘奇并未撒谎。 在将刘奇打发下去后,黄氏道:“娘娘,看来此事确是个意外,刘奇并无可疑。” “如此自是最好。”说完这句话后,瑕月起身离开,在她之后,胡氏亦离开了重华宫。 站在暗处的刘奇看到她们离开,长出了一口气,举袖抹去额间的冷汗,别看他刚才在暖阁里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事实上,离开暖阁后,他确实绕到了后面的窗边,贴墙偷听里面的对话,后来他看到有人远远过来,怕被其发现,就赶紧离开了,没想到竟让他逃过一劫,真是险之又险。 之后,他看到锦屏带着紫兰来到暖阁,担心黄氏等人对自己起了疑心,急忙寻思起对策来,他在将钱袋丢到角落里后,迅速去找了小孟子,小孟子与他乃是同乡,平日里颇为要好,偶尔小孟子会随他一起去赌上几把。他央求小孟子帮他撒谎,小孟子起初不愿,但后面架不过刘奇的哀求,便应了下来。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锦屏就找上了他,亏得他早有准备,否则麻烦真是大了。 刚才虽然隔着窗子不曾全部听清,但还是听到了一些,主子与皇贵妃她们果然是在对付令嫔,他得赶紧将事情告诉令嫔才行。 正自想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整个跳了起来,待得看清是小孟子后,方才放松下来,抚着胸口道:“你这是想吓死人吗?” 小孟子走到他面前嘻嘻笑道:“开个玩笑罢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刘奇没好气地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小孟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还没问你呢,你今儿个怎么回事,整个人看起来怪里怪气的,还让我帮着你撒谎骗主子。” “这个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以后有空再慢慢与你解释吧。”这般说着,刘奇便要离开,小孟子疑惑地道:“你要去哪里?” “我……”刘奇本欲随意寻个借口敷衍小孟子,让他别管自己去哪里,话刚出口,忽地想起刚才在暖阁里的事,不行,他现在不能去倚梅轩,万一被人发现,就是自投罗网;想到此处,他赶紧咽下嘴边剩余的话,转而道:“我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寻钱袋。” 小孟子点一点头道:“左右我已经忙好了,没什么事情,干脆就帮你一道寻吧。” 刘奇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寻着钱袋,一边想着该如何将消息传递给魏静萱,他很清楚,一旦魏静萱出事,他也休想脱身。 小孟子寻得很仔细,一番搜寻之下,竟然真让他找到了钱袋,在将钱袋交给刘奇时,他笑道:“看样子,你要请我吃酒了。对了,很久没去赌钱了,趁着月钱刚发,今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永巷赌上几把。” 他的话令刘奇心中一动,当即道:“我晚上有些事,怕是不能陪你同去。” 小孟子有些失望地道:“这样啊,那算了,一个人去也没意思,等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再说。” 刘奇四下瞥了一眼,轻声道:“这有什么,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正好再帮我一个忙。” 一听这话,小孟子顿时垮了脸,道:“你该不会又要我帮着你骗主子吧?” “胡说什么,哪里有这么多事要骗主子。”如此说了一句,刘奇道:“只是前几日我在赌桌上欠了人家一些钱,趁着这会儿月钱发了,想你帮我带去还给他。”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行,你把银子给我,我帮你带去就是了,对了,要还给谁啊?” “小元子。”听到这个名字,小孟子骇然道:“你居然问他借银子?” 刘奇连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斥道:“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小孟子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一些,在拉下刘奇的手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一回事,居然找他借银子,不知道主子与他的那位主子是死对头吗?这事要是让主子知道的,非得扒掉你一层皮不可。” 刘奇故作为难地道:“我知道,可是那个时候不是没办法吗,别人都不肯借,只能是找他借。这不,一发了月钱,就赶紧去还了。”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十万火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孟子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赶紧还回去,莫要再扯上关系,你把银子给我吧。” 刘奇掂了掂钱袋,道:“估摸着还有点不够,我再回房去拿点,然后给你,若到时候小元子不在,你帮着去一趟倚梅轩。”见小孟子有所迟疑,他道:“只是去还个银子罢了,又不会耽搁太久。” 小孟子咬一咬牙道:“那好吧,就再帮你一回,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往后都不能再问小元子借银子了。” “一定一定。”刘奇忙不迭地答应着,在回了一趟住处后,拿着扎紧了袋口的钱袋交给小孟子,让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小元子。 &nbs≈wan≈书≈ロ巴,︾ansh≠uba.p;是夜,小孟子去了永巷赌钱之处,小元子也在那里,他赶紧走过去道:“这是刘奇让我帮他给你的银子。” 小元子一脸愕然地指着自己道:“给我?” “对,他前几日问你借了银子,如今全部在这里了,你点一点。”听着这话,小元子越发奇怪,刘奇倒是问他借过银子,但在刘奇答应为主子做事起,这帐就一笔勾销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还起银子来,难不成他以为还了银子就可以摆脱他们?还是说另有原因? 小孟子不愿与小元子有太多接触,催着他数银子,后者抚过钱袋上那略有些粗糙的绣纹,抬头笑道:“不用了,我信得过刘奇,告诉他,帐清了。” 小孟子神色一松,道:“那就好,我走了。” 待得小孟子走了后,小元子走到角落里打开了钱袋,里面都是一些散碎银子,在烛光下闪耀着银白的光泽,看起来并无异常。 小元子盯了那些碎银子一会,忽地蹲下身,将那些碎银子全部倒在衣上,在那些碎银子之后,一个拇指大小的纸团掉了出来,在展开纸团看过上面的内容后,小元子脸色大变,霍然起身往外奔去,任由那些不及收起的碎银子掉落在地。 小元子一路奔跑着回到倚梅轩,正好看到香菊出来,急忙喘了口气道:“主子呢?” “主子在里面。”香菊话音未落,小元子已是越过她往里奔去,香菊连忙回身拉住他道:“主子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等明儿个再说。” “明儿个就来不及了!”扔下这句话,小元子挣开她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推门的动静惊动了魏静萱,隔着重重帐幔问道:“是谁?” 小元子打起帐幔,躬身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魏静萱有些不悦地坐起身子道:“香菊没告诉你本宫已经歇下了吗?” 跟在小元子后面进来的香菊急急道:“奴婢与他说了,但他非要进来,奴婢实在拦不住。” “主子,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告!”这般说着,小元子将紧紧攥在掌心的纸团呈了上去,掌心的冷汗令纸团有些潮湿,但并不妨碍魏静萱看清上面的字,也就是在看清的同时,魏静萱豁然坐直了身子,骇然道:“这是刘奇给你的?” 小元子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旋即道:“看样子刘奇惹了些麻烦,所以他不敢亲自过来;主子,您猜的没错,那些人是颖贵妃派去了,想要害老爷他们。明儿个一早,他们就会动手,可究竟是怎么个动手法,刘奇没有听到,只隐隐听到了‘顺天府’三个字。” 香菊愕然道:“颖贵妃怎么与顺天府扯上关系了?” 小元子没有理会她,望着魏静萱道:“主子,您得赶紧想办法,虽不知是何法子,但奴才知道,一旦被他们得逞,咱们就会处在劣势。” “本宫不是已经在想了吗,瞎催个什么劲!”魏静萱烦燥地下了地,连鞋也没趿,赤足在屋中来回踱步,喃喃道:“顺天府……顺天府……” 她不时低头看一眼拿在手中的纸张,试图想明白胡氏她们所谓的报到顺天府是指什么,无奈刘奇传回来的消息太少,纵然是她,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来。 香菊捧着鞋小声道:“主子,先把绣鞋穿上吧,免得受凉。” 魏静萱这会儿哪有心思管这个,挥手示意她退开,盯着纸张上的字,自言自语道:“颖贵妃……银子……顺天府……他们的联系到底在哪里?” 小元子拧眉道:“顺天府尹掌管京城政务,京城之中如有人犯事,顺天府便会派人捉拿;可是老爷他们来了京城之后,一向深居简出,不曾与人为难,奴才怎么想也不明白他们能与顺天府扯上什么关系,就凭那些个送去的银子?” 小元子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魏静萱耳边炸响,倏然停下脚步,失声道:“本宫明白了,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了!” 魏静萱不清不楚的话听得小元子一头雾水,询问道:“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沉下眉眼道:“你刚才说的没错,就是那些银子,他们可以利用那些银子,定本宫父亲一个勒索强要之罪!” “勒索?”小元子难以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那银子明明就是他们自己送去的,老爷与二位公子可是从没问他们要过。” 魏静萱冷声道:“你有证据吗?” 小元子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可这是事实。” “事实是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官府怎么样;让本宫猜猜,与拱手将银子送人相比,官府更愿意相信是父亲勒索他们银子。” 小元子不服气地道:“但老爷是主子的父亲,顺天府怎么也要顾着主子,查清此事。” 魏静萱面无表情地道:“对于顺天府来说,一切已经很明白,父亲倚仗本宫为皇上嫔妃,向那些商贩勒索银两,商贩们迫于无奈,逐向顺天府报官,还有什么不清楚?” 小元子为之语塞,半晌只能讪讪地道:“那岂不是没有法子证明老爷他们的清白?” 香菊满面疑惑地道:“奴婢不明白,颖贵妃与老爷他们无仇无怨,实在没理理由要加害他们,会否是刘奇听错了,其实根本没这回事?”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彻夜未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盯着她,冷声道:“她们要对付的从来不是本宫父亲,而是本宫,一旦这件事传到皇上耳中,必会影响皇上对本宫的看法,到时候,皇贵妃再从旁挑拨,怕是册封礼还未行,本宫就已经遭皇上冷落了。除此之外,父亲与大哥他们被加害,等于断了本宫在宫外的臂膀,令本宫处于孤立无援之地;香菊,你这会儿再说说,他们有没有理由加害本宫父亲?” 香菊惶恐地道:“奴婢失言,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冷哼一声,转眸望着小元子道:“可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小元子苦笑道:“奴才刚才想说将此事告之皇上,请皇上亲督顺天府察办此事,眼下看来,此法是行不通了,您≥,︾ans▼≌m容奴才再想想。” 魏静萱望着一眼漆黑的窗外,冷声道:“天亮之前,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时间在焦灼之中一点一滴的过去,平日里总觉得黑夜特别漫长,可这一夜,却觉得那么的短暂,似乎还没过多久,原本浓重的夜色就开始悄然退去。 魏静萱坐在椅中以手支颐,眉头整夜都未曾舒展过,小元子与香菊整夜陪着,即便困顿万分,也不敢退下,甚至连哈欠也不敢打。 其间,小元子曾提出过几个法子,皆被魏静萱否决,那些法子太过简陋,根本不能保障魏家人的安危。 小元子瞅着外头的天色,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天……就快亮了!” 他的话,令魏静萱心头越发烦乱,寒声道:“难道本宫家人,今日当真要毁在她们的手里吗?!”说罢,她重重一拍桌子,恨声道:“也怪父亲,若他当初不曾贪财,何来今日之祸。” 小元子思忖道:“如今说这些已是来不及,奴才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就先离开京城,这样……” 魏静萱不假思索地道:“不行,他们若是逃了,只会令皇上更加不悦,并且迁怒于本宫,他们一定得留在京城,半步也不许离开。” 魏静萱起身走了几步,咬牙道:“若是多给本宫一些时间,何至于如此狼狈,偏偏是在火烧眉毛的时候才知晓。”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际已经透出一丝微亮,距离宫门开启的时辰越来越近了,而魏静萱对于接下来所要发生的情况,依旧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阻止。 魏静萱推开窗子,望着天际那缕曙光,憾然道:“可惜本宫没有愉妃那样的家底与银子,否则何至于让颖贵妃钻了空子。” 香菊小声道:“若是实在不行,要不……让老爷他们把银子还回去,求他们不要去顺天府告状。” 魏静萱嗤笑道:“还回去?还给谁,你知道他们躲藏在何处吗?再说他们好不容易才引父亲上钩,岂肯罢手。”如此说着,她眉心倏然一跳,紧紧抓住闪现于脑海中的灵光,“有法子了!小元子,你立刻出宫,告诉父亲,让他……” 听完魏静萱的法子,小元子不仅没有喜色,反而忧声道:“恕奴才直言,您这样做,不是正合了颖贵妃的心意吗?” “这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已经没有时间让本宫想更稳妥的办法了,这样做,虽然难逃牢狱之灾,但至少皇上问起来,本宫能说上几句。”如此说着,她催促香菊端来文房四宝,在写下命小元子出宫的手令后,道:“快些去敬事房,一定要赶在颖贵妃的人之前出宫。” 小元子点点头,忍着一夜未睡的疲惫赶去了敬事房,这个时候,宫人刚刚起身,看到他这么早过来,极为诧异,面对睡眼惺忪的管事询问,小元子推说是家人生病,赶着去看望。 小元子前脚刚离开,胡氏身边的李四便来到敬事房,得知他也是要出宫,管事一边取腰牌一边随口道:“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急着出宫,难不成李公公也是家人重病?” “没有,主子差咱家去办点事。”这般说着,李四心底蓦地一动,接过其递来的腰牌道:“刚才谁来领腰牌出宫了? “令嫔娘娘身边的小元子,说是家人重病,赶着出去探望。”管事的话语令李四皱紧了双眉,这个时候出宫……到底是真的家人重病,还是奉了令嫔的命令? 李四出了敬事房,犹豫着是否要回长春gong将事情告之胡氏,忽地眼前一花,待得定了神后,发现郑九站在自己面前,讶然道:“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你也要出宫?” 郑九摇头道:“李公公可是在想小元子出宫之事?” 李四忙道:“不错,他这会儿出宫,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正想着是不是要回去禀告主子,你若是不出宫,劳烦替我通禀一声可好?”待得郑九答应后,他匆忙离去。 在李四走后,郑九亦快步回到延禧宫,进了偏殿后,他朝正在用早膳的瑕月打了个千儿,随即道:“启禀主子,奴才奉命盯了倚梅轩一夜,就在刚才,小元子领了敬事房的腰牌出宫,比李公公还要早了一步,原因不明。” 瑕月神色微微一脸,眸中有墨色凝聚,“如此着急出宫,必然有事。”说着,眸光一转,落在齐宽身上,“你昨夜没有来惊动本宫,也就是说,刘奇并没有离开重华宫。” 齐宽躬身道:“是,奴才一直有盯着重华宫,虽事后有人离开,但刘奇没有,看样子,他并不是主子想的那个人。” 虽然昨日刘奇的应答没有问题,也放他离开了,但瑕月私心里并没有真的相信此人,总觉得他代替紫兰端茶进来,另有用意,所以命齐宽暗中盯着重华宫,一旦发现刘奇离开重华宫范围,就尾随其后,看他是否去倚梅轩通风报信;至于倚梅轩那边,亦遣了郑九彻夜盯梢。 瑕月拭去唇角的粥渍,道:“可惜只有郑九一人,否则就可以跟着小元子,看他是去何处。” 齐宽垂目道:“主子,不然奴才现在出宫,或许能找到小元子的去处。” “京城那么大,从何找起,退一步说,就算让你找到,可能也晚了,还是等着宫外传消息进来吧。”这般说着,瑕月道:“你们二人一夜未睡,下去歇着吧。”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当机立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小元子那边,出了神武门离开那些侍卫的视线后,立刻疾步往魏府奔去,一路奔奔走走,待得赶到魏府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魏行正准备出去,看到他这个样子,惊讶地道:“元公公,您这是怎么了,何以跑得这么急?” 小元子喘得说不出话来,扶着他站了好一会儿,这气才算平了一点,急忙道:“快,带咱家……去见魏……魏老爷,有……十万火急之事!” 魏行见状,不敢怠慢,赶紧带了他去见魏父,后者看到小元子这个样子,也是惊讶得很,不得其询问,缓过气来的小元子已是急促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而来,请魏老爷立刻将府中所有存银全部拿来,一分都不要少了。” &n≦wan≦书≦ロ巴,a◎nshub↙a.bsp;魏父多少见过一些世面,一看小元子这个样子,就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当即与魏行一起将各个屋中的银子全部给拿了过来,他们的动静惊动了魏母等人,皆是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小元子没有回答他们,在粗略清点了一番后道:“共计四百余两银子,还有剩余吗?” “没有,都依公公的吩咐拿来了。”魏父话音刚落,小元子便道:“老爷曾与咱家提过,那些人送来的银子总共在千两以上,剩下的六百两都用了吗?” 魏父有些羞愧地道:“是,差不多都给用了,银两只剩下这些。” 见小元子皱了双眉,魏氏道:“我与秀妍添置了一些首饰,加起来约摸值个百余两,可要去拿来?” 待得小元子点头后,魏氏嘱魏秀妍与她一起去,后者有些不愿,但还是取来了,小元子看了一眼并在一起的银子、银票与首饰,有些无奈地道:“虽然还差了许多,但这会儿也没办法了,魏老爷,你快拿着这些去顺天府,就说是来投案的。” 魏父诧异地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投案?” 小元子迅速将事情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道:“主子说了,这是唯一的法子,让您一定要依她的话做。” 魏行反对道:“这些银子都是他们自愿送来的,这会儿却要我们说是勒索强要而得,根本没有道理。” 魏氏惴惴不安地道:“这……这要是承认了,老爷岂非就要坐牢了?这万万不行。” “若是还有别的法子,主子也不会做此决定,实在是没法子了,老爷现在自己去投案,还能轻判;若是等到那些人先去顺天府报案,可就来不及了,而且主子也会受到牵连。” 魏秀妍瞥了一眼自己的首饰,道:“就算是要去投案,也得依着实话说,根本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能够承认。” “奴才自然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是顺天府尹不知道,一旦那些人咬死了说就是老爷勒索,咱们又拿不出证据,顺天府尹必然会偏向他们那边;除此之外,相信颖贵妃他们也会暗中向顺天府施压;所以若是依二小姐的话去做,必输无疑。” 魏秀妍蹙眉道:“姐姐是皇上的宠妃,就不能帮着我们说几句话吗?” 小元子躬身道:“这一次,颖贵妃行事刁钻,主子实在是没有法子,还请二小姐体谅。” 魏秀妍见他一直堵自己的话,有些生气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非要父亲去坐牢才行吗?” 小元子低头不语,魏氏忧声道:“要不然再想想吧,应该会有更好的法子。” “回夫人的话,主子昨夜彻夜未眠,一直在思索法子,无奈时间紧迫,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说着,他朝魏父行了一礼道:“还请老爷尽快做决定,一旦让颖贵妃的人抢了先,主子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魏德不以为然地道:“娘娘未免太过担心了,我就不相信他们可以颠倒黑白,父亲,咱们现在就去将实情告之顺天府尹。”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魏父冷喝道:“站住!” “父亲……”不等魏德说下去,魏父已是厉声打断:“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做主,没我的话,哪里都不许去。” 魏父在家中一向极有威胁,被他这么一喝,魏德果然不敢有所动作;随后,魏父取过魏秀妍手中的帕子,裹了那些个银子首饰捧在手中,“请元公公回去告诉令嫔娘娘,老夫一定会依娘娘的话去做。” 魏氏大惊失色,连忙道:“老爷,使不得啊,一旦进了衙门,可就难出来了。” 魏德亦急切地道:“母亲说的没错,还是等我与二弟再想想办法吧。” 魏父冷哼一声道:“娘娘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凭你们两个能想到吗?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你们不必再说;我走后,你们立刻遣散了那些仆役,咱们现在可没那么多银子雇人;还有,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若有来历不明的银子,万万不能收。”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这次都怪我自己贪心,招来牢狱之灾。” “魏老爷不必太过担心,娘娘说了,到时候会请人打点牢中狱卒,让您尽量舒适一些。” 魏父点点头,往外走去,魏氏拉住他道:“或许……颖贵妃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是娘娘判断错了也说不定。” 魏父摇头道:“娘娘不会错的,否则也难以在宫中有今日的地位,你莫要再多言了,再耽搁下去,就当真要坏了大事。”见魏氏垂泪不止,他又安慰道:“没事的,有娘娘在,相信这场牢狱之灾不会太久,咱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在魏氏点头后,他又朝魏德等人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们都记住,不管娘娘有什么样的吩咐与差遣,都必须尽力做好,娘娘是咱们一家的根本,想要魏家昌盛,就切不可让娘娘有事。” 魏德二人先后答应,只有魏秀妍低了头不说话,自小到大,因为姐姐聪明懂得讨父亲欢心,所以父亲一直都偏疼姐姐一些;后来,姐姐入宫成为了皇帝的妃嫔,父亲更是对姐姐视若珍宝,只要是姐姐说的话,他皆当成圣旨一样遵从,莫说是违逆,连猜疑都不曾有过。好比这一次,毫不犹豫就把所有银子首饰都拿了出来,一分也不留,根本没考虑过,他拿走这些后,他们要如何度日,会不会受冻挨饿。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投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天子嫔妃,一宫之主,身怀龙胎;姐姐啊姐姐,为何你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占尽一切的好,而我呢,只能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吗? 不,我不要,你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有朝一日,我要父亲以我为荣,而不是你…… 没有人知道魏秀妍心中在想些什么,魏父在交待完了话后,就疾步去了顺天府,小元子没有明着露面,而是悄悄跟在后面。 来到顺天府后,魏父取下鼓槌敲响了架在衙门前的鸣冤鼓,此鼓一响,顺天府尹便要升堂问案,不得有误,不过若是有人无故敲响,就会被打的去掉半条命。 &nb》♂wan》♂书》♂ロ巴,▲ans↗▽msp;如今的顺天府尹,正是李文忠,他整肃衣冠在案后坐下,一拍惊堂木,望着跪在堂下的魏父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冤情要诉?” 魏父跪下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叫魏道铭,小人无冤可诉!” 李文忠脸色一寒,道:“你可知无故敲响鸣冤鼓乃是大罪,按律当杖责五十,以你的年纪,五十杖下怕是难以生还,你不怕死吗?” “大人息怒,小人虽无冤可诉,却有罪要领。”在李文忠疑惑的目光中,魏父将手中的帕子打开,露出一堆银子、银票以及首饰,依着路上想好的话道:“小人之前因为生活窘迫,财迷心窍,便去勒索一些商贩,得了近千两银子,事后,小人一直活在不安之中,受着良心的遣责,小人思虑再三,决定来向大人自首,求大人治罪。这里的银子,皆是勒索得来,无奈已是被小人用了许多,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两,再加上一些首饰,也只得五百多两,剩余的小人实在无力偿还。” 李文忠想不到会是这么一回事,打量了魏父一番后,道:“你以什么方法勒索他们?” 魏父涩声道:“不瞒大人,小人长女,乃是皇上身边的娘娘,娘娘自律极严,从不肯向皇上提半点家中之事,或是牟取任何好处,使得家中日渐贫寒,小人心有不满,几次向娘娘呈信,希望可以照顾家中一二,皆遭娘娘严斥,小人一怒之下,便借着娘娘的名义,向那些商贩勒索财物,如今想来,真是后悔至极。” 师爷在李文忠耳边道:“大人,卑职记得皇上新册的令嫔娘娘就是姓魏,堂下之人,应该就是令嫔娘娘的父亲。” 李文忠微一点头,正欲言语,外头鸣冤鼓再次响起,平日里这鼓难得响上一回,今日却是接二连三的响,可真是稀奇。 这一次,被带进大堂的足足有七八人,男女皆有,他们跪下后,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李文忠拍了拍惊堂木,喝斥道:“这样吵吵嚷嚷的,本府要如何审案,你们一个个道来。” 在他的喝斥下,众人止了声音,跪在最前面的那人道:“启禀大人,小人叫秦越是来报官的,有人勒索小人银钱,令小人们苦不堪言,他勒索去的银钱已经多达千两,却还不肯满足,一直逼着小人们继续拿钱孝敬,小人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又怕他报复,迫于无奈只能前来报官,请大人为小人们做主。”因为魏道铭跪在他们前面,所以他们并不曾认出魏道铭就在堂上。 师爷轻声道:“大人,看样子苦主们都来了,正好让他们双方对质。” 李文忠轻嗯了一声,道:“你走上前看看,此人可就是你要告的人?” 秦越一脸疑惑地起身走到魏道铭面前,待得看清后者时,脸色顿时为之一变,眸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如何,是他吗?”李文忠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唤醒,低头道:“回大人的话,正是此人,他说自己是令嫔娘娘的父亲,若是小人不给他银子,他就会告之令嫔娘娘,令小人们难以再留在京中。” 师爷道:“令嫔娘娘居于深宫之中,岂会管你们这些庶民之事,你们难道就不曾怀疑吗?” 秦越惶恐地道:“小人不知这些,又怕惹祸上身,所以就将银子给他了,岂知他贪得无厌,不肯罢手。” 魏父忽地回过身,朝他们磕头,涕泪俱下地道:“不错,是我糊涂,勒索了你们的银子,每每回想起来,皆是悔恨莫及,我今日过来,就是要将这件事告之大人,并且将这些银子还给你们,剩下的,我会让我的家人想办法补上,求你们原谅!” 那些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秦越先回过神来道:“你之前勒索我们时,可是言辞强硬,丝毫看不出悔恨之意!” 另一个接过话,怨忿地道:“不错,倚仗着女儿在宫中为娘娘,就对我们威逼勒索,一次又一次,简直就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我们都是家里有老小的,你把辛苦赚来的银子都给拿走了,我们拿什么养活家里人。” 魏父心中恼恨,却不敢露了分毫在脸上,一脸悲戚地道:“我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可是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家人穷的几乎揭不开锅。” “穷就可以勒索银钱了吗?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吗?再说,你女儿在宫中当娘娘,怎么着也有银钱给你们,退一步说,就算真没有,你们也有手有脚,难道不可以去做事吗?” 面对那人的指责,魏父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齿,明明就是他们死乞白赖非要送银子,这会儿却颠倒黑白,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宫里那些人真是可恶,变着法子想要害静萱,幸好静萱聪明,让他先一步来顺天府以便抢占先机,虽然他逃不了牢狱之灾,但只要静萱无事,魏家就依然有着兴盛的希望;等静萱生下龙胎,就是他魏家兴盛之时。 心念电转之际,魏父已是叹然道:“我们何尝没有想过要去做事,但一个个都苛刻得很,辛苦一天,却连温饱都成问题;再者,若是被人知道我们是令嫔娘娘的亲人,娘娘的脸面要往哪里搁!”说着,他将摆在地上的银钱往他们的方向推了推,道:“我所有的银子都在这里的,还给你们,剩下的……待我家人筹到后再还,你放心,不管要筹多久,一定会还。”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入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秦越盯着银子瞳孔微缩,“你若说要筹十年,难道我们也等十年吗?”说着,他朝李文忠道:“这些皆是小人们多年积蓄的血汗钱,求大人为小人们做主!”他们所得到的话,就是要让魏家人定罪,只是谁也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大人,小人知罪,小人愿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凭大人处置!”魏父也是老谋深算之人,既然自己今日脱不了身,倒不如干脆说得好听一些。 “除了你还有你的两个儿子,他们与你一起勒索银钱,他们也该被定罪。”面对众人的指责,魏父急忙道:“大人明鉴,此事与小人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他们在知道那些银子的来缘后,就一直劝小人来投案。” &nb●︾,∧anshub↙a.sp;秦越冷笑道:“你自是帮着他们说话,但事实上,他们皆曾参与在此事中。”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魏父露出一丝恼色,“休要血口喷人,你说他们与此有关,有何证据,大人面前可由不得你胡言乱语。” 秦越寸步不让地道:“我们几个就是证据,清楚记得他们曾来勒索银钱。” “没有!他们没有做过!”魏父一边哑声说着一边不停朝李文忠叩首,样子甚是可怜。 秦越朝李文忠道:“大人,您是小人们的父母官,恳请您一定要为小人们做主,莫要让奸人逍遥法外!” 与魏父相比,这些人的咄咄逼人无疑令李文忠有些反感,他用力拍着惊堂木厉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待双方静下来后,师爷低声道:“大人,此事关系宫闱,可大可小,不如等奏禀皇上之后,再做定夺。” 李文忠对此未说什么,吩咐道:“师爷,你去将他们的名字住处,还有摊贩之地悉数记录下来,然后派人去详查,至于魏道铭,暂时将他收押。” 在师爷记下所有事情之后,魏道铭被押入大牢,其他人则各自散去,在离开顺天府后,之前在公堂上说话的秦越,在看过身后无人跟踪后,七拐八绕,兜了一大圈来到一处府宅,快步走了进去。 前厅处,一名中年人负手在屋中踱步,看到他进来,急忙道:“如何,魏氏一家可是已经被抓入顺天府中。” “大人,事情有变。”此话过后,奏越将适才公堂上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魏道铭仿佛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先一步去顺天府投案,抢了先机,令奴才们处于不利之地。而且他将所有罪责揽到他自己身上;虽然奴才一直说此事与其两个儿子有关,但李大人并不尽信,这会儿已是派人去查,奴才待会儿还得赶回店中,以免露了破绽。” 中年人正是胡氏的父亲胡耀宗,时任大理寺卿,他紧拧了双眉道:“是否有人泄露了计划?” “咱们几个人皆是大人留在老家的家奴,几代皆在大人家中当差,应该不会有人背叛大人!”如此说着,奏越抬起眼皮,小声道:“恕奴才斗胆猜测,会否是宫中泄的密?” 他的话令胡耀宗双眉皱得越发紧,略作思忖后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了,你退下吧。” 秦越答应一声,快步离去,而在其走后,胡耀宗立刻回书房写下书信,命人即刻送入宫中。对付魏家人的事,他一直都遵照吩咐,将之列为最机密之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这些从老家召来的家奴知道,正如秦越所言,这些人是可以信任的,那么唯一可能泄密的,就是人多眼杂的后宫了。希望颖贵妃可以想出法子来,否则这次,极可能事倍功半,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在胡耀宗派人送信入宫之时,小元子已是来到魏府之中,换了衣裳扮作魏氏的下人,与她一起来到顺天府探监;在小元子将身上的银子塞到狱卒手中后,他们如愿见到了魏德铭。 一看到魏德铭,魏氏就落下泪来,泣声道:“真是苦了老爷了,要你这么大年纪在这里受罪。” “哭哭涕涕的做什么,没的让人心烦。”这般说了一句,魏德铭又道:“你回去告诉阿德他们,若有官府去问话,一定要极力撇清与收受银两一事有关,刚才在公堂上,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是想坑害我们一家!” “妾身知道。”魏氏抹了抹泪道:“如今这么一来,娘娘是否就无事了?” “应该是吧。”魏德铭对小元子道:“请元公公回去告诉娘娘,一定要将所有事情都推在老夫身上,切莫沾染半点不利。”说着,他复述了一遍之前在公堂上关于涉及魏静萱的话语。 小元子点头道:“奴才记下了,主子若知您如此深明大义,一定很高兴。” 魏德铭道:“这是应该的,娘娘安好,魏家上下才能安好。” “您放心,主子定会尽快想到法子救您出去,待会儿奴才会好生打点这里的狱卒,再加上您又是主子父亲,相信他们不会太过为难于您。” 魏德铭点头之余又叮嘱道:“颖贵妃等人阴险狡诈,你让娘娘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切莫要着了他们的当。” “奴才省得。”从狱中出来,小元子立刻赶回了紫禁城,在见到魏静萱后,他将事情经过还有魏德铭让他转述的话皆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心有余悸地道:“真是险之又险,幸好老爷当机立断,否则就来不及了。” 魏静萱饮了一口雪梨蜜汁,于悠然的笑意中道:“父亲一向懂得取舍之道,只要是他主事,本宫就不担心。” “咱们能做的事皆已经做了,如今就等着顺天府判决了,依奴才之见,老爷主动投案,又言辞恳切,退还银两,应该不会判得太重。”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凉声道:“谁告诉你事情皆已经做完了,还差一件。” 小元子一愣,道:“还差什么?” “差……”魏静萱刚说了一个字,腹部忽地传来一阵抽痛,令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香菊见状连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小孟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看到魏静萱捂着腹部,脸色难看地道:“只怕是龙胎又不稳了,香菊,你赶紧去请庄太医过来。” 香菊答应一声便欲离去,魏静萱唤住她道:“不用去了,本宫不要紧。”这次疼痛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便缓了过来。 小元子切声道:“您脸色那么难看,还是请庄太医过来看看吧。” 魏静萱抚着隆起的腹部冷笑道:“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那些有的没的话,根本保不住本宫腹中的龙胎。” 小元子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主子还是看开一些吧。” “小孟子。”听得从魏静萱嫣红双唇间吐出来的这三个字,小元子愕然道:“他怎么了?” 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走到摆在临窗的长几前,长几上摆着一盆茶花,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品种,花呈纯白色,枝细柔下垂,甚是好看。 魏静萱折了一朵花在手中,徐声道:“你以为,皇贵妃那些人这么好打发吗?这一次,本宫抢在他们前头让父亲去了顺天府,你以为他们不会疑心吗?” 小元子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疑心又能如何,他们陷害主子在先,主子现在只是反将他们一军罢了,他们能拿主子怎么样。” 魏静萱抚过娇嫩的花瓣,冷声道:“你想要刘奇死是不是?” 小元子一怔,“主子这话从何说起,奴才怎么会……” 魏静萱冷声打断他的话,“你不解决小孟子,就是在将刘奇往死路上推,咱们好不容易才在重华宫安插了眼线,绝不能就这么废了。” 小元子沉思良久,试探地道:“主子是说,让小孟子做……”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道:“你明白就好,一定要赶在她们疑心至刘奇身上之前尽快办成此事,不要着了痕迹,这会儿……长春gong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魏静萱猜的没错,小元子踏进神武门不久,信就送到了胡氏手中,后者看完信后,脸色铁青。 瑕月也在,看到她这个模样,心思微转,道:“可是计划失败了?” 胡氏沉声道:“是,父亲信上说,魏德铭先咱们的人一步赶到顺天府,他不止承认了勒索的罪行,还退还银钱,并且将全部罪行揽在他一人身上,顺天府尹已经着手调查此事”说到此处,她摇头道:“臣妾想不明白,魏德铭怎么会承认他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且还抢在咱们之前。”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魏德铭知道了咱们要做的事,所以他先下手为强。” 胡氏当即否认道:“不可能,父亲遣的那些人,皆是忠心耿耿之人,他们不会背叛臣妾家族。” 瑕月默然半晌,道:“还记得昨日在重华宫的事吗?” 胡氏捺下纷乱的心思,道:“臣妾记得,当时以为有人在外偷听,之后发现是一只猫。” 瑕月展一展袖,凉声道:“但是在此之前,一个原本不应在内殿侍候的人,撞翻了紫兰的茶,奉茶进了暖阁。” “您是说刘奇?”胡氏蹙眉道:“可是之后娘娘盘问过,刘奇行径并无可疑,也没有机会偷听,那件事不过是凑巧罢了。” 瑕月徐徐道:“话虽如此,但本宫对此始终存有疑惑,所以派人彻夜盯着重华宫,看刘奇会不会去通风报信。” 胡氏惊讶地道:“这么说来,刘奇曾出过重华宫?” “他若出过,就不会有今日的变故。”这般说着,瑕月道:“如今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刘奇用了咱们不知道的法子送消息出宫;其二,偷听咱们说话的另有其人。” 齐宽在一旁道:“奴才记得昨夜有三个人离开过重华宫,分别是锦屏、小孟子还有负责小厨房的阿季,至于他们去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锦屏是仪姐姐使了多年的老人,应该不会做出此等背叛之事,至于小孟子与阿季,臣妾对这二人不熟悉,不敢妄下断言。” “小孟子……”齐宽低声道:“怎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小孟子就是替刘奇做证的人。”如此说着,瑕月吩咐道:“去将这三人带来,本宫要亲自问话。” “嗻!”齐宽躬身正欲退下,瑕月忽地唤住他,旋即招手将他唤至身边,附耳轻语;听完钻入耳边的话语,齐宽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看着瑕月,轻声道:“主子,这是为何?” 瑕月瞥了他一眼道:“不要多问,只管依本宫的吩咐去做。” 见她这么说,齐宽不敢多问,低头道:“奴才这就去。” 齐宽快步赶到重华宫求见黄氏,后者得知其来意后,当即唤过锦屏道:“去将阿季与小孟子带来,随本宫一起去长春gong。” 待得锦屏依言下去后,黄氏道:“齐公公,为何皇贵妃要突然见他们几人,出了什么事?” “不瞒娘娘,宫外传来消息,魏家人那桩事出了意外,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主子怀疑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乍闻这个消息,黄氏甚是惊讶,待得平复了心情后,她又道:“就算是这样,与他们三人又有什么关系?” 齐宽露出为难之色,旋即轻声说了句什么,他说的太轻又太快,黄氏根本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蹙眉道:“什么?” 齐宽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在黄氏耳畔低语,黄氏一脸震惊地盯着齐宽,好一会儿方才神色复杂地道:“当真吗?” 齐宽应了一声,又急急道:“娘娘您可别多想,主子并无疑心您之意,只是思及昨日之事,担心您宫中有心怀不诚之人,这才……” 黄氏沉眸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说了,皇贵妃是何意,本宫心中一清二楚。” 齐宽面露急色,想要再说什么,锦屏已是带着小孟子他们走了进来,黄氏拂袖起身,带着一丝冷意道:“走吧,莫让皇贵妃等急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泄秘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小元子来到重华宫附近,他不敢直接露面,拉着一个路过的宫人,让他帮自己去叫刘奇出来。 一看到刘奇,他便问道:“小孟子他在哪里?” “我刚才看到小孟子随主子出去了,好像是去见皇贵妃,你寻他做什么?”听得这话,小元子懊恼地道:“该死的,竟然晚来了一步!” 看到他这个样子,刘奇不解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元子没好气地道:“主子说了,皇贵妃可能会怀疑小孟子,毕竟他昨夜曾经离开过重华宫,让我设法解决小孟子,我已经尽快赶来,岂£wan£书£ロ巴,vanshub+a.料还是晚了。” 刘奇盯着小元子,颤声道:“解决小孟子,你是……是什么意思?” 迎着他的目光,小元子长叹一声道:“就是刘哥你心里想的意思。” 刘奇激动地抓了小元子的手臂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小孟子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碍不了令嫔的事,杀他……你疯了是不是?” 他抓得很紧,指甲仿佛要透过衣裳掐到肉里去,小元子忍着的疼痛,道:“刘哥,你当我想吗?但这是主子交待下来的,我不能不做。” 刘奇咬牙切齿地道:“令嫔娘娘到底要做多少害人的事才肯罢手?!” 小元子慌忙捂了他的嘴道:“不要乱说话,万一传到主子耳中,你我都有麻烦。”待得放下手后,他惭愧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要是我当时没去找你,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刘哥,我……我对不起你。” 刘奇以为小元子是真的心存内疚,连忙安慰道:“我不是怪你,只是令嫔娘娘……唉,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停顿片刻,他又道:“要不然你劝劝娘娘吧,让他放过小孟子,他不会乱说话的。” 小元子叹道:“刘哥你还不明白吗?若是小孟子不死,他一定会供出你托他带银子给我,到时候,死的那个人就是你,仪贵妃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难道你想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刘奇被他的话吓得浑身哆嗦,手足无措地道:“那可怎么办?小孟子……”话说到一半,他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尖声道:“糟了,小孟子已经被主子带走了,他……他会不会把我供出来,要是说了,我……”他害怕的说不出话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小元子眸中掠过一丝厌恶,假意关切道:“刘哥你先别紧张,等我回去问问主子,或许她会有法子;若是我来之前,仪贵妃问你话,不管她如何花言巧语,你都千万不要承认,等我们想法子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刘奇慌乱的应着,在小元子的安慰下回到了重华宫,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 黄氏一路来到长春gong,在朝坐在上首的瑕月行了一礼后,神色僵硬地道:“臣妾遵照皇贵妃的吩咐,将锦屏三人带来了,听凭皇贵妃问话。” 瑕月微微一笑道:“有劳仪贵妃了,请坐。” 待其坐下后,旁边的胡氏低声道:“姐姐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是否身子不适?” 黄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本宫没事,妹妹无需担心。” 她这个样子可不像无事,不过她不愿说,胡氏亦不会多问,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锦屏几人身上。 瑕月一一扫过三人,道:“昨儿个夜里,你们都出过重华宫是不是?” 锦屏惊讶地看着瑕月,点头道:“是,有一个相识的宫女问奴婢借银子,奴婢见主子歇下了没什么事的时候,便拿了银子过去。” 瑕月点一点头,看向阿季道:“那你呢,你又去做什么?” 阿季连忙道:“回皇贵妃的话,奴才见小厨房用的桂皮没有了,便想去御膳房拿一些。” 瑕月弹一弹半透明的指甲,似笑非笑地道:“不过一点桂皮罢了,为何不等天亮之后再去,需要如此着急吗?” “吴公公交待了下来,说四阿哥明日午膳要用八宝肉,此菜需要用到桂皮,此肉烧制时间甚长,若是等明日再去取,怕是会赶不及午膳,所以奴才连夜赶去取用,娘娘若是不信,可以传御膳房总管来问话,奴才去的时候,他正好也在,还说了几句,他可以为奴才做证。” “本宫自会问他。”言语间,瑕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个,不等她问,小孟子已是急忙道:“启禀娘娘,奴才今日修剪树木,发现后庭还有许多空余的地方,就想去内务府拿一些花木苗子,好栽种起来,岂知到内务府的时候,那里已经熄了灯,奴才想着今日也可以拿,就回来了。”他不敢说自己去了聚赌的地方,若是黄氏知晓,定会责罚他。 瑕月往前倾了身子,凉声道:“夜深露重,你去跑内务府拿花木苗子,本宫是该夸你一声勤快,还是该赏你一顿板子?” 小孟子骇然道:“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是去了内务府!” “还不肯说实话是吗?来人,将他拉下去重责二十,若是不肯说,就再责二十,本宫倒要看看,是板子硬还是他的嘴硬!”瑕月冷声说着,三人之中,小孟子的口供无疑最薄弱,再加上与刘奇的联系,令瑕月对他疑心最大。 “不要!娘娘不要!”小孟子连忙跪下求饶,又朝黄氏道:“主子救救奴才,奴才没有撒谎!” 齐宽等人没有理会他的哀求,强行将他拉下去,黄氏双手紧紧攥着扶手,胸口微微起伏,在小孟子被拉到门槛处时,她倏然起身道:“娘娘如此责打小孟子,会否有失妥当?” 见黄氏当众质疑她的话,瑕月微有不悦,“本宫知道贵妃心善,但此人言行可疑,不动刑他怕是不肯招。” 黄氏冷声道:“娘娘就不怕屈打成招,弄成冤假错案吗?” 瑕月沉了脸道:“贵妃这么说,可是对本宫行事有异议?” “臣妾宫中的人是何禀性,臣妾心中很清楚,娘娘为何非要怀疑他们,先是刘奇,现在又是小孟子;臣妾知道宫外的事令娘娘很是不高兴,但又如何见得一定是臣妾宫中之人泄得密,说不定是娘娘身边的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无话可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见气氛不对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姐姐火气怎么这般大,皇贵妃这样做,也是想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在给魏氏通风报信,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黄氏冷笑道:“颖贵妃可知,昨儿个夜里,皇贵妃一直派人监视着重华宫,她将本宫当成敌人那样监视。”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皇贵妃怎么会把你当成敌人呢,她……”不等胡氏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本宫与仪贵妃相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当知道本宫监视的是你宫中之人,而非你,事实上,刘奇也好,小孟子也罢,都有所可疑,由不得你否认。” 黄氏冷笑道:“在娘娘心中,怕是连臣妾也有所可疑是不是?” ★ “本宫从未这样说过。”瑕月话音刚落,黄氏已是接过话道:“但你心中是这么想的。”顿一顿,她痛心地道:“臣妾与您相识多年,您……您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臣妾。” 瑕月沉眸道:“本宫没有,若是仪贵妃不信,本宫也没办法。”说罢,她盯着齐宽道:“还不赶紧将小孟子拉下去行刑!” 黄氏咬牙道:“若是小孟子熬不过您的责打,丢了性命该怎么办?”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若是这样,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黄氏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您怎么能说得这样若无其事,仿佛……仿佛只是一只蚂蚁一样。” 瑕月起身走到她身前,一字一句道:“本宫并非没有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非要往死路上闯,难道本宫还要拦着他吗?” 黄氏神色痛苦地摇头道:“您就没有想过,他说的很可能是实情吗?小孟子跟了臣妾四年,一向负责打理重华宫中的草木,老实勤恳,臣妾实在想不到他与令嫔勾结的理由。” “人心是天底下最难猜测的东西,有些人看了十几二十年都不曾看清,贵妃区区四年,又如何能够看得清。”说着,瑕月又往前走了一步,于温热的气息中缓缓道:“所以小孟子的事,贵妃还是交给本宫处置为好。” 瑕月眸中的冷意令黄氏心中发慌,欲后退去,然小孟子凄厉地呼救令她强行站住了脚,道:“小孟子是臣妾的宫人,不论他做了什么事,都该由臣妾处置,而非娘娘。” 瑕月皱起眉头,冷然道:“贵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黄氏深吸一口气,道:“娘娘说得很对,人心是天底下最难猜测的东西,就好比臣妾,自以为相处了十几年对娘娘很了解,到如今才发现,原来臣妾认识的根本就是表象,真正的您是那样陌生。” 见黄氏越说越过,胡氏赶紧拉住她道:“不要再说了,姐姐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 瑕月冷声道:“让她说,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了,免得她心里存着疙瘩。” 黄氏挣开胡氏的拉扯,道:“臣妾知道,在珂里叶特氏、令嫔那些人的眼里,人命犹如蝼蚁,从不会多看一分,也不会因为害了人命而内疚,可是臣妾没想到,娘娘也是一样,您一味想着从小孟子嘴里逼出话,压根不在乎,他是生还是死!” 瑕月眸光阴霾,“本宫是在为你好,若抓不到通风报信之人,你与本宫都会有危险,你到底明不明白!” “为臣妾好?”黄氏怔怔笑了出来,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抬手,抹去那滴透明的东西,她一脸讽刺地道:“娘娘不必将臣妾生拉硬扯上去,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否则您不会那样怀疑臣妾宫中的人,不会派人监视重华宫,您与魏静萱,与珂里叶特氏一样,心里……只有自己!” 瑕月勃然色变,厉斥道:“放肆!你竟敢将本宫与这两人相提并论。”停顿片刻,她又缓缓道:“看来本宫待贵妃当真是太好了,令贵妃忘了尊卑,负了恩情,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地指责本宫。” 黄氏摇头,带着浓浓的悲伤道:“忘的不是臣妾,而是娘娘,一直以来,臣妾都是那样的信任您,任凭珂里叶特氏、金氏百般挑拨,都不曾疑您半分;可惜,这样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娘娘的怀疑,您根本就不相信臣妾!” “姐姐!”胡氏焦灼地拉了她道:“就当是我求你,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难道真要将彼此的关系闹僵吗?怎么说也有着多年情谊,尤其是你与娘娘,自潜邸就已是相识了,切莫要因一时冲动,毁了这么多年的情谊。” 黄氏看了她一眼,涩声道:“我不会再说,因为无话可说。”说罢,她朝瑕月屈膝道:“臣妾告退。”说罢,她转身离去,小孟子趁着齐宽等人愣神的功夫,赶紧挣开他们跟在黄氏身边。 齐宽待要去抓小孟子,黄氏已是厉斥道:“小孟子是本宫的人,你们谁敢动他?!” 被她这么一喝,齐宽不敢妄动,将目光望向瑕月,后者眉目阴冷地道:“贵妃,你若带着小孟子踏出此处,就是弃了这些年来与本宫的情谊,为了区区一个小孟子,值得吗?” 黄氏回身,带着浓重的失望道:“看来娘娘还是不明白,臣妾在意的到底是什么,身在宫中,为求安稳,免不了要做一些自己不愿的事情,但怎么着也不能将性命视若草芥,而这,也是我们与魏氏等人最大的区别。” 瑕月面色阴沉地道:“这么说来,你是决定与本宫划清界线了?” “臣妾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希望娘娘可以明白臣妾的苦心!”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胡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待得黄氏走得不见踪影后,她小声道:“娘娘,仪贵妃她……” “呯!”瑕月回身将喝了一半的茶盏拂落在地,瞪了她厉声道:“不要在本宫面前再提这个人!” 胡氏被她阴冷的目光唬得不敢言语,瑕月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意后,道:“回宫!”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残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瑕月怒气冲冲的背影,李四有些傻眼地道:“主子,这可怎么办?” 胡氏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力地道:“本宫也不知道,今日……”她苦笑道:“可真是闹大了,也不知这个残局要如何收拾。” 黄氏一言不发地回了重华宫,假意在院中做事的刘奇看到她进来,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生生忍着逃离的冲动与其他宫人一起向黄氏行礼。 黄氏快步越过他们回了内殿,除了锦屏之外,余下几人皆未曾跟进去,这正合刘奇的意,他走到小孟子面前,故作不经意地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去了一趟长春gong回来,脸色这么难看?” &nb¥≦wan¥≦shu¥≦ba,⊥anshub≈a.sp;小孟子撇了嘴道:“若换了是我,只怕还要难看。” 刘奇总以为这一去,小孟子替自己送银给小元子的事情会被曝光,但这会儿看起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奇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孟子一边做事一边道:“你是不知道,皇贵妃竟然一直派人监视着咱们这里,传我们几个过去,就是因为我们昨夜里曾出过宫,怀疑我们向令嫔娘娘通风报信,坏了他们的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刘奇心中一跳,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皇贵妃有没有逼问你们?” “怎么没有,她还要将我拉下去打呢!”小孟子的话令刘奇骇然变色,结巴道:“你……你告诉替我还……还银子的事了?” 小孟子笑道:“我怎么会说实话,让主子知道咱们去赌钱还了得,当然是随便找个话敷衍;皇贵妃就是因为不相信我说的话,才要将我拉下去杖责,幸好有主子在,否则这屁股非得开花不可。”说着,他眉飞色舞的将发生在长春gong的事复述了一遍,临了道:“跟了主子几年,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她如此强硬,连皇贵妃也拿主子无可奈何。” 刘奇疑惑地道:“主子不是一向与皇贵妃亲近吗,怎么这次会闹得如此严重?” 小孟子冷哼一声道:“谁叫皇贵妃先监视主子的,还不拿咱们的性命当性命,主子气不过就与她争执了起来,结果越闹越大,不过也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极早划清界线的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刘奇点头道:“说的也是,否则主子也变得与皇贵妃那样冷漠,咱们可就该受苦了。不过……这样一来,皇贵妃怕是会对主子不利,皇贵妃可不是受气的性子。” 小孟子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再说主子位列贵妃,皇贵妃就算真想动,也没那么容易。” 刘奇点点头,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希望主子一切安好。” 再说瑕月那边,回到延禧宫后依旧是怒意未消,甚至气得出现呕吐的情况,知春一边替她抚着胸口一边道:“奴婢知道主子气仪贵妃,但您这样子,只会伤了自己身子,还是消消气吧。” “本宫没事。”瑕月顺了顺气,寒声道:“本宫只是恨仪贵妃,居然如此糊涂,连本宫也不相信;都说看得越多越明白,她却是越活越回去,连何人对她好都分不清了。不错,本宫是派人监视着重华宫,但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抓住勾结魏静萱之人,她可倒好,居然为了一个奴才,与本宫划清界线,难道本宫与她那么多年的情份,还不及一个好坏不明的奴才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相信仪贵妃只是一时糊涂,待她醒悟过来后,就会明白主子的苦心。”知春话音刚落,瑕月已是冷笑道:“只怕她是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了;也罢,就当本宫错看了她,往后她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与本宫无关,哪怕她被魏静萱所害,本宫也不会多说一句。” 知春叹然道:“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您与仪贵妃起争执,只会趁了令嫔的心意,她可是一直都想离间您与仪贵妃呢。” 瑕月烦燥地道:“够了,本宫不想再提这个人,你们都下去吧。” “是。”在无奈地退出正殿后,知春瞪了齐宽一眼道:“你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能说会道,这要紧关头却是一句也不说,好歹帮着一道劝劝主子。” 齐宽摊了摊手道:“不是我不劝,而是这个时候,任咱们说什么,主子都听不进去,还是等她气消一些后再说吧,不过……说句实话,仪贵妃这次着实有些过了,想要主子原谅她,怕是难得很。” 知春叹了口气道:“再难也得劝着,总不能任她们这样互不理睬吧。” 对此,齐宽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摇头。 随着太阳西下,犹如巨翼一般的夜幕缓缓落下,笼罩了紫禁城,这日,弘历早早批阅完了奏折,来延禧宫陪瑕月共进晚膳,然整个晚上,瑕月都眉目不展,连笑容也是强挤出来的,弘历问其是何缘故,只说没什么事。 弘历没有多问,唤过四喜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话,后者点点头,退出了延禧宫,过了一会儿,有宫人端上晚膳,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瑕月却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后便搁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眸中掠过一丝忧色,在命宫人将晚膳撤下去后,道:“今夜月色甚好,陪朕一道出去走走可好?” 瑕月点点头,披了一袭暗紫软毛织锦披风与弘历携手来到庭院中,仰头望去,发现天上一片漆黑,莫说是明月,连星子也不见一颗,瑕月讶然道:“皇上不是说月色颇好吗,怎么丝毫不见月光。” “是啊,刚才看的时候,月色还颇为明亮,怎么一出来就不见了。”这般说着,他又道:“朕明白了,定是因为它看到你出来,觉着害怕,所以躲到了云层中。” 瑕月诧异地道:“害怕?臣妾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弘历一本自经地道:“你长得自然不吓人,相反,还明艳动人,有沉鱼落雁之姿,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太沉重,犹如别人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明月看到你,可不是得赶紧逃走吗?就连朕,从刚才起,也是心慌得紧呢。” 第一千零二十章 孔明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到这话,瑕月哪里还会不明白,抬手在弘历胸前捶了一拳,嗔道:“好啊,皇上故意捉弄臣妾,不理您了!” 弘历按住她的手笑道:“朕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需要这么生气吗?” 瑕月别过脸不理会他,弘历为她紧一紧身上的披风,道:“若是朕说可以让你看到月亮,你是不是就不生朕的气了?” 瑕月不相信地道:“皇上又骗臣妾了,如今云层遮得那么厚,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哪里能够看到,还是说皇上打算让臣妾在这里站一晚上,等着月亮出来。” 弘历笑道:“就算你肯,朕也⊕¢wan⊕¢shu⊕¢ba,≦anshub※a.不舍得让朕的皇贵妃站上一整晚。”说着,他抬手轻拍,“啪啪啪”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极为明显。 下一刻,一轮柔和的橘黄色圆形光芒自夜色中亮起,然后缓缓升上夜空,看起来,当真犹如明月升上夜空。 瑕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自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明月,而是一盏做成圆形的孔明灯,但她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孔明灯?弘历……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时候,四喜从孔明灯升起的地方小步奔过来,朝瑕月拍袖跪下,“祝愿娘娘无病无痛,喜乐平安。” 直至这个时候,瑕月方才发现四喜没有跟在弘历身边,在示意四喜起身后,她转身道:“皇上……”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如何,不生朕的气了吗?” 瑕月一愣,旋即低头笑道:“皇上让臣妾看到了明月,臣妾哪里还敢生气,只是臣妾不明白,您是何时让四喜去准备的孔明灯?” 弘历轩眉道:“你还好意思说,自打朕今日过来之后,就一直绷着个脸,连丝笑容也没有,问你为何如此,你又不肯说,朕只能用这个法子逗你笑。”说着,他抚过瑕月尚未敛去笑容的脸庞,道:“瞧瞧,这样笑起来多好看。” 想到弘历暗中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博自己一笑,瑕月感动地道:“是臣妾不好,请皇上恕罪。” 不等她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朕与你之间,无需说‘恕罪’二字。”顿一顿,道:“如何,现在可以告诉朕发生什么事了吗?” 瑕月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临近册封之日,内务府那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好,臣妾心里有些着急。” 弘历摩挲着逐渐冒出青黑色胡渣的下巴,带着玩味的笑意道:“哦?原来爱妃如此着急做朕的妻子吗?” 瑕月抿唇笑道:“是啊,臣妾很急很急,不知皇上是否还肯履行承诺,让臣妾做您的妻子?” “当然!”这两个字,弘历说得毫不犹豫,“这一生一世,朕都要你做朕的妻子,你休想逃走!” 他的眸光很深,令瑕月几乎要陷入其中,许久,她喃喃道:“臣妾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成为皇上的妻子,直至现在,有时候午夜梦回,臣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臣妾何德何能,可以……” 弘历伸出食指,抵在瑕月的菱唇上,低声道:“感觉到朕的温度了吗?” 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又道:“有温度,就意味着不是做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瑕月,再过半个月,你就是朕的妻子,朕唯一的妻子!” “皇上!”瑕月扑入弘历在夜风中格外温暖的怀抱中,声音沙哑地道:“您不计臣妾的出身,许臣妾世间最好最珍贵的东西,臣妾要怎样才可以回报您?” 弘历在她发间印下一吻,含着脉脉温情道:“陪在朕身边,与朕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的尽头,不离不弃,这就是最好的回报,你可以做到吗?” 瑕月用力点头,哽咽地道:“臣妾答应您,一定会做到,一定!” 弘历低眉一笑,拥紧了她道:“那就够了,瑕月,够了!” 孔明灯高高悬于夜空,那一刻,它仿佛真的化作了明月,默默注视着底下相依相偎的两人…… 天荒地老的尽头,他们应该……可以走到…… 同样的夜色下,刘奇与守门的宫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重华宫,永巷聚赌之事,在宫人之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日前小孟子所说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不时往后张望,唯恐有人尾随在后,幸好这一路上都没发现有人跟踪。 刘奇进了永巷的赌房后,四下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小元子人影,他走到一个正赌得起劲的人身边,道:“小元子呢,他去哪儿了?” 那人没有理会他,死死盯着桌上的骰盅,待得骰盅揭开,他面前的银子当即被人拿了去,他懊悔地拍着脑门,“该死的又输了,早知道就买小了。” 刘奇拉了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小元子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小元子今儿个没来。”这般说着,他又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押了下去,刘奇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去,不过他并没有回重华宫,而是来到倚梅轩,对守在外头的宫人道:“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你们元公公。” 宫人打量了刘奇一眼,刘奇之前被带来过倚梅轩,他有些印象,当即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多谢!”刘奇等了没多久,便看到小元子随其走了出来,他朝外头张望了一眼,低声道:“刘哥,没有人跟着吧?” “放心吧,我很小心,保证没人跟着。”见刘奇如此回答,小元子将他带到了自己屋中,待得掩了门后,小元子一脸关切地道:“刘哥,你怎么了样,小孟子有没有把你供出来?” 刘奇笑道:“放心吧,我与小孟子都没事,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事。” 小元子惊讶地道:“这是为何,难道皇贵妃没有怀疑你们二人?” “她倒是怀疑了,甚至还想严刑拷问小孟子,幸好主子替小孟子做主,这才令他安然无事,为了这件事,主子与皇贵妃还起了争执。” 小元子越听越是糊涂,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哥你仔细与我说说。”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不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刘奇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小元子啧啧称奇,“真是想不到,这一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是皇贵妃活该,不将人命当命,瞧着吧,她往后定会众叛亲离,孤独一人。”说着,他又切声道:“不瞒刘哥,自打回来之后,我这心就没一刻安宁过,就怕皇贵妃对你不利,幸好你安然无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就是知道你会如此,所以才连夜赶过来与你说一声,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小元子点点头,在送他出去的时候,嘻笑道:“对了,主子今儿个赏了我十两银子,也有你的份,不如明夜咱们一起去赌上一圈如何?” 《-wan《-shu《-ba,≧anshub∷a.对此,刘奇自然不会反对,满口答应,在他离开倚梅轩后,小元子当即折身前往内屋。 彼时,魏静萱正坐在镜前梳洗,透过水银镜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元子,抚过垂在胸前的青丝,凉声道:“一脸喜色,可是刘奇无事?” “不止如此。”说着,小元子将刘奇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喜声道:“奴才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事居然会令一向同气连枝的皇贵妃与仪贵妃反目。” 魏静萱转过身,惊疑不定地道:“此事当真?” “是刘奇亲口所说,应该不会有假。”说着,小元子低低笑了起来,“她们这次闹得这么严重,就算勉强重归于好,心里也有隔阂,不可能再如以前那般亲厚,这对咱们而言,可是一件喜事呢。” 魏静萱缓缓绞着一缕长发,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道:“你是说将她拉到咱们这边来?” 小元子点头道:“就算不能拉过来,也可引她去对付皇贵妃,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魏静萱幽幽一笑,起身道:“还记得容妃是怎么死的吗?” 小元子不解其为何突然提及容妃,如实道:“奴才自然记得,容妃与大小和卓合谋对大清不利,事情败露后,被皇上赐死。” 魏静萱轻摆着食指道:“你说错了,她的事情,一直都是败露的,只是时机未至,所以皇上不曾揭穿罢了。” 听得这话,小元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道:“主子您怀疑皇贵妃与仪贵妃并不曾真正反目,一切……只是一场戏?” “身在宫中,最难辩别的,就是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在本宫看来,今日这一切,皆是虚假,她们根本没有翻脸,不过是做戏给本宫看罢了,若是本宫与你一般想法,就正中她们下怀。” 小元子不敢置信地道:“奴才明明听说她们争执得很厉害,怎么会是假的呢。” 魏静萱冷笑道:“当初皇上与皇贵妃吵得还不够厉害吗,甚至还挨了一巴掌,结果如何,依旧是假的。”不等小元子言语,她又道:“不管是真是假,你让刘奇盯紧仪贵妃,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奴才会的。”这般应了一声,小元子又试探地道:“那老爷那边……” “父亲那边的事,咱们已经做到极致了,这会儿延禧宫、长春gong,一个个都盯着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且看顺天府如何判决吧,父亲主动投案,想来不会重判。对了,这会儿母亲他们身边无银可用,你过几日拿些银子过去。” 小元子无声地点点头,夜色在彼此各异的心思中过去。 两日后,弘历下朝之后,小五来报,说是李文忠求见。李文忠为顺天府尹,有直接上殿面圣的权力,每逢京中有什么事情,他就会入宫奏禀,弘历当即头也不抬地道:“让他进来。” 李文忠进来后,拍袖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停下手中的朱笔,抬了头道:“平身,你来见朕,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 李文忠起身垂目道:“蒙皇上圣恩,京中一切如常,并无异事发生。” 他的话引来弘历一阵轻笑,“李青天一向铁面无私,从不奉承任何人,怎么如今也学会了阿谀奉承那套。” 李文忠有些尴尬地道:“微臣所言,皆是实话,并非阿谀奉承,正因皇上英明,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看到他窘迫的模样,弘历哂然一笑,起身展一展有些发酸的双手道:“说吧,为何求见朕。” 李文忠闻言,赶紧将手中的奏折呈上去,“启禀皇上,这是微臣昨日提审的一件案子,乃是关于勒索银钱之事,数目约为一千余两。” 小五接过奏折呈于弘历,后者并未接过,拧眉道:“这不过是一件小案,为何要特意上奏?” 李文忠接下来的话,令弘历眼皮为之一跳,“回皇上的话,因为牵涉此案的被告乃是令嫔娘娘的父亲。” 若非李文忠提及,弘历几乎都快忘了这个曾在傅恒大婚上,被他杖责过的人,沉吟片刻,他接过小五捧在手里的奏折看了起来,待得看到后面,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冷声道:“他跑去勒索那些商贩?还勒索了一千余两?” 李文忠低头道:“是,这件事魏道铭已经承认了,确是他所为。” 弘历将手中的奏折掷到御桌上,寒声道:“好一个魏道铭,居然做出这种事,吃了熊心豹胆了,他如今身在何处?” “微臣已经将他收押牢中。”说到此处,李文忠迟疑了一下道:“启禀皇上,这一次,是魏道铭主动投案自首,对于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并且退还了部分赃银,剩余的那些,他也说会尽量偿还,可见他对于所犯错事十分后悔。” 此话令弘历颇有些惊讶,“自己投案?不是那些人来报的官吗?” 李文忠如实道:“秦越等苦主是魏道铭投案自首后方才来的,微臣私以为,魏道铭虽然犯下大错,但他有懊改之心,且主动认罪又退还银子,可以予以轻罚!” 弘历默然片刻,凉声道:“除了魏道铭,魏家人是否还有参与此事之中?”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请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秦越等人说魏道铭两个儿子也参与在此事中,但魏道铭不承认,微臣也派人去市集查问过,皆说不见魏德二人去过他们店里,依微臣所见,应该是无关。” “既是无关就算了,至于魏道铭,错就是错,哪怕他事后存有悔改之心也不能掩盖之前的错,他身为宫妃家人,当谨守律法,可他却以此为倚仗,欺压百姓,勒索钱财为已用,实在过份。李文忠,以他所犯之事,依律当如何处置?” 李文忠如实道:“启禀皇上,依律当罚没家财,入狱五年。” 弘历点一点头,道:“念在他主动投案的份上,朕不加重惩罚,也不轻罚,就依此判着吧。” &↙,a⊙ns△≧mnbsp;“微臣遵旨。”见李文忠答应,弘历有些烦燥地道:“退下吧。” 李文忠退出养心殿没多久,小五便再次走了进来,小声道:“皇上,令嫔娘娘在外求见。” “她倒是来得快。”这样说着,弘历却是挥手道:“就说朕现在无暇见她,让她先行回去,待朕有空之时自会去看她。” 小五依言退下,养心殿恢复了宁静,弘历亦将心思放在堆砌于御案上的奏折上,如此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方才合上最后一封奏折,弘历轻舒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去,四喜赶紧取了玄狐毛披风跟在后面。 刚一踏出养心殿,弘历看到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站在檐下,后者看到他出来,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扶起她道:“无需多礼,朕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怎么又过来了?天寒地冻的,你又怀着身孕,岂可如此奔波。” 小五轻声道:“启禀皇上,令嫔娘娘一直未曾回去过。” 弘历愕然道:“你在这里等了两个多时辰?” 魏静萱低头道:“是,臣妾有件事,想要面禀皇上。” 弘历面色微沉地道:“可是为了魏道铭的事?” 魏静萱看了他一眼,怯怯地点头,“父亲犯下大错,臣妾……” 弘历打断她的话,凉声道:“你既知他犯下大错,就该明白有错当罚的道理,这个情……你求不得。” 魏静萱急忙道:“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来求情的,臣妾……”她突然屈膝跪下,哽咽地道:“是来请罪的。” “请罪?”弘历挑眉,惊讶地道:“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勒索银两之事,你也有份?” 魏静萱慌忙道:“臣妾万万不敢做这等事,再说臣妾幽居宫中,如何做得了?” 弘历也不认为魏静萱与此扯得上关系,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既是无关,你请什么罪?” 魏静萱哽咽地道:“其实前段时间,父亲曾写信入宫的时候,曾与臣妾提过,说是日子不易,又不愿去做辛苦一些的差事,希望臣妾向皇上进言,好给他们安排个差事,臣妾当然没有同意,并且写信斥责了父亲一番,后来父亲便不再送信过来,臣妾遣小元子去看过,他对小元子态度也很冷淡,问他什么都说还好;臣妾知他必是因为之前的事有所不快,但总以为他会听臣妾的话,安安份份找个差事,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直至昨日臣妾让小元子送银子去家中时,才知晓了这件事,父亲他实在太糊涂,臣妾……臣妾……”她低头落泪,好一会方才仰头道:“臣妾今日斗胆前来,是恳请皇上治罪。”一张素净的面容上,杏眼含泪,看着好不可怜。 她这番话令弘历颇有些动容,轻叹一声,带了一抹怜惜道:“此事是你父亲所为,与你并无干系,地上凉,起来吧。” 魏静萱摇头不肯起身,哽咽道:“此事虽与臣妾无关,但他是臣妾的父亲,臣妾难辞其咎;至于那些银子,母亲也与臣妾说了,臣妾会从自己的月例中省下来还给那些被父亲勒索过的人,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原谅。” 弘历点点头道:“魏道铭虽然犯下大错,但他肯主动投案,足见其良心未泯,朕已经让顺天府尹依律处置,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魏静萱轻咬着唇,低声道:“可是臣妾这心里总是难过得紧,幸好二位兄长没有与父亲一起犯错,否则臣妾实在无颜面见皇上。” 弘历俯身扶起她道:“让他们以后好好找个差错,切莫行差踏错,否则他们丢的可不止自己的脸,还有你的脸面。” 魏静萱含泪道:“皇上放心,二位兄长还算长进,再加上有父亲的前车之鉴,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其实他们来了京城后,一直有在寻差事,但遇到的多是一个苛刻的东家,难以做久长,臣妾有时想来,实在觉得难过,无奈臣妾身在宫中,帮不了他们什么,至多只能让小元子带些银子去看望他们。听小元子说,自父亲被抓了之后,母亲就一直在哭,眼睛都哭肿了,若是二位兄长能找到合适的差事尚好,否则往后的日子也不知要怎么办。” 弘历默然片刻,道:“这样吧,让你两个哥哥去都察院下的五城兵马司吏目下做个府使,负责火禁、疏理沟渠街道之事,虽然是未入流的小吏,但好歹是份正经差事,若是做的好,或者还能得到提拔。” 魏静萱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可以吗?” “朕既然开了口,自然就是可以,不过若是李文忠查出来他们与你父亲一事有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相信不用朕提醒你。” 魏静萱急急道:“臣妾明白,若是他们当真与父亲同流合污,就算皇上不说,臣妾也不会饶了他们二人。”说着,她感激地道:“臣妾代二位兄长谢过皇上恩典。” 弘历笑一笑道:“好了,朕陪你回去吧,站了这么久,身子可有不适?” “双腿有些酸,余下的还好。”说着,她娇羞地道:“这两个孩子很是乖巧,除了一开始有些害喜之外,如今已经再无什么难受。”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福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两个孩子?”弘历盯着她,带着一缕惊喜道:“你说腹中所怀的是双生子?” 魏静萱红了脸,小声道:“庄太医是这么说的,料想应该不会有错。” 弘历抚掌笑道:“之前颖贵妃生下双生子,如今你又腹怀双生,好,真是好!” 魏静萱欢笑之余,又有一丝隐忧浮现在眉眼前,弘历握了她的手道:“怎么了,静萱你不高兴吗?” 魏静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能为皇上诞下双生子,臣妾怎么会不高兴,臣妾只是担心,会否……又与之前两次一样,他们福薄到甚至无法出世看一眼,臣妾怕∑∴,a↑nshub$a.了,皇上,臣妾真的很害怕。” 弘历轻斥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朕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之前的悲剧不会重演。” 迎着他的目光,魏静萱用力点头道:“嗯,希望他们好好的,等他们长大后,为皇上分忧解劳。” 弘历笑笑道:“好了,回去吧,往后若是没什么事,就在倚梅轩中歇着,尽量不要外出走动,免得着凉了,朕会让内务府多送一份银炭过去。” 魏静萱乖巧的点点头,走了几步,她露出欲言又止之色,弘历见状,道:“怎么了,还有事情?” 魏静萱轻咬着唇道:“臣妾……若是想皇上了,能否来养心殿?”不等弘历言语,她又急急道:“臣妾不会打扰到您的,只要看一眼就好,可以吗?” 看到她紧张的模样,弘历笑道:“你不必过来,朕若得暇,自然会去看你,朕等着数月后,你为朕诞下一对龙凤胎,蕴仪虽然也是双生,却皆是小阿哥。” 魏静萱羞涩地笑道:“臣妾也想生一对龙凤胎,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 这两个字令弘历有些失神,停下脚步,伸手缓缓握紧五指,轻声道:“每个人都想抓住福气,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抓住,连朕也不行,只能由着它的性子,或来……或不来。” 魏静萱带着一丝讨好道:“皇上是天子,已经拥有了天下间最大的福气,哪里还需要再去抓。” “或许吧。”弘历低低一笑,眉眼间有魏静萱不明白的忧伤。 若他真的拥有天下间最大的福气,那么他希望悉数可以给予瑕月,让她可以再怀一个孩子,弥补以前失去的一切,也弥补以前,他对她做过的一切,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瑕月在睡梦中喊着长乐的名字,只能默默拭去从她眼角落下的泪水…… 正如他对李文忠说的那样,错就是错,不会因为后悔而有所改变,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事负责。 弘历并没有在倚梅轩过夜,在魏静萱午睡后便离开了,后者一觉醒来,不见了弘历身影,掀了锦被冷笑道:“不必问,定是又去了延禧宫。” 香菊低了头不敢答话,在侍候魏静萱更衣后,小声道:“主子,安胎药煎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魏静萱摆手道:“不必了,倒去后院,小心别让其他人看到了,另外,去把小元子给本宫叫来。” “是。”香菊退下后不久,小元子进来打了个千儿,恭敬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魏静萱走到镜前,俯身照一照,凉声道:“仪贵妃那边怎么样了,有去过延禧宫吗?” “自从两日前与皇贵妃起了争执之后,就再没有去了,刘奇还说,仪贵妃甚至不许他们提及皇贵妃,除此之外,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你想说,本宫猜测错了是吗?” 小元子连忙垂低了头道:“奴才不敢。” “不管她们表现的多么决裂,在本宫看来,都是做戏,除非……仪贵妃肯除去皇贵妃,这样才会令本宫相信。” 小元子为难地道:“以仪贵妃的性子,就算她与皇贵妃决裂,怕是也狠不下心害人。” “所以……本宫无法相信她。”如此说着,魏静萱抚一抚脸道:“李文忠见过皇上了,想来父亲的判决很快就会下了,免不了要几年牢狱之灾。” “听主子这话,二位公子应该是无事了,主子也可稍稍安心。”小元子原本是讨好的话语,岂料惹来魏静萱的冷笑,“安心?本宫在皇上面前说尽了一切,想方设法希望他可以给本宫两个哥哥安排个一官半职,你知道他安排了什么?五城兵马司吏目下的府使,大清九品十八级中根本没有这个官职,乃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在他眼中,本宫的家人只能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后面那句话,魏静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份恨意与不甘,在胸口熊熊燃烧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焚毁。 小元子小心翼翼地劝道:“主子息怒,或许……皇上是想着二位公子没什么经验,所以由低做起,奴才相信往后一定会有所晋升。” “希望如此!”魏静萱咬牙吐出这几个字,深吸了几口气道:“扶本宫去重华宫。” 小元子诧异地道:“主子您不是说不相信仪贵妃吗?为何……又要去见她?” 魏静萱冷笑道:“她们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引本宫上钩,本宫……何不来一个将计就计,也正好……”说罢,她低头抚着这几天隆起的越发明显的腹部,凉声道:“好生谋划一下,该让这个龙胎,如何小产。” 小元子恍然道:“主子高明,令奴才佩服之至!” 魏静萱挑眉一笑,道:“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走吧。” 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小元子执了一把油纸伞替魏静萱挡去飘落的雪花,冬日的天总是暗得特别快,他们来到重华宫的时候,天边已是出现了一丝暗色。 当黄氏看到缓步走入殿中的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待得行礼赐坐之后,她道:“外头正下着雪,令嫔该在倚梅轩中好生歇息才是,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虚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柔柔一笑道:“其实臣妾这几日一直都想过来给娘娘请安,无奈身子有所不适,所以拖到今日才来,还望娘娘莫怪。” “你怀有龙胎,理当好生歇息,实在无需来本宫这里请安。”不管她们各自是什么样的心思,至少表面看来,和睦亲切。 宫人奉了茶过来,黄氏问道:“这是什么茶?” “回主子的话,是上好的碧螺春。”宫人话音未落,黄氏已是斥道:“糊涂的东西,令嫔怀着身孕,如何还能饮茶,赶紧去换了桂花蜜来。” 在宫人唯唯诺诺的出去后,魏静萱轻笑道:“娘娘太过小▲▼,a☆nshu↗ba.心,其实偶尔饮些茶并无大碍。” 黄氏温言道:“能不饮还是尽量不要饮的好,万一有什么事,可就麻烦了,这个话,你自己也记着一些,切莫大意。” 魏静萱垂首感激不已,“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一定牢记在心。” 如此闲语几句后,魏静萱小声道:“臣妾听闻,娘娘前几日曾与皇贵妃起了争执,不知是真是假?” 黄氏眸光一沉,声音亦在同时冷了下来,“令嫔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劝娘娘一句,您与皇贵妃多年情谊不易,莫要因为一些小事而坏了这份情谊,若是可以,娘娘不如试着与皇贵妃重修旧好。”魏静萱的语气温和而恳切,仿佛她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黄氏细长如柳叶的双眉轻扬而起,带着一抹诧异道:“本宫是否听错了,令嫔劝本宫与皇贵妃修好?” 魏静萱低眉道:“臣妾知道您对臣妾一向有所误会,但刚才所言,字字发自肺腑,臣妾是真心希望您二位能修好。”说到此处,她轻叹道:“臣妾入宫十年,最大的感触就是宫中真情难得,莫说是情如姐妹,就算是亲姐妹,也有翻脸相向的那一天,能一起走过二十年,而未有争执的,臣妾只见过您与皇贵妃。” 黄氏望着她,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本宫以为,这是令嫔最不愿意看到的。” 魏静萱捧着宫人重新奉上的桂花蜜,轻声道:“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但同样的,每个人也有自己珍视的东西。” “真情难得――原来这个四字令嫔也知道吗,本宫还以为令嫔根本不晓得,否则怎会将对你最好的人,生生逼成了你的仇人。” “娘娘是说惠妃吗?”魏静萱轻叹道:“对于惠妃,臣妾是后悔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惠妃不会原谅臣妾,时光也不会倒流,一切已是注定之事。” 黄氏嗤笑道:“后悔?真可惜,这两个字本宫从未在令嫔身上看到过。” 魏静萱站起身,缓缓道:“该说的臣妾都已经说了,要不要与皇贵妃修好,由您自己决定,臣妾告退。” 在魏静萱将要踏出门槛时,黄氏忽地道:“你想不想知道本宫为何会与皇贵妃起争执?” 魏静萱回过身,垂目道:“若娘娘有兴趣说,臣妾会很愿意听。” 黄氏点点头,在示意她重新落座后,冷声道:“争执的起因与你有关,魏静萱,你真的很有能耐,每一次,所有人都以为你无路可走的时候,你总是可以绝处逢生,这次魏道铭的事情也是一样。是你让魏道铭去投案的是不是?” “是。”魏静萱的回答出乎黄氏意料之外,在问那句话时,她根本没有想过魏静萱会承认。 黄氏蹙眉道:“你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 魏静萱摇头道:“臣妾并不知什么计划。”不等黄氏发问,她再次道:“不过臣妾很明白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些人突然送上那么多银子,不管他们嘴上说的多么好听,都有问题;所以臣妾一得知此事,就立刻让父亲带着剩余的银子去顺天府投案。” 黄氏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么说来,所有一切皆是你猜测出来的?” 魏静萱依言道:“不错,如今看来,臣妾猜对了。” 黄氏看了她许久,方才缓缓道:“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了你,连皇贵妃也是,她还以为……” 魏静萱猜到她后面的话是什么,却是故作不解地问道:“以为什么?” 黄氏迟疑片刻,终是没有说下去,摇头道:“没什么,过去的事无谓再提。”她抚一抚脸道:“今日难得与令嫔说这么多话,如今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陪本宫用晚膳如何?当然,若是令嫔不放心的话,本宫也不勉强。”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娘娘待人一向仁厚,臣妾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臣妾食不得油腻荤腥之物,还请娘娘见谅。” “本宫明白。”如此说着,黄氏命锦屏去小厨房,让他们备几样清爽可口的菜肴。 这一夜,黄氏喝了许多酒,也与魏静萱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有她,有瑕月,也有明玉与珂里叶特氏,她仿佛很久没有与人说话了,一直在不停的说着,魏静萱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她说话。 在黄氏又喝下一杯后,她劝道:“娘娘,您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就该醉了。” 黄氏执起青玉酒壶,睁着有些朦胧的眼眸嗤笑道:“醉了才好,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之事。” 魏静萱按住她的手,轻声道:“但是娘娘明日醒来时,烦恼依然存在,还会因宿醉而头疼难受,这又是何必呢。” 黄氏摇头道:“能解得一时也好,你当本宫不想与皇贵妃修好吗?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了许多,变得令本宫陌生而害怕,若是修好,只怕有朝一日,本宫也会变得与她那样,视人命如草芥,就像……你一样。” 迎着黄氏锐利的目光,魏静萱微笑道:“臣妾怎敢与皇贵妃并论,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保罢了,或许有过激之处,但更多的是被逼无奈,毕竟一直以来,皇贵妃都容不下臣妾,若没有些许手段,臣妾如今早已化为一捧黄土。”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挣开她的手,执壶倒满面前的空杯,轻笑道:“令嫔一向伶牙利齿,本宫可说不过你。” “臣妾说的是实话,一直以来皇贵妃是如何对付臣妾的,娘娘你心中有数,包括臣妾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便已遭人毒手。” “那长公主呢,她比你那个孩子还要惨。”说着,黄氏仰头饮尽杯中酒,怆然道:“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终归是数不尽,也化不开了。” 魏静萱忽地叹了口气,道:“臣妾与皇贵妃之间的恩怨自是数不清了,不过对于娘娘,臣妾还是很尊敬的。” 黄氏带着玩味的神色道+≥,a¢nshu⊙ba.:“本宫还以为令嫔恨极了本宫呢。” 魏静萱低眉一笑道:“娘娘说笑了,您一向与世无争,待人又亲厚和善,臣妾怎会恨您呢。” 黄氏意兴阑珊地摆手道:“恨也好,不恨也罢,由着你们去吧,本宫懒得再管这些。”如此说着,她抚一抚额道:“本宫头有些晕,令嫔跪安吧。” 魏静萱温驯地屈身道:“是,臣妾告退,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外头的雪依旧在不停地下着,比之下午时分,仿佛更大了一些,小元子一手扶着魏静萱,一手打着风灯与伞,不时可见雪花飘在风灯上,然后迅速化去。 过了一阵子,魏静萱忽地道:“有话想说?” 小元子一怔,旋即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只是在想,仪贵妃的演技可真好,至于奴才看了这么久,一点都没发现她的是演戏。” 他的话令魏静萱神色有些复杂,徐徐道:“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没看出来,甚至怀疑……她是真的与皇贵妃决裂了,不过,这会儿就下结论早了一些,且再看着吧。” 小元子点头之余,小声道:“希望她与皇贵妃是当真翻脸,如此主子才能将她拉到咱们这边来。” 魏静萱挑眉未语,待得回到倚梅轩时,发现宫门处有一个人影正在来回走着,因为隔得远,再加上灯光不明,小元子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逐眯了眼道:“谁在那里?” 他的话令那个人影脚步一顿,旋即往他们这边走来,走到近前后,他躬身道:“永璋见过令嫔娘娘,娘娘万福。” 魏静萱温言道:“原来是三阿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阿哥所,反而等在这里?” 永璋轻咬了唇道:“我有些事情想与娘娘说,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来,先进去再说。”她牵起永璋冰冷的手往里面走去,永璋有些犹豫,但终归还是由她牵着走了进去。 待到了屋中,魏静萱拂去永璋身上的雪,带着一丝心疼道:“你这孩子,既是来了,就与宫人说一声,进里面来等着,瞧瞧,弄得满身是雪,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说罢,她对站在一旁的香菊道:“赶紧去煮碗姜茶来给三阿哥驱驱寒。” 永璋连忙道:“娘娘不必麻烦了,我没事。” “不过是一碗姜茶罢了,有什么好麻烦了。”如此说着,她又让小元子将烧得正旺的炭盆往永璋的方向移了移,好让他更暖和一些。 魏静萱的这番举动令永璋甚是感动,道:“其实我站了没多久,而且这会儿一点都不冷了,娘娘真的不用担心。” 魏静萱笑道:“不管怎么样,本宫与你额娘相识多年,若是你在本宫这里受寒生病,本宫可没法向你额娘交待。” 永璋沉默了一会儿,道:“难为娘娘还记得额娘,额娘在辛者库那么多年,许多人都已经忘了她,连皇阿玛也是。” 魏静萱笑一笑道:“你额娘在本宫最艰难的时候,三番四次帮助本宫,这份恩情,莫说是十年,就算是过二十年,三十年,本宫也不会忘记。对了,你还没告诉本宫,为何会过来?”不等永璋回答,她又道:“是不是阿哥所的宫人欺负你?” “没有。”永璋沉默片刻,道:“额娘一个人待在辛者库中很可怜,我想多去陪陪额娘,但每次去求见皇贵妃,她都不肯答应;额娘曾说过,您是唯一可以全然相信的人,所以……”他跪下道:“恳请令嫔娘娘,帮我向皇贵妃求情。” 自从苏氏被安排在辛者库的佛堂中诵经念佛过后,永璋每过几日就要求去看望苏氏一次,而每见一次,苏氏对他的羁绊就深一分,甚至影响了他的言行,瑕月怕长此下去,永璋受其影响越来越大,逐对永璋去辛者库的次数进行了限制,连着几次都不答应。 “你先起来。”面对魏静萱的言语,永璋摇头道:“若娘娘不肯答应,我宁愿长跪不起。” 魏静萱叹然不语,小元子蹲下身道:“三阿哥,不是主子不帮您,而是这件事,主子实在无能为力。” 永璋急忙道:“怎么会呢,娘娘她……”不等他说下去,魏静萱已是开口道:“小元子说的没错,本宫确实无能为力,皇贵妃对本宫素来不满,若本宫出言相求,只会弄巧成拙,令她更加刁难你。” 永璋手足无措地道:“那该怎么办?” 魏静萱亲自起身搀扶了他,道:“本宫可以试着帮你求求皇上,但你不要寄予太多的希望,毕竟皇上一向看重皇贵妃,极少会反对她所做的决定。” 永璋神色复杂地道:“她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难为额娘,就算额娘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也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过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能放下吗?” 魏静萱摇头道:“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女子记仇,莫说是过去五年十年,有些人就算是一辈子也牢记在心,难以释怀。” 永璋激动地道:“但她是皇贵妃,过一阵子,皇阿玛还要册封她为后,她不是应该母仪天下,以仁相待的吗?怎可以如此记仇?若是……若是这样,她有什么资格为皇后?” 魏静萱眸光微闪,凉声道:“这就是皇贵妃厉害的地方,她骗过了你皇阿玛,甚至……骗过了天下人!”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又得一助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摇头,喃喃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倏然抬起头,大声道:“不行,我要去与皇阿玛说,我要告诉皇阿玛。” 眼见永璋就要离去,魏静萱连忙喝道:“拦住他!” 小元子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永璋面前,阻拦道:“请三阿哥止步!” 永璋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推开他,在他手触到到门闩时,魏静萱道:“你以为这样过去,皇上就会答应你吗?不会,在皇上心里,皇贵妃永远都是对的,任何与之做对之人,皆是错。” 永璋身子微微颤抖着,良久,他背对着魏静萱咬牙道:“皇阿$︾wan$︾书$︾ロ巴,↘ansh≯uba.玛怎么可以如此是非不分。” 魏静萱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冷静一些吧,冲动只能会让事情越发恶化,听本宫的话,过去坐着,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竭力帮你与你额娘。” 在她的安抚下,永璋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重新回到椅中坐下,咬牙道:“求皇贵妃无用,又不能去与皇阿玛说,还能有什么法子?”说到此处,他眸光忽地一亮,喜声道:“对了,我可以去求皇祖母,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太后一向支持皇贵妃,她这次能够被册立为后,太后亦出了不少力,你说太后会站在你这边,还是皇贵妃那边?” 魏静萱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永璋心头最后一点热意,他无力地道:“这么说来,岂非没法子了?” 魏静萱低头抚弄着手上的赤金戒指道:“若本宫没记错,三阿哥今年有十五了是吗?” 永璋点点头,涩声道:“前几日刚满了十五。” “这么说来,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开牙建府了是吗?”待得永璋再次点头后,她道:“三阿哥,你若想救你额娘彻底脱离苦海,就须记得一句话: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靠自己?”永璋满脸苦涩地道:“我已经想尽办法,但是……娘娘,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你明年开牙建府之后,皇上便会让你在朝中任差,若是你可以做出令你皇阿玛高兴的功绩来,就有足够的资本向你皇阿玛进言,将你额娘接出辛者库,甚至恢复她纯嫔之位,你说是不是?” 魏静萱的话就如一把钥匙,为永璋打开了他从未去触及的一扇门,欣喜地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明年……”说到此处,神色忽地垮了下来,迟疑地道:“如此一来,岂非至少要等上两年?” 这个时候,香菊端了煎好的姜茶上来,在示意永璋喝下去后,魏静萱方才徐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说,虽说苏姐姐现在还要受两年的苦,但往后,却可以安稳无忧,因为你会成为她最好的护身符。” 永璋思索半晌,用力点头道:“好,我就听娘娘的话,等着一年以后入朝当差,建功立业。” 魏静萱微笑道:“你能够这样懂事,实在是苏姐姐的福,相反,与你同母所生的四阿哥就差了许多,据本宫所知,他从未去看望过苏姐姐。” 永璋沉默了一会儿道:“额娘也曾与我提及过,四弟如今还小,以后我会设法与他说的。” 魏静萱点头之余,忽地道:“三阿哥,答应本宫一件事可好?” 永璋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出了这个门,就将对皇贵妃的怨气收起来,一丝一毫都不要露出来,相反,你对她要比以往更加恭敬。” 永璋难以置信地看着魏静萱,随即摇头道:“不可能,她那样待我与额娘,我做不到!” 魏静萱凝声道:“做不到也要做;如今与她不合,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万一明年你开牙建府之时,她在皇上耳边进言,让皇上给你安排一个不管事的闲差,本宫问你,你要如何建功?” 永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真的只能这样吗?” 魏静萱语重心长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你现在的年纪,要做到这句话,实在是有些难,但你一定要试着去做,因为你如今要顾的,不止自己一人,还有你额娘;她吃了太多的苦,也老了,不能再受一点打击了,明白吗?” 永璋深吸着气,压抑着心中的恼恨,道:“永璋明白,多谢娘娘提醒。” 魏静萱含笑道:“往后若再有什么事,你尽可来找本宫,本宫必尽力帮你。” 她的言语,令永璋感激涕零,起身长揖道,“多谢娘娘!” “很晚了,快回去吧,否则阿哥所的人该着急了,香菊,你送三阿哥回去,小心地上的雪。”在魏静萱的言语下,永璋再行了一礼,退出了倚梅轩。 小元子关了房门后,回身笑道:“恭喜主子,又得一助力共同对付皇贵妃,皇贵妃众叛亲离的日子已是不远了。” 魏静萱拨弄着耳下的青金石坠子,徐徐道:“位愈高人愈险,皇上的宠爱与滔天的风光荣华,已是令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她,早晚会有狠狠摔下来的那一刻,更不要说她膝下空虚,连一个养子也没有。也真是报应,算起来,她伴驾也有二十二年了,居然只生了一个公主,且还短命得很。”她的笑意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下异常诡异。 小元子眸光轻闪,道:“奴才听说,皇贵妃以前被下过麝香,所以才会难以受孕。” “麝香?”此话令魏静萱极为惊讶,挑眉道:“是何人下的麝香?”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偶尔听人提过一句,也不知是真是假。” 魏静萱轻敲着小几,沉吟道:“应该是真的,否则她这般受宠怎会一直没什么动静。”说到此处,她幽幽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桩好事。对了,有空再找那个人打听一下,看能否问到是何人下的麝香,本宫对这件事可是有兴趣得紧。” 这一夜,在魏静萱诡异而兴奋的笑声中过去,接下来的日子,永璋不再求瑕月让他去见苏氏,甚至还主动向瑕月认错,令后者惊讶之余又有几分安慰。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一朝得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册后日子的临近,瑕月越来越忙,常常连歇下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每次宫人送了膳上来,都是匆匆用上几口应付了事。 这日,胡氏来延禧宫,等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看到瑕月一脸疲惫的进来,胡氏起身行了一礼,道:“臣妾今日去了宫庭裁作之处,所有册封礼所要用的吉服皆已经做好送到各宫之中,一样不缺,请娘娘放心。” 瑕月颔首道:“有劳颖贵妃了,亏得有你帮着本宫,否则真是要应付不过来了。” “臣妾惭愧,以前少有打点这些事,能帮娘娘的有限,若是……”她瞅了瑕月一眼,小声道:“仪姐姐在这里就好了。” &nbs≡→wan≡→shu≡→ba,a∷nshub⊕a.p;瑕月眸光一冷,漠然道:“内务府说有一批新的红毯送来,软绵厚实不说,颜色也犹为鲜艳,本宫考虑换了原来的红毯用这批新货,贵妃待会儿陪本宫过去看看。” 胡氏叹了口气道:“娘娘,难道您真打算以后都不与仪姐姐往来了吗?还有那么多年的情份,当真说弃就弃了吗?” “这句话,贵妃该去问仪贵妃才是,是她要断情份在先。”瑕月的神色犹如被冰霜冻住了一般,冷得瘆人。 胡氏急切地道:“那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娘娘又何必较真呢,大家各退一步,就无事了。”她原以为气过几日就没事了,岂知过了十来天,还是互不往来,令她着急不已,拖是越久,事情就越难以挽回,所以今日过来,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这个和事佬。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在贵妃看来,只是一句不必多想的气话,但是在本宫看来,却是对以往的背叛,而起因,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人,你说,不是很可笑?” 胡氏叹然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总是记着,只会令自己令身边的人不快,这又何必呢。” 瑕月凉声道:“若是颖贵妃不提此事,这会儿的气氛想来会更好一些。” 胡氏恳切地道:“臣妾是不希望娘娘后悔,后宫之中,真情难得,能一起携手走过二十年岁月的真情更是难得;娘娘,您就听臣妾一句劝吧。” 瑕月盯着她,唇角缓缓牵起一个弧度,“这些话,颖贵妃为何不去与仪贵妃说?”不等胡氏言语,她又道:“还是说,你已经说过了,只是仪贵妃听不入耳?” 瑕月的态度令胡氏觉得异常棘手,她之前去找黄氏时,后者也是一样的态度,说什么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想了许久方才言语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娘娘一向心胸宽广,何必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 不等她说完,瑕月已是冷声道:“既然仪贵妃不在乎这二十年的情谊,本宫又何需在乎。”顿一顿,她道:“本宫知道颖贵妃一片好意,但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分岐,就难再归于同路,勉强不得。” 胡氏急切地道:“可现在这样,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臣妾听闻,魏氏最近常去重华宫,显然是有意拉拢仪姐姐;一旦真走到那一步,就真的晚了。” 瑕月眸光倏然一沉,冷意一点一点从眼眸深处沁出来,“若真有那一刻,本宫绝对不会对仪贵妃容情!” 胡氏苦口婆心地道:“但那样就是自相残杀了啊,娘娘,趁着现在还可以挽回,您就先退一步吧!” 瑕月冷然道:“她一直都不认同本宫的做法,就算这一次本宫退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蕴仪,你告诉本宫,本宫到底要退多少步?” 胡氏无言以对,最终所有劝说皆化做一声颓然的叹息,“看来臣妾是劝不了您了,希望情况不会坏到那一步。”话虽如此,眉宇间却有着难掩的忧色。 瑕月瞥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地道:“若贵妃去重华宫,多留意那个小孟子与刘奇,本宫总觉得他们二人有些古怪。” 从这句话中,胡氏听出瑕月对黄氏仍有所关心,只是太多的原因,令她们无法再回到从前的亲厚无间。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纵不能为友,也切莫为敌;因为那样实在是太过残忍。 在她还未转完念头之时,瑕月已是道:“走吧,陪本宫去内务府一趟,那些个绒毯太过沉重,难以送到这里来。” 她刚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脚下虚浮,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知春见瑕月情况有所不对,忙扶了她的手臂道:“主子您怎么了?” 瑕月待得眼前的黑意渐渐消退后,她抚着烦闷的胸口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难受得紧,却又说不出到底怎么个不舒服法。” 知春切声道:“定是您这几日太累了,又不曾歇好,来,您先坐下,奴婢去请宋太医过来。” 瑕月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本宫这会儿已经感觉好些了。” 齐宽在一旁道:“这些日子主子出现好几次胸闷不适了,且常没有胃口,还是请宋太医过来看看放心些。” 瑕月不以为然地道:“都说了不打紧,今夜早些歇着,好生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知春一脸担忧地道:“每次奴婢们与您说,您都这样,万一真的拖出病来,可怎么是好,就算没什么事,让宋太医开一些滋补养身的药也是好的。” 瑕月待要开口,胡氏已是道:“娘娘还是传宋太医来一趟吧,否则知春他们怕是不肯罢休。” “让贵妃见笑了。”这般说着,瑕月终是松口道:“好吧,就请宋太医过来。” 得了她的话,齐宽躬身退出大殿,赶往太医院,未过多久,宋子华背了药箱进来,在行过礼后,他依例在瑕月手腕处覆上手帕,随即为其诊脉,手指刚搭上腕脉没多久,宋子华的双眉便是微微挑起,脸上掠过一抹异色。 知春看到他这个样子,想要问又怕扰了宋子华诊脉,只能紧紧闭着双唇,好不容易等到他收回手,连忙道:“如何,主子身子有无不妥?” 宋子华叠好帕子放回医箱之中,“皇贵妃身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不过从现在开始,皇贵妃得好生歇养,不可受累,不可操劳,更不可有大喜大悲。” 瑕月疑惑地道:“不是说没有大碍吗?何以又有这么多不可?” 宋子华朝瑕月深揖一礼,含笑道:“恭喜娘娘,娘娘多年来的心愿,终于一朝得偿所愿!”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天赐麟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盯了他道:“本宫的心愿,你是……是说本宫……”过度的激动令她无法成句,只是死死盯着宋子华,等他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子华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说出瑕月盼了多年的话语,“是,娘娘已经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瑕月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胡氏最先回过神来,喜形于色地道:“恭喜娘娘,娘娘大喜!” 在她之后,齐宽等人也回过神来,跪在地上一起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大喜!” 对于≮,a$nshub↖a.这一声接一声的道贺,瑕月仿佛没有听到,只是低头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眼眸中有着难言的激动。 孩子……孩子…… 在失去长乐之后,她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数年来坚持不断的苦药终于没有白费,上天……真的又赐给她一个孩子! 下一刻,瑕月起身朝宋子华福了一福,在后者惊异的神色中,哽咽道:“若非有你为本宫调理身子,本宫难有这个孩子!多谢了……多谢!”这般说着,泪水从眸中滴了下来。在旁人看来,她仿佛已经拥有的了一切,弘历的恩爱,母仪天下的地位,她似乎什么都不缺的;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一块地方是空的,尤其是在永璜走了之后,她迫切的想再拥有一个孩子,上天却迟迟不肯赐下麟儿;在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时,老天却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宋子华侧步避开瑕月的礼,躬身道:“娘娘切莫这么说,这是娘娘的福祉,微臣不敢居功。” 胡氏上前扶住瑕月,笑道:“这样大喜的日子,娘娘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了起来。看到您这个样子,臣妾也想哭了。” 瑕月连忙拭去泪痕,哑声道:“本宫没有哭,本宫是高兴,本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胡氏用力点头道:“臣妾明白,娘娘日盼夜盼,终于让您盼到了!”说着,她朝暗自抹泪的知春道:“还不赶紧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皇上,皇上等这一刻,可是等了许久。” 待得知春匆匆离开后,胡氏扶了瑕月坐下,后者刚一坐定,就紧张地道:“宋太医,本宫的龙胎可还安稳?有没有什么不妥?” 宋子华低头道:“微臣之前已经说过,娘娘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之外,一切皆好,往后只要依着微臣所言,注意休养,就不会有大碍;另外,微臣会给您开安胎药,至于之前的药,您不必再服用。” 瑕月点一点头,凝声道:“这个孩子,本宫就交托给宋太医了,请你千万为本宫护持住,本宫已经失去了长乐与永璜,不可以再失去他。” 宋子华颔首道:“微臣自当竭力维护,但关键在于娘娘,除了身体劳累之外,还要注意情绪,千万不可过份激动,除却药物之外,情绪是最易引发意外的。” 面对他的叮咛,瑕月应声道:“本宫明白,定会依从宋太医之言。” 在宋子华下去开方后不久,殿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道明黄的身影直奔瑕月而来,不是弘历又是谁。 弘历在离瑕月还有一步之处停住,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道:“知春告诉朕,说你有了咱们的孩子,是真的吗?瑕月,是真的吗?” 被他这样当众问着,瑕月脸庞微微发红,轻声道:“是,宋太医说臣妾有了一个余月的身孕。” “好!好!”弘历不停重复着这个字,他伸手欲要去抱瑕月,却在将要触及之时,生生收了回来,唯恐惊扰了瑕月与腹中胎儿,“你累不累,朕让齐宽扶你去内殿歇着可好?” 瑕月笑道:“臣妾无碍,皇上不必担心,刚才宋太医也说了,孩子如今很好。” “那就好。”如此说着,他小心翼翼拉过瑕月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眸中的柔情像是要将瑕月淹没一般。 瑕月被他盯得羞涩不已,低声提醒道:“皇上,颖贵妃还在呢!” 胡氏笑捂着脸道:“娘娘尽管当臣妾不在,臣妾什么都没瞧见也没听见。” 瑕月听得这话,本就绯红得脸庞更是红得犹如鸽血石,推了推弘历,再次提醒道:“皇上。” 弘历笑一笑,在瑕月旁边的位置坐下,望着胡氏道:“蕴仪你在正好,朕有些话与你说。” 胡氏连忙起身道:“臣妾恭听皇上吩咐。” 弘历沉吟片刻,道:“皇贵妃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再操劳,但宫中事情众多,不可一日无人操持,尤其过些日子就要行册后大典,紧接着还有你们的册封;所以朕想着,在皇贵妃临盆之前,由你与仪贵妃共掌宫中事务。” 胡氏赶紧道:“为皇上与皇贵妃分忧,乃是臣妾份内之事,臣妾与仪贵妃自当不负皇上所托。”打理偌大的后宫,确实是一件辛劳的事,但同样也是一份天大的恩宠与荣耀,纵是胡氏亦不禁浮现出一缕喜色。 弘历待要言语,瑕月开口道:“皇上,仪贵妃前段时间与臣妾说身子欠佳,没有精力再打理宫中之事,您眼下突然将重担压下,怕是会让仪贵妃备感压力,万一病倒,您让臣妾如何过意得去?” “这样吗?”弘历抚着下巴,拧眉道:“但是蕴仪一人,怕是难以操持宫中那么多事。” 胡氏望了瑕月一眼,神色复杂地道:“臣妾前日去见仪贵妃的时候,她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臣妾以为,应该没有大碍。” “仪贵妃身子一向不是很好,还是让她多多休养吧。”这般说着,她对弘历道:“皇上,您可以颖贵妃执理六宫,惠妃从旁协助,这样一来,问题应该不大。” 弘历思忖着道:“你说的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停顿片刻,他道:“这样吧,蕴仪执理六宫,惠妃、舒妃从旁协助。” 虽然瑕月不愿舒妃沾染后宫之权,但弘历开了口,她也不便再说什么,毕竟她已经说了许多。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尽集一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胡氏离去后,弘历伸手欲去抚瑕月尚且平坦的小腹,却与刚才一样,在还未触及时就收了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瑕月的腹部道:“这会儿的他可真小,朕都怕稍稍碰一下就会伤了他。” 瑕月笑道:“哪里有皇上说的这么脆弱。”说着,她拉过弘历宽厚的手掌缓缓放在腹部,轻声道:“只可惜他还不会动,否则皇上就能真切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弘历眸光温柔地道:“不用,朕这会儿就已经感觉到他在你腹中了。瑕月,这一次,朕一定会拼尽所有护你们母子平安,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得皇上如此垂怜,是臣妾与孩子的福气。”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是摇头,眸中≦,avnsh≦uba.的温柔掺杂了一丝痛意,呐语道:“其实有时候朕在想,若你当初嫁的不是朕,或许这二十年,就不会有诸多的痛苦,也不会承受丧子之痛。” 瑕月抚着他阴郁的脸庞,低而柔地道:“我们说过,不再提以前的事,也不再提谁欠了谁的事,您忘了吗?” 弘历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涩声道:“朕记得,朕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朕……实在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 瑕月温婉微笑,“对也好,错也罢,臣妾都没有后悔过。” 她的话语令弘历舒展了眉宇,吻一吻她的手心,温言道:“就算你后悔也不行,朕绝不放你离开!”说罢,他感慨道:“这么多年来,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朕还能再有一位嫡长子,待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朕一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瑕月含笑道:“万一臣妾的肚子不争气,生出来的是一位小公主,岂非让皇上失望。” “若是小公主,那她就是朕的嫡长女,朕高兴尚来不及,又有何好失望的,待她及竿之后,朕还要为她择选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为额驸。不过……”他微微拖长了音道:“朕比较贪心,朕希望你为朕生下一对龙凤胎。” 瑕月抿唇笑道:“是啊,您是很贪心,明明令嫔已经怀了双生胎,偏您还不满意。”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她的孩子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对于这个孩子,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无与伦比的重视,在弘历心中,或许只有早逝的永琏与永琮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的话,无疑是令瑕月感动的,连眼眶都热热的,不等她落泪,弘历湿润的嘴唇已是覆上她的双眼,明澈的眸光中有着深不见底的温柔,“不许哭,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一滴眼泪也不许掉,知道吗?” “嗯。”瑕月搂着他的脖子用力点头,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令瑕月感到有那么一丝不真实,然她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帝王的爱,自己的孩子,母仪天下的位置,尽皆集于一身! 这一日,对瑕月而言,自然是好的,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再灰暗不过的一天。 叶赫那拉氏气得摔了一对她最喜欢的松茂万年黄玛瑙花插,至于魏静萱亦是气得不轻,她前些日子才说过那拉瑕月活该孤老一生,一转眼,那拉瑕月就怀上了,简直就是在掴她的脸。 魏静萱抄起手边的细瓷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四碎的瓷片惊了众人的心,慌忙跪下。 小元子在示意其他人退下后,小声道:“事已至此,主子您再生气也无用,还请息怒,以免伤了胎气。” “胎气?”魏静萱冷笑道:“皇上现在所有心思都在皇贵妃的肚子上,就算本宫当真动了胎气,他怕是也懒得过来。” “不会的,您怀得也是龙种,皇上怎会不重视。”小元子的言语只换来魏静萱一味的冷笑,“同是龙种,却天差地别,她即将被册立为后,她的孩子甫一出生,就是嫡长子,而本宫的呢,就算生下来,也是庶子,如何与其相提并论?” 她越说越气,牙龈咬得阵阵发酸,勉强拾起声音道:“她不该有的,她根本就不该有这个孩子!” 小元子自然听出她言语间深切的恨意,顺势道:“奴才明白主子的心情,其实皇贵妃如今只是怀孕,谁敢说她就一定能熬到临盆之时呢?” 这句话,令魏静萱渐渐冷静了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残瓷碎片,凉声道:“去重沏一盏来。” 小元子赶紧退下,不多时端了一盏茉莉蜜茶进来,魏静萱伸出还有些颤抖的双手接过,一口续一口地抿着,待得搁下茶盏时,手上的颤抖已是彻底停了下来,冷声道:“你说的不错,如今生气还为之过早,本宫不会给她机会生下腹中的孩子,绝对不会!” 听得这话,小元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讨好地道:“奴才相信主子定然可以做到。”说罢,他道:“除了皇贵妃怀有龙裔之事外,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主子一定会有兴趣。” “是吗?”魏静萱睨了他一眼,摘下指上的赤金戒指拿在手上把玩,“说吧,若真能令本宫感兴趣,这戒指就是你的了,反之……明日天亮之前,你就不用吃东西了。” 对于魏静萱的话,小元子丝毫不担心,反而跃跃欲试地看着那枚镶有珍珠的赤金戒指,“奴才听说,皇贵妃怀有龙胎,无法再操持宫中之事,皇上属意仪贵妃与颖贵妃共理六宫之事。” 魏静萱抚一抚脸,凉声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皇贵妃之后,以她们二人位份最尊,共理六宫乃是情理之中的事,看来,你今夜里得饿着肚子了。” 小元子低头笑道:“主子勿急,奴才还未说完,皇贵妃不同意皇上这个决定,向皇上进言,由颖贵妃执理六宫,惠妃与舒妃从旁协助。” 魏静萱挑眉,惊讶地道:“皇上同意了?” “皇贵妃开了口,皇上哪里会不同意;这件事已在宫中传开了,被皇贵妃如此贬斥排挤,仪贵妃定会遭人笑话了;毕竟惠、舒二位娘娘位份在她之下,却越过她协理六宫,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 失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随手将赤金戒指扔给他,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好好安慰这位可怜的贵妃娘娘。” “谢主子赏。”小元子将戒指收入钱袋中,麻利地起身扶着魏静萱往重华宫行去。 之前下的雪早在前几日就化干净了,所以走起来轻快了许多,待得到了重华宫门口后,小元子上前道:“烦请通禀一声,令嫔娘娘求见仪贵妃。” 宫人朝魏静萱打了个千儿,有些为难地道:“若是娘娘没有什么急事,不如等明日再来吧,主子今日心情不甚好。” 黄氏因何心情不好,魏静萱心知肚明,微笑道:“无妨,≯,→anshub○a.你尽管替本宫通禀。” 面对她的话,宫人始终有些不愿,踌躇着没有迈步,魏静萱知道他是怕进去后会遭黄氏责怪,当下道:“还是本宫直接进去吧,你就当没看到本宫,若娘娘怪责下来,自有本宫一力承担,不会连累到你。” “可是……”宫人待要再言,小元子已是往他手里塞了锭银子,低声道:“主子就是知晓娘娘心情不好,心中记挂,这才特意过来安慰。” 宫人暗自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咬牙道:“那好吧,娘娘请。” 魏静萱点点头,扶着小元子的手走了进去,一路过来,今日的重华宫显得特别安静,宫人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就连条帚扫过青石地的声音,也因宫人刻意放缓的动作而消除。 而他们在看到魏静萱时,虽然跪下行礼,却同样没有声音,犹如进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显得格外诡异。 “噔噔”这是花盆底鞋踩在金砖上的声音,下一刻,有烦燥的声音响起,“是谁在吵闹?”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魏静萱的声音令椅中的黄氏睁开眼来,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进来了?”不等魏静萱回答,她已是冷笑道:“令嫔越来越本事了,出入重华宫犹如无人之地。”说罢,她盯了锦屏道:“去把守门的人给本宫唤来,本宫倒要问问他,究竟谁才是他主子。” 魏静萱连忙道:“娘娘息怒,臣妾刚才进来之时,未曾看到守门的宫人,想是一时有事走开了。” 黄氏冷哼一声道:“走开也好,不经通禀放你进来也好,他都已是犯了错,是错就该罚,这么浅显的道理,令嫔难道也不懂吗?” 魏静萱低眉垂目道:“宫人自是该罚,但罚了他,娘娘心情就会好吗?” 黄氏眸光一闪,冷声道:“本宫的事情,何时轮到令嫔来管了?” 魏静萱一脸恳切地道:“臣妾岂敢,臣妾只是关心娘娘,怕您气坏了身子。”顿一顿,她又道:“皇贵妃心冷无情,娘娘是早已知道的,又何必再为此生气呢。” 黄氏眼眸微眯,凉声道:“看样子,令嫔都已经知道了?” 魏静萱默认了这话,转而道:“其实从另一方面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未等她说下去,耳边已是传来黄氏略显尖锐的声音,“好事?惠妃、舒妃一个个都爬到本宫头上去了,这叫好事?令嫔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今日本宫让你向乔贵人甚至那些常在屈膝行礼,看你会是何心情。” 魏静萱默然不语,待得黄氏斥责完了之后,方才轻声道:“这件事已成了事实,就算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而且臣妾知道,一直以来,您一向淡泊名利,对于名位权利并不热衷。” 黄氏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热衷是一回事,被人算计陷害又是另一回事,经过这次的事,本宫算是彻底看清皇贵妃了,她……根本就是一个小人!” 魏静萱慌声道:“娘娘慎言,这话万一让外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惹来龙颜大怒,甚至治您一个不敬皇贵妃之罪。” 黄氏盯着魏静萱看似惶恐的脸庞,忽地笑了起来,“若真传到皇上耳中,必是令嫔泄的密,因为此处就你一个外人不是吗?” 魏静萱垂目一笑道:“虽然娘娘依旧将臣妾视作外人,但臣妾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娘娘不利之事,您尽可放心。” 黄氏带着一丝嗤笑之色,道:“如此说来,本宫还要谢谢你了?” “不敢。”魏静萱低一低头,“臣妾只盼娘娘可以展颜,不再为皇贵妃所气。” “气……”黄氏喃喃重复着这个字,摇头道:“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难过,虽然这些日子不曾往来,但本宫到底还记着以前的事,记得她曾对本宫的好。可是现在……”她怆然微笑,带着深切的凄凉道:“没有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没有什么好值得回想的了。”她闭目,因为眼睛干涩的难受,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那一刻,魏静萱眸中充斥着疑惑,黄氏这样子不像做假,难道她与那拉瑕月当真翻脸了? 待得黄氏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关切之色,道:“那您就不要再想了,不管是对是错,是谁欠了谁,都由着它过去,您往后安心抚养四阿哥就是了。” 黄氏神色微缓,颔首道:“不错,本宫至少还有永珹,这个孩子天性聪明,又孝顺,实在是很难得。” 魏静萱笑道:“可不是吗?娘娘莫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黄氏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复杂地道:“与令嫔说了一阵子,本宫心情好了许多,多谢了。” “娘娘言重了。”这般说着,魏静萱忽地道:“既然娘娘心情有所好转,能否让臣妾讨个恩典?” “令嫔想要什么?”黄氏微微皱眉,对于魏静萱这种顺杆上树的行为颇为不喜,刚才那些个好感,亦是瞬间没了。 魏静萱一向精明,哪里会看不出黄氏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道:“求娘娘饶恕守门宫人疏忽之责,莫要怪责他。” 黄氏讶然道:“令嫔所要的恩典就是这个?” 魏静萱依言道:“是啊,他并非存心犯错,只是一时离开,还望娘娘开恩。”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御花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盯了她许久,缓缓点头道:“既然是令嫔求情,本宫饶他这次就是了。” 听得这话,魏静萱逸出一抹欢喜的笑容,欠身道:“多谢娘娘恩典。” 黄氏笑一笑,感慨地道:“真是有些奇怪,以往本宫与你犹如仇敌一般,彼此都看不顺眼,谁能想到,这会儿却平心静气地坐在此处说话。” “世事奇妙,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究竟何人才是朋友,何人才是敌人。”不等黄氏言语,她拍手笑道:“看到娘娘笑,这满宫的宫女太监,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黄氏不解其意,疑惑地道:“令嫔※≮,a⌒nshu↓ba.何出此言?” 魏静萱笑而不语,她身边的小元子代言道:“启禀娘娘,奴才刚才随主子进来的时候,沿途所见之宫人,一个个皆不敢发出声音,唯恐惊扰了娘娘。” 黄氏闻言,摇头笑道:“是本宫过了,刚才听到吴四打听来的消息,发了一通脾气,令他们害怕。” “臣妾明白,只希望娘娘想开一些,说到底,任何得失皆是一时,下一刻,说不定就变了。” 黄氏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皇贵妃……”她轻叹一声道:“皇上、后位,如今还有了龙胎,她已经得尽了一切。” 小元子插话道:“要奴才说,皇贵妃做了那么多事,甚至这样薄待娘娘,根本没资格怀龙胎,上天真是不公平。” 黄氏盯着自己尖尖的手指,冷声道:“这世道本来就没有公平二字,只看你自己会不会营算,这一点,你家主子做得很好,从辛者库的宫女一路做到今日的位置。” 魏静萱眸光微闪,低头道:“娘娘过奖了,臣妾不过是有些运气罢了。” 黄氏起身,添了一块银炭在烧得正旺的铜盆中,“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或许有那么几分运气,但更多的还是营算之术,否则就如你之前所言,早已化为一捧黄土。”说到此处,她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你是对的,本宫不争不抢,一直与人为善,总以为会有好报,结果却是被人当成一个笑话看待,偏偏制造这个笑话的,还是本宫曾经最信任的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魏静萱关切地道:“娘娘现在知道这一切,为时未晚,臣妾相信,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黄氏苦笑道:“本宫可没令嫔如此乐观,往后……恐怕都是这个样子了。”说着,她扫了一眼魏静萱隆起的腹部,道:“几日不见,令嫔的腹部又长了许多,看来确是双生之象,若是一对龙凤胎就真真是极好了,皇上登基那么多年,还从未有过一对龙凤胎呢。” 魏静萱抚着腹部,带着一丝悲伤道:“双生也好,龙凤也好,这会儿在皇上眼中,怕都是不值一提,将来出生,也是永远低人一头。” “你是说皇贵妃腹中那个?”见魏静萱不说话,她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皇贵妃即将行册封礼,将来她的孩子出生就是嫡长子,就如端慧皇太子。” 锦屏轻哼一声道:“什么嫡长子,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皇贵妃就算为后,也不过是继后,她的孩子岂能与端慧皇太子相提并论。” 黄氏喝斥道:“放肆,谁许你说这些话的?” 锦屏忙一脸委屈地道:“奴婢说的都是实情,她确实是继后。” 魏静萱轻声道:“皇贵妃心眼极小,心计又多;你在此处说说尚无事,万一不小心在外面说出口,就算你家主子想要保你恐怕都没办法。” 锦屏用力咬了唇道:“奴婢明白,但奴婢实在气不过皇贵妃仗势欺人的样子,这些天来,主子没有一日过得安宁,她却是春风得意;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难为主子,实在是过份,亏得主子以前还那么维护她,想起来真是不值。” 黄氏被她说得心烦意乱,盯着锦屏声色俱厉地道:“不要再说了,以后都不要在本宫面前提起这个人。” 锦屏第一次看到黄氏生气的样子,低了头不敢再出声,沉默了一会儿,魏静萱道:“臣妾过来的时候,看路上的雪都化了,阳光又好,臣妾陪您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可好?” 黄氏也待得有些憋闷,逐同意了她的话,一起来到御花园,虽然如今还未到春时,但有宫人精心打理的御花园,仍是不时可以看到应季盛放的花朵,一路看过来,黄氏的心情舒畅了不少,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会叮嘱魏静萱孕时要留意的事情。 小元子垂首道:“贵妃娘娘,主子,走过前面这座假山就是浮碧亭了,不如过去坐一会儿吧。” 魏静萱颔首道:“走了这么久,是有些累了,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黄氏笑一笑道:“龙胎为大,走吧,咱们一起过去。” 二人一起往浮碧亭走着,待得走到假山处时,一个女子的声音随风传入耳中,“你们可都听说了,皇贵妃宁可将协理后宫之权交给舒妃与惠妃也不肯给仪贵妃呢。” 在她之后,另一个声音道:“宫中到处都在传,哪里会不知道,只是皇贵妃为何要这么做?” 原先那个声音道:“那还用说,自是因为她得罪了皇贵妃,也是她蠢,谁不好得罪,偏偏去得罪皇贵妃,活该如此。” 黄氏认得这两个声音,分别是新晋了嫔位的宁氏与张氏,魏静萱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娘娘,莫要听她们在这里胡言,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黄氏挣开她的手,冷声道:“无妨,本宫倒想听听,在她们眼中,本宫到底是怎么个蠢法。” 宁氏与张氏浑然不知黄氏正站在假山后,犹自一人一句的说着,“说的也是,为了一个宫人得罪皇贵妃,真是愚不可及。” 宁氏尖声道:“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上贵妃之位,简直就是笑话。”言语间,充满了嫉妒之色。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宁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氏抚着怀里的鎏金暖手炉道:“那是因为皇贵妃提拔,才一路高升,原先在潜邸之时,她还不是与咱们一样的格格,不过现如今,她的好运算是尽了。” 宁氏冷笑道:“何止是尽了,她还会成为宫中的一大笑话,哪里有贵妃在,却让四妃协理宫中之事的道理。” 张氏笑一笑,道:“听闻她现在与令嫔走得很近,看样子是打算拉拢令嫔,以固地位,后者腹中可还怀着双生胎呢。” 宁氏一脸不屑地道:“不管拉拢何人,她这个贵妃都注定名不符实,至于这魏静萱,哼,那样的贱人也想生得下双生胎,简直就是可笑,指不定明儿个就小产了呢。” ♂,≡anshu¢ba. 张氏被她慌乱出口的言语吓得脸色微白,连忙道:“这话可说不得,万一她真出些什么事,定会怪到咱们头上来。” 宁氏不以为然地道:“放心,这里除了你我与几个心腹之外,并无他人,魏静萱怎么会知道咱们说过什么话。”她话音刚落,一个冷若新雪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当真只有你们几个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宁氏二人唬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待得看清从假山处走出来的几个声音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慌忙屈身行礼。 黄氏缓步走到亭中,瞥了二人一眼,凉声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刚才不是还说得挺起劲吗?” 宁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臣妾一时胡言,请贵妃娘娘恕罪。” 黄氏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凉声道:“慎嫔说得还真是轻巧,刚才那番话,本宫听着,至少有三个错;一,以下犯上;二,心存嫉妒;三,诅咒龙胎;每一样都是大罪,怎么到了慎嫔嘴里,就成一时胡言了?” 宁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讪讪道:“臣妾……臣妾并非存心,自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望贵妃娘娘开恩,臣妾以后万万不敢再犯。” 黄氏忍着心中的怒意,冷笑道:“慎嫔推脱的本事倒是不错,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本宫愚不可及吗?不如你为本宫指点一番,看本宫该怎样变得聪明一些?” 宁氏不自在地道:“娘娘说笑了,您慧质兰心,聪敏过人,怎会愚不可及。” 魏静萱挑眉道:“但本宫确是亲耳听到,这话是从慎姐姐口中说出来的。” 宁氏暗自咬牙,面上一派惶恐地朝黄氏道:“臣妾放肆,请贵妃娘娘慈悲,饶臣妾这一次。” 黄氏盯了她凉声道:“若本宫将刚才那些话,一字不差的告诉皇上,你说……皇上会如何治你们两人的罪。” 张氏原以为自己无事,听到黄氏这会儿将她也给扯了进来,慌忙道:“娘娘明鉴,臣妾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对于张氏只顾自保的自私行径,宁氏气恼万分,却不敢在黄氏面前发作,低了哀求黄氏开恩。 黄氏冷着脸道:“就算本宫不曾协理六宫,本宫依旧是贵妃,不是你们两个能随意污蔑的,至于令嫔腹中的龙胎更是受不得一丝污言,你们听清楚了,若令嫔龙胎有一丝不妥,本宫唯你们二人是问。” 这个时候,宁氏自是满口答应,魏静萱暗一思忖,走到黄氏身边,低声道:“娘娘,张嫔虽然这会儿认错,但依臣妾所见,她并无悔改之念,娘娘若是不惩治于她,只怕来日,她会变本加厉的诋毁娘娘声誉,此风万万不可助长。” 魏静萱的话虽轻,但宁氏就在旁边,岂有未听到之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但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也不敢得罪黄氏,婉转哀求道:“启禀娘娘,臣妾真的知错了,万不会再犯,望娘娘给臣妾一次机会。”说着,她还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博取黄氏同情。 黄氏终归还是心软,道:“她既是知错,就给她一次机会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点,希望令嫔也能记着一些。”这句话令魏静萱眸光一闪,不过她并没有出言反对,低头道:“臣妾定当谨记娘娘之善。” 那厢,宁氏欣喜不已,连连谢恩,黄氏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切莫再有下一次,否则不论你如何哀求,本宫都不会饶你。” 张氏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娘娘,臣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黄氏点点头,扶了锦屏的手离去,魏静萱紧随其后,待得她们走远后,张氏方才直起身来,心有余悸地道:“真是想不到,居然会让她们给听了去,亏得仪贵妃好唬弄,否则可真是麻烦了。” 张氏瞥了四下一眼,不安地道:“她们既是已经走了,姐姐咱们也快回去吧。”说着她要去拉宁氏的手,刚一触到,便被后者狠狠甩开,“你还好意思说,刚才我被仪贵妃斥责,你可曾帮我说过一句话?从头至尾都只顾着自己,亏得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姐姐,我都替你燥得慌。” 张氏窘迫地道:“我……我刚才也是慌了,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担心姐姐,并非只顾自己,若刚才仪贵妃不肯饶恕姐姐,我必与你一道向她求情,还望姐姐莫怪。” 宁氏冷哼一声,举目望着黄氏他们离开的方向,寒声道:“令嫔这个小贱蹄子,最是喜欢祸害人,刚才一门心思地想要怂恿仪贵妃治我的罪;待我寻到机会,必在皇贵妃面前狠狠告她一状,看她还如何得意。” 张氏轻声道:“她如今怀着龙胎,怕是连皇贵妃都忌着三分。” 宁氏寒声道:“龙胎,哼,本宫看她这个护身符能用到几时。”说罢,她与张氏一起出了浮碧亭,刚走了几步,便听后面传来一个绝对不该在此出现的声音,“娘娘您听到了吗?您好心放过她们,却只换来‘好唬弄’这三个字。” 宁氏骇然转身,赫然看到黄氏与魏静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时间,她心乱如麻,这两人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怎么还在这里?听魏静萱所言,她们分明就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抓个正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脸色铁青地走到面无人色的宁氏面前,咬牙道:“你刚才是怎么与本宫说的?说不会再犯,结果呢?本宫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又故态复萌;亏得令嫔让本宫悄悄折返,隐在假山后面,否则还不知道慎嫔你如何会演戏。” 宁氏急急道:“娘娘误会了,臣妾……” “闭嘴!”黄氏厉喝一声,吓得宁氏赶紧低下头不敢言语。 黄氏盯了她半晌,冷笑道:“慎嫔……你满心妒意,又心存不善,如何当得起这个慎字?!” 宁氏赶紧跪下道:“臣妾知错,求贵妃娘娘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保证……”不等她说下去,黄氏已是道:“你以为本宫现在还会相信你吗?刚才之事,本宫会如实奏禀皇上,你有什么话,自己去与皇上说吧。” 宁氏大惊失色,拉着黄氏的衣角连连哀求,张氏亦跪下来,请黄氏息怒,给予她们最后一次机会,无奈她们刚才所言,令黄氏彻底失望,根本不愿再相信从她们嘴里吐出的任何一个字。 “娘娘开恩,臣妾知罪,臣妾愿意自罚!”说着,宁氏抬起空着的一只手,咬牙往自己脸上掴去,一下又一下,张氏也赶紧依样照作。 这一次,黄氏没有再心软,冷声道:“不论你们做什么,本宫这一次都不会再饶恕,放手!” 宁氏泣声道:“此事若是被皇上所知,必会重罚臣妾们,娘娘一向宽仁,又怎忍心如此。” 魏静萱低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娘娘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希望受过这次的教训,二位姐姐能够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事。” 魏静萱的话令黄氏刚刚有所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了下来,冷眉道:“令嫔所言极是,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她转身离去,却是迈不动脚步,回头对攥着衣角不放的宁氏道:“还不赶紧放手!” 宁氏哪里肯放,涕泪俱下地哀求道:“娘娘,最后一次,您再饶臣妾最后一次好不好,臣妾发誓,绝不再犯!” 黄氏眸中出现一丝犹豫,魏静萱在其耳边道:“娘娘若是再宽容,就是助长慎嫔的气焰,下一次,她只会变本加厉而非悔改。” “不错。”黄氏目光一凛,低头道:“你若再不放,本宫就再多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宁氏怨毒的瞥了魏静萱一眼,终是缓缓放开了手,任由黄氏与魏静萱离去,这一次,一直等到他们远离了御花园方才收回目光。 “姐姐,这……这可怎么办,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降罪于我们,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废了嫔位,甚至……甚至是打入冷宫?”张氏慌得连声音都变了,额上满是渗出来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宁氏说话,又道:“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要说了,听我的话早些回去,那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偏偏姐姐非要再说那些话,如今好了,想收回来都不行了。” 宁氏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这是在怪我了?” 张氏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我说的是事实,难不成还错了吗?” 宁氏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欲走,张氏赶紧拉住她道:“姐姐要去哪里?” 宁氏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怪我连累了你吗,既是这样,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见她当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张氏急忙追上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唉,是我不好,我胡说,这会儿最要紧的是赶紧想个法子避了这次的祸,余下有什么事,咱们姐妹再慢慢说就是了,姐姐你快帮着想想吧,要不然咱们现在赶紧去见皇上?” 宁氏比她冷静一些,思索良久,摇头道:“见皇上是没有用的,这会儿,只有一个人能帮得了咱们。” 张氏眸光一亮,追问道:“是谁?” “皇贵妃。”说完这三个字,宁氏头也不回地往延禧宫走到,张氏急忙尾随在后。 宁氏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她们二人不得圣宠,若就这么与黄氏对质御前,必然吃亏,但瑕月就不同了,她是最得圣心之人,只要她肯出面,就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若是以前自然说不动瑕月与黄氏对立,但现在不同了,所有人都知道瑕月与黄氏闹掰了,说动她的机率极大。 一进到延禧宫,宁氏便拉着张氏一道跪下,眼泪汪汪地道:“请娘娘为臣妾们做主。” 瑕月正在交待知春一些事项,看到她们这个样子,讶然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宁氏抽泣着道:“启禀娘娘,臣妾与张嫔今日在御花园中游园,其间提及仪贵妃与令嫔常有往来之事,臣妾为娘娘难过,激动之下话说得重了一些,哪知被正好也来御花园的仪贵妃与令嫔听到,臣妾当时就已经认错了,但仪贵妃不依不饶,说要告到皇上面前,治臣妾一个不敬之罪,娘娘怀着龙胎,臣妾本不该打扰,但除了娘娘之外,臣妾实在不知还能去求谁。” 瑕月蹙眉道:“仪贵妃待人颇为和善,应该不至于得理不饶人。” 宁氏自然不会将自己的错处说出来,所有事情皆往黄氏身上推,“臣妾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一回,仪贵妃说什么也不肯放过臣妾,恕臣妾直言,仪贵妃她变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和善。” 张氏迭声道:“是啊,娘娘您刚才是没看到,仪贵妃对令嫔言听计从,实在令人心寒。” 知春眼中掠过一丝讽刺,开口道:“只怕事情不像二位娘娘说得那么简单吧?” 她的话令宁氏二人神色有些不自在,瑕月瞥了二人一眼,转头斥道:“不得无礼,还不赶紧向慎嫔与张嫔请罪。” 知春咬一咬唇,道:“主子,奴婢觉得这件事……” 瑕月目光一冷,打断她的话道:“本宫让你请罪,你没有听到吗?”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看不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不问缘由的喝斥令知春有些郁闷,无奈地屈一屈膝,“奴婢无礼,请二位娘娘恕罪。” 对此,宁氏二人自是极为客气的示意她免礼,随后宁氏又道:“娘娘,皇上那边……” 瑕月知道她们想说什么,道:“本宫会与皇上说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们放心就是了。” 这句话,宁氏二人无疑等于吃了一粒定心丸,连忙道:“多谢娘娘!” 在将她们二人送出去后,瑕月道:“去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知春忍了半晌,终归还是没忍住,道:“主子,您当真要为她们去求情吗?奴婢虽然当时不在御花园中,但可想而知,她们说的并非事实,至少非全部事实;仪贵妃不是那种得势不饶的人。” 瑕月轻揉着太阳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仪贵妃如今与令嫔为伍,你觉得她还会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可是……”知春刚说了两个字,齐宽便拉住她道:“走吧,咱们去准备肩舆。” 在被齐宽强拉着出了正殿后,知春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备肩舆这种事,需要我与你两个人吗?” 齐宽摇头道:“我怕你继续说下去,会与主子争执起来,你莫要忘了宋太医之前交待的话,万不可让主子动气,以免动了胎气。” “我记得。”知春有些憋闷道:“就算你刚才不阻止,我也打算止住了,只是我这心里头实在难受,你说说,主子与仪贵妃一直那么要好,怎么就因为一点小事弄成这个样子。”顿一顿,她又道:“昨儿个夜里,皇上来看主子,也曾就仪贵妃的事劝过主子,但看主子今日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进去,否则刚才也不会答应帮慎嫔与张嫔了。” 齐宽点了一下她的眉头道:“行了,别总拧着眉头,小心人还没老,皱纹就已经一堆了。” 知春瞪了他一眼道:“我都快烦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说实话,这些天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实在是担心主子。” 齐宽摇头道:“皇上与颖贵妃都劝不了,咱们又如何劝得动,不过……你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主子有没有让咱们失望过?” 知春疑惑地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这倒还真没有,但这与此又有何关系?” 齐宽意味深长地道:“既然以前没有,那么这一次,你也相信主子,她不会让咱们失望。” 知春打量了齐宽几眼,一脸狐疑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别瞎想了。”说着,他又道:“赶紧去准备肩舆,晚了该被主子说了。” 知春绕着他走了一圈,“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说,是什么事。” “我与你一直都在主子身边侍候,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当真没有,总之你记着相信主子就是了。”说着,齐宽闭嘴不语,任凭知春怎么试探都无用。 宁氏与张氏二人离了延禧宫后,便一道回了张氏所住的静玉轩,虽说有了瑕月的应承,但在养心殿传出消息前,她们始终忐忑难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如此一直等到黄昏日落,养心殿终于派人来传旨,着她们二人闭门思过五日,并且罚俸三月。 在宫人走后,张氏拍着胸口,松气道:“还好还好,我一直担心还未正式册封就要被皇上废了嫔位呢。” 宁氏神情松快地道:“我早与你说过了,只要说动皇贵妃襄助,就一定不会有事。”以她们在御花园的那些狂言毒语,这样的惩治实在是极轻。 张氏讨好地道:“是啊,幸好姐姐当机立断,想到去找皇贵妃求情,若是我一人,怕是慌的什么都想不到。” 宁氏得意地拍拍手,道:“既是已经无事,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姐姐出去。”在走到静玉阁门口时,恰好看到魏静萱回来往倚梅轩的方向行去,张氏一想到之前御花园时,魏静萱在黄氏面前的挑拨就来气,故意挡着不让她过去。 魏静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劳烦姐姐让一让。” 宁氏冷笑道:“哟,这会儿倒是叫起姐姐来,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慎嫔吗?”说着,她又道:“真是可惜,令嫔费那么大的劲,上蹿下跳的在仪贵妃面前挑拨,结果却仅仅只是禁足五日,罚俸三月,是不是很失望?” 魏静萱垂目道:“姐姐记得禁足五日就好,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姐姐这会儿已是犯了皇上的禁足令,站在自己不该站的地方,还有张嫔姐姐也是。” 宁氏没想到她会抓着这一点,不禁有些发慌,张氏更加不堪,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只是送慎嫔姐姐出来罢了,我这就回去。” 宁氏一把拉住意欲离开的张氏,狠狠盯了她一眼,转而对魏静萱道:“就算是禁足,也得等本宫回了自己的住处才能生效不是吗?至于张嫔,正如她所言,送本宫出来,难道这也有错?” 魏静萱微笑着低头道:“不敢,我只是好心提醒二位姐姐,莫要大意犯了禁令,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怕是难以交待。” “哼,不劳令嫔费心。”宁氏说着,气呼呼的拂袖离去,在她走后,张氏也急急回到自己屋中,紧闭了门,唯恐自己不小心走出来。 面对这一幕,魏静萱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回到倚梅轩,小元子一边替她捶腿一边不忿地道:“奴才一想到慎嫔刚才的样子就来气,皇上这次罚得可真是轻;刚才在重华宫,奴才看仪贵妃都快气炸了,想想也是可怜,堂堂贵妃被人这么说,却是一点辄都没有。” 魏静萱取过玉轮滚着手臂徐徐道:“她说动了皇贵妃说情,又怎么会不轻呢;至于仪贵妃……”她眯了眼眸道:“本宫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了,她与皇贵妃,到底是真翻脸还是假翻脸。”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稀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动作一滞,仰头道:“若她们二人当真是在做戏,这场戏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应该……” 魏静萱抬手阻止他后面的话,“不急着下结论,万一判断错了,与狼为伍,那后果……你是清楚的。” 小元子一个激灵,连忙垂下头道:“是,奴才明白。” “不过……走到如今这一步,倒是可以设法试试仪贵妃,就从……”她诡秘的一笑,“皇贵妃腹中的龙胎开始。” 小元子骇然之下,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令魏静萱感觉到一阵痛楚,当即喝道:“你在做什么?想按断本宫的腿吗?” “奴才不敢!”小元子连忙松开手,伏地请罪,待得起身后,他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想动皇贵妃腹中的龙胎?万一让皇上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饶恕您的。” 魏静萱微微一笑,“皇上不会知道,再者,本宫何时说过要亲自动手?下位者劳力,上位者劳心;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小元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失声道:“仪贵妃,是她!” 魏静萱笑意一深,道:“那么好的一个棋子,可万万浪费不得,而且这也正好试她一试。” 小元子皱紧双眉道:“恕奴才多嘴,以仪贵妃一惯的性子,就算她真与皇贵妃翻脸,怕也狠不下这个心。” “以前或者是,但现在……”魏静萱抚一抚脸颊,笑言道:“若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皇贵妃已是将她逼得无路可走,不止是她,连四阿哥也开始受到威胁,只要好好利用四阿哥,本宫有很大的把握说动她。” 小元子神色凝重地道:“可万一这一切是假的,主子岂非被她抓了个正着?” 魏静萱笑意深深地道:“没有人可以抓到本宫的把柄,皇贵妃不行,她……自然也不行。”说到此处,笑容忽地一滞,随即迅速搁下玉轮,抚着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痛楚之色。 小元子紧张地瞅着,待得魏静萱痛楚之色消退些许后,方才道:“主子,可是又疼了?” 魏静萱轻吁了一口犹带着痛楚的气息,道:“上一次疼痛是在五日前,再上一次是在七日前,看样子,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怕是拖不了太久了,得设法抓紧一些。” 小元子附声道:“如今仪贵妃对您少了许多戒心,对付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 魏静萱眼眸微眯,凉声道:“若黄氏真与那拉瑕月翻脸,那这件事就没必要再栽在她身上,颖贵妃或者……惠妃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小元子忧声道:“但是这两人皆比仪贵妃要难对付,怕是不易。” 魏静萱靠再次拿起玉轮,在身上缓缓滚动着,“再难对付,也只是难而已,不是无法对付,早晚可以寻到漏洞。”说罢,她又道:“明儿个让庄正过来一趟,看看这腹中孩子,究竟还能保上多久,然后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魏静萱每日都会去重华宫探望黄氏,在她的开解下,黄氏渐渐平息了之前的怒意,但彼此都明白,这个平息不过是表相罢了。在黄氏心中,有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怨恨、失望、不平、恼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团火焰中熊熊燃烧着,并且……变得越来越激烈。 这日,魏静萱送了一盒雪蛤过来,黄氏看了一眼,温言道:“令嫔怀着身孕,正是要进补的时候,送给本宫做甚,赶紧把雪蛤拿回去。” 魏静萱笑言道:“臣妾那里还有一盒在呢,您尽管收着就是了。” 黄氏见推辞不过,只得命人收下,笑道:“幸好这些日子有你陪着本宫,又想方设法开解,否则这口气一直憋着,非得生病不可。” 魏静萱微笑道:“既然咱们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想开一些,这样自己也活得舒坦,您说是不是?” 黄氏轻叹了口气,望着魏静萱道:“本宫痴长你许多,却不及你看得透彻,想得明白,实在是有些惭愧。” “娘娘说到哪里去了,您比臣妾更懂这些,只是因为您身在局中,所以才难以看得透彻。”说罢,她看了一眼四下道:“怎么今日不见四阿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从上书房回来了。” “是啊,这孩子平日都很准时,今儿个怎么晚,难不成是中途玩耍去了?”这般说着,黄氏唤过吴四道:“赶紧去看看四阿哥,看他在哪儿。” “不必了。”吴四还没来得及答应,外头已是传来永珹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出现在诸人视线中。 “儿臣给额娘请安,给令嫔娘娘请安。”永珹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不过他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 黄氏嗔道:“今日这么晚回来,可是去哪儿撒野了?” 永珹笑眯眯地道:“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去了一趟内务府。” 黄氏疑惑地道:“内务府?你去那里做什么,缺了什么东西吗?” “儿臣去拿这个。”永珹嘻嘻一笑,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在他手上,提着一只鸟架,上面停着一只颜色光艳的虎皮鹦鹉,正在啄架上小皿内的食物。 黄氏惊讶地道:“哪里来的鹦鹉?” “儿臣前些日子让内务府留意着,今儿个回来的途中,他们告诉儿臣,说是鹦鹉已经到了,让儿臣赶紧去取来,若是晚了,万一被哪位娘娘看中拿了去,可就没法子了,所以儿臣赶不及告之额娘便过去了,以免被人抢去。” 魏静萱抿唇笑道:“这种鹦鹉在宫中极是常见,并不稀奇,哪里会有人抢,内务府录真是胡言乱语。” 永珹得意地扬起下巴道:“别的虎皮鹦鹉不会抢,这个却是一定会抢的。” “哦?”魏静萱惊讶地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它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永珹笑而不语,黄氏看到他这个样子笑道:“你这孩子,莫要卖关子,赶紧说,到底有什么稀奇?”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额娘与令嫔娘娘看好。”这般说着,永珹扣指在唇下,有清脆的哨声在殿中响起,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娘娘万福”、“娘娘金安”,而说这些的,正是那只不起眼的虎皮鹦鹉。 黄氏惊喜地望着那只叫个不停的鹦鹉,直至哨声停下,鹦鹉方才闭了嘴,不再学舌,永珹则从随身小袋中掏出一把苏籽添在盛放食物的器皿内。 魏静萱笑言道:“竟有这样玲珑可爱的鹦鹉,难怪四阿哥说会被人抢去呢,本宫见了也喜欢得紧,恨不能带回倚梅轩去养着;对了,你是怎么寻来的?还有是否只要哨声响着,它就会不停地叫?” 她的夸赞令永珹很是高兴,弯了眼道:“是,哨声不停,它学舌之声就不会停,一直叫到嗓子哑了为止,不过林长寿说了,不宜让它学舌才久,否则以后它怕是不愿再叫;不过可不是随便什么哨声就可以让它叫,得有特定的旋律与音节呢,我刚才与他学了很久呢。除了哨声,喂它吃苏籽,它一样会叫。”林长寿是内务府管事,专管宫中豢养动物。 魏静萱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也是林长寿帮你寻来的了?” 永珹应了一声道:“今儿个就是他让我过去的,这批搜寻来的鹦鹉,就属这个最会学舌,声音也最脆。”说着,他走到黄氏身前,“额娘,您往后要是不高兴了,就让它学舌给您听,等儿臣有空了,再教它几句,到时候听起来更有趣。” 黄氏慈爱地道:“额娘没有不高兴。” 永珹皱了眉道:“可是您最近总是皱着眉头,极少看到您笑。” 黄氏抚过他隆起的眉宇,笑道:“是吗?不过现在皱眉的那个人好像是你?额娘是不是也得去寻一只鹦鹉来,然后教它说四阿哥吉祥?四阿哥万福?” 永珹红着脸道:“儿臣与您说正经的,您怎么反而取笑儿臣?” 他这个样子,惹得黄氏轻笑不止,“好了好了,是额娘不好,额娘不说了,你有这份心意额娘很高兴,额娘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常笑,不再皱眉。” 听得这话,永珹顿时高兴起来,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与吴四一起提着鹦鹉离去,在他走后,魏静萱温言道:“四阿哥对您真是孝顺得紧,稍稍看到娘娘您有些不高兴,便费尽心思去寻了一只鹦鹉来逗您开心。” 黄氏感慨地道:“是啊,本宫这一辈子,最值得高兴的就是有永珹这个孩子,他给了本宫许多欢笑与快乐,本宫如今最大的愿意,就是看到他成家立业。” “臣妾明白,不过……”话说到一半,魏静萱忽地止了话语,眉宇间隐约可见忧色。 黄氏看到她这个样子,疑惑地问道:“不过什么?” 魏静萱嘴唇动了几下,最终道:“没什么,臣妾没说什么。” “不对,你刚才有话要说。”见魏静萱始终不肯开口,黄氏又道:“此处并无外人,令嫔何以不肯直言?” 魏静萱轻叹一声,“并非臣妾不肯直言,而是怕娘娘会误以为臣妾蓄意挑拨,所以才不敢言语。” 黄氏紧皱了眉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次,魏静萱沉默了很久方才意味深长地道:“娘娘有没有想过四阿哥的未来?” 黄氏先是一怔,旋即脸颊微搐,肃声道:“本宫最大的愿望就是永珹平安健康,你所指之事,本宫从未想过。” 魏静萱欠一欠身道:“臣妾自然明白,但并非所有人都会明白。在诸位皇子之中,四阿哥排行第二,但三阿哥养母已被废入冷宫,他已是不可能有机会继承大统,换而言之,四阿哥就成了实际上的长子。”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只要本宫在一日,就一日不会让他去争夺储位。”弘历登基之前,黄氏亲眼目睹了他与弘时为皇位而手足相残,这件事深深印在她脑海中,再加上她一向生性淡泊,多年来,只安心守着永珹,不论弘历属意何人承继大统,她都从未起过争夺之意。 “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会觉得四阿哥挡了他们的路,从而动了什么不该的心思,譬如……皇贵妃。” 黄氏愕然看着魏静萱,下一刻,她摇头道:“不会,皇贵妃一向疼爱永珹,她不会那么做,再者,她膝下并无子嗣,争位之事……”黄氏说到一半忽地止了话语,因为她想起一件事,瑕月如今怀有龙胎,八个月后,她膝下很可能就会多了一位阿哥。 魏静萱望了黄氏迟疑不定的模样,道:“看样子娘娘也想到了,膝下无子这句话已经不适用于皇贵妃,一旦生下,这位新的嫡长子就会与四阿哥有着直接的利益冲突。” 黄氏茫然地坐在那里,良久,她有些神经质地摇头,“不会,本宫说过,皇贵妃对永珹……” 魏静萱打断她的话道:“在这些日子之前,娘娘可曾想过您与皇贵妃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她的话令黄氏无言以对,虽几次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在一阵长久的静寂后,她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不会让她伤害永珹的,绝对不会!” 魏静萱见火候差不多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叹一声道:“希望这一切,都是臣妾想多了。” 魏静萱走了,但她那席话所带来的震惊与惶恐并没有就此结束,黄氏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直至永珹来唤她去用晚膳方才回过神来。 永珹睁着大大的双眼,好奇地道:“额娘,您在想什么?” 黄氏抚过他稚气未脱的脸庞,神色异常严肃地道:“永珹,额娘不会让人利用你,更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你,你会好好的,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 永珹有些害怕地道:“额娘,出什么事了?” 黄氏挤出一丝笑意道:“没什么,额娘随口说说罢了,你的功课都做好了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分钟后更新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恶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差一些,儿臣用过晚膳就去做。”说着,永珹又有些不放心地道:“额娘,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在想姨娘了?”他口中的姨娘就是瑕月,以前黄氏与瑕月交好,所以他一直以此相称。 黄氏面色一寒,冷声道:“额娘不想提这些。” “其实……”不等永珹说下去,黄氏已是起身牵了他的手,漠然道:“不早了,赶紧用了晚膳,然后回去做功课。” 永珹虽年纪不长,却也能看出黄氏是故意转移话题,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他懂事起,额娘与皇贵妃就极其要好,真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样,也不知还有没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 当夜,黄氏自恶梦中惊醒,紧紧抓住紧紧奔来的锦屏,满头大汗地道:“本宫……本宫梦到永珹被人追杀,他浑身血淋淋的,好可怕!永珹!永珹有没有事?” 锦屏赶紧安慰道:“四阿哥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主子也说了是梦,梦皆是反的,怎么能当真呢。” 黄氏缓缓舒了一口气,抚着犹在剧烈起伏的胸口道:“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将本宫给吓坏了,若是永珹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也不想活了。” 锦屏急忙道:“主子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您与四阿哥都会好好的,过个几年,您还要亲眼看着他纳嫡福晋呢。”顿一顿,她小心翼翼地道:“您是不是在想日间令嫔说的那些话?” 黄氏紧紧咬着下唇,一字一句道:“是,本宫怕她说的话会成真。” “不会,皇贵妃虽说为人处事狠厉了一些,但她是看着四阿哥长大的,想来会顾着情份,不至于下那样的狠手。” 黄氏拭去额上的冷汗,咬牙道:“她若当真顾念着情份,就不会这样对待本宫,本宫已经快被她迫得无路可走了。” 面对她的话,锦屏颇有些无奈,“奴婢明白,可您就算是再担心也无用,倒不如将心放宽一些,或许最后发现,这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她话音未落,黄氏已是尖声道:“若不是多余呢?若皇贵妃真要对付永珹呢?那又该如何?” 黄氏脸上的狰狞是锦屏从未见过的,摇晃的烛影下,犹如修罗夜叉,以至于锦屏被她吓得慌忙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氏脸色阴沉地走到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烛台前,默然盯了半晌,冷声道:“去备肩舆,本宫要去倚梅轩。” 锦屏愕然抬起头,“主子,这会儿已经三更了,令嫔怕是早就已经歇下了,且外头冷得很,不如等明日再……” 黄氏豁然转身,脸色阴沉地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立刻去!” 锦屏不敢再言语,垂头应了一声,快步退出内殿准备肩舆,又拉了睡意正浓的吴四,陪着黄氏一道前往倚梅轩。 到了那里,守门的太监正裹着棉衣靠在门上打盹,被吴四推醒后,慌忙跪下行礼,随后满脸诧异地道:“娘娘可是来见主子?” 黄氏没有理会他,径直命宫人将肩舆抬进去,待得到了正堂,她朝锦屏瞥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走到耳房将香菊唤了起来,客气道:“娘娘要见令嫔娘娘,还请香菊姑娘侍候娘娘起身更衣。” 香菊诧异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疑惑地道:“现在吗?” 锦屏眸中掠过一丝无奈,道:“是,娘娘已经在正堂等候,请香菊姑娘动作快一些。” 香菊虽然依旧满心疑惑,却也知趣的没有多问,叩门进了内屋,轻声唤醒尚在熟睡中的魏静萱。 魏静萱睡意惺忪地道:“怎么了,天亮了吗?” “启禀主子,仪贵妃来了,此刻正在正堂等候您过去。”香菊的话令魏静萱的睡意打消了大半,訝然道:“她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香菊一边取来挂在架上的衣裳,一边道:“奴婢不知道,只是请您尽快过去,三更半夜过来想是有什么急事吧。” 魏静萱示意她扶自己起身,待得彻底醒了睡意后,更衣趿鞋,随即扶了香菊的手来到正堂,黄氏正坐在里面徐徐抿着宫人端上来的茶水。 魏静萱敛衣屈身,轻声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令嫔免礼。”黄氏搁下手里的茶盏,道:“深夜打扰令嫔,实在不该,但又实在等不到明日,还望令嫔见谅。” 魏静萱恭敬地道:“娘娘客气了,不知您此来所为何事?” 黄氏默然片刻,道:“本宫刚才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永珹满身是血的被人追杀,本宫想要救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杀死,他的血……血……”黄氏低头盯了自己白晳细嫩的双手,颤声道:“溅得本宫满手都是,那是永珹的血,永珹的血……” 锦屏见她越说越激动,情绪的失控之势,急忙提醒道:“主子,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四阿哥没事。” 魏静萱心思急转,口中附言道:“是啊,只是一个梦罢了,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黄氏闭一闭目,一脸痛苦地道:“但那个梦实在太真实,就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令嫔,本宫很怕,怕这个梦会成真。” 魏静萱看了一眼微黄的烛光,幽幽道:“不会的,梦始终是梦,不会成真,四阿哥会好好侍奉娘娘膝下。” 黄氏深吸一口气,仰身往后靠去,任由椅背上的雕花咯在背上,缓缓道:“但你日间并不是这么说的。” 魏静萱垂目道:“其实一切皆是臣妾的猜测,或许如娘娘所言,皇贵妃会念在……” “不会!”同样的两个字,在这一刻,意思却是截然相反,黄氏神色痛苦地道:“本宫仔细想过了,她不会放过永珹,或者应该说……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她有威胁的人;一如曾经的苏氏、愉妃以及……”眸光落在魏静萱身上,一字一字道:“现在的你!” 在摇曳的烛光中,魏静萱道:“那娘娘意欲如何?”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漏夜商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正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才连夜过来与你商量。”说这句话的时候,黄氏的神色是复杂而矛盾的,魏静萱暗中瞧了许久,并未看出什么破绽或是不对之处。 正如小元子所言,若这是在做戏,那这场戏未免太真实了一些,连她也分不出真假,不过想要她相信,黄氏还得再做一件事,相信……这也是黄氏漏夜过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黄氏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永珹是本宫的命根子,本宫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皇贵妃也不行。” 魏静萱微微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恕臣妾直言,早晚会有那么一刻,无法避免。” “本宫明白,更明白唯一避免此事的法子是什么,但本宫一时之间难以想出合适的法子,希望令嫔可以助本宫一臂之力。” 虽然黄氏的话很隐约,但已足够令她身边的锦屏与吴四明白,二人皆是骇然色变,后者更是失声道:“主子,您打算对付皇贵妃?这万万使不得,会出大事的,请主子切莫冲动。”说着,他伏地哀求,希望黄氏可以改变心意。 望着吴四的头顶,黄氏神色复杂地道:“你当本宫愿意走这一步吗?不是,本宫一点都不想,本宫甚至希望一切可以回到从前,可是她不仅不给本宫机会,反而步步紧逼,要将本宫往死里带,若只是本宫一人也就算了,可还有永珹,他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吴四急忙道:“奴才明白,虽然皇贵妃这次行事有些过份,但她看着四阿哥长大,奴才相信她不会……” “不会?”黄氏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吴四,若你猜错了,能赔一个完完整整的永珹给本宫吗?” 吴四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忧声道:“但是主子,您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难回头了,还望三思再三思。”说话之时,他悄悄看了一眼魏静萱,虽然这段时间,魏静萱对黄氏可谓是关心备至,但在他看来,魏静萱始终不是一个可信之人,无奈主子对她越来越信任,甚至这会儿还来找她商量对付皇贵妃的事,实在是……有些糊涂。 吴四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令黄氏打消念头,漠然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怕受连累,尽可离开重华宫,本宫不会强留着你,不过你若敢在外头说一句不该的话,本宫必不饶你!”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是……”不等吴四说完,黄氏已是冷声道:“既然不是,就起来好好站着,莫要再多嘴。” 吴四待要再说,锦屏已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还不赶紧听主子的话起来,还是说你真想与主子闹僵?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再说!” 吴四无奈地点点头,起身与锦屏一起站到黄氏身后,在这段小插曲过去后,黄氏再次看向魏静萱,“如何,令嫔愿意帮本宫吗?” 魏静萱一脸严肃地道:“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娘娘。” 黄氏直盯着魏静萱的双眸,幽幽道:“放眼后宫之中,对皇贵妃恨意最深之人,莫过于令嫔,如今本宫诚心诚意与你来商量,你却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本宫,实在是令本宫失望,看样子,本宫今夜是来错了。”说着,她站起身,冷冷道:“本宫不打扰令嫔歇息了。” 见她作势要走,魏静萱连忙上前拦住,“娘娘这是做什么,臣妾并未搪塞您,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罢了。” 黄氏的唇划起一道讽刺的弧度,拂开她的手道:“本宫以诚心待令嫔,令嫔却以算计猜忌相待,实在是令本宫失望。” 望着黄氏决然离去的身影,魏静萱面色阴晴不定,她心里明白,若是由着黄氏踏出倚梅轩,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黄氏不会再信任她;思虑良久,终是在黄氏将要跨出门槛时,开口道:“娘娘且慢!” 待得黄氏止了脚步后,她扶着香菊的手来到其面前,屈膝行礼,“臣妾知错,请娘娘恕罪。” 她的请罪并未能让黄氏平息怒意,冷声道:“不敢,再说,令嫔一向谨守礼数,又极懂得分寸,何罪之有。” 面对黄氏一语双关的话语,魏静萱含泪盈盈道:“臣妾已是认错,娘娘还不肯原谅臣妾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黄氏开口,她又委屈地道:“臣妾也是怕娘娘难以真正狠下心,事行到一半,又念起以前的情份,对皇贵妃心软。” 黄氏激动地道:“不会!本宫绝不会对可能害永珹的人心软!” 魏静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再次施礼下拜,“若娘娘当真有此决心,臣妾愿意全力襄助娘娘。” 黄氏神色微缓,但声音仍是有些发冷,“怎么了,这会儿不怀疑本宫了吗?” 魏静萱没有多加解释或是求饶,只是保持着刚才的行礼之姿,垂目道:“臣妾该死!” 黄氏望着她恭敬的姿态,终是释了之前的隔阂,扶起她道:“你怀着身孕,不必如此多礼,以免动了胎气。” 魏静萱感激地道:“多谢娘娘肯原谅臣妾。” 这般说着,二人各自落座,这一次不等黄氏发问,魏静萱已是轻声道:“想要护四阿哥周全,就只有除了皇贵妃腹中的龙胎,断了她争夺储位之念。” 黄氏沉声道:“本宫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皇贵妃好不容易才再次怀上龙胎,必然对这个孩子十分在意,不会轻易给咱们机会。” 魏静萱含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再谨慎的人,也会有错漏,只要咱们能够找出来,娘娘担心之事,自然就可迎刃而解。” 一听这话,黄氏当即迫切地道:“令嫔可是已经找到了?快告诉本宫。”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这个错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黄氏疑惑地瞥了一眼四周,道:“令嫔究竟是何意思?” 魏静萱垂目道:“若今日,娘娘与皇贵妃的关系依旧如以前那样,除去皇贵妃腹中龙胎,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置身事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拧眉道:“但这皆是以前的事,如今说来又有什么意思。” 魏静萱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一切仍可回到从前,至少表面如此。” 黄氏打量着她道:“你是说,让本宫假意与皇贵妃重修旧好?” “娘娘英明,只要皇贵妃对您打消了戒心,那么您就可以自由出入延禧宫,到时候,只消一碗红花下去,事情就能如您所愿。” 黄氏双眸微眯,一言不发地盯着魏静萱,良久,她冷声道:“令嫔打的可真是好主意。让本宫这样直接动手,一旦皇贵妃龙胎有恙,本宫必然难脱罪责,而令嫔你,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成为最大的赢家。令嫔这份算计,真真是令本宫佩服之至,难怪能够坐上今日的位置。” 魏静萱仿佛被她话中的冷意给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方才急忙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臣妾怎么会这么做呢。” 黄氏冷笑道:“令嫔不必不敢承认,事实上,这个做法,对你来说得益是最大的,不止除了皇贵妃龙胎,贵妃之位还空了出来,待你生下双生龙胎之位,指不定能坐下贵妃之位呢,到时候,所有人见了你,可都要称一声令贵妃了!” “娘娘真的是误会了。”魏静萱急得直跺脚,“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这样的念头一点都没有起过。”见黄氏不相信自己的话,她又道:“只要安排好各项事宜,娘娘您绝不会有事。” 黄氏半信半疑地道:“如何一个安排法?” 魏静萱急速思索着,随后走到黄氏耳边,细细与她说着,随着她这番话后,黄氏脸色逐渐好转,在魏静萱说完后,黄氏凝眸道:“这个法子当真行得通?” 魏静萱肯定地道:“只要娘娘到时候做得干净一些,别留下把柄,臣妾私以为,定可事成。” 黄氏用力攥紧扶手,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咬牙道:“好,就依你的法子办!” “臣妾会帮娘娘安排好其他事情,娘娘尽可安心。”说着,她感慨地道:“娘娘为了四阿哥,实在是煞费苦心。” 黄氏森然道:“本宫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半分。”顿一顿,她又道:“明日就动手吗?” 魏静萱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明日有些赶了些,许多事情来不及安排,最快也要等后日,另外,娘娘也得准备好……红花。” 黄氏脸颊微微一搐,冷声道:“本宫自会准备。”顿一顿她又道:“那就后日吧,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这一夜,在算计与阴谋中过去,待得黄氏走后,魏静萱已是没有了睡意,抚一抚脸对身侧的小元子道:“过会儿请三阿哥过来一趟。” 小元子应了一声,试探地道:“主子真打算帮仪贵妃对付皇贵妃的龙胎吗?”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你有意见?” “奴才岂敢!”小元子低一低头,又道:“奴才只是在想,主子您之前不是不愿太相信仪贵妃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信了?” 魏静萱低头望着自己露在袖外的十指,徐徐道:“说不上信,不过这件事对本宫而言,并没有坏处,莫要忘了,动手的人可是仪贵妃,除非她想要一命赔一命,否则就决计不敢供出本宫来。” “可若她们的决裂是假的,仪贵妃便可说您教唆她加害龙胎。”香菊的言语引来魏静萱一阵轻笑,“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这个……”香菊想了一会儿,道:“仪贵妃的证供不就是证据吗?” 魏静萱摇头道:“谋害龙胎乃是大罪,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皇上是不会轻易定罪的,仪贵妃那些话充其量只是一个人证,物证呢?”不等香菊言语,她又道:“刚才本宫可是与仪贵妃说了,让她自行去准备红花,也就是说,物证是出自她的手,与本宫并无干系,本宫大可以置身事外。” 小元子一脸恍然地奉承道:“主子高明,这一回皇贵妃必定难以全身而退。” 魏静萱望着紧闭的房门,冷笑道:“那拉瑕月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曾与她交好了近二十年的黄氏居然会想要害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不过越是残忍,就越是精彩,后日……本宫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元子讨好地道:“奴才相信一切皆会如主子所愿,说不定到时候,皇上心里不高兴,连册后大典也取消了,那皇贵妃可就成天下人的笑柄了。” 魏静萱沉眸道:“此事已经公告天下,除非皇贵妃做出丧德败坏之事,否则皇上是万万不会取消的,后位……她是坐定了。”最后几个字,透出深深的不甘。 后宫之中,不想看到瑕月登上后位的,岂止魏静萱一人,那些人即便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后位,却也不想看到别人登上。 小元子轻笑道:“登上是一回事,能坐多久又是另外一回事,皇贵妃母家无势,子嗣又是那样艰难,除了皇上恩宠之外,可说是一无所有;如今她尚有美貌,可是待得容色逝去之后呢?皇上怕是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他的话令魏静萱心情舒畅了一些,冷笑道:“不错,待得她从后位摔下来之时,必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惨。”说着,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幽幽道:“仪贵妃,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这一日,对于许多人而言,不过是寻常的一日,但对于黄氏而言,却是最坐立不安的,吴四与锦屏一再进言,希望她放弃这个念头,吴四更是直言这样做有伤阴德,令黄氏大怒,几乎要将他拖下去行杖责之刑,亏得锦屏勉强劝住,这才免了吴四的皮肉之苦。但是黄氏对吴四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将他交在库房之中,以免他出去胡言,坏了她的大事。 锦屏虽有不忍,却也不敢再多劝,以免黄氏连她也责怪在内,如今的黄氏已经进了一条死胡同,再加上过于信任魏静萱,根本不是她或者吴四能够拉回来的。 “锦屏。”黄氏的声音将锦屏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躬身道:“奴婢在。” ... ... 第一千零四十章 红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将刚刚写好的手谕递给锦屏,“拿着这个去敬事房换取腰牌出宫一趟。” 锦屏接过手谕,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主子遣奴婢出宫办何差事?” 黄氏盯着她,眉宇间有一抹冷色,“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她的质问,令锦屏眸中掠过一丝惧色,越发垂低了头,“奴婢确实不知,请主子明示。” 在命底下那些垂手直立的宫人下去后,黄氏自双唇之中吐出令锦屏心惊肉跳的字,“红花!” 锦屏感觉一颗心狂跳着仿佛要蹦出来一般,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良久,她强压下那份惧意,颤声道:“奴婢遵旨。” 正当锦屏准备下去之时,黄氏冰冷瘆人的声音传入其耳中,“你在本宫身边不是一年两年了,做事一向妥帖,甚和本宫心意,所以这些年来本宫一直都很看重你,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锦屏不敢看黄氏,急忙垂头答应,在踏出大殿,感受着阳光拂落满身的那一刻,锦屏竟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她回头,透过还未关起的殿门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黄氏,黄氏一惯温和的容色在冬日的清晨看来,有些发冷;又或者并不是季节温度的关系,而是……她已不再是锦屏认识的那个主子。 变了,一切都变了…… 当锦屏怀揣着红花踏入紫禁城,往重华宫走去的时候,脚步却是越来越慢,到后面甚至难以迈步,不时往延禧宫的方向看一眼。 她心里清楚,一旦事情真如黄氏与魏静萱计划的那样,瑕月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会化为一滩血水,虽然她不曾侍候过瑕月,但这十几年来艰辛的求子之路,她皆有看在眼中,这个孩子对瑕月而言意味着太多太多,她不敢想象,失去之后,会有多么的绝望与悲痛。 她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一旦做了,黄氏必然不会放过她,是杖刑,还是将自己打发去辛者库,又或者直接杀了自己? 想到死,锦屏浑身冰凉,她不想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死去,她到底该怎么办? 正当锦屏左右为之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姑姑怎么站在这里了?” 锦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待得看清是刘奇后,惊魂甫定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奇眸光轻闪,道:“主子见你那么久未归,怕你有什么事,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哪知一来就看到你站在这里,刚才想什么呢?” 他的话令锦屏有些激动,脱口道:“主子是怕我有事,还是怕我去通风报信?” “这个你得去问主子才知道了。”这般说着,刘奇又道:“姑姑既是回来了,就赶紧回去吧。” “走吧。”锦屏心中仍有些生气,黄氏此举,分明就是怀疑自己,所以派刘奇过来监视,不过黄氏毕竟是主子,除非她决意与之翻脸,否则只能依令而行。 回到重华宫,黄氏接过红花看了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看看晚膳备的怎么样了。” 待得锦屏下去后,黄氏恻目问一旁的刘奇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锦屏?” “启禀主子,是在神武门附近,当时锦屏站在那里发呆,仿佛是在想什么事,当奴才说是主子命奴才来看她时,她显得很激动,甚至说主子是不是担心她去通风报信。” 黄氏冷哼一声道:“看来,她与吴四一样,都对本宫满腹意见,只是她比吴四更擅长掩饰罢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刘奇话音未落,黄氏已是冷然道:“本宫最不喜欢多嘴的人,你要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就继续去外殿侍候。” 刘奇闻言,赶紧闭紧了嘴,再不敢多言,默然片刻,黄氏道:“从现在起,给本宫盯紧锦屏,她若有对本宫不忠之举,或是暗自与延禧宫联系,就立刻告之本宫。” 这一夜,黄氏虽早早就睡了,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待得清晨起来,脸上布满了憔悴,锦屏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小声道:“主子可要再睡一会儿?” 黄氏摇头道:“不必了,左右也只是躺着,根本睡不着,替本宫梳洗更衣吧。” 锦屏应了一声,在为其净过脸后,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梳妆;为了掩盖脸上的倦色,锦屏将妆施得稍稍浓了一些,如此一来,倒是令黄氏看着年轻了几岁。 黄氏望着镜中的自己,轻抚了脸颊道:“本宫记得自己刚踏进潜邸的时候,是十七岁,如今却已是三十八了,二十一年的光阴就这么过了,老了,皱纹也出来了,再也不是青春韶华的年纪。” 锦屏安慰道:“哪有这回事,在奴婢看来,主子还是与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老过。” 黄氏笑笑道:“其实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想事情会比年轻时更仔细更周全,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说着,她看到映在西洋镜中的锦屏欲言又止,扬眉道:“怎么了,有话与本宫说?” 锦屏有心想劝,但想到吴四的境况还有昨日刘奇的出现,终归还是忍下了嘴边的话,改而道:“奴婢想问主子今儿个打算用哪对步摇。” 黄氏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敷衍,不过她未没有揭穿,道:“随意吧。” 锦屏最终取了一对镏金镶玉步摇为黄氏戴上,就在这个时候,刘奇进来禀报,说是永璋求见。 锦屏惊讶地道:“三阿哥?他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黄氏并没有锦屏那样的惊讶,仿佛早料到永璋会来,“让三阿哥去偏殿,本宫待会儿就过去。” 在刘奇退下后,黄氏对镜整一整容饰,亦往偏殿行去,那厢永璋刚刚坐下,看到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黄氏温和地扶起他道:“三阿哥这会儿过来,想来还没有用早膳,干脆与本宫还有永珹一道用可好?” 黄氏的热情令永璋有些受宠若惊,自从苏氏那件事后,黄氏对他就很冷淡,甚至不太情愿让他见永珹,像今日这样的热情,着实还是头一遭。 ...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永璋不说话,黄氏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三阿哥不愿意?” 永璋回过神来,连忙道:“娘娘赐膳,永璋怎会不愿,多谢娘娘。” 在命锦屏去请永珹过来后,黄氏拉了永璋坐下,随即道:“是令嫔让你过来的?”待得永璋点头,她又问道:“令嫔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永璋如实道:“令嫔娘娘没说什么,只让我今日一早过来给娘娘请安,说娘娘有事需要我帮忙。”说着,他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黄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忌惮,面上则是笑盈盈地道:“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等用过早膳后再说,往后三阿哥得空,多来本宫这里走走,永珹虽然嘴上不说,但本宫看得出,他很想你这个兄长。” 永璋神色复杂地道:“娘娘不担心我会影响四弟吗?” “你是说苏氏的事?”在永璋点头后,黄氏抚了袖间的纹饰道:“之前是本宫过于紧张了,怕永珹认了苏氏后会离开本宫,其实……苏氏是永珹的生母,理应去看望,本宫这样阻拦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永璋一喜,道:“这么说来,您是答应让四弟去看额娘了?” 黄氏笑着颔首道:“只要永珹不忘了本宫这个养母就好。。” 永璋急忙道:“不会的,您对四弟有养育之恩,他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您与额娘一样,都是他的额娘。” 这个时候,永珹随锦屏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请了安后,黏在黄氏身边道:“额娘刚才与三哥在说什么呢,好生热闹。” 黄氏怜惜地望着永珹道:“三阿哥说要带你去辛者库看望苏氏,本宫答应了。” 永珹愕然不已,望着黄氏小心翼翼地道:“额娘,您真让儿臣去辛者库吗?” 黄氏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了,还担心本宫骗你吗?等再过几日,你随三阿哥一起去辛者库看望苏氏,去之前让小厨房给你做些点心带去。” 永珹虽然因为怕黄氏难过,所以答应了她不会去见苏氏,但心里始终是有些想的,这会儿黄氏主动松口,令他高兴不已,欢声道:“多谢额娘!” 黄氏笑笑道:“好了,赶紧坐下用膳吧,多吃一些,免得太傅还没上完课,你就开始闹肚饿了。” 永珹吐吐舌头,取过一个素菜包子大口大口地咬着,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他今日吃的特别多,在接过宫人递来的茉莉茶漱了口后,他对永璋道:“三哥,咱们该走了。” 永璋摇头道:“我今日有些事情,不过去了,已经让人去与太傅说过,你自己去吧。” 永珹应了一声,径直带了宫人离去,在他走后,黄氏亦起身道:“三阿哥若是吃饱了的话,咱们也走吧。” 永璋起身疑惑地道:“不知娘娘要带永璋去哪里?” 迎着他的目光,黄氏缓缓吐出三个字,“延禧宫!” “延禧宫?去见皇贵妃娘娘?为什么?”面对永璋一连串的问题,黄氏扶了刘奇的手起身道:“不急,路上本宫慢慢与你说,走吧。” 见他们要走,锦屏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备肩舆。” 黄氏神色漠然地道:“不必了,本宫走着去就行了,本宫昨儿个看翡翠精神不好,你留在这里好生照顾,不要让它生病了。” 翡翠就是永珹拿来的那只鹦鹉,因其那些绿色的羽毛特别鲜亮,阳光之下,犹如上好的翡翠,所以黄氏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锦屏诧异地道:“奴婢照顾翡翠,那何人陪主子去延禧宫?” “刘奇不是人吗?”黄氏面色有些阴寒地道:“还是你觉着,这重华宫中除你之外,就没人侍候本宫了?” 锦屏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 黄氏扫了她一眼,未再说什么,只带着永璋与刘奇离去,在走到庭院中时,候在那里的小孟子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都已经备好了。” 黄氏点点头,凉声道:“拿来吧。” 听得这话,小孟子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掌高的细瓷瓶呈到黄氏手中,后者顺势将之收入左手袖中,因瓷瓶本身细长又不是很大,所以除非用手去碰触,所以决计发现不了。 待得出了重华宫后,黄氏边走边道:“三阿哥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永璋如实道:“是有些不明白,还有娘娘刚才拿的又是什么?” 见永璋盯着自己的袖子,黄氏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随后道:“这样东西,三阿哥你不必理会,也切莫要说起,待会儿到了延禧宫,本宫会寻机会去延禧宫的小厨房,你随本宫一起过去,之后本宫再教你怎么做。另外,他们若是问起为何咱们会一道过去,你就说是途中正好遇见的。” 黄氏这番话不仅没解了永璋心中的疑惑,反而令那份疑惑越积越多,不过他看出黄氏不愿多说,所以没有追问下去,默然点了点头。 当他们站在延禧宫门口时,守在宫门处的宫人脸上有着明显的讶异,行了一礼后,匆匆进去通禀,过了一会儿出来道:“主子请仪贵妃与三阿哥进去。” 黄氏点一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这延禧宫,她原是很熟悉的,三天两头过来,几乎就像自己住处一样,穿过庭院,很快便到了正殿。 胡氏与夏晴正好都在,看到黄氏过来,神色间颇有几分激动。自从黄氏与瑕月在长春gong说出那番绝决的话后,还是第一次主动过来,在她们看来,黄氏此来,应该是想要修好。 黄氏在殿中站定,屈膝甩帕道:“臣妾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在她之后,永璋亦躬身行礼。 瑕月的神色是复杂的,在黄氏身上逗留许久,方才徐声道:“仪贵妃免礼,三阿哥免礼。” 待得黄氏直起身后,夏晴起身朝其行礼,笑言道:“臣妾刚才还想说许久没见贵妃娘娘,结果话还未出口,娘娘就过来了,可真是巧了。” ...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和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笑笑,道:“本宫思及多日未给皇贵妃请安,心中甚是不安,所以今儿个特意过来,希望皇贵妃莫要见怪。” 瑕月淡淡一笑,道:“仪贵妃言重了,坐下吧,知春,还不看茶。” 在等待知春奉茶上来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令殿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与不自在,胡氏与夏晴相互看了一眼,率先打破了僵局道:“三阿哥怎么会与仪贵妃一道过来的?” 永璋依着黄氏之前教的话回答,“启禀娘娘,我与贵妃娘娘是在途中恰好遇到的。”说着,他将目光转向瑕月,恭敬地道:“前几日过来的时候,听到娘娘有几声咳嗽,不知如今好了没有?是否有请太医看过?” 瑕月温言道:“早就已经不咳了,那日是因为嗓子痒才咳了几声,不碍事。” “那就好,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当尤其注意身子方可。”永璋一板一眼的回答,引来胡氏轻笑,“瞧瞧三阿哥,还未长大呢,就已经如此懂得关心人了,当真是难得。” 永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年来,皇贵妃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自然希望皇贵妃一切安好。” 胡氏轻挑了眉,笑言道:“只是皇贵妃一人安好便可了吗?” 永璋一怔,旋即会过意来,笑道:“是我说错了话,该是皇贵妃与十二弟一切安好才是。” 胡氏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可别把皇贵妃腹中的小阿哥给忘了,这会儿啊,他才是咱们宫里头最娇贵的人呢,连皇上都让着三分,而且走哪里都记着,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瑕月被她说得面色微红,轻斥道:“颖贵妃怎么拿本宫开起玩笑来,什么最娇贵,哪有这样的事。” 胡氏侧头笑道:“臣妾说的可都是实话,惠妃可以替本宫做证。” 夏晴抿唇道:“不错,昨儿个皇上来臣妾宫中看永瑆,还没抱了一会儿呢,就开始说起十二阿哥来,还说等十二阿哥出生后,让永瑆好生照顾,可怜永瑆这会儿连路都走不稳呢,皇上也不怕难为了他。” 瑕月虽说面色通红,眉宇间却有着难掩的欢愉,低头抚着尚且平坦的腹部道:“谁知道会不会是个小阿哥,或许是位小公主也说不定。” “阿哥也好,公主也罢,想来皇上都是一样喜欢。”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氏,在她说完后,大殿明显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胡氏方才接过话道:“不错,仪姐姐说得极是,不管是阿哥公主,皇上都喜欢之至。” 瑕月眸光复杂地望了黄氏许久,“本宫以为,仪贵妃已经不愿再看到本宫,或是提及本宫之事。” 黄氏起身,郑重地朝瑕月行了一礼,缓慢而恳切地道:“以前的事,皆是臣妾之错,是臣妾自己钻了牛角尖,误会娘娘的好意,甚至还说了许多过份的话,回想起来,臣妾实在是大错特错,还请娘娘大人大量,原谅臣妾一次。” 瑕月盯了她道:“你不怪本宫派人监视重华宫,不怪本宫怀疑你的宫人,甚至想要对他们动刑吗?” 黄氏一脸恳切地道:“您这么做,皆是为了臣妾好,怕臣妾宫中混入奸细,无奈臣妾当时听不进去娘娘与仪贵妃的劝,甚至还为此顶撞娘娘,臣妾每每想来皆后悔不已,不知娘娘能否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瑕月起身走到黄氏身前,握了她略有些发凉的手道:“这十几年你一直与本宫相扶相持,每一次有什么事情,也不管别人如何挑拨,你都坚定地站在本宫这边,这份情意本宫一直牢记在心,也一直希望可以继续下去。” 黄氏露出欣喜之色,“这么说来,娘娘是原谅臣妾了?” 瑕月紧一紧双手,微笑道:“这是自然,希望以后,你我二人能够如以前一样,互相扶持,不再有隔阂与争执。” 黄氏看起来很是激动,用力点头道:“不会的,以后臣妾再不会那么愚蠢的怀疑娘娘苦心,更不会与娘娘争执。” 看到她们和好如实,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胡氏与夏晴,二人皆是满面笑意,胡氏更是道:“好了好了,这下子总算是雨过天晴了,臣妾这心也算是定了。” 待得重新落坐后,黄氏一脸内疚道:“之前要妹妹与惠妃两边奔波劝说,本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胡氏笑道:“只要姐姐与皇贵妃能够和好,臣妾与惠妃就算再累上十倍百倍也值得。” 夏晴跟着道:“正如娘娘所言,您二位和好比什么都重要,往后又可以与以前一样了,真是想着都开心。” 这般说了几句后,瑕月拨弄着腕上的蜜蜡手串道:“对了,小孟子怎么样了,你后面可又有盘问过他?” 黄氏张嘴欲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对身后的刘奇道:“你先下去吧。” 待得他走后,黄氏方才道:“臣妾怕打草惊蛇,所以还未盘问,只命人暗中盯着他,除了小孟子之外,这个刘奇也是可疑得紧。” 瑕月道:“对了,今儿个跟在你身边的怎么是刘奇,锦屏与吴四呢?” 黄氏交握了双手道:“臣妾命锦屏去办了些事情,至于吴四,他替臣妾盯着小孟子,二人皆是无法抽身,而臣妾又怕刘奇暗中捣鬼,不得已之下,只能将他带在身边。” 瑕月点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切莫着了他们的当;另外,本宫听闻你这段时间与魏静萱常有往来,她可曾与你说什么?” 听得这话,黄氏一脸讽刺地道:“她还能与臣妾说什么,自是变着法子的想要哄臣妾对付娘娘,这些年来她一直未曾断了害娘娘的心思。” 夏晴嗤笑道:“她若会断这个心思,太阳怕是要打从西边出来了。” 胡氏厌烦地道:“这个女人就像掉进粥里的一颗老鼠屎,每每思及都恶心得紧,偏偏一时半会儿又奈何她不得。” 瑕月抚过鬓边的翡翠七宝簪子,幽幽道:“不急,总是会有机会的。”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趁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眼底有微弱的光芒闪过,“娘娘说得极是,魏静萱虽心思诡魅多端,但她始终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咱们盯紧了她,早晚能找出她的破绽,绝了这个祸患。” 永璋在一旁听到她们的对话,疑惑地道:“令嫔娘娘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何诸位娘娘都这般讨厌她?” 夏晴摇头道:“她做错的事太多太多,简直可说是罄竹难书,随意说几件,都足以让人浑身发凉,譬如……” “惠妃。”瑕月打断夏晴的话道:“三阿哥还小,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怕吓到了他。” 夏晴亦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笑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多嘴了。” 永璋一心想知道她们在背后如何说魏静萱的“坏话”,哪里肯这么算了,当即道:“我不怕,我很想听,惠妃娘娘您就与我说说吧。” 瑕月温言道:“莫要再问了,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见她发了话,永璋只得无奈地点头。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黄氏道:“臣妾最近新学做了一种点心,叫松子百合酥,是用蛋黄,松子,梅子猪肉做的,香酥可口,娘娘可有兴趣尝尝?” 瑕月微笑道:“贵妃做出来的点心远胜御膳房,本宫自然有兴趣,不过看贵妃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带来。” 黄氏言道:“这个点心得趁着刚出锅的时候吃才好,这会儿天气寒凉,等臣妾做好拿来,可就没那个味道了。” 胡氏挑了一个橙子给秋菊剥着,道:“听姐姐的意思,仿佛是想在这里露上一手。” “那几样材料,小厨房里想来都有,就不知道娘娘放不放心?”在说这句话时,黄氏的目光一直望着瑕月,隐约间有波光流动。 瑕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道:“这是什么话,你与本宫相交多年,本宫岂会不相信你。”说罢,她侧目道:“齐宽,你随仪贵妃一道过去,告诉小厨房的人,一切依着仪贵妃的吩咐去做。” 对于她的信任,黄氏有所感激,行了一礼后往小厨房行去,她刚走了几步,永璋便道:“娘娘,额娘与我提过松子百合酥,我也让御膳房做了带去,但额娘吃了一次,便说味道不好,不想吃了,既是娘娘会做,能否教教我,也好让我下次做给额娘吃。” 黄氏点头道:“那好吧,你随本宫一起过去,那个点心并不难做,只是火候不容易掌握,你得多用些心思记。” 待他们二人离去后,夏晴感既地道:“三阿哥当真是孝顺得紧,可惜,他错投了苏氏的胎,那个女人根本没资格拥有这样懂事的儿子。” 胡氏无奈地道:“苏氏偏就有那样的命,咱们又能拿她怎样?”在她说完后,瑕月与夏晴均是未再言语。 且说小厨房那边,宫人正在各自忙碌着午膳要用的食材,看到黄氏二人进来,连忙打千行礼。 在命宫人去取松子百合酥所要用的材料后,齐宽恭声道:“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黄氏和颜道:“没有了,劳烦齐公公去告诉皇贵妃,松子百合酥大概半个时辰后能好。” “嗻,奴才告退。”在齐宽退出小厨房后,精光在黄氏眸中一闪而逝,随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厨房。她留意到一名宫人站在炉火前守着一个药罐子,不时扇几下炉火。 黄氏走过去道:“这是在煎什么药?” 宫人连忙屈膝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是主子的安胎药,早晚各一回。” 黄氏颔首道:“皇贵妃怀着龙胎,这安胎药最是要紧,你们可千万要看仔细了,切莫大意。” 在宫人的答应声后,黄氏朝永璋使了个眼色,来到一处角落里,随即趁着无人留意他们,黄氏在永璋耳边迅速说了什么。 永璋惊讶地看向黄氏,低声道:“为什么?” “待会儿再与你解释,现在依本宫的话去做,莫要怕痛,快!”在黄氏的催促下,永璋依言走了过去,在经过一个台子时,他故意碰落了台上的刀,手背在刀锋上划过,立刻便有一条血痕出现。 “啊!”听到永璋的痛呼声,所有人均回过头来,待得看到永璋手上的伤后,顿时慌了起来,连忙围了上来,包括原本守在药罐边的那个宫人。 黄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悄悄从另一边绕了过去,背对着众人揭开药罐,然后取出藏在袖中的细瓷瓶,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绕回到永璋身边。这一切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只有永璋一人看到,余下众人皆是毫无察觉,被蒙在鼓中。 黄氏示意宫人退开些许后,察看了永璋手背上的伤,轻吁一口气道:“幸好不是很伤,应该没有伤了筋骨,快去拿纱布来,另外,立刻去请太医过来,余下的继续做你们自己的事吧。” 那些宫人应了一声,却没有退开,且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忧色,永璋是宫中的阿哥,即便不甚受宠,他依然是阿哥,如今他在此处受了伤,一旦追究起来,他们都难逃罪责。 永璋看出他们的心思,忍痛道:“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当心,与你们无关,更不会怪责你们。” 听得这话,众宫人心中为之一安,朝永璋叩谢后离去,不一会儿,有宫人取了纱布来,黄氏拉着永璋在椅中坐下后,一边为他包裹伤口一边轻声道:“这会儿明白了吗?” 永璋咬一咬唇道:“娘娘让我这么做,是为了有机会将之前小孟子给您的东西放入皇贵妃的安胎药中是不是?” 黄氏唇角一扬,道:“不错,本宫知道这会令你受伤,但你相信本宫,这个伤受得绝对值得。” 永璋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道:“小孟子给您的那个瓷瓶里装着什么?” 黄氏盯了永璋半晌,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能够让皇贵妃失去腹中胎儿的东西!” 黄氏让小孟子将红花煎成浓汤放在瓷瓶之中,她悄悄将之藏在袖中带到延禧宫,趁机将此下在瑕月的安胎药中。 ...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但真正听闻,仍是骇然失色,险些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抬手捂住双唇,然这样一来,刚刚包扎了两圈的纱布却是散了开来,鲜血再一次从伤口中涌出。 黄氏赶紧接下他的手,轻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大意,你自己瞧瞧,血又出来了,血是精气之源,流这么多血得吃多少东西才补的回来啊。” 永璋惊疑不定地盯着黄氏,良久,他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您要害……皇贵妃的龙胎,这……这怎么可以?!” 黄氏抬头瞥了他一眼,凉声道:“为什么不可以?” 永璋有些激动地道:“因为那是皇阿玛的孩子,那是无辜的。” 黄氏漠然道:“可是他投错了胎,若他不投在皇贵妃腹中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永璋用力咬着唇,面色不停地变化着,许久,他带着一丝不忍道:“娘娘,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份了,不管皇贵妃她怎样的不是,孩子……” 黄氏冷然打断他的话,“你同情她腹中的孩子,她可曾同情过你,同情过你额娘?”不等永璋答话,她已是道:“没有,相反,她还一直变着法子不让你见额娘,甚至还想加害你额娘,三阿哥,你仔细想一想,这样的人值得你同情吗?” 随着黄氏的话不断在脑海中盘旋,永璋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冷声道:“娘娘说的不错,我不该同情她的。” 黄氏颔首道:“这就对了,待会儿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本宫从未靠近过那个药罐,知道吗?” “嗯。”这般说着,永璋又小声道:“不如娘娘把袖中的瓷瓶给我,我寻机会把它扔掉。” 黄氏笑一笑道:“不必了,就算事发,他们也不敢随意搜本宫的身,有时候,扔弃他处远不如留在身边来的安全。” 这个时候,太医赶了过来,在看过永璋的伤口后,与黄氏说的一样,不曾伤到筋骨,好生歇养几天,按时换药,莫要沾水便会痊愈。 因为这件事的耽搁,使得松子百合酥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做好,为免动作过大会令袖中的瓷瓶露出来,黄氏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指挥着宫人做事,待黄氏端着松子百合酥来到正殿的时候,宫人正端着空了的药碗下去。 黄氏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来到殿内,胡氏正在说两个孩子最近的趣事,看到她进来,道:“姐姐不是说半个时辰就好吗,可这会儿都快一个时辰了,害得我腹中擂鼓。” 听着她夸张的言语,黄氏笑道:“我也不想,不过刚才三阿哥不小心被小厨房里的刀伤了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听得这话,胡氏关切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紧?” 永璋恭敬地道:“多谢娘娘关心,只是小伤罢了,太医已经看过了,说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瑕月开口道:“虽然是这样,也要小心着些,不要沾水,万一伤口溃烂可就麻烦了。” “永璋明白,会小心的。”在永璋说完后,黄氏端了点心上前道:“娘娘您快尝尝,看是否还合您口味。” “贵妃做的点心,怎会不合本宫口味。”说着,瑕月拈过一块吃了,随即颔首赞道:“嗯,香酥适口,甘香回味,果然比御膳房做出来的更加好吃。” 在她之后,胡氏与夏晴也各自拈了一块,皆是赞不绝口,夏晴更是让黄氏将做法教她,好让她回去自己做。 正自笑言间,瑕月忽地弯下了身子,双手紧紧捂着腹部,知春见状急忙道:“主子您怎么了?” 瑕月紧皱着眉头,“本宫也不知道,好像……有些疼。” 知春慌声道:“是不是动了胎气?您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请宋太医过来。”说罢,她疾步奔了出去,齐宽则小心翼翼地扶着瑕月往内殿行去。 胡氏与夏晴几人也赶紧跟着进了内殿,在齐宽扶瑕月躺下后,她紧张地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动了胎气?” 瑕月神色痛楚地道:“本宫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疼了,刚才走了几步,仿佛疼得更加厉害了。” 夏晴慌忙道:“没事的,您好好歇着,不会有事的。” 黄氏在一旁道:“是啊,想来只是一时动胎气,并无大碍,您把心放宽一些,不要太过紧张。” 胡氏连连点头道:“姐姐说得对,娘娘您试着深吸气,应该可以缓解一些。” 瑕月点点头,依着她的话深吸着气,然她脸上的痛楚并没有褪去,反而有加重之势,显然情况并不好。 看到瑕月这个样子,夏晴急切地在来回走着,焦声道:“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真是急死人了。” 胡氏拉住她道:“惠妃稍安勿燥,太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令皇贵妃心情紧张。” “臣妾……”夏晴咬了咬唇,朝坐在榻边宽慰瑕月的黄氏努了努嘴,小声道:“娘娘刚吃了仪贵妃做的松子百合酥,就开始胎动不安了,会否与此有关?” 胡氏眼皮一跳,连忙将她拉到一边轻斥道:“莫要胡说,仪贵妃怎么会加害皇贵妃腹中的龙胎呢;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皇贵妃有多辛苦才盼来这个孩子。” 夏晴轻咬了贝齿道:“可是她与皇贵妃曾有过嫌隙,之前一直不理不睬,今日突然过来修好,紧接着就说要做松子百合酥给皇贵妃,再然后就……” 胡氏蹙眉打断她的话道:“不要再说了,有什么事情,等太医来了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皇贵妃母子平安。” 见她这么说,夏晴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腹中,担忧地望着脸色苍白的瑕月,她不敢想象,若是失去这个孩子,瑕月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希望……不会有那一刻! 在焦灼的等待中宋子华终于随知春赶了进来,不等他行礼,胡氏已是道:“宋太医,你赶紧给皇贵妃看看,她刚才突然之间就腹痛难捺,只怕是动了胎气。”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有惊无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子华顾不得喘气,快步来到床榻边为其诊脉,手指刚一触到瑕月手腕,脸色顿时就变了,少了几分紧张,多了几分疑惑。 “娘娘,您……”宋子华刚说了几个字。 “孩子怎么样?他要不要紧?”瑕月紧张地拉了宋子华的手,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于礼不合的,但这个时候,无人去在意这些。 一旁的黄氏亦是满面忧色,“这个孩子皇贵妃珍若性命,请宋太医千万要想办法保住,万不能有事!” 望着瑕月,宋子华脸色连变,许久,他点点头,道:“是有一些事情,不过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竭力助您保住龙胎。” 他的话令瑕月安下心来,松开一直紧紧抓着宋子华的手,忍痛道:“那就一切拜托宋太医了。” 宋子华在以银针为瑕月固胎后,径直往外走去,胡氏连忙唤住他道:“宋太医怎么走了,娘娘她无事了吗?可是本宫看娘娘还是很痛苦,似乎没有好。” 宋子华低头道:“回颖贵妃的话,银针只能固娘娘一时之胎,想要彻底医治还需服药,微臣知道一个药方对于固胎有奇效,但此药方对药的份量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稍一不慎,就会适得其反,所以微臣不敢交给别人去抓,得自己去一趟御药房。” 听得这话,胡氏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宋太医赶紧去吧。” 待得宋子华离去后,黄氏一直柔声安慰着瑕月,然夏晴眼眸中透出来的疑色却是越来越浓重。 直到这个时候,胡氏才想起要禀之弘历,赶紧唤过知春道:“你立刻去一趟养心殿,将这里的事情告之皇上。” “不要去!”原本蜷缩在床榻上的瑕月睁开眼来,虚弱地道:“不要惊动皇上,本宫没事。” 胡氏急切地道:“您都疼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 瑕月忍着痛道:“总之依本宫的话去做,不要惊动皇上,最近皇上为了朝廷的事已是操劳得很,本宫不想皇上再多担一份心……”她说得很吃力,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就算真要去,也等本宫服过宋太医的药,看过情况后再说。” 见她心意已定,胡氏只得依从,催着知春去御药房看宋子华的药抓好了没,若是好了就赶紧送到小厨房去煎煮。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后,知春终于端着一碗药进来,瑕月忍着烫意喝下后,又闭目歇了一会儿,脸上的痛楚之色开始慢慢消退。 胡氏紧张地道:“娘娘您可有感觉好些?” 瑕月轻吁了一口气,睁开眼道:“已经不怎么疼痛了,宋太医的药果然有奇效。”说罢,她又感激地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宋子华谦虚地道:“这是微臣的份内事,岂敢受娘娘之谢,也亏得一切及时,否则结果如何,微臣也不敢保证。” 黄氏切声道:“这会儿没事,是否就不会再有大碍?” “是,只要娘娘按时服用微臣开的药,并且好生歇养,就可无恙。” “好!好!”黄氏欣然点头,这个时候,夏晴走过来道:“敢问宋太医,皇贵妃何以会突然动了胎气?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她这话将胡氏心中的疑惑也给勾了起来,道:“是啊,就这么好好坐着,喝了碗安胎药,吃了块松子百合酥,根本不曾撞了或是碰了,怎么就动胎气了?” 宋子华沉默了一会儿道:“启禀二位娘娘,皇贵妃并非寻常的动胎气,微臣从皇贵妃脉象中,诊到红花的痕迹,若微臣没有猜错,皇贵妃应该是误服食了红花之故。” 此言一出,众人皆骇然失色,胡氏最先回过神来,颤声道:“宋太医,你说……说红花?” “不错……”宋子华刚说了两个字,便听得瑕月厉声道:“不可能!小厨房里日夜都有人守着,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红花。” 这个时候,永璋已是紧张地两只手都蜷了起来,低垂的脸庞上透出一丝慌张,他毕竟还小,未曾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虽黄氏一再叮嘱,依然掩不住心底深处的骇意。 宋子华神色有些复杂地拱手道:“微臣不敢胡言,确实是红花,幸好这一次份量不重,再加上救治及时,这才没有大碍。”顿一顿,她道:“敢问娘娘,在腹痛之前,食用过什么东西?” 知春在一旁道:“腹痛之前,除了安胎药就只有松子百合酥,是仪……”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黄氏,松子百合酥是出自黄氏之手,若里面掺有红花,黄氏必然脱不了干系,可是……她无法相信,黄氏居然会害自家主子,明明她与自家主子已经重归于好,怎么会……除非…… 一个惊人的念头闪过知春的脑海,下一刻,她死死盯着黄氏,厉声道:“是你,是你下的红花是不是?你要害主子的龙胎!” 面对知春的无礼,黄氏面色一沉,寒声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知春并未因为她的话而退却,反而上前一步,以一种近乎逼迫的口吻道:“安胎药是小厨房的人所煎,一直都没有问题,唯一例外的就是娘娘的松子百合酥,实在令奴婢无法不疑心!” 黄氏没有说话,在盯了她片刻后,转眸对瑕月道:“娘娘是否也如知春一般疑心臣妾?!” 瑕月眸光幽深地道:“本宫自不愿疑心贵妃,但既然延禧宫中出现了红花,怎么着也得仔细追查,贵妃你说是不是?”见黄氏不说话,瑕月轻吸了一口气,对知春道:“去将松子百合酥拿来给宋太医看。” 知春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端了还剩下半碟的松子百合酥进来,宋子华仔细尝过后,摇头道:“启禀娘娘,这个点心并没有掺杂红花,应该是在别处。” 知春没想到自己会猜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除了这点心,主子就只服过一碗安胎药,不可能会在别处。”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再无一丝情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开口道:“或许问题就是出在安胎药中,仪贵妃在小厨房逗留那么久,偏巧那个时候又在煎安胎药,想来要动手脚应该不难。” 黄氏森然道:“这么说来,连惠妃也怀疑本宫?” 夏晴朝她欠一欠身,徐徐道:“这么多天来,不管臣妾与颖贵妃怎么劝,娘娘的态度都没有一丝软化,可是今日,却突然过来主动修好,为什么?” 黄氏没有接话,冷眸盯着夏晴,后者继续道:“因为娘娘根本不是来修好,而是来加害皇贵妃,您要她再失去腹中龙胎,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您好狠的心!” 黄氏冷声道:“不管惠妃信也好,不信也好,本宫今日来,确实诚心想与皇贵妃重修旧好,并没有加害之意。” 夏晴冷笑一声,道:“娘娘自是不会承认,有哪一个犯人会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被抓到之后,皆是大声呼喊,说自己是冤枉的。” 胡氏走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黄氏,许久,她颤声道:“姐姐,当真是你吗?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本宫没有!”黄氏面色平静地道:“三阿哥一直与本宫在一起,他可以为本宫做证。” 永璋闻言,连忙快步上前,紧张地道:“不错,我一直与娘娘在一起,她什么都没有做过,更没有下过红花,你们不要冤枉了娘娘。” 夏晴一把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冷声道:“你当时受了伤,必定会有所分神,所以你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又或者……”夏晴眯了明眸,凉声道:“你是在替仪贵妃掩饰!” 黄氏走过去,拉过永璋寒声道:“惠妃,你不要太过份了!” 夏晴摇头道:“过份的不是臣妾,而是娘娘,皇贵妃待您那么好,您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本宫做什么了,你有证据吗?”黄氏冷声道:“凭着你刚才的话,本宫就可以治你一个犯上不敬之罪!” “好了!”瑕月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话语,示意知春扶她坐起身,随即道:“仪贵妃,本宫问你,到底是不是你害的本宫?” 黄氏垂首道:“臣妾与娘娘近二十年姐妹,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请娘娘明鉴!” “好!”瑕月缓缓点头,浮起一个苍凉的笑容,“本宫相信你!” 知春眼皮狠狠一跳,急忙上前道:“主子,这件事分明与仪贵妃脱不了干系,您怎么能相信她?!” 瑕月横了她一眼,冷喝道:“本宫说话,何来你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主子……”知春待要再言,瑕月已是打断道:“退下!” 知春怕瑕月动怒伤了龙胎,再加上齐宽朝她使眼色,虽然心有不甘,但仍是依言退了下来。 黄氏神色复杂地朝瑕月行了一礼,轻声道:“娘娘英明,知晓臣妾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瑕月牢牢盯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本宫信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你与本宫再无任何关系,也再无一丝情份。若让本宫知晓你犯事,必定不会饶你!必定!” 黄氏低低一笑,步摇微微颤动,划过清冷的弧线,“看样子,娘娘亦是不信的,罢了,既是这样,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臣妾告退!” 待得她离去后,夏晴迫切地道:“娘娘明知道是她做的手脚,为何不处置了她?” 瑕月无声无息地叹着,“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夏晴一怔,旋即道:“她去过小厨房就是最好的证据。” 胡氏摇头道:“没用,她毕竟是贵妃之尊,没有十足的证据,皇上是不会治她罪的。”说罢,她难过地道:“本宫真是没想到,仪姐姐居然会做这样的事,她是不是疯了?!” 瑕月冷冷道:“她不是疯了,而是终于决定与本宫彻底划清界线,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仪贵妃。”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理由加害娘娘的龙胎。”胡氏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或许她是怕本宫孩子出世之后,会对四阿哥不利吧。” 夏晴不甘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道:“那就这么放过她?谁知道她往后会否再做出同样的事?” 瑕月冷眸道:“本宫说过,若再有下一次,绝不会饶她,希望她能听在耳中。” 胡氏摇头,说出一句她实在不愿接受的话,“看仪贵妃刚才的样子,她怕是未曾听进去,也未觉得自己做错。” 瑕月长叹一口气,“由着她去吧,本宫乏了,不想再提这个人。” 胡氏点点头,“娘娘好生歇息,臣妾与惠妃明日再来看您。” 待得出了延禧宫后,夏晴回视沐浴在冬阳中的延禧宫,微微摇头,胡氏看到她这个样子,道:“怎么了,还在想仪贵妃的事?” 夏晴点头道:“臣妾不明白,皇贵妃行事一向果断,何以此次这般优柔寡断,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可以先将仪贵妃留下,慢慢搜查,臣妾就不相信会找不到一点证据。” 胡氏摇头,“仪贵妃与皇贵妃毕竟是有着多情的情份,皇贵妃一时之间狠不下心对付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夏晴轻咬着牙道:“臣妾也明白,但臣妾担心养虎为患,谁知道明儿个仪贵妃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胡氏拂去吹落在她肩膀上的枯叶,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莫要再去想,你若真放心不下,就多留意着一些仪贵妃,莫要让她再害人。” 夏晴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本宫给十一阿哥做了一套小衣裳,你若无事,去本宫那里坐坐,回去的时候,正好将衣裳带去给十一阿哥,若是不合身的话,再回来修改。” “这如何好意思,还是留给二位阿哥穿吧。”面对夏晴的推却,胡氏轻笑道:“他们二人可长的比十一阿哥大,哪里能穿得上,若惠妃不肯收的话,本宫就只有扔掉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一点半更新,最近写的有点慢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锦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这么说,夏晴也不再客气,笑道:“既是这样,臣妾就代永瑆谢过贵妃娘娘了。” 且不说她们一路往长春gong行去,黄氏脸色阴沉地回到重华宫,进了正殿后,坐在椅中一言不发。 锦屏奉了茶上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黄氏,黄氏刚一揭开茶盏,便有雾气结顶而现,清碧微黄的汤色中浸着一片片形似雀舌,银毫显露的茶叶。 黄氏面无表情地道:“黄山毛峰?” 锦屏讨好地道:“是,奴婢今儿个去了一趟内务府,恰好看到那边有黄山毛峰,奴婢记着主子喜欢喝这茶,所以便问他们讨了一些来。” 黄氏注目于她,“难得你这样记着本宫的喜好,很好!” 黄氏的言语令锦屏欣喜,她已经很久没得过黄氏的夸赞了,当即道:“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理该记着主子的喜……”她话还没说完,黄氏已是将一口未动的茶盏狠狠砸在她脚上,下一刻,黄氏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你当本宫真是在夸你吗?你个贱婢!” 锦屏被茶盏砸得生疼,且滚烫的茶水悉数倒在脚背上,不必看就知道必然烫红了一大片,捂着脸跪下道:“主子,奴婢做错了什么?” 黄氏面目狰狞地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居然还有脸来问本宫?” 锦屏既委屈又迷茫,“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主子明示!” 她这话令黄氏气不打一处来,指了锦屏的鼻子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与本宫装糊涂?!” 黄氏抚着胸口道:“好,本宫问你,那些红花,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锦屏连连摇头道:“没有,奴婢皆是依着主子吩咐做的,去药材铺里抓了二两红花,掌柜当时还特意叮吃了奴婢一句,说是不能让孕妇服用,否则这个份量下去,必然小产。” “必然小产?”黄氏讽刺地道:“刚才皇贵妃便将这个份量煎出来的汤水喝了下去,但她只是稍加腹痛,根本没有小产!” 锦屏忍着心中的惧意道:“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奴婢当真没有骗主子。” 黄氏绕着她走了一圈,寒声道:“本宫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与吴四一样,一直都不认同本宫的做法,昨日回来的时候,你更在外头停留许久,若非本宫遣刘奇去看你,只怕你已经跑去告诉皇贵妃,说本宫要加害于她。” “没有!”锦屏慌忙摆手,随即低头道:“奴婢虽然有些……同情皇贵妃腹中的胎儿,但奴婢从来没有打算背叛主子。” 黄氏冷笑道:“终于肯将实话说出来了吗,锦屏,你可真是有胆子!” 锦屏听出她话里的冷意,骇然磕头,“奴婢说了,只是想想罢了,并没有在红花上动过任何手脚,主子您相信奴婢!” 黄氏低头望着面无人色的锦屏,摇头道:“本宫错了,本宫根本就不该派你去办这件事,令你有机会破坏本宫的计划,令本宫今日无功而返。” 锦屏哭泣着道:“奴婢真的没有!” 黄氏没有理会她,唤过刘奇道:“去请令嫔过来。” 待得刘奇离去后,永璋小声道:“娘娘,您打算怎么处置锦屏?!” 黄氏没有回答永璋的话,只是回到椅中坐下,看到她这个样子,永璋不敢多问,在难熬的等待中计算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不知过多久,外面响起规律的脚步声,紧接着魏静萱走了进来,后者看到跪在地上的锦屏还有碎裂的茶盏,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屈膝道:“臣妾参见娘娘。” 黄氏抚着额头,有些疲惫地道:“坐吧。” 魏静萱依言落坐,旋即轻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何以发这么大的火?”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黄氏满肚子都是火,指着锦屏恨声道:“你问这个贱婢,都是她坏了本宫的好事。” 魏静萱眼皮一跳,试探道:“娘娘是指延禧宫?” “除了那里还能是什么,真是想着都来火。”黄氏深吸了几口气,却是无奈将胸口的怒火压下去,反而越烧越旺,她厉声道:“刘奇,去把掸子拿来,本宫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贱婢不可!” 黄氏一向待下人宽厚,刘奇还是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他赶紧取来掸子交给黄氏,后者毫不留情地打在锦屏身上,任凭后者如此哀求都不停手,每一下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如此一直打了几十下,黄氏方才气喘吁吁地扔下掸子,恨声道:“实在是气死本宫了。” 魏静萱疑惑地道:“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锦屏将您的计划告诉了皇贵妃?” “若是这样,本宫现在就打死她!”黄氏平一平气,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旋即恼声道:“本宫与你连夜谋划,又让三阿哥做证人,甚至本宫还为此向那拉瑕月低头,结果呢?有惊无险,龙胎依旧好好在那拉瑕月的腹中,一点事情也没有。依本宫看,定是这个贱婢偷偷减轻了红花的份量,令咱们事败。” 魏静萱瞥了一眼低低啜泣的锦屏,惊疑地道:“宋子华的药当真有如此奇效?” 黄氏没好气地道:“应该是,也是他碍事,若他没有从边关回来,或者没那个劳什子的安胎方子,那拉瑕月非得小产不可。” 魏静萱瞅了黄氏一眼,轻声道:“看样子,皇贵妃这个孩子挺命硬的,这样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或许……” 黄氏冷然打断她的话,“没有或许,此次不成,就等下一次,下下一次,总之本宫一定不会让她如愿生下这个孩子。” 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松驰,随即看着锦屏道:“这个宫女娘娘打算怎么处置?” 黄氏一脸厌恶地道:“她死不足惜,不过本宫与皇贵妃已是彻底翻脸,她一定会牢牢盯着本宫,随时准备挑本宫的错,若是锦屏一死,怕是会在皇上面前安本宫一个虐待宫人罪名,到时候反而不好。”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囚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颔首道:“娘娘所虑正是,臣妾私以为,既不能杀,不如将锦屏囚禁起来,免得她出去胡言乱语。” “也只能这样了。”说着,黄氏盯着锦屏,有些不甘心地又拿掸子打了她几下,方才让刘奇带着她去库房,与吴四关一起。 魏静萱见永璋面有不忍之色,招手将他唤到身前,温言道:“怎么了,觉得贵妃娘娘责得太重了?” 永璋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是有一些,锦屏挨了那么多打,都没有承认,或许她真没有做过,是冤枉的。” 魏静萱点头道:“本宫明白,不过三阿哥你要记住一件事,越是行凶之人,就越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因为他们很明白,一旦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而不认,还有一丝生机;千万……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若是轻信了,很可能你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捅刀子。” 永璋盯着魏静萱道:“那娘娘与仪贵妃呢?难道也不能信?” 魏静萱笑一笑道:“能否相信,要你自己去判断,别人说的话可不能做准。” 这个时候,永珹从上书房回来,拉着永璋一起去做太傅布置下来的策论文,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黄氏感慨地道:“瞧瞧永珹,一点烦愁之事都没有,真是让人羡慕。” “四阿哥这么多年来,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皆是因为有娘娘细心呵斥之故,甚至可说,您将四阿哥的愁皆转到了自己身上,有您这位养母,实在是四阿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本宫只得他一个孩子,自然拼尽了一切待他好。”这般说着,黄氏接过宫人重新奉上的茶,拧眉道:“此次事败,皇贵妃对我必会百般戒备,想再寻到今日这样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令嫔可有什么好法子?” 魏静萱摇头道:“这一时半会儿的,臣妾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娘娘无谓心急,来日方长,咱们还有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筹谋。” “你说的没错,不过本宫总盼着早一些解决这个祸患。”说到此处,黄氏长叹一声,“错过今日的大好时机,实在是可惜得紧。” 在魏静萱离开重华宫后没多久,小孟子进来禀报道:“主子,惠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黄氏思索不出夏晴此来的用意,想了一会儿,道:“让她进来吧。” 在踏入正殿后,夏晴并没有向黄氏行礼,而是一脸阴沉地望着她,后者抚着自己脸颊,似笑非笑地道:“是本宫脸上有脏东西,还是惠妃不认识得本宫了?” 夏晴交握着双手,缓缓道:“确实是不认得了,臣妾所认识的仪贵妃是绝对不会与魏静萱同污,更不会狠心加害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她从长春gong取了衣裳离开后,思及之前的事,颇有不甘,便想来重华宫问个清楚,岂知刚到此处,便看到魏静萱离开。 黄氏前脚刚加害瑕月,后脚魏静萱就出现在重华宫,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二人私底下已是勾结。 黄氏拨弄着手边的盖盏,低笑道:“原来惠嫔喜欢这样信口开河,冤枉他人吗?本宫好心提醒惠妃一句,祸从口出,往后行事说话还是小心一些得好;虽然有皇贵妃替你撑腰,但也不是次次都能护住你的。” “是不是信口开河,冤枉他人,仪贵妃心中最是清楚不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希望来日,仪贵妃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黄氏挑了双眉,含笑道:“不劳惠妃操心,本宫一定不会后悔。” 虽然夏晴没有奢望过她三言两语就能惊醒黄氏,但看到她这个样子,仍是有所失望。 这一场谈话的结局,必然是不欢而散,而生死相向的结局……亦或者说悲剧,仿佛也已成必然之势。 被关在库房中的吴四看到锦屏蓬头散发的被推进来后,连忙上去扶住她,诧异地道:“锦屏,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出什么事了?” 望着吴四关切的目光,锦屏悲从中来,趴在他的肩膀上好一阵痛哭,直至哭得嗓子都哑了方才在吴四的安慰下停住,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抹泪道:“跟了主子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遭打,她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就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吴四叹气道:“我早说过,她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主子了,瞧着吧,主子这样与令嫔为伍,早晚会毁了自己。” 锦屏涩声道:“可惜主子听不进咱们的劝,刚才若非顾着皇贵妃会问责下来,只怕她真的会杀了我!” 吴四摇摇头,“罢了,别说这些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瓶专治淤伤的药,正好拿来给你用。” “不用了,免得主子知道了又怪罪下来。”说着,锦屏试着动了一下手脚,“而且我觉得好像不是很疼。” “打的这么狠,怎么会不疼呢,至于怪罪……”吴四苦笑道:“她早就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还有什么好怕的。” 锦屏想想也是,逐卷起了袖子,刚才因为用手阻挡,所以是挨打最多的地方,可是袖子卷起之后,只有几道浅浅的红印,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而还有一些锦屏清楚记得被打的地方,连伤痕也不见,难怪锦屏会觉得不怎么疼。 吴四愕然道:“你不是说主子恨不得打死你吗,何以只是这样的轻伤?”之后又看了锦屏的后背,也是这样的轻伤,只有一两道印子红的有些厉害,一时之间,两人皆是一头雾水。 锦屏茫然道:“我清楚记得主子打的很用力,不可能只是轻伤的,难道是因为我衣裳穿得较多之故?” 吴四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好生回忆一下,主子当时打下来时,你是否真觉得疼?” 锦屏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不甚确定地道:“好像只有前几下比较疼,后面的仿佛没那么疼了,真是有些奇怪,难不成是主子没力气了?”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知其心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吴四当即否认道:“主子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但还不至于打几下就没力气了。”他摩挲着下巴,迟疑地道:“会不会……其实主子并不想打你?所以看着打的用力,实际在最后关头撤回了大部分力道,只余一小些落在你身上。” “怎么可能,明明……”锦屏想说黄氏恨不得她死,但想起身上的伤又犹豫了起来,鸡毛掸子是最硬的,若真是往死里打,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轻伤;之前她既痛又难过,所以未曾留意到这些,如今却是成了一个迷团。 “如果主子不想打我,她为何又要那么做。”锦屏紧眉着双眉,默然半晌,一道灵光同时在她与吴四脑海中闪过,二人异口同声地脱口道:“除非主子是在做戏给人看!” 在短暂的停顿后,锦屏激动地道:“一定是这样,我记得主子是在令嫔来了之后才打我的!” 吴四也是有些激动,“这么说来,主子与令嫔并非是一条心?可主子为何要这么做?” 锦屏仔细想了一下道:“会不会……这段日子,主子一直在作戏,以此来博取令嫔的信任?” 吴四心中也有同样的念头,但他心里仍有疑惑,“那红花怎么解释,若说是作戏,未免太危险一些,一个不好,皇贵妃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龙胎。” 锦屏边想边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听主子刚才的意思,皇贵妃龙胎安然,所以会不会连这也是一场戏,实际上并没有红花?” “有这个可能。”说着,吴四兴奋地道:“主子真是将咱们瞒得好苦,若非主子不忍心狠下手打你,咱们至今仍被蒙在鼓中。” 锦屏点头之余,有些嗔怪地道:“主子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咱们,难不成她连咱们也不相信吗?” “不是不信,而是需要真实。”吴四肃然道:“你我都知道,令嫔不是普通人,她能坐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绝对不是侥幸,只要咱们稍稍露出一丝破绽,她就会有所察觉,为了避免功亏一篑,主子决定谁都不告诉;如此一来,咱们就会以为她背弃了皇贵妃,背弃了原来的一切,流露出最真实的反应,依着你刚才所说的情况来看,令嫔对主子不敢说全然信任,但至少信了七八成。” 锦屏轻吁了一口气,慨然道:“真是辛苦主子了。”说罢,她有些担心地道:“如今咱们皆不在主子身边,她会不会有事?” “既然可以走到这一步,相信不会有事,再说皇贵妃也会在暗中照拂,放心吧。” 听着吴四的话,锦屏点头道:“希望这一次,主子与皇贵妃可以除去令嫔这个心腹大患。” 吴四猜测的没错,魏静萱对于黄氏,确实信了七八成,不过她要的是十成,而不是七八成。 当夜,她命小元子将刘奇悄悄唤来,问了他这几天黄氏的动向,均无什么异常,随即又道:“那这两日仪贵妃有没有遣吴四或是锦屏去做过什么事?或是去过什么地方?” 刘奇回忆了一下,摇头道:“除了遣锦屏出宫去买红花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其实这段时间主子对他们二人一直有所戒备,否则也不会先后将他们给关了起来。” 魏静萱没说什么,转而道:“那红花是谁负责煎成汤剂的?” “是小孟子。”不等魏静萱发问,他已是猜道:“奴才问过他,没有什么异常,若是有人动了手脚,必定是锦屏无疑。” 魏静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仪贵妃确实想要除去皇贵妃腹中的龙胎,而不是……做戏给本宫看的?” 刘奇依言道:“是,奴才从未见主子这样恨过一个人,要说做戏,实在是不太可能。” “好,你退下吧!”在打发刘奇下去后,小元子小声道:“看来仪贵妃已经尽在主子掌握之中,您可以放心了。” “仪贵妃……”魏静萱冷笑道:“皇贵妃居然将这样一个蠢女人扶持到贵妃之位,真是好笑。” 小元子凑近了轻笑道:“不过越蠢越容易控制,主子您想叫她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魏静萱微微一笑,眉宇间有着难掩的得意之色,她低头抚着隆起的腹部,凉声道:“庄正说过,本宫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到极限了,该是时候动手了。” 小元子眼皮一跳,低声道:“主子决定了选何人吗?”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你说谁最适合做这个替死鬼?” 小元子记得她以前曾提及过胡氏与夏晴,思索片刻,试探地道:“后宫之中,与主子恩怨最深的,莫过于惠妃,奴才私以为她最适合。” “惠妃……”鎏金掐丝点翠护甲在桌布上缓缓划过,钩起一道银丝,“她与本宫一样的出身,本宫不过是嫔位,她却高居妃位,实在是不公,如今也该是将之抹平的时候了。” 小元子拧眉道:“只是,惠妃对主子戒备远较仪贵妃更深,主子要如何寻找机会?” 笑意从魏静萱眉眼间无声无息的逸出,“本宫若是没记错,再过几日就是册后大典了是不是?” 小元子应了一声,等着魏静萱说下去,然后者却是再不言语,只是无声笑着,犹如一条择猎物而噬的毒蛇。 二月十八,魏静萱与平日一样来到重华宫,随着黄氏说话解闷,然不论她说怎样变着法子说笑,后者皆只是回以淡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魏静萱恻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黄氏神色复杂地道:“令嫔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臣妾当然记得,是皇贵妃册封为后的日子,这些天礼部与内务府皆是忙得底朝天,前两日臣妾宫中银炭不足,让内务府再送一些来,前前后后催了三次,每次都说马上送来,结果到现在还见影子呢。” 黄氏讥笑道:“他们一个个皆想着讨好延禧宫那位,哪里还会顾咱们,自然是能推就推。” ... 第一千零五十章 最后一次试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人家即将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呢。”魏静萱叹了口气后,又道:“娘娘之所以闷闷不乐,就是在想这件事?” 黄氏长叹一声,“本宫是在为永珹担心,有那样一位皇额娘在,他以后的路不知会有多艰难。” 魏静萱宽慰道:“路虽然崎岖了一些,但臣妾相信,定然可以走出来,娘娘莫要太过担心了。” 黄氏涩声道:“话虽如此,本宫总是觉得难以心安。” 魏静萱唇角轻扬,“依臣妾之愚见,想要对付皇贵妃,就得先剪除了她的左膀右臂。” 黄氏眸光一闪,道:“你是说颖贵妃与惠妃?” “不错,姐姐若真有对付皇贵妃之心,那这二人是非除不可的!”魏静萱的语调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人命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黄氏眼底有微不可见的光芒闪过,旋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二人也是心思多端之辈,要对付她们不是一件易事,得好生谋划才是。” 魏静萱轻笑一声道:“臣妾倒是寻到一个机会,不知娘娘有没有兴趣一听。” 黄氏颇感兴趣地道:“哦?是何机会,快说来与本宫听听。” 这一次,魏静萱沉默了许久,抬手抚过簪在后髻的月季,神色黯然地道:“有一件事,臣妾一直未曾与娘娘说,并非臣妾有心隐瞒,实在是……无法接受。” 黄氏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魏静萱低头抚过将要满四个月的龙胎,她现在的腹部若是被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已经怀胎六月,“臣妾怀的……并非双生胎。” “啊?!”黄氏惊呼一场,目光在魏静萱脸上与腹部好一阵徘徊,随即笑着端起茶盏道:“令嫔在与本宫玩笑了,除非你说错了月份,否则四月显怀至此,必然是双生无疑。” 魏静萱涩然道:“确实不是,庄太医为臣妾诊过脉,臣妾所怀的……是多生胎。” 黄氏一怔,送到嘴边的茶盏亦停了下来,惊诧地望着魏静萱,“你说什么?多生胎?” “不错?!”魏静萱涩声道:“也就是说,此刻在臣妾腹中的并不止两个孩子,而是三个,甚至……更多!” 黄氏看出她不是在与自己玩笑,但多生胎……她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实在是有些稀奇;待得定下神来后,她很快笑道:“这可是一桩大好事,怎么妹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若让皇上知道,你这一胎能生三个甚至四个,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魏静萱苦笑道:“姐姐错了,这是要命的事才对。” “这话从何说起?”面对黄氏的言语,魏静萱道:“娘娘您想想,当年颖贵妃产下双生子,已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臣妾若产下多生子,会有什么样的情况?” 听到这里,黄氏已是明白了她言下之意,肃然道:“你是说,这个龙胎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不是,是必死无疑!而撑到现在……”魏静萱摇头,一字一句道:“对臣妾而言,已是极限了。退一步说,就算勉强生下,他们几个同挤母胎之中,对于发育定有影响,生下后怕是难以成活。” 黄氏脸颊微搐,紧张地道:“这件事还有何人知晓?” “除了庄太医与臣妾身边的人,娘娘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魏静萱的话令黄氏轻吁了一口气,靠了椅背缓缓道:“让本宫猜猜,你刚才所说的机会,就与这多生胎有关是不是?” 魏静萱也不与她绕圈子,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道:“不错,明日册后大典,所有嫔妃皆会齐集赴宴,颖贵妃与惠妃亦在其中;只要龙胎小产,咱们就可以指证颖贵妃,说她谋害臣妾的龙胎,她纵然有千百张嘴,也休想脱身。不过……臣妾还缺一个机会与她单独共处一室,需要娘娘襄助,不知娘娘是否愿意。” 她身后的小元子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嘴唇轻动,似有话要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与本宫同进共退,本宫自然会帮你,但……”黄氏紧拧了双眉道:“胡氏谨慎,她是万万不会碰你的,小产一事又从何说起?” 魏静萱幽幽叹了口气,一脸不忍地道:“臣妾虽然舍不得这几个孩子,但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你是说……”黄氏骇然盯着魏静萱,后面的话迟迟没有说出口,后者颔首道:“不错,就如当年惠妃欲要加害臣妾那样。” 夏晴那件事,黄氏是知情的,她望着临窗长几上的一盆月季花不语,自鸣钟“嘀嗒”的声音在众人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当长针指向“十二”时,悠悠的钟声响起,敲了三下后停止,意味着申时开始。 钟声落下后,黄氏终于再次开口,“你当真想好了吗?不会后悔?” “后悔……”魏静萱摇头道:“这两个字对臣妾来说太奢侈了。” 她的回答令黄氏下定了决心,起身道:“好,就按你说的法子去做,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意外!”顿一顿,她又道:“至于独处的机会……明日行宴是在乾清宫,两边暖阁皆是可以更衣之处,到时候你先去东暖阁,本宫再趁机引胡氏前去,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魏静萱点头道:“多谢娘娘,您放心,这一次颖贵妃定然难逃。” 从重华宫出来,小元子疑惑地道:“主子,您之前不是说要对付之人是惠妃吗?为何又变成了颖贵妃?” 魏静萱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凉声:“你就当是本宫对仪贵妃最后一次试探吧,若她当真引了胡氏前来,那就证明她确与本宫一条心。” 小元子点点头,旋即道:“那惠妃那边该当如何?” 魏静萱拨弄上指上的镶宝戒指,凉声道:“计划不变,咱们的目标依旧是惠妃,到时候你守在东暖阁门口,若是惠妃过来,便告诉她阁中有人更衣,让她去西暖阁。”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册后大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等到颖贵妃去东暖阁的时候,就会扑个空。”这般说着,小元子低低一笑道:“这几年来,惠妃每每见了主子总要冷嘲热讽,句句带刺,得意得紧,待得过了明日,这一切可就都结束了,就算是皇贵妃也救不了她。” 魏静萱面有得色地道:“拖了那么多年,该是时候结束了,不是吗?”待得经过的宫人行礼远去后,她又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尽在咱们掌握之中,舒妃娘娘那边也来了信,说一切依计行事。”小元子的话令魏静萱满意地点点头,与黄氏相比,她无疑更相信叶赫那拉氏一些,虽然后者也存着别样的心思,但至少不必提防她与那拉瑕月的关系。 十二月十九,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这一日,弘历将册封他一生当中第二位皇后,也是最后一位,终弘历一生,终他六十年的皇帝生涯,不论妃子多么受宠,都不曾再立后,再行册封大典! 这日天未亮,知春便侍候了瑕月起身,坐在水银镜前由专门的嬷嬷一边梳发一边说着吉祥话,随后戴上上缀朱纬,饶有珍珠、金凤、宝石、珊瑚等饰物的朝冠,冠后有护领,垂明黄带。 待得嬷嬷退到一边后,知春与齐宽一起仔细地为瑕月穿戴朝服,石青色的朝服下有片金缘,上绣立龙、正龙、万福万寿,领后垂明黄绦,饰以珠宝;朝裙则以片金加海龙缘,红织金寿字缎和石青行龙庄缎,另有以镂金铸成为领约,加珍珠、绿松石、珊瑚为饰。 这一套朝服,是宫廷裁作所有人日夜,耗费多日所赶制所出的心血,其绣工极其繁复精巧。 在朝服穿戴整齐,并佩戴了三对金龙衔一等珠耳饰后,郑九等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三个鎏金托盘上来,每个托盘上面都摆放着以一百零八颗珍珠、珊瑚等物串成的朝珠,当中以三颗大珠间隔,每个部分二十七颗。 在仔细为瑕月戴上三盘朝珠后,知春却是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瑕月抚过她的脸颊,笑意柔婉地道:“怎么这个样子,不高兴吗?” 知春连连摇头,哽咽地道:“奴婢是太高兴了,主子您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从今往后,您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这般说着,她跪下,激动地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说册后旨意早就下了,但瑕月为免他人说闲话,一直不许他们改口换一声皇后,今日终于是名正言顺了。在她之后,齐宽等人也均伏身下拜,参见这位即将成为坤宁宫之主的女子。 “都平身吧。”在瑕月的示意下,众人起身,此时,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内銮仪卫已抬了仪驾过来,正等候瑕月上仪驾。 “开宫门!”随着齐宽这句话一声接着一声传下去,自内殿往外,宫门一道道开启,软绵密实的红毯自内殿门口一直蔓延到候在延禧宫外,红毯尽头便是内銮仪卫所抬来的仪驾。 身着皇后朝服朝冠的瑕月扶着知春与齐宽的手踏上柔软的红毯,一步步走向仪驾,走向她的尊荣无限的皇后之路…… 红毯尽头,是结束,更是开始。 瑕月上了仪驾后,由引礼女官导引迎于宫门内道右,前往太和殿,余下宫人皆随行在后,此时有丹陛乐队奏乐。 内监早已将节陈放于太和殿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弘历端坐大殿正中,看到一身皇后的瑕月进来,嘴角有着难掩的笑意。 引礼女官引瑕月在拜位北面立,侍仪女官四人立于拜位左右,宣读女官二人立于东案之南。 “跪!”随着引礼女官的话,瑕月跪于案前,宣读女官焚香净水,随后自案上接过册文宣读。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爰稽茂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皇贵妃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噙躬淑慎洵堪继美于兰帏。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遵慈谕。恭奉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祇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凊之仪。洽观心于长乐。勉效苹蘩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宣毕之后授予右侧女官,随后奏送瑕月,瑕月再转授予侍左女官,女官放于西案;待得礼过后,宣读宝文,如刚才一样,陈放西案,最后则是授予金册金宝。 “兴!”随着引礼女礼奏此言,瑕月起身,于乐声及女官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弘历走去,踏过同样铺着软绵红毯的台阶,朝弘历端然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请起。”弘历眼眸中有着无尽的欢喜,伸手牵起瑕月,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待得瑕月坐定后,殿内所有人俱行三跪九叩之礼,叩拜这位新册封的皇后。 受礼后,弘历牵着瑕月的手,来到太和殿外,那里站立着文武百官,看到他们出来,一齐拍袖跪下,与殿内礼官一般,行三跪九叩大礼,“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论是曾经反对过她的,还是抵毁过她的人,这一刻尽皆跪在她的脚下,以最恭敬的姿态参拜她这位皇后娘娘! 面对这山呼海遏一般的声音以及初升的朝阳,恍然间,瑕月仿佛看到了延绵万里,犹如画卷的江山,这是世间众人皆想牢牢撑握在手中的天下,不止男子,女子亦如是,吕后、武则天……还有她的姑姑,曾经的愉妃,都想要染指这片大好江山,成为描绘画卷之人! ...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独步天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今,她亦有这个机会,让天下匍匐在她脚下,以至高无上的权力掌尽世人生死;因为她腹中有着龙胎,只要……她可以说动弘历册封这个孩子为太子,那么她就可拥有这片江山。不过…… 瑕月恻目看向弘历,正巧弘历也望过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彼此皆是露出一丝笑意,十指交握,有着纠缠不尽的情意与缠绵。 权力虽有千般万般的好,但她最在意的,始终是身边这个男人,她应承过,此生此世,尽她之能,辅佐他成为一位千古明君! 历朝历代,并不乏被册封为皇后的女子,就是大清入关以来,也已经册封了数位,但没有一人是与瑕月一样,以罪人之后的身份且没有任何子嗣,却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弘历更为她大赦天下,但凡谋反、欺君、通敌、罪大恶极之外的人,一律赦免其罪,既往不咎,令他们在与家人团聚的同时,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在不久之后,还有大封后宫,宫中大多数嫔妃皆沾瑕月的光,得以晋封。 这样的册封,甚至比当初明玉这位元配皇后更加隆重,因为那时的大赦天下,是因为弘历登基,与明玉并无多大干系,如今却是独独为瑕月一人,弘历希望天下百姓同庆此事。 汉武帝时,民间有百姓传唱歌谣:生男莫喜,生女莫悲,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而今,在弘历统治下的大清朝,亦有了同样的歌谣传,传唱的并不是做古已久的卫子夫,而是如今的娴皇后。 由娴妃一步步做上皇后的娴皇贵妃,那拉瑕月! 生男莫喜,生女莫悲,独不见娴皇后独步天下! 那拉瑕月,她创造了一个奇迹,而且……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身份的皇后,她的奇迹,无人可以复制。 册封礼后,是盛大的筵席,内外宫庭,席开无数,山珍海味,琼瑶玉液,犹如流水一般,不停地呈送上席。 这一日,虽然很是辛苦,但宫人脸上均有挂着笑容,因为就在册封礼前一日,弘历下旨,紫禁城中的宫人,不论有品无品,有级无级,皆加赏一个月的俸例。 瑕月与弘历在外殿赐酒之后,携手进到内殿,按部就座的后宫嫔妃看到他们进来,一一起身行礼道贺。 不论她们心中是怎样的不甘与嫉妒,在这一刻,皆是笑靥如花、顾盼生姿,犹如春日之下的御花园,百花齐放,明媚娇艳。 弘历紧紧牵着瑕月的手,一路踏上乾清宫的高处,待得他们站定后,那些嫔妃再次行礼,一个接一个说着喜庆吉祥的道贺之语。 待得轮到魏静萱时,她盈盈笑道:“臣妾祝愿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永久,纵然天荒地老,恩爱亦不绝。” 弘历朗声笑道:“好一句纵然天荒地老,恩爱亦不绝;赏酒!” 听得弘历的话,四喜连忙倒了酒呈给魏静萱,后者含笑朝弘历举杯,“谢皇上赏!”说完,她仰头一口饮尽酒中之酒。 瑕月与弘历并肩而站,垂目望着刻意迎奉弘历的魏静萱,恩爱永久……只怕她心里恨不得自己立刻被废了才是;如此想着,她眸光微转,望向站在另一边的黄氏,后者刚一接触到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不愿与她有任何接触,面对黄氏此举,瑕月只是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席宴行到一半,魏静萱抚着胸口,喘息道:“小元子,本宫有些难受,想是这里有些闷,你扶本宫去暖阁歇一会儿。” “嗻。”小元子答应一声,扶着魏静萱小心翼翼地离去,在他们走后,宁氏撇了嘴道:“咱们都没说什么,就她一人说闷得难受,装什么装。” 张氏小声道:“她如今怀了龙胎,自然身娇肉贵,咱们可比不得她。” 宁氏冷哼一声,咬了银牙道:“有什么了不得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平氏插嘴道:“听闻她怀的是双生胎,不知到时候会否生下一对龙凤胎来,宫中还从没有过龙凤呈祥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宁氏刚刚下去的气又冒了上来,瞪了平氏道:“怎么了,你很希望她生下龙凤胎吗?还是说她会送一个孩子给你养着?” 平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姐姐莫要生气。” 宁氏朝魏静萱离去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寒声道:“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瞧着吧,总有……”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此处人多嘴杂,并非说这些地方,又给咽了回去,不过眉眼间始终有着难掩的妒意。 就在魏静萱离去后不久,有宫人端了菜上来,在来到叶赫那拉氏与夏晴所在一桌时,春桃接过细瓷盘道:“我来放吧。” 在宫人点头离去后,春桃转身欲将细瓷盘放到桌上,不知怎么的手一滑,整盘的肉丸三鲜皆是倒在了夏晴的裙上。 春桃见自己犯了错,慌忙跪下请罪,翠竹一边替夏晴拭着衣裳一边急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如此不小心,幸好如今衣裳还厚一些,若是夏日里,烫到了主子,我看你怎么办?!” 春桃慌忙地道:“奴婢一时手滑,请惠妃娘娘恕罪!”说罢,她又朝叶赫那拉氏道:“主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帮主子说几句话吧。” 叶赫那拉氏皱了娥眉,冷声道:“你这丫头,做事总是如此毛手毛脚,这次惊了惠妃,又弄脏了惠妃的衣裳,你要本宫如何为你求情。” 见叶赫那拉氏不肯替自己求情,春桃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朝夏晴磕头道:“求娘娘开恩,奴婢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夏晴虽然心不悦,但今日是瑕月册后的大喜之日,她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而搅了这份喜气,逐道:“既然不是有心就罢了,起来吧。” 春桃连连磕头,感激地道:“多谢惠妃娘娘!” 待得春桃起身后,夏晴对翠竹道:“你扶本宫去暖阁,另外让小六子去永和宫将那身鹅黄撒花石榴衣裳拿来。” 望着夏晴等人离去的身影,叶赫那拉氏唇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容。 虽然这缕笑容很快便不见了,却被黄氏所捕捉,下一刻,她眼底泛起一抹疑色,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东西暖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仪贵妃说有话与本宫说,何以又不说了?”胡氏冷凝的声音将黄氏自沉思中惊醒,连忙道:“不错,是关于……”话还未说完,眉心倏然一跳,激动的打断了面前的玉杯,令酒水流了一身,刘奇连忙以袖相拭,幸好酒水并不多,只湿了一小块地方。 “仪贵妃这是怎么了?”胡氏疑惑地看着她,今儿个黄氏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黄氏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衣裳湿了,颖贵妃陪本宫一道去东暖阁换一件可好?” 她这番话令胡氏越发觉得奇怪,同时心里升起一丝戒备,道:“有刘奇陪着贵妃就是了,何需本宫再去凑这个热闹。” “本宫有几句话想与颖贵妃说。”见胡氏仍然不愿起身,她忍了心中的急切道:“颖贵妃可是连话也不愿与本宫说了?” 胡氏揣不透黄氏的心思,思忖片刻,终是起身道:“好吧,那本宫就陪仪贵妃走一趟。” 见胡氏答应,黄氏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快步往暖阁走着,胡氏跟在后面,见她一路上都不说话,逐问道:“仪贵妃到底要与本宫说什么?” 黄氏略有些急切地道:“此处有所不便,还是等到了暖阁再说吧。” 她这样的言语与态度无疑是令人生疑的,翠竹轻声道:“主子,奴婢觉着仪贵妃有些不太对劲,您还是别去了,以免着了她的当。” 胡氏犹豫了一下,始终还是跟了上去,她想看看,黄氏究竟要搞什么鬼。 待得赶到东暖阁,黄氏当即推门走了进去,岂料里面竟然空无一人,黄氏骇然色变,惊声道:“怎么会不在,人呢?人在哪里?” 胡氏被她弄得一头雾水,走上去道:“什么人?你在说什么?” 黄氏没有理会她,快步走出暖阁,脸色难看地抬手拍了三掌,未过多久,一个人影从隐蔽处走出来,朝黄氏打千行礼,“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随黄氏走出来的胡氏看到行礼之人,万分愕然,因为此人竟是瑕月身边的齐宽,他怎么会在这里? 黄氏冷声道:“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嗻!”齐宽应了一声,快步来到刘奇面前,将尚处在诧异中的他双臂扭到身后,牢牢制住。 遭逢突变,刘奇下意识地挣扎,旋即一脸无辜的看向黄氏,“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你心中清楚!”说完这句,黄氏再次对齐宽道:“将他关到暖阁里去,好生看着,没有本宫的话不要放他出来,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他若敢喊叫,就给本宫缝了他的嘴!” 扔下这句话,黄氏拉了胡氏快步离去,刚才的事令胡氏满腹疑团,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黄氏赶得很急,一边走一边道:“本宫知道颖贵妃现在有许多疑问,如今无暇与你一一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本宫与皇后娘娘并未当真决裂就可以了。” 虽然刚才看到齐宽听黄氏命令之时,胡氏已经隐隐猜到了,但听到黄氏亲口承认,仍是惊讶不已,随即道:“可是你明明在皇后安胎药中下红花,害得皇后险些没有了龙胎,这……” “没有红花,皇后也不曾腹痛,一切都是戏,为的是骗过魏静萱,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昨日她与本宫说了一些事情,本宫以为她真的相信了,没想到到……”说到此处,黄氏恨恨地一咬牙道:“她居然还对本宫有所防备。” 胡氏心思飞转,道:“看样子,刘奇应该是魏静萱的人,所以你才要将他关起来,但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救惠妃!”黄氏急切地道:“魏静萱骗了本宫,她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惠妃,这会儿她们应该在西暖阁,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在她们疾步赶往西暖阁的时候,夏晴与魏静萱正面对面而立,后者微微笑着道:“姐姐这些日子好吗?” 夏晴一脸厌恶地道:“很好,不过若是看不到你,就更好了。” 魏静萱故作伤心地道:“看来姐姐对我误会很深,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呢,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姐姐对我的误会。”说着,她要去握夏晴的手,后者眸中掠过一丝忌惮,迅速退后避开,随即冷声道:“既然令嫔在这里歇息,本宫就不打扰了;翠竹,扶本宫去东暖阁。” “姐姐还记不记得乾隆十一年的除夕?”魏静萱的声音令夏晴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带着一丝疑色道:“你想说什么?” 魏静萱笑吟吟地上前,“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 夏晴眼皮一跳,下一刻已是不敢置信地盯了魏静萱的腹部,骇然道:“你……你……” 魏静萱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笑意不绝地道:“不错,就像姐姐猜得那样,半个时辰之后,姐姐与我言语不合,引发争执,激动之下,你推攘着我撞到桌角,从而小产之事,就会人尽皆知!” 夏晴激动地道:“本宫根本没有碰过你,你不要胡说!” 魏静萱笑道:“是啊,可惜没有人能够为姐姐做证,谋害双生龙胎的罪名,姐姐是背定了,就像你当初想要我背的那样。” “你这个疯子!”说完这句话,夏晴不再停留,她知道,继续下去情况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就像魏静萱掐死自己女儿害她的那一次。 她扶着翠竹的手快步往外走去,然小元子与另一名宫人却是挡在了门前,令她们无法过去。 与此同时,魏静萱已是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握拳扬起,只要这一拳挥下,如其所言,夏晴的罪名就无法洗脱,再加上又是册后之日,弘历必然会龙颜大怒,就算瑕月,也保不了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胡氏与黄氏一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胡氏惊讶地道:“咦,惠妃与令嫔也在这里?”说着,她好奇地打量着魏静萱不及放下来的右手,道:“令嫔何以如何动作,出什么事了吗?” ... ...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撞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连忙收起手,欠身笑道:“让娘娘见笑了,臣妾刚才觉得右手有些酸,惠妃娘娘说如此举着,可以缓解酸疼,试了一下还真有几分用。”停顿片刻,又道:“娘娘也觉得乾清宫内有些闷,所以来此小憩吗?” 胡氏点一点头,道:“本宫不小心弄湿了仪贵妃的衣裳,所以陪她来此更衣,原本是去东暖阁的,哪知道里面点了薰香,令仪贵妃闻着不适,这才来了西暖阁,不想惠妃与令嫔也在。”说着,她望了夏晴一眼,切声道:“为何惠妃脸色如此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晴死死盯着魏静萱,一字一句道:“令嫔……她要害臣妾!” 胡氏一脸惊愕地道:“什么?竟有这样的事?” 夏晴咬牙道:“她刚才举拳哪里是什么手酸,根本就是想捶自己腹部,好令龙胎小产,嫁祸于臣妾!” “放肆!”黄氏一脸冷凝地喝斥道:“惠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夏晴迎上她的眸光,凝声道:“臣妾很清楚,令嫔意欲小产嫁祸臣妾,这话是她亲口所言!” 魏静萱一脸惶恐地道:“惠妃娘娘怎么说这样荒诞的话,臣妾对腹中孩子珍若性命,平日里只要稍稍思及不好,就心惊肉跳的,岂会加害他们,更不要说还……还嫁祸姐姐,这……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夏晴忍着心中的腻烦与厌恶,道:“我不知你为何不要腹中的龙胎,但残害亲子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听着她的话,魏静萱眼泪当即就下来了,满脸委屈难过地道:“臣妾与您虽有一些误会,但自问一直对您敬重,您为何要这样冤枉臣妾?” 夏晴没有理会她,对胡氏道:“娘娘,臣妾所言无一字虚假,令嫔她……” “简直就是荒谬!”黄氏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怀有龙胎的嫔妃,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就连步子也不敢迈大,唯恐伤了龙胎;你这会儿却与本宫说,令嫔自己加害龙胎然后加害于你?!你就算要中伤令嫔,也编一个像样的谎言。” 夏晴激动地道:“臣妾不知魏静萱为何要这么做,但这是事实而非谎言!” “事实?”黄氏冷笑着走到她面前,“要不要本宫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请他来圣断,但究竟是事实还是谎言?!” 夏晴待要再言,胡氏已是拉过她,轻声道:“不要再说了,这种话没有人会相信,就像当初你说魏静萱亲手掐死皇二女一般;继续闹下去,只会对你不利,尤其今日还是皇后娘娘受册的大日子,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 夏晴明白胡氏所言是事实,继续下去对自己确实没有好处,只得强捺了怒气随她离开。 在她们走后,魏静萱朝黄氏行礼,感激地道:“多谢娘娘为臣妾解围。” 黄氏盯了她,脸色比刚才面对夏晴时更加难看,“本宫总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与令嫔之间再无猜忌,原来只是本宫一厢情愿之念,令嫔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本宫,好!真是好!” 魏静萱闻言慌忙拜倒,满面惶恐地道:“娘娘误会了,臣妾绝无不信您之意,只是……只是……” 黄氏声音尖利地道:“说不出你为什么会在西暖阁是吗?由始至终,你想嫁祸的那个人都是惠妃,你却骗本宫说是颖贵妃,你可真是有本事!” 魏静萱连忙摇头:“臣妾怎敢骗贵妃娘娘,刚才臣妾确实觉得有些不适,便让小元子扶臣妾来暖阁,哪知这个奴才不长记性,忘了臣妾的吩咐,将臣妾带到西暖阁来,臣妾知晓后,连忙就想赶去东暖阁,就在这个时候,惠妃来了,她一见臣妾,就句句带刺,将臣妾贬得一无是处,臣妾实在气不过,便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将小产一事嫁祸惠妃。” 在她说话的时候,小元子也跪了下来,慌忙道:“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记错了主子的吩咐,坏了娘娘与主子的大计,奴才该死!” 黄氏眸光清冷地道:“小元子是令嫔的奴才,自然你说什么,他就跟着应什么,哪敢有一丝违背。” “这样说来,娘娘还是不信臣妾。”魏静萱不无委屈地道:“娘娘不妨想想,若臣妾当真不信您,又何必告诉您多生子的真相,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对臣妾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皇上会相信惠妃所言,将臣妾定罪。” 黄氏尚未抓到魏静萱确切的把柄,并不愿就此与之翻脸,是以在听了她这番话后,佯装面色稍缓,半信半疑地道:“这么说来,此事确实是临时起意?” 魏静萱垂了眼睑,恳切地道:“娘娘刚才那样护着臣妾,臣妾又怎敢欺骗;臣妾虽自问不是什么仁善者,却一向恩怨分明,从不会恩将仇报。” 黄氏微一点头,道:“这么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你了,小元子扶你家主子起来。” “多谢娘娘。”魏静萱就着小元子的手吃力地站起身来,黯然道:“可惜颖贵妃突然闯进来,否则惠妃这一次休想脱身。” 黄氏眸光一闪,有些惭愧地道:“也是本宫不好,发现东暖阁没人后,心中生气,不曾细想就将胡氏带到了西暖阁,坏了事情。” 魏静萱急忙道:“娘娘切莫要这么说,真要说起来,都是这个狗奴才不好,待臣妾回去后,定要好好责打他!” 小元子缩着脖子不敢言语,黄氏睨了他一眼,道:“这会儿该怎么办?” 魏静萱幽幽叹了口气道:“今日肯定是不行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龙胎……想来再撑几日应该没有大碍。”说罢,她露了一丝疑惑道:“敢问娘娘,怎么会与颖贵妃一道过来?依着咱们之前的商议,不是该只她一人过来吗?” “原是这么说的,但本宫想着,若到时候能加上本宫的证供,皇上会更加相信颖贵妃与你争攘之中,推你倒地小产之事,所以便与她一起过来,哪知反而坏了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椒室之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柔声安慰道:“娘娘别想这些了,往后总是会有机会的;走吧,臣妾陪您回内殿。”说着,她往黄氏身后张望了一眼,惊讶地道:“咦,刘奇呢,怎么不见他跟着娘娘?” 黄氏若无其事地道:“本宫让他留在内殿看着,所以未曾跟来。” 魏氏点头,未再多问,亲自搀扶着黄氏往内殿行去。 一场风波在悄无声息中开始,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除了少数几人,余下的都不知道刚才在西暖阁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样的惊险万分。 盛大的筵席一直到末时过后,方才散去,离了乾清宫后,弘历与瑕月一道乘了辇驾来到空置数年的坤宁宫。 从晨间开始就一直候在外面的宫人看到辇驾过来,一齐拍袖跪下,大声道:“奴才们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瑕月迎风而立,目光越过黑压压目光自一地的宫人,望向“坤宁宫”三个字,她曾无数次来过这里,但每一次过来,都是向他人请安,先帝在时,是她的姑姑,之后是明玉;如今,她却即将成为坤宁宫的主人,受所有妃嫔朝拜叩首。 “走吧,一起去看看你将来要住一辈子的地方。”弘历的声音将瑕月惊醒,垂目相望,只见弘历已是下了辇驾,正朝她伸着手。 瑕月微微一笑,将精心修剪过的纤手放在他宽厚的掌中,踏过宫门缓步往里走去,一路上,不停地有宫人跪下,迎接这位新晋的皇后娘娘。 刚一踏入正殿,便有芳香扑鼻而来,且不论走到何处,这股芳香皆索绕在鼻尖,无处不在;可是细看之下,殿内并无焚香,只有摆放了几束时令的花卉。 瑕月眉头微蹙,只凭那几束花不会有这样的香气,细看之下,发现宫中的墙壁皆仿佛像是新刷的,雪白莹润,她走过去轻抚着墙壁,随后将指尖放在鼻下细嗅,指尖的香气比究竟中的更加浓郁了几分。 瑕月既惊又喜地看向含笑不语的弘历,“这是椒泥?” 所谓椒泥既以花椒树的花朵和泥所成,用来刷墙之后,整间屋子都会充盈芳香之意,且有温暖、芳香、多子之意,自西汉年间开始,椒室之宠,就是后宫中最大的尊贵与荣耀,意喻“椒聊之实,蕃衍盈生”。 不过雍正在时,因为对那拉氏并非太过恩宠,所以便未行椒房,之后明玉册立,也因雍正驾崩不久,而未赐椒房。换而言之,瑕月是终雍正、乾隆两朝,第一位被赐予椒室之宠的皇后。 弘历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声道:“喜欢吗?” 瑕月用力点头,搂了弘历带着灼人温度的脖颈,哽咽地道:“喜欢!臣妾很喜欢!” 弘历抚过她精致的眉眼,微笑道:“你答应过朕,不可以落泪的,忘记了吗?再说今日是咱们的大婚之日,更加不可落泪。” 瑕月努力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来,笑言道:“多谢皇上为臣妾所做的一切。” 弘历摇头道:“这是朕身为一个丈夫该做之事,算不得什么,以后……朕要将天下间所有的好都给你和咱们的孩子,待到朕做到之时,你再谢朕。” 正如弘历所言,椒房算不得什么,整座坤宁宫皆是焕然一新,里面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换掉了,而摆放之物,无一不是珍品,好比正殿那座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拿到外面去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一夜,弘历歇在坤宁宫中,在替瑕月梳洗的时候,齐宽在其耳边小声道:“主子,刘奇这会儿还被绑了关在乾清宫暖阁之中,该如何处置?” 瑕月摘下指上的镂金镶宝护甲,道:“有没有其他人发现?” 齐宽肯定地道:“没有,奴才蒙了他的嘴,又绑了手脚,塞在柜子里,没有人看到,不过奴才担心刘奇不在,令嫔会疑心仪贵妃。” 除去瑕月与黄氏二人之外,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因为当时就是他奉命告诉黄氏,让她以小孟子一事为由,假意与瑕月翻脸,从而接近魏静萱,取得她的信任。 之后那些,皆是她们二人所做的戏,包括红花一事,为免被魏静萱发现,瑕月与黄氏私下并未联系,直至日间行宴之时,黄氏带胡氏离去之前,朝瑕月行了个眼色,她让齐宽暗中随行,以便照应。 瑕月思忖片刻,道:“将他放回去吧,今日之事,本宫虽然还不清楚,但看样子应该是出了意外,否则仪贵妃神色不会如此慌张。” 齐宽不无忧心地道:“但奴才担心放了他之后,他会去向令嫔告密,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只要他回了重华宫,仪贵妃想来就可控制住他,唯一麻烦的就是回去的途中。”瑕月皱一皱眉道:“这样吧,你暗中跟着,他若去的不是重华宫,就出面阻止。” 齐宽低低一笑,道:“奴才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保准他乖乖地回重华宫。” 待得听完齐宽的话后,瑕月横了他一眼,笑道:“鬼主意倒是不少,好吧,就依你的话去做。” 齐宽低笑着点头,退出了内殿来到自己的住处,将随身钱袋里的银子倒在桌上,寻了一张白纸塞在里头,然后到院子里拿了点土搓成一个泥丸子,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往乾清宫行去。 一进到东暖阁,齐宽便闻到一股尿骚味,点了火折子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半人高的柜子底下渗出一滩水来,他暗咒一声,打开柜子将被绑成棕子的刘奇拉了出来,拿出他嘴里的布,冷笑道:“看来你待得很舒服嘛,还在这里撒了泡尿,这可是乾清宫啊,敢这么做的,想来也就刘公公你一人了,不知道皇上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处置你,是五马分尸呢,还是千刀万剐?” 刘奇面如土色,急急道:“不关我的事,我……我也是实在憋不住,才会……如此。” 齐宽捂着鼻子摇头道:“只怕这话皇上不爱听你的解释。” ...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十指连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的话在令刘奇惶恐不安的同时,也提醒了他现在这个局面是谁造成的,他当即愤怒地盯了齐宽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若要论罪,你该是第一次被论罪之人。” 齐宽若无其事地道:“你忘了吗?这是仪贵妃的意思。” “主子……”刘奇喃喃重复了一句,旋即激动地道:“我要见主子,你放开我!” 齐宽拿着火折子凑近他的脸道:“咱家最近双手没什么劲,有时候拿连纸都拿不牢,说着说着,这会儿好像又有些无力了,你说这火折子掉在你身上,会怎么样?会不会烧出一个洞来。” 刘奇听出他话中的威胁,赶紧闭紧了嘴,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齐宽,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嘴!”在刘奇下意识的张开嘴后,他将捏在手里的泥丸子丢进其嘴中,然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用力拍刘奇的后背,令他被迫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待得齐宽松手后,刘奇捂着脖子一阵干咳,随后急忙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一股泥腥味?” “自然是好东西,这是宋太医用种有断肠草的泥土与其它药配制而成,一天之内不服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你给我吃了毒药?!”刘奇骇然失色,用力扣着喉咙想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齐宽忍着心中的暗笑,解开他身上的绳索,然后将钱袋扔在他身上,冷笑道:“不必那么紧张,拿上这个东西去交给仪贵妃,她自然会救你。” “这里是什么?”刘奇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解钱袋,齐宽冷声道:“你现在要是打开了就死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被他这么一吓,刘奇不敢再动,攥着钱袋小心翼翼地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齐宽睨了他一眼道:“走吧,没的咱家还要给你擦尿,你可真能找事。”他说得来气,往刘奇身上踹了两脚。 刘奇敢怒不敢言,揣着钱袋急急离开了乾清宫,走到一半见没人跟上来,赶紧打开钱袋,依齐宽刚才的话来看,解药十之**就在里面,就算没解药也该有方子,哪知借着月光一看,里面除了一张白纸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奇将白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一字半字,令他又纳闷又紧张,唯恐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了。 他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只能是先去重华宫了,到了那边黄氏还没有睡,正在内殿喝一碗刚刚盛出来的银耳莲子羹,看到刘奇进来,凉声道:“他把你给放了?” “是。”说着,刘奇一脸委屈地道:“主子,奴才做错了什么,您要将奴才交给齐宽绑起来,您不知道他有多可恨,不止羞辱奴才,还说了许多对主子不干不净的话。” 黄氏搁下手里的碗,用绢子拭一拭唇角,淡然道:“是他羞辱本宫,还是你刘奇羞辱本宫?” 她冷若新雪的眸光令刘奇心里一颤,有一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连忙低下头道:“奴才怎敢对主子有一丝不敬,奴才……” 黄氏冷笑道:“你以为本宫不知你偷偷去倚梅轩通风报信,不知道你帮着魏静萱监视本宫的一举一动吗?” 在刘奇骇然欲死的目光中,她续道:“你也好,小孟子也好,皆是魏静萱安在本宫身边的棋子;不过本宫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几年来,本宫待你们两个也不算薄,为何你们要这样吃里扒外,真当本宫好欺负不成!”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已是冷厉如箭,吓得刘奇双腿发抖,几乎瘫软在地上,他不是没猜想过这个可能,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黄氏居然一早就知道了,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良久,他回过神来,急忙跪下道:“奴才冤枉!奴才受主子大恩,万万不敢背叛主子!” “还要撒谎是吗?”黄氏缓缓点头道:“好,本宫就看你嘴硬到何时!吴四,取针来!” 直到这个时候,刘奇方才留意到本应关在库房中的吴四与锦屏这会儿正站在黄氏身边,显然这会儿功夫,发生了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吴四很快依言取来一根长如手指的钢针,黄氏漠然道:“都说十指连心,就从他双手开始,若是再不说,就双脚也一并刺了!” 看到吴四捻着钢针与锦屏一起走过来,刘奇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的双膝缓缓往后退着,流露出深深的惧意。 “如何,愿意说了吗?”面对黄氏的再一次询问,刘奇始终咬紧了牙关,说与自己无关。 黄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吴四瞟了一眼,吴四微一点头将钢针交给锦屏,自己则上去抓住刘奇的手,眼见寒光闪闪地针尖朝自己手指刺来,刘奇顾不得黄氏在场,急忙挣扎,但吴四曾习过一些武功,又有一身蛮力,牢牢将他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当针尖刺入刘奇大拇指尖时,吴四一手一脚压着刘奇,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了他的嘴,以免让人听见尖声。 看到刘奇因为剧痛而扭曲的面容,锦屏心中闪过一丝不忍,然想到刘奇暗通魏静萱,这丝不忍顿时消失无踪。 如此一连刺了三根手指,黄氏方才挥手示意锦屏与吴四放开刘奇,沉声道:“如何,肯说了吗?” 后者蜷缩身子捂着手指,不停地呻吟着,黄氏见状,冷笑道:“看样子你是想将剩下的七针也给受了,好,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不等吴四他们在上前,刘奇已是忙不迭地抬起头来,忍痛道:“不要!主子饶命!” 虽然针刺之伤并不严重,但那种钻心之痛,非亲身承受不能理解,只是三针刘奇已是痛到难以忍受,若是十针、二十针……他根本不敢想象。 面对他的哀求,黄氏只有一个字,“讲!” 刘奇不敢再隐瞒,把自己输了银子,小元子偷银借给自己被魏静萱发现,之后被迫帮魏静萱做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临摹瑕月笔迹一事,悄悄隐瞒了下来。 ...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掌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摇头道:“为了这么一点银子,你就把本宫给卖了吗?” 刘奇苦着脸道:“奴才也不想,但是令嫔威胁奴才,要是不照她的话去做,就将奴才赌博还有与小元子往来盗银一事,告诉主子,奴才实在是没办法,这才答应了她,不过奴才心里一直都是忠于主子的,并没有告诉她什么要紧的事情,求主子看在奴才往日做事还算尽心的份上,饶奴才一次。” “是吗?”黄氏起身盯着他冷冷道:“你若真的忠于本宫,就不会偷听本宫与皇后说话,不会让小孟子去倚梅轩告诉令嫔关于顺天府的计划;刘奇,你根本不忠于本宫,你忠于你自己!” “不是这样的,主子……”刘奇想要再辩解,黄氏已是没兴趣听他言语,抬手道:“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本宫杀了你,然后报一个暴毙了事;二,听本宫的话,为本宫做事,待得解决了令嫔一事后,本宫会将你安排去别处当差。” 刘奇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便道:“奴才愿意为主子做事,只求主子饶奴才一条性命。” 黄氏早料到他会有这个回答,颔首道:“好;不过本宫再提醒你一句,若这次再敢有背叛或是隐瞒,本宫必取你性命,不止你,还有你在宫外的家人,别妄想令嫔可以救得了你们。” 黄氏本不是残戾之人,如此言语实在是迫不得已,今日西暖阁一事,她虽然解释得合情合理,但以魏静萱的性子,怕是已经有所疑,若是这会儿不能压住刘奇,让他在魏静萱面前替自己圆话,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刘奇急忙道:“奴才不敢!” “下去吧。”面对黄氏的言语,刘奇却是跪着不动,吴四踢了他一脚道:“没听到主子的话吗?还不赶紧走,真想再挨上几针不成?” 刘奇慌忙道:“启禀主子,齐公公在放奴才之前,喂奴才服食了毒药,求主子为奴才解毒。”说着,他将钱袋呈给黄氏,“齐公公说主子看到这里的东西,便知该如何解毒。” 黄氏狐疑地接过钱袋,自里面取出刘奇早就看到过的那张白纸,反复看几遍后,惊讶地道:“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刘奇连连点头,哀求道:“主子您一定要救救奴才,若是奴才死了,就不能为主子做事了。” 锦屏望着黄氏手上的白纸,疑惑道:“可是这纸上什么都没写,如何替你解毒?” 吴四凑过去道:“主子,可要奴才去请太医过来?” “不急。”黄氏仔细查看着那张再普通不过的白纸,手指在上面徐徐抚过,最为紧张地莫过于吴四,一直紧紧盯着黄氏。 良久,黄氏露出一丝笑意,“真难为齐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面对锦屏等人疑惑地目光,黄氏轻笑道:“根本没有什么毒药,刘奇也不曾中毒。” 刘奇当即道:“不可能,他明明喂奴才服了毒药,说是断肠草的泥土与其它药配制而成,一天之内不服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黄氏扬眉笑道:“若本宫没猜错,那应该是普通的泥土,吃下去不会有任何事,所以他才要你拿一张白纸给本宫;白纸,白纸,空无一物,就是什么也没有的意思,明白了吗?” 刘奇没想到令自己担心了半天的毒药,居然是假的,根本没有这回事,他被齐宽耍得团团转。想到这里,顿时升起一肚子的气,恨不得现在就找齐宽去问个明白,黄氏看到他这个样子,凉声道:“很生气吗?” 刘奇强按着怒气,低头道:“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不明白齐公公为何要骗奴才说是毒药。” 黄氏冷然一笑,盯了他道:“若齐宽没有这么说,你会乖乖来见本宫吗?只怕是奔着倚梅轩就去了。”说着,她往前微微倾了身子,缓缓道:“莫要以为自己很聪明,在这宫里头,比你聪明的人多得是,譬如小元子,他才是真正骗了你的人。” 刘奇拧眉道:“奴才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黄氏冷笑道:“若没有魏静萱的默许,小元子敢去偷她的银子吗?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们二人唱得双簧,你被当成傻子一样耍还懵懂不知,把仇人当恩人。” 刘奇有些激动地道:“不会的,小元子一直待奴才很好,他不会骗奴才的。” “信不信由你,本宫乏了,你退下吧。”在刘奇躬身退至门边时,黄氏沉声道:“记着本宫的话,莫要以为本宫狠不下心,身在后宫,手上沾几条人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奴才不敢。”在刘奇退下后,黄氏拉过锦屏,捋起她的衣袖怜惜地道:“还疼吗?” 锦屏笑着摇头道:“主子都不曾用力打奴婢,奴婢怎么会疼。” 黄氏抚着她手臂上淡淡的红印道:“虽说掸子落下的时候,本宫收了大部分力,但多少还是疼的,实在是委屈你了。” 锦屏蹲下身道:“奴婢明白主子的苦心,所以奴婢从来没有怪过主子。” 黄氏点一点头,“待会儿就回库房去吧,在不曾扳倒魏静萱之前,你们再委屈几日。” 吴四轻笑道:“库房里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干活,不知有多好呢。奴才只是担心刘奇与小孟子,万一他们对主子不利,可如何是好?” “他们不敢。”黄氏冷冷道:“若是本宫连他们两个奴才也掌控不住,这贵妃也不用当了。” 翌日在弘历去上朝后,瑕月亦命人梳洗,依着规矩,她今日该领一众嫔妃去慈宁宫给凌若请安。 在她梳洗的时候,宫中众人亦先后到了,一番行礼之后,随瑕月去慈宁宫听凌若训诫;因凌若精神不济,只是稍稍说了一会儿后,便命她们退下。 之后众女又随着去了坤宁宫,陪着瑕月一番说笑后,方才各自离去,留下胡氏与夏晴在那里。 待得殿门关起后,瑕月似笑非笑地道:“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应该是有事问本宫了,说吧。” ...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二月二十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皱了双眉道:“昨儿个夜里,臣妾听贵妃娘娘说了一些,娘娘您与仪贵妃事实上……” 不等她问下去,瑕月已是径直道:“不错,本宫与仪贵妃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所看到的那些事,都是做给令嫔她们看的,为免露出破绽,所以未曾告之你们。” 胡氏接过话道:“但是令嫔并没有完全相信仪姐姐,若非昨日仪姐姐反应快,惠妃已经背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 提起这事,夏晴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道:“臣妾当时真是傻了,没想到魏静萱会如此疯狂,不惜自捶龙胎以加害臣妾。” 胡氏摇头道:“她没有疯狂,相反,她非常清楚,所以才要捶落龙胎。” 在夏晴疑惑的目光中,她将多生子一事说了一遍,随后道:“魏静萱心里清楚,她不可能生下那些孩子,既然早晚要小产,何不借此得到最大的利益,这也是她一惯的做法。” 夏晴冷笑道:“还真是报应,她掐死自己亲生女儿,一心想生个阿哥出来,如今倒是让她怀上,却是无法生下来。”如此说着,她拧眉道:“其实昨儿个仪贵妃大可以将这件事说出来,只要皇上知道她怀的是多生子,那么她欲自己捶腹加害臣妾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但若魏静萱一力否认,皇上未必会定这个罪,毕竟无凭无据,依着本宫猜测,她至多会被定个禁足之罪罢了,无伤筋骨。”瑕月抚着衣上的凤尾纹,幽幽道:“但是这样一来,仪贵妃的身份就会暴露,以后想再接近魏静萱就难了,仪贵妃想来就是有此考虑,才未动声色,继续与魏静萱周旋;魏静萱的龙胎已经四个月了,撑不了太久,她一定会尽快再寻机会下手。” 夏晴迟疑地道:“只怕魏静萱不会相信,昨儿个的事,她可就留着一手呢。” “若无力继续控制局面,仪贵妃自会来与本宫说,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说到此处,瑕月望着夏晴微微一笑道:“惠妃若是想帮仪贵妃,不妨露个破绽给魏静萱,好尽快结束这场博弈。” “破绽?”夏晴一怔,旋即摇头苦笑:“怕是露再多的破绽她也不会上钩了,毕竟昨日……”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只要魏静萱对你有恨,又急于处理腹中的孩子,就一定会上钩,当然,不可露得太明显。本宫会设法与仪贵妃联系,看她有什么合适的法子。” 提及黄氏,胡氏好奇地道:“有一件事,臣妾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当时安胎药中没有红花,娘娘为何会假装腹痛,难道是仪姐姐派人通知了娘娘?但刘奇与小孟子就跟在她身边,不怕被发现了?” 瑕月微微一笑,道:“还记得当日仪贵妃假意来请罪,本宫握她手的事吗?当时她将一张纸条悄悄放在本宫掌心,上面就写着这件事。” 胡氏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三阿哥当时说的是实话了,仪姐姐她……” 不等她说完,瑕月已是道:“三阿哥与刘奇一样,都是魏静萱的眼线,本宫猜测,仪贵妃应该是用什么法子,让三阿哥以为她下了药,事实上却没有。” 夏晴有些气恼地道:“三阿哥也是个糊涂人,为了一个所谓的额娘,就一股脑儿忘了娘娘以前待他的好,也不知他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狗肚子里吗?” 瑕月淡淡道:“惠妃无谓生气,终有一日,他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本宫只希望,他知道的时候,不是太晚,还有回头的机会。” 见瑕月到了这个时候,还关心永璋,夏晴摇头道:“他根本不值得娘娘如此相待!” 瑕月低头抚着腹部,轻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怀着孩子的缘故,本宫总是特别容易心软,尤其是对永璋他们几个。” 胡氏笑一笑道:“娘娘对谁心软都不打紧,只要别对魏静萱与叶赫那拉氏心软就行了。” 瑕月扬了扬精致的双眉,噙了一缕冷意道:“想来不会有那么一天。” 在这之后的几日,是那么的风平浪静,静的……甚至让人忘了,宁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 在刘奇被黄氏控制之后,瑕月与她互通消息要方便了许多,她们很快就拟定了以夏晴为诱饵的计划。 畅音阁,宫中看戏的地方,随着天气渐暖,宫中那些个大小主子,渐渐得开始喜欢往那里去,夏晴亦是其中之一,而且几乎每日都去。 二月二十六,魏静萱与往日一样来重华宫陪黄氏说话,然这一次,她的眉宇间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黄氏切声道:“令嫔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郁郁不欢,可是有什么心事?” 魏静萱长叹道:“昨儿个夜里,臣妾腹痛得厉害,过了很长时间才总算止了疼,庄太医为臣妾看过,说是腹中胎儿成长的太快,对臣妾身子的负担越来越重,得尽快堕胎,晚了怕是会对身子有伤害。” 黄氏挑眉道:“那庄太医有没有说还有多长的时间?” 魏静萱黯然点头道:“说了,留给臣妾的只剩下三天时间,若是不算今日,那就只剩下两天。” 黄氏惊讶地道:“这么快?那令嫔准备怎么办?” 魏静萱涩然摇头,“臣妾也不知道,若当日一切顺利就好了,如今惠妃她们都已经对臣妾有了防备,两日时间根本不足以寻到机会;若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这样未免太过可惜,且先不急,你让本宫仔细想想,应该会有法子。”黄氏闭目细想,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很久都没有停下,显然她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这个时候,刘奇凑在她耳边道:“主子,奴才想到一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黄氏豁然睁目,盯着他道:“什么法子,快说。” “奴才打听到,惠妃最近每日都会去畅音阁听戏,而那里有供各位小主子小憩更衣的地方,只要能够引她去那里,那么乾清宫西暖阁的事,就可以再次重演。”这一切,自是黄氏与瑕月想出来的计策,原本黄氏可以自己说,但为了尽量避免魏静萱起疑,逐决定改由刘奇来说。 ...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再布圈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在听完刘奇的话后,摇头道:“没有用的,她上次险些吃亏,这次怕是一看到我出现,就会离开畅音阁。” 刘奇垂目道:“那么……令嫔娘娘就不要出现在畅音阁。” 魏静萱一脸疑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还说重演乾清宫之事,一转眼又……” 刘奇望了黄氏一眼,旋即轻笑道:“娘娘可以直接去廊房中等着惠妃过来,而无需在人前露面,等惠妃知道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魏静萱眸光一亮,道:“你这法子倒是有几分可行,只是要如何引惠妃来廊房?” 黄氏言道:“这一点本宫可以设法安排,令嫔无需担心。” 听着她的话,魏静萱咬一咬道:“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就依此计行事,希望这次一切顺利,不要再出波折了。” 见她应允了这个计划,黄氏心中一定,假意恨声道:“你放心,本宫必全力助你,必不让夏晴这个贱人再逃脱,除了她之后,就是胡氏,再然后就是咱们那位皇后娘娘,本宫绝不会给她机会伤害永珹。” 魏静萱欣慰地道:“娘娘有这个决心就好,臣妾真怕您事到临头,又有所不忍。” 黄氏摇头道:“为了永珹,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本宫都不会退缩。” 一切,皆如她所料,魏静萱没有怀疑刘奇的话,因为在魏静萱看来,刘奇根本就是她的人,是不可能说假话欺骗她的。 翌日午后,倚梅轩中,小元子快步进来禀报,“主子,惠妃已经去了畅音阁,咱们随时都可以动身。” 魏静萱抚着如今已如斗大的腹部,缓缓点头道:“很好,扶本宫过去吧。” 小元子一边扶起她一边讨好地道:“之前让惠妃逃过一劫,这次奴才看她还往哪里逃,任她如何小心都不是主子的对手。”顿一顿,他又道:“不对,不止是惠妃,就连皇后也不是您的对手呢。”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别的没见你长进,就这嘴皮子的功夫越来越好了,哄起人来跟抹了蜜似的。” “奴才可不敢哄主子,奴才所言皆是真的呢。”面对小元子的话,魏静萱笑而未语。 在出了倚梅轩不久后,小元子便觉得不对劲的,这路……瞧着不像是去畅音阁的,难不成是主子走错了? 在魏静萱又转去了一条与畅音阁相背的道路后,小元子小声提醒道:“主子,去畅音阁该走那条路才是。” 魏静萱脚步不顿地道:“本宫何时说过要去畅音阁了?” 小元子诧异地看着他,愕然道:“您昨日不是与仪贵妃商议好了今日去畅音阁行事的吗?怎么又不去了,所有事情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魏静萱声音冰冷地道:“本宫将你带在身边,不是让你问问题的,明白吗?” 小元子听出她的不悦,赶紧低了头随她往前走,待得看到“重华宫”三个字,他方才知晓魏静萱此行的目的地,但对于魏静萱来这里的用意,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黄氏听到宫人的通禀,知晓魏静萱求见时,亦是一脸愕然,畅音阁那边她已经与瑕月一起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但魏静萱怎么又突然来她这里了,难道是想让她陪着一道去? 如此想着,她命宫人请魏魏静萱进来,随后不等其行礼,便惊讶地道:“为何令嫔还不去畅音阁,本宫听小孟子来报,说是惠妃已经在那里了,若是再不过去,怕是会失了好不容易寻来的良机。” 魏静萱不急不徐地道:“臣妾知道,不过在此之前,臣妾想起还有一件事要与娘娘说。” 黄氏疑惑地道:“还有什么事?” 魏静萱扶着腰道:“臣妾一路走来有些累了,能否容臣妾坐下再说?” 黄氏一怔,旋即笑道:“也是本宫糊涂了,赐座。” “多谢娘娘。”魏静萱坐下后,轻笑道:“一直以来,臣妾都觉得与惠妃积怨最深,毕竟臣妾打从入宫始,就与她相识,十多年来,恩怨交织,就算是最巧手的女子,也解不开臣妾与她之间的恩怨之结。” 黄氏颔首道:“本宫明白,所以令嫔才急着要做个了结。” 魏静萱含笑道:“是啊,急着做个了结,但昨儿个臣妾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与臣妾恩怨最深的并不是惠妃,而是另有其人。” “哦?”黄氏讶然道:“是谁?皇后吗?” 魏静萱低头未语,过了一会儿,她道:“对了,四阿哥人呢,怎么不见他,这会儿不是早就已经下课了吗?” “他用过午膳就与三阿哥一起去练习射箭了。”说罢,黄氏又道:“令嫔还未回答本宫的问题,是谁?” 魏静萱望着她,忽而明媚一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娘娘您!” 黄氏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诧异地指了自己道:“本宫?令嫔在开什么玩笑?” “臣妾不是玩笑,乃是千真万确。”魏静萱把玩着手中的粉色绢子,笑意盈盈地道:“娘娘当真以为骗过臣妾了吗?” 她这句话令黄低心中“咯噔”一下,浮起不好的预兆,未等她言语,魏静萱已是摇头道:“之前确实是被您给骗过了,幸好臣妾留了一个心眼,诓您说臣妾要对付的人是颖贵妃;原本是想试一试您,结果还真是试出来了。您发现惠妃不在后,就急急去东暖阁,之后猜到臣妾布的局,又带着颖贵妃到了西暖阁,令惠妃得以逃过一劫。虽然您之后,先一步质问臣妾,想要令臣妾心神失守,忽略了您所做的事,但很可惜,越是慌乱的时候,臣妾这头脑就越是清醒,您……露馅了!” 黄氏忍着心中的惊骇,一脸茫然地道:“本宫不明白令嫔在说什么,什么骗你,又什么露馅,本宫一句都听不明白。” 魏静萱笑意不减地道:“娘娘常与臣妾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怎么这会儿,娘娘自己却是装起糊涂来。”顿一顿,她续道:“由始至终,您与皇后都不曾翻脸,你们是在做戏,为的就是骗过臣妾,好抓住臣妾致命之处。” ... 第一千零六十章 晚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黄氏盯了她半晌,冷笑道:“简直就是荒谬,令嫔不信本宫尽可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寻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冤枉本宫;若不曾与皇后翻脸,本宫怎会将红花下在她安胎药中,又怎么会胡氏引到暖阁之中。” 魏静萱抚着脸颊幽幽道:“锦屏是娘娘的人,您要她做什么,她一定会照办,譬如减轻红花的份量,或是以其他东西冒充;市井之中,多的是这种坑蒙拐骗的伎俩,臣妾之前还听说有人用萝卜来冒充人参;至于颖贵妃……”她嫣然一笑道:“若臣妾没有猜错,东暖阁中应该是布了对付臣妾的陷阱,但是您没想到,原本臣妾的目标是惠妃,地方也不是东暖阁,所以错失了机会。” 黄氏脸色微白,有一种冰凉之意漫上她强自挺直的脊背,“本宫与令嫔好歹也曾共患过难,你居然如此怀疑本宫,实在是令本宫心寒。” “应该心寒的不是娘娘,而是臣妾。”魏静萱轻叹了口气道:“这会儿畅音阁廊房之中,想必暗伏了不少人,等着抓臣妾自己捶落龙胎的证据,让臣妾再猜猜,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在那里?亦或者说……太后?” 听到此处,黄氏已是满身冷汗,这个魏静萱,简直如同妖孽,仅仅凭着猜测,就将她的布署猜得不离十,她强行镇定了心神,色厉内茬地喝斥道:“你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令嫔,本宫问你,你这样诬蔑本宫究竟居心何在?!” 面对她的喝斥,魏静萱啧啧摇头道:“您可真是忍得下心,这段日子臣妾怎么说也陪着您说话解闷,您居然一点情份都不念,非要将臣妾往死路上逼,您说说,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令嫔既是不信本宫,也没再说下去的必要,请回吧!”黄氏明白,册后大典那日的事,令自己露出了破绽,以魏静萱的心思以及今日这番话,是绝对不会再信任自己的,既是这样,继续说下去也没意思。 魏静萱并未依言起身离去,她将目光转向垂手站在一旁的刘奇,扬眉道:“你家主子骗本宫,你呢,又为何要骗本宫?!” 刘奇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该如何回答魏静萱的话,后者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起身走到他面前,再次道:“回答本宫,为什么?” 说到这个份上,魏静萱明摆着是要将一切挑明了,包括刘奇这个内应。 刘奇用力绞着衣角,许久,他鼓起勇气道:“你……你与小元子一起骗我,故意给我银子,好让我为你做事。” “这是仪贵妃与你说的吗?”魏静萱摇头道:“你啊,真是好骗,仪贵妃随便说几句就相信了,本宫是真心觉得你是个人才,再加上小元子一直帮你说好话,所以本宫打算给你一个好的前程,可惜啊,你竟然不要,白费了本宫这番心血,实在令本宫失望。” “娘娘……”刘奇愕然望着魏静萱,眸中有着明显的动摇。 黄氏不给魏静萱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喝斥道:“令嫔说够了没有?!立刻给本宫出去!” “臣妾一定会走,但不是现在。”如此说着,魏静萱笑意温柔地道:“虽然娘娘不念情份,臣妾却不会这样无情无义,臣妾……打算送一份大礼给娘娘。” 不等黄氏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魏静萱已是扬手用力往腹部捶落,一下又一下,明明已经痛得满脸扭曲,她依然持续着这个动作,将所有人都给吓得不知所以,包括小元子在内。 黄氏最先回过神来,冲上去一把抓住魏静萱的手,脸色铁青地道:“你想要嫁祸本宫?!” 魏静萱满头冷汗地笑道:“恭喜娘娘终于明白了,可惜……已经太晚了!” 黄氏低头看去,只见鲜血到刺眼的血正顺着魏静萱的腿滴落在秋香色的花盆底鞋上,很快地上便积聚了一小滩血。 黄氏咬牙道:“你这个贱婢,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本宫,你以为你可以成功吗?只要本宫将你怀有多生子,无法正常生下的事告诉皇上,皇上就会知道这一切皆是你的阴谋!” “是吗?”魏静萱痛得几乎无法站立,死死抓着小元子的手,但她脸上依然挂着笑意,无法想象,在那种痛楚下,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魏静萱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刘奇,吃力地道:“你主子……很快就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呢,是要陪她一起去死,还是……继续活着?!” 刘奇盯着那滩不断扩大的血,颤声道:“奴才……奴才不想死!” “好,只要……你告诉所有人,是仪贵妃推本宫撞到桌角以至小产,本宫就救你性命,让你不必陪着她死!” 此处,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就只有刘奇与小元子两个下人,若是刘奇也一口咬定是黄氏推得她,黄氏纵然有千百张嘴,也休想说得清了。 黄氏看出魏静萱的阴险用意,急忙道:“刘奇,莫要听她胡说,她一向视人命为草芥,根本不管底下的人生死,怎么可能会救你,不过在利用你罢了!本宫敢说,你前脚帮了她,后脚就会杀你灭口。” 刘奇心情矛盾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听谁的话才好,魏静萱眸光轻闪,在小元子耳边说了一句,后者点点头,松开手走到刘奇身边,低声道:“主子问你,临摹皇后笔迹的事,你与仪贵妃说了吗?” 刘奇连忙摇头,小元子神色一松,拍着他的肩膀道:“既是这样,你就应该相信主子的话,主子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毕竟……还有那件事在,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至于其他的事,咱们可以晚一些慢慢说,总之你一定要相信主子相信我。” 黄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急切地道:“刘奇,忘了本宫与你说的话吗?不论小元子说什么,都是在与令嫔唱双簧,他们的话没有一句可信,你必会死在他们手里,只有本宫才可救你。” ...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齐集重华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在刘奇不知所措之时,门突然被推开,永璋俩兄弟出现在门口,二人本是有说有笑,怎料一开门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一时间皆愣在了那里。 永璋先一步回过神来,急忙奔到魏静萱身边,扶了她道:“娘娘,您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魏静萱没有理会他,只是尖声朝小元子道:“太医,快传庄太医,本宫的孩子不能有事!” “奴才这就去,请三阿哥替奴才照顾主子。”说完这句话,小元子急急奔了出去,永璋看着满地令人心慌的鲜血,紧张地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次,魏静萱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不停地痛声哭着,直至晕厥过去。 永珹怔怔地走到黄氏身边,愕然道:“额娘……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令嫔娘娘会这个样子?” 黄氏死死咬着唇,道:“永珹,立刻去请畅音阁皇后娘娘过来,快一些!” “额娘,这到底……”不等永珹问下去,黄氏已是道:“不要多问,总之照本宫的话去做。” 见她这么说,永珹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快步往畅音阁行去,待其走后,黄氏走到一脸慌色的刘奇身边,盯了他片刻,凝声道:“魏静萱有多阴险狡诈你也看到了,她的话根本不可信,你若想活命,就将实情说出来,莫要等到临死之时再来后悔。” 刘奇飞快地瞅了她一眼,低声道:“奴才知道。” 他的答应令黄氏轻舒了一口气,虽说刘奇的话未必能够取信于人,但至少令她的把握大了一些,在准备去暖阁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又问道:“刚才小元子与你说了什么?” 刘奇垂低了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威胁的话罢了,奴才……已经背叛过主子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没有答应他。” 黄氏盯着他道:“当真只是这样吗?”她总觉得刘奇还有事情瞒着自己,但又猜想不出是什么事。 “奴才不敢欺骗主子。”见刘奇一口咬死,黄氏也再多问,快步往暖阁行去,未过多久,庄正便到了,但并不曾看到小元子身影,不知又去了哪里。 永璋看到庄正出现,急忙拉了他的手道:“庄太医你快救救娘娘,她留了很多血,很吓人。” “三阿哥稍安勿燥,微臣一定会全力救治令嫔娘娘,还请您与贵妃娘娘去外头等候,以便微臣救治。” 永璋与黄氏依言离开,一起等在暖阁外,虽春光暖暖,拂落满身,黄氏却始终觉得浑身发凉,尤其是胸口,仿佛藏了一块寒冰在那里。 正如魏静萱所猜,瑕月正与胡氏一起在畅音阁,她们一直未见魏静萱过来,心中已是起了几分怀疑,待得听永璋说了重华宫的事情,均是骇然变色,胡氏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永珹,“你说令嫔流了许多血?” 永珹心有余悸地道:“是啊,她身下都是血,看着好生可怕。”说着,他又问道:“娘娘,令嫔她是不是小产了?” 瑕月脸色阴沉地道:“咱们都着了魏静萱的当,知春,快扶本宫去重华宫,仪贵妃有危险。” 不等知春应声,齐宽先一步道:“肩舆就停在不远处,奴才这就让他们抬过来,应该会比您走着去更快一些。” 待得瑕月答应后,胡氏也命人赶紧去抬肩舆来,与瑕月一起登上肩舆疾步往重华宫赶去。 在瑕月的不断催促下,平日里要走上半个时辰的路,只一刻钟便到了,下肩舆的时候,瑕月急了一些,险些跌倒,幸好知春与齐宽在旁边一人一个扶着。 知春紧张地道:“主子您慢一些,当心龙胎。” 瑕月顾不得说话,由永珹带着来到暖阁,远远便看到黄氏与永璋一言不发地站在檐下。 看到瑕月过来,黄氏勉强提了心神,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免礼。”瑕月平了平气息,道:“令嫔怎么样了?” 黄氏摇头道:“庄太医还没有出来,所以暂时不知情况。” 胡氏走上前握住黄氏森冷的双手,道:“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令嫔会突然小产?”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当着永璋永珹的面,有些话不宜说得太直白。 黄氏清楚她这么问的用意,当下道:“本宫……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令嫔之前说有要紧的事要求见本宫,本宫便见了她,结果还没说几句话,她就突然捶打自己腹部,紧接着就有许多血流出来,好吓人。” “不可能!”说话的是永璋,他紧紧皱着双眉道:“令嫔娘娘一直很在意腹中孩子,怎么会自己捶打腹部!” 黄氏急忙道:“本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确实是这样,令嫔……令嫔她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 永璋待要再说,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明黄缂丝龙袍的弘历快步往他们走来,连忙屈身行礼,弘历走过来扶起瑕月,急切地道:“令嫔如何,胎儿保得住吗?” “庄太医还在里面,臣妾……”瑕月话说到一半,紧闭的朱红六菱交花门开启,一脸疲惫的庄正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弘历拍袖跪下,涩声道:“请皇上恕罪!” 他的话令弘历心中一沉,脸色难看地道:“这么说来,是没保住?” 庄正不敢抬头,垂目道:“令嫔娘娘腹中所受的撞击太重,等微臣过来的时候,已是处于落胎的边缘,虽然微臣想尽了办法,但始终没能保住令嫔娘娘龙胎!” “没用的东西!”弘历脸色铁青地斥了一句,随即又问道:“令嫔呢,她情况如何?” “令嫔娘娘尚在昏迷中,她流了许多血,幸好得以止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庄正话音刚落,暖阁中倏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激烈悲痛的哭声,弘历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魏静萱已是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身子簌簌颤抖,令人心酸的哭声不断从她嘴中逸出。 ... ...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婴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弘历过来,她哭得越发利害,双唇不断颤抖着,仿佛是想要说话,但除了哭声,便发不出任何声音。 弘历长叹一声,忍着心中的悲酸,轻拍着她单薄的肩膀安慰道:“莫哭了,往后……还会有的!” 魏静萱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努力自哭泣中挤出几个字来,“孩子……我们的孩子……” “朕明白,会有的,到时候你再为朕生一对双生子。”弘历的话令魏静萱哭得更加伤心,伏在他怀中号啕大哭。 许久,魏静萱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她哀然道:“孩子呢?臣妾想看看他们。” 瑕月轻言道:“你与他们的缘份已经尽了,就算让你看到又有什么意义,反而徒惹伤心。” 魏静萱泪眼蒙胧地道:“臣妾知道没有意义,但他们在臣妾腹中待了四个余月,臣妾真得很想看他们一眼,过了此刻……就再没有机会了。”说着,她朝弘历道:“还有皇上……您就不想看一眼您未能出世的孩子吗?”见弘历不说话,她挣扎着要向弘历跪下,泣声道:“求求您,皇上,臣妾……” 弘历按住她道:“你好生躺着,朕答应你就是了。”这般说着,他唤过垂手静立的庄正,沉声道:“那对孩子呢?” 庄正低一低头,取过搁在小几上的铜盆,揭开盖子后只见里面躺着两个鲜红的小人儿,大约只有成人一半手掌那么大,但已经成形了,双手双脚,甚至眼耳口鼻一应俱全。 庄正垂声道:“微臣看过,令嫔娘娘小产下的龙胎为一男一女,乃是极其难得的龙凤胎,实在是可惜。” “龙凤胎……”魏静萱喃喃轻语,忽地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无尽的苍凉,待得止了笑声后,她满脸泪痕地道:“皇上您听到了吗?臣妾本来有机会为您生一对龙凤胎的,只是还差五个月,只要再过五个月,他们就可以活下来,可以一起唤您一声皇阿玛,可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臣妾随他们一起走,这样臣妾就不必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一次又一次,臣妾真的受不了了,皇上,您杀了臣妾好不好?!” 弘历亲眼看到那对血肉模糊的婴胎,又听到魏静萱这般言语,心中悲恸感大增,眼眶微红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朕说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要!臣妾不要!”魏静萱激动地摇头,泪落如珠,“臣妾失去了太多的孩子,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臣妾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臣妾。”说着,她又激动地攥着弘历的手,痛心疾首地哀求道:“求求您!” 弘历想要安慰魏静萱,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如其所言,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安慰的话早就已经在前两次说尽了。 黄氏蹙眉道:“本宫听令嫔说过,她怀的是多生子,至少有三个孩子,怎么只见两具婴胎,其他的呢?” 庄正眸光一闪,一脸訝异地道:“娘娘此话从何说起,令嫔的胎一直是微臣负责,微臣清楚记得娘娘所怀的是双生胎,何来多生子一说?” “这是令嫔亲口所言,断然不会有假,这婴胎必然还有一至两具,你藏在了哪里?!”这个时候,只有证明魏静萱怀的是多生子,她才可洗脱魏静萱所编造的谋害龙胎罪名。 “启禀娘娘,确无此事。”停顿片刻,庄正又道:“多生子之事,微臣行医多年来,只听到,从未真正见到过,可说是万中无一,令嫔娘娘又怎么可能怀上多生子呢。” 这个时候,小元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泪道:“皇上,求您为主子做主,龙胎是被仪贵妃害得小产的。” 弘历盯着他,凝声道:“为何这么说,如实说来。” 小元子磕了个头,道:“主子今日来给仪贵妃请安,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后来主子提及让四阿哥去看望苏氏一事,此事仪贵妃原本是同意的,岂知今日说起的时候,她又反口不让四阿哥去;主子念着与苏氏以前的情份,所以帮着她说了几句话,哪知惹怒了仪贵妃,对主子横眉冷眼,话中带刺;主子敬她是贵妃,不敢反驳,一直都默默忍受着,哪怕仪贵妃越说越过份,将主子与苏氏贬得一无是处;主子实在气不过,便起身说苏氏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也是四阿哥的生母,连皇上也许了苏氏母子相见,仪贵妃不该这样阻挠。” “许是这句话刺到了仪贵妃心中的痛处,她竟然不由分说掴了主子一掌,奴才看不过眼,就说要将此事告诉皇上,结果更加触怒的仪贵妃,拉扯之间,主子不小心撞上桌角,以致小产!”说到此处,小元子用力掴了自己几掌,痛声道:“都是奴才不好,若奴才不去多这个嘴,就不会有拉扯,主子也不会小产,奴才该死!” 小元子着实有说谎的天赋,莫须有的事情被他说得绘声绘色,合情合理,令人听不出任何破绽。 黄氏急忙道:“皇上,您莫说听奴才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自从令嫔怀有龙胎之后,臣妾每次见了她,都嘱她小心再小心,又怎么会与她有所拉扯。” 对于他们的说辞,弘历未置可否,盯了黄氏半晌,冷声道:“既然没有拉扯,魏氏为何会小产?” 黄氏瞥了还在那里低声哭泣的魏静萱一眼,道:“因为令嫔所怀的是多生胎,腹中有三四个孩子,根本无法生下,所以她故意捶击腹部,令自己小产以嫁祸臣妾!” 弘历眸中闪过一抹惊色,不等他说话,魏静萱已是指着黄氏尖声道:“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这样的尖锐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令她趴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刚刚伤了身子,不要激动,此事朕自会查清。”弘历的劝慰并没有令魏静萱冷静下来,在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她双目通红地瞪着黄氏道:“我失去两个孩子虽然心痛,但总以为你是无意的,所以不想怪你,但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多生子?庄太医就在这里,你问问他到底是不是多生子,还有,若果如你所言,另外的孩子又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搜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着,魏静萱吃吃一笑,寒声道:“答不出了是吗?因为根本没有这些,我不会放过你的,黄馥容,我一定要为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她仿佛真的恨到了极处,不止忘了应有的自称,还不顾一切直呼黄氏闺名。 黄氏被她这样颠倒黑白的言语,气得说不出话来,瑕月上前一步道:“本宫明白令嫔刚刚失了孩子的心情,但也不该如何无理,情况究竟是如何,本宫与皇上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魏静萱冷笑道:“这件事清楚明白,还有什么好查的,皇后娘娘这么说,根本就是有心偏坦仪贵妃!” 永璋插话道:“皇阿玛,儿臣进来之时,娘娘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并没有仪贵妃所言的捶胎一事;这一点,四弟也可以做证。”言语间,无不流露出对瑕月的不信任。 瑕月怎会听不出来,当即道:“本宫不会偏坦任何人,但同样的,也不能仅凭令嫔一面之词就断定仪贵妃有罪。”说着,她朝弘历端然一礼,道:“恳请皇上让臣妾仔细追查此事,臣妾定会将真正残害龙胎之人绳之以法。 魏静萱欲要再言,弘历已是盯了瑕月道:“皇后欲要如何查起?” 瑕月瞥了魏静萱一眼,低头道:“虽然令嫔自己捶腹小产一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若她怀的真是多生子,那这件事就有可能;臣妾早前曾听宋太医提过多生子,这样的胎儿,十有无法熬到临盆,就算真熬到了,怀胎的女子也会死在临盆过程之事,无一生还。” 庄正急忙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可以为令嫔娘娘作证,她怀的绝非多生子,只是双生子罢了。” 瑕月漠然撇唇,旋即道:“皇上,暖阁就这么大,又不曾有人离开,若当真有其他婴胎,必然就在暖阁之中,只要派人搜查即可知。” 魏静萱寒声道:“若是搜出来没有,娘娘是否就定仪贵妃谋害皇嗣之罪?” 瑕月没有理会她,望着弘历道:“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扫了众人一眼,颔首道:“好,就依皇后所言,四喜,你与小五一道搜查暖阁!” 二人答应一声,由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包括那些个旮旯里,均没有发现余下的婴胎,魏静萱咬牙道:“娘娘现在可以相信臣妾的话了吗?” 瑕月紧紧皱了眉头,她是亲眼看着四喜他们搜的,确实是搜得很仔细,一点也没有拉下,奇怪……难道魏静萱怀的当真是双生子?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她否决了,若魏静萱确实怀了双生子,权衡利弊,怎么着也是生下来对她更有好处;但若不是,那婴胎又藏在何处?要说带离暖阁,应是不可能之事。 见瑕月不理会自己,魏静萱心中暗自气恼,一直以来,瑕月都未曾将她真正放在眼里,仿佛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呵,瞧着吧,总有一日,她蝼蚁要撼动她的皇后之位,让她后半世都活在凄凉孤独之中。 不管心中是怎样的念头,魏静萱面上都维持着痛心愤怒之色,泣然道:“皇上,暖阁中未曾搜出其他孩子,可见多生子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确确实实就是仪贵妃害死了臣妾的孩子,求您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做主,莫要让害死他们的凶手逍遥法外!” 弘历盯着黄氏,胸口有气息在起伏,“馥容,当真是你吗?” 未等黄氏言语,永珹已是跪在她面前,慌张地道:“不会的,不会是额娘,她不会害令嫔娘娘的。” 永璋皱眉言道:“四弟,刚才你与我一起进来,应该看到殿内的形势,不是仪贵妃又会是谁?” 永珹用力摇头道:“我不知道,总之一定不会是额娘,求皇阿玛明鉴!” 在他们言语之时,瑕月眸光微亮,道:“皇上,臣妾记起来了,还有几处地方没搜过。” 在弘历询问的眸光下,瑕月指着魏静萱、庄正以及小元子三人道:“婴胎不过拳头大小,随意一个地方便可藏起来,为慎重起见,臣妾请求搜查他们三人,看是否藏了不该藏的东西。” 魏静萱闻言泣声道:“皇上,皇后此言简直就是在羞辱臣妾,臣妾已经失去了孩子,她却还要搜臣妾的身;臣妾不答应,不答应!” 见她情绪激动的似乎随时会崩溃,弘历忙出言安抚,胡氏在一旁道:“令嫔若是当真没藏起过婴胎,又何必怕皇后娘娘搜查?再者,搜仔细了,确实没有,也能还令嫔一个清白不是吗?” 魏静萱愤怒地盯着她道:“依着颖贵妃,是非搜不可了?若搜出来没有,是不是就定黄氏的罪,让她为我两个无辜的孩子偿命?!” 瑕月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是道:“不论伤害孩子的是仪贵妃还是令嫔你这个额娘,本宫都会还那孩子一个公道。”说着,她再次朝弘历行礼,“皇上说过,许臣妾彻查此事,如今既然有了疑点,就不可不查清楚,还望皇上应允。” 魏静萱激动地道:“皇上,臣妾说什么都不答应,那是臣妾的骨血,皇后怎么可以这样疑心臣妾。” 弘历握一握她的手,道:“令嫔,颖贵妃说的没错,你若想要清白,就得确保这屋中,再没有别的孩子!” 迎着他的目光,魏静萱用力咬着唇,眼中仍有着不甘与愤怒,但当知春来搜查时,并没有反抗。 知春检查的很仔细,不止搜了魏静萱的身子,还将床榻检查了一遍,均找到婴胎,至于小元子与庄正那边也是一样,一无所获。 魏静萱一脸讽刺地盯着双眉紧急的瑕月,“如何,可以证明臣妾怀的不是多生子了吗?皇后娘娘!” 瑕月冷然望着她,心思转动如飞轮,她明明从魏静萱眼底看到一丝慌忙,为何又搜不到任何东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次,弘历脸色难看地盯着黄氏,“当真是你令魏氏小产?令朕失去了这对龙凤胎?” ... ...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勾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他的怒火,黄氏急忙跪下道:“没有,臣妾根本不曾碰过令嫔分毫,确实是她自己捶落孩子嫁祸臣妾!” “轰――轰隆隆――”刚才还晴朗的天气不时何时阴沉了下来,阵阵春雷之声自乌云间响起。 弘历闭目,深吸着气寒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与朕说实话?” 黄氏听出他言语间深切的怀疑,急急道:“臣妾说的皆是实话,令嫔,她才是那个欺骗皇上的人,皇上切莫要着了她的当!” 胡氏与黄氏一道跪下,切声道:“皇上,臣妾相信仪贵妃,她一向与人为善,定然不会做害人之事,此事定然另有内情!” 正自这时,小元子忽地冲到陈奇面前,拉着他在弘历面前跪下,厉声道:“你当时也在殿内,你告诉皇上,究竟是何人说谎!” 陈奇没想到小元子会突然将自己扯进来,一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小元子咬牙道:“你明明就知道的很清楚,为什么不说,说啊!” 黄氏怎会察觉不到小元子的企图,急忙道:“陈奇,你如实将殿内发生之事告诉皇上,不得有一句隐瞒。” 陈奇伏在地上不停地发抖,他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不知自己该帮黄氏还是魏氏,他不想死,他想要活命! “讲!”弘历的怒喝将陈奇吓得面如土色,紧张地抠着金砖缝,颤声道:“奴才……奴才该死!主子她……” 见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见说下去,弘历仅余的那些耐心也被耗尽了,寒声道:“拖下去打,等他什么时候肯说了再带进来。” 一听这话,陈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道:“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愿意说!” 在心有余悸地看到小五退回原处后,陈奇咽了口唾沫,咬牙道:“奴才看到……主子与令嫔娘娘起了争执,之后小元子顶撞了主子几句,主子气愤之下,打了令嫔一掌,之后还不小心推倒了令嫔娘娘。”几经权衡,他终于还是选择了魏静萱,因为他清楚,一旦魏静萱事败,她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会将自己所做过的事,全部咬出来,包括临摹瑕月笔迹一事;到时候,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陈奇的话令魏静萱心中一松,虽然就算陈奇站在黄氏一边,因为他是黄氏的下人,其证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仍是可以将黄氏咬得死死的,但总是缺了什么,而黄氏又有瑕月护着,说不定真能脱身,但现在,呵呵……这个罪名,黄氏是背定了。 黄氏盯着陈奇,双眼几欲喷火,厉斥道:“狗奴才,你竟然与魏氏勾结,和她一起冤枉本宫?!” 陈奇不敢与她直视,低了头道:“奴才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主子,但奴才不能昧着良心说谎,请主子息怒!” 黄氏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不到魏静萱对陈奇的控制竟然如此之深,深到令他昧着良心替魏静萱撒谎! 无需别人说,她也清楚,如今的形势对她极其不利,就算有瑕月与胡氏帮着自己,能够安然脱身的机率也几乎等于零。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黄氏脑海里不停回想着这个问题,但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寻不到答案,她……已是陷进了一条死胡同之中。 “皇上……”胡氏想要帮黄氏说话,然刚说了两个字,弘历已是厉喝道:“谁都不许帮她求情!” 在胡氏被迫噤声后,弘历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黄氏面前,冷声道:“朕再问你一遍,是否果真是你?” 黄氏抬头迎上他冷凛的目光,缓缓道:“没有做过的事情,皇上就算再问臣妾一百次一千次,臣妾也是相同的回答;至于刘奇,他早就被魏静萱收买,所以这会儿帮着魏静萱来陷害臣妾。” 弘历薄唇微弯,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是吗?为何刚才不听你说?” 黄氏抿一抿唇,道:“臣妾答应过刘奇,会饶他一条性命,所以不愿提及此事,但臣妾没想到他竟然会一错再错,做出那样泯灭良心的事。” 弘历没有说话,然盯着黄氏的目光越发寒冷,令人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你是失手推的令嫔,并非蓄意加害她腹中的皇嗣,朕念着你伴驾多年的情意,本不想太过为难你,但你一再推脱,甚至编造出多生子的谎言,意图陷害令嫔,且至今仍不肯说实话,实在令朕失望,也令朕……寻不出对你留情的理由!” 瑕月听到他话中隐隐的杀意,怕他真会一怒之下下旨赐死黄氏,连忙上前道:“请皇上息怒,臣妾观此事,怕是另有隐情,还请皇上再给臣妾几日时间。” 魏静萱面色苍白地咬牙道:“娘娘之前说臣妾将孩子藏了起来,这会儿又说此事另有隐情?呵,若是如今受皇上斥责的人是臣妾,只怕就没有什么隐情了吧,不止如此,您还会催促着皇上尽快将臣妾定罪,甚至是赐死臣妾。” 瑕月平静地望了她一眼,道:“令嫔此言未免太过偏执,本宫素来对事不对人。”这般说着,她对弘历道:“皇上您刚才也说了,仪贵妃伴驾多年,对于她的禀性您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么多年来,她只有吃亏的份,何曾欺辱过别人,更不要说是陷害什么人了。” 永珹在一旁不停点头,哀求道:“皇阿玛,额娘一定是冤枉的,求您让皇额娘再查一查这件事吧。” 他们的话令弘历有所犹豫,迟迟未曾言语,魏静萱唯恐弘历被她说动,一脸愤怒地道:“娘娘这么说,就是指臣妾撒谎陷害仪贵妃了?仪贵妃不会欺辱别人,陷害别人,臣妾就会吗?如今失去孩子的是臣妾,您还要怎样,是否一定要将臣妾逼死您才甘心?!”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含泪道:“左右孩子没了,臣妾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思,干脆就如您所愿!”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藏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此说着,她竟然猛地往床柱撞去,幸好弘历及时将她拉住,这才没有闹出祸来,弘历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魏静萱紧紧咬着下唇,垂泪道:“臣妾如皇后所愿,也省得皇上左右为难。” 弘历叹了口气道:“皇后并不曾说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弘历的话并未让她止住泪水,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死了也好,至少臣妾可以见到那几个苦命的孩儿,不必留在世上受锥心之痛!” “会好起来的,相信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到她提及那几个早夭的孩子,弘历心情无比沉重,自他登基以来,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孩子,或是意外,或是被人所害,每一次的失去都令他心痛如刀割,不知这样的悲剧,要等到何时,才能彻底结束。 魏静萱哭了一阵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哑声道:“其它的话臣妾都可以忍受,唯独不可以说臣妾害自己的孩子,自从小公主离去后,臣妾做梦都希望能够再有一个孩子,可是……臣妾福薄,与这两个孩子仅仅只有四个月的缘份!” “朕明白。”在安抚了魏静萱后,弘历看向瑕月,沉思良久,道:“朕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你不能证明黄氏是清白的,一切依宫规处置!” 瑕月心中一松,连忙屈膝道:“,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查清真相。” 弘历点点头,扫了尚跪在地上的黄氏一眼,冷声道:“在这三日间,黄氏幽禁重华宫,非朕之命,不得踏出重华宫一步,亦不许人探视!”这句话,意味着连瑕月也不可随意探望。 魏静萱暗暗攥紧了双手,她说了那么许多,还将死去的孩子抬了出来,弘历居然还是没有立即处置黄氏,实在是可恨! 这样的恨意,令她越发坚定了要除去瑕月的心思,只有这个女人死了,她才会有好日子过! 永珹并不愿离开黄氏,但圣旨如山,他只能抹着眼泪离开,不时回头相望,至于刘奇,因为他是这件案子当中的证人,故也离开了重华宫,暂时被安排去内务府当差。 在胡氏陪瑕月回到坤宁宫后,夏晴亦得到消息赶来,得悉事由经过后,咬牙道:“这个魏静萱,简直就是诡狡如狐,将咱们都给耍了。” 胡氏叹然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证明仪姐姐的清白。” 夏晴蹙眉道:“娘娘,当真找不到多余的婴胎吗?” 胡氏望了默然不语的瑕月一眼,摇头道:“娘娘将暖阁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甚至连魏氏身上都搜了,若真有婴胎的话,早就被搜出来了。” 夏晴眉头紧蹙如起伏的山峦,迟疑道:“这么说来,魏氏怀的就不是多生子?” “不!”瑕月冷然开口道:“她怀的必是多生子,否则不会如此,刚才的搜查……定是有哪里漏下了。” 胡氏摇头道:“不管是漏了还是怎样,这条线索都是跟不下去了,得另寻法子才行!”说到此处,她恨恨地道:“都是那个刘奇,若不是他帮着魏氏冤枉仪姐姐,皇上又岂会相信。”身边之人的指证,永远都是最要命的,因为在外人看来,连身边人都背弃了,可见其错已是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镂金护甲在紫檀扶手上划过,有清冷的金光划过,寒声道:“以为只是一个不足为虑的跳梁小丑,结果却坏了大事,他也算能耐。” 夏晴恨声道:“要臣妾说,他根本就是不知死活,以为投靠了魏氏就会有活路,殊不知魏氏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一个,一旦仪姐姐被定罪,他的死期就到了,且还是死的不明不白的那种。” “那也是活该,只可惜……”胡氏刚说到一半,瑕月便凉声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本宫会让他说出实话的。”说着,眸光一转,落在齐宽身上,“去查这个刘奇的情况,另外从现在起,让周全盯紧刘奇,一刻都不要松懈了;至于倚梅轩那边,你也派人盯着,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待得齐宽答应后,瑕月又道:“不止刘奇,小元子与香菊也都给本宫查清楚。” 她低头抚着小腹,轻声道:“是本宫将仪贵妃卷入这件事的,本宫一定会将她完整无缺地救出来!” 且说魏静萱那边,她在被抬回倚梅轩的途中便睡了过去,直至华灯初上之时,方才醒过来,就着香菊的手半坐在床头后,道:“皇上呢?” 小元子恭声道:“皇上见主子一直睡着,便先行离去了。”说着,他又道:“庄太医开的药已经煎好了,主子可要现在服用?” 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赶紧下去将药热了一热,然后端上来给魏静萱服用,“庄太医说您这次小产,对身子伤害颇大,这一个月里,定要好生休养,以免落下病根。” 魏静萱点一点头,将空药碗递给香菊,道:“你下去吧。” 待得香菊离开后,魏静萱盯了小元子,凉声道:“那两个婴胎呢?” 小元子低着头小声道:“启禀主子,奴才已经埋在后院了,那个坑奴才挖得很深,保准不会有人发现。” 魏静萱冷笑道:“怎么了,顶在头上很不舒服吗?令你急着埋了。” 魏静萱所怀的,确实是多生子,小产之时,随血一共流出四具婴胎,庄正从中挑选出一对男女,余下的两个,魏静萱几经思量,最终藏在了小元子的帽子之中,这是搜查之时,最易忽略的地方,事实也确实如此。 四喜等人搜遍了小元子全身,唯独不曾掀起他帽子查看,也难怪四喜他们,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人将血肉模糊的婴胎顶在头上,且先不说不吉利,只是想想就怪恐怖的。 小元子心里自然也是百般不愿,但魏静萱发了话,他不敢不从,只能胆战心惊地顶在头顶,待得回到梅轩后,他赶紧将它们取下来埋在地里,之后又烧了热水,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一定要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赔笑道:“能顶着二位小阿哥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气,哪里会有不舒服,不过奴才想着人逝之后,当尽快入土为安,这才埋了二位小阿哥。” 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魏静萱分得很清楚,幽幽一笑,道:“去,将它们给挖出来。” 小元子愕然之余又有些慌张,小声道:“主子这是为何?”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担心本宫再让你顶在头上吗?”在小元子的讪笑中,她道:“皇后一日未寻到婴胎,就一日不会罢休,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搜这倚梅轩,万一让她搜到,本宫这么多日子的谋划与辛苦可就都白费了。” 小元子赶紧道:“主子放心,奴才埋得很深,就算皇后来搜,也一定搜不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静萱凉声道:“记着,想要确保安然,就一定不能留下把柄或是痕迹。” 小元子迭声答应,之后又为难地道:“可是取出来之后,还是得寻地方掩埋,不留痕迹,这……这该怎么做?” “随便生堆火,将它们扔进去烧了就是了,连这点脑筋也不会动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魏静萱没有丝毫不忍或者难过,也是,她连活生生的女儿都下得了手,更不要说小产流下的两具婴胎了。 “奴才这就去办。”小元子正欲离去,魏静萱又唤住他道:“你设法去见一见刘奇,让他把嘴巴闭紧一些,皇后找不到线索,怕是会从他身上下手。” “奴才省得。”待得小元子答应后,魏静萱轻咬着唇,极其不甘心地道:“看皇上今日待皇后的态度,三日后,就算黄氏被定了罪,只怕也只是轻罚了事,不会废入冷宫,更不会赐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皇后……”不等小元子说完,魏静萱已是寒声道:“为了对付黄氏,本宫赔上了腹中龙胎,绝不能让她逃过此劫,黄氏……一定要死!”顿一顿,她道:“去传庄正来见本宫。” 小元子退到门外之时,恰好看到永璋在,赶紧打了个千儿,后者道:“娘娘醒了吗?” 小元子连忙答道:“回三阿哥的话,已经醒了。” “可有好些了?”面对永璋的询问,小元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其实主子身子并无大碍,虽说虚弱了些,但只要用心调养,终是能好的,就是这心里的伤……不知何时才能好。主子怀有龙胎三次,却无一个孩子能够成活,最长命的二公主,也只是活了两个月,莫说是主子了,就连奴才也看得心酸。”说着,他瞅了永璋一眼,道:“三阿哥您若是进去,就帮着安慰安慰主子,劝她不要太过伤心了。” “我会的。”这般说着,永璋推门走了进去,魏静萱正倚坐在床上想事,看到永璋进来,立刻敛起脸上的冷意,虚弱地朝永璋伸出手。 永璋快走几步,握了她的手切声道:“娘娘您还好吗?” 魏静萱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放心,不至于要了性命。” 永璋连忙道:“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知道您心里难过,但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无济于事,还是看开一些吧;您人那么好,我相信您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魏静萱摇头悲声道:“就算再有又如何,本宫失去的孩子呢?他们并不能再回来,永璋,你知道吗?本宫失去了四个孩子,四个……”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若他们都活着,最大的那个都已经会叫你三哥了,原以为这次可以一补失去他们的遗憾,结果……却是更深的,只要一想起他们,本宫这心就跟有刀子在剜一样,真的很痛很痛!” “娘娘您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待得劝魏静萱止了哭泣后,永璋恼恨地道:“都怪仪贵妃不好,她明知道您怀着龙胎,还那样推您,事后还冤枉说是您自己捶落的龙胎,实在是岂有此理!娘娘您放心,我一定请皇阿玛重重惩治仪贵妃,还早夭的弟妹一个公道。” 魏静萱涩然道:“没用的,你皇阿玛一向听信皇后之言,之前在重华宫你也看到了,明明仪贵妃罪证确凿,就因为皇后一句‘尚有可疑’,便生生延了三日,三日时间……足够皇后为她脱罪了。” 永璋当即摇头道:“不会的,这么多人指证仪贵妃,任谁都不能助她脱罪,皇阿玛一定会将其废入冷宫。” 魏静萱郁郁道:“别人或许不行,但皇后一定可以,她的手段是你难以想象的。”说到此处,她倏然加重手上的力道,紧紧攥着永璋的手激动地道:“小心她!一定要小心她!” 她的言语令永璋对瑕月越发反感,连忙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小心的,还有这一次,若三日后,她果真偏坦仪贵妃,我定会向皇阿玛进言!” 魏静萱点头,缓缓松开了手,待得情绪平复一些后,她又道:“四阿哥呢,他怎么样了?” 她的话令永璋露出几分忧色,“四弟去了阿哥所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端来的午膳也是一口没吃。” “倏然出了那么大的事,四阿哥心里肯定难过,你得空多安慰他。”说着,魏静萱叹了口气,抚着平坦的小腹,哽咽道:“都是本宫不好,若本宫今日不曾去重华宫,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孩子也会依旧好好的在本宫腹中。” 永璋咬牙道:“不好的那人是仪贵妃,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所为,娘娘与四弟都是受她所害。” 魏静萱点头未语,过了一会儿,小元子领着庄正走了进来,恭声道:“主子,庄太医来为您请脉了。” 永璋见状,道:“我先告退,明日再来看望娘娘。” 魏静萱温言道:“去吧,多开解四阿哥,得暇的时候,带他去看看你额娘,或许会好一些。” 待永璋身影消失后,庄正欲要上前为她请脉,却见魏静萱敛了脸上的温色道:“本宫无事,今日传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事。” 庄正恭声道:“娘娘请说。”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不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低头抚过盖在身上的锦衾,凉声道:“依你所见,仪贵妃被定罪的机率有多大?” “这个……”庄正面露难色,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微臣不敢妄言,得看皇上圣意如何,又或者皇后娘娘是否能够找到为仪贵妃脱罪的证据。”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道:“不要与本宫绕弯子,此处没有外人,直说无妨。” 庄正偷偷觑了她一眼,拱手道:“原本依着娘娘的计划,仪贵妃今日就该被问罪,但皇后娘娘力保,使得事情出现了变化;三日时间虽说不长,但一夜尚且容易梦多,何况是三日;故微臣私以为,此事变故很大,这会儿实在难以定论。”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夜长梦多,一个不好,可能本宫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魏静萱看一看他,道:“本宫知道夹竹桃可以致人性命,可惜重华宫中没有,不知还有什么花木与夹竹桃一般?” 庄正眼皮狠狠一跳,骇声道:“娘娘您想做什么?” 魏静萱抿了唇浅笑道:“当一个人罪孽深重之时,往往会因为内心的恐慌以及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而选择自尽。”说着,她扬一扬眉梢,“庄太医还没有回答本宫的话。” 庄正定一定神,道:“与夹竹桃一般可以致人死地的花木并不少,譬如铃兰、洋地黄、曼陀罗等等,但这些宫中并无种植,重华宫中应该也是没有。” 魏静萱紧皱了眼皮道:“这么说来,岂非仪贵妃想要‘服毒自尽’也没有法子。” 庄正犹豫了一下道:“恕微臣直言,今次之事或许不能让皇上赐死仪贵妃,但贬斥是必然之事,娘娘又何必再冒险行此事。” 魏静萱冷笑道:“庄太医觉得区区贬斥就可以抵消本宫这么多日的心思,还有失去的龙胎吗?” 庄正紧拧了双眉道:“微臣明白娘娘的心意,但重华宫已经被封宫,若是依着娘娘所言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还请娘娘三思!” 魏静萱盯着自己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凉声道:“自从乾隆三年入宫,本宫走的哪一步没有危险,危险与机遇从来都是相伴相生的。” 庄正沉默良久,道:“但微臣刚才也说了,重华宫中并无什么有毒之物,若是用砒霜、乌头等毒物,只怕皇上会有所疑,认定仪贵妃并非自尽;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对娘娘不利。” 魏静萱冷声道:“依你这么说,自尽之法是行不通了?” “至少不宜用毒。”在庄正这句话后,屋内静了下来,许久,方才听得魏静萱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庄正拱手退下后,小元子轻声道:“主子您刚刚小产,不宜劳思过度,奴才侍候您再睡一会儿吧。” 魏静萱有些烦燥地道:“不解决了重华宫的事,本宫哪里睡得着。” “可是庄太医说了,下毒之法并不适用,不然……”他小心翼翼地道:“还是等下一次吧,咱们可以对付仪贵妃一次,就可以对付她两次,主子无需急于一时。” 魏静萱冷笑道:“说得轻松,你以为仪贵妃亦或者皇后还会再给本宫这样机会吗?”不等小元子回答,她已是自顾着摇头道:“不会,所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仪贵妃全身而退。”静默片刻,她道:“你尽快去见刘奇一趟,把话说得好听一些,看他有没有法子与小孟子见上一面,这枚棋子……或许可派得上用场。” 小元子点头应下,待得夜幕降临之后,悄悄去了内务府,刘奇在那里负责洒扫的活,他没有费多少劲便见到了后者,在拉扯着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后,小元子轻声道:“主子一醒来就催着我来看刘哥,就怕你会有什么事,这会儿看到你无事就安心了。” “如今是无事,但三日后……”刘奇不安地道:“万一皇后娘娘查到我在说谎,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仪贵妃推的主子,那这就是真相,皇后查不出什么来,仪妃休想脱身。” 刘奇轻吁了一口气,道:“若是这样就好了,这几日可真是难熬。” “对了,刘哥可知重华宫除了前后门之外,还有什么出入的地方吗?”小元子的话令刘奇好生奇怪,道:“每个宫院都只有前后门,你是知晓的,哪里还有其他出入之处,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元子转着心思道:“还不是为了刘哥你,主子既然答应了会救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但仪贵妃不会,她一旦脱困,定会千方百计的害你,要你性命,以报今日之仇。” 刘奇骇然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仪贵妃难以脱身,怎么一转眼又说她会脱困,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哪一句都是真的,仪贵妃固是难以脱身,但皇后那样帮着她说话,皇上怕是不会严惩,极可能罚她降为妃或是嫔便算了事;到时候她仍是宫中的主子,要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得这话,刘奇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急切地道:“那……那要怎么办?” 小元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刘奇闻言惊得几乎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你……你……你疯了!” “刘哥!”小元子拉住他的手道:“主子何尝愿意这样做,但若不如此,你就有性命之危,主子皆是为你着想啊!” 刘奇用力甩开他的手,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能……”停顿片刻,他又道:“再说小孟子也肯定不会答应。” “小孟子早就已经得罪了仪贵妃,只是自己不晓得罢了;他若不这么做,等待他的,亦只会是死路一条,只要刘哥你好生劝他,他一定……” “你不要再说了!”刘奇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总之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答应你,你回去吧。”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非走不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元子摇头劝道:“刘哥,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回头吗?回不去了,这一次,不是仪贵妃死就是你亡!”见刘奇不吭声,他又道:“或许在皇后、仪贵妃她们的眼里,咱们的性命就跟野草一样卑贱,但咱们就不是人吗?不,咱们一样有父母兄弟,刘哥,你与我说实话,你舍得下这一切吗?” 刘奇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当然不想死,但小元子所言,实在太耸人听闻,他连想都不敢想。 见他迟迟不说话,小元子故意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刘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我与主子再操心也是无用的,我这就去回了主子,让她莫要再理会此事。” 见小元子要走,刘奇连忙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不在意,只是……那可是贵妃娘娘,杀她……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你们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小元子肃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哥若想要往后高枕无忧,这一步非走不可。” 刘奇被他说得心烦意乱,不停地来回走着,双手颤抖个不停,良久,他努力定了心神道:“我记得重华宫的后面有一扇掖门,平日里一直都关着,但那锁早坏了,根本锁不住,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原本说要换,但后来那个人偷懒,一直都拖着不曾换过。若是那里没人把守的话,倒是可以悄悄进到重华宫,但是……能不能说服小孟子就两说了。” 小元子精神一振,道:“能见到小孟子就好,我这就回去禀告主子,请她拿主意,刘哥再在这里委屈几日,等事情一了,我就请主子为你安排一个好差事。” 刘奇除了点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目送小元子离去后,他便回去继续做事,殊不知他与小元子的见面,早就已经落入了隐在暗处的周全眼中。 当夜,周全赶去坤宁宫,然到了那边,瑕月已是歇下了,知春得悉他的来意后,迟疑地道:“主子今儿个累了一天又忧思过度,之前歇下的时候,说腰腹隐隐有些酸涨,若是再操劳,我怕龙胎会有恙。” 周全犹豫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那我明儿个一早再来。” 翌日清晨,周全早早就赶去坤宁宫将此事告之瑕月,“奴才怕他们发现,所以站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的说话,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是今儿个的事?”面对瑕月的询问,知春连忙道:“启禀主子,是昨儿个夜里的事,当时您已经歇下了,奴婢想着入睡前主子身子有所不适,又疲惫得很,便没有惊扰,让周全今早再过来。” 瑕月蹙眉喝斥道:“糊涂,如今是什么时候,一个晚上足以发生许多事,若因此误了证明仪贵妃清白的机会,你担待得起吗?” 知春低着头不敢言语,齐宽轻声道:“主子息怒,知春也是因为关心主子才会如此,还请主子饶恕她这一回。” 瑕月没有言语,转而道:“刘奇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吗?” “回主子的话,都清楚了,他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弟弟,听闻他当年是为了凑银子给弟弟看病,才净身入宫,他们一家人就住在京郊;刘奇闲着的时候,喜欢赌上几把,奴才问了一个也常去永巷赌的人,说前阵子刘奇曾问小元子借过银子,从那以后两人就颇为要好;奴才猜测,刘奇应该就是那时开始与令嫔勾结。” 瑕月冷声道:“立刻去将刘奇带来,本宫要亲自问他。” 周全一怔,小声道:“主子,这样会否打草惊蛇,毕竟咱们尚不知晓他昨夜与小元子说了些什么。” 瑕月摇头道:“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等了,依本宫的话去做吧。”见她心意已决,周全不再多说,依言回了内务府。 刘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扫地,昨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未眠,满脑子都是小元子说的话。 他扫净了地,欲去另一处打扫,岂料一回身就看到周全站在自己身后,吓得他心跳都停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感觉到跳动,他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头道:“见过周总管。” 周全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咱家来。” 刘奇连忙依言搁了东西,跟在他身后,在一路出了内务府后,他小声道:“周总管,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皇后娘娘要见你。”周全的回答令刘奇脸色煞白,下一刻,慌意从自肢百骸涌上心间,令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在勉强止住这个冲动后,再次道:“不知皇后娘娘传召奴才,是为了什么事?” 周全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咱家可不知道,你自己去问皇后娘娘吧。” 三月将至,春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冬天的寒冷,然刘奇却有一种置身冰窖的感觉,浑身冰凉,昨日皇后看自己的眼神就很是不善,这会儿召见,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周全走了一会儿,不见他跟上来,催促道:“愣在那儿做什么呢,若是去晚了,小心皇后娘娘怪罪。” “是。”刘奇胡乱答应一声,心慌意乱地来到坤宁宫,还没见到瑕月,就已经一阵腿软,在勉强撑着进了内殿后,慌忙跪下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下一刻,他耳中传来清冷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刘奇战战兢兢地抬了半张脸,那双眼却是怎么着也不敢与瑕月对视,他能感觉到冷凛如利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一阵徘徊,令皮肉有细微的疼痛。 “刘奇,本宫问你,你在重华宫的这些日子,仪贵妃待你如何?”见瑕月一来就直指黄氏,刘奇心里越发的不安,战战兢兢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 瑕月凉凉一笑道:“既是恩重如山,你为何要与令嫔勾结,与她一起诬陷仪贵妃?” 刘奇慌忙摆手道:“没有,奴才没有背叛主子,奴才昨日所说的都是事实,主子她一时不小心,推了……” ...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悬梁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掌嘴!”未等刘奇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挨了两掌,火辣辣的疼,待得齐宽退回来后,瑕月漠然道:“若再让本宫从你嘴里听到谎言,可就不是掌嘴那么轻的了。”在刘奇惊慌的目光中,她再次道:“昨夜小元子来见你,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刘奇眸中掠过浓重的慌意,他想要否认,又怕挨打,干脆闭了嘴不说话,瑕月冷然一笑,缓步走到他面前,“刘奇,本宫知道,你入宫是为了换取银子给弟弟治病,可现如今,你正在将你弟弟还有父亲往悬崖上逼,只要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而你……就是害死一家的凶手,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刘奇紧紧攥着双手,颤声道:“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冷声道:“本宫一定会查清令嫔落胎一事的真相,区别只在于,是你告诉本宫,还是本宫自己查出来,若是后者,刘奇,不止你要死,你们全家都会因为谋害皇妃,欺君罔上,而被判死刑,这是你想要的吗?” 刘奇心神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自这个时候,郑九匆匆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主子,大事不好,重华宫出事了。” 瑕月脸色一变,当即道:“出什么事了?” “仪贵妃……仪贵妃她……”郑九吞吐着不敢说下去的模样令瑕月心中一沉,强定了心神催促道:“快说,究竟什么事!” 郑九咬一咬牙,低头道:“重华宫的宫人发现仪贵妃她……她悬梁自尽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变色,尤其是瑕月,脸颊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瞬间被抽空,变得比纸还要苍白,死死盯着郑九,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郑九悲鸣一声,跪下道:“请主子节哀!” 瑕月厉喝道:“本宫让你再说一遍,你没听到吗?说!” 齐宽见情况不妙,连忙上前扶住浑身都在轻颤的瑕月,低声劝道:“主子当心身子,您现在动气不得。”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一味盯着郑九,咬牙道:“说!” 郑九无奈地道:“回主子的话,仪贵妃她……悬梁自尽了!” 瑕月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无力地往后仰去,耳边响起齐宽等人的惊呼声,一直到郑九再次说话之前,她都在安慰自己,是她一时听错了,黄氏怎么可能会悬梁自尽,可是郑九的话,却无情地打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齐宽一边扶着瑕月在椅中坐下,一边脸色难看地望着郑九道:“这件事,当真吗?” 郑九苦着脸道:“若不是千真万确的消息,我怎敢来禀告主子,这会儿皇上与颖贵妃他们应该都已经去了重华宫。” “可是没理由啊,仪贵妃怎么会自尽呢?”齐宽话音未落,刚刚才坐下不久的瑕月便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紧紧咬着牙道:“备肩舆,本宫要去重华宫。” “主子,您刚才险些晕了过去,还是……”未等齐宽说完,瑕月已是怒喝道:“立刻去备!” 面对她近乎崩溃的疾言厉色,齐宽不敢再言,当即下去准备了肩舆,疾步往重华宫赶。还未靠近重华宫,便隐隐听得哭声,待得近了,这哭声越发明显,透着无尽的悲痛、忧伤,绝望。 这样的哭声,犹如重拳不断击打在瑕月的胸口,令她脸色越发的难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弘历已是在重华宫中,他心中亦是难过得紧,虽说黄氏犯了错,他却从未想过要她死,可偏偏她自己想不开,竟是悬梁自尽。 弘历瞧见瑕月进来,连忙拦住她道:“皇后不要进去。” 瑕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极其缓慢地道:“臣妾要去见仪贵妃!” 弘历忍着心中的难过道:“仪贵妃已经去了,你如今有着身子,不宜去见,听朕的话,先行回去!”说着,他道:“齐宽,立刻扶皇后回宫。” “滚开!”瑕月用力甩开齐宽的手,面色狰狞地盯了弘历道:“臣妾要见仪贵妃,一定要见她!” “皇后……”弘历刚说了两个字,瑕月已是跪下道:“若皇上不让臣妾见,臣妾便在此处长跪不起!” 这世间,若说有什么人能让弘历无奈,必是瑕月无疑,他长叹一声,扶起瑕月道:“好吧,朕陪你一道进去。” 胡氏与夏晴正在内殿痛声哭泣,看到瑕月进来,欲要言语,然临到嘴边,却皆化成了无尽的哭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一夜之间,黄氏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实在令她们无法接受。 瑕月麻木地往床榻走去,那里躺着一个以白布覆面的人,当瑕月抬手触及白布一角时,弘历低声道:“瑕月,不要看了。” 瑕月没有理会他的话,缓缓拉起白布,露出白布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以及……脖颈处触目惊心的淤痕。 “不会的,不会是仪贵妃,一定是有哪里错了,不会是她!”在这样的喃语中,晶莹的泪水不停自眼中落下,滴落在皇后缂金彩凤的华衣上,化做点点晕散的痕迹。 看到她这样子,弘历心中亦是悲恸难捺,替她拭了泪道:“皇后,你已经看过仪贵妃了,朕陪你回去,久待此处对你与孩子并无好处。” 弘历的手刚离开,瑕月的脸颊便再次被泪水爬满,她屈身,抚过黄氏冰冷的脸颊,低低声道:“请太医看过了吗?” 跪在一旁的小孟子抹了泪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一发现主子自缢,便立刻救下主子然后去请太医,可是……太医说已经晚了,救不了主子!”说到此处,他呜呜地哭泣起来,悲声道:“若是奴才早一些进来,主子她……她或许还有的救,奴才实在是该死!” 瑕月喃喃道:“再请太医来看,仪贵妃不是短命之相,她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的,一定是之前的太医不仔细。” ... 第一千零七十章 动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孟子哽咽道:“主子身子已经凉了,她……” “闭嘴!”瑕月一声厉喝,刚刚还平静的面目此刻变得狰狞可怖,死死盯了小孟子道:“本宫让你去请太医,快去!” 小孟子不知所措地望向弘历,后者望了一眼情绪近乎失控的瑕月,不忍心刺激她,叹然道:“依皇后的话,去请所有太医过来。” 小孟子应了一声,躬身离去,在他走后不久,叶赫那拉氏以及陈氏等人也相继到了,站在一旁低泣,至于这哭泣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殿外有脚步声响起,正是方太医他们到了,小孟子依着弘历的话,将所有在太医院的太医皆给请了过来,足有七人。 瑕月退开一步,身子微微发抖地道:“你们立刻为仪贵妃诊治,哪一个能治得好仪贵妃,官晋一级,赏金千两!” 方太医等人面面相觑,只看黄氏身上那半盖的白布,他们就知道后者已经没有了生机,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法肉白骨,活死人。 周明华就是之前小孟子请来为黄氏诊脉的太医,所以他对黄氏的情况最为清楚,拱手道:“启禀娘娘,仪贵妃已经断了生机,无法……”话未说完,瑕月已是喝斥道:“胡说!本宫刚才碰触仪贵妃时,她身子明明还是暖的,怎么会没有生机,医治病人,最忌讳不经诊治便妄下定论,难道这样浅显的道理还要本宫教你吗?” 周明华待要言语,方太医已是悄悄拉住了他,示意他莫要在这个时候触怒瑕月,随即朝瑕月道:“娘娘息怒,微臣这就为仪贵妃诊治。” 方太医上前一步,伸手搭在黄氏腕上,正如他所知,黄氏身体冰凉,腕间犹如冷硬的山石,没有丝毫动静;在他之后,余下几位太医也各自上前诊脉,结果与方太医相同。 “如何,是不是还有救?”面对瑕月期盼的目光,方太医涩声道:“回娘娘的话,仪贵妃生机已断,微臣等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本宫不相信!”瑕月用力摇头,一把握住黄氏的双手,急切地道:“你们自己摸摸,明明还有体温,还是暖的,怎么会救不了!” 方太医等人一起跪下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弘历忍着眸中的酸意,扶了瑕月的肩膀道:“仪贵妃已经去了,你……”未等他说完,瑕月已是直起身,紧紧攥了弘历的袖子道:“皇上,这些都是庸医,救不了仪贵妃,您下旨广招天下名医,一定有人可以救得了仪贵妃!” “瑕月!”弘历凝视着她的双眸,哑声道:“仪贵妃去了,不论你接不接受,她都已经去了,谁都救不了她!” 叶赫那拉氏抹着泪上前道:“臣妾知道娘娘与仪贵妃感情甚好,但……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娘娘节哀,莫要太过伤心;仪贵妃在天有灵,相信也不愿看到娘娘伤心难过。” 这个时候,急促的奔跑声传入众人耳中,紧接着,永珹出现在殿门口,他怔怔地望着覆着白布躺在床榻上的黄氏。 他不是三四岁的孩童,已经清楚明白那张白布的含义,可是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不知道,那样就可以假装额娘只是睡着,而不是……死去! “额娘!”随着这声悲鸣,他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床榻前,紧紧抱着黄氏恸声大哭,“额娘明明说过要看着儿臣开牙建府,成家立室,怎么说话不算话,怎么可以扔下儿臣不管!您起来啊,睁开眼看看儿臣,求求您,求求您!” 永珹甫一出生,就是由黄氏养在身边,十二年的相处,令她们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永珹怕热,每到夏日里,黄氏就会坐在床边亲自为永珹打扇,直至他睡沉了方才离去。永珹病了,她就亲自煎药,并且衣不解带的守在其床边,病一日就守一日,病十日就守十日;有一次永珹反复高烧,足足过了半个余月才算痊愈,黄氏就寸步不离地守了他半个余月,之后她自己大病一场,瘦了许多。 永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黄氏会那么狠心地离自己而去;这样的生离死别,令他无法接受。 “皇阿玛!”永珹哭着朝弘历磕头,悲泣道:“您救救额娘,求求您,不管她有什么错,都由儿臣一力承担,只求您让太医救她!” 望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永珹,弘历满心酸楚,他何尝愿意看到黄氏死,可是他无能为力,一如当年失去永琏、长乐,就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依旧只是个凡人…… 弘历蹲下身,悲声道:“永珹,你额娘已经走了,谁都救不了她,皇阿玛也不能。” “主子!”齐宽的急呼声,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弘历,抬眼望去,只见瑕月双目紧闭软软倒在齐宽怀中。 弘历连忙一个箭步过去抱起瑕月,骇声道:“太医,快救皇后!” 宋子华最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为瑕月诊脉,待得收回手后,他急切地道:“皇后娘娘脉象虚弱,有滑胎之兆,微臣要立刻为娘娘施针固胎,晚了怕是来不及!” “去暖阁。”扔下这句话,弘历抱着瑕月,快步来到暖阁,宋子华一边跟在后面,一边自随身医箱中取出银针,待得瑕月被平放在榻上后,便立刻为其施针,一刻也不敢耽搁。 待得收起银针后,他再次为瑕月诊脉,随即让齐宽取来纸笔写下一张方子,道:“三碗水煎成一碗,娘娘醒了之后,立即服用,之后每隔四个时辰服用一次,切勿忘记。” 待齐宽下去后,弘历紧张地问道:“皇后是否无事了?” “回皇上的话,如今只是暂时无恙,若娘娘醒来之后,仍是如此激动,只怕……药石无效。”说着,他觑了弘历一眼,进言道:“还请皇上多加安慰娘娘,请她尽量保持心情平静。” 弘历忧心忡忡地望了昏迷不醒的瑕月一眼,沉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死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并不知道自己所引发的骚乱,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与黄氏在潜邸的初识;梦见黄氏在愉妃挑拨之下,依旧对自己信任不疑;梦见她与黄氏定计引魏静萱上勾,梦见…… 瑕月倏然坐起身,尖声大叫“不要!” 弘历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瑕月,朕在这里,不要怕,朕在这里!” 在弘历的迭声安慰下,瑕月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心有余悸地望着弘历道:“臣妾刚才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仪贵妃死了,她……”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声音,盯着弘历难掩悲意的双眸,颤声道:“这不是梦对不对?仪贵妃她真的……” “瑕月。”弘历抬袖拭去瑕月额间的冷汗,拥紧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低声道:“朕知你与仪贵妃多年来一直情如姐妹,但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仪贵妃也不例外。” “虽然馥容不在了,但你还有朕,还有咱们的孩子。”弘历收紧了双臂,心有余悸地道:“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宋太医说你有滑胎之兆,幸好救治及时,方才无恙,不过只是暂时,你若再如刚才那样激动,孩子就难以保住;瑕月,咱们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孩子,你忍心失去他吗?” 瑕月低头,颤抖着抚上小腹,贝齿死死咬着唇,有一丝血腥味在嘴里蔓延,许久,她哑声道:“臣妾不相信仪贵妃会自缢!” 弘历叹然道:“朕也不相信,但小孟子说撞门进去的时候,门窗皆紧闭,除了馥容之外就再无其他人,除了自缢之外,寻不出其他可能。或许她是害怕朕会责怪于她,所以……” “不会!”瑕月尖锐地打断弘历的话,“仪贵妃说过,令嫔怀的是多生子,难以生下,所以自己捶落龙胎嫁祸仪贵妃,既是这样,仪贵妃根本没有自缢的理由。” 弘历微皱了眉头道:“但是昨日你已经将暖阁里外都检查过了,连静萱的身子也搜了,没有其他婴胎,这又如何解释?” 瑕月咬一咬唇,低声道:“臣妾不知道她将多余婴胎藏在了何处,但必然是有的;令嫔怕臣妾查出事情真相,所以先下手为强,害死仪贵妃。” 弘历叹了口气道:“朕知你痛心仪贵妃之死,但静萱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她……” “她什么样的胆子没有,什么样的人不敢杀!”瑕月激动的说着,旋即摇头道:“说来说去,皇上还是宁愿相信令嫔也不愿相信臣妾。” “胡说,朕若不相信你,昨日也不会让你一遍又一遍的搜查,更不会宽限三日,着你查明真相。”面对瑕月的置疑,弘历颇有不悦,忍不住斥了她一句。 “既是这样,皇上就该相信仪贵妃是清白的,她不会悬梁自尽,是遭人所害。”这般说着,瑕月想起一事来,急切地道:“对了,那个小孟子,仪贵妃说过此人有可疑,臣妾要见他,他一定知道真相,说不定就是他帮着令嫔害死了仪贵妃!” “瑕月!”见瑕月越说越激动,甚至想要从榻上下来,弘历连忙按住她,在抹去她唇间的殷红后,叹然道:“你好生躺着,朕立刻去传小孟子进来,也可以传顺天府最好的仵作来给仪贵妃检验,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件事,为了咱们的孩子,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激动。” 待得瑕月答应后,弘历当即命四喜传了哭得双目通红的小孟子进来,至于小五则奉了口喻出宫,传召顺天府仵作。 小孟子进来后,跪在地上哑声道:“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瑕月缓了口气,盯着他道:“本宫问你,你主子是怎么薨的?” 小孟子低了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今早打了水侍候主子梳洗,结果到了门外,发现门反锁着,怎么叫主子都没反应,奴才有些担心,又四下去看了一遍,发现窗子也都锁着,奴才怕主子有什么事,就擅自将门给撞开了,结果一进去就发现主子悬梁自缢;奴才已经立刻将主子救下来了,可是已经晚了……”说到伤心处,他又哭了起来,好不难过。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你与刘奇平日关系怎样?” 小孟子哭声一滞,旋即嗫嚅地道:“奴才与刘奇虽然差事不同,但同在一个宫中,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刘奇好赌,曾问小元子借银子赌博的事,你知晓多少?” 小孟子连连摇头道:“奴才与刘奇充其量只是点头之交,所知不多,娘娘说的事,奴才也不曾听刘奇提起过。” 面对小孟子一味否认,瑕月心中恼恨,待要厉声质问,腹部隐隐传来一丝痛楚,为免胎儿有恙,瑕月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既然是强行撞开的门,门闩应该是断了,立刻去将门闩拿来给本宫看。” 小孟子不敢怠慢,依言去取来门闩给瑕月,正如瑕月所猜,门闩从中断裂,仅有一点木皮连着,断裂的口子很新,看起来,小孟子似乎没有撒谎。 但瑕月清楚,黄氏是不会自尽的,所以小孟所言,必然有问题,只是一时之间,她还抓不住漏洞在哪里。 正自这个时候,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弘历忽地从她手中取过门闩,凉声道:“确定就是这根?” 小孟子眸中掠过一丝慌意,偷偷觑了道:“是,这就是……” “还敢撒谎!”弘历一声暴喝,吓得小孟子不敢言语,低垂的脸庞苍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弘历将门闩扔在他身上,寒声道:“若真是你撞断的,门闩应该是由内向外断裂,但是这一个却是由外向内断裂,你告诉朕,要怎么样才能撞成这个样子?” 小孟子满头冷汗,好一会儿方才嗫声道:“奴才也不知道,或许……是主子反锁的时候,不小心将门闩给锁反了。” ...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仵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冷笑道:“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朕只问你,仪贵妃一心寻死,怎么还有心情锁闭殿门?” 小孟子紧张地抠着细密的砖缝,颤声道:“想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才会将门窗都给关了起来。” 弘历重哼一声,盯着小孟子道:“说,仪贵妃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小孟子吓得连连磕头,满面惶恐地道:“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见弘历不说话,他又急急道:“奴才就算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对主子有一丝不利,求皇上明查。” “不见棺材不掉泪!”在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后,弘历扬眉道:“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若是还不肯招,就交给慎刑司,除了不能让他死之外,由着慎刑司那些人处置,朕倒要看看,他的嘴能硬到何时。” 小孟子迭声求饶,对于宫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慎刑司,一旦进了那里,就算能够出来,也去了半条命,然弘历已经对黄氏的死起了疑心,又怎会因为他几句哀求就改变心意。 待得小孟子被拖下去后,弘历沉声道:“瑕月,你刚才说刘奇与小元子有所往来?” 到了这个时候,瑕月已是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如实道:“是,而且臣妾听周全所言,他昨夜曾见小元子去找过刘奇,今日一早,臣妾传了刘奇问话,结果还没问几句话,郑九便来禀报,说仪贵妃……去了。”瑕月忍着心中在悲意,续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愿相信令嫔是一个如此攻于心计之人,但若真的与她无关,她为何要连夜遣小元子去见刘奇?又为什么那么巧,在他们见过的当夜,仪贵妃就薨了?” 弘历静静听着,许久,他缓缓点头道:“朕明白了,这件事,朕会与你一起彻查清楚,不会让馥容枉死。” 瑕月用力点头,哽咽地道:“多谢皇上肯还仪贵妃一个公道,仪贵妃若是在天有灵,相信也会有所安慰。” 弘历摇头道:“这是朕应做之事,无需谢朕。朕只是想不到,朕的后宫之中,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连贵妃也敢加害。” “人心叵测,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四喜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二十杖已毙,但小孟子始终咬定说自己不曾加害仪贵妃!” 弘历挥手道:“带他去慎刑司,另外去坤宁宫将刘奇带过来。” “嗻!”四喜知晓此事涉及仪贵妃之死,非同小可,是以一刻都不敢耽搁,未过多久便将刘奇给带了过来,后者眸中透着慌张之意。 不等其行礼,弘历便道:“昨夜你与小元子见过面?” 刘奇飞快地看了一眼瑕月,低头道:“回皇上的话,之前皇后娘娘也问过奴才相同的话,但奴才昨夜确实并不曾见过小元子。” 一听这话,瑕月柳眉倒竖,寒声道:“周全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刘奇,你是否非要本宫大刑侍候,才肯说实话?” 刘奇慌得赶紧伏地不语,弘历怕瑕月又了胎气,安抚道:“皇后莫急,朕来审他,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待得瑕月点头后,弘历方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刘奇身上,冷声道:“你以为不说话便会没事吗?小孟子已经去了慎刑司,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说出他所知的一切,等到那时,就算你肯实言,也难以活命。说,仪贵妃之死是否与令嫔有关?!” 刘奇咬一咬牙,用力磕头道:“奴才冤枉,奴才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明查!” “好!”弘历缓缓吐出这个字,虽然刘奇一味喊冤,但弘历的疑心岂是他几句冤枉就能打消的,寒声道:“把他押去慎刑司,告诉富隆,朕许他动用所有手段,一定要撬开这两个狗奴才的嘴!” 刘奇瑟瑟发抖,不停地哀求,就在他将要被拖下去的时候,叶赫那拉氏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愕然道:“皇上,这是出什么事了?” “此人与小孟子涉嫌谋害仪贵妃。”听得弘历此言,叶赫那拉氏露出大惊之色,骇然道:“仪贵妃?她不是自缢身亡吗?” 弘历冷声道:“仪贵妃没有自缢,而是被人谋害。” “竟然有这种事?”叶赫那拉氏轻捂樱唇,不敢置信地道:“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谋害仪贵妃?这……这不可能!” “朕何尝愿意相信,可惜……”说着,弘历摇摇头,“若然心中无鬼,他怎会不肯承认昨夜见过小元子之事?” 叶赫那拉氏眸光一动,惊声道:“敢问皇上,可知他与小元子见面的具体时辰?” 弘历挑眉道:“舒妃问这个做什么?” 叶赫那拉氏未有隐瞒,如实道:“因为昨夜小元子曾来见过臣妾,算算时辰,差不多是亥时,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费上不少功夫。” 瑕月盯了她,凉声道:“小元子无缘无故去见舒妃做甚?” 叶赫那拉氏低头道:“回娘娘的话,小元子说令嫔自醒来之后,就一直以泪洗面,任他怎么劝都不肯止泪,他担心令嫔月中流泪会伤了身子,所以连夜赶来求臣妾过去劝劝;臣妾见天色已晚,便应承了他今日会过去相劝,哪知……一大清就出了这种事。” 瑕月面色冰冷地道:“依舒妃所言,周全是在撒谎了?” “周全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又是得娘娘自冷宫之中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不会胡言相欺;不过亥时至子时这段时间,小元子确实不可能出现在内务府。”她瞅了瑕月一眼,轻声道:“臣妾想着,周全会不会是看错了,与刘奇说话的,并不是小元子。” 刘奇急急道:“是了,奴才记得昨夜里与人交待过差事,周总管很可能就是将他认成了小元子。”说着,他又急急朝弘历磕头,满脸冤屈地道:“皇上,奴才当真是无辜的,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伤贵妃娘娘分毫。”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凶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笑道:“你倒是会顺着舒妃的话往上爬,要是舒妃说你昨日不在内务府中,你是不是也顺势认了?” 刘奇不敢争辩,只是不停地磕头说自己无辜,叶赫那拉氏一脸委屈地道:“臣妾不敢骗皇后娘娘,小元子昨夜确实去过臣妾那里,若是娘娘不信,可以传臣妾身边的宫人询问。” 瑕月瞥了她一眼,对弘历道:“皇上,臣妾始终认为刘奇有可疑,万不可就此放过。” 弘历扫了诸人一眼,最后落在四喜身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四喜不敢怠慢,赶紧与宫人一道拖了不住磕头哀求的刘奇离去,叶赫那拉氏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恼恨与忌惮,身为四妃之一的她都出来做证了,弘历竟然还不由分说将刘奇带去慎刑司;瑕月……真是不可小觑了。 待得敛了脸上不应的神色后,叶赫那拉氏轻声道:“皇上,您一直在提及小元子,难道您怀疑仪贵妃的薨逝与令嫔有关?”待得弘历默认后,她连连摇头,断然道:“不可能,令嫔为人一向谦逊,从不与人结怨,怎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定是他人胡言,万望皇上明查。”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是与不是,不久之后便可见分晓。” 叶赫那拉氏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什么,垂目站在一旁,在四喜回来覆命后不久,小五疾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约四旬的精瘦男子。 小五打了个千儿,喘息着道:“启禀皇上,仵作带到。”在他之后,那个精瘦男子也跪下行礼,头一次步入紫禁城见到大清至高掌权者的他极是惶恐。 弘历微一点头,道:“立刻带他去内殿,仔细检查仪贵妃遗体,看仪贵妃究竟是自缢还是被人所害。” “嗻!”小五应了一声,带着仵作去到内殿,这一等又是半个多时辰,在此期间无人发出声音,令暖阁中的气氛凝重异常。 半个多时辰后,小五带着仵作重新出现在暖阁,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胡氏等人,她们一个个皆是心思灵巧之辈,看到仵作检验黄氏尸身,均猜到事情出了变化,很可能弘历怀疑黄氏并非自缢,否则又哪里会专门传仵作进来。 胡氏最先问道:“皇上,仪贵妃并非自缢是不是?” “听他怎么说。”说着,弘历目光落在仵作身上,冷声道:“检查清楚了吗?” 仵作惶恐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检查清楚了,贵妃娘娘脖子上确有绞缢的痕迹,但除了与她自尽所用的白绫符合的那一道之外,还有另外一道淤痕,因为被刻意掩藏,所以很难发现,奴才也险些忽略,看淤痕的情况,应该是生前造成的。” 弘历面色阴寒地道:“也就是说,仪贵妃并非自缢,而是被人害死的?” 仵作肯定地道:“是,另外,奴才在仪贵妃双手手腕处,发现几道极浅的勒痕。” “不可能!”叶赫那拉氏摇头道:“本宫之前去握过仪贵妃的手,也曾见过她的手腕,并没有你说的痕迹。” 仵作低声道:“娘娘去握贵妃手之时,至少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待得叶赫那拉氏点头后,他续道:“当时勒痕尚未出现,娘娘自然发现不了,就是现在,也只是极淡的痕迹,至少要等一日之后,才会彻底显化;这是因为勒痕是在贵妃娘娘临终之前造成的,显化需要一段时间。” 在弘历难看的脸色中,他续道:“另外奴才在贵妃娘娘口齿上发现几丝血迹,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贵妃娘娘牙龈有过细微的出血,另一个就是娘娘生前曾咬过什么人,所以留了血迹在牙上,从其血迹散布的情况看,奴才认为后一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查!”弘历面目阴沉地道:“立刻将重华宫所有宫人全部传到庭院中,一个个仔细检查,慎刑司那两个也不要放过了,另外将倚梅轩的宫人也唤来,尤其是那个小元子。” 很快,重华宫上上下下的奴才都被传到了庭院中,不一会儿,倚梅轩那些人也被连催带赶的带到了重华宫,小元子赫然就在其中。 一个个均要求挽起双臂,一一检查,结果并无手臂受伤之人,弘历思索之下,又命四喜与小五分别将那些宫人带到静室之中,脱净衣裳检查,但凡有牙伤者,皆记录下来;至于宫女,就由胡氏与夏晴的贴身宫女检查。 这样的检查无疑是极耗费时间的,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结果倒是找到一个身上有牙印的人,但那牙印是多日前造成的,这会儿已经快愈合,与仵作所言并不相符。 “还有何人没有检查过?”面对弘历的询问,小五躬身道:“启禀皇上,所有人都已经检查过了,并无遗漏。” “不可能!”这次说话的是瑕月,只听她寒声道:“仵作清楚说过,仪贵妃临死之前咬伤过人,怎么可能无人受伤,定然是有人漏了,这个人就是害死仪贵妃的凶手!” 小五低声道:“启禀娘娘,奴才与四喜对着重华宫与倚梅轩的宫人名册对了三遍,确实没有遗漏。”说着,他试探地道:“奴才在想,会否贵妃娘娘咬伤的,并非这两宫之人?” 瑕月咬牙切齿地道:“查,哪怕是翻遍了紫禁城,也要将杀害仪贵妃的凶手找出来。” 小五将目光转向弘历,后者冷声道:“依皇后的话去做。” 得了弘历的话,小五不敢耽搁,立刻去了内务府,问钱莫多要来所有宫人的名册,然后一宫一院的查过去;虽然弘历将养心殿的宫人都交给他与四喜调配,但紫禁城宫人何止千人,而他们只有区区二十几个人,查起来,着实是费力,哪怕是一刻不歇的检查,也一直到华灯初上,方才将宫人大致检查了一遍,但辛者库等地还没有查。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留在重华宫中,等着小五回话,一个都不曾离开。 ...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杀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夜,苏氏耐着性子在静室中眷抄着她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佛经,忽地听到外面传来嘈乱之声,她原以为是有宫人未曾做完差事,被何方责罚,这在辛者库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这次有所不同,嘈乱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心下好奇,逐搁下笔走了出去,一进到外面,便见所有人都被几个执灯的太监驱赶到院中,包括何方在内,然后一个接一个被带进一旁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方才放出来换另一个。 在那些执灯的太监中,苏氏见到了一个眼熟之人,乃是弘历身边的小五,奇怪,他这是来做什么,还弄得如此大阵仗,难道宫中出事了? 正自想着,留意到她开门的何方在小五耳边说了几句,紧接着小五便朝她走了过来,苏氏谦逊地朝其屈膝,“见过五公公。” 小五微一点头道:“娘子有礼了,咱家奉皇上之命,检查宫中众人,所以照例也得为娘子检查,还望娘子莫怪。” 苏氏连忙道:“无妨。”莫说她已经不是纯嫔,就算仍然是,也不敢轻易得罪弘历身边的人,更不要说小五已经说明了是弘历的意思。 小五很快安排了一位宫女替苏氏检查,直到宫女开口,苏氏方知这个检查竟然是要褪尽衣裳,看遍每一寸肌肤。 在宫女检查过后,苏氏来到小五身边,带着一丝好奇地道:“敢问五公公,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五犹豫片刻,道:“不瞒娘子,今儿个一早……仪贵妃薨了!” “啊?!”苏氏惊呼一声,骇然道:“贵妃娘娘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薨了,究竟出了什么事?”顿一顿,她试探地道:“您现在奉命检查宫中众人,是否与仪贵妃的薨逝有关?” 小五能够跟着四喜在弘历身边多年,他的嘴自然很是严实,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家奉旨行事,是否与之有关,咱家也不清楚,望娘子莫怪。”因为永璋之故,他对苏氏并未太过无礼。 苏氏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拒意,当即道:“是奴婢多嘴,让公公为难了。” 小五点一点头未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底下的内监过来回话,“公公,辛者库上下皆已经检查遍了,并未发现有牙印之伤的人。” “那就把人都放了,咱们赶紧去检查下一处。”小五话音刚落,便听那内监小声道:“公公,剩下的就只有净军没查,当真要去查那边吗?” 他们只知道要找一个身上有新鲜牙印之人,并不知道所谓何事,并不知此人与黄氏的死有关,否则哪里还敢问这样的话。 若说辛者库的宫人是最苦的,那么净军无疑是最脏的,因为常年接触污秽之物,所以他们身上多有挥之不去的臭味,宫人无不视那为洪水猛兽,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愿去做这个差事;若途中有遇见的,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小五盯了他半晌,直把那内监盯得心里发毛,心知自己问错了话,低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小五冷笑一声道:“你若嫌臭,尽可不去,不过咱家会把这件事如实奏禀皇上,说不定皇上一个高兴,会把你安排去净军当差,那可就如你的愿了。” 听得这话,内监满面慌色,急急道:“小的知罪,请公公宽恕。”若真把他罚去做净军,那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小五冷声道:“只此一次,若有下回,莫要怪咱家不留情面。”内监连连答应,相信就算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说那样的话。 小五轻哼一声,带着众人离去,在踏出辛者库的时候,恰好看到永璋走进来,他连忙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三阿哥请安,三阿哥万福。” “嗯。”永璋随口应了一声,疾步往里走去,显得很是匆忙。 小五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理会,阿哥们的事可轮不到他管,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弘历交待的差事,得赶紧办妥了回话才行。 未及回屋的苏氏看到永璋进来,惊喜地迎上来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永璋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拉着她进屋,并且一进去便将门窗紧紧闭了起来,令苏氏甚是奇怪,“永璋,出什么事了?” 永璋一言不发地走到她面前,挽起右手袖子,露出一个清晰而殷红的牙印,苏氏骇然盯着永璋,“怎么会这样?” 不等永璋回话,她想起刚刚离去的小五,脸色难看地道:“难道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永璋紧紧咬着唇,神色不安地道:“儿臣……杀人了!” “什么?”苏氏失声惊叫,下一刻她赶紧捂了唇,唯恐被人听去,眸中满是惊骇之色;良久,她放下双手,走到永璋面前,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儿臣杀人了!”再次听到这句耸人听闻的话,苏氏总算是镇定了一些,用力咽了口唾沫后,试探地道:“你杀的……是不是仪贵妃?” 听得这话,永璋激动地摇头道:“儿臣……儿臣不想杀她的,可是……儿臣没办法,她若不死,一定不会放过儿臣与额娘,所以……”他盯着自己双手,眸中满是惊惶之色。 苏氏定一定神,拉着永璋坐下,随后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慢慢与额娘说。” 永璋勉强理了理思绪,道:“昨夜儿臣睡不着就离了阿哥所四处走着,无意中看到小元子,儿臣奇怪他这么晚了还在外头做什么,就跟了过去,结果……发现他从重华宫后面的掖门中走了进去,儿臣一时好奇,便一道进去……” 随着叙述,永璋的思绪回到了昨夜,小元子小心翼翼地进了重华宫后,方才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着实吓得不轻,待看清是永璋后,连忙行礼,小声道:“三阿哥,您怎么来这里了?” 永璋肃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皇阿玛已经下令封锁重华宫,任何人不得入内,你怎敢擅自进来,若是让人知道,就是令嫔娘娘也保不住你,赶紧随我出去。” 小元子摇头道:“请三阿哥恕罪。” ... ...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胆大包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一怔,旋即不悦地低斥道:“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是否非要我将这件事告诉令嫔娘娘你才肯走?” 小元子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瞒三阿哥,奴才来此正是奉了主子之命;若是现在离去,主子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面对永璋的询问,小元子道:“奴才晚一些告诉三阿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小孟子。” “找他做什么?”这一次小元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轻手轻脚地去寻小孟子,亏得这会儿夜深人静方才没有惊动了别人。 当睡眼惺松的小孟子看到小元子二人出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方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连忙打了个千儿,随后道:“三阿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永璋不知如何作答,小元子问道:“有别人在吗?” 待得小孟子摇头后,他示意永璋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并且关了门,这番动作看得小孟子越来奇怪,再次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掖门的锁年久失锁,形同虚设,刘奇告诉我,可以从那里进来找你。”小元子的话在解释疑惑的同时,亦令小孟子涌起更多的疑惑,他当然知道掖门之事,但想不明白刘奇为何要告诉小元子,又为何要让后者来找他。 “皇上特赦三日,让皇后追查,在这三日间,皇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替仪贵妃脱罪;三日后,既是仪贵妃的脱罪之日,也是你与刘奇的死期。” 小孟子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旁边的永璋亦是一脸疑惑,若不是看小元子神色正常,他都要以为小元子在说疯话了。 小元子望了永璋一眼,狠一狠心,道:“昨日在大殿中,刘奇说了那番话,仪贵妃一旦脱难,一定会要刘奇的性命,他绝无生路。” 虽然这话有些惊慄,但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小孟子脸色并未有大变,道:“就算是这样,与我又有何干?” 小元子冷笑道:“在仪贵妃眼中,你与刘奇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既要刘奇的性命,又怎么会漏了你的。” “我?”小孟子愕然指着自己道:“我与刘奇虽然有些交情,但也不至于如此。” 小元子摇头道:“莫要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我说的皆是真话,你若不信就瞧着,三日后……”话音一顿,他道:“不对,过了今夜就是两天之后,你看仪贵妃会否要你的性命。” 见小元子说得如此肯定,小孟子心中涌起阵阵慌意,骇声道:“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仪贵妃虽位列正二品,却不思修身养德,一味迎奉皇后,使得底下人离心离德,刘奇就是其中之一。” 小孟子脸色微变,试探地道:“你是说……刘奇已经不忠于主子了?”待得看到小元子嘴角的笑容后,他浑身一激灵,失声道:“令嫔,是令嫔对不对?” “不错,正是令嫔娘娘,不止是他,你也如此。”小元子话音刚落,小孟子便摇头道:“你莫要胡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 “真的吗?”小元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还记得那一夜,你替刘奇还银子给我的事吗?” 小孟子当即道:“我当然记得,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背叛主子吧?” “若只是还银子当然不算,偏偏银子当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皇后娘娘与颖贵妃他们算计令嫔娘娘的事,正是因为那张纸条,令嫔娘娘才能躲过一劫。不过这样一来,刘奇的身份却是泄露了,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仪贵妃也不会放过他,至于你……”小元子冷笑道:“自己去想吧。” 小孟子被他说得满头冷汗,指着小元子半天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来,“你们……利用我?” “莫要说得这么难听,虽然你并非存心襄助令嫔娘娘,但娘娘依旧将你的功劳记在心上,这段日子,一直在想方设法保你与刘奇的性命;无奈仪贵妃狡诈狠毒,竟然害的娘娘小产,令娘娘心伤欲绝。” “我……”小孟子心慌意乱地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根本不关我的事,你们不要将我牵扯进去。” “我们可以答应你,可是仪贵妃呢,她会放过你吗?会肯饶你一条性命吗?” 小孟子被他说得六神无主,慌声道:“那……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小元子肃然道:“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可以保住所有人的性命,这也是我今日冒险来找你的原因,只是不知你是否狠得下这个心。” 小孟子忙不迭地道:“只要可以保住性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让仪贵妃自尽!”听到这六个字,永璋与小孟子皆是骇然失色,后者更是惊声道:“你胡说什么,主子怎么会自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小元子镇定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看你怎么去做。”停顿片刻,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只要咱们希望仪贵妃自尽,仪贵妃就一定会自尽!” 永璋眼皮狠狠一跳,眼眸在昏黄幽暗的烛光下透着无尽的惊意,“你想要加害仪贵妃?” 小元子双膝跪地,低声道:“奴才知道此举大逆不道,但为了主子,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你一定是疯了!”永璋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仪贵妃是皇后之下,后宫中身份最尊贵之人,你居然想要加害于她,你……”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这件事是令嫔的意思?” “主子原本不愿,但思及诸多性命,只能无奈答应。”小元子话音刚落,永璋便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仪贵妃的,我要去告诉仪贵妃。”虽然他对仪贵妃有所不满,但从未想过,要取什么人的性命,就算是面对他如今最恨的瑕月也不曾有过。 小元子抬头道:“三阿哥心善,但若是放过仪贵妃,她会杀了刘奇,杀了小孟子,杀了……主子!” ... ...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动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我会好生劝说仪贵妃,相信她会听劝,不会滥杀无辜。”面对永璋的话,小元子摇头道:“三阿哥想的太天真了,死在皇后她们手中的人还少吗?就连您额娘,也是毁在她们的手里,否则如今怕是早就已经位列四妃甚至是贵妃之位。” 见永璋咬唇不语,他又道:“皇后娘娘对于苏娘子免责之事,一直心存不满,只是因为您与令嫔娘娘从中阻止,这才未曾发难;您想想,她们若是除去了令嫔娘娘,下一步会是谁?” “额娘?”面对永璋的言语,小元子摇头道:“不,是三阿哥您,再下一次才是苏娘子。主子不愿三阿哥你们牵扯其中,所以从不在您面前提及这些,若非这次您跟着来到重华宫,奴才也不会与您说这些。” “三阿哥,苏娘子好不容易才有几日安稳日子,您忍心让她再受迫害,甚至被人害了性命,死后连个名份也没有,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我……”永璋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愿伤人,但更不愿苏氏有事,可是眼下,明显无法两全。 小元子没有逼迫过紧,将目光转向小孟子,道:“你呢,你想好了吗?” 小孟子用力咬着唇,艰涩地道:“我……我做不到!”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等死了?”小元子冷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家人,以皇后娘娘的手段,一旦动手,必然是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你与刘奇的家人皆会遭受灭顶之灾!” 小孟子既是害怕又是烦燥地道:“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是刘奇骗我还什么银子,我是无辜的。我……”他想了想,道:“我与主子去说,主子念着这些年的主仆之谊,应该会饶过我。” “你愿意自欺欺人,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小孟子,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旦走错了,等待你的,将会是永无止尽的悔恨,就算你死了,黄泉路上,你家人也会指责你害死他们,这是你想要的吗?” 小孟子刚刚下了一点的决心,被他这么一说,又给动摇了起来,站在那里难以决择,在咬着牙齿发酸之时,他小声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小元子沉声道:“没有,只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在一番长时间的权衡之下,小孟子终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好,我答应你。”良知虽然重要,但与自己及家人性命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小元子心中一松,他刚才真怕小孟子一根筋到底,不肯转弯,总算是没白费了这番口舌。 小元子转头,见永璋仍是站在那里不语,低声道:“三阿哥,不如您现在离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里的事,奴才与小孟子自会办妥。” 永璋苦笑道:“我已经牵扯其中,又怎么可能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仪贵妃……” 小元子一脸凝重地道:“若三阿哥当真为苏娘子好,就请不要阻止奴才们。” 在一阵长久的静寂后,永璋低声道:“我……随你们过去。” 小元子听出他话中的默允,依言答应,与小孟子一起悄悄进到了黄氏歇息的内殿。小孟子关门的动静惊醒了睡意不深的黄氏,借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月光,模模糊糊地望着黑影道:“是谁?” “主子,是奴才。”小孟子的声音令黄氏语气一松,疑惑地道:“你来做什么?” 小孟子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奴才来看看主子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 “不必了,你退下吧。”面对黄氏的言语,小孟子仅仅是脚步一滞,便再次往前走去,令黄氏觉得不对,喝斥道:“本宫让你退下没听到吗?” 小孟子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道:“奴才替您掌灯。” 当烛光亮起之时,黄氏看到了站在小孟子身后的小元子与永璋,愕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等他们二人言语,她坐起身,警惕地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小元子森然笑道:“奴才奉命送仪贵妃娘娘上路!” “你……”黄氏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当即便要唤人进来,然她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小元子紧紧捂住了嘴,随即对愣在一边的小孟子道:“还不赶紧让仪贵妃上路。” “哦哦!”小孟子匆忙答应一声,慌乱地在内殿找寻着,过了一会儿,他从帐幔上撕下一大块,慌乱地卷在一起便冲过去勒黄氏的脖子,他本就心慌意乱,手足无力,黄氏又不停地挣扎反抗,连着几次都未能勒住脖子,更不要说送其上路了。 小元子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拑制黄氏一边催促着他快些,越是催小孟子越是慌,难以如愿。 小元子脸色涨红地道:“你倒是赶紧啊,我快制不住她了。” “我也想,可是……”小孟子不敢与黄氏的目光接触,抖着双手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到!” “没用的东西。”小元子气恼地骂了一句,旋即道:“你过来抓着,我来动手!” 小孟子连连点头,然过度的害怕令他手脚使不上力气,小元子手刚一松,黄氏便从他双手间挣扎了出来,张嘴欲喊人,幸好小元子手快,赶在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没有引来其他人。望着抖抖擞擞的小孟子,他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你若想死就尽管继续这个样子,否则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小孟子哭丧着脸道:“我也想,可是……我真的不行!” 小元子气恼地摇头,如今的形势犹如骑于猛虎之身,想要下来,是万万不能的,可是小孟子那德行……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小元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将目光转向永璋,“三阿哥,奴才与小孟子一起制着仪贵妃,您来动手!” “我?”永璋连连摇头,“不行,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做不到。” 小元子急切地劝道:“奴才何尝杀过人,凡事皆有第一次,再说现在不动手,等明儿个,死的就是咱们。”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女儿生病,蛮严重的,带着她看医生,所以更新的有些少,请大家见谅,谢谢亲们的理解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难逃死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任凭小元子怎么说,永璋只是不断摇头,他不想背负杀人这样的沉重罪孽。 小元子急声道:“您想一想苏娘子,今日您仁慈放过仪贵妃,那她呢,她会放过苏娘子,放过您吗?不会,她必定会将这件事禀告皇上与皇后,待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不会!”黄氏用力挣脱小元子捂在唇上的手掌,急急道:“只要三阿哥愿意放过本宫,本宫断然不会追究……唔唔!”话未说完,小元子已是再次将她紧紧捂住。 “小元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永璋迟疑地道:“仪贵妃刚才说了,只要……咱们放过她,她就不追究。” 小元子急声道:“她现在为了活命,自然什么都答应,您切莫被她的谎言给骗了。” “可是……”永璋心中说不出的矛盾,他现在陷入两难之地,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的话。 见永璋迟迟不肯动手,小元子再次道:“三阿哥,咱们走到这一步,已是回不了头了,您今日心善放过她,来日,你我、令嫔还有苏娘子都会死在她与皇后的手上,待到那时,您怎么去面对苏娘子?” “可是仪贵妃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永璋语气有些发软,但仍是狠不下杀人之心。 “四阿哥是苏娘子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她却据为已有,不止不许四阿哥认苏娘子,甚至连见都不许见,这还不够可恶吗?”不等永璋回答,小元子又道:“还有主子,仪贵妃明知主子怀有龙胎,却将主子推倒,害得主子生生失去了一对已经成形的龙凤胎,这又不够可恶吗?” 小元子努力压着黄氏的反抗,催促道:“三阿哥,咱们没有时间了,再不动手,死的就是咱们,还有苏娘子,待到那时,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我……”永璋看看小元子又看看黄氏,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苏娘子已经受了十几年的苦,她不能再受难了!”小元子发现自己只要一提苏氏,永璋情绪就会有很大的触动,所以使了劲地提苏氏之名,希望借此说动永璋。 这一次,永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黄氏,他从其眸中看到了惊惶、害怕、哀求…… 他捡起地上的白绫,缓步走到黄氏面前,轻声道:“我不想杀你,可是……小元子说得没错,额娘十几年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不可以让额娘再受苦,不可以!” 黄氏努力想要劝永璋不要听小元子的怂恿,犯下杀人的罪孽,却难以发出声音,只能艰难地摇头。 永璋攥紧手中的白绫,徐徐道:“我知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杀你,但我更不可以让额娘有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不起,若有下一世,我一定把今日欠你的,双倍奉还。” 就在永璋拿着白绫准备缠上黄氏颈间的时候,黄氏拼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挣开小元子的手,张嘴狠狠咬在永璋手腕上! “啊!”永璋手腕剧痛,努力想要抽出手来,无奈黄氏咬得很用力,令他无法动弹,更有殷红的血迹顺着永璋的手腕流下来,可见衣裳早已被咬破了。 小元子见状,赶紧拑住黄氏的两颊,低喝道:“松口!” 生死关头,黄氏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松口,反而咬得更加用力,小元子见势不对,让小孟子抓着黄氏,自己双手一起使力,艰难地扳开黄氏上下颌,令永璋可以抽出手来。 这个时候,永璋已是痛得脸色发白,他撩起袖子露出深得近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停往下滴。 永璋长这么大,一直养尊处优,就算是学武习艺,教习师傅也顾着他的身份,不敢逼迫过紧,何曾受过这样的痛楚,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疯婆子!” “真正疯的人是你,被人利用尚且不知,不错,苏氏是你额娘,但她待你何曾有什么母子之情,不过是将你当成助她脱离辛者库的工具罢了;永璋,你好生想想那些年皇后是怎么待你的,本宫又是怎么待你的,只要你现在救了本宫,本宫必保你……”不等她说完,小元子已是再次捂紧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三阿哥,您莫要听她花言巧语,您看她现在的狠劲就知道了,根本就是恨咱们入骨,又哪里会肯放过。” 永璋本就恼恨黄氏咬自己,这会儿对于小元子的话,自是觉得句句入耳,眸中露出狠狞之色,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白绪,缠上黄氏脖颈,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意外,白绫缓缓收紧,一点一滴带走黄氏的生机,而黄氏也从最初的剧烈挣扎到后面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睛始终大大的睁着,让人感觉她仿佛仍然活着一般。 小元子伸手在黄氏鼻翼下试探,旋即松了一口气,“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小孟子赶紧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眸中透着不敢置信之色,他们……竟然真的杀了仪贵妃。 永璋刚才心里憋着一股狠劲,这会儿看到黄氏死了,狠劲自然也就消失了,情况比小孟子好不了多少,步履不稳地往后退着,直至退到冰冷的墙边方才止住了脚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我杀了她……我杀了人!怎么办?怎么办?” 小元子捶了捶酸疼的手,走到永璋身边安慰道:“三阿哥别担心,只要咱们把事情做齐全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是咱们所杀。” 听得这话,永璋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小元子看了一眼房梁,取过缠在黄氏脖上的白绫,踩上桌子将白绫甩过房梁,在打了个死结后道:“只要将仪贵妃抬起挂在此处,所有人都会以为仪贵妃是悬梁自尽。”说着,他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小孟子道:“还不赶紧动手。” “哦。”小孟子应了一声,欲去抬起黄氏,岂料双目对上黄氏大睁的眼眸,一时之间,刚刚缓下去的骇意又冒了出来,后背犹如无数钢针在刺一样,他赶紧别过脸道:“我……我害怕。” ...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毁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用的东西!”小元子骂了一句,从桌上跳下去合黄氏的双眼,虽然他胆子颇大,但迎上黄氏那双即使断尽生机仍充满怨恨的眼睛,心头仍是为之一颤,伸出的手也带了几分颤抖,一连合了几次,方才将黄氏的眼睛合了起来。 随后与小孟子两人抬着黄氏努力挂到垂落的白绫上,不知是否人死气散的缘故,在抬黄氏的时候,二人皆觉得特别吃力,弄得满身是汗还没有挂上去,直至永璋过来帮了把手,这才总算成事。 望着双脚离地挂在空中一悬一荡的黄氏,小孟子浑身发凉,搓着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颤声道:“既然已经好了,咱们就赶紧走吧,这里怪瘆人的。” 小元子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得把这里布置好了才能走,否则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说着,小元子将位于黄氏下面的凳子弄成被踢倒的样子,然后将永璋滴在地上的血滴一一擦去,以免被人发现黄氏并非自尽。 做完这些后,他又取下门闩,双手拿着用膝盖用力顶了几次,将门闩弄断,只剩下一点木皮相连,在将之放回原处并关严了每一扇窗子后,他对小孟子道:“明儿个你就说这内殿是密闭的,门窗紧锁,你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应答,不得已之下,只好强行撞门进来,从而撞断了门闩。” 小孟子将他的话默念了一遍后,紧张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元子四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对永璋道:“三阿哥,您手臂还疼得厉害吗?” 永璋看了一眼逐渐凝血的伤口,道:“不打紧,能忍得住。” “既是这样,咱们这就走吧,以免被人发现了。”面对小元子的提议,永璋自然应允,与刚才一般,悄悄来到掖门处,途中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手臂,有些微刺痛。 在将要踏出掖门的时候,小元子低声道:“三阿哥,您先行一步,奴才再去叮嘱小孟子几句。” 待得永璋依言离去后,他将跟在后面的小孟子拉到角落里,肃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闭紧嘴巴,不管什么人问起,都要一口咬定说仪贵妃是自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我知道。”小孟子连连点头,随即有些不放心地道:“但是皇后是必然不会相信的,一定会追查下去。” 小元子不以为然地道:“我已经抹尽了所有痕迹,只要你闭紧嘴巴,谅她也查不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若是这样自是最好,否则……”面对小孟子未完的言语,小元子忽地冷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想,万一真的被查出来,就供出我们好保住性命。” 小孟子脸色微变,随即赔笑道:“元公公想到哪里去了,我岂是那样的人。” 小元子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奇怪,不过我劝你还是莫要再想了,你想想,以皇后睚眦必报的性子,怎可能饶你性命,说不定还会让你死的更惨。” 小孟子被他吓得缩紧了脖子,迭声道:“元公公放心,我一定不敢,一定!” 小元子拍着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好好记着我的话,莫要害人害己。”在小孟子迭声的答应后,小元子离开了重华宫。 听完永璋的述说后,苏氏脸色难看地道:“这么说来,是你杀了黄氏?” “儿臣不想,但儿臣不那么做,仪贵妃与皇后就会要额娘的性命,儿臣不得不如此!” “额娘明白,真是难为你了。”在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波涛汹涌的心思,这个小元子真是能耐,竟然使着她的儿子去杀人,真是能耐;魏静萱能耐,她教出来的奴才也是有本事得紧。 好!她会记着这个人,牢牢记着! 永璋不安地道:“额娘,如今皇阿玛四处在追查身上的牙印之人,您说他会不会查到儿臣身上?” 苏氏拉了他坐下后,温言道:“你皇阿玛怎么也想不到黄氏所咬的人是你,所以应该查不到你身上来,不过这个牙印……”手指缓缓抚过永璋臂上深刻的牙印,“留在你身上确实是个麻烦!偏偏又是在小臂上,很容易让人看到。” 永璋忧声道:“那该怎么办?” 苏氏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忽地道:“永璋,你能忍得了疼吗?” 永璋急忙点头道:“儿臣能忍!” “好!”说完这个字,苏氏开门走了出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见她重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铁皮尖嘴水壶。 苏氏没有解释什么,只道:“把受伤的那只手伸出来。” 待得永璋伸出手后,她将壶嘴往前倾,很快便有水浇落到永璋手臂上,永璋感觉臂上一阵灼烫,赶紧收回手,惊声道:“额娘您要做什么?” 苏氏道:“替你除去臂上的齿痕,伸手!” 永璋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害怕即将到来的剧痛,但还是依言伸出手,让苏氏将滚烫的水浇落在他臂上;永璋用力咬着牙,在感觉牙齿快要咬碎的时候,水终于不再继续浇落,然紧接着,便是更加剧烈的痛意,疼得他脸色发白。 永璋小臂上一大块通红,将原先的牙印包裹在里面,苏氏叹然道:“额娘知道这样很痛,额娘又何其忍心,但这是唯一可以替你除去牙印而不为人知的法子。” 永璋脸色苍白地道:“儿臣明白额娘一片苦心,您放心,儿臣忍得住。” “真是额娘的乖儿子。”过了一会儿,永璋被滚水烫到的地方开始起泡,苏氏将之挑破后,道:“回去后,先不要上药,等伤口烂得深一些再上,如此一来,就再无人可以验出那个牙印了。” 待得永璋点头后,苏氏叹了口气道:“这次也是怪你自己好奇心太重,若是不跟着小元子去重华宫,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至少不会与你扯上关系。” ...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麻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儿臣不好,请额娘……”不等永璋说完,苏氏已是道:“额娘不是责怪你,是心疼你,若不是为了额娘,你怎会背上杀人这样的罪孽,额娘……真是对不起你。” 永璋急忙道:“额娘不要这样说,若不是额娘十月怀胎,哪里会有儿臣,儿臣为您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再者,不除了仪贵妃,儿臣自己也有危险。” 苏氏点点头,正欲再叮咛永璋几句,无意间看到他的袖子裂了道口子,讶然道:“你这衣裳怎么破了,可是被什么东西给勾到了?” 被她这么一说,永璋方才注意到袖上的裂口,茫然道:“儿臣也不清楚,这件衣服是昨日换上的,当时并没有破损之处。”见苏氏神色凝重,他不以为然地道:“儿臣回去换一件就是了,阿哥所那边还有许多衣裳呢,不碍事的。” “额娘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苏氏话音一顿,转而道:“你再好好想想,到底在哪里勾到的。” 永璋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儿臣记得昨夜从重华宫出来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正好是这只手臂,或许就是在那时候刮破的。” 苏氏神色凝重地看着永璋袖上的破口,并不能合在一起,有一条小小的缝隙,“永璋,你尽快设法去一趟重华宫。” 永璋疑惑地道:“为什么?” “若这破口当真是昨夜被重华宫的树枝给勾破的,那么,必然有一小块布条挂在那里,一旦被皇后发现,从而对上你这件衣裳,你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永璋被她说得一身冷汗,忍着身上的粘腻骇然道:“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皇后应该……应该不会发现吧。” 苏氏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唯有消除所有可能的证据才能够安心。” 永璋惊惶地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尽快过去一趟。” “嗯,当心臂上的伤,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切记!另外……”苏氏蹙眉道:“你说刘奇与小孟子被押去了慎刑司是不是?” 待得永璋点头后,她又道:“你去告诉令嫔,让她一定要小心这两个人,万一他们供出实情,咱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这般又说了几句后,永璋离开了辛者库,一路往倚梅轩行去,因为弘历追查被黄氏咬伤之人,所以倚梅轩中并无宫人,他径直走了进去,将苏氏的话如实告之魏静萱。 魏静萱点头之余冷笑道:“皇上兴师动众将所有宫人都唤去重华宫,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三阿哥,你臂上……” 不等其说完,永璋已是捋起袖子,露出手臂的烫伤,将事情说了一遍,魏静萱欣慰地道:“苏姐姐能够如此当机立断,着实不易,只是苦了三阿哥。” 永璋低头看了一眼,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若是不被仪贵妃咬到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刘奇与小孟子的事,本宫会留意的,另外,本宫请了舒妃替小元子做证,说小元子昨夜曾去见过她,不可能去重华宫行事。如今最为麻烦的,倒是你被树枝刮去的布条,万一让人发现,当真是难以圆话。” “是,所以与娘娘说完之后,我会去一趟重华宫,设法取来。”面对永璋的话,魏静萱颔首道:“去自是要去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去阿哥所换身衣裳,否则就是把证据往皇后手里送,另外,换下之后立刻把这件衣裳烧了,如此一来,就算被他们先一步发现布条,也无处可对;以你的身份,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就不会定你的罪。”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可惜本宫现在月子中,否则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顿一顿,永璋拱手道:“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我先回阿哥所了。” “好,你自己小心着些。”随着魏静萱这句话,永璋快步赶往阿哥所,与此同时,小五亦带着人回到了重华宫。 弘历脸色难看地:“你说阖宫上下无一人有刚被咬伤的牙印?” 小五忍着满身的疲惫,道:“是,奴才将所有宫人都检查了一遍,皆未发现有刚被咬伤的痕迹。” 胡氏当即道:“不可能,一定是漏了什么人未查。” 小五垂目道:“回贵妃娘娘的话,但凡内务府记录在册的宫人,奴才与师傅皆查过了,确实没有被咬伤之人。” 叶赫那拉氏扬眉道:“这么说来,仪贵妃是自尽?” 弘历将目光转向仵作,后者连忙躬身道:“回娘娘的话,或许贵妃娘娘齿上的血并非咬人而来,但其脖颈上确实有两道伤痕,这是不会错的,除非她自己上吊至一半,又解下白绫重新上吊,否则就不会是自尽。” 瑕月瞥了叶赫那拉氏一眼,对弘历道:“皇上,仪贵妃是遭奸人所害,请皇上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莫要让她走得不明不白。” 弘历神色肃然地点头道:“朕答应你。” 胡氏瞥了一眼尚站在外头的宫人,道:“皇上,此事与令嫔有着极大的关系,小元子又是令嫔的人,且在昨夜去过内务府见刘奇,综合这几点看来,他的嫌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大,臣妾以为,该将他发落去慎刑司,让德总管好生审问。”德总管就是慎刑司的总管,宫人但凡是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怕的,唯恐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他的手里。 叶赫那拉氏屈膝道:“臣妾刚才已经为小元子做证,娘娘此言可是不相信臣妾?” 胡氏微勾了红唇,道:“本宫怎么会不相信舒妃,但舒妃至多只能为小元子做证两个时辰,在亥时与子时之外,小元子去了哪里做过什么,舒妃并不知晓也不能做证是不是?” 叶赫那拉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不等她想出言语来,胡氏已是再次道:“此事关系仪贵妃生死,本宫想着,仔细一些总是好的。”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弘历,垂目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依你的话去做。” ... 第一千零八十章 请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小五传弘历口谕押自己去慎刑司的时候,小元子心中忐忑不安,那种地方,任何人都不会想去;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将一切合盘托出,然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立刻扼杀了;不论是他还是刘奇与小孟子,想要保住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咬定黄氏是畏罪自尽,余下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在小元子被押下去的时候,永璋正好走进来,二者目光触之即分,没有过多的接触。 永璋一路来到正殿,这会儿黄氏的遗体已经摆放入棺椁之中,殿内挂满了白幡,一众宫人与位份低微的嫔妃皆跪在地上哀哀的哭着。 永璋默然望了棺椁许久方才转身去了暖阁,虽然夜色已深,但诸人仍是聚在那里未曾离去。 进了暖阁,永璋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见过皇额娘。” 弘历抬手示意他起来,沉声道:“仪贵妃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永璋应了一声,做出一副悲痛之色,“儿臣实在想不到贵妃娘娘竟然会自寻短见。”顿一顿,他道:“皇阿玛,四弟呢,他怎么样了?” “朕让人送他回自己屋中歇着了,你既是来了,就去好好开解他,仪贵妃这一去,最难过的就是他了。” “是。”永璋应了一声,在准备退下的时候,他故作茫然地道:“皇阿玛,儿臣进来的时候,看到喜公公他们押着小元子出去,这是怎么了?” 弘历未曾明说,含糊地道:“不过是例行的询问罢了,不打紧,你去看永珹吧。” 见弘历不肯明说,永璋不敢多问,依言退下,不论是弘历还是瑕月,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杀害黄氏的真凶,就是眼前的永璋。 待得永璋离去后,弘历道:“夜色已深,朕陪皇后回坤宁宫吧,仪贵妃之事,等明日再查。” 瑕月摇头道:“一刻不查明是谁杀了仪贵妃,就算回了坤宁宫,臣妾也难以安睡,还不如在此处等消息。”说罢,她道:“倒是您明日还要上早朝,赶紧回养心殿吧。” 弘历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朕知仪贵妃的薨逝令你心里难受,但你这个样子,除了把自己身子熬坏之外,又能怎样?” 胡氏上前一步道:“皇上所言及是,娘娘就算不顾及自己,也得顾着腹中的龙胎,您之前可是已经晕过一回了,不可再过分劳累辛苦。” 叶赫那拉氏亦假惺惺地劝道:“是啊,慎刑司那边的审问不是一时三刻能出结果的,这样一直等着,实在不是个办法。” 见瑕月抿唇不语,弘历又道:“朕答应你,慎刑那边一有消息,朕就派人立刻去告之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瑕月抚着小腹,思忖半晌终是点了头,弘历见状牵过她的手道:“走吧,朕陪你一道回去。” 瑕月摇头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有齐宽与郑九他们侍候着就行了,趁着这会儿还有些时间,您回养心殿歇一会儿。” “少歇一晚,不打紧。”说着,弘历命齐宽去准备肩舆,他亲自抱了瑕月往外走去,为免受寒,还命小五取来披风覆在瑕月身上。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看到弘历对瑕月如此细心温柔,叶赫那拉氏低垂的双目中充斥着无尽的嫉妒,那样一个罪人之后,竟然越过所有人得到了后位,得到了弘历全心全意的爱护,将来……若是生下一位小阿哥,就连太子之位,也会落入她手中,她凭什么?凭什么?! 在乘上肩舆后,瑕月再次劝道:“皇上还是回去歇一会儿吧,臣妾可不想明儿个宫中有人说皇上在早朝上打盹呢。” 弘历笑一笑,轻抚着瑕月冰凉的脸庞道:“对朕如此没信心?” 瑕月蹭着他掌心的纹路,轻声道:“皇上当以国事为重,臣妾有齐宽他们照看侍候着,不会有事的;正如颖贵妃所言,臣妾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弘历欣慰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停顿半晌,他颔首道:“既是这样,朕就不陪你一道过去了,正好趁着还有功夫,将剩下的几本折子给批了,朕会传方太医与宋子华来坤宁宫候着,你若有哪里不适,立刻便能传他们过来诊治,切莫要大意。” 在瑕月一一答应后,弘历带着宫人离去,而瑕月亦乘着肩舆回坤宁宫,刚一踏入宫门便看到知春跪在地上,后者瞧见瑕月进来,连忙磕头泣声道:“奴婢该死,请主子治罪。” 瑕月没有理会她,下了肩舆径直往内殿行去,知春见状,一路膝行爬进内殿,随即哀声道:“奴婢知道犯下大错,令那些奸人有机会害死贵妃娘娘,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主子原谅,只求主子治罪。” 瑕月别过脸,冷声道:“本宫现在不想看到你,退下。” “主子!”知春何曾受过瑕月这样的冷待,心中越发难过,哽咽地道:“奴婢没想到他们这么狠心,连贵妃娘娘也敢害,总以为不至于如此。” 她不说尚好,一说之下,顿时将瑕月积聚在心底的怒气勾了起来,声色俱厉地道:“不至于如此?你第一日认识魏静萱吗?这个贱人连皇后都敢杀,又有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若周全一与你说,你就告之本宫,今日仪贵妃就不会躺在冰冷的棺杦中。”在知春后悔莫及的眼泪中,瑕月摇头道:“以往不论你犯了什么错,本宫都能原谅你,因为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本宫忠心耿耿,甚至陪本宫一起熬过冷宫之苦;你为本宫做的一切,本宫都牢记在心中,可是这一次……”她含泪摇头,“你自己说,要本宫如何原谅你?” “奴婢……该死!”知春被她说得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齐宽小声道:“主子,知春也是担心您过于操劳,会动了胎气,这才没有及时禀报,她虽有错,却非存心,还望主子再给知春一个机会。” ...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十四年缘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泪声道:“本宫可以给她机会,那谁给仪贵妃机会,谁给四阿哥机会?” 齐宽欲要再言,知春已是泣声道:“你不必为我求情,这一次确实是我做错了,大错特错!”这般说着,她爬到瑕月身边,落泪道:“奴婢该死,主子,您杀了奴婢吧!” 瑕月此刻确实恨不得杀了知春,但知春毕竟跟了她十几年,吃了许多苦,又哪里真的能够狠下心杀她,深吸了口气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主子……”知春欲要再言,齐宽走过来,拉过她小声道:“主子刚才在重华宫时晕厥过一次,宋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主子情绪过度激动,否则就有小产之险,你有什么话等这件事过了再说。” 知春听了他的劝,朝瑕月磕了个头,躬身退出了内殿,在她走后,齐宽小声道:“主子,您累了一日了,这会儿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奴才扶您躺一会儿。” 瑕月抚着额头,缓缓道:“本宫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本宫就会想到仪贵妃,在这宫里头,除了永琏,就属她对本宫最信任,任凭珂里叶特氏、金氏如何挑拨离间,都不曾疑心过本宫;本宫总以为,可以与她相扶到老,结果……”她苦笑道:“本宫与她的缘份只有十四年,仅仅十四年就缘尽情散……” 齐宽涩声道:“主子,您就算再想仪贵妃,她也不能活过来,还是好好保重身子要紧,相信这也是仪贵妃之愿;至于知春……奴才知道她这次犯下大错,但她本意是好的,怕主子身子有恙,这才等到翌日通禀。” “本宫知道,若非如此,本宫早就已经杀了她!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本宫原本有机会救她的,却因为知春的延误,而令她枉死。”说到此处,泪水自眸中滴落,化为衣上一点晕散的痕迹,伴随着泪水的落下,她低低道:“其实与其说是怪知春,倒不如说是怪本宫自己;若不是本宫授意仪贵妃假装反目,与魏静萱亲近,就不会有今日的横祸,说到底……害死仪贵妃的不是知春,甚至不是魏静萱,而是本宫!” 齐宽急急道:“主子切莫要这么说,您是最不愿意看到仪贵妃有事的,或许……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您已经尽力了,仪贵妃若在天有灵,也不会怪您的。” “本宫知道,可是本宫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勉强止住的悲恸之意,在这一刻尽皆冒了出来,泪落如珠,每一滴都承载着难以承受的伤痛与悔恨,然正如齐宽所言,不论她多么难过,逝去的性命都无法复生。 齐宽跪在她脚下,哽咽地道:“主子,您就算再过不了也得过,否则您这一辈子都不会痛快。另外再恕奴才说句斗胆的话,万一再动胎气,伤了小阿哥,那就正如了令嫔他们的愿。”见瑕月垂泪不语,他再次道:“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杀害仪贵妃的凶手与幕后指使者,让仪贵妃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许久,瑕月终是缓缓止了泪,道:“你说的不错,本宫如今唯一能为仪贵妃做的,就是以命偿命,杀了所有害死她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见瑕月听了自己的劝,齐宽暗舒一口气,急忙道:“主子英明。” 瑕月深吸了几口气,道:“扶本宫歇下吧,若是养心殿来人,立刻告之本宫,不可有一刻耽搁,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齐宽急忙答应,在他侍候瑕月歇下的时候,永珹正伏在永璋肩上痛哭不已,自从永璋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如此,难以止歇疯涌而至的悲意。 待得永珹哭意渐止后,永璋举袖拭去他脸上的泪,轻声道:“听三哥的话,不要再哭了。” “额娘……”一提到黄氏,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永珹抹泪泣道:“这十二年来,我最亲的就是额娘,我……我从来没有想过,额娘会离开我,怎么办,三哥,我以后怎么办?” 望着悲痛而茫然的永珹,永璋心中升起一丝负罪感,勉强将之压下后,道:“你虽然失去了仪贵妃,但还有皇阿玛,还有三哥,还有额娘,你永远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永珹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他说的额娘是苏氏,然在他心中,苏氏是远远无法与黄氏相提并论的,他悲然摇头道:“那不一样,这世上只有额娘对我最好,我不可以没有额娘的。” “你现在就算哭死,仪贵妃也不会活过来。”说到此处,他假意叹了口气道:“仪贵妃也真是的,虽然他害得令嫔失去了一对龙凤胎,但她毕竟侍候了皇阿玛那么多年,皇阿玛怎么着也会留她一条活路,何必去寻短见呢。” 他话音刚落,永珹便激动地道:“额娘不会自尽,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一定是有人害死了她!”说着,他恨恨地咬了牙道:“若让我知道是何人所害,一定要连本带利问他讨还这笔血债!” 永璋心中一跳,故意道:“胡说,仪贵妃是何身份,怎么会有人害她。” “一定是有人害死了额娘。”对于永璋的话,永珹连想都没有想就神色坚决地道:“额娘绝对不会舍得离开我,再说,白松与我说过,皇阿玛将刘奇几个关入了慎刑司,说不定就是他们害死了额娘。” 永璋神色微慌地道:“他们不过是区区几个奴才,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永珹没有留意到这丝细微的慌意,自顾自道:“额娘与我说过,人心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揣测不到人心的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说着,他紧咬了牙关道:“若真是他们,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把他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永璋被他说得心惊肉跳,急忙转了话题道:“行了,这件事皇阿玛自会查清楚,若真有这样的人,断然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慎刑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珹点点头,抹了脸道:“我想去正殿为额娘守孝。” 永璋拍一拍他的肩膀道:“这是应该的,我肚子有些不适,先去净个手,然后再陪你去正殿守孝。” 待得目送永珹离去后,永璋赶紧往后院行去,依着昨夜走的路,仔细辩别沿路的树枝,此刻天色未明,虽有路灯与星月的光芒,但一路上仍黝黑难见,辩别的极是吃力。 过了许久,永璋方才一圈辩别下来,并未发现从他衣上勾去的那块布条,为怕是自己大意看漏了,他又回头重新看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喃喃道:“难道不是在这里勾破的?” “三阿哥,您在这里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永璋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来,认出是重华宫的一个宫人,定一定神道:“我刚才来净手,发现玉佩不见了,便过来找找,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 宫人道:“可要奴才帮您一起找?” 永璋怎肯答应,当即道:“不必了,既是找不到就算了,左右也不是很值钱。”说着,他往正殿行走,在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始终还是没发现那块碎布条。 到底……是不在这里,还是被人先一步取走了? 这个问题令永璋一直心神不宁,只要有人多看他一眼,便心底发慌,唯恐那人突然拿出他遍寻不至的碎布条来,幸好一直到天明,他所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看样子,应该不是在重华宫刮破的。 与此同时,小孟子正瘫在地上不停地喘气,神色极其痛苦,然诡异的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只有仔细看时,才会发现一些细微的针孔,在他旁边还有刘奇与小元子,三个人皆是差不多模样。 德海捻着手中细长的钢针,凉声道:“都已经半夜了,你们还不肯说实话吗?” 小元子瞥了旁边的两人一眼,咬牙道:“我们所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还想要我们说什么。” 德海冷笑道:“嘴倒是挺硬的,不过你真以为除了刚才那几个痛穴,咱家就没法子对付你了吗?”顿一顿,他道:“虽然咱家一直不喜欢用那些个暴力的手段,不过皇上交待下来了,一定要撬开你们的嘴,咱家就算是再不喜欢也得用,算算时辰,还有两个时辰皇上就要下早朝了,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免得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随着他的话,有小太监抬了烧得通红的炭炉进来,还有浸在水中的皮鞭,铜盆中的水,看起来透着一抹红色,颇有些诡异。 德海从中取出皮鞭,用力往地上一甩,似笑非笑地道:“知道这是什么水吗?这是用四川最辣的辣椒煮出来的水,用它浸过的鞭子抽在身上可比盐水带劲多了,哪个想先试试。” 小孟子哭诉道:“德公公,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仪贵妃的死不关我们的事,求你相信我们。” “咱家相信你们。”德海的话令小孟子他们升出一丝希翼,可惜仅仅一会儿功夫,这抹希翼便化为了泡影,“可惜皇上不相信,所以咱家只能奉命行事。” “你就算把我们打死了,得到的也是相同的回答。”面对小元子的言语,德海不在意地道:“那就试试看吧。”话音刚落,手中长鞭已是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声落在小元子身上,刚刚止歇了一会儿的惨叫声再一次在慎刑司响起。 沾满辣椒水的鞭子,烧得通红的火烙,特制的夹具等等,一样接着一样轮番往小孟子他们身上招呼,直把他们折磨的哭爹喊娘,恨不能从没生下来过。 内监在抽完一轮后,为难地道:“总管,他们还是不肯招认,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来,不如晚一些再行刑吧。” 德海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晚一些?皇上降罪下来,你担着吗?” 内监被他问得低了头不敢言语,德海狠狠地剜了小元子三人一眼,他原本有的是法子治这三人,偏偏弘历下了旨,不许他们三人死,使得他很多手段都使不出来,想了一会儿,德海冷声道:“去,把水银拿来。” 内监惊声道:“总管,水银一旦灌下去,可就要他们的性命了。” “需要你来提醒咱家吗?立刻去拿!”在德海的催促下,内监不敢多问,依言退下,过了一会儿,有宫人进来在德海耳边说了几句,后者脸色微微一变,与之一道出去,并没有留下来人看管小元子几人,事实上也无需看着,凭他们几人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逃出慎刑司,再者就算出了慎刑司,难道还能逃出紫禁城去吗? 在德海离去后,刘奇虚弱地道:“我……我受不了了,这个德海,简直就是个变态,居然还想用水银,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小孟子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立刻浑身抽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与其受这样的折磨,我倒宁可死了算了” 刘奇扯了扯嘴角,涩声道:“我们……把事情说出来吧,就算不能活命,至少也换个痛快。” 未等小孟子说话,小元子已是冷声道:“莫傻了,你们真以为把实话说出来,他们就会给咱们一个痛快吗?不可能,相反,他们会将无休止的痛苦加诸在咱们身上。” 小孟子努力转头盯着小元子,满是恨意地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若不是你,我与刘哥怎会落到这一步,这一切皆是受你与你主子所害。”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说对与错还有意义吗?”小元子忍了痛,续道:“想要活命,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可是水银……”不等刘奇说完,小元子已是道:“那不过是他用来吓咱们的话罢了,皇上发了话要留咱们的性命,凭他区区一个慎刑司总管,又怎么敢要咱们的性命。” 小孟子痛苦地道:“可是……我真的熬不住了,这样的痛苦比之扒皮抽筋也好不了多少。” 小元子听着外面隐约的脚步声,忽地道:“小孟子,你真想做个了断吗?哪怕这样的了断是死?” ... ...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巧言令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与现在相比,死不失为一个解脱,可惜就如你说的,德海不会轻易让咱们死了。”小孟子言语间透着深深的绝望。 听着他的话,小元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若真是这么想的,我倒是有个法子,虽不能求生,却可以求死。” 小孟子听到“死”字,心中狠狠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退缩,但身子刚刚一动,这身上就像有刀子在刮一样,那种疼痛实在令他无法忍耐,道:“什么法子?” “很简单,认下谋害仪贵妃之事!”小元子话音刚落,刘奇便一脸迟疑地道:“你刚才不是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能供出事实吗,怎么一转眼又变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可没说供出事实,只是说让小孟子认下谋害仪贵妃之事罢了。”这一次,小孟子听明白了,尖声道:“你……你要我一人担下这件事?不可能,明明就是你怂恿我害的仪贵妃,凭甚要我一人担事,小元子,我告诉你,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活,休想骗我背黑锅。” “什么骗不骗的。”小元子努力往小孟子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道:“不管这件事如何进展,你都是脱不了身的,这一点你心里也明白,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你倒是说说,将我们拉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孟子咬牙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答应的。” 被他这么一说,刘奇的心思亦活泛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劝小孟子,而是道:“别急,且先听他仔细说说。” 小元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虽然一直有脚步声,所幸暂时还没有人进来,当即道:“我知道要你一人担着这事不公平,但你若答应了,我便可设法许你一个痛快,左右都是一死,何不选痛快一些的死法呢?” 小孟子心里微微一动,但面上仍是冷哼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都休想再哄骗我答应,我定会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你与你主子指使所为,仪贵妃是你们害死的。” 小元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但你想想,我们死了,对你有何好处?临到头,连个替你报仇的人都没有。”见小孟子不说话,他又道:“你好生想想,害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真是我吗?原本皇上已经相信了你的话,认为仪贵妃是悬梁自尽,可是皇后非揪着不放,咬定仪贵妃不是自尽,皇上这才追查到了你身上,你最该恨的人是皇后才对。而主子……就是唯一能替你报仇,也是唯一能保你家人平安的人。” 小孟子冷笑道:“令嫔娘娘不过是正四品嫔位,如何能够对付得了皇后娘娘,又如何能在皇上手底下保我家人的性命?你这个谎言说得可是一点都不高明。” 面对小孟子的一番言语,小元子回以相同的冷笑,“主子是嫔位不错,但仪贵妃不是照样死在她手里了吗?再说,主子聪敏过人,又岂会长居嫔位,四妃乃至贵妃之位,皆是早晚的事。另外……”小元子停顿了一会儿,道:“不瞒你说,早在昨日行事之前,主子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她怕你与刘奇的家人会受牵连,所以嘱咐了香菊去寻魏家的二位公子,让他们将你们两家人带去安全的地方,但你若害了主子,那么二位公子就没必要再护着你家人了。” 小孟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这都是真的?” 小元子眸光微闪,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不管怎么样,你我也算是共患难的,我又岂会拿这种事来骗你,难道我不怕伤了阴德,下辈子还投胎做太监吗?” 听着他这番斩钉截铁的话,小孟子心里头一阵动摇,这个时候,刘奇道:“小孟子,你与我一向要好,我是万万不愿看着你死的,可现在不是你一人死,就是咱们三人……甚至是更多的人死,包括你我家人在内,无一幸免。无人为我们入土,无人供奉我们,我们会成为孤魂野鬼,徘徊在世上难以投胎,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等小孟子说下去,刘奇再次道:“若你认下此事,我答应你,以后必定每日早晚三柱香供奉你,让你永食人间烟火,并求佛祖让你投生富贵人家,以后都无需再受他人奴役之苦。这一次……就当我求你,认下这件事吧,求求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小孟子痛苦地重复着这句话,然不论他如何不愿,都避不过这件事,因为不论怎么算,他都是必死的那一个。 挣扎许久,小孟子终于无奈地道:“好,我答应你,小元子,若你骗我,没有保住我家人的性命,我就算变了鬼也必来寻你,要你性命!” 小元子眸中掠过一丝松驰,道:“我若骗你,无需你来寻我,我自己便将这条命给你。”见小孟子脸上仍有一些犹豫,他又道:“放心吧,不止你家人无事,就连你的仇,我与主子也必定会给你报。” “那就好!那就好!”小孟子喃喃低语着,眸中有着深切的绝望,也难怪他会如此,毕竟再过不久,他的性命就要走到终点。 又过了一会儿,德海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仍瘫在地上的三人,冷哼道:“既然一个个都不喜欢吃敬酒,咱家就只有送你们一杯罚酒了。”说着,他朝跟在身后的内监道:“把他们头皮割开,然后把水银倒进去,看他们还能够嘴硬多久。” “不要!皇上说过,不可以杀了我们,你……你不能这么做。”刘奇曾听说过这样的刑罚,一旦将水银沿着割开的头皮倒进去,水银的重量就会将那个人的血肉与皮肤渐渐分离开来,在这个过程人,人会觉得浑身又痒又疼,等到后面实在忍受不住时,便会自己从里面跳出来,原处则留下一张完整无缺的人皮,而褪去皮肤的人不会立刻死去,会活上好一会儿,但想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活着,那实在太过可怕与痛苦。 ...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中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德海心里当然清楚,他心里也没真打算这么做,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刚才四喜已经来催了,若是再不能逼他们说出谋害仪贵妃的事,他这个总管也就做到头了,他故意阴恻恻地道:“你既知水银灌下去会要命,想来也该知道在你临死之前,会受多大的痛苦,这可不是你们刚才挨的那几鞭又或者炮烙能相比的,若不想被活活剥皮而死,就将实话说出来,到时候咱家帮你们向皇上求求情,或许还能留着一条全尸。” 刘奇神色惊慌地看向小孟子,小元子也是一般模样,如今他们的希望全在小孟子身上,然刚才已经答应会一人担下此事的小孟子,这会儿却又紧闭了嘴巴,迟迟不愿出声,令他们又慌又急;万一事到临头,小孟子又反悔,那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个时候,内监已是拿着一把小银刀走到刘奇身边,朝着他的头皮划下,刘奇忍着身上的痛努力往旁边挪去,想要避开那把要命的小银刀。 内监早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一把拉住他的辫子,令他无法动弹,尖细的笑声传入刘奇耳中,“逃啊,怎么不逃了?!” 下一刻,一阵剧痛传来,有温热的液体自头皮流下,刘奇心胆俱裂,不停地朝德海哀求,希望后者可以饶他一条性命。 德海把玩着手里一个手掌大的罐子尖声笑道:“刘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等到咱家把这水银灌进头皮里,你就算肯说出实情也来不及了,好好想清楚。”说着,目光掠过小元子二人,“你们也不必在那里高兴,他之后,就轮到你们了,谁都休想逃。” 小元子哭丧着脸道:“德公公,小的冤枉,求您与皇上说说,你就算将奴才打死了,奴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德海在这个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不说铁石心肠,却也差不多了,当下冷哼一声,道:“别在这里装可怜,咱家可不吃这一套,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被咱家剥了皮或者说出实情,你们自己选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家的耐心可是没有多少了。”说着,德海挥手示意内监退到一边,后者手上的银刀还沾染着刘奇的鲜血,说不出的可怕。 正当小元子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小孟子咬了牙道:“是不是我说出实话,你就会放过我?” 德海精神一振,当即道:“这是自然,说出实话,你省了许多皮肉之苦,我也可以向皇上交差,两全齐美。” “好!”小孟子咬一咬牙道:“你带我们去见皇上。” 德海迭声答应,当即命人押着他们三个往养心殿行去,守在殿外的小五看到他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可是肯说实话了?” 德海连连点头,讨好地道:“正是,烦请五公公为我通禀一声。” 此事关系重大,小五应了一声,赶紧进殿通禀,弘历得悉后,当即道:“将他们带进来,并且去坤宁宫通知皇后,请她前来。” “嗻!”在小五退到殿门处时,弘历忽地又唤住他,道:“罢了,还是朕去坤宁宫吧,你将他们三个押去坤宁宫。” 小五依言退下,弘历合起桌上的奏折走到殿外,正欲离去,忽地看到魏静萱乘着肩舆过来,拧了双眉愕然道:“你刚刚小产,不在倚梅轩中坐月子,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怕吹风落了病根。” 魏静萱扶着香菊的手下了肩舆,虚弱地道:“臣妾久不见小元子回来,让人去打听,说是皇上怀疑他害了仪贵妃,将他发落去慎刑司,臣妾想问问皇上,这是为什么?” 弘历迟疑了一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安心休养身子就是了。” “小元子是臣妾的奴才,皇上疑心他,也就是疑心臣妾,试问怎可能与臣妾无关?”说到此处,魏静萱语气有些发颤地盯着弘历道:“您认为是臣妾指使小元子害的仪贵妃是不是?” “朕从来没有那样说过,你不要胡思乱想,至于小元子,他在这件事里……确实有些可疑,所以朕让慎刑司循例盘问他一番罢了。” 魏静萱摇头道:“慎刑司是什么样的地方,臣妾很清楚,那里根本不是盘问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不是人待的地方。”说着,她望了一眼被小五带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元子,含泪道:“不错,仪贵妃是害的臣妾失去了好不容易怀上的龙凤胎,臣妾心里很是难过,但再怎样难过,也不至于去伤害仪贵妃,那种事情……臣妾这辈子都做不出来,还请皇上明查。”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朕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若与你无关,朕必还你一个公道,反之……朕会还仪贵妃一个公道。” 魏静萱抬头相望,哽咽道:“如此说来,皇上依旧疑心臣妾?” “朕希望是自己疑心错了。”说罢,弘历对香菊道:“扶令嫔回宫,不要再让她外出吹风,否则朕唯你是问。” 香菊唯唯答应,待得弘历走后,她扶着魏静萱小声道:“主子,咱们赶紧走吧。”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怕了?” 香菊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赔笑道:“奴婢是怕主子在外面久了,会吹风受寒,庄太医可是叮嘱了好几回呢。” “倒是说的好听。”这般说着,魏静萱终是就着香菊的手乘上了肩舆,在忐忑不安中,一路往倚梅轩行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希望……小元子不要负了她的信任,嘴巴足够严实,不要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否则事情真是麻烦了。 瑕月在床榻上躺了半夜,一直难以入睡,直至天亮时分方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闪现与黄氏以往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待得睁开双眸时,脸上已是布满了泪水。 弘历就坐在榻边,看到瑕月醒来,一边抚去她颊边的泪水一边叹然道:“你又哭了。” ...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所谓实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已经过来有一会儿了,亲眼看到泪水从瑕月紧闭的双眸中流落,为怕惊醒她,所以不敢替她拭去。 瑕月哽咽地道:“十四年的情份不是说割舍就是割舍的,臣妾只要一想到仪贵妃人所害,臣妾这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实在是很痛。” 弘历抚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轻声道:“朕明白,德海刚才来禀报,说小孟子肯说出实话,朕已经将他们押到了外面,只要你觉得可以,随时都可以审问。” 听得这话,瑕月当即坐起身,急切地道:“臣妾没事,立刻传他们进来。” “去传吧。”弘历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亲自过来坤宁宫,免得瑕月来回奔波。 很快,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小元子等人就出现在瑕月的视线中,他们走不动路,被宫人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掷在地上。 德海在行过礼后,瞪了小孟子一眼,低斥道:“还不赶紧将实情说出来。” 小孟子挣扎着跪在地上,虚弱地道:“是,主子并非自尽,是被人所害,害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正是奴才!” 弘历冷声道:“终于肯说实话了吗?狗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害仪贵妃!” 瑕月盯着他道:“说,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令嫔是不是?” 小孟子蜷紧了十指,低了头道:“奴才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疑心令嫔,但这件事情,确实与令嫔没有任何干系,一切都是奴才自己的意思,无人指使。” 瑕月盯了他半晌,忽地冷笑了起来,“小孟子,你当本宫与皇上皆是三岁孩童,可以由着你唬弄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有什么理由要害死仪贵妃?” 小孟子咬牙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并非存心要加害主子,但是自从前日令嫔小产之后,主子就疑神疑鬼,一直说奴才与刘奇一起要害她,想要她的性命,那天夜里,她突然将奴才传到内殿,将奴才好一顿斥骂,甚至还说要将奴才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任凭奴才百般哀求,她都不肯放过奴才,奴才很害怕,然后……脑子一片空白,等奴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拿撕下来的帐幔勒在主子脖子上,奴才……奴才想要救主子的,真的,奴才真的想救主子,可是那个时候,主子已经没了气息。”他用力咽了口唾沫续道:“奴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了,奴才必死无疑,所以就斗胆将主子弄成畏罪自尽的模样,那根门闩……确实是奴才事先拗断的。” “只凭你一个人,根本没那个力气将仪贵妃吊上梁,另外你身上并没有牙印,也就是说,仪贵妃临死前咬的那个人,并不是你。”瑕月寒声道:“说,是不是小元子? 小孟子矢口否认道:“没有,小元子没有来过内殿。” “奴才冤枉!”小元子在一旁哭诉道:“奴才真的没有害过仪贵妃,若是娘娘不信,尽可让人检查奴才身上有无牙印。”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盯着小孟子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担得起,若还有脑子,就将实情说出来,本宫尚可赐你一个全尸。” 小孟子咬紧了牙关,道:“奴才所言句句皆是实话,万不敢欺瞒,再说奴才又怎会拿自己性命胡言!” “不说是吗?好!”在吐出这个字后,瑕月发了狠,厉声道:“将这个狗奴才拖下去打,将他骨头寸寸打断,本宫看他到时候是否还如此嘴硬!” 小孟子尖声道:“奴才已经将实情都说出来了,无一句隐瞒,娘娘还想要奴才说什么?” 小元子亦在一旁哭诉道:“皇上,这件事当真与奴才没有半分关系,奴才前夜里也没有去过内务府,舒妃娘娘亦可为奴才做证;奴才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一口咬定与奴才有关,但奴才真是冤枉的,求皇上明查。” 弘历仅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对候在一旁的四喜道:“依皇后的话去做,断了这狗奴才身上所有的骨头。”弘历将目光转向满头是汗的德海,凉言道:“你这个慎刑司总管当真是越做越好了,朕让你审问,你却问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德海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他心里也是委屈得紧,莫说他没听过小孟子的话,就算是听了,也难辩真假啊。 弘历漠然道:“回去领二十杖,若是再犯错,你就不用再当这个总管了。” “多谢皇上开恩!”德海连连磕头谢恩,虽然要受皮肉之苦,但总管之位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眼见小孟子要被宫人拉下去,小元子忽地激动地道:“娘娘说仪贵妃临终前曾咬过人,但宫中所有人都查遍了,无一人身上有牙印;又说前夜里奴才在内务府,但事实是,奴才并未踏足内务府,而是去了舒妃娘娘那里;这一次,就算小孟子认了,也是屈打成招,根本不是事实。奴才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主子,但主子刚刚痛失龙凤双胎,您怎忍心再这样害她。” 瑕月神色冰冷地道:“本宫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本宫只想知道,是何人害死了仪贵妃。” “小孟子已经承认了这件事,可是您并不满意。”说到此处,小元子摇头道:“不,您不是想知道害死仪贵妃的凶手,您是要主子的性命,要将仪贵妃的死强按在主子身上,说穿了,那就是您除去主子的手段!”一旦让小孟子说出实情,他断然不会有好下场,既是这样,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搏上一搏。 “放肆!”齐宽厉斥道:“你怎敢如此与皇后娘娘说话!” “娘娘行事不公,我为何不能说。”小元子梗了脖子道:“若娘娘非要说奴才去过重华宫,罢了,奴才承认就是,您莫要再为难小孟子。但此事与主子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您再怎么折磨奴才,奴才也不会无中生有,陷害主子。” 瑕月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元子,眸中掠过一抹杀意,可莫要小看了小元子刚才那几句话,一下子就令形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将她的审问变成了陷害,令她陷入被动的境况,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胡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瑕月沉思之时,小元子已是再次道:“皇上,主子失去龙胎已是痛不欲生,如今却还要被人诬陷谋害仪贵妃,实在是好生可怜,求皇上为主子主持公道!再说,小孟子已经将他所知道的说出来了,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又怎忍心一再折磨他。” 瑕月岂会由着他在弘历面前搬弄是非,开口道:“皇上,虽然暂时没有找到被仪贵妃咬伤之人,但臣妾相信,此事与小元子脱不了干系,他如今这般言语,正是心虚之兆。” 弘历瞥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小元子,凉声道:“是诬陷还是事实,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无需你来多嘴!”说罢,他朝宫人挥手,漠然道:“拉下去吧!” 小元子固然心思狡诈缜密,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又或者说低估了瑕月在弘历心中的份量,远远不是他甚至魏静萱所能比拟的,这也是为何魏静萱一直视瑕月为最大敌人的原因。 小元子脸色煞白地跪在那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事情会失控到何等地步,只希望小孟子有些脑子,哪怕是要说,也不要一股脑儿全部说出来,更不要供出永璋的名字,若是那样,事情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时间在极度的不安中一分一毫过去,忽地,一直隐约能够听到的惨叫声为之一停,小元子的心骤然提了起来,一旁的刘奇比他还要不堪,整个人一直都瑟瑟发抖。他们心里清楚,小孟子不再惨叫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小孟子受不了折磨而死;二是……小孟子受不了寸寸断骨之痛,决定说出实情。 果然,不一会儿,四喜带着小孟子重新出现在内殿,此刻的小孟子已经不成人形,整个身躯软绵绵的,双手双腿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弯曲着,一动不动,任由宫人拖着进来。 刘奇打了个冷战,小孟子这个样子,分明是被打断了双腿双手,皮肉之下的骨头,不知断成了什么样子。 弘历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道:“说,究竟是何人与你同谋?” 小孟子勉强抬起头,这会儿,他身上唯一完好的骨头也就头骨与颈椎了,四喜刻意避开这些地方,以免要了他的性命。他怨毒地盯着瑕月,就是这个女人,怂恿皇上让人寸寸打断他身上的骨头,让他生不如死。 瑕月知道他恨极了自己,但她并不在乎,自黄氏死后,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害死黄氏的凶手,为此,她不惜动用任何可怕的刑罚! 良久,小孟子移开目光,道:“奴才愿意说实话,只求皇上赐奴才一个痛快。” 弘历未与他多说什么,只道:“讲!” “害死主子的确实不止奴才一人。”此言一出口,小元子与刘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唯恐听到自己的名字。 瑕月身子前倾,呼吸微急地道:“还有谁?” “还有……”小孟子声音一顿,下一刻盯着瑕月,用一种刺耳如铁片刮过锅底的声音道:“还有你,是你指使我害死的主子,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你要主子死!” “大胆!”瑕月尚未说话,弘历已是勃然大怒,走到小孟子身前用力一脚将他踹了几个翻滚,厉声道:“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想着害人,当真是该死!” “哈哈哈!”明明身上剧痛难捺,小孟子却尖声笑着,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让人无法清晰的辩知。 小孟子止了笑道:“皇上好生奇怪,您一直要奴才说实话,如今奴才说了,您又说奴才害人,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说,您真以为这件事与令嫔有关?不,令嫔对主子很好,相反,皇后娘娘对主子多有不满,仗着自己身份尊贵,曾多番借机训斥主子,丝毫不念以往的情份。” 弘历怒目而斥,“还敢胡言,当真是不知死活!” 小孟子这会儿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一心想着报复瑕月,尖声道:“您说查遍了宫中所有内监宫女,那坤宁宫呢,您查了吗?指不定皇后身边的齐宽或者知春,他们手臂上就有一个牙印!” 弘历一怔,一时之间竟被他驳的说不出话来,除了养心殿之外,坤宁宫是唯一不曾查过的地方,因为根本不需要查,瑕月是万万不会害黄氏的。 不等弘历言语,小孟子又道:“您以为皇后是真心难过吗?错了,这一切皆是她假装出来的,其实她心里高兴得紧。至于追查主子死因,呵呵,那不过是她想借机将事情栽赃到令嫔身上的诡计罢了,偏偏皇上信以为真。”说到此处,他呵呵笑了起来,“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却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闭嘴!”弘历岂会相信他的信口胡言,咬牙切齿地道:“你个狗奴才,害死仪贵妃不说,这会儿还想要陷害皇后,实在罪该万死!”顿一顿,他犹不解恨地道:“不止你要死,你的家人也都要死!” 小孟子眸中掠过一丝惧意,然下一刻,便被怨恨、狠毒、痛苦所覆盖,厉声道:“奴才没有陷害她,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最该死的人是皇后,皇上今日不处置了她,来日定会后悔!” 弘历气得抬脚就踹,直至将小孟子踹得不停吐血,方才恨恨地止了脚,寒声道:“朕问你最后一次,究竟是谁指使你害的仪贵妃,若再不说实话,朕必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孟子一边吐血一边道:“奴才早就已经说了,是皇后!您就算再问奴才一千次一万次,也依旧是皇后!” 若说之前,他是被小元子所怂恿,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心一意想要置瑕月于死地,以报她折磨自己之恨;若不是这个女人,仪贵妃之死早就以自缢身亡为定论,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来,自己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皆是拜其所赐,他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俱五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声道:“你受人指使,害死仪贵妃已是大错特错,如今不仅不知悔悟,还受人唆使,陷害本宫,实在是愚不可及;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可曾想过你的家人,想过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小孟子目光一缩,然很快就再次迎向瑕月冰冷如新雪的眸光,冷笑道:“奴才知道,从您逼迫奴才帮您害主子之时,就已经想到奴才与家人不会有善终,可恨奴才当时软弱,不敢违抗,否则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不过,您不必再妄想奴才帮您害人,除了令嫔,您还想害谁,颖贵妃?又或者惠妃?终有一日,您会为自己的狠毒付出代价,奴才在黄泉路上,恭候着娘娘您;相信……”他诡异地笑道:“这一日不会太久,至于您腹中的龙胎,不会有平安生下的那一日,就算勉强生下,也会百病缠身,死的比我还要惨!” “闭嘴!”小孟子阴狠毒辣的话语令弘历生起从未有过的怒意,缓缓点头道:“好!好!你既然一心求死,朕必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说罢,他眉目阴冷地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四喜道:“将他拉去慎刑司,行‘俱五刑’之刑,记着,千万别让他死了!” 从小孟子刚才那些言语中,弘历已是明白,想从其嘴里问出实话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他没必要再多问下去。 四喜跟在弘历身边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算是见的不少了,然在听得“俱五刑”三个字时,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眸中掠过惊恐之色,赶紧垂目领命,拖着小孟子退出内殿。 所谓‘俱五刑”是指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也即“大卸八块”,通常是在人死后方才如此,但这个刑罚在汉高祖之后就变了,吕后把汉高祖的宠妾戚夫人抓来,剁去手脚,割了鼻子耳朵舌头,又把眼睛挖出,丢在猪圈中喂养,谓之皆“人彘”;所以后世之中,若提及“俱五刑”又不许人死的,就是指人彘,这样的活是真正的生不如死,难怪四喜会露出惧意。 在小孟子半个身子被拖出门槛时,瑕月忽地道:“留着他的耳朵,本宫来日有用。” 四喜将目光望向弘历,待得后者点头后,恭声道:“奴才遵娘娘旨意。” 在他们离开后,内殿变得寂静无比,刘奇二人忐忑不安地跪着,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不过小孟子反咬瑕月的举动,令二人比之刚才要心安了许多。 许久,弘历打断了令人难捺的沉寂,“皇后想要如何处置这二人?” 瑕月咬了银牙道:“仪贵妃就算不是他们二人所杀,也必然与他们有关,他们都该死,请皇上赐他们死罪!” 对于他们,弘历不会有任何怜悯不舍之情,当即颔首道:“好。” 听到弘历说出这个字,小元子二人当真是心胆俱裂,没想到兜转了这么大一圈,他们还是难逃一死;二人连连磕头,希望可以活命,可惜这一切注定都是无劳。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落入众人耳中,“请皇上开恩。” “舒妃?”弘历望着一身素衣的叶赫那拉氏,“你怎么过来了?” 叶赫那拉氏屈身行了一礼,道:“皇后昨日动了胎气,臣妾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哪知刚一来,便看到四喜将小孟子拖下去,说要行‘俱五刑’,在臣妾印象中,皇上从未对何人行过此刑,为何这一次如此生气,他犯了何罪?” 面对叶赫那拉氏的询问,弘历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他活该如此,不值得任何人为之求情。” 叶赫那拉氏见其神色不善,不敢多问,转而道:“那小元子与刘奇呢,他们又犯了什么罪?令皇上要赐死他们?” 弘历冷声道:“这二人与仪贵妃之死有关,死罪难逃!” 叶赫那拉氏骇然道:“他们竟然当真如此大胆?” “没有,奴才冤枉!”小元子涕泪横流地道:“娘娘是知道的,奴才前夜去了您那里,根本不可能去内务府与刘奇见面;再说,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谋害仪贵妃。” 叶赫那拉氏瞅了弘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这件事……已经有确切的证据了吗?” 瑕月神色冰冷地道:“舒妃认为皇上与本宫冤枉他们?” “臣妾不敢,不过臣妾对小元子有些认识,这个奴才一向胆小老实,臣妾实在想像不出他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说罢,叶赫那拉氏又道:“再说,在他们身上,也不曾找到被仪贵妃咬伤的痕迹,所以臣妾斗胆猜测,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而且,前夜里小元子确实来找过臣妾,不太可能再去重华宫害人。” “就算如此,凭他刚才对皇后不敬之言,依然死有余辜!”说话的是弘历,蕴含在其眸中的冷意令小元子二人瑟瑟发抖。 叶赫那拉氏恻目望了二人一眼,欠身道:“臣妾斗胆,想请皇上饶这二人一条性命!” 弘历眸中冷意一盛,盯了叶赫那拉氏道:“舒妃没听到朕的话吗?”叶赫那拉氏连忙垂目道:“请皇上息怒,臣妾并非认为这二人不该死,只是思及皇后娘娘腹中龙胎,不想宫中多造杀孽,所以才有这样的恳求。” 瑕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冷言道:“但是有些人不杀不可。” “臣妾明白娘娘心中的恨意,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仪贵妃的死与他们二人有关,您又何必非要取他们性命呢;得饶人处且饶人,您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是在为腹中孩子积德。” 叶赫那拉氏的话令弘历想起小孟子刚才近乎诅咒的言语,虽然他不认为那样的话会成真,但仍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弘历斟酌良久,缓缓道:“将他们二人发落去净军当差,终此一世,都不得……” “皇上。”瑕月开口道:“能否听臣妾一言。”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稍微晚点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非死不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点头道:“皇后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瑕月目光漫过静静站在下面的叶赫那拉氏,漠然道:“臣妾并不认为留着这二人的性命是积德,相反,更像是一桩罪孽,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将他们赐死!” “可是……”弘历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道:“臣妾明白皇上在顾虑什么。”她低头,抚着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臣妾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小孟子那等恶毒之辈,三言两语就可以诅咒的,他会好好的出生,好好的长大,因为他有皇上这位皇阿玛护着!” 弘历盯了她的双眸许久,道:“你当真决定了吗?” 瑕月毫不犹豫地道:“是,臣妾要取他们二人的性命,一定要!”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她肯定,黄氏的死与这二人脱不了任何关系,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他们生路。 “好!”待得吐出这个字后,弘历不再有任何犹豫,寒声道:“将他们二人带去慎刑司,行腰斩之刑!” 听得这话,刘奇吓得瘫软在地,想要哀求饶命,却因为过度惊恐难以发出声音,只能瞪着惊惧的双眼;至于小元子比他稍好一些,尖厉地叫道:“我没有杀人,也没有犯错,你不能滥杀无辜,不能!”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着上什么自称,只努力想要抓住飘渺的生机。 瑕月盯了他道:“小元子,只要你说出实话,本宫可以破例留你一条生路。” 小元子愣了一下,旋即尖声笑了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方才止住,怨恨地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害主子,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恶毒的人,怎么能做皇后,怎么能母仪天下?看着吧,你一定会有报应的,那拉瑕月,你一定会有报应!” 见小元子对瑕月谩骂不止,弘历心中大怒,厉声喝斥着两边的宫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两个狗奴才拖下去!” “皇上……”叶赫那拉氏待要再劝,弘历冰冷的眸光已是望了过来,令叶赫那拉氏心头一颤,止住了嘴边的话,用一种无奈的目光望着小元子二人被拖下去。 他们一路被拖到慎刑司,德海刚刚挨完梃杖,看到他们过来,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几个人,自己哪里会受这苦,当即命人去拿了腰斩的刑惧来。 望着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小元子眸中充满了恐惧与恨意,紧紧咬了牙道:“主子,您一定要替奴才报仇,杀了那拉瑕月!” 至于刘奇,在钢刀临身之时,他终于醒过神来,满面惊恐地急声道:“不要杀我,我愿……” 他想说“我愿招认”,但一切已经太晚了,未等他说完,冰凉锋利的钢刀已经从其腰间斩下…… 自此,与黄氏一事有关的三个人,小孟子变成了人彘,余下两个则都变成了一抹幽魂。 是夜,叶赫那拉氏去看望魏静萱,叹然道:“本宫已经尽力了,但皇后非要小元子的性命,皇上对她又言听计从,本宫实在难救小元子性命,希望你不要怪本宫。” 魏静萱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锦被一角,低声道:“臣妾明白,娘娘肯为臣妾走这一趟,臣妾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怪娘娘。” 今晨,她从养心殿回来后,一直放心不下,便遣香菊去景仁宫,恳请叶赫那拉氏设法保住小元子性命;小元子知晓她许多事情,一旦熬受不住刑罚,说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小元子心思灵活,很能办得了事,她当真有些舍不得死。 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道:“小元子死的当真有些冤,幸好这个奴才还算忠心,没有说出任何不利你的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慢慢再谋划就是了。”说罢,她又安慰了魏静萱几句方才离去。 魏静萱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那拉瑕月,今日之仇,来日必有报还之日!” 这一次,她如愿除去了黄氏,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腹中龙胎不说,连小元子这个得力心腹也死了,说是赢,却与输差不多。 然更令她气愤的事情还在后面,在黄氏死后的第三日,弘历下旨,定黄氏谥号为仪敏贵妃,在黄氏“谋害”她腹中龙胎的情况下,弘历竟是未降其位份,让她以贵妃之尊入葬梓棺,享尽身后的哀荣。 魏静萱明白,这必是因为瑕月在弘历面前进言的缘故,她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将今日之恨,百倍奉还。 在黄氏逝后数日,其梓棺移出重华宫,而这……也意味着重华宫将与黄氏彻底脱离关系。 最不舍重华宫的莫过于永珹,离开的那一日,他踏过宫中每一块地砖,抚过每一样东西,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他的记忆,承载着他过往的十二年以及……与黄氏的母子情份。 永珹泪落涟涟,泪光中,他看到了黄氏,一如以前那样,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伸手道:“来,到额娘这里来。” “额娘!”永珹心中一喜,连忙扑过去,却是扑了个空,前面根本没有黄氏的身影。 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永珹哭得越发伤心,蹲下身将身子埋在双膝中,不停地抽泣着。额娘……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见额娘一面。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将永珹从哭泣中惊醒,抬起头来,只见吴四站在面前,他提着一只鸟架,声音正是停在鸟架上的虎皮鹦鹉发出的。 永珹抹了泪站起身来,哽咽地道:“我以为你已经去内务府了。” 吴四打了个千儿,低声道:“奴才走到一半,想起翡翠还没有喂食,便又折回来喂了,主子在的时候,最是喜欢四阿哥您送的翡翠,每天都要逗弄一会儿;翡翠也好似有灵性似的,每次见了主子,都会叫‘娘娘吉祥’。” 听得这话,永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泣声道:“可是现在额娘已经不在了,呜……我好想额娘,吴四,我好想好想额娘!” ...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碎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也想主子,可是……”吴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抹着泪道:“四阿哥您不要太伤心了,主子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待得永珹点头后,他又恨声道:“主子之死,必然与令嫔脱不了干系,可惜没有证据,让她得以逃过。这件事奴才不会就此算了的,只要奴才活着一日,就一定会设法找到她害人的证据,锦屏也是一样。” 永珹神色复杂地道:“但是我听说,是他自己害死了额娘,没有人指使,而且……令嫔并不像是那样狠毒的人。” “有些事情,主子从未与您说过,难怪您会这么想,总之您相信奴才,以后离令嫔远远的,不论她与您说什么,您都不要相信一个字,切记!切记!” 虽然永珹心中仍有些不相信,但见吴四说得极其慎重,逐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他转而道:“你以后就在内务府当差了吗?” 见其答应,吴四面色稍缓,道:“是,奴才以后在内务府当差,锦屏则会去坤宁宫侍候皇后娘娘,您往后有什么事情或是差遣,尽管吩咐奴才们。” 待得永珹点头后,吴四看了一眼手中的鸟架,叹然道:“主子不在了,这翡翠也不适合再留在重华宫中,以后……” 永珹知他是在担心翡翠,当下道:“把它给我吧,我带回阿哥所去养。” “那里的管事嬷嬷怕是不会同意。”吴四为难的说着,像永珹这样的阿哥,虽说身份尊贵,但宫中规矩众多,从而有许多身不由己,若是在各宫之中还好一些,毕竟主事的是自己额娘,宠溺有加,阿哥所就不同了,那里的管事与嬷嬷皆只照规矩办事,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许豢养鸟兽,所以吴四才会有那么一说。 永珹眉目冰冷地道:“这是额娘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我会去与皇阿玛说,由不得他们说不。” 见他这么说,吴四放心下来,将鸟架递给永珹,欣慰地道:“想来翡翠最想跟随的人,也是四阿哥您。”顿一顿,他又道:“说起来,前几日因为索脚的扣子松了,翡翠曾飞走过一次,幸好在后院找到了,也就是在那一日,主子……人害死!” 想到黄氏之事,吴四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勉强止了悲意,道:“四阿哥,时辰不早了,奴才送您出去吧。” 永珹望着宫中的一椅一桌,眷恋地道:“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见他这么说,吴四没有说什么,打了个千儿退出了重华宫,在其走后,永珹提着翡翠,一遍又一遍地抚触着黄氏曾经用过的东西,那里仿佛还留着黄氏的体温,令他留恋不已。 直至天色将暗,永珹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重华宫,回头望着缓缓关起的宫门,永珹望着停在鸟架上的翡翠,拨了拨食具中的苏籽,低声道:“以后就只有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翡翠无法理解永珹心中的悲伤,在啄了几粒苏籽后,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娘娘吉祥。” 永珹涩涩一笑,待要离去,忽地瞥见翡翠右爪上似乎勾着什么东西,取下来后,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清那是一块小小的碎布,颜色有些特别,是银紫色的,上面还缠着同样颜色的绣线,较为少见,吴四说翡翠曾飞走过一阵子,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勾在爪子上的。 永珹正欲随手扔掉,忽地神色一动,将那块碎布递到眼前仔细看着,这个颜色还有绣线……他好像在三哥那里看到过,难道翡翠飞去过阿哥所抓破了三哥的衣裳?可这几日,他并未听三哥提及过这件事,想来是忘记了,毕竟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忘记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永珹不再多思,快步往阿哥所走去,到了那边,永璋正在与宫人说话,看到他过来,连忙走上来道:“老四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永珹如实道:“我回重华宫去了,顺便将翡翠给带过来养着。” 永璋知道这只鹦鹉是永珹送给黄氏的,如今带回来也算是一个念想,他正要说话,一旁的宫人已是开口道:“四阿哥,您是知道阿哥所规矩的,此处可不许养这些,还是交还给内务府吧。” 永璋瞪了他道:“什么许不许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这件事我自会去与总管说,退下!” 被他这么一喝,宫人不敢多言,赶紧退到一边,永璋轻哼一声,对永珹道:“你就安心养着翡翠,有什么事情,自有我这个兄长担着。” 对于永珹,他是内疚的,若不是他杀死黄氏,永珹不会如此伤心,更不会沦落到阿哥所。 永珹不知内情,见永璋如此维护自己,感激地道:“多谢三哥。” “你我兄弟,谢什么,若是缺了什么,或是宫人侍候的不尽心,只管来与三哥说,只要有三哥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永珹点点头,旋即想起一事来,道:“对了,之前翡翠抓坏了三哥的衣裳,还请三哥见谅。” 永璋一怔,疑惑地道:“翡翠抓坏了我的衣裳,这话从何说起?” 永珹想也不想便道:“就是你那件银紫色的衣裳,刚才我在翡翠爪子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条。” 听到这里,永璋已是明白了过来,他勾在树枝上的那块碎布是被翡翠给抓走了,难怪他遍寻不至。 他假装疑惑地道:“银紫色的衣裳?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并没有那颜色的衣裳啊。” 永珹皱了眉道:“不会,我记得三哥你有一件这个颜色的衣裳,还有相同颜色的丝绣呢!” “我自己的衣裳难道还会不清楚吗,确实没有。”见永珹仍是不信之色,他拉过永珹道:“走,我带你去看看。” 永珹随其来到屋中,在看过紫檀顶柜后,发现果然没有银紫色的衣裳,他低声道:“奇怪,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你一定是将我与别人记混了。”这般说着,永璋又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记在心里了。” ... 第一千零九十章 夜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永璋欲关起柜门之时,永珹看到他不小心露在袖外的一抹白色,讶然道:“三哥你受伤了?” 永璋神色有些不自在,掩了袖子道:“小伤罢了,不打紧,过几日就好了。”不等永珹言语,他又道:“走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翡翠,可不能把它放在你屋里。” 永珹点点头,在安置了翡翠,独自回到屋中后,他低头望着不曾扔掉的那块碎布,脑海中闪过刚才的事情。 他真的记得三哥穿过这个颜色的衣裳,就在…… 永珹忽地脸色剧变,死死盯着手中的碎布,他记起来了,就在额娘死的前一日,三哥穿着这身衣裳,绝对没有错,不过第二天再见时,他就换了一身衣裳,原先那件不知所踪,三哥甚至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过。 衣裳……难道…… 一个骇人的念头出现在永珹脑海中,下一刻,他急忙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不会是三哥,不会!” 虽然他极力否认,但那个念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令他坐立难安。对了,他记得吴四说过,翡翠是在后院找到的,很可能,不是翡翠离开过重华宫,而是三哥在重华宫出现过,且还是在他们都不知晓的情况下。 还有……三哥右手的伤,为额娘验尸的仵作曾说额娘临死之前可能咬过什么人,但皇阿玛检查了所有宫人,都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伤痕,使得这件事不了了之,会否……额娘所咬的那个人就是三哥,否则怎会这么巧合? 但是,他想不明白,三哥杀额娘的理由是什么,虽然他们二人之间曾有过争执,但怎么着也不至于杀人泄愤;还有,若真是三哥所杀,小孟子为何要认下整件事,是为了保护三哥吗? 永珹想的头疼脑胀也没想出答案来,迟疑半晌,他起身开门出去,门一开意外看到永璋站在外面,抬了手正欲扣门,看到他出来,笑道:“是不是肚子饿了,我正想叫你一道去用晚膳呢,结果还没敲门,你就自己出来了,快走吧。” 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永珹却觉得有些陌生,拒绝道:“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三哥先用着吧。” 永璋讶然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永珹迟疑了一会儿,道:“我记起还有一些东西落在了重华宫,想去取来。” 听得这话,永璋不以为意地道:“原来是这样,不急,等明儿个再去就是了,左右东西又不会没有,还是先去用膳吧。” “我觉得不放心,还是去取来的好。”说着,他疾步离去,在他身后,隐没在黑暗中的永璋眉眼间露出凝重之色。 永珹并没有如他所言的去重华宫,而是去了坤宁宫,黄氏的死对瑕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整日郁郁寡欢,任凭齐宽与郑九如何变着法子逗瑕月开心都无用。 至于知春,已经不在坤宁宫当差,黄氏之死,可说是她间接促成,虽然瑕月念着多年的主仆情份,最终没有降罪于她,但知春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无颜面对瑕月,便主动请调去了钟粹宫当差。 待得永珹行过礼后,倚坐在床上的瑕月招手道:“来,到本宫身边来。” 永珹依言上前,道:“皇额娘您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瑕月抚过永珹削瘦的脸庞,道:“听说你今儿个在重华宫待了一日?” 永珹点点头,“儿臣想趁着重华宫还没有封宫之前,多看看,多待待。”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仪敏贵妃这一走,最苦的人就是你,是本宫对不起你们母子。” 永珹急忙道:“皇额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若不是您,小孟子他们也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瑕月轻哼一声道:“这几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真正的凶手依旧安然无恙,不过你放心,终有一日,本宫会让她偿还这笔帐。” 永珹轻咬着唇,低声道:“皇额娘,儿臣怀疑……怀疑……” 瑕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说下去,蹙眉道:“你怀疑什么?” 永珹犹豫片刻,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碎布条递给瑕月,道:“这是儿臣在翡翠爪上发现的东西,请您过目。” 瑕月知道黄氏养了一只鹦鹉叫翡翠,仔细看了一眼碎布条,道:“这应该是从哪件衣裳处抓下来的,你既是特意拿来给本宫看,想来是不简单,此处没有外人,说吧。” 得了她的话,永珹暗自吸了一口气,道:“额娘过世的时候,翡翠曾飞走过一阵,后来在重华宫后院找到,儿臣认得这块碎布,与三哥曾穿过一件衣裳一模一样,可是儿臣今日问三哥的时候,他却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衣裳,甚至还让儿臣看了他屋中的柜子,确实没有。” 听了他的话,郑九轻声道:“会否是四阿哥您记错了?” “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仔细想过后,我可以肯定,三哥确实有这么一件衣裳。” 瑕月凝思片刻,道:“依你所言,三阿哥曾在后院出现过,但他自己却不承认此事,确实藏起了那件衣裳……”说到此处,她眼皮狠狠一跳,道:“你怀疑三阿哥与仪敏贵妃的死有关?” 永珹神色复杂地点点头,“除此之外,儿臣还发现一件事,三哥……手腕有伤。” 此言一出,瑕月顿时为之色变,紧紧盯着永珹,颤声道:“伤?是什么样的伤?” “因为有纱布包扎着,所以儿臣也不知道。问他,他只说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说罢,永珹咬着牙道:“儿臣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但三哥显然是有事瞒着咱们,很可能……他就是咱们要找的真凶!” 锦屏激动地道:“若贵妃真是三阿哥害死的,他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也不想想金氏被废入冷宫后,是何人百般照拂他。” 当年永璋被送去阿哥所后,瑕月与黄氏因怜惜永璋,所以对他多有照拂,常送一些东西过去,并嘱阿哥所的人,千万不要薄待了永璋。 ...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伤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瑕月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思忖片刻,道:“郑九,去请三阿哥过来。” 在郑九依言离去后,永珹小声道:“皇额娘,若真是三哥害死了额娘,您会怎么做?” 不等瑕月开口,锦屏已是厉声道:“自然是让他血债血偿,四阿哥问这样的话,可是不忍心?可是您对他仁慈,他却未对贵妃仁慈,生生勒死了贵妃。” “锦屏!”瑕月蹙眉道:“本宫知你痛心于仪敏贵妃之死,本宫心中的痛意不会比你少一分,但再痛再难过,也不可失了理智。莫说永璋是否为凶手,就算真是,你也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说那样的话,一个字都不行,否则只会正中敌人下怀。喜怒不形于色,这六个字,想来你仪敏贵妃曾教过你。” 锦屏并不是初入宫之人,知晓瑕月所言是为了她好,勉强压下心中的恼恨,低头道:“奴婢明白,奴婢只是一时恨不过,三阿哥……”顿一顿,她恨声道:“若确有证据证明是三阿哥所为,请主子一定要还贵妃一个公道,让贵妃可以瞑目。” 瑕月望着殿中通明的烛光,冷声道:“就算你不说,本宫也一定会这么做,这是本宫欠仪敏贵妃的。” 永珹低了头站在那里,神色复杂难言,他不敢想象,若查出来真是永璋,他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等待总是最难熬的,不知过多久,殿外终于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郑九带着永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到永珹在此处,永璋的目光有些惊讶,上前单膝跪地道:“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金安。” “无需多礼。”永璋依言起身后,试探道:“不知皇额娘这会儿传儿臣过来,有何吩咐?” 瑕月温言道:“本宫听闻三阿哥臂上受了伤,很是担心,所以传你过来问问,如何,可还好?” 永璋飞快地看了永珹一眼,垂目道:“多谢皇额娘关心,只是小伤罢了,并不打紧。” 瑕月留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右手往身后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永璋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话,当即道:“前些日子夜里,儿臣口渴想要喝茶,去了茶房中见有一壶水正搁在还有火的炉上,便提了想倒一杯解渴,哪知壶柄突然断了,儿臣躲闪不及,被水给烫中了右臂。” 瑕月颔首道:“原来如此,你也真是的,这种事该让宫人去做,何必亲自动手。” 永璋低头一笑道:“儿臣也不知会弄成这样,否则说什么也不去碰那个铜壶。”说着,他动一动右手,道:“除了一开始有些疼痛之外,这几日已是没什么感觉了,应该就快好了。” “烫伤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大意不得。”这般说着,瑕月对齐宽道:“去将以前皇上送来的白玉生肌膏取来,这个药用来治烫伤最好不过。” 永璋闻言连忙推辞道:“皇额娘不必麻烦,儿臣只是小伤罢了,又已经快好了,实在不必麻烦。” 瑕月笑道:“你既唤本宫一声皇额娘,就不要再说如此见外的话。” 见她这么说,永璋只得忐忑答应下来,待得齐宽离去后,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永珹,道:“你不是说要去重华宫取东西吗,怎么来坤宁宫了?” 永珹目光闪烁地道:“我去重华宫取完东西回来,想着有两日没来给皇额娘请安了,便转道来了坤宁宫。” 永璋点头未再多问,不过看其眸光,显然并不相信永珹的话,过了一会儿,齐宽取来一只五彩珐琅的小罐子,打开来后,里面是一清凉芬芳的乳白色药膏。 瑕月招手将永璋唤到近前,和颜道:“来,本宫替你抹药。” 永璋脸色微变,连忙将手背在身后道:“皇额娘凤体抱恙,儿臣怎敢再有所劳烦,儿臣回去自己涂药就行了。” 瑕月笑一笑道:“不过是涂个药罢了,怎么被你说的好似繁重的劳役一般,赶紧把手伸过来吧。” “真的不必麻烦皇额娘了。”永璋哪敢让她看臂上的伤,虽然苏氏用热水烫了一圈,他又依着吩咐刻意不施药,令伤口烂到与牙印齐深,但心中始终有些不安,不敢让瑕月瞧见。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伤口有什么古怪,不能让本宫看到吗?还是说怕本宫害你?” 永璋听出她话中的不悦,飞快地转着心思,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借口,“皇额娘说笑了,不过儿臣虽然伤的不重,但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怕是会惊到皇额娘。” “无妨。”在瑕月的坚持下,永璋只能无奈地伸出手,任由瑕月为其拆开臂上的纱布。 当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解开时,永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很快就知道永璋是不是害死额娘的凶手了,若不是还好,否则…… 当最后一圈纱布也被解下的时候,瑕月一怔,因为展现在眼前的并非牙印,而是一块手掌大小的伤口,皮肉溃烂红肿,且散发着一股令人难耐的异味。 齐宽讶然道:“三阿哥不是说只是烫伤且快好了吗,怎么这样严重?难道你没有上药吗?” “刚受伤的时候就上了药,之前确实已经快好了,这两天不知为何又反复起来。” 在永璋说话的时候,瑕月手指缓缓抚过他臂上的伤口,这样的溃烂,令她无法辩知在这此伤口中,是否有一个牙印。不过……这件事确实太过巧合,黄氏曾咬了行凶者一口,而永璋就说自己手臂被滚水烫伤,且之前面对自己的询问时,多有闪躲,令她不得不怀疑,这所谓的烫伤,根本是为了掩盖牙印的痕迹。 只是……永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此子虽有些不明是非,但本性不恶,当不至于受魏静萱摆布去杀人。 “皇额娘,您在想什么?”永璋的声音将瑕月自沉思中拉了回来,浮起一抹笑容道:“本宫在想你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伤口都溃烂成这样了,还不当一回事,也不让太医瞧瞧,幸好本宫瞧见了,否则再拖几日,你这臂上的肉非得烂掉一大块不可。”说着,她沾了齐宽捧在手中的白玉生肌膏,为其细细抹在伤口处,随后又取来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 ...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涂了药之后,永璋感觉臂上的疼痛消减了许多,垂目道:“多谢皇额娘。” 瑕月微笑道:“把这药膏拿去,早晚两次,切莫要忘了。” 永璋晓得这确实是好东西,且他已经瞒过了瑕月,不必再任由伤口溃烂而不医治,逐道了声谢,将之接在手中。 说了几句话后,瑕月言道:“今儿个一早,内务府送了一些料子来,其中有一块银中带紫团绣福纹的料子甚是不错,又颇为特别,就拿去给宫庭裁作,让他们给你做身衣裳,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与花式。”说完,她朝齐宽使了个眼色,后者跟了瑕月多年,一个眼神便已经明白了瑕月的意思,笑道:“奴才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去阿哥所的时候,曾见三阿哥穿过差不多颜色的衣裳,想来会喜欢。” 瑕月故作惊讶地道:“是吗?原来你已经有相同的衣裳了吗?” “那件衣裳……”永璋想要说“那件已经被自己烧了”,然话说到一半,猛然回过神来,那拉瑕月分明就是在套自己的话,一旦自己说了这句话,事情怕是要麻烦了。不必问,一定是永珹将在翡翠爪子上找到布条的事告诉了那拉瑕月,他果然是没有相信自己。 想到此处,他赶紧闭住嘴巴,再不敢说一个字,瑕月见他突然止了声音,追问道:“那件衣裳怎么了?” 永璋紧张地思索着,略有着生硬的转过话锋道:“回皇额娘的话,齐公公怕是记错了,儿臣并没有那样颜色的衣裳。” 齐宽当即道:“奴才旁的不敢说,这记性却还过得去,确实曾见三阿哥穿过银紫色的衣裳。” 永璋讶然道:“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因为我确实没有那样的衣裳,对了,刚才四弟也曾问过我相同的话,非说我有这么一件衣裳,直至看过我所有的衣裳,确认没有后,这才算相信。”顿一顿,他故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永珹沉默良久,道:“三哥,你当真没有那样颜色的衣裳吗?” 永璋一脸无奈地道:“你究竟要我说几次才肯相信,确确实实就没有那么一件衣裳,你总不能让我变一件出来吧?” 永璋低了头没有说话,齐宽则是皱眉头了,一脸不解地道:“可是奴才……”不等他说下去,瑕月已是打断道:“想来是你记错了。”说罢,她看向永璋道:“若他们做好后,你觉得不喜欢,不穿就是了,本宫以后再给你挑几块适宜的料子。” 永璋笑道:“皇额娘选的料子,儿臣一定喜欢,等他们做好了,儿臣立刻穿来给皇额娘看。” “好!”瑕月打量了他一眼,轻叹道:“如今仪敏贵妃不在了,除了皇上就属你与四阿哥最亲,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永璋连忙道:“儿臣与四弟血脉相连,一定会好好照顾四弟,不让他受任何委屈。” “那就好。”瑕月欣慰地点点头,道:“本宫乏了,你们跪安吧。” “儿臣告退!”在说完这句话后,永璋二人先后退出了内殿,待他们身影没入黑暗中后,忍了许久的锦屏急忙道:“主子,三阿哥早不弄伤手晚不弄伤手,偏偏在贵妃出事的时候伤了手,分明是想借此掩饰臂上的牙印,这一点您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刚才不将话挑明了?” 瑕月揉着隐隐刺痛的太阳穴,幽幽道:“挑明了又如何,他会承认吗?” 锦屏急声道:“他不承认,您可以逼着他承认。还有,您在问及衣裳时,他话锋转得很是勉强,奴婢可以肯定,他一定有那样一件衣裳。” 瑕月接过齐宽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证据呢?” 锦屏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不甘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您明明说过会还贵妃一个公道。” 瑕月叹了口气道:“永璋不同于小孟子等人,他是龙子凤孙,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没有确切的证据,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锦屏听得没了主意,忧声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那贵妃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瞑目?!” “本宫既然说了会还仪敏贵妃一个公道就一定会还。”说完这句话,瑕月挥手道:“你们都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且说永璋那边,在离了坤宁宫后,快步往前走着,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永珹,好像忘记了这个人似的。 “三哥,你等等我。”永珹跟得很吃力,想让永璋走慢一些,岂料他不叫还好,一叫之下,永璋走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走得快看不到了,永珹赶紧跑了上去,拉住永璋道:“三哥,你慢一些,我……” 永璋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不要叫我三哥,我没你这样的兄弟,走开!” 永珹被他喝斥的心胆发颤,小声道:“三哥,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永璋指了他的鼻子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与我装糊涂,好你个老四,能耐了长进了啊,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个心思吗?" 永珹见他这么说,目光闪烁地道:“我……不明白三哥的意思。” “不明白?”永璋冷哼一声道:“你心里面比谁都要明白。刚才在坤宁宫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但念着咱们是兄弟,总不愿往不好的地方想,可是后来皇额娘先是问我手臂上的伤,又套我的话,问什么银紫色的衣裳,分明就是别有用意。不必问了,这些事都是你与皇额娘说的;你并没有拉了什么东西在重华宫,从一开始,就打算来坤宁宫的是不是?” “我……”永珹被他问得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开始,我思来想去,始终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直到刚才踏出坤宁宫的时候,终于让我想到了。”永璋眸光森冷地道:“你怀疑是我杀了仪敏贵妃是不是?”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深夜相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珹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神色越发慌张,好一会儿方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怎么会那样想三哥,你……” “不会?”永璋冷笑道:“若不会,你就不会连夜来坤宁宫,我知道了,你看到我臂上有伤,又想到仪敏贵妃临死前曾咬过人一口,所以就生了怀疑,再加上翡翠爪上的碎布条,我都与你说了我没有那样的衣裳,你为什么就是不信,还串通皇额娘来套我的话?!” “我没有,只是……只是……”永珹毕竟还年幼,被他这么一番迫问不知该如何回答,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还说没有?”永璋一脸痛心地摇头道:“亏得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你,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永珹见他言辞凿凿,以为真是自己疑错了他,内疚地道:“我不是存心的,三哥,你原谅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永璋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痛声道:“原谅?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三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杀人不眨眼吗?” “不是!”永珹极力摇头,心里对自己的举动后悔不已。 永璋眼睛一瞪,冷声道:“既然不是,你为何要在皇额娘面前搬弄是非?说!” 永珹被他唬得双肩一颤,眼泪都快下来了,哽咽地道:“我只是想尽快找到害死额娘的凶手,我也不想疑心的三哥的,可是我明明记得三哥有那样颜色的衣裳,而且……三哥的手臂还那么巧受伤了,所以……” “你自己也会说巧了,无巧不成书这句话没听说过吗?再说,莫说我没有那样的衣裳,就算真的有又如何,你凭什么说我杀人?凭什么?!”永璋显得很是激动,仿佛他真的是被人冤枉,满腹怒气一样,若是瑕月在,就会看出怒气背后的心虚,可惜永珹没有那样的识人之力,辩不出真假。 永珹拉了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错了,我向三哥赔不是,以后都不会了,求三哥原谅我。” 永璋重重哼一声,道:“不必了,你赔罪我受不起,以后咱们各走各的道,‘三哥’二字,你也别再叫了。”说罢便欲拂袖离去,永珹哪里肯放,紧紧拉着他的袖子道:“三哥,我真的知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见永璋抿着嘴不说话,他垂泪道:“额娘已经不在了,除了皇阿玛,我便只剩下你一个亲人,若是连你也不理我,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永璋也并非真打算不理永珹,不过是借机吓唬他,让他以后不敢再疑心自己罢了,说到底,他对永珹是有愧的;见戏做得差不多了,永璋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了,不怀疑是我杀了仪敏贵妃了吗?” 永珹赶紧摇头道:“我以后都不会疑心三哥。” 听得这话,永璋叹了口气道:“也就你了,若换了别人,我是万万不会原谅他的。” 见他松口,永珹欢喜地道:“多谢三哥,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了。” 永璋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掉眼泪了,你可是男子汉,怎么能像女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永珹闻言连忙抹了眼里的泪道:“嗯,我听三哥的话,以后都不哭。” 永璋笑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嗯。”永珹点点头,经过刚才那番对话,他已经完全打消了对永璋的疑心,但……有人却不曾打消。 就在永珹回阿哥所的住处睡下后不久,外头传来叩门声,永珹迷迷糊糊地应道:“谁啊?” “奴才齐宽给四阿哥请安。”听得这句话,永珹清醒了一些,郑?他不是皇额娘身边的内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为免是自己听错,他又问了一遍,在确认是齐宽后,起身开了门让其进来。 不等永珹询问,齐宽已是打了个千儿,低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请四阿哥去一趟坤宁宫。” 永珹疑惑地道:“现在?可是我刚从坤宁宫回来啊,皇额娘为什么又要见我?” 齐宽低头道:“奴才不知,主子只说务必请您现在过去一趟。”顿一顿他道:“奴才斗胆揣测,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与您说。” 永珹想了一会儿,道:“你等一下,我穿了衣服就与你一起去。” 齐宽很是机灵,当即取来搁在架上的衣裳,道:“奴才侍候您更衣。” 永珹穿戴整齐后,与齐宽一起走了出去,阿哥所管事太监陈耳正执灯等在外面,看到永珹出来,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千儿,随即将手中的风灯递给齐宽,讨好地道:“齐总管慢走。”论品阶,齐宽比他高上一级,且又在瑕月身边当差,二人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陈耳对齐宽极为殷勤讨好。 齐宽瞥了他一眼,道:“今儿个夜里,你看到什么了?” 陈耳被他问得一愣,不过他能坐上今日的位置也不是运气,很快便猜到了齐宽之意,连忙道:“小的早早就睡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很好。”齐宽满意地点头,转头朝永珹做了一个手势,道:“四阿哥,咱们走吧。” 自从齐宽出现,永珹就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这会儿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疑上加疑,齐宽此言,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带走自己的事,又或者说……这是皇额娘的意思。 到底,他们想要做什么? 直至踏进坤宁宫,永珹都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一路来到内殿,瑕月与他之前所见一样,斜倚在床头,只是神色瞧着比刚才疲惫了许多。 在行过礼后,永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皇额娘深夜传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瑕月示意他近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道:“三阿哥一事,你有何想法?” 永珹如实道:“三哥手上的是烫伤而非咬伤,至于那件银紫色的衣裳也没有,想来是儿臣弄错了,三哥与额娘之死,并无关联。”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12点更新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抚着他的头,轻声道:“他是否训了你一顿?” 永珹惊讶地望着瑕月,脱口道:“额娘您怎么知道,难道您派人跟着儿臣们?” 瑕月轻笑道:“何需派人跟随,稍稍一想便能猜到,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永珹将她的话咀嚼了一遍,疑惑地道:“恕儿臣愚钝,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瑕月轻叹一声,道:“你如实与本宫说,这会儿还怀疑三阿哥是杀死仪敏贵妃的凶手吗?” 永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儿臣仔细想过了,是儿臣错疑了三哥,他手上的伤应该只是巧合,他不会杀额娘的。” “你这会儿才是真正的大错特错,本宫可以告诉你,杀死仪敏贵妃之人,十有就是三阿哥。”瑕月的话令永珹愕然不已,脱口道:“皇额娘何出此言?” “你之前可曾仔细看三阿哥手上的伤口?”面对瑕月的询问,永珹当即道:“看过了,确实是烫伤,并无丝毫被牙咬过的痕迹。” “本宫问你,若只是寻常的烫伤,按理来说,几日下来,应该开始愈合,怎会溃烂红肿的那么严重?” “三哥说了伤口有些反复,所以……”不等永珹说完,瑕月已是道:“不是反复,而是他刻意不抹药,任由伤口溃烂。” “啊?!”永珹难以置信地望着瑕月,道:“这是为何?” “因为他需要伤口溃烂,借此遮掩原先的牙印,若非如此,他今夜难逃罪责!” 永珹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他用力摇头道:“不公的,不会是三哥,他刚才明明说得那样痛心,怎么可能会是他。” 齐宽小声道:“四阿哥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作‘贼喊捉贼’?”见永珹不语,他又道:“若三阿哥当真心中无鬼,主子要看他伤口的时候,就不会把手往后缩了。” 瑕月接过话道:“除此之外,还有那件衣服,你的记性一向很好,没理由会记错,也就是说,三阿哥确曾有件银紫色的衣裳,他却一口咬定说没有,为什么?因为他心虚,要掩盖一些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三哥……”永珹喃喃唤着,神色恍惚地道:“既然皇额娘心中早有怀疑,为何之前不说这些?” “怀疑是一回事,证据又是另一回事,无凭无据,仅凭一些猜测,根本定不了三阿哥的罪。”瑕月话音刚落,永珹便转身往外走去,唤住道:“你要去哪里?” 永珹停下脚步,攥紧了双手道:“儿臣去找那件衣裳,不管他藏到了哪里,儿臣都一定要将其找出来。” “没有用的。”瑕月叹然道:“就算你将整个紫禁城翻过来,也休想找到那件衣裳。” “不可能。”永珹激动地回头道:“只要衣裳在,就一定能找到。” “他既知道衣裳会是破绽,就一定会设法毁了衣裳,与其费心费力将之藏起,倒不如一把火烧了来的干净,也不怕被人找到。” 永珹紧紧咬着牙,直至牙齿咬得发酸方才低低道:“牙印与衣裳皆被他毁了,岂非再无证据可以将他定罪?” “确是没有!”瑕月的话令永珹身子不停发抖,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悲伤、落寞、无奈、绝望、憎恨……这是瑕月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情绪,若非身处其中,无法想象这一切皆是出自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永珹抬起森冷如雪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我也要让额娘瞑目!” “你想要去找他报仇?”瑕月一语戳破他的心思,不等其言语,又道:“但这样一来,你自己也就毁了。” 永珹激动地道:“只要能替额娘报仇,就算毁了这一切也无所谓!”说话间,有泪水自他眼中滴下,“这十二年来,儿臣最亲的人便是额娘,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害她,永璋也不行!” 他直接以名字相呼,显然心中已经不再将永璋当成兄长看待,这会儿,就算永璋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再相信分毫;若说在这世上,他最相信的人是黄氏,那么自幼看着他长大的瑕月必定排第二。 “本宫明白,不过就算永璋死了,仪敏贵妃的仇也不算报。”瑕月意味深长地道:“莫要忘了,若无人从中挑拨,三阿哥是没有理由杀仪敏贵妃的。” 永珹心思急转,试探地道:“您是说令嫔?” “有可能苏氏也牵涉其中,还有舒妃;你独身一人,要如何找他们一一报仇?” 永珹被她问得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朝瑕月跪下道:“请皇额娘为儿臣指点迷津!” “你想要为仪敏贵妃报仇,就必须得学会一个字。”迎着永珹的双眸,瑕月缓缓道:“忍!” 永珹激动地道:“他们是儿臣的杀母仇人,儿臣怎么可能忍得了。” 瑕月漠然道:“忍不了也得忍,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以后就不要说什么报仇的话。” 听着她冰冷的话语,永珹嘴唇蠕动了一下,带着不甘道:“需要忍多久?” “忍到可以将他们连根拔除的时候。”停顿片刻,瑕月道:“如今三阿哥以为你信了他,不再疑心仪敏贵妃的死与他有关,你正好可以趁机会接近他;只要靠近了三阿哥,自然也就靠近了令嫔与苏氏。” 听到这里,永珹已是明白了瑕月的意思,道:“您要儿臣假意投靠他们?” “不错,你年纪幼小,又是苏氏亲子,最能令他们放松戒备。”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珹说话,她道:“怎么?不愿意?” 迎着她的目光,永珹苦笑道:“不瞒皇额娘,儿臣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为了额娘,就算再不愿也得去做,想来您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对吗?” 瑕月眸中闪过一丝怜悯,“本宫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 “皇额娘不必再说,儿臣答应您。”永珹尚且稚嫩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渐失恩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欣慰地点头,“好,你额娘在天有灵,听到你肯如此为她,想来也能瞑目了。” “不,一日不除了杀人凶手,额娘不一日不能瞑目。”这般说着,永珹忽地朝瑕月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看得瑕月好生奇怪,“你这是做什么?” “既要投靠令嫔与三哥他们,往后怕是免不了会有对皇额娘不敬的时候,儿臣在这里先行向您赔罪,请您莫要怪责儿臣。”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瑕月笑道:“傻孩子,既是本宫命你去做的,又怎么会怪责你。”在示意永珹起来后,她叮嘱道:“往后本宫不能时时看着你,你要万事小心,切勿冲动;若遇到有什么不妥,就当立即抽身而退,不可勉强,更不可让自己有危险。”见永珹露出倔强之色,瑕月知其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加重了语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这一次不成,也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但若是性命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句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在脑中。” 永珹沉默半晌,低头道:“儿臣记住了。” “记住就好,回去吧。”在永珹背景消失在视线中后,瑕月看向齐宽,“阿哥所的管事是谁?” 齐宽躬身道:“回主子的话,是陈耳,奴才已经嘱咐过他了,这个人有些脑子,相信他不会乱说。” “让他多留意着些永珹。”面对瑕月的话语,齐宽试探地道:“您担心四阿哥未将您的叮嘱听进去?” “这个孩子对仪敏贵妃感情很深,为了替仪敏贵妃报仇,他怕是什么都会去做。”说到此处,她有些犹豫地道:“或许……本宫并不该告诉他这些。” 齐宽轻声道:“您若不说,四阿哥就会将三阿哥当成好人,万一到时候受其蛊惑利用,事情反而更加麻烦。” 瑕月叹了一口气道:“仪敏贵妃这一去,最可怜的就是四阿哥,令嫔……”提及魏静萱,瑕月眼中掠过猩红之色,望着窗外沉如乌墨的夜色,一字字道:“她既然那么会揣测人心,那么……这一次,就好生揣测一下舒妃的心思!” 随后的日子,宫中恢复了平静,若非重华宫被封,一切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月初十,众嫔妃行册封礼,因为此时距离黄氏薨逝不久,所以一切从简。 至于魏静萱,因为尚在坐月中,所以无法出席册封礼,由宫人至倚梅轩传旨,并授其金印。 虽然被正式册封为嫔,魏静萱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意,因为自从小元子等人被弘历赐死之后,弘历就再不曾踏足过倚梅轩,竟似隐隐透着冷落之意。 若是不得圣意,莫说区区一个嫔位,就算是四妃乃至贵妃之位亦是无用,随意一个受宠的贵人就可以骑到她头上。 在传旨宫人离去后,魏静萱唤过香菊道:“你去一趟养心殿,替本宫叩谢皇上隆恩。另外……设法请皇上来一趟倚梅轩。”在她被册为嫔后,便成了这永寿宫的主位娘娘,只是因为尚在月中,不便走动,所以暂时仍居倚梅轩。 香菊依言离去,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香菊回来覆命,说是已经谢过恩了。 魏静萱没有瞧见弘历身影,有些不悦地道:“皇上呢,为何不见过来?” “皇上……”香菊低头咬着唇,话语吞吐,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魏静萱见状,沉眸道:“你没与皇上说?” “奴婢想说的,但是……”香菊不安地看了魏静萱一眼,忐忑道:“皇上根本不见奴婢,奴婢求了五公公许久,他都不肯再替奴婢通禀,无奈之下,奴婢只有在殿外替主子叩谢皇恩。” “这么说来,你根本没见到皇上?”面对魏静萱阴冷的话语,香菊连忙跪下,惶恐地道:“请主子恕罪!”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魏静萱心中气恼,随手拿起刚刚喝完的药碗砸在香菊身上。 香菊不敢躲闪,忍着身上的痛楚道:“主子息怒,奴婢……奴婢待会儿再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一定会想法子见到皇上。” 魏静萱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有所好转,狠狠瞪了一眼,忍着心中的烦燥道:“这几日皇后那边有何动静?” 香菊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听得这话,魏静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边的软枕劈头盖脸地扔向香菊,厉声道:“这也不知道,那也办不好,本宫要你有什么用?!” 虽然软枕砸在身上并不怎么疼痛,但香菊仍是瑟瑟发抖,不停地请磕头请罪。 魏静萱看到她那个没用的样子就心中来气,喝斥道:“滚下去!” 听得这话,香菊如逢大赦,赶紧低头退了出去,在房门重新关起后,魏静萱喘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与惧意。 弘历……他虽然没有问责怪罪,但对自己终归是起了疑心,所以才这般冷落,连面都不愿见;当然,少不了那拉瑕月在其中挑拨的功劳。 想到瑕月,魏静萱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个女人,小元子怎么会死,这下好了,她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尽剩香菊那些个蠢货。 魏静萱抚着刺痛的太阳穴,这次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带来的危害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尤其是弘历的态度。 一想到这个,魏静萱就浑身发凉,她很清楚自己的事情,能够从宫女做到一宫之主,皆是靠着弘历的恩宠,若是失了这份恩宠,她就什么都不是,令嫔之位,并不能给她任何保障。 若换了平常,她还可以设法以房中术讨好弘历,重获恩宠,可偏偏现在正在坐月子,只能干着急。 魏静萱思来想去,始终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只能等这个小月子坐满之后,再做打算。 这一日的晚宴,魏静萱自然无法参加,而诸女之中也无人提及她,,一个个皆笑语嫣然地围绕在弘历身边,极尽所有讨好这位承载了她们所有一切的帝王。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都在北京,更新实在有点更不上,对不起大家了,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写的,请大家见谅,等我五一回去就好了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夏晴之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因为弘历记挂在坤宁宫养胎的瑕月,所以不到亥时便离席而去,在他走后,那些个嫔妃也没兴趣继续饮酒用度,自然各自散去。 叶赫那拉氏今夜喝得有些多,面色霏红,脚步有些不稳,春桃小心地扶着她,“主子您当心,奴婢已经提前让小德子回去煎醒酒茶了,等咱们到了景仁宫,应该就能喝了。” 叶赫那拉氏点点头,跨过及膝的朱红门槛往景仁宫行去,走了几步,发现身侧多了一点光芒,转头望去只见夏晴扶着翠竹的手来到她身边,那点光芒正是夏晴随身宫人所执的气死风灯。 见叶赫那拉氏望过来,夏晴微微一笑,垂目道:“舒妃姐姐安好。” “惠妃客气了。”面对叶赫那拉氏疏离的态度,夏晴毫不在意,笑盈盈地道:“说起来,妹妹还不曾恭贺姐姐晋封之喜呢,实在是失礼得很,望姐姐见谅。” “咱们自家姐妹,何需说如此见外的话,再说,本宫也未来得及恭喜妹妹呢,要说失礼,本宫也失礼于惠妃呢。”说到这里,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本宫还记得初见妹妹之时,妹妹只是坤宁宫的一个宫女,想不到如今已然位列四妃,世事真是奇妙得紧。” 夏晴谦虚地道:“妹妹能有今日之幸,皆是托了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姐姐的福泽,否则这会儿只怕还是一个小宫女呢。” 叶赫那拉氏笑言道:“本宫什么都不曾做过,可不敢当惠妃这个话。” 夏晴笑而未语,走了一会儿,切声道:“适才筵席上,我见姐姐饮了许多酒,不知可还好?” 叶赫那拉氏抚一抚滚烫的脸颊,道:“刚才一时高兴,喝多了些,这会儿有些晕眩,回去喝盏醒酒茶就回去了。” 听到她这话,夏晴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方才恢复了笑颜,道:“姐姐高兴就好。” 叶赫那拉氏本不欲与她多言,然听得这话,心中泛起疑惑,道:“惠妃何出此言?难道本宫不该高兴吗?” 夏晴打量了她一眼,忽地叹道:“若换了是妹妹处在姐姐今日的位置上,只怕难以高兴。” 叶赫那拉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挑了眉峰道:“惠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这样兜来绕去的实在有些无趣。” 夏晴望着幽幽的夜色,道:“仪敏贵妃是如此去的,姐姐想来很清楚。” 叶赫那拉氏眼皮一跳,凉声道:“惠妃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仪敏贵妃是被小孟子所害,皇上已经将他‘俱五刑’,这件事宫中上上下下都清楚得很,并不止本宫一人。” 夏晴低低一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孟子不过是个替死鬼,至于小元子、刘奇,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替死鬼,真正害死仪敏贵妃的凶手,姐姐知道,我也知道。” “惠妃这话越说越奇怪了,本宫一句也听不懂。”说着耳边传来“梆梆”的打更声,待得打更声远去后,叶赫那拉氏续道:“二更了,惠妃早些回去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说罢,她抚着春桃的手离去,然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夏晴在身后道:“姐姐当真一点都不担心令嫔吗?” 叶赫那拉氏停下脚步,回身道:“令嫔一向谦恭有礼,本宫为何要担心她?” 夏晴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令嫔是谦恭有礼还是心机深沉,娘娘比臣妾更清楚,她今日可以害仪敏贵妃,明日就可以害姐姐,与这样的人为谋,不吝于与虎谋皮,随时都会被她吃掉。” 叶赫那拉氏脸色为之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凉声道:“惠妃可是胡言了,令嫔怎么……” 不等其说完,夏晴已是打断道:“此处没有旁人,姐姐又何必否认呢,真正害死仪敏贵妃的,不是小孟子,而是令嫔。”在叶赫那拉氏逐渐冷肃的面容中,她续道:“我本不该与姐姐说这些,但始终姐妹一场,实在不愿看到姐姐受其所害。” 叶赫那拉氏盯了她许久,冷声道:“惠妃多虑了,令嫔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更不会害本宫。” “她会!”夏晴斩钉截铁地道:“如今不动手,只是因为她觉得姐姐尚有利用价值;我与她相识最久,也最清楚她的为人,在她心中没有对与错,黑与白之分,所有事情,在她心里都可以变成两个字,那就是--利益;有朝一日,姐姐没有了利用价值,或是挡了她的路,她会毫不手软地除去姐姐,就像今日除去仪敏贵妃一样。” “惠妃想来是喝多了酒,所以一直胡言乱语。”叶赫那拉氏虽然在喝斥夏晴,但她的脸色比之刚才难看了许多,酒意带来的热意更在逐渐被春夜的寒意所侵蚀。 “我是不是胡言,姐姐心知肚明。”说到此处,夏晴叹了口气道:“言尽于此,希望姐姐慎重思虑,我实在不愿看到姐姐有事。” 直至夏晴走得不见人影,叶赫那拉氏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抚过额头,借着春桃手中昏黄的灯光,只见指腹上一片湿冷,身上也是一片粘腻,不知不觉间她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春桃见她脸色煞白,安慰道:“主子您莫听惠妃挑拨之言,她与皇后娘娘最是见不得您好呢。” 叶赫那拉氏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夏晴离去的方向,道:“回去再说。” 春桃应了一声,扶着她一路回到景仁宫,刚一坐下,小德子便小心翼翼地奉了茶上来,道:“主子,这是奴才家乡最好用的醒酒茶,不管醉得多利害,只要趁热喝下,翌日起来,保准不会头疼。” “不用了。”叶赫那拉氏示意小德子将醒酒茶拿下去,她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冷风一吹,酒意早就没了。 小德子见她眉宇深锁,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叶赫那拉氏没有理会他,盯了春桃道:“你与本宫说实话,惠妃之言,究竟有几分是真。” 春桃迟疑许久,垂目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以为惠妃之言皆是为离间您与令嫔,实不能相信。” 她的话不仅未能令叶赫那拉氏展眉,反而蹙得更紧,摇头道:“你在骗本宫。” 【作者题外话】:今天累得不行,只能更新一章,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熹妃传的影视版权已经签给了顶峰影业,今天在国家会议中心举行了签约仪式,或许不久之后,大家就能在荧幕上看到四爷与凌若,真是想想也开心,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在百度搜搜。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离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春桃轻咬着唇道:“惠妃与您一直未有往来,如今突然说这么一番话,确实令人可疑,但……”后面的话,她迟迟未曾说下去。 叶赫那拉氏睨了她一眼,幽幽道:“但不可否认,她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在魏静萱心中,是不会有黑白对错的,唯有利益二字,与她在一起,随时都会有被算计的危险。” 春桃想了一会儿道:“主子手里握有她投靠鼠疫的证据,量她不敢对主子不敬。” 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道:“本宫以前也这样的认为,直至……今日惠妃提及黄馥容的下场,本宫……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她口中的黄馥容就是被追谥为仪敏贵妃的黄氏。 春桃疑惑地道:“主子何出此言?” “皇后步步为营,甚至与黄馥容假意翻脸,令后者接近魏静萱,套取她的罪证,结果呢?黄馥容死了,那几个太监死了,却没有一个人将魏静萱咬出来,她至今仍是安然无恙,若非要说什么,就是皇上对她淡了下来,连着多日都未曾去看过她。” “令嫔确实能耐,不过这次她能逃过一劫,也有几分运气在,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万一她的运气未用尽呢?”叶赫那拉氏一句话堵得春桃哑口无言,盯着有些黯淡的烛火小声道:“主子之意可是打算除去令嫔?” 叶赫那拉氏起身,走到铜鎏金的仙鹤烛台前,取过竹篓中的银剪子将发黑的烛芯剪去,望着重新亮起来的烛光,幽幽道:“虽然没了她,往后对付皇后会难上许多,但总好过落得与黄馥容一样的下场,这枚棋子……该是除去的时候了。” 小德子插话道:“主子,令婉不是易与之辈,想要除去她……怕是不易。” 叶赫那拉氏思索片刻,道:“再过十来日就是永玧生辰这日,之前两年都只是随意用顿膳,今年他三岁生辰,本宫会向皇上进言,好生操办生辰席宴,请宫中众嫔妃与阿哥皆来赴宴。” 春桃跟了叶赫那拉氏最久,听她这么说,隐约明白了几分,试探道:“主子是想在那个时候动手?”见叶赫那拉氏默认,她面有难色地道:“说起来,那个时候令嫔倒是出了月子,但她一向心思缜密,且不说是否会中计,只说这个时机……怕是不太好,一个不好就会牵连到主子身上。” “这个本宫自有分寸。”说完这句,叶赫那拉氏不再多言,命春桃替她更衣歇息。 往后几日,后宫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在这样的平静中,魏静萱却是越来越不安,因为弘历竟然一趟都不曾来过倚梅轩,哪怕她几次命人去请,甚至说她身子抱恙,弘历也不肯过来,至多命太医来为她请脉。 日复一日不见尽头的等待,令魏静萱从不安变得惶恐,她不止一次的想要亲自去养心殿,皆被庄正劝了下来,魏静萱小产之时,多生子已经成形,而孩子一旦成形,小产之时对身子的危害会比未成形之时大许多,若不好生调养,将来必然落下病根,甚至以后都难以怀孕。 魏静萱听到这句话,不得不捺下性子等着坐满小月子,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日,她立刻沐浴更衣,在一番精心打扮后,她扶着香菊的手来到养心殿。 小五远远看到她下了肩舆,迎上来打千,“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 魏静萱客气地道:“五公公免礼,烦请五公公替本宫通传一声。” 小五为难地道:“请娘娘恕罪,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奴才不敢打扰;而且皇上也吩咐了,娘娘之前小产伤身,一定要好生歇养,无需过来请安。” 魏静萱面色一僵,复笑道:“庄太医替本宫看过,说本宫小月已满,身子恢复如常,不会再有什么伤害。” “请娘娘恕罪。”小五态度甚是恭敬,但丝毫没有入内禀报的意思,魏静萱怎会看不出他的意思,暗自咬紧了牙,除了恼恨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小五胆敢如此对待自己,明摆着是弘历吩咐下来的,难道他真打定主意要冷落自己吗?甚至连面都不肯再见? 不行,她不可以失去弘历的恩宠,不可以再变得与以前一样,说什么也不可以;这个时候,随她一道过来的毛贵道:“五公公,主子特意来给皇上请安,您就通禀一声吧。” 不等小五言语,魏静萱已是道:“行了,别为难五公公了,本宫晚些日子再来给皇上请安。” 小五一脸感激地道:“奴才多谢娘娘体谅!” 魏静萱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你在皇上身边当差本就不易,本宫又怎忍再为难你,行了,你好生在此侍候吧。” “奴才恭送娘娘。”在小五的声音中,魏静萱登了肩舆离去,在走出一段路后,毛贵疑惑地道:“主子,小五子刚才分明是推托之语,您为何要由着他?”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凉声道:“不由着又能如何?逼着他进去通禀吗?” 毛贵理所当然地道:“虽然主子高抬唤他一声‘五公公’,但说到底,他依旧只是一个奴才,主子发了话,他就得依言而为,否则就是不敬之罪。” 魏静萱冷笑未语,倒是香菊轻斥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皇上的话,他敢这样挡着不让主子见皇上吗?” 毛贵显然是没有领悟这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道:“皇上?他为何……”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不耐烦地道:“说够了没有?” 见她生气,毛贵不敢言语,赶紧低下了头,随肩舆往永寿宫走着,在快要走到永寿宫的时候,魏静萱忽地道:“掉头。” 抬肩舆的太监乍听此言,赶紧停了脚步,其中一人回头道:“主子,要去哪里?” 魏静萱思忖半晌,道:“去景仁宫。” 听得这话,一众宫人不敢多问,赶紧抬了往景仁宫行去,到了那边,透过敝开的宫门望去,只见几个宫人正在放一只老鹰形状的风筝,未满三岁的永玧在一旁拍着肉呼呼的双手,小脸上盈满了笑意,叶赫那拉氏则站在檐下含笑相视。 【作者题外话】:明天就回去了,从明天开始,更新就开始慢慢恢复更新 ...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走到院中,屈身行礼,“见过舒妃娘娘。” “妹妹免礼。”如此说着,叶赫那拉氏招手示意她过去,温言道:“本宫记得你今日才刚出月子吧,怎么也不多歇几日。” 魏静萱笑言道:“整日躺在床上,实在是歇够了,再不出来透透气,非得生病不可。” “说的也是,坐月子最是无趣,既不能走也不能久坐,连吃的也忌讳许多,偏偏又不能不坐。”在他们说话间,庭院里传来一阵欢呼,传来那几个太监终于将老鹰风筝给放了上天,永玧看到风筝扶摇直上,高兴得拍手笑闹,迈着小腿跑到叶赫那拉氏身边,高兴地道:“额娘您看,风筝飞上去了,飞得好高啊!”说着他又一脸希翼地道:“额娘,能不能让儿臣去放? 叶赫那拉氏望着唯一的儿子,蹲下身慈和地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小心着些,线不能放得太多太快,不然一旦断了可就收不回来了。” 永玧点点头,开始地跑到小德子身边,问他要过缠线的手轮放了起来,望着永玧小小的身影,魏静萱感概地道:“真怀念孩童的时候,无忧无虑,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哪像现在,一桩接着一桩,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叶赫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听令嫔这话,似乎有许多烦事扰心?” 魏静萱含着一缕愁绪道:“不瞒娘娘,自从仪敏贵妃去后,皇上就再不曾踏足过倚梅轩,臣妾今日去养心殿求见,也被打发了回来。”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道:“虽然小孟子他们认下了罪,但皇上对臣妾终归还是起疑了,所以才会这样冷落疏离。” 叶赫那拉氏轻叹了口气道:“本宫也看出来了,本宫也曾在皇上面前提及过,第一次尚好,第二次再提皇上便有所不悦,甚至还将本宫训斥了一 顿,不许本宫再过问你的事情。” 听得这话,魏静萱既惊又忧,垂目道:“连累娘娘为臣妾受责,臣妾实在过意不去。” 叶赫那拉氏摆手道:“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你还是好生想一想,要如何消除皇上的疑心,重得圣宠,这件事于你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令嫔’二位,并不能保你后世无忧。” 魏静萱神色黯然地道:“臣妾何尝不明白,但……皇上连臣妾的面都不愿见,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娘娘再帮臣妾一次。” 叶赫那拉氏思索半晌,轻声道:“本宫也想帮你,但是有皇后在……”停顿片刻,她为难地道:“怕是不论本宫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就像之前一样。” 魏静萱听出她推托之意,心下着急,叶赫那拉氏是她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万万不能放过,她连忙道:“臣妾知道不该令娘娘为难,但臣妾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求娘娘垂怜。” 叶赫那拉氏望着在院中撒欢奔跑的永玧未语,许久,她道:“不是本宫不肯怜惜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也知道这宫中之事,有些话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在魏静萱心沉谷底之时,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宫倒是可以设法让你与皇上相见,若你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就可以打破如今的困局。” 魏静萱精神一振,连忙道:“不知娘娘有何法子让臣妾见到皇上?” 叶赫那拉氏努一努嘴道:“再过几日,就是永玧三岁生辰,本宫会在景仁宫设宴,请皇上与诸嫔妃一道过来,共庆永玧生辰,到时候,你自可以见到皇上了。” 魏静萱满脸感激地屈膝道:“多谢娘娘,娘娘恩典,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 叶赫那拉氏扶起她道:“你我同坐一条船,本宫一定会帮你,但能否重新赢得圣心,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本宫实在无能为力。” 魏静萱连忙点头道:“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好生把握这个机会。” 此时,在院中放风筝的永玧一边吃力地拉着手轮一边回头道:“额娘,您看儿臣放得高不高?” 叶赫那拉氏含笑道:“高,永玧放得比任何人都要高。”她的话令永玧很是高兴,嚷着要让小德子帮他将风筝放得更高一些。 叶赫那拉氏眸中精光一闪,忽地道:“有了。” 魏静萱一时未曾听清她的话,询问道:“娘娘您在说什么?” 叶赫那拉氏欣然道:“本宫想到该如何讨好皇上了。” 魏静萱正为此事烦恼,听得这话,当即道:“请娘娘示下。”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道:“本宫问你,除了皇后之外,皇上最在意的是何人?” 魏静萱思忖半晌,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太后,难道您想让臣妾讨好太后?”不等叶赫那拉氏言语,她已是摇头道:“太后对臣妾向来不喜,怕是不论臣妾做什么,她都能挑出错了,只会自讨没趣。” 叶赫那拉氏摇头道:“太后自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思,但这一步棋咱们走不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是指……”在魏静萱的迟疑中,叶赫那拉氏指一指正玩得高兴的永玧道:“几位阿哥既是皇上的嫡亲骨肉,也是将来大清的继承者,在这宫中最最要紧不过,若是能够讨好了他们,皇上对你的态度多少会有所改观。” 魏静萱想了一会儿,蹙眉道:“娘娘所言甚是,但除了三阿哥十阿哥之外,余下几位阿哥都与臣妾不亲,怕是难以讨好。” 叶赫那拉氏早料到她会有此一说,徐声道:“四阿哥姑且不论,八、九、十一,皆只是幼童,想要讨好他们并不难,就算讨好不了,让皇上看到你对他们的好,也是一桩好事,令嫔以为呢?” 魏静萱深以为然地点头,旋即殷切地道:“还请娘娘指点臣妾一二。” 冷意在叶赫那拉氏眼中一闪而过,快到连魏静萱也不曾察觉,“像永玧这样年幼的孩子都喜欢吃糕点,生辰那日,你不妨亲手做一些糕点,只要几位阿哥吃得欢喜,那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生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心里也没更好的主意,当下道:“臣妾明白了,待会儿回去便学着做点心,只是不知他们都喜欢什么点心,还得让人去打听一番。” 叶赫那拉氏想了想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与惠妃他们一道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锦屏端了一碟枣泥山药糕来,永瑆他们几个很是喜欢,就是还有枣皮未剔干净,吃起来有些失味,你不妨也依样做上一份,将枣皮剔干净一些,保准他们到时候吃了还想吃。” 待得魏静萱千恩万谢地退下后,春桃终于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主子不是说要除去令嫔吗,为何还要帮着她?还有……奴婢记得那日去坤宁宫,锦屏端上来的并不是枣泥山药糕,而是蟹肉汤包,十阿哥不喜欢蟹肉的腥气,一口都没吃呢。” 叶赫那拉氏抚脸冷笑道:“本宫是在帮她,不过是在帮她去鬼门关。” 春桃愕然道:“鬼门关?奴婢怎么丝毫没看出来。” 叶赫那拉氏睨着她道:“若是让你看出来了,还怎么对付魏静萱。”停顿半晌,她冷笑道:“只要魏静萱当真做了枣泥山药糕来,她这一世就休想再翻身。” 春桃眼皮一跳,声音微颤地道:“难道主子想在令嫔送来的糕点中下毒?” 叶赫那拉氏不屑地道:“本身就是剧毒,又何需再下毒。” 春桃听得一头雾水,红枣也好,山药也罢,皆是温补之物,怎么可能与毒扯上关系,更甭说是剧毒。 “主子……”不等她细问,叶赫那拉氏已是凉声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去准备肩舆,本宫要带永玧去养心殿。” 叶赫那拉氏此去,自是为了永玧三岁生辰庆祝之事,弘历对此当然不会反对,让叶赫那拉氏尽管依着意思去办。 随后的几日,叶赫那拉氏一直忙于生辰之事,一直等到前一日才算一切安排妥当。 春桃看了一眼外头沉沉的天色,对面露倦色的叶赫那拉氏道:“主子,天色不早了,奴婢侍候您歇息吧。” 叶赫那拉氏正欲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对旁边的小德子道:“去将明日的筵席菜单取来。” 小德子訝然道:“主子日间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叶赫那拉氏瞪了他一眼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话。” 见她这么说,小德子不敢多言,赶紧去取了筵席菜单来呈给叶赫那拉氏过目,后者取在手中细看,待得看到某一处涂改的地方时,细长的双眉顿时皱了起来,伸出嫣红尖长的指甲,点着那处冷声道:“这是何人改的?” 小德子探过头看了一眼,恭声道:“回主子的话,是御膳房的安公公改的,说是这阵子的蟹有些瘦,怕是挑不出那么多肉来,所以打算以虾代之。” 他话音未落,叶赫那拉氏已是将菜单摔在小几上,冷声道:“蟹肉改成虾肉,简直就是荒谬,谁许他随意更改本宫定下的菜式?!” 小德子见状,连忙道:“主子息怒,安公公也是担心明日蟹肉不够,难以做到主子的要求,才会做出这样的改动。” 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道:“几位阿哥只喜欢吃蟹肉汤包,改了虾肉,哪个还喜欢吃?你去告诉他,必须得依着几位阿哥的喜好来,至于蟹瘦一事,多拿些来挑肉就是了,本宫就不相信偌大的御膳房还做不出几笼蟹肉汤包来。” 小德子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不敢违背叶赫那拉氏的意思,应了一声连夜赶去御膳房传话;待得他回来覆命,说是已经告诉安禄一定要用蟹肉后,才更衣歇下。 在轻手轻脚退出内殿后,小德子小声道:“姑姑,主子何时对那几位阿哥那么好了,还非得依着他们的口味来准备明日的筵席?” 春桃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像叶赫那拉氏说的那么简单,不过这样的猜测她是不会与小德子说的,只道:“主子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只管依着主子的意思去做,多做少问,明白吗?” 小德子连连答应,回了自己屋中休息,至于春桃则在耳房和衣歇下。 一夜无语,待得天亮后,景仁宫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宫嫔入内,因是永玧生辰,所以皆各自带了礼来,多是一些孩子喜欢的玩艺或是饰物,堆了一桌子,今日刚满三岁的永玧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喜欢的不得了。 “惠妃娘娘到!十一阿哥到!”随着宫人的唱诺,夏晴带着尚不足两岁的永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姐姐安好。”夏晴朝叶赫那拉氏以平礼相见后,自翠竹手中取过锦盒,亲自递给永玧,笑言道:“打开来看看。” 永玧依言打开,盒中是一辆小小的马车,朱红为底,雕有精巧的花纹,有几处还鎏了金,看起来极为精致,永玧试着碰了一下比他手指大不了多少的马车门,居然可以开启,除此之外,车轮亦可滚动,在马车前面,还有两匹神态俊逸的马。 “喜欢吗?”面对夏晴的询问,永玧连连点头,高兴地道:“喜欢,我好喜欢,多谢惠妃娘娘!” “喜欢就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被乳母抱着的永瑆朝那辆小马车伸手,奶声奶气地道:“我也要,额娘,我也要!” 夏晴握了他小小的手柔声道:“乖,这是给十阿哥的,你不能拿,过阵子额娘再让人给你打造一辆。” 叶赫那拉氏笑道:“永玧,把马车拿给十一阿哥玩一会儿。” 永玧正自犹豫间,夏晴已是摆手道:“可千万不要给永瑆,这孩子还没长心眼,什么东西都往地上扔,不知被他扔坏了多少东西。” 叶赫那拉氏眸光深深地看了永瑆一眼,道:“十一阿哥还太小,等长大一些就不会这样了。” 在夏晴落坐后不久,宫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三阿哥到!四阿哥到!” 永璋与永珹连袂而来,在正殿诸人请过安后,他们取出随身所带的锦盒递给永玧,也是两个精巧的玩艺。 第一千一百章 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们之后,胡氏、张氏等人先后而来,令景仁宫变得越发热闹,最高兴的莫过于永玧,见筵席尚未开始,他带着年纪相仿的八、九、十一几位阿哥去院中看小德子他们一早放上天际的风筝,老鹰、蝴蝶、蜈蚣、蜻蜓等等,什么样的都有。 几位阿哥都还是小孩子,看到这些自是欢喜得很,一个个嚷着也要放,自宫人手中取过手轮,不停地放着线,好让风筝飞得更高更远;永瑆最小,还拿不稳手轮,勉强拿了一会儿,险些被风筝线扯得摔倒,奶娘怕他受伤,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碰手轮,令他只能眼馋地看着几个哥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永玧几人比起了谁放得更高,缠在手轮上的线不断送出去,令原本就高高悬在天际的风筝越飞越远,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其中永玧所放的那个飞得最远,他得意地抬起下巴道:“你们都没我放得高,你们输了。” 莫看他们年幼,好胜心却是不小,听到永玧的话,八阿哥永璇不服输地道:“谁说的,我还能放得更高呢!”说着,他松开手上的力道,令手轮如风车一般转个不停,正好有风扶来,原本略低于二人的蝙蝠风筝,顿时扶摇直上,越过了所有风筝。 永璇扯着绷紧的风筝线,扬眉道:“瞧见了吗?我才是最高的呢。”话音未落,就听到“呯”的一声,手轮上传来的力道一松,紧接着高高飞在天空中的蝙蝠风筝便打着转落了下来。这一幕看得永璇直跺脚,朝天上大声嚷道:“不要掉下来,不许掉!” 可惜不论他怎么叫嚷,都无法阻止断了线的风筝落下,没一会儿功夫,便落得不见踪影,看那方向,应该是掉在御花园附近,早在风筝掉落的时候,就有宫人循着方向过去捡拾。 正当永璇又气又急之时,永玧却是大笑了起来,扮着鬼脸道:“叫你飞得高,哈哈哈,赶紧认输!” “我们才没有输呢!”永璇哪肯就此认输,一把夺过双胞胎弟弟永玤的手轮,道:“你瞧着,我一定会赢你。” 永玧皱着小小的眉头道:“这是永玤的并不是你的,你就是输了。” 永璇大声道:“永玤的就是我的,我说没输就是没输,重新再来过。” “你耍赖!”永玧指着永璇,不高兴地道:“我不跟你玩了,总之就是我赢了,你赶紧认输!” 永璇哪肯就此认输,道:“刚才明明就是我的风筝比你高,只是线断了,才没有输呢。” 永玧一脸不高兴地道:“你这样耍赖,我告诉贵妃娘娘去!” 永璇轻哼一声,拉了永玤道:“走,咱们也告诉舒妃娘娘去,让舒妃娘娘责罚他。”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往里走去,不知怎么的,永璇不小心把永玧撞倒在地,后者本就不高兴,这一来,更是生气,也不管永璇是不是故意的,抬手就往其脸上打去,这下可是好了,三个人打成一团,宫人们拉都拉不开。 等到叶赫那拉氏等人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三个人已是各自受了伤,永玧以一对二,无疑处了下风,伤也最重,脖子被永璇指甲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叶赫那拉氏看到永玧脖上的伤,又惊又怒,碍着胡氏等人在场,强压了怒气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叶赫那拉氏,永玧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奔到叶赫那拉氏怀里,抽泣地道:“额娘,他们放风筝输给了儿臣不肯承认,还动手打儿臣,儿臣好痛。” 一听这话,永璇当即道:“胡说,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不相信可以问永玤。” 永玧一边哭一边道:“我没有,是你先把我推在地上的,我才打你的,是你们不对在先。” 一直没说话的永玤听得此言,道:“八哥才没有推你呢,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自己站不稳才摔倒的。” 永璇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是你先动手打我们,额娘……”他抬头想要向胡氏告状,却见胡氏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们,莫看永璇才三岁多一些,却是精灵得很,一看到胡氏这个模样,便知其生了气,不敢再说下去。 果然,胡氏冷声道:“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俩兄弟的?你们是永玧的兄长,怎么可以动手打他?” “是他先动的……”永玤话还没说完,胡氏便厉声道:“你还敢说,十一阿哥比你们小,就算是他先动的手,你们俩个身为兄长也不该动手打人,你们自己瞧瞧,把十一阿哥给打什么样子了,还两个打一个,真亏得你们有脸。” 永璇二人毕竟还小,被她这么一训,当即哭了出来,夏晴见状,心有不忍地道:“娘娘息怒,二位阿哥还年幼,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等长大一些就好了。”说着,她对永璇二人道:“你们还不赶紧向贵妃娘娘认错?!” 永璇心中万般不情愿,但又怕胡氏生气,只得吸着鼻子,抽泣道:“儿臣知错了,请额娘原谅!” 在他之后,永玤亦哭着认错,胡氏冷哼一声道:“你们打的是本宫吗?去向舒妃与十一阿哥认错。” “娘娘莫要再责怪二位阿哥了,是永玧先动的手,他才是最错的那一个,该让他向娘娘与二位阿哥认错才是。”叶赫那拉氏心中恼恨永璇二人伤了永玧,但胡氏将话说到这份上,她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舒妃不必替他们说话。”说着,她瞪了站在原地磨磨蹭蹭的永璇二人,厉声道:“还不赶紧去。” 永璇二人无奈地走到舒妃面前,耷拉着脑袋,跪下道:“我们错了,请舒妃娘娘原谅!” 叶赫那拉氏连忙拉了二人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快起来。”说着,她又对胡氏道:“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寻常打闹罢了,娘娘何必如此认真呢。” 胡氏冷声道:“若是这会儿由着他们,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以后越发过份。”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枣泥山药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欲要说话,太监惯有的尖细声音再次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朝携手入内的弘历与瑕月屈身跪下,恭声道:“臣妾等人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弘历今日心情甚好,笑道:“今日是家宴,无需拘礼,都平身吧。” 在谢恩起身后,叶赫那拉氏上前一步,关切地望着瑕月道:“娘娘这样过来,凤体无碍吗?” “宋太医今早为本宫诊过脉了,胎气已稳,适当走上几步并不会不妥。”这般说着,瑕月目光落在永玧身上,待得看到他颈上的伤痕后,訝然道:“这是怎么了,何以会受伤?” 胡氏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随即欠身道:“永璇二人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臣妾之错,请皇上与皇后娘娘责罚。” “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笑闹罢了,没有贵妃说得那般严重,既然永璇二人已经认错,就此做罢吧,皇上您说呢?” 弘历颔首道:“皇后所言甚是,永璇与永玤不过三岁,不懂事是难免的,以后再慢慢教吧。” 在胡氏答应之后,永璇二人抹了泪上前,乖巧地行礼,“多谢皇阿玛与皇额娘,儿臣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弘历抚一抚二人的额头,和颜道:“听话就好,没事了。” 在接过弘历递来的生辰礼后,永玧眨眼看向瑕月,显然是在等她的生辰礼,瑕月笑道:“放心,皇额娘没忘了给你的礼,且还别致得很,不过要等晚一些才能告诉你。” 永玧好奇地道:“为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在他们说话之时,叶赫那拉氏上前道:“筵席已经备好了,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入席。” 弘历携了瑕月的手一道入席,在他们之后,诸嫔妃也各自落坐,宁氏左右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惊讶道:“咦,怎么不见令嫔?她今日不来吗?” 叶赫那拉氏听到她的话,道:“令嫔并未说不来,想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说罢,她唤过小德子道:“去永寿宫瞧瞧,看令嫔过来了没有。” 在小德子依言下去后,宁氏撇嘴冷声道:“她的架子可还真大,比皇上与皇后娘娘来得晚不说,还得三催四请,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宫里头可不是要乱套了吗?” 弘历听到了她的话,虽未说什么,但眉宇间流露出不悦之意,凉声道:“开席吧。” 瑕月轻声道:“可是人还未到齐,不如再等等吧。” 弘历脸色微微一沉,道:“该来的都已经齐了,还要等什么人。”不等瑕月再言,他已是道:“传旨开席。” 见他这么说,叶赫那拉氏自然不会不知趣地阻止,当即命宫人将一早备好的十六个冷盘一一端上来,因为今日是永玧生辰之故,她得以与永玧一起坐在次席,与之同席的是胡氏,夏晴及陈氏坐在再次一席之处。 就在宫人为诸人满上面前的酒盏时,外头有声音传来,“令嫔娘娘到!” 宁氏冷哼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来做什么?” 在她说话的时候,魏静萱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只见她低头提着食盒入内,站定之后,屈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娘娘。” 弘历挟了一个白玉丸子放到瑕月碟中,眼也不抬地道:“是舒妃忘了与你说开席的时辰吗?” “回皇上的话,舒妃娘娘早与臣妾说过,只是……”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凉声道:“既是说过,就是你自己晚来了,此处没有你的位置,退下吧。” 自打被封了常在之后,魏静萱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更不要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涨红了脸,有泪水在眼眶中凝聚。 宁氏兴灾乐祸地道:“令嫔没有听到皇上的话吗,还不赶紧退下。” 魏静萱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正不如该如何时好之际,叶赫那拉氏起身道:“皇上,令嫔并非无规矩之人,她今日晚来,想必是有什么原因,不如听听她的解释吧。” 见弘历不语,叶赫那拉氏转而望着魏静萱道:“令嫔,还不赶紧告诉皇上,你为何会晚来这么许久。” 魏静萱感激地点点头,轻吸了一口气,哽咽道:“启禀皇上,今儿个是十阿哥三周岁生辰,臣妾思来想去不知该送什么生辰礼好,便想着亲手做几样点心,所以今儿个天未亮就起来了,哪知蒸好之后,发现宫人误将盐当成了糖,糕点完全无法入口,无奈之下,臣妾只得重新再做,所以才会晚来,还请皇上恕罪!” 宁氏轻哼一声道:“令嫔宫中的人还真是有趣,居然连盐与糖都分不清。” 面对宁氏的讥讽魏静萱低头不语,其实她心中也恼恨得紧,在发现宫人将盐糖混淆之后,气得她当即赏了那个宫人一顿板子。 叶赫那拉氏求情道:“皇上,此事实在怪不得令嫔妹妹,还请您饶恕她这一回。”见弘历不说话,她俯身在永玧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踩着小靴子走到弘历身前,奶声奶气地道:“皇阿玛,您就原谅令嫔娘娘一次吧,儿臣好想吃娘娘亲手做的点心呢。” “皇上,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莫要为了一点小事坏了您的兴致。”见瑕月亦开了口,弘历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朕就饶她这一回。”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下一喜,连忙跪下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待得起身后,魏静萱连忙从食盒中取出她费了许多功夫做好的点心,分别摆在弘历与叶赫那拉氏所在的桌上,至于其他几桌,责由宫人负责摆放。 叶赫那拉氏看到那碟枣泥山药糕,眼底有一丝喜色闪过,任魏静萱如何精明,终归还是着了她的当,接下来,就是看戏的时候了。 在魏静萱亦入席之后,宫人穿梭其中,不断将御膳房做好的菜肴端上来,其中自然有叶赫那拉氏指明的蟹肉汤包,永璇与永玤最是喜欢这个点心,两人各自吃好了几个,之后永玤又吃了几个枣泥山药糕,永璇因为不喜欢山药的味道,所以只吃了半块便做罢。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章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木偶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席宴中,永玧一直想着瑕月刚才的话,在吃了几口菜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皇额娘,您之前说有别致的礼,现在可以告诉儿臣了吗?” 瑕月抿唇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急得很,不过得等筵席结束之后才能告诉你。”说罢,她环视了众人一眼,道:“筵席之后,请诸位妹妹一道移步畅音阁。” 胡氏惊讶地道:“娘娘安排了唱戏吗?” 待得瑕月点头后,永玧露出泄气之色,嘟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唱戏,一点都不好玩。” 叶赫那拉氏听到他的嘟囔,低头轻斥道:“不许胡言!” 被她这么一斥,永玧不敢再说,但之前的心急与好奇却是没有了,闷闷不乐地在那里拨弄着莹白的米粒。 过了半个多时辰,席宴结束,众人随弘历与瑕月一道移步畅音阁,瑕月等人刚一落座,便有宫人端了果盘与点心上来。 夏晴打量了刚刚走上戏台的乐师一眼,道:“娘娘请了新的戏班子吗?这些个乐师,臣妾竟是一个都不认识。” 瑕月取了一颗葵花子剥了仁塞到永瑆嘴里,含笑道:“这次的戏班子是本宫特意请皇上派人从泉州请过来的。” “泉州……”夏晴想了一下疑惑地道:“那里的戏班子很有名吗,怎么臣妾从未听闻过?” 弘历抿了口茶,笑道:“不必着急,惠妃很快就会知道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戏台上垂落一块黑布,将整个台子遮得严严实实,这在以前也曾有过,众人并未有所奇怪,然在黑布升起后,惊呼声此起彼伏,因为出现在视线中的,并不是意料中的人,而是一个个半人高的木偶。 不等他们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个木偶便一个个开始动了起来,说来奇怪,明明是一些没有生命的木偶,却可舞枪弄棒,笔走龙蛇,把盏挥扇,实在令人称奇。 细看之下,方才发现这些木偶每一个身上都悬着十余条丝线,直通台顶,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些丝线,令木偶完全所需的动作。 永玧等几个孩子看得目不转睛,直至一出戏演完,方才回过神来,永玧意犹未尽地跑到瑕月面前,眼巴巴地道:“皇额娘,这是什么戏,真好看,能不能让他们再演一出?” 瑕月故意道:“哦?不嫌本宫的礼无趣了吗?” 允玧没想到瑕月也听到了他刚才的嘟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瑕月笑道:“本宫与你说笑的,去坐着吧,第二出戏就要开始了。” 一听这话,允玧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行了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下一出戏。 一直连着演了三出,那些操纵木偶的人方才从台顶下来,向弘历等人行礼退下。 永玧意犹未尽地道:“皇阿玛,您再让他们演一出吧,这个木偶戏可真好看。” “都已经日落西山了,再演下去就该天黑了。”见永玧露出失望之色,弘历抚着他的脑袋道:“你要是喜欢,过阵子再让他们入宫来演就是了。” 听得这话,永玧与永璇几个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连连谢恩,随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刚才的木偶戏,早已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年幼单纯的他们,并不知记仇为何物。 弘历本欲陪瑕月回坤宁宫,然宫人来禀,说是朝臣求见,只得改而回了养心殿。 虽说这一下午只是坐着看戏,但胡氏仍是觉得有些疲惫,所以早早便让宫人侍候自己歇下,一挨着软绵的枕头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胡氏隐约听到人唤自己,勉强睁开眼皮后,借着屋中昏黄的烛光,看到秋菊正一脸焦急地站在旁边。 胡氏睡意朦胧地道:“可是天亮了?” “回主子的话,天还未亮,可是从半个时辰之前开始,九阿哥就一直在说头疼。” 听得这话,胡氏一惊,睡意如水一般退去,她撑起身子道:“永玤为何会头疼?” “奴婢也不清楚,据侍候九阿哥的嬷嬷回禀,九阿哥回来后就不时说有些头疼,后来又说困,嬷嬷见没有大碍,便未禀告主子,哪知睡到一半,九阿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并且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头疼。” “那几个糊涂东西。”胡氏恼怒地斥了一句,道:“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奴婢已经让李四去请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主子您别担心,想来只是小事,不会有大碍。”秋菊的言语令胡氏心中稍宽,不过仍是担忧得很,急急更衣趿鞋,往永玤所在的屋子走去。 还未入内,便听到永玤的哭闹声,当中还夹杂着宫人安抚的声音,胡氏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去,看到永玤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哭泣的样子,胡氏心疼不已,上去将他揽入怀里,柔声道:“永玤乖,额娘在这里,不要哭了。” 在她的安抚下,永玤渐渐止了哭泣,一脸痛苦地道:“额娘,儿臣头好疼,快要疼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这般斥了一句,胡氏又心疼地道:“李四已经去请太医了,很快就会没事了,听额娘的话,不要哭了。” 靠在她的怀里,永玤倒是没有再哭泣,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额娘,儿臣好冷。” “冷?”胡氏惊讶地望着他,要知道现在可是阳春三月,虽说夜里还有些凉,但绝对算不上冷,永玤怎么会…… 这个念头尚未转完,怀里的永玤突然打起哆嗦来,看起来当真冷的不得了,胡氏见状,赶紧将锦衾裹在他身上,但永玤还是觉得很冷,正当宫人将收在柜中的冬衣翻出来时,永玤突然又变了话,嚷嚷着热,不止扯掉裹在身上的锦衾,还用力撕扯衣裳,想要将之脱下来。 胡氏被他这个忽冷忽热的样子吓得不行,焦灼地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说冷一会说热。”顿一顿,她催促道:“秋菊,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严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娘娘恕罪。”周明华话音未落,胡氏已是尖声道:“你刚才明明说过,寒热病是有法可医的,这会儿又与本宫说什么不容乐观,周明华,你胆敢拿九阿哥的性命来玩笑,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万万不敢!”周明华连忙跪地请罪,低头道:“体表寒热之人,只要散血补足太阴经穴,令其发汗就可无事,但微臣一再为九阿哥散血,始终无法令九阿哥出汗,长此下去,他体内寒热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直至危及……” 胡氏激动地打断道:“本宫不要听这些,本宫要的是永玤平安无事,听到没有?” 周明华无奈地道:“微臣一定会尽力,但微臣实在不敢保证,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永玤一直在那里不停地哭着,小小的人儿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涨得通红,偏偏却没有一滴汗。 胡氏心疼地将永玤抱在怀里,厉声道:“周明华,你给本宫听着,如果永玤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要你陪葬!” 面对胡氏的怒意,周明华不敢辩解,退到偏房之中,斟酌再三开下了药方,宫人一拿到方子便连夜赶去御药房抓药,煎服之后,送到永玤房中。 在这段时间里,永玤一直处于寒热交替的折磨之中,哭闹不止,看得胡氏心都碎了,命人取来这个季节还不用的宫扇,热了替他扇风,冷了就用自己的身子温暖永玤幼小的身子,勉强令永玤好受了一些。 秋菊接过宫人端来的药,小心翼翼地勺了一舀递到永玤唇边,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九阿哥,喝药了,等喝了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好苦。”永玤喝了一小口后就皱紧了眉头,任秋菊怎么劝都不肯张嘴,胡氏一边替他扇风一边道:“永玤乖,额娘知道这药很苦,但你不喝,病就不会好,会一直像现在这么难受,额娘喂你喝好不好?”见永玤还是紧紧闭着嘴巴,她又道:“你乖乖喝了药,额娘就让小厨房做你最喜欢的糖影儿好不好?” 所谓糖影儿,就是糖画,以铜勺为笔,以糖浆为画,亦糖亦画,飞禽走兽、花鸟鱼虫,无一不可,有高明的师傅,做出来的糖影儿栩栩如生,令人拍案叫绝。 长春gong里的一个叫小狄子的太监便会这门手艺,永玤俩兄弟最是喜欢缠着他做糖影儿,不过胡氏怕他们吃多了糖会伤牙,所以偶尔才许那太监做一支给他们兄弟。 听得这话,永玤流露出渴望之色,仰头道:“儿臣要一只好大好大的猪八戒,可以吗?” 胡氏怜惜地抚着他的脸颊道:“只要你乖乖把药喝了,额娘就让小狄子做一只比你脸还要大的猪八戒好不好?” 永玤点点头,皱着眉头喝下那碗苦涩到了极点的汤药,在他渴望的目光中,胡氏让人传小狄子立刻熬糖浆做糖影儿。 在宫人下去后,永玤小声道:“额娘,儿臣还想要孙悟空、唐僧、白骨精,以后都让小狄子做给儿臣好不好?” 胡氏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好,只要你好起来,你要什么额娘都答应你。” “嗯。”永玤潮红的小脸泛起一丝笑容,许是因为想着糖影儿,他不再像刚才那样不停地哭嚎,偎在胡氏怀里低低的呻吟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拿着做成猪八戒的糖影儿走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打千,永玤已是迫不及待地伸手道:“给我,我要!” 这个太监正是小狄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签着糖影儿的竹签递到永玤手中,“九阿哥您当心着些。” 永玤弯着小眼,高兴地道:“额娘您看,大耳朵长鼻子,还有鼓鼓的肚子,小狄子做的真像。” “你喜欢就好,额娘……”胡氏刚说了一半,永玤小脸突然一白,紧接着“哇”的一声,刚刚吃下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胡氏被吐得满身都是,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永玤浑身发抖,不停地喊着冷,连糖影儿都拿不稳,掉在床上,等到秋菊捡起来递到他一直张着的手中时,已是有些破损。 周明华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为永玤诊脉,紧接着取出银针在其胸腹穴道上飞快地刺着,待得起针之后,永玤止了颤抖,但仍是打着冷战,任胡氏怎么抱着他都无用。 永玤望着手中的糖影儿,哑声道:“额娘,你帮我把猪八戒的耳朵找回来好不好?” “没事,额娘让小狄子再给你做一个。”在命宫人去取干净的衣裳时, 胡氏脸色难看地盯着周明华道:“不是说这药有用吗?为什么永玤会把药吐出来?” 周明华犹豫了一下,道:“微臣说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尽力一试。九阿哥病情进展的很快,若是再无有效的法子,恐怕……” “胡说!”胡氏厉声打断道:“永玤乃是长命之相,怎会有事,分明就是你医术不济,所以在此危言耸听,待永玤病愈之后,本宫再追究今夜之事。”说罢,她朝秋菊道:“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宫门每日寅时方才开启,如今却连丑时都未到,离着还有一个多时辰,而此时,每一刻每一时,对永玤而言,都充满了危险;唯一的法子,就是去求见弘历,请他连夜传召其他太医入宫。 永玤见胡氏要走,赶紧拉住她的袖子,低低道:“额娘……儿臣冷,您不要走。” 胡氏安抚道:“永玤乖,额娘不走,额娘只是去与你皇阿玛说,让他也过来看你,额娘保证,一定很快回来,额娘让秋菊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秋菊接过话道:“九阿哥您吃一口糖,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等您吃完糖的时候,主子就回来了呢。” 永玤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松开手,胡氏一登上肩舆,便催着他们赶紧去养心殿。平日里要走上一刻钟的路程,在她的催促下,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走到了。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性命之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心急如焚,肩舆还未落地,便起身走了下来,李四赶紧扶住她道:“主子您小心着些。” 胡氏扶着他的手,快步上了台阶,守在殿外的小五在看清是胡氏后,连忙迎上来打千,同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时辰,颖贵妃来做什么? 胡氏按下心中的焦急,道:“烦请五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 小五为难地道:“皇上还未起身,奴才不敢惊扰,贵妃娘娘不如晚些再来……” “晚些就来不及了。”胡氏尖声打断他的话,在勉强定了神后,她道:“事关永玤性命,请五公公务必替本宫通传。” 小五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被吓了一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请娘娘在此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多谢五公公。”在胡氏感激的言语中,小五推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原本昏暗的内殿传来亮光,紧接着,小五走了出来,躬身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胡氏点点头,疾步入内,弘历正在四喜的侍候下更衣,看到胡氏入内,拧眉道:“永玤出什么事了?” 听得这话,胡氏顿时心中一阵悲恸,跪下泣声道:“求皇上救救永玤,救救咱们的孩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顾不得刚穿了一半的衣裳,上前扶起她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胡氏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道:“周明华医术浅薄,不仅治不了永玤的寒热病,反而加重了病情,令永玤的性命堪忧;臣妾恳求皇上,即刻传召方太医等人入宫,让他们可以尽快为永玤医治。” 虽然此事与宫规不符,但事关永玤性命,弘历稍一思索,便对四喜道:“传朕口喻,立刻传方简等人入宫!” “奴才遵旨!”眼见四喜领旨下去,胡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含泪道:“多谢皇上垂怜。” 弘历就着小五的手穿了靴子后,疑惑地道:“昨儿个在景仁宫时,永玤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患了寒热病。” “臣妾也不清楚,臣妾睡到一半,宫人来禀,说永玤头疼,等臣妾到了那边,他又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热,诊治之下,说是得了寒热病。”顿一顿,胡氏又道:“还有永璇,他也是半夜头疼,不过幸好不曾得寒热病。”说到此处,她忍不住又落了泪,哽咽道:“若是永玤当真有什么不测,臣妾也不想活了。” 弘历抚着她抽动的肩膀轻斥道:“胡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会有事,走吧,朕与你一道去看永玤。” “嗯。”胡氏拭了泪,随弘历一起往长春gong行去,刚走到永玤屋外,便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永玤。”说完这三个字,胡氏便紧张地推门入内,只见永玤正光着小小的身子坐在床上大哭,秋菊与小狄子围在床边,满头大汗地拿着几个糖影儿努力逗弄永玤,然不论他们怎么哄劝,永玤都大哭不止,甚至哭得整张脸都发紫了。 胡氏脸色难看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宫离开的时候,永玤不是已经没在哭了吗?还有,为何光着身子,若是再着凉该怎么办?!” 秋菊连忙回身道:“启禀主子,奴婢拿了衣裳想要给九阿哥换上,但是脱下之后,九阿哥说什么也不肯再穿衣裳,还不停地说痛,连糖影儿也不要了,奴婢问他哪里痛,他又说不清楚。” “一群没用的东西。”胡氏怒斥了一句,伸手去抱永玤,哪知她手刚一碰到永玤,后者便尖锐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疼。 “永玤,你怎么了,你别吓额娘。”说着,胡氏伸手欲再去碰触永玤,周明华开口道:“娘娘,您现在最好不要碰触九阿哥,以免加重他的痛苦。” 胡氏虽然不解他的话,但爱子心切的她还是依言收回了手,切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明华朝弘历与胡氏行了一礼,道:“九阿哥的寒热病,症在体肤,因其汗不能出,所以时冷时热,除此之外,还会有唇舌干燥、体表疼痛的情况,不能接触任何东西,九阿哥不愿穿衣正是这个缘故;这会儿,不论任何人碰触九阿哥,都会令他感到疼痛。” 听到这话,胡氏手足无措地道:“那……那要怎么做?” 周明华叹了口气,沉声道:“回娘娘的话,这场病的关键在于九阿哥能否发汗,若是不能,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且谁都没有法子!” “胡说!”胡氏哪里听得进这话,当即指了周明华的鼻子,神色难看地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医术不济,却说什么没法子;永玤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胡氏虽然说得很肯定,身子却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随着永玤病情不断加重,她怕……真的很怕…… 在命李四扶胡氏去一旁坐下后,弘历唤过周明华,拧眉道:“永玤的情况当真如此不好吗?” 他比胡氏要冷静一些,清楚周明华的医术,师从徐容远的他,论医术并不下于方简,若是连周明华也束手无策,情况……怕是真的不妙了。 周明华如实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用了两次散血之法,但都不能令九阿哥出汗,喝下去的药也全部呕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病情一直以惊人的速度发展,依此下去,九阿哥真的很危险。” “这么说来,就算方简他们来了也没有用?”这句话弘历说得极轻,显然是不愿被情绪已经很不稳的胡氏听到。 周明华迟疑片刻,低声道:“恐怕是这样,若是微臣师父过来,他或许会有法子。” 弘历点一点头,唤过小五道:“传旨,即刻请徐太医入宫。” 胡氏听到这句话时,身子颤了一下,她是知晓容远的,早在前朝之时,其医术就已经传遍天下,之后辞去先帝许诺的院正,与靖雪公主归隐市井,不过宫中在遇到难以医治的病症时,仍会派人去请他入宫。 如今弘历去请他,也就是说永玤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寒热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这就去。”秋菊话音未落,便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李四带着周明华走了进来。 不等他们行礼,胡氏便急急道:“周太医你快来替永玤看看,他一直嚷着头疼,刚才说很冷,一会儿又说热得很,也不知是什么病。” 周明华应了一声,上前为永玤诊脉,这个时候,永玤仍是在不停地嚷着热,犹如置身于盛夏之中,令人难以理解。 周明华收回手,在永玤背上摸了一把,发现其是体表滚烫,却无任何汗液。 见其沉吟不语,胡氏急切地道:“周太医,永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周明华拱手道:“回娘娘的话,依据脉像以及九阿哥的症状来看,很可能是得了寒热病。” “寒热病?”胡氏惊声道:“永玤日间还好好的,怎么会得了寒热病,这不可能!”她是知道这个寒热病的,比风寒要严重许多,一个不好,很可能会危及性命,如今永玤竟然得了此病,让她怎能不惊。 “娘娘若是有所怀疑,可以等天亮后,请其他太医一道会诊,但……十之是不会错的。” 正当胡氏不知所措之时,又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永璇也半夜惊醒,嚷着头疼。 胡氏又惊又急,想要去看永璇又担心永玤,不知该顾着哪一边才好,还是秋菊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主子,不如让奴婢去将八阿哥抱来,也好让周太医诊治。” 胡氏连连点头,催着秋菊赶紧去将永璇抱来,待得诊了脉后,周明华道:“八阿哥,您可有觉得浑身燥热或是冰寒?” “没有,就是头疼,额娘,我难受。”望着永璇可怜兮兮的样子,胡氏比自己得了病还要难受,安抚了几句后,紧张地望着周明华道:“如何,永璇他是不是……”后面的话,她迟迟不敢说下去,唯恐两个儿子都得了寒热病。 周明华晓得她的意思,躬身道:“八阿哥脉象虽有些虚弱,但并无畏寒怕热之症,所以应该不是寒热病,待微臣给他开几贴药服用就没事了。” 胡氏舒了一口气,让人将永璇抱回去,但很快一颗心又揪了起来,道:“那永玤该怎么办?他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救他!” 周明华思忖片刻,道:“九阿哥身体寒热,却无汗液,据医书记载,应该是属于皮寒热者,只要能够令其发汗,便无大碍,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听得这话,胡氏连忙道:“那就请周太医为永玤医治,一定要医好他。” “微臣自当尽力。”这般说着,周明华自医箱中取出银针,命人褪去永玤衣裳并将他按住后,以银针刺在太阳穴在下肢的络穴之中,散放出淤血。 这般散血,最是疼痛,被李四牢牢按着的永玤无法动弹,只能疼得直哭,一边哭一边满脸是泪的唤额娘。 胡氏别过脸暗自抹泪,一向将两个儿子视作性命,如何忍见永玤如此痛苦,但为了治病她就再不舍也得狠下心。 在双足络穴上分别放过半小碟子血后,周明华终于收回了银针,李四刚一松开,胡氏便赶紧将哭得声嘶力竭的永玤拥入怀中,柔声安抚着他,待得永玤止了哭声后,她抬眼朝周明华道:“如何?可是没事了?” “娘娘可以摸一下九阿哥的后颈,只要有汗,便无大碍。”听得周明华的话,胡氏赶紧抚摸永玤后背,发现他后背一如刚才那般,只是滚烫而无汗意。 听得这话,周明华心中一沉,不顾永玤的挣扎,抓过他的手切脉,果然发现寒热情况未有改善。若是一直发不出汗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周明华很清楚这种体表寒热病人的情况,一开始只是头疼,忽寒忽热,但随着汗液被闭锁的时间增长,会出现毛发焦枯、唇舌干燥以及体表疼痛的情况,更有甚者,只要稍稍接触床席,就会疼得无法忍耐。 “周太医,永玤怎么样了,是不是无事了?”面对胡氏的追问,周明华道:“娘娘莫及,怕是血散的不够多,所以无法补足太阴经穴的不足,使汗不得出。” “这么说,就是还要放血?”秋菊一脸不忍地道:“九阿哥才多大,你这样一直散血,他怎么受得了。” 周明华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还请娘娘见谅。” 胡氏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舍,但为了永玤的病,她只能强行狠下心,道:“那就依周太医的话去做吧。” 那厢,永玤听懂了他们的话,知晓自己又要经历刚才的疼痛,连忙挣扎了起来,胡氏咬一咬牙,道:“李四,按着九阿哥,不要让他坏了医治。” 永玤凄厉的哭声不断钻入胡氏耳中,待到后面,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煎熬,近乎落跑的走了出去,秋菊跟在她身边,忧声道:“主子您还好吗?” 胡氏用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道:“本宫没事,你去里面看着,若是好了,就来告诉本宫。” 在秋菊依言入内后,胡氏合了双手向上天祈求,希望满天神佛能够保佑永玤平安。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秋菊急步走了出来,道:“主子,周太医请您进去。” 胡氏闻言急忙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到搁在桌上满满两碟鲜血,正是分别两次从永玤穴道中放出来的,急急问道:“如何,永玤是不是没事了?” 周明华神色凝重地摇头道:“九阿哥的病情比微臣所想的更加严重,放了两次血,却依旧未能补足太阴经穴,汗液始终闭锁。” 听得这话,胡氏犹如被人当头棒喝,眼前阵阵发黑,借着秋菊的手勉强站稳后,颤声道:“那……那要怎么办?” 周明华凝声道:“血已经散到了极点,继续下去,就会危及九阿哥性命,微臣会设法开药,令九阿哥发汗,但情况……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胡氏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下一刻,死死盯了周明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永玤他……他会……”那个“死”字,胡氏怎么也说不出口。 ...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束手无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样的等待中,永玤突然抽搐起来,浑身发紫,双眼往上翻,那样子吓坏了所有人,周明华连忙再次施针,但这一次却没什么效果,始终抽搐不止,胡氏脸色惨白,想要上去抱住永玤,又怕自己的碰触会弄疼了他,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恨不能得病的那个人是自己。 正自这时,秋菊忽地惊叫道:“九阿哥流血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永玤紧闭的嘴角正流下殷红的血液。 “糟了!”周明华惊呼一声,连忙去掰永玤的嘴,若是永玤在无意识时咬断了舌头,那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无奈永玤闭得很紧,再加上这个样子使不上什么劲,怎么着都掰不开,眼见血流的越来越多,周明华眸底掠过一丝狠色,取出两根银针,在同一时间用力扎在太阳络穴上,很快便有鲜血顺着银针流出,“滴滴嗒嗒”滴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看得众人心惊胆战,胡氏几次想要冲上去,都被弘历紧紧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小的永玤受折磨。 随着太阳络穴上的血不断滴下,永玤的抽搐终于止了下来,紧咬的牙关亦为之一松,周明华见状,连忙取出被血染成通红的银针,让秋菊按住伤口,他自己则去察看永玤口中的伤势,亏得他动作迅速,永玤的舌头只是咬破一些,没有大碍,随后他又在其后背抚了一下,指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更多的汗水。 周明华神色凝重地对李四道:“立刻去御药房取人参来,年份越久越好,取来后切片让九阿哥含在舌根下,每次两片,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次。” 他的话令胡氏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她记忆里,只有在性命垂危的时候,才会以人参吊元气续命,如今…… 胡氏不敢再想下去,脸色苍白地道:“永玤……永玤是不是没事了?” “回娘娘的话,九阿哥暂时没事。”周明华的话令胡氏身子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亦被抽尽,艰难地道:“暂时……这是什么意思?” 弘历留意到周明华抚触永玤后背的举动,脸色阴沉地道:“永玤还是不曾发汗吗?” 周明华沉沉叹了口气,道:“不敢隐瞒皇上,刚才那番散血令九阿哥发了汗。”不等弘历等人高兴,他又道:“但那些汗太少,仍有许多被闭锁在九阿哥身体内,时间一久,又会发生与刚才一样的情况。而散血……已经伤到了九阿哥的元气,令他脉象虚弱,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之前,微臣只能用人参固住九阿哥的元气,但散血之事,是万万不可再行了。” 胡氏听得这话,又急又痛,慌乱地道:“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永玤,他……”胡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转身抓着弘历的手,啜泣道:“皇上,永玤不可以有事,他一定要好好的,求您救救他!” 弘历拉住欲要跪倒的胡氏,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永玤会没事的,徐太医定有法子救他。” 待得胡氏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后,他道:“你也累了一夜了,朕让秋菊扶你去歇一会儿,此处有朕看着就行了。” “不要!”胡氏想也不想便摇头道:“臣妾要在这里陪着永玤,直至他病愈为止。” 见胡氏坚持,弘历亦不勉强,于摇曳的烛光中等待着容远等人的到来。等待永远是最折磨人的,尤其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永玤下一次抽搐是什么时候,这也就意味着,每一刻每一时,对永玤来说,都意味着危险。 李四取来了御药房足有两百年年份的人参,小心翼翼切了两片让昏睡中的永玤含在舌根下,并且仔细记着时间,以便在一个时辰后更换。 庄正与宋子华是最早到的,之后则是院正方简以及其他太医,他们在为永玤把脉后,皆说了与周明华相同的话,永玤所患的寒热病关键在于汗液,若是汗液不出,随时会有性命之忧;至于逼迫汗液的法子,除了散血之外,就只有服药,然处在昏睡中的永玤牙关紧闭,极难喂进药,一大碗药至多只咽下了几小口,而且过不了多久,便又悉数吐了出来,令人束手无策。 虽然永玤处在昏迷之中,但每每碰触到褥席,仍会因为痛苦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他这个样子看得胡氏痛如剜心,偏偏她除了眼睁睁看着永玤受苦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她盯着一众垂手站立的太医,激动地道:“怎么会没有法子?不可能的,你们这么多太医,一定有法子救永玤!若永玤有什么事,本宫就将你们全部治罪,听到没有?!” 弘历揽住她的肩膀道:“蕴仪,你冷静一些,永玤那么乖巧懂事,上天一定不忍断了他的生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个时候,小五终于带着容远匆匆奔了进来,不等容远行礼,弘历已是急忙道:“快去替九阿哥看看。” 容远应了一声,迅速来到床边,将手指搭在永玤幼小的手腕上,一路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小五大概说了永玤的病情,但真正触及脉象时,方才发现,永玤的病远远要比小五说得更严重,不止寒热交迫,汗液闭锁,而且血气不足,身体虚弱,这么多的病症混在一起,连他也觉得棘手。 在收回手时,他闻到了一丝人参的气息,道:“已经用上人参了吗?” 周明华连忙道:“是,刚才九阿哥突发抽搐,徒儿迫于无奈,再次给九阿哥散血,使得他气血两虚,逐以人参为九阿哥补充元气;但是汗液闭锁之事,徒儿思遍了医书,实在想不到医治的法子。” 在容远点一点头,朝弘历拱手道:“皇上,草民可以尽力一试,但九阿哥病情远较一般人严重,再加上他年纪幼小,身子孱弱,受不得猛药,所以草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 ...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相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弘历开口,胡氏已是迫切地道:“不会的,你医术冠绝天下,怎会有你医不了的病,你一定可以治好永玤的是不是?” 容远垂目道:“娘娘过誉了,冠绝天下四个字,草民万万不敢领受;再者,不论医术多么高明之人,始终只是一个凡人,只能救能救之人,若是……” 胡氏打断他的话,声色俱厉地道:“什么叫能救之人,难道永玤不能救吗?”不等容远回答,她已是自顾着摇头,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她上前一把攥住容远的手臂,尖长的指甲透过薄薄的衣裳陷入皮肉中,神色扭曲地道:“不会的,你可以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她无法接受永玤可能会死的事,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容远忍着臂上传来的痛意,道:“只要是能救的,草民一定会竭尽所能,但……九阿哥情况实在不好,还望娘娘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胡氏情绪越发激动,“本宫要永玤活着,听到没有!” “蕴仪。”弘历上前,握了她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轻声道:“朕知道你担心永玤,但你这样,只会延误徐太医为永玤医治,听朕的话,松手。” 在弘历的劝说下,胡氏终于缓缓松开手,让容远得以为永玤医治,而她的目光,一直望着永玤那张小小的脸庞,无尽痛意在眼底流转。 就在容远为永玤医治的时候,小五走到弘历身边,低声道:“皇上,永和宫的小寿子来了,说是奉惠妃娘娘之命,请方太医过去。” 弘历拧眉道:“惠妃?他请太医做什么?”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不如奴才去将小寿子唤进来。”在得了弘历应允后,小五连忙去唤了小寿子进来,后者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天快亮的时候,十一阿哥突然惊醒,紧接着哭闹不止,身子忽冷忽热,主子很是担心,让奴才立刻请太医去看。” “忽冷忽热?”弘历神色古怪地道:“可有头疼?” 小寿子不明白弘历这么问的意思,依言道:“回皇上的话,十一阿哥尚小,说不清话,不过奴才看十一阿哥总是抱着头,想来是有些不适。” 这个可真是奇怪了,永玤这边得了寒热病,永瑆竟然也出现相同的症状,还有永璇,蕴仪提过,他也曾说头疼,只是不像永玤那么严重。 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原因? 弘历微一思忖,着方简随小寿子一起去永和宫,然仅仅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求见,这一次是慎嫔,她也是一个样子,头疼,忽冷忽热,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之后,又有舒妃、乔贵人以及阿哥所的人求见,皆是一个原因,请太医过去诊治。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已是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巧合,必然是有什么联系,至于是什么,暂时未为可知。 在重新将目光放到永玤身上时,弘历忽地心头一跳,眉宇泛起一丝忧色,抬脚欲离去,又放心不下永玤,唤过四喜道:“你立刻去坤宁宫,看皇后是否安好,速去速回。” “嗻!”四喜跟了弘历那么多年,隐约猜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不敢怠慢,打了个千儿疾步赶往坤宁宫。 四喜离去后不久,一直昏迷的永玤突然发出“哇”的一声痛哭,胡氏连忙就要冲去,在意识到自己不能碰触永玤后,生生收回了手,紧张地望着容远道:“怎么样了?永玤为什么会哭?” 容远收回手中的银针,望着闭目啜泣的永玤,叹然道:“草民已经使尽了针炙之法,始终不能将九阿哥体内的汗液逼出来,恐怕……无力回天!” 胡氏眼前一阵发黑,她最怕听到这话,结果……却还是听到了,永玤,难道永玤真的要离她而去?不可以,她不可以让永玤有事,一定……一定要救他! 想到这里,胡氏努力忍着晕眩的感觉,颤声道:“本宫求你,徐太医,你救救永玤,不要让他有事,只要能够救得了永玤,你让本宫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容远无奈地道:“不是草民不肯尽力,实在是人力难以胜天。” “不可能!”胡氏尖声道:“你医术那么高,一定有法子,救他,救永玤,我求求你,他还那么小,我……我愿替他受所有罪孽,受所有苦痛,只求你救他!”说到后面,她已是语无伦次,情绪近乎崩溃。 弘历涩声道:“当真……无法可救吗?” “除非有奇迹,可以令九阿哥发汗,否则……九阿哥之命难以保全。”容远心中并不比他们好受,虽说从他第一天行医开始,就知道有许多人是自己救不了的,但每每遇到无力挽救的性命,那种内疚与伤感依旧会困扰着他。 胡氏待要言语,忽地永玤闭目哭了起来,沙哑的哭声犹如一把尖锥,用力扎在胡氏心间,痛得她浑身发抖,但再痛,她也不能去抱她可怜的孩子。 不过一夜功夫,永玤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毛发焦枯,唇舌干燥起皮,原本胖乎乎的脸颊也好似凹了进去,不复之前水灵的样子,令人心痛不已。 在众人愣神的时候,胡氏忽地朝容远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地道:“徐太医,我求你,求你救永玤……求求你!” 容远怎敢受她如此大礼,连忙跪了下来,无奈地道:“若有办法,草民一定会救,但九阿哥……”他沉沉叹了口气,低头道:“请娘娘恕罪!” 他这句话无疑压垮了胡氏最后一丝希望,令她情绪倏然失控,尖声道:“不可以!永玤不可以死,若是救不了他,本宫要你偿命!听到没有?!” “请娘娘恕罪!”容远话音未落,胡氏已是暴喝道:“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若他还不肯救,就杖责至死!” “蕴仪,你冷静……”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大声道:“他不救永玤,甚至咒请永玤死,皇上要臣妾如何冷静!” ... ...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日落之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眼里是无尽的悲伤与痛楚,握着胡氏的手在不停地发颤,“你知道的,不是徐太医不救,而是……无法救,蕴仪,你还有永璇不是吗?” 胡氏用力挣开弘历的手,尖锐地道:“还有永璇就可以不在乎永玤的性命了吗?不,臣妾做不到,臣妾要他们俩个都好好的,谁都不可以有事。%4%b8%f3” “朕何尝愿意,但……”弘历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永玤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纵然徐太医医术再好,也不能改变天意!” “臣妾不管!”胡氏咬牙道:“总之永玤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要这些庸医陪葬,一个都休想逃脱。” 此时,四喜疾步走了进来,顾不得喘气,走到弘历身边,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平安无事。” 听得此话,弘历悬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永玤已经这样了,若是瑕月与腹中孩子再有什么事,纵然是他也承受不住。 弘历将全副心思放在悲痛欲狂的胡氏身上,痛声道:“蕴仪,你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能怪徐太医他们,你又何必……” “臣妾不管!”胡氏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臣妾不管,总之他们救不了永玤就该死,全部都该死!” 弘历闭一闭目,对容远等人道:“你们都先退下。” “不许走!”胡氏神色颠狂地道:“将他们全部拉下去重责,什么时候永玤无事了,再饶他们!” 弘历拉住胡氏,不顾她的尖叫挣扎,示意容远等人离去,待得屋门关起之后,弘历又是悲痛又是叹息,“就算你将他们都杀了又如何,永玤会没事吗?会病愈吗?不会,相反,你这样做,只会加深永玤的罪孽,令他无故背上十几条人命。” “所以臣妾就要眼睁睁看着永玤死吗?”胡氏泪如雨下地摇头道:“臣妾做不到,做不到啊!” 弘历揽了她颤抖不止的双肩,凝视着床榻上闭目抽泣地永玤,低低道:“希望上天垂怜,许永玤一个奇迹,让他可以继续伴在你我膝下。就算……真的不可以,至少……咱们也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在胡氏默默落泪之时,床榻上忽地传来声音,“额娘……额娘……” 胡氏连忙抹去脸上的泪,走到床榻边望着睁开眼睛的永玤道:“额娘在这里,你好些了没?” “儿臣好痛。”说着,永玤委屈地落下泪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胡氏哪里还忍得住,赶紧背过身抹去滴落的泪水,弘历忍着喉咙里的酸涩道:“永玤,记不记得皇阿玛与你说过的话?身为男子汉,可以流血,但绝不可以流泪。” “儿臣记得。”永玤咬着干涩的嘴唇,难过地道:“可是儿臣真的很难受。” “太医已经在开药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再忍耐一会儿。”弘历费了许多力气,才可以让自己挤出一丝不那么难看的笑容来。 “嗯。”永玤应了一声,抹了泪水道:“儿臣不哭。”说着,他四下张望着,胡氏止了泪,哽咽道:“你在看什么?” “儿臣在找猪八戒,儿臣记得小狄子做了好多,还有唐僧和孙悟空,怎么都不见了?” “你刚才不要,就都拿下去了,额娘让小狄子这就重新去做。”听得胡氏的话,永玤干涩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嗯,儿臣要很大很大的孙悟空,还有,再做一样的给永璇。”他们俩兄弟一胎同生,感情极是要好,从小到大,未曾有过任何争吵。 “好,只要你喜欢,额娘什么都给你。”胡氏努力忍着泪意对秋菊道:“快去吧,让小狄子赶紧做好了送来。” 见永玤紧紧皱着眉头,胡氏心疼之余忘了太医说过的话,伸手去抚他的脸颊,然手指刚一碰触,后者就尖声叫道:“疼!疼!” 胡氏闻言意识到自己的大意,赶紧收回手,然永玤的痛苦并没有就此停止,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甚至抓自己的脸颊,抓得满脸都是血痕,将胡氏给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弘历还算镇定,赶紧传容远进来,后者见状,当即命李四与秋菊按住永玤,他取出银针迅速在永玤身上扎着,过了一会儿,永珹痛呼声小了下去,神情稍有松驰,在李四他们试探着松开手后,也没有再抓自己的脸。 见容远收了银针,弘历连忙问道:“刚才贵妃只是稍稍碰了一下永玤,为何他会这样痛苦。” 容远低头道:“九阿哥体表下积聚了许多汗液却无法散发,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接触都会令他痛苦不堪,所以,还请皇上与娘娘尽量不要碰触九阿哥。” “难道就一直不能……”胡氏话未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犹如拉风箱一般,正是永玤,那张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脖子上梗起根根青色的筋络,触目惊心。 “糟糕!”容远惊呼一声,急忙取出刚刚收起的银针,再次为永玤施针,但这一次,效果却不像刚才那么好,仅仅只是缓解了一下,呼吸依旧急促,永玤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胡氏焦急地道:“永玤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容远重重叹了口气,垂目道:“皇上与娘娘尽量多陪陪九阿哥吧,他怕是……熬不过日落了。” “不会的!”胡氏声音尖锐地似要划破众人的耳膜,尽管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她仍然无法相信,更加无法接受。 弘历悲声道:“寒热病朕也曾听过,虽说有致死之例,但从未说有如此快的速度,徐太医,你……你是不是诊错了?” 容远无奈地道:“启禀皇上,寻常寒热病,自不会如此迅速,但九阿哥数症齐发,若非有人参吊着元气,怕是连晌午都熬不到。” 弘历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至于胡氏,已是不堪地伏倒在地,哀哀地痛哭着,“到底本宫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本宫,永玤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为何要受这样的痛苦,到底是为什么?” ... ...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夭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悲痛欲绝的胡氏,弘历无言以对,永玤……他又要再失去一个孩子吗?这样的痛与伤,究竟何时可以终止。 永玤听到胡氏凄凉的哭声,转过头,努力吸着气,艰声道:“额娘……不……要哭!” 胡氏听到了他的话,却哭得更大声,怎么也止不住泪水,还是弘历在她耳边劝了一句,方才艰难地止了泪意,“你想要永玤最后的时间里,都只是看到你哭泣吗?” 胡氏从不知道,原来笑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情,她看到过瑕月痛失爱女,看到过永珹痛失额娘,虽然难过,却不曾真正体会那种撕心一般的痛楚,直至这一刻…… 小狄子拿了刚刚做好的糖影儿来,看到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猪八戒、孙悟空,永玤忍痛将它们拿在手里,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甜!” 胡氏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永玤,你还想要什么,告诉额娘,额娘让小狄子去做。” 永玤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睁大了眼睛道:“什么都可以吗?” 胡氏含泪点头,“是,只要你喜欢,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额娘也想办法摘给你。” 永玤欢喜地道:“额娘您真好。” “乖。”胡氏吸了口气,对同样含着眼泪的小狄子道:“把你会做的糖影儿全部都做一份拿来,只要九阿哥喜欢,本宫重重有赏。” 小狄子哽咽地道:“是,奴才这就去把剩下的糖全部都化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做成糖影儿了,奴才把西游记里的神佛妖怪,全部都做一遍给九阿哥玩耍。” 永玤盼望着可以拥有许多许多的糖影儿,可是他终于没能等到,容远对于他的病情,终归还是估计的过于乐观了,仅仅……仅仅只是一个多时辰,永玤便在胡氏痛不欲生的哭泣中永远闭上了眼睛,离开了疼爱他的额娘,离开了所有在意他的人,独自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直至这个时候,胡氏才可以去碰触,去拥抱她珍逾性命的儿子,可是这会儿,永玤已经不会再安慰她了,任由她在那里嚎啕大哭。 至亲的离去,永远是最痛最伤的,不论经历多少次,那种痛都鲜明依旧,令人难以忍受。 弘历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就在胡氏哭得喘不上气来时,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皇阿玛,额娘,你们怎么了?” 弘历暗自吸了口气,将眸中的泪意逼回去,转身道:“永璇,你怎么过来了?” 来者正是永璇,他脸色有点苍白,指着胸口道:“儿臣刚才这里很疼,皇阿玛,九弟怎么样了,他病好了吗?为什么额娘一直在哭?” 永璇与永玤一胎同生,不止面貌相似,连言行举止也一般无二,甚至常会有所感应,他之所以心痛,便是因为永玤的死,不过年幼的他,尚不明白这个意思,只是循着本能来看望永玤。 “永玤……”弘历被他问得一阵哽咽,蹲下身涩然道:“永玤已经走了。” “走?”永璇好奇地指着被胡氏紧紧抱在怀中的永玤道:“九弟不是在额娘怀里吗,他没有走。” 弘历不知该如何跟才只有三岁的永璇解释,只能道:“你答应皇阿玛,以后一定要加倍孝顺你额娘,莫要让你额娘伤心难过。” “儿臣知道。”这般应了一句,永璇又道:“皇阿玛,为什么额娘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九弟病的很重?为什么太医不给九弟医治,儿臣喝过药已经好多了。” 面对永璇天真的言语,弘历越发难过,抚一抚脸,对暗自垂泪的嬷嬷道:“带八阿哥回去吧,如今天气乍暖还寒,你们都当心着些,切莫要八阿哥受凉了。” 永璇挣开嬷嬷的手,道:“不要,儿臣不回去,皇阿玛,您告诉儿臣,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九弟一直睡着,他没听到额娘哭吗?”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回答,往胡氏走去,抬起小手抚去她脸上不断滴落的泪水,有些惶恐地道:“额娘,您不要哭了。” 胡氏哭声一滞,然下一刻,变得更加凄厉与悲凉,吓得永璇往后退了一步,弘历上前抱起吓呆的永璇,将他交给嬷嬷抱下去。 胡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哭到后面,她已是流不出眼泪,只是抱着永玤的尸体呆呆地坐着。她恨,为何老天爷要那么残忍带走才只有三岁的永玤,恨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小狄子握着满手的糖影儿跪在门槛外,在永玤死后不久,小狄子便带了许多糖影儿来,可惜永玤再也看不到他最喜欢的糖影儿了。 弘历坐在她身边,抚着永玤小小的脸庞,痛惜地道:“人死不能复生,永玤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胡氏看着他,这样看了许久,方才沙哑地道:“为什么永玤会得病,会死?” 弘历抚过她憔悴的面容,叹然道:“朕现在还回答不了你,但朕答应你,一定会还永玤一个公道,不会让他白白枉死!” “公道……枉死……”胡氏喃喃重复着这同个字,忽地激动了起来,死死盯着弘历道:“永玤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他是不是?是谁?是谁要害永玤?” “朕不敢肯定,但除了永玤,宫里还有许多人也出现了相似的症状,所以,朕怀疑这件事不是寻常生病那么简单,应该……”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恨声道:“一定找到害死永玤之人,将之千刀万剐,让他永不超生!” 弘历点点头,在又安抚了胡氏几句后,领着容远等太医去了正殿,待得落座后,弘历沉声道:“宫中多人同时患病一事,你们都知道了,朕问你们,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方简这会儿已是回来了,幸好除了永玤之外,若他人皆无性命之忧,只需按时服药即可痊愈。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朝弘历拱手道:“启禀皇上,据微臣所知,寒热病虽然会传染,但并不会像时疫、瘟病那样在短时间内传染给许多人,令他们同时患病,所以对于这次的事,微臣也很是奇怪,但是一时之间尚没有什么头绪。” 弘历拧眉道:“会否……实际上并不是寒热病,而是中毒?” 众太医面面相觑,皆听出了弘历言下之意,分明是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周明华思索片刻,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等人皆有仔细诊断过,从脉象上看,九阿哥他们确实是得了寒热病,与毒无关。” “依你所言,这件事仅仅只是巧合吗?”在说这句话时,弘历眉心已有怒意凝聚,众太医惶恐地低下头,不敢随意答话,唯恐倒霉。 果然,下一刻,弘历冷冷环顾了他们一眼,喝道:“你们一个个位列官阶,食朝廷俸禄,如今宫中出了事,你们既救不了人,又不知祸起何处,朝廷养你们还有何用?!” “臣等该死!”见弘历动怒,众太医连忙跪下请罪,弘历冷哼一声,看向尚站着的容远,强捺了怒气道:“徐太医可有什么头绪?” 容远被他的话惊醒,垂目道:“启禀皇上,虽然草民在九阿哥脉象上,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但九阿哥体内寒热交迫严重,看样子,就像是得寒热病多日之人,可是依贵妃娘娘之言,九阿哥是昨夜里才开始出现病征的,所以草民怀疑,九阿哥可能在得寒热病的同时,又服用了一些会加剧病情的东西,若是循此查下去,或许可以查知祸起何处。”见弘历不说话,他又道:“若是皇上应允,草民想见一见照顾九阿哥的嬷嬷,看九阿哥昨日所食之物。早中晚三顿,皆要知晓。” “传。”在说完这个字后,弘历又瞥了四喜一眼,道:“另外九阿哥昨日是在景仁宫用的午膳,你去传安禄来见朕!” 在四喜奉命去传安禄的同时,长春gong外,一个身影悄然离开,快步来到景仁宫内殿。此时,叶赫那拉氏正皱着眉头就春桃的手喝药,这样暖和的春日,她身上竟然裹着冬日里才穿的厚棉衣。 小德子拍袖跪下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叶赫那拉氏咽下最后一口汤药,漱口去了嘴里的涩味后,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道:“怎么样了?” 小德子轻笑道:“一切如主子所料,宫中好几位娘娘与阿哥皆得了寒热病,最为严重的应该是长春gong那边,皇上与众太医这会儿都还在呢,另外,奴才听闻连徐太医也来了,就是不知病的是哪一位,也不便上前打听。” “徐太医?”叶赫那拉氏惊讶地挑了细眉,“他可是轻易不入宫的主,看样子,长春gong那边着实病得不轻。” 春桃命人将漱盂端下去后,道:“奴婢记得昨儿个筵席上,吃了最多蟹肉汤包与枣泥山药糕的就是九阿哥了,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虽然身子冷得直打哆嗦,叶赫那拉氏却还是泛起了笑容,“好!病得越重,皇上就越是会疑心,从而追查到底。” 春桃犹豫着道:“奴婢有些担心,万一太医想不到食材相克,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被她这么一提,小德子也想到了这件事,小声道:“主子,咱们要不要设法提醒?” 叶赫那拉氏横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道:“真当那些太医都是吃素的吗?本宫能够在医书上看到的事,他们岂会不知,就算一时忙乱想不起这事,之后也自会记起,尤其这会儿还多了一个徐太医。”说着,她盯了面色发白的小德子道:“若是因为你的多嘴,坏了本宫的大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奴才该死!”小德子赶紧低头认错,这个时候,有宫人疾步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喘着气道:“启禀主子,九阿哥薨了!” 叶赫那拉氏脸色大变,紧紧盯着宫人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依言道:“长春gong传来消息,九阿哥昨夜突发急病,寒热交迫,众太医回天乏术,不久之前,骤然离世!” 叶赫那拉氏默然半晌,忽地笑了起来,击掌道:“好!真是好,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小德子反应很快,当即諂笑着讨好道:“恭喜主子,虽然未曾除了颖贵妃,但阴差阳错地除了九阿哥,也算是报了半箭之仇!” 春桃亦道:“颖贵妃身份低微,却不安分守己,靠着投靠皇后娘娘与双生子,强行得到了今日的尊荣,如今可是开始折福了呢,否则一个寒热病怎会要了九阿哥的性命。” 叶赫那拉氏笑过之后,心情大快,觉得连身上的寒意都消除了许多,拨弄着明珠耳铛怡然道:“看来这一次,连老天爷也帮着本宫,魏静萱……本宫看你这一次,还如何脱身!”停顿片刻,她又道:“八阿哥呢,他没事吗?” 宫人听得她问起永璇,连忙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听到八阿哥的事情,想来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叶赫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失望,挥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春桃知其心意,宽慰道:“主子莫急,您刚才说了,连上天都帮着您,所以您一定会达成所愿,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是啊是啊。”小德子附声道:“奴才记得八阿哥出生的时辰,曾拿他的生辰八字问过一位算命先生,他说过,这是短命之兆,绝对活不过十岁,您……” “行了。”叶赫那拉氏打断了小德子的话,冷眸道:“不管天意如何,也不管他们的命数如何,总之……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本宫是收定了。”说罢,她看向小德子道:“你再去打听着,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禀告本宫。记着,不要多嘴,更不要擅自多事,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奴才明白。”在小德子准备退下之时,叶赫那拉氏想起一事来,唤住他道:“坤宁宫可有传太医去?”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魏静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德子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奴才并未见太医去坤宁宫。” “真是可惜。”叶赫那拉氏低低说了一句,她虽未明说,但春桃等人皆知其意,皇后腹中的孩子,一直都是宫中诸人的眼中钉,不知多少人盼着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主子莫急,会有机会的。”面对春桃的劝慰,叶赫那拉氏点点头,示意小德子下去。 再说长春gong那边,嬷嬷已经将永玤早晚所用的膳食,细细说了一遍,容远仔细辩别后,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逐将目光放在刚刚过来的安禄身上。 安禄记性极好,虽然昨日的膳食足足有四十九道,他依旧记得一丝不差,悉数报了出来。在听完他的话后,容远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紧了,这三顿膳食当中,并无任何加剧寒热病情的东西,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妥,就是那道“蟹肉汤包”,他曾在医书中看过,若蟹肉与大枣混合,并大量食用,就会引发寒热病,但在这些菜肴点心之中,并无大枣,或许汤里会放上几颗,但并不足以引发寒热病。 在他思索的时候,方简等人也想到了蟹肉与大枣同食的忌讳,有太医道:“启禀皇上,微臣以前曾遇到过有病人突然患了寒热病,在询问之中,得知他曾同时服食蟹肉与大枣,医书有过记载,这两种东西若同时服用,很有可能得寒热病。微臣怀疑,九阿哥身上的寒热病就是因此而来。” 弘历捏一捏眉心,疲惫地道:“但是永玤昨日所食之物当中,并无大枣。” 容远思索片刻,转头道:“安公公,当真没有遗漏了吗?” 安禄极为肯定地道:“没有,四十九道菜,奴才记得清清楚楚,一道都没有落下!” 容远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永玤身上的寒热病来势汹汹,且发作迅速,不像是寻常得病,更不要说宫中还有那么多人一道得病,蟹肉与大枣混合致病是最有可能的,但没有一道菜是直接用大枣做的,真是奇怪! 正自思索之时,耳边传来四喜迟疑的声音,“皇上,奴才记得,昨日午膳之时,令嫔曾送来几道点心,当中……会否就有大枣?” 弘历眸中精光一闪,露出几丝苍鹰般的厉色,“传令嫔!” 当小五带着弘历的口喻来到永寿宫时,魏静萱没有丝毫喜意,她已经知道永玤薨逝的消息,弘历这会儿传她去长春gong,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请!”面对小五的示意,魏静萱一边朝翠竹使了个眼色,一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敢问五公公,可知皇上传本宫前去是为何事?” “娘娘去了之后自会知晓。”小五话音刚落,手里便多了一样沉甸甸的东西,低头看去,乃是一锭明晃晃的银子,翠竹在其耳边小声道:“还请五公公好心,告之一二,也好让主子见了皇上心中有个底。” 没有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但有些银子可取,有些银子取不得,小五犹豫片刻,终还是将银子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再次道:“娘娘请!” 魏静萱无奈地点点头,扶了翠竹随小五一起前往长春gong,进了正殿,魏静萱飞快看了坐在上首的弘历一眼,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盯着她,冷声道:“朕记得昨日永玧生辰,你曾做了一些点心送去,都是些什么点心?” 他的话令魏静萱有些愕然,弘历特意传她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虽满腹疑问,她仍是如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总共做了三道点心,分别是:奶黄酥、银丝卷还是枣泥山药糕。” 弘历眼皮狠狠一跳,豁然起身,走到她身前,脸色狰狞地道:“你说什么?枣泥山药糕?” 魏静萱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惶恐地道:“是,有一道是枣泥山药糕,皇上,出什么事了?” “贱人!”弘历一掌狠狠掴在魏静萱脸上,将她打得跌倒在地,“原来就是你害死永玤,你好大的胆子!” 魏静萱突然挨了一掌,又听到弘历的喝斥,顿时吓得心胆俱裂,捂红指印鲜红的脸颊慌声道:“臣妾怎么会害九阿哥,臣妾冤枉!冤枉啊!” “冤枉?”弘历冷笑道:“若不是你做了枣泥山药糕,永玤怎么会死!” 魏静萱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害怕过,不止因为弘历的指责,还因为她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头绪,连怎么为自己辩解都不知道。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惶恐,颤声道:“到底臣妾做了什么,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明示!” 弘历深吸一口气,寒声道:“你可记得昨日筵席上有一道蟹肉汤包?”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又道:“那你可知蟹肉与大枣混在一起,会引发寒热病,你――害死了永玤!” 面对弘历凌厉如刀锋的目光,魏静萱眼前阵阵发黑,她从不知道蟹肉与大枣混合,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效果,依此说来,永玤……真是间接死在她的手上。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想讨好弘历,为何到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现在要怎么办,弘历会放过她吗? 魏静萱一边想着一边磕头,泣声道:“臣妾不知竟然会有这样的事,若是知晓,臣妾说什么也不会做那道枣泥山药糕。” “是吗?”弘历语气冰凉如霏霏落下的雨雪,“魏静萱,朕问你,你是真不知晓,还是故作不知?” 魏静萱被他问得脸色雪白,颤声道:“皇上这么问,是怀疑臣妾故意加害九阿哥?”不等弘历言语,她已是用力摇头,泪如雨下地道:“臣妾也曾失去过孩子,知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试问臣妾怎么忍心将这样的痛楚再加诸在他人身上;若是可以,臣妾宁愿代九阿哥去死!” “你当真愿意代永玤去死吗?”声音自魏静萱身后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胡氏正缓步走进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杀人偿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迎上去,握一握她的手,切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胡氏没有理会他,盯着魏静萱再次道:“你当真愿意代永玤去死吗?” 魏静萱抹着泪道:“是,臣妾愿意用这条性命,换取九阿哥的重生。” “好!”胡氏缓缓点头,睁着通红的双眼淡淡道:“永玤是活不过来了,但是……”她忽地挣开弘历的双手,狠狠掐在魏静萱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可以陪他一起去死!” 所有人都被胡氏这个举动给吓了一跳,弘历最先回过神来,喝斥道:“蕴仪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他的话,反而令胡氏掐得更紧,厉声道:“是她杀了永玤,我要她陪葬!” “朕叫你松手!”弘历肃然喝斥,不管魏静萱是否存心加害永玤,都不能就这么死了。 胡氏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不断加重手上的力道,魏静萱已经被她掐得翻起了白眼,无力掰着颈上那双要命的手。 “来人,把颖贵妃拉开。”在四喜等人合力拉扯之下,终于将胡氏的手给掰了开来,魏静萱一得了自由,便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胡氏用力挣扎,尖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她为永玤报仇!” 胡氏过激的举止令弘历很是不悦,但念着她刚刚失去了永玤,终是没有斥责,安慰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先行回去。” “不!”胡氏想也不想便道:“永玤的仇,臣妾要亲手为他报,魏静萱――她该死!”说着,她冷笑道:“皇上该不会到现在还要护着这个贱人吧?” “自然不是,只是……”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尖声道:“既然不是,您就让臣妾杀了这个贱人为永玤报仇!” “贵妃!”弘历脸色微沉,刚才那些言语已是他极力耐了性子的结果,偏偏胡氏一句都听不进去,一直嚷着要报仇,要杀魏静萱,令他心中大为不快,正欲再言语,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听得这话,除去弘历与胡氏之外,所有人皆朝缓步走来的身影拍袖跪下,恭声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者正是瑕月,如今的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腹部凸起,开始显怀,扶着锦屏的手踏过门槛,欲朝弘历行礼,不等其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道:“皇后免礼。”说罢,有些心疼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怎能不过来。”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回身朝尚跪在地上的众人抬手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待得众人谢恩起身后,胡氏暴发出尖锐凄厉的哭声,跪在瑕月面前道:“娘娘,求您为永玤做主,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瑕月虽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但看到魏静萱狼狈的样子,多少也猜到了几分,沉声道:“此事与令嫔有关?” 胡氏指着魏静萱,悲声道:“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永玤,臣妾要杀了她为永玤偿命!” 瑕月望向弘历道:“皇上,真是令嫔吗?” 弘历沉声道:“永玤身上的寒热病是因同时服食了蟹肉汤包与枣泥山药糕所致,而枣泥山药糕正是静萱所送去的。” 他这句话刺激了本就情绪不稳的胡氏,双目赤红地往还未缓过神来的魏静萱扑去,不等弘历喝斥,瑕月已是道:“住手!” 胡氏身子一僵,不甘地停下动作,道:“娘娘,魏静萱分明就是故意要害永玤,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不杀了她,永玤如何能够瞑目!”她心里是无尽的酸楚,却没有一滴泪水,她的泪,早在之前就已经流干了。 瑕月沉沉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心里的痛与恨,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这样杀了令嫔。” “为什么不可以?!”胡氏尖声道:“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是,杀人偿命,但行刑之人,不是你,而是国法,是宫规!”瑕月肃声道:“你若是这样杀了令嫔,你自己就成了另一个偿命之人,到时候,你要皇上怎么做,下旨将你处死吗?” “只要能够杀了害死永玤之人,臣妾就算是死,也……”胡氏话未说完,瑕月已是道:“那永璇呢,他该怎么办?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兄弟,失去额娘吗?” “臣妾……”想到永璇,胡氏胸口又是一痛,是啊,若是她死了,永璇要怎么办,那同样是她视若性命的孩子。 瑕月再次叹了口气,抚着胡氏佝偻的背,低声道:“为了永璇,你就算再难受也得忍着,将这件事交给皇上与本宫处理,本宫答应你,一定还永玤一个公道,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见胡氏不语,她又道:“继续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对你自己越来越不利,听本宫的话。” 迎着瑕月的目光,胡氏终于艰难地点下了头,涩声道:“好,臣妾听您的话。” 瑕月眉目微松,示意四喜扶胡氏去椅中坐下,旋即盯了魏静萱道:“十阿哥生辰,旁人都送东西,唯独你送吃食,结果令九阿哥死于非命,这个罪,你欲如何承担?” 魏静萱脸上泪痕斑驳,呜咽道:“娘娘容禀,臣妾真是冤枉,莫说臣妾并不知这些医理上的事,就算真的知道,臣妾又如何未卜先知,晓得昨日席宴上会有蟹肉汤包?”在说这话时,她忽地激灵打了个冷颤,蓦然道:“臣妾知道是何人要害九阿哥了!” 瑕月眉目一扬,垂了眼睑道:“是谁?” “是舒妃!”魏静萱切齿道:“是她与臣妾说前些日子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十一阿哥他们很喜欢吃锦屏端来的枣泥山药糕,所以让臣妾亲手做上一份,比一般东西更能哄得他们开心。” 瑕月尚未说话,锦屏已是皱了眉头道:“不可能,主子自从有身孕之后,就不甚喜欢大枣的味道,所以这段时间,小厨房里从未做过与枣有关的点心。”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互相指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激动地道:“臣妾没有撒谎,舒妃确实是那样说的,那道点心,是她指名让臣妾做的,若是皇上与皇后不信,可以传舒妃前来对质;还有,筵席的菜式是她定的,只有她能够从容安排这一切,臣妾是无辜的,是被舒妃所害!” 瑕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望向弘历,“皇上,看样子得请舒妃妹妹过来一趟了。” “好。”弘历点一点头,望向四喜,后者会意地躬身离去,与魏静萱不同,叶赫那拉氏早就料到弘历会人派自己去长春gong,所以未曾多问,命春桃备了肩舆随四喜过来。 当众人看到叶赫那拉氏时,脸上皆露出些许惊讶之色,要知道如今可是阳春三月,叶赫那拉氏竟然穿着深冬里的棉衣,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停发抖,仿佛冷得很,只听她颤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道:“舒妃也得了寒热病?” “是,臣妾从昨儿个夜里开始就不舒服,明明正是冷热和宜的天气,臣妾却是忽冷忽热,冷时浑身打颤,穿上棉衣也觉得冷;热时,则是浑身冒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后来请了太医看,方才知晓是寒热病,也不知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病,真是奇怪。”叶赫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说着,她又道:“不知皇上传臣妾来此,所为何事?还有……令嫔为何跪在地上?” 魏静萱在一旁气得几乎炸了肺,这十年来,她步步为营,从未输给过任何人,即便瑕月千方百计想寻她的错,也有惊无险,这一次,居然被叶赫那拉氏给推到了悬崖边,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她根本就不应该相信叶赫那拉氏;待她度过这一劫,定要叶赫那拉氏连本带利还了今日之债,她发誓!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永玤病情严重,无药可医,已是……去了!” 叶赫那拉氏故作惊讶地后退两步,惶然道:“怎么……怎么会这样,臣妾病得糊涂,不知这件事,昨日才见了九阿哥,那样活泼可爱,今日竟然……”她痛惜地摇摇头,随即朝胡氏戚声道:“请贵妃娘娘节哀!” 魏静萱看到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眼睛都快要出血了,抬头道:“臣妾昨日送去的那碟枣泥山药糕,是娘娘让臣妾做的,说几位阿哥喜欢吃是不是?” “本宫?”叶赫那拉氏满脸惊愕地道:“本宫何时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魏静萱咬牙道:“若不是您一再与臣妾说几位阿哥喜欢吃,臣妾又怎会特意做那道枣泥山药糕。” 叶赫那拉氏疑惑地看着春桃,“本宫有说过吗?” “没有。”春桃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肯定地道:“主子您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令嫔定是记错了。” 魏静萱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寒声道:“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你故意要陷害我!” 叶赫那拉氏满面不解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会儿说本宫让你做了枣泥山药糕,一会儿又说本宫陷害你,本宫……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瑕月开口道:“这么说来,舒妃并不知晓蟹肉与大枣同食会致病了?” “臣妾不……”叶赫那拉氏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娘娘之意,难道是说,臣妾还有九阿哥之所以会染上寒热病,皆是因为同食了这两样东西?” 在瑕月颔首时,春桃惊呼道:“主子,奴婢想起来了,您昨日午膳就曾吃过这两样东西,紧接着昨夜您就开始不舒服了。” 叶赫那拉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只是两样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罢了,为何会弄得这么严重,不可能,不会的。” “叶赫那拉氏,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你根本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一再怂恿我做枣泥山药糕,借此来加害九阿哥!”魏静萱一脸悲愤地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而且九阿哥还那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本宫没有!”叶赫那拉氏用力摇头,哽咽地道:“本宫就算再狠心,也不会去伤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且……若真是本宫所为,本宫又怎么去同时吃那两样东西,害得自己病痛缠身。” 魏静萱紧紧攥了双手道:“那不过是你的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叶赫那拉氏有些激动地道:“试问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苦肉计,难道本宫就不怕丢了性命吗?令嫔,你实在是太过份了!” 魏静萱又气又急,厉声道:“过份的人是你,是你害九阿哥,你才是害死九阿哥的人,是杀人凶手!”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安禄嘴唇动了几下,他记得前夜里,叶赫那拉氏特意来嘱咐自己,必须要用蟹肉来做汤包一事,会否……与此事有关? 面对她的指责,叶赫那拉氏意外的没有反驳或是喝斥,默然站了一会儿,双腿一软跪在弘历面前,泣声道:“其实……令嫔说得没有错,臣妾确实害死了九阿哥,请皇上治罪。” 弘历眉心狠狠一跳,沉声道:“这么说来,令嫔所言皆是真的了,是你指使的这一切,蓄意要害永玤?” 叶赫那拉氏泣然摇头道:“臣妾没有指使过什么人,更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只是……那蟹肉汤包……”她悲声道:“前夜安禄曾因最近蟹肉偏瘦而将那道蟹肉汤包换成虾肉汤包,但是臣妾想着蟹肉鲜美,几位阿哥也喜欢吃,所以一定要让安禄做蟹肉汤包,如果……臣妾当时没有那么坚持,就不会生出这样的祸端来,九阿哥更不会死!” “你!”胡氏艰难地站起身,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脸色铁青地道:“你与魏静萱都该死!” 叶赫那拉氏捂着脸哀哀地哭着,过了一会儿,她磕头哭泣道:“臣妾虽非有心,但九阿哥确因臣妾而死,臣妾……愿受责罚,只求贵妃娘娘原谅臣妾!” ...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以退为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瞪着赤红的双目,切齿道:“本宫不会原谅任何害死永玤的人,永远都不会!” 魏静萱爬到弘历脚下,急切地道:“皇上,您别被舒妃骗了,所有一切皆是她的计,若非存心,她怎会非要用蟹肉,臣妾皆是被她所害,臣妾冤枉。还有,您想想,十阿哥之前两年都未曾办过岁宴,何以这一次舒妃会突然大兴其事,因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要九阿哥的命!” 叶赫那拉氏并未喝斥争执,只是不停流泪,瑕月瞥了魏静萱一眼,凉声道:“本宫记得,令嫔与庄太医一向走得极近,庄太医精通医术,想必会晓得蟹肉与大枣相冲一事。” 庄正没想到瑕月会将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慌忙上前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虽曾看过不少医书,但并不知蟹肉与大枣相冲会引发寒热病一事,刚才若非徐太医他们说起,微臣尚不知晓,请娘娘明鉴!” 魏静萱一脸悲痛委屈地道:“臣妾真是冤枉的,为何娘娘不肯相信,甚至还以为臣妾勾结庄太医。”她望着神色阴冷的弘历,凄然道:“还有皇上,难道连您也以为臣妾是臣妾所为吗?在您心中,臣妾就是这样一个狠毒到连幼童也害的人吗?” 不等弘历言语,胡氏已是冲过来,狠狠抓住她的发髻,掴掌道:“你的狠毒又岂止于残害永玤,仪敏贵妃的事,根本也是你指使小元子他们所为,你该死!该死!” 所有的恨意、怒意,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连瑕月也不能令胡氏松手,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魏静萱,杀了叶赫那拉氏,为她苦命的孩儿报仇! 等到胡氏好不容易被拉开的时候,魏静萱已是满面伤痕,左耳边甚至被尖锐的护甲划伤,有殷红的鲜血渗出。 望着那抹鲜血,瑕月忽地觉得无比讽刺,不论是行善积德之人还是作恶多端之人,他们的血都是红的,心肝也都是红的,迷惑着世人眼睛。 魏静萱没有顾着脸上的伤痛,只是哀哀地望着弘历,悲声道:“皇上,臣妾也曾为人母,也曾痛失爱女以及痛失腹中的骨肉,那种痛,就像将人心给生生剜出来一样,即便是现在,臣妾依然会梦见那几个苦命的孩子,每每醒来,都是泪湿枕巾,若非眷恋皇上多年来厚待臣妾之情,臣妾真恨不得随他们同去,省得忍受忆子之痛。”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绝然道:“若……臣妾的死可以令皇上对九阿哥的死释然,可以平息贵妃娘娘心中的恨意,那么……臣妾甘愿领死!” 她清楚,这个时候,想要洗脱自己的嫌弃,是不可能的事,与其一味叫冤,倒不如来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跟了弘历那么多年,知道弘历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当初明玉做下那般令人发指的事情,在明玉死后,他都既往不咎,还赏了她一份莫大的哀荣。 如今,弘历的弱点就是她唯一的生机,只要能够活着,来日,她一定会寻到机会向叶赫那拉氏讨好今日的债! 果然,魏静萱的话,令弘历冷厉的面容出现一丝犹豫,这个时候,毛贵忽地磕头道:“皇上,奴才可以证明,主子真的没有要害九阿哥。” 弘历轩一轩眉道:“你如何证明?” 毛贵咽了口唾沫道:“主子早在多日前就学着做枣泥山药糕,那个时候,筵席所用的菜单应该还没有出来,也就是说,主子并不知道筵席上会有蟹肉汤包这道点心,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去永寿宫查问,这件事小厨房里的人都知道。” 毛贵的话令魏静萱暗舒一口气,不错,她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总算这个奴才还有些用处。 胡氏冷笑道:“他们皆是魏静萱的宫人,一早就已经患了供,根本不可信!” “没有!”毛贵紧张地思索道:“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因为主子要筛出枣皮,还特意让奴才去御膳房取了一个细眼筛子,娘娘可以请御膳房的小秋子来对质。” 在传了小秋子来长春gong后,证明了毛贵的言语,确实在多日前就借用了御膳房的细眼筛子,且毛贵当时曾提及过魏静萱欲做枣泥山药糕。 胡氏激动地指了小秋子道:“不可能,你定是与魏静萱串通,帮着他们说话!” 小秋子慌忙摆手道:“没有,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御膳房原本有七个细眼筛子,如今只剩下六个,娘娘若有所怀疑,可以去御膳房清点。” “本宫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她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胡氏面目狰狞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若目光可以杀人,魏静萱这会儿早已死了千百次。 见弘历拧眉不语,魏静萱扑倒在他脚下,泣声道:“皇上,到了这会儿,您还不愿相信臣妾吗?臣妾真是无辜的!” 弘历垂眸盯着她,忽地道:“你说是舒妃让你做的枣泥山药糕?” 叶赫那拉氏本就因为小秋子的出来而忐忑不安,此刻听得弘历这么问,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糟糕,情况……开始对她不利了,叶赫那拉氏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努力思索着摆脱困局的法子。 魏静萱恨恨地望了叶赫那拉氏一眼,道:“是,若非舒妃之言,臣妾根本不会做那些个点心,臣妾当时不曾多思,如今回想起来,原本舒妃早就有预谋,想要加害九阿哥,并将事情嫁祸到臣妾身上;如若不然,她怎么会逼着安总管,一定要用蟹肉来做汤包;还有,宫中好几位阿哥都犯了寒热病,十阿哥为何安然无事,皇上您不觉得疑点重重吗?” 见弘历望过来,叶赫那拉氏连忙跪下道:“皇上莫要听信魏氏之言,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就不会主动说出蟹肉一事。至于阿哥之中,除了永玧之外,三阿哥也无事,难道他也有份加害九阿哥吗?” “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不说,安总管也会说出来,所以就抢先一步,让皇上以为此事真的与你无关。至于三阿哥……”魏静萱冷笑道:“他或许是意外,但十阿哥绝对不是!”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降为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一脸气愤地道:“魏静萱,你怎可以这样诬蔑本宫,你说本宫早知蟹肉与大枣同时会引发寒热病是吗?好,那你倒是说说,本宫可曾阻止永玧吃这两样东西?” 胡氏当时与叶赫那拉氏同坐一桌,仔细回想了一下席筵上的情况,叶赫那拉氏一直都是由着永玧用膳,并未有任何阻止,只是在其吃多之时,会说上一两句。 魏静萱讥声道:“何需阻止,只要在筵席之前交待十阿哥一声,他自然就不会碰其中一样东西。” “你!”叶赫那拉氏气得手脚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瑕月瞥了二人一眼,道:“皇上,都说童言无忌,年幼的孩童最是纯真无瑕,不懂撒谎,不如传十阿哥过来询问?” 弘历点一点头,命四喜去带永玧过来,永玧是在睡梦中被叫醒抱来的,直至站在弘历面前,他还有些迷糊,不停地揉着惺忪的眼睛。 叶赫那拉氏用力抓了他的手,急切地道:“永玧,你告诉你皇阿玛,额娘昨日有没有交待过你不要吃什么东西,有没有?” 永玧本就睡意未消,叶赫那拉氏又说得不明不白,他哪里听得懂,半眯着眼睛道:“额娘,儿臣好困,儿臣还想睡!” “不许睡啊!”叶赫那拉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焦急地道:“快说啊,说啊!” 永玧被她拉得手疼,挣扎着哭道:“额娘您痛弄我了,放手啊!” 瑕月蹙眉道:“舒妃,你吓到十阿哥了,还是本宫来问他。”说着,她朝永玧招手道:“来,到皇额娘这边来。” 叶赫那拉氏刚一放手,永玧就一脸害怕的跑到瑕月身边,看来真是被吓到了,瑕月抚着他手上的红印,柔声道:“永玧,你是不是很喜欢昨日看的木偶戏?” 听得这话,永玧眼睛为之一亮,连连点头,“喜欢,皇额娘,什么时候能够再看?” 瑕月笑一笑道:“你若喜欢,过阵子皇额娘就让他们再来演,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皇额娘一件事。”待得永玧答应后,她续道:“昨日筵席之前,你额娘可有交待你,不许用哪道菜式?” 永玧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额娘没与儿臣说过这个。” 他的回答令叶赫那拉氏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永玧不喜欢蟹肉的腥气,不需要她吩咐就不会去碰那盘蟹肉汤包,否则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可能,舒妃一定说过那样的话,十阿哥在撒谎!”魏静萱尖锐的声音吓得永玧往瑕月怀里缩,怯怯地道:“皇额娘,为什么令嫔娘娘那么凶,儿臣说错话了吗?还有,额娘为什么跪在地上?” “没有。”瑕月放下永玧的袖子,道:“好了,随嬷嬷回去吧,若是还困,就再睡一会儿。” 望着永玧被嬷嬷抱下去的身影,魏静萱不甘地道:“娘娘,十阿哥分明在说假话,您为什么不继续问……” 瑕月冷冷打断她,“令嫔以为本宫糊涂的连一个三岁幼童是不是在说假话都分不清了?” 魏静萱咬一咬唇,声音低弱地道:“臣妾不敢,但臣妾……” “够了!”弘历豁然起身,脸色难看地盯着她道:“这件事因你而起,永玤亦是因你而死,你不仅不思悔,反而还诬蔑舒妃,一口咬定是她指使你所为,简直就是该死!” “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舒妃陷害臣妾,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她爬过去,拉住弘历的袍角哀求,却被弘历一脚踢倒在地,“朕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之言!” 胡氏恨恨地道:“皇上,魏静萱害死永玤,罪大恶极,当被凌迟而死!” 魏静萱骇然失色,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凌迟而死,以前遇到那么多难关她都熬过来了,这一次绝对不能死!再说……她若死了,如何向叶赫那拉氏复仇! 如今,因为永玧的供词,弘历已经认定叶赫那拉氏无辜,若自己再咬着她,只会令弘历更加反感,也令自己的处境越发不利。 想到此处,她忍痛爬起来,艰难地爬到弘历脚下,泣声道:“是,臣妾该死,臣妾不该冤枉舒妃,其实臣妾也不想的,但是……臣妾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想赶紧洗脱自己的嫌疑。” “九阿哥的事,真的是一桩意外,臣妾从来没想过要害什么人。”她悲声道:“自从臣妾遇见皇上之后,就以皇上的喜为喜,以皇上的忧为忧,臣妾怎么忍心令皇上伤心难过。”说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如果皇上始终觉得臣妾该死,就请赐臣妾死罪。” 不等弘历言语,她又道:“其实这样也好,死了……臣妾就可以去陪伴那几个苦命的孩子。”说到此处,她忽地涩涩笑了起来,怆然道:“颖贵妃的孩子死了,臣妾得为之赔罪,那臣妾的孩子死了,又去找谁赔命?还是说,他们在皇上心中,根本……根本就不重要!” 她这番话令弘历原本冷凛无情的目光一软,悲伤、怜惜、同情在眼中交织,复杂难言。 瑕月看出弘历有所心软,待要劝说,弘历已是道:“魏静萱,九阿哥因服食你所做的枣泥山药糕而害病身亡,本应赐死,姑念你并非存心为恶,饶你性命,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禁永寿宫,着大内侍卫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魏静萱暗自吁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置虽不算轻,但还好,性命保住了,只要这条命在,来日,她必会东山再起! “不可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氏,只见她咬牙切齿地道:“魏静萱害死了永玤,怎可以仅仅只是降为答应,该被严刑处死才是。” “她并非存心……”弘历话未说完,胡氏已是尖声道:“只凭区区一只细眼筛子,皇上就认定她并非存心,会否太过儿戏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嫌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她三番两次驳逆自己的话,弘历面色一沉,道:“朕知永玤的死令你伤心难过,但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件事是意外,并非魏氏蓄意加害。” 胡氏哪里听得进这话,咬牙道:“是,就是她存心害永玤,还有叶赫那拉氏,她是帮凶,她们两个都该死;但臣妾看到了什么,看到皇上坦护她们二人,一个无罪,一个仅仅只是降为答应,您是永玤的皇阿玛,您要看着永玤死不瞑目吗?” “朕知道永玤的死令你很难过,朕何尝不是,但魏氏罪不该死。”弘历身为九五之尊,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指责喝斥过,虽然他对胡氏有所怜惜,但现在胡氏的所作所为,正在一步步越过他的底线,令他难以忍受。 “贵妃。”瑕月怕胡氏继续说下去,会适得其反,急忙阻止了她的言语,随即对弘历道:“皇上莫要怪颖贵妃,毕竟刚刚受了那样大的打击。皇上今日未上早朝,想必积了许多国事,您还是先回养心殿吧。颖贵妃这里,臣妾会劝着她,您不必担心。” 弘历望着瑕月隆起的腹部,不放心地道:“可是你的身子……”其实刚才养心殿已是几次派人来报,说是朝臣有要事求见,因为永玤一事未曾查清,所以弘历命他们在养心殿外等候。 “只是劝说几句罢了,不会有事的,您赶紧去吧。”见瑕月这么说,弘历点一点头,带着四喜他们离去,至于叶赫那拉氏与魏静萱也先后离开了长春gong,这个时候,夏晴正好得到消息赶过来。 “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胡氏厉声喝喊着冲出去,神色癫狂地道:“你们害死永玤,本宫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瑕月蹙眉道:“惠妃,拉住她!” 夏晴依言拉住胡氏,切声道:“娘娘您冷静一些,就算您杀了她们,九阿哥也不会活过来!” 胡氏咬牙道:“至少可以令他瞑目,不必死的那么冤。” 瑕月走到她身前,徐声道:“你忘了本宫刚才与你说的话吗?你杀了她们,永璇怎么办?” 胡氏怔怔地看着她,无力滑倒在地,悲声道:“可是……不杀了他们,臣妾……怎么对得起永玤。”说到此处,她又恨恨地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糊涂,听信那两个贱人所言,意外?呵,世间哪个那么多意外,皆是心肠歹毒之人设计出来的罢了。” 瑕月吃力地蹲下身,抚着胡氏颤抖的肩膀道:“你我知她们二人禀性如何,但皇上不知,所以难免……”话未说完,胡氏忽地抓了瑕月的手切声道:“皇上一向最听娘娘的话,为何您刚才不告诉皇上,她们二人禀性为恶,不论说什么都不可相信?!您说了会还永玤一个公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啊?!”她想哭,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瑕月叹了口气,低低道:“本宫身为皇后,每说一个字一句话,都要三思再三思,做到不偏不倚,不可凭一已喜恶行事,不论加害九阿哥的是魏静萱还是叶赫那拉氏,都没有证据,不过……” “好一个不偏不倚。”胡氏冷笑道:“为了这四个字,你明知永玤枉死,也不肯为他说一声冤,不肯为他说一声叶赫那拉氏等人死有余辜。皇后娘娘,您是看着永玤长大的,怎么能够如此冷血无情,还是说,皇后的宝座当真有如此重要,令您不敢违逆皇上?” 夏晴见她说得过份,连忙道:“娘娘说到哪里去了,皇后岂是那样的人,想来是因为形势所迫,所以不便开口……” 胡氏冷冷打断道:“你根本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夏晴被她问得语塞,正自想着说辞时,瑕月道:“颖贵妃,你现在连本宫也不相信了吗?” 迎着她的目光,胡氏的神色变得森冷而失望,寒意逼人的字眼从紧咬的唇齿间挤出,“是,臣妾现在一个人都不相信!” 瑕月闭一闭目,起身道:“这会儿本宫说什么你怕是都听进去,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至于永玤……本宫会尽力替他求一份哀荣!” 在瑕月走到殿门时,胡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杀了那两个贱人,就算有再多的哀荣,永玤也不会瞑目!” 瑕月脚步一顿,默然站在那里,然……终是没有回头,在她扶着锦屏的手离开后,夏晴想了一会儿,也跟着一并出去。 瑕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道:“惠妃跟着本宫,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夏晴叹了口气,道:“娘娘莫要将贵妃的话放在心上,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假以时日,她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本宫不会怪她。”瑕月伤感地道:“事实上,本宫确实愧对了她,明明说了会还永玤一个公道,却难以兑现。” 夏晴眸光微闪,道:“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是舒妃与令嫔联手加害九阿哥吗?”她尚不知魏静萱被降为答应之事,仍以令嫔呼之。 瑕月将事情细述了一遍后,道:“这一次应该不是二人联手,而是狗咬狗,看情形……魏静萱应该是被咬的那一个。” 对于魏静萱,夏晴不会有一丝同情,冷笑道:“她一直都自诩聪明,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次却被舒妃给耍得团团转,真是活该。答应……哼,真是便宜她了,若换了是臣妾,非要将她千刀万剐不可。” 瑕月扯一扯唇角,“你这话倒是与颖贵妃一样,不过她侍候了皇上几年,又几次三番怀孕,皇上对她难免有些容情。” 锦屏忿忿道:“奴婢看得出,皇上其实之前对魏答应已是动了杀心,是她将死去的那几个孩子抬出来,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方才饶她性命。” 夏晴厌弃地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居然拿那几个被她自己害死的孩子来求情,本宫都替她燥得慌。”转眸见瑕月闷闷不语,以为还在为胡氏的话难过,逐道:“娘娘莫再想刚才的事了,臣妾陪您回坤宁宫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输与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点点头,待得回到坤宁宫,夏晴见她无心言语,便道:“娘娘您歇着吧,臣妾先告退了。至于颖贵妃那边……臣妾会劝着她,您不必担心。” “惠妃。”瑕月忽地唤住她,神色复杂地道:“你以为舒妃与魏氏,为何会突然翻脸?” “这个……”夏晴正欲说不知,忽地想起一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迟疑地嗫嚅道:“难道是……是……” 瑕月仰头望着灿烂如金的阳光,幽幽道:“或许……害死九阿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宫!” “怎么会这样……”夏晴不自觉握紧的手心尽是潮湿的汗珠,喃喃道:“怎么会是娘娘,这……这不可能的。”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叶赫那拉氏听进了你的话,对魏静萱起了忌惮之意,想要加害她,就闹了这么一出事来,她们是如本宫所愿,自相残杀,魏静萱被皇上降了位份并囚禁在永寿宫中,但是……九阿哥也死了,每每想起颖贵妃悲痛欲绝的样子,你叫本宫怎么释怀。” 一阵暖风吹来,夏晴却是浑身一激灵,不知不觉间,已是出了一背脊的冷汗,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一切皆是叶赫那拉氏的诡计,与娘娘并无干系,由始至终,您都没有存过半点害九阿哥的心思。” 瑕月苦笑道:“若是颖贵妃知晓这番因由,你觉得她会这样想吗?” 夏晴咬一咬唇,道:“这件事万万不能让颖贵妃知晓,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之人都知道她的心思,胡氏最是疼爱两个孩子,若让她知晓永玤的死与瑕月有关,怕是多年情意就毁于一旦了。 瑕月怅然道:“不管她是否知晓,本宫都愧对他们母子。” 夏晴低眉道:“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娘娘又怎知舒妃会行如此歹毒的计策,臣妾始终认为,罪魁祸首是舒妃与魏氏,她们才是一切祸患的根源,只要除了她们,九阿哥的公道也就算还了。” 齐宽轻声道:“主子,惠妃娘娘说得不错,您不要再自责了,以免伤了小阿哥,宋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伤神。” 锦屏亦随之道:“是啊,主子您就算再伤心难过,九阿哥也不能死而复生;您刚才说的事情,奴婢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瑕月点点头,疲惫地道:“本宫有些乏了,颖贵妃那边,惠妃替本宫多劝着她一些,让她能够早日看开。” “臣妾知道,娘娘您好生歇着,当心凤体。”目送夏晴离去后,瑕月就着齐宽的手回到内殿,一直等到换了寝衣歇下,依旧神色郁郁。 齐宽跟了她那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低声道:“娘娘还在想九阿哥的事?” 瑕月望着帐顶散发着幽幽清香的镂空银球,低声道:“当日,知春的无心之失间接害死了仪敏贵妃;今日,本宫却犯了与她一样的错,你说可笑不可笑?” 齐宽沉默了一会儿,道:“您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料尽所有事情,您这样将所有事情归咎在自己身上,只会令您痛苦。” “可是本宫终究是错了。”在这样的呢喃中,瑕月缓缓闭上了双目,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魏静萱被带到了永寿宫门口,侍卫已经得了命令守在宫门口,看到小五过来,当前一人拱了拱手道:“见过五公公,在下李季风,奉皇上之命看守永寿宫。” 小五看了一眼他的衣饰,知晓他是三等带刀侍卫,客气地道:“李侍卫客气了,皇上有命,永寿宫所有人,非旨不得出入,还请李侍卫好生看管。” “在下明白,一定严加看管。”说着,李季风让开一条路,让小五可以将魏静萱等人押入永寿宫。 小五正欲迈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五公公,能否让本宫与魏答应说几句话。” 不等小五转身,与他对面而立的李季风等人已是拍袖跪了下去,“属下等人参见舒妃娘娘,娘娘千岁!” 小五朝叶赫那拉氏打了个千儿,犹豫道:“魏答应已经被皇上下旨禁闭,怕是不方便与娘娘多说。” “本宫明白,但是本宫与她姐妹多年,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本宫真的很想问她几句,还请五公公行个方便,你放心,不会太久。”说话间,春桃已是知趣地往小五与他身边的太监手中各塞了锭沉甸甸的银子,小五尚未说话,身边的太监已是道:“公公,只是几句话罢了,不会碍事的。” 小五想了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与李季风他们一起退开几步。 叶赫那拉氏走上前,仔细打量着蓬首垢面,满脸是伤的魏静萱,旋即似笑非笑地道:“你输了。” 魏静萱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恨意,与她唇角盛放如花的笑容丝毫不符,“是,我输了,但只是暂时的。” “暂时?”叶赫那拉氏抿唇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复起的机会吗?魏答应!” “为何没有?”魏静萱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舒妃莫要忘了,我以前是一个身份比现在更卑贱的宫女,你瞧着,我一定会复起,而我复起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虽然叶赫那拉氏并不认为她有这样的机会,但魏静萱的话还是令她原本舒畅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笑意已是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眸中的冷意。 魏静萱凑到她耳边,以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害怕了吗?想要我的性命?可惜啊,这里那么多侍卫‘保护’我,你舒妃就算再有本事,也休想动我一根毫毛。” 叶赫那拉氏恻目盯着她,良久,她嫣然一笑,“那就瞧着吧,看他们……究竟能不能保你平安!”说罢,她退开一步,对小五道:“本宫说完了,不妨碍五公公行事了。” “恭送舒妃娘娘。”在小五等人的行礼中,叶赫那拉氏转身离去。 “舒妃!”刚走几步,就听到魏静萱在后面唤她,当叶赫那拉氏回头时,恰好看到魏静萱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而在她脸上,依旧是盛放如花的笑容,犹如冬与夏的反差。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离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知道魏静萱已经被降为答应,且禁锢在永寿宫中,不得踏出一步,叶赫那拉氏看到那一幕,仍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春桃也有类似的感觉,小声道:“主子,看来魏答应始终不肯安份呢,虽说皇上如今对她厌弃至极,但往后的事,谁都料不准。” 叶赫那拉氏轻哼一声道:“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放心,本宫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一切的一切,随着魏静萱被囚禁冷寿宫而落下了帷幕,弘历听从了瑕月的劝说,追封永玧为贝勒,以郡王礼下葬。 然,再多的哀荣都不能抹去胡氏心中的痛,那一段时间,她天天以泪洗面,原本娇美秀丽的容颜变得憔悴不堪,连两鬓也有了华发的痕迹,只有抱着永璇时,她才有那么一丝安慰。也幸好,她有两个孩子,否则爱子心切的胡氏定然会崩溃发疯。 在永玤移棺那日,宫中众主子皆来上香,叶赫那拉氏亦在其中,然未等她踏入摆放棺椁的殿宇,李四已是挡在她面前,冷冷道:“主子不想见舒妃娘娘,您请回。” “本宫是诚心来给九阿哥上香的,请公公与贵妃娘娘说一声。”面对叶赫那拉氏的言语,李四面无表情地道:“娘娘请回。” 叶赫那拉氏望了背对着她站在殿内的胡氏,忽地在李四耳边说了句什么,李四脸色倏然一变,飞快地看了叶赫那拉氏一眼,旋即走到胡氏身边,附耳轻语。 胡氏身子一颤,继而转过身来,用一种既恨又疑的目光望着叶赫那拉氏,许久,她唇动了一下,李四点点头,走到叶赫那拉氏身边,躬身道:“主子请娘娘进去。” 叶赫那拉氏点一点头,走到灵位前,取过三柱清香便欲点燃,胡氏拦住道:“本宫让你进来,只想问你那句话是何意思,你……”她抬手自叶赫那拉氏手中抽走那三柱清香,淡然道:“没资格为永玤上香。” 面对她的言语,叶赫那拉氏并未动气,微微一笑道:“既然娘娘不喜欢,臣妾不上就是了。不过此处人多眼杂,臣妾怕是不便仔细解释给您听。” 胡氏盯了她半晌,转身往外走去,叶赫那拉氏唇角一弯,扶着春桃的手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暖阁,待得李四关了殿门后,胡氏冷然道:“现在可以说了?” 叶赫那拉氏睫毛微垂,“娘娘猜测的没错,魏氏的枣泥山药糕固然害了九阿哥,但臣妾……才是布这个局的人!” 胡氏抬头,眸中有犀利如箭的杀机,攥着双手一字一句道:“果然是你,是你害死了永玤!” 迎着她满是杀意的眼眸,叶赫那拉氏若无其事地道:“是,臣妾为了对付魏氏,从医书上查知蟹肉与大枣同食会引发寒热病,所以借着永玧生辰,故意布这么一个局,不过,臣妾确实没想到这样做要了九阿哥的性命,这是一个意外!” “意外?”胡氏死死抓着叶赫那拉氏的手臂,发狠地道:“你害死了本宫的儿子,却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叶赫那拉静秋,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为永玤报仇!” “娘娘这样疼爱九阿哥,臣妾怎会怀疑,但娘娘有没有想过,臣妾为何要对付魏静萱,一直以来,她可都与臣妾站在同一边,这其中的因由,娘娘就不想知道吗?” 胡氏的目光从其脸上刮过,寒声道:“你们二人狗咬狗,本宫又怎会知道狗的心思。” “娘娘又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其实……”叶赫那拉氏拖长了语调道:“娘娘身边也有一条狗,还是一条专门躲在暗处咬人的狗。” 胡氏虽对她恨极,但听得这话,也不由得浮起一丝疑惑,“你在说什么。” 叶赫那拉氏摇了摇头,“娘娘一向冰雪聪明,何以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被人害了尚且不知。”她停一停,续言道:“不瞒娘娘,仪敏贵妃的死,便是魏氏所为,她派小元子勾结小孟子等人,暗杀了仪敏贵妃,之后再装成自尽身亡的样子,可惜啊,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小元子他们也死了,不过那几个奴才倒是忠心得很,居然没将她供出来。” 胡氏面色冰冷地道:“你知晓的那么清楚,当初又曾替小元子做证,看来你也有份谋害仪敏贵妃;你现在与本宫说这些,就不怕本宫告到皇上面前,将你治罪吗?” 叶赫那拉氏嫣然一笑,“娘娘莫要心急,且听臣妾把话说完。就在那件事后没多久,惠妃来见臣妾,正是她劝说臣妾对付魏氏。” 胡氏冷笑,面目阴沉地道:“舒妃何时这么听惠妃的话了?” “其实臣妾对魏氏一向都说不上太信任,这个人出身低微,却心比天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臣妾就心惊胆战。惠妃来见臣妾的时候,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她与臣妾说,若不及早对付魏氏,臣妾就会成为下一个仪敏贵妃。臣妾为求自保,方才布了这么一个局,所以……正确说起来,真正害死九阿哥的人,不是魏静萱,也不是臣妾,而是惠妃,她才是始作俑者!” 胡氏脸颊微搐,寒声道:“闭嘴,惠妃怎么会害永玤,你这样说,分明是想要挑拨本宫与惠妃!” “您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妾说的都是事实,若不是惠妃那番言语,臣妾不会对付魏氏,九阿哥……自然也不会死;这一点,惠妃心里也应该清楚,可是她什么都没与您说过,反而还装着一副关心您的样子,指不定她正在心里笑您好骗呢,还有……” 胡氏满面怒容,厉声喝道:“本宫叫你闭嘴!本宫不想听你在这里挑拨是非,你立刻给本宫滚,滚出这里!” “臣妾告退!”在叶赫那拉氏垂首离开后,胡氏跄踉着往后退,跌坐在椅中,喃喃道:“惠妃……永玤的死与惠妃有关,她也有份害死永玤……” ...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四小声道:“主子,您莫听舒妃之言,她一向存心不善,故意……”话说到一半,他看到胡氏盯着自己,那双眸中的冷意令他不敢再言语,低头退到一边。 胡氏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有宫人在外叩门,轻声道:“主子,惠妃娘娘求见。” 李四眼皮一跳,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会儿让她们两人见面,非得出大事不可;想到这里,他赶紧对胡氏道:“奴才这就去打发惠妃娘娘离去。” 胡氏望了一眼门外隐隐绰绰的身影,凉声道:“不必了,让她进来。” 她的言语令李四愕然,却不敢多问,依言请了夏晴进来,后者行过礼后,仔细看了胡氏一眼,关切地道:“娘娘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又饿着不吃东西?” 自从永玤死后,胡氏痛不欲生,经常一整日都不吃东西,夏晴每次过来,都想方设法哄着她吃上一些。 “李四,让小厨房炖一盏燕窝,浇上紫云英蜜,娘娘最是喜欢那蜜的清甜,还有……” 胡氏打断道:“不用了,本宫没胃口。” 夏晴靠近她,柔声劝道:“娘娘,您总是这样不吃东西,身子如何受得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着八阿哥,刚才臣妾去看他,他一直拉着臣妾问九阿哥何时能够醒来,说很想和九阿哥一起玩,还问臣妾为什么最近娘娘总是在哭,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臣妾看得出他很害怕,娘娘……”她欲去握胡氏的手,却被后者避开,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她疑惑地道:“娘娘,您……” “本宫没事。”胡氏暗自吸了一口气,道:“待得永玤移棺之后,本宫就去看永璇,惠妃不必担心。如今……他是本宫唯一的孩子,本宫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那就好。”夏晴答应之余,眉眼间颇有疑色,胡氏刚才之举,分明是不想与她有所碰触,但她与胡氏向来交好,不该如此,难不成…… 不等夏晴想明白,胡氏已是道:“永玤就快要走了,本宫想再多看看他,惠妃陪本宫过去可好?” 夏晴点头,“好,臣妾也想去给九阿哥上一柱香。”在陪着胡氏去到摆放着棺椁的侧殿后,夏晴取过宫人递来的香插在香炉之中。 胡氏望着躺在棺椁中的永玤,喃喃道:“瞧瞧,他看起来就像平常熟睡的模样,仿佛……只要本宫唤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醒来,然后唤本宫一声额娘。” 夏晴叹了口气,虽然胡氏口中说没事,但终归还是放不下永玤的死,也是,莫说是胡氏,就连她也难过得紧,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可能间接害死永玤后,越发堵得难受,夜里也睡不安寝。 不等夏晴出言安慰,胡氏忽地抬起头道:“惠妃有话要与本宫说吗?” 夏晴一怔,眼底掠过一丝内疚,轻声道:“臣妾想劝娘娘,逝者已矣,生者继续,您要好好保重身子,这样九阿哥在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夏晴不知是否自己看错了,在她说完那些话时,胡氏似有些许失望,但细看之下又没有。 “瞑目?”胡氏眸光一厉,冷道:“不杀了那些害他的人,永玤怎能瞑目。” “臣妾明白,虽然魏氏被降为答应,囚禁永寿宫,但臣妾觉得舒妃在这件事上难逃关系,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凶手,您放心,臣妾一定会帮您替九阿哥讨回公道。”顿一顿,她轻声道:“至于皇后娘娘,她身为中宫,所以在处事上免不了会有身不由已的时候,但她心里明白得很,是万万不会忘记九阿哥的仇;还请娘娘莫要再怪皇后娘娘了。” 胡氏沉默片刻,道:“本宫明白,那日本宫心伤永玤之死,又不见皇上处死魏静萱与叶赫那拉氏,一时激动,所以才说那些话,待得冷静下来后,本宫心中也很后悔,待得此间事了后,本宫就会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赔罪。” 听得她这么说,夏晴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些许笑意,“娘娘能够这么想就好了,臣妾刚才还真怕……” 胡氏扬眉道:“怕本宫犯了倔,从此与皇后娘娘形同陌路是吗?” 夏晴笑着默认,胡氏示意太监合上棺盖,神色平静地道:“本宫很清楚谁才是本宫的敌人,那些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四望着胡氏平静到拉乎诡异的面容,心中升起忧意,这个时候,有宫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四露出几分惊色,“当真吗?” “千真万确,太医院已经去人了。”宫人话音刚落,便听得胡氏道:“出什么事了?” 李四躬身道:“启禀主子,永寿宫的魏答应在用过宫人送去的午膳后,突然腹痛难捺,更口吐鲜血,负责看守永寿宫的侍卫怕会闹出性命来,当即去禀告皇上,这会儿,太医已经奉旨在去永寿宫的路上了。” 胡氏脸色一冷,道:“宫里宫外那么多事情皇上不去顾,却一门心思顾着这么一个贱人,还有那些侍卫,旁人的死活与他们何关。至于人命,哼,宫中最多的不就是人命吗?请太医……她怎么配!” 胡氏这番话说得尖酸刻薄,令李四垂了头不敢言语,余下众人也都是屏住了呼吸,唯恐一个不慎触怒胡氏, “娘娘息怒,皇上毕竟没判了魏氏死罪,侍卫这才……”不等夏晴说完,胡氏已是厉声道:“这才什么,魏氏做过什么,你与本宫都心里清楚,她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可笑皇上还被蒙在鼓中,真是糊涂,是否非要等所有人都被魏氏给害死了,才会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所幸非人!” 夏晴见她越说越过份,赶紧阻止道:“臣妾知道娘娘恼恨魏氏,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一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会对娘娘不利,如此一来,您不仅不能为九阿哥报仇,还会趁了那些恶人的心思,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您千万要忍耐。” ... ...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重重哼一声,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宫人道:“永寿宫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告之本宫。” 在宫人退下后不久,起棺时辰已到,宫人封了棺盖,抬着楠木所至的棺椁前往京西田材的殡宫;胡氏亦步亦趋跟在棺椁后面,直至来到神武门方才止了脚步,依依不舍地望着棺椁远去,泪水淆然而下;以后,她想再见永玤,就只有在梦魂中了…… 永玤,额娘答应你,一定会杀了所有害过你的人,一定! 未过多久,宫人带回了永寿宫那边的消息,魏静萱之所以会腹痛并吐血,乃是中了砒霜之毒,太医亦从其所食用的膳食中检查出了砒霜成份,推断出应该是有人在食物中下毒,想要加害魏静萱,幸好她吃的不多,中毒不深,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魏静萱被禁闭之后,小厨房便关了,一日三顿皆由御膳房送去,不过御膳房一向人多眼杂,并未查出是谁下的毒,事情最终以安禄挨了一顿训斥而不了了之,不过为免再次出现中毒之事,一应膳食在送去永寿宫之前,安禄都会亲自以银针试探,确认无毒之后,才会由心腹太监送去。 四月孟夏的夜里,叶赫那拉氏闭目坐在殿内,手指笃笃敲着桌面,许久,敲击声一停,叶赫那拉氏睁眼望着垂首站在下方的小德子道:“当真寻不到办法?” “回主子的话,若没有之前中毒一事,想要伺机在魏答应饭菜中动手脚应该不是难事,可是眼下……”小德子摇头道:“奴才暗中观察了几日,御膳房那边看得很紧,安总管每次都会亲自试针,实在寻不到机会!” “没用的东西!”听得叶赫那拉氏喝斥,小德子连忙跪下请罪,有宫人端了刚切好的密瓜进来,春桃用银签子签了一块递到叶赫那拉氏手边,“主子您尝尝,内务府说,今年因为伊犁那边雨水不多,所以长出来的密瓜特别甜。” 叶赫那拉氏接在手里,轻轻转着,凉声道:“不除了魏静萱,本宫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宁。” 小德子悄悄瞅了她一眼,小声道:“不然……奴才再想想法子?看御膳房会否有疏忽的时候。” 叶赫那拉氏沉默片刻,道:“之前那次,当真查不出来是谁动的手吗?” “没有。”小德子答了一声又道:“不过如今最恨魏答应的莫过于颖贵妃,奴才猜测,十有是她动的手。另外……皇上对于这件事并没有深究,查了没多久就草草了事,奴才想着,可能皇上也想到是颖贵妃动的手,念着她刚失了孩子,所以网开一面。” “胡蕴仪……”叶赫那拉氏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冷哼一声道:“没那本事就不要动手,这会儿好了,本宫想动手也动不了,反倒护了魏静萱平安。” 春桃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主子,其实魏答应不死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叶赫那拉氏横了她一眼,凉声道:“你认为魏静萱不该死?” 春桃听出她话中的不悦,连忙道:“魏答应坏事做尽,不说旁的,只说那场时疫,就算死上十次百次也不为过。” 叶赫那拉氏面色稍霁,“既是这样,你为何说她不死是一桩好事?” 春桃微笑道:“您想,魏答应越是不死,颖贵妃心中的怨气就越是大,从而将恨意加诸在其他人身上。” “你是说本宫?”面对叶赫那拉氏的话,春桃摇头道:“不止是您,还有惠妃,奴婢相信您之前那番话,已是深植于颖贵妃心里,她那样疼爱九阿哥,万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之有关的人;想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有心算无心,惠妃对颖贵妃没有犯备,最是易对付,所以奴婢斗胆猜测,颖贵妃应该会先寻惠妃下手;等到她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这还不是好事吗?另外,皇后虽然怀孕已经将近六个月,但自从仪敏贵妃薨逝那一次险些小产后,胎气就一直算不上多稳,若是今次,她知悉一直倚仗的左傍右臂互相残杀,心情激动之下,想要保全龙胎……可不容易。” 叶赫那拉氏打量了她一眼,“跟在本宫身边几年,这心思倒是长进了许多。” 春桃赔笑道:“奴婢能有所长进,皆是主子悉心教导之故。” “行了,别在那里讨好本宫了。”叶赫那拉氏摆手道:“你刚才所言,颇有几分道理,既是这样,就让魏静萱多活一阵子。”说到此处,她望着外面犹如墨染的夜色,凉声道:“胡蕴仪,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在叶赫那拉氏猜测是胡氏下毒的时候,胡氏亦猜测是叶赫那拉氏下的毒,然这一次,她们都猜错了…… 永寿宫自从被禁闭之后,院中的花卉就日渐颓败,待得四月时分,皆只剩下一些残花败枝,看得人心里发堵,毛贵正一盆盆地往边上搬,自从魏静萱被降为答应之后,永寿宫就只剩下他与香菊以及另一个宫人,余下的全遣回了内务府。 刚搬了几盆,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道:“不必搬了,就这样放着吧。” 毛贵抬头看去,只见魏静萱正扶着香菊的手站在檐下,抹了把汗走过去道:“这些花都谢了,放在院里实在不好看,主子看了也不高兴。” 魏静萱吃吃一笑,道:“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她抬头望向蓬勃洒落的明媚阳光,幽幽道:“天气这样好,却不能去御花园,真是可惜。” 香菊在一旁安慰道:“主子不要难过,您是受舒妃所害,待皇上明白之后,自会复您的位份,解除您的禁足。” “舒妃处心积虑布了这么一个局,又怎会留这样的机会给我,不过……”魏静萱脸色倏然一沉,寒声道:“不管她愿不愿,我都一定会复起,然后将她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自己下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相信,这一日不会太远。”面对毛贵的话语,魏静萱抚着苍白的脸颊,道:“你原来是在小元子手下做事的?” 毛贵叹了口气道:“是,元公公待奴才很好,可惜他早早就没了,实在是可怜。” 魏静萱仰一仰头,徐声道:“小元子很能帮得上我的忙。”停顿片刻,她忽地笑道:“你呢,怕不怕这一世都要陪我囚在这永寿宫中?” 毛贵略略一迟疑,道:“不敢隐瞒主子,奴才之前确实有些怕,但在看到主子服用砒霜之毒,做出被人加害的假象后,奴才就相信主子绝非池中物,如今这一切,只是暂困池潭罢了。”不管他愿或不愿,都改变不了被囚永寿宫的事实,既是这样,倒不如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博魏静萱的好感。 若是叶赫那拉氏听到这话,一定会大吃一惊,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静萱自己。 “好!很好!”魏静萱满意地点头,“好生做事,待得我脱困之时,必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主子。”这般说着,毛贵又道:“主子体内余毒未清,奴才扶您去屋中歇着吧。” “不用了,躺了那么多天,再不出来走走,这骨头都要生锈了。”魏静萱走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气,笑言道:“虽说知道那点砒霜要不了性命,但吐血的时候,还真担心自己活不了。幸好,一切都如我所料,这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了,也算值得。” 毛贵笑道:“亏得奴才理东西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包用来毒鼠的砒霜,否则这个计划还实行不了呢。” 香菊小声道:“话虽如此,但主子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 魏静萱嗤笑道:“再险也要博这一局,我可不想在这里等死。”说到此处,她抚一抚脸,对香菊道:“这脸上可还有伤痕?” 香菊仔细打量了一眼,摇头道:“没有呢,而且肌肤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好,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魏静萱点头道:“总算不枉我日日拿了珍珠磨粉调水来敷脸。” “主子,库房里的散珠已经都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没几颗。”香菊话未说完,魏静萱已是凉声道:“散珠没了,就将整串的珍珠拿去磨,这种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见香菊低了头,她又道:“记着,当我出现在皇上面前时,一定要是最好最美貌之时,不可有一丝瑕疵!” “奴婢知道了。”这般说着,香菊有些担忧地道:“可是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对于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怕是很难寻找机会见皇上,得等着皇上消气想起主子的时候,才能离开此处,这一等,不知要多久。” 魏静萱冷冷一笑,“枯坐干等,从来不是我喜欢的事情。”说着,她眸光一转,望着毛贵道:“我中毒那日,是你去告诉的侍卫,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情况,尽量仔细一些。” 毛贵不明白魏静萱何以突然问起那些侍卫,但她既是问了,自有其理由,当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来。 魏静萱细细听过之后,道:“你说领头的那人叫李季风?” “是,奴才还是听他与太医说话的时候,方才知道的。”毛贵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再次问道:“他年纪多少,是高是矮?” 毛贵被她问得越发糊涂,想了一会儿道:“看李侍卫的年纪,应该不到三旬,身形比奴才高一些,面容瞧着颇为俊秀。” 魏静萱走了几步,道:“往后……若是有机会,设非与他攀谈几句,尽量知道更多的事情。” 毛贵应声之余,疑惑地道:“主子,为何您对李侍卫如此关心,难道您与他相识?” 魏静萱摇头道:“不相识,不过……他或许会成为我复起的关键。” 毛贵与香菊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李季风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又素不相识,根本不可能帮主子,怎么就成了关键呢?真真是奇怪。 四月、五月,随着日子的推移,天气越来越热,人只要在太阳下站上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夏蝉在树梢间不停地叫着,一声长过一声,令人越发心里发烦。 坤宁宫中,齐宽领着几个小太监拿了粘竿捕捉着停在树上的蝉,过不了多久,便已是捕了满满一笼子,嘶叫不停。 郑九从外头回来,掏了掏耳朵笑道:“你说这些蝉也真是奇怪,从早叫到晚,就不累吗?” “它们要是累的话就不会叫了。”齐宽笑回了一句,对拿着笼子的小太监道:“拿到远处去放了吧。” 郑九连忙阻拦道:“放了?那岂不是刚转了个身就又飞回来,白费辛苦吗?”不等齐宽言语,他忽地笑道:“我以前吃过油炸的蝉,味道鲜美异常,干脆把这些给我,我支个锅去炸了,最多咱们一起吃就是了。” 那几个小太监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道:“郑公公,真的那么好吃吗?” “我骗你们做什么,保证你们吃过一次之后,就想吃第二次,第三次,来,给我吧。”不等着九伸手,齐宽已是一掌拍在他后脑上,斥道:“什么油炸,你想都不要想。” 郑九抚着后脑勺,委屈地道:“齐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吃蝉罢了,怎么就不能想了,难不成这些蝉是你的亲戚吗?” 齐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又拍了一掌道:“你个贫嘴的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它们不是咱家的亲戚,但主子发了话,尽量不要伤这些蝉的性命,免得多造杀孽,你若真馋得紧,自己去与主子说,顺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郑九吐了吐舌头,连忙道:“那还是算了。” “你这小崽子。”齐宽笑骂了一句,转而道:“对了,这么大热的天,你去哪里了?” 郑九抹了把汗道:“我奉主子的命去钟粹宫,主子有意让知春姑姑回来。” 齐宽精神一振,连忙道:“那知春什么时候回来?”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珊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郑九摇头道:“主子是开了这个口,但姑姑说她没脸侍候主子,说什么也不肯回来。” 齐宽叹然道:“这个人,还在为仪敏贵妃的事自责,也不知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公公要是没什么事,我进去给主子覆命了,这天真是要晒死人了。” “去吧。”待郑九进去后,齐宽看了一眼烈日,摇头道:“也不知要热到什么时候,都已经一个余月没下雨了,听闻有些地方连着几个月没下雨,连吃水都成问题。” 郑九来到内殿的时候,瑕月刚刚起身,如今她腹中的龙胎已有七个余月,身子日渐笨重,再加上她的胎气一直不甚稳固,腰肢常常酸疼,往往躺下后若无人搀扶,便难以起身,双腿也肿得厉害,总觉得没什么力气。 宋子华虽然医术精妙,但瑕月之前动过胎气,能够保住龙胎已属不易,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让瑕月自己万事小心,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传他过来诊治,希望可以尽快熬过剩余的两个月,顺利诞下龙胎。 瑕月醒了神后,望了一眼郑九的身后,訝然道:“怎么只有你一人,知春没和你一起来吗?” 郑九将刚才与齐宽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随后道:“姑姑说她现在在钟粹宫很好,让主子不用担心。”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唯有透过树影照进来的光影在地上动着,有叹息在殿中幽幽响起,“看来她还在生本宫的气。” 郑九偷偷觑了她一眼,小声道:“主子,奴才倒觉得姑姑更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她不止一次的说自己害死了仪敏贵妃,此生都难以赎清这份罪孽。”见瑕月不语,他又道:“主子别急,等以后,奴才再去劝劝姑姑,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劝进去的。” 瑕月点一点头,示意郑九退下后,扶着锦屏的手起身走到镜前,水银镜中的她看起来浮肿憔悴,不知是否年纪渐长的缘故,这一胎比怀长乐时要辛苦许多,一边取了胭脂遮盖脸上的憔悴一边道:“最近景仁宫那边有何动静?” 锦屏取了一枝双钗明珠步摇仔细插在瑕月髻上后,道:“自从魏答应上次险些中毒身亡后,景仁宫就一直平静得很,舒妃平日里除了来娘娘这里请安之外,就是去慈宁宫,或者去阿哥所看望二位阿哥。” 凌若并不喜欢叶赫那拉氏,但后者对此并不介意,仍是隔三岔五带着十阿哥去请安,希望可以借着这个皇孙讨得凌若欢心。 瑕月纤指一顿,抬眼望着映了镜中的锦屏道:“你说舒妃去看望永珹他们?” “是,应该有个几次了,奴婢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告诉主子。”说着,她怯怯地道:“奴婢是不是错了?” 见她紧张的样子,瑕月摆手道:“倒也没什么,本宫只是有些意外,舒妃怎么会去看永珹他们,之前他们可是少有往来。” “或许……”锦屏轻咬着唇道:“她是见魏答应被禁足,所以想拉拢二位阿哥,自从九阿哥那件事后,皇上虽说没责罚她,但对她的恩宠到底淡了下来,极少有在景仁宫过夜的时候。” 瑕月想一想道:“继续盯着舒妃,事无巨细皆奏与本宫知晓。”瑕月抚过在胭脂遮掩下有了几分神采的脸庞,“她应该清楚,自己害死了九阿哥,虽然让魏氏顶了罪,但颖贵妃心里是明白的,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若想安枕,就一定会设法除去颖贵妃,想来……本宫也是她的猎物之一,她如今接近永珹二人,极可能是想将他们做为棋子,行她下一步计划,所以一定要盯紧了。” “奴婢知道。”这般说着,锦屏不屑地道:“舒妃若是真想要对付主子,可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宫中何人不知皇上对主子爱重犹胜过先皇后,根本没有人能够动摇主子的地位。”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宫中没有永远不败之人,记着,千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否则输得很可能是自己。” 锦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过随意,连忙低头道:“奴婢知错,请主子恕罪。” 瑕月瞥了一眼外面刺眼的日光,道:“待得太阳下山后,你陪本宫去一趟长春gong,有些日子没看到颖贵妃了,不知她好不好。” 锦屏应声之余,又道:“奴婢看颖贵妃已是好了许多,也会笑了,不再总是愁眉苦脸。” 瑕月叹然道:“话虽如此,但自从永玤走后,颖贵妃便沉默了许多,她的笑……本宫总觉得有些勉强。” “谁勉强了?”清朗的声音倏然落入二人耳中,转头望去,只见弘历满面笑容地踏了进来,在其身后,有太监吃力地捧着一盆半人高的珊瑚树进来。 瑕月领着锦屏见了一礼后,笑言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宫人通传一声,好让臣妾接驾?” “朕与你,需要这样见外吗?”弘历抚过瑕月的脸庞,切声道:“这几日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或是胎动不安?” 瑕月笑笑,拉下他修长的手,柔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与孩子一切安好。”说罢,她指着那盆颜色鲜活生动的红珊瑚道:“倒是皇上从哪里找来那么大一株珊瑚树?臣妾还是头一回见呢。” 弘历接过锦屏递来的帕子拭一找脸上的汗道:“是台湾巡抚进贡而来的,朕看着其形态有趣别致,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让人拿来了,如何,可还能入眼?”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都已经拿来了,臣妾还能说不喜欢吗?” 弘历轩一轩眉,似笑非笑地道:“有何不可,皇后若是不喜的话,朕这就让人送去给惠妃。” 瑕月知他是在与自己玩笑,顺着那话道:“皇上爱送谁就送,臣妾可管不了。” “你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般说着,弘历示意宫人将那盆珊瑚树摆在临窗的长几上,随即自袖中取出一串殷红饱满的与珊瑚手串戴在瑕月腕间,“朕闻珊瑚有避灾、驱热等功效,知你身怀六甲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命内务府取了库中最好的料子打造了这串手串给你,又请了高僧加持,以后要日日戴在身上,切不可离身,知道吗?” 瑕月感激地道:“臣妾知道,多谢皇上。”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生生世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笑一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他有没有闹你,令你不能安睡?” 瑕月慈爱地抚着腹部,温言道:“没有,孩子很乖,每次臣妾睡了,他也跟着睡。” “总算他知道体谅你辛苦。”这般说着,弘历伸手抚过瑕月腹部,温情与感动在心底油然而生。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孩子,这一个,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让孩子平安长大! 正当他欲收回手之时,孩子在里面用力踢着,还不止一下,令弘历甚是高兴,道:“胎里就这么好动,看样子应该是个小阿哥。” 瑕月抿了笑低头道:“孩儿啊孩儿,听到你皇阿玛的话了吗?若生出来后,你不是个小阿哥,你皇阿玛就不要你了,到时候说不定要将你送出宫去呢!” 弘历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妮子,朕不过随口一言罢了,偏生惹来你那么多话。”他搂过瑕月肩膀,既温和又霸道地道:“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朕的孩子,哪个敢送出宫去,不想活命了吗?” “臣妾只怕,万一生出的是小公主,惹皇上不高……”瑕月话未说完,便被弘历按住了唇,“还记得朕与你的约定吗?” “约定?”瑕月好奇地望着弘历,一时想不起来他所谓的约定是什么,弘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怜惜地道:“你啊,真是没记性,朕说过,等咱们孩子诞下来后,不论男女,皆叫永璂。” 被他这么一提,瑕月亦想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那还是在为刚刚出生的永琪挑选名字之时所说的话,难为弘历还记着。 “长乐出生时,朕曾想过以此为名,但朕更希望她可以一世长乐无央,所以便取名长乐,可惜……”见瑕月面有郁色,他话锋一转,道:“这一次,朕决定了,不论男女就以永璂为名。” 瑕月愕然望着弘历,她一直以为当日之语,只是玩笑,没想到弘历竟然如此认真,回过神后,她朝瑕月屈膝一礼,道:“多谢皇上厚爱,但一直以来,只有阿哥才可以排永字辈,小公主是万万不行的。” “凡事皆有例外,朕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朕让要天下人知道,不论男女,瑕月你的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弘历眼眸中有着异常的坚定,任何一个看到他目光的人,都会知道,那并非玩笑之语。 瑕月不觉震动,她知这些年来弘历待她很好,却不曾想好到如此地步,仿佛……要将以前亏欠她的,全部都偿还一般。 迎着弘历的目光,瑕月笑容如天际挥洒四落的浮光,不胜欢愉,“臣妾代这个孩子谢过皇上,不过……”她侧头,笑意嫣然地道:“不过永璂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适合女孩儿呢,公告天下之后,怕是会让世人笑话,所以,若真是小公主,还请皇上为她取一个比长乐更好听的名字。” 弘历扬眉,自信地道:“朕的女儿,就算叫猫儿狗儿也无人胆敢取笑。” 瑕月抿唇笑道:“好啊,原来皇上根本不是破例,只是偷懒,不愿帮着想好听的名字,可真是让人伤心。” “你啊!”弘历宠溺地捏一捏瑕月的鼻子,笑言道:“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样揶揄朕,偏偏朕就是拿你没法子!” 瑕月柔柔一笑,握紧了他的手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生生世世都会记在心里。” 弘历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温柔之中带着几许伤感道:“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你就不再记得朕了。” 瑕月默默看了他,“皇上希望下一世,咱们再相遇吗?” 她的话令弘历有些意外,脱口道:“自然,难道皇后下一世不愿遇到朕吗?” “当然不是。”瑕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臣妾以为皇上将下一世许给了先皇后,不再有臣妾的容身之地。”如此说着,她涩涩一笑道:“臣妾清楚自己的身份,能与皇上做一世夫妻已是几世累积的福份,如何还敢奢望下一世。” “胡说!”弘历拥紧了她,悄声道:“你清楚的不过是这一世的身份罢了,朕觉着,你前一世定是仙女,因为在红尘之中,多望了朕一眼,所以被贬落凡尘,成为朕的妻子。” 瑕月“噗哧”一笑,嗔道:“皇上好会哄人,什么仙女,什么多望了您一眼,臣妾哪有您说得那么好。” “有,一定有!”弘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神色复杂地道:“明玉……是朕第一个喜欢的人,不能不说不刻骨铭心,但明玉走偏了路,朕劝过她,也给过她机会,她却越走越偏,直至无法回头;她陪在朕身边的十几年,朕快乐过,开心过,感动过,正是因为念着这些,所以朕赐予了她身后的哀荣;至于下一世……朕更想与你共过,可以吗?” 瑕月直盯着那双清亮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唇角含笑,“天涯海角,碧落黄泉,臣妾都愿意跟随于您!” 弘历感动,低头吻在瑕月唇上,待得双唇分开之后,他抵着瑕月的额头,轻声道:“好,一言为定!记着,千万不要喝孟婆汤。” “一言为定!”情到深处自然深,梦至酣时无限美。 年过三旬的瑕月已经不再是年华最好的时候,但现在,却是她人生最好的岁月,圣宠、孩子、尊荣,一切的一切,皆集于一身,虽天下有女子千千万万,却无一人可及她,甚至连扬在身后的尘埃都无法触及。 在一番温存后,弘历想起来时听到的话,好奇地道:“你之前在说谁勉强?” 瑕月叹了口气道:“是颖贵妃,虽然这段日子看着她似乎没事了,但臣妾每次见她,总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勉强,她心里头依然难过得紧,皇上若是得暇,多去陪陪颖贵妃,开解开解她。”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微微一沉,“朕也想陪她,但每次见了面,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说不上几句,就指了朕问为何不杀了舒妃与魏氏。朕耐着性子与她解释,她却一口咬定朕偏坦魏氏二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让朕还如何开解她?!” 瑕月摇头道:“九阿哥毕竟离去不久,颖贵妃难免有些想不开。” ...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天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中没有孩子的并不止她一个,却没一个像她这样。”弘历冷冷斥了一句,见瑕月面有忧色,心中一软,道:“蕴仪一向与你及惠妃走得近,你们两个劝着或许比朕还有用。再说,朕现在也实在没心思理会这些事。” 瑕月訝然道:“皇上这么说,可是朝事烦多?” 弘历叹息道:“朝事一向艰难,只是今夏尤甚罢了。”在瑕月担忧的目光中,他道:“京中尚且还好,但……京城之外的地方,连月干旱,莫说是灌浇田地,连吃水都成为困难,朕已经派人去四处调水,但干旱之地许多,调不来多少,只能勉强撑着,若是旱情继续下去,早晚会撑不住,还有京城,若是一个月之内再不见雨,各处河湖的蓄水怕是要见底了,到时候人心惺惺,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 旁的事情,瑕月尚能帮着弘历出谋划策,但天意这种事,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劝道:“皇上勤政爱民,苍天一定会尽快降下雨水,缓解旱情。” “希望如此。”虽然弘历如此应着,但瑕月听得出,他并没有多少信心,有心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能说什么,唯有默默握紧了弘历的手。 见气氛有些凝重,弘历笑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总之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养好身子,为朕诞下嫡子,这个孩子,朕可是盼了很久了。” “嗯。”在瑕月应声之时,小五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养心殿来人禀奏,说几位大人求见皇上!” 弘历皱一皱眉道:“才下了朝多久,他们便又来求见,当真不让朕有一刻安生吗?” 瑕月替弘历整一整领子,柔声道:“几位大人这么急着求见,想必有要紧的事,皇上快去吧,臣妾这里有齐宽他们侍候着,您不必挂心。” 弘历有些无奈地道:“好吧,你自己小心着些,切莫要大意了,朕晚些再来看你。” 不论是弘历,还是京城周遭的百姓,都盼着上天早日降下甘霖,然上天却像存心要捉弄他们一样,迟迟不肯下雨不说,天气还一日比一日热,使得各地旱情越发严重,就连京城也开始受到影响,令百姓苦不堪言。 为着这事,弘历连着多日都未曾踏足后宫,宿在养心殿,整日整夜的想着解决百姓用水的问题,若不解决,且不说收成问题,只说百姓,非得活活渴死不可;一个国家,不管外邦看起来如何安定,一旦有了内忧,起外患是早晚的事,七月初,传来消息,说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正在整肃军队,怕是有不轨之举;这个消息,对于弘历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越发的头疼。 不过,不管弘历如何忙,仍每日早晚会遣小五来坤宁宫询问瑕月母子是否安好,隔上几日便亲自过来探望,瑕月每每问起前朝之事,他都尽量说的轻描淡写。 然,瑕月与他夫妻那么多年,看到他日渐憔悴的面容,她心里怎会不明白,只是她除了假装欢笑安心,以及在神佛前跪拜祈求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可避,天灾……人如何能与天斗,上天若狠下心来,绝万千百姓的生路,那么……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意外。 “主子!”齐宽的声音将瑕月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抬眼望着躬身站在底下的齐宽道:“什么事?” 齐宽笑道:“内务府那边新到了一批锦鲤,奴才刚才去看过了,每一尾皆是红得鲜艳欲滴,极是好看,周全原本打算都放到临渊池去,但奴才想着如今天热,主子又身怀六甲,去临渊池不方便,所以奴才问他要了十几尾来,养在咱们宫院中的青瓦缠花大瓫之中,主子随时就能看到。” 瑕月喝了一口锦屏端上来的莲子羹,道:“已经拿来了吗?” “奴才已经让郑九去了,很快便会取来,另外,奴才想着再种几株睡莲上去,这样一来,红莲锦鲤,可不是更加赏心悦目吗?” “锦屏,你去告诉郑九,不要取锦鲤了,所有锦鲤皆放到临渊池去。”听得这话,齐宽愕然道:“主子,这是为何,您不喜欢吗?可是……奴才记得您以前说过,比之延禧宫,更加喜欢重华宫一些,因为离着临渊池近,随时皆可看到池中游动的锦鲤。” 瑕月扶一扶鬓边的珠花,缓声道:“本宫是喜欢,但这会儿却是不太合适。” “为什么?”面对齐宽不解的神色,瑕月搁下手中的瓷勺道:“你自己算算,自打入夏之后,已经有多少天没下过一滴雨了?” 锦屏心思转得甚快,一听这话,便猜到了瑕月的意思,“主子是舍不得蓄养锦鲤的水?” “不错,天旱未雨,百姓难以生活,对他们而言,每一滴水都珍贵异常,本宫怎能将水浪费在蓄养锦鲤上。” 瑕月话刚说完,殿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郑九推门进来,含笑打千道:“奴才给主子请安,齐公公吩咐奴才去取的锦鲤已经送到了,因为天热再加上一路颠簸,奴才怕锦鲤受不了,所以让他们先搁在檐下,等太阳下山之后,再倒入青瓦缠花大瓫之中。” 瑕月蹙眉道:“不必倒了,直接送去临渊池吧,全部都放入池中。” “啊?”郑九傻眼地看着瑕月,随后又将目光转向齐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宽轻声道:“主子,既然已经拿来了,就养着吧,您每日看着那些锦鲤,心情也舒畅一些,再说,装满一个大瓫用不了多少水,就算您不用,别的主子一样在用,根本省不下来。” 锦屏亦想起一事来,道:“主子,齐公公说得是,前几日奴婢路过景阳宫,看到那里的宫人正拿水在泼地呢,说是慎嫔嫌天热,所以每日太阳下山后,都要用水泼过景阳宫每一寸地面,这样便会阴凉一些。” ...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节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闻言,赶紧趁机道:“主子,您听到了,慎嫔每日所用的水何止一瓮,她才是真正的浪费呢。”见瑕月不语,他又道:“若是主子真舍不得,咱们就将原本每日一换的水改成两日……不,三日一换,这样就能省不少水了;既省了水,又赏心悦目,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郑九顺着他的话劝道:“是啊,主子,奴才瞧过那些锦鲤,每一条都好看得紧,这会儿都搁在檐下,主子不如去看看?保准您喜欢。” 瑕月摆手道:“不用了,都放到池子里去。” “可是……”齐宽欲要再言,瑕月已是道:“纵然三天换一次,仍是要浪费不少水,没这个必要,若本宫真想看,自会让你们扶本宫去临渊池,等以后水不紧张了,再养不迟;至于慎嫔那边,本宫会与她说,总之你照本宫的意思去做。” 见瑕月把话说到这份上,齐宽只得依从,领着郑九将那些锦鲤拿到临渊池去,在他们二人离去后,瑕月示意锦屏将莲子羹端下去,随即道:“去传慎嫔来见本宫。” 宁氏得了锦屏的传话,不敢怠慢,急忙乘了肩舆过来,虽说一路有顶伞遮着,但仍是热的不得了,满身都是汗,待得行过礼坐下后,她执帕拭一拭脸上的香汗,吁声道:“这天真是热得可怕,按说如今都已经七月了,立秋也过了,该凉快下来了才是,可臣妾没感觉到丝毫凉意,反倒是有更热的趋势,真是折磨人。” 瑕月笑一笑道:“秋老虎,秋老虎,可不是比夏天更热吗?”说话间宫人奉了茶上来,瑕月瞥了一眼,轻斥道:“糊涂东西,慎嫔这一路过来,本就热得很,哪里还喝得下热茶,去端盏冰镇的酸梅汤来,那东西最是解暑。” “多谢娘娘。”宁氏满面笑容地欠了欠身,随即道:“不知娘娘急着传召臣妾过来,有何吩咐?” 瑕月轻摇着手中的六棱宫扇,似笑非笑地道:“慎嫔可记得这京城,有多久没下雨了?” “这个……”宁氏仔细想了一会儿,道:“算起来,至少有两个月了,臣妾记得打自入夏之后,就没下过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偏生这秋雨就是不下,热得人难受,前几日,臣妾宫中便有两个宫人中暑了呢,幸好没有大碍。” 瑕月轻扬了娥眉道:“是啊,咱们做主子的还好,内务府每日都会按时送冰过来,不必受那酷热,宫人便不行了,不管天热天寒都得做事。” 宁氏皱了一皱鼻子道:“话虽如此,但内务府送来的冰都有限额,想多要几块都不行,您说那么大的殿宇,放个一两块冰根本凉快不了,最多只能稍稍舒缓一下暑气。”说到此处,她羡慕地望了一眼摆放在角落里的四个铜盆,“还是娘娘这里好,内务府一送就是四块冰,令这正殿凉快得很,坐在这里,浑身都舒坦得不得了。” 瑕月轻笑一声道:“其实本宫用不了那么多冰,慎嫔若是真觉得不解暑,以后就让内务府每日拨一块冰送去景阳宫。” 宁氏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没想到抱怨几句,就平白得了好处,虽心里欢喜,面上仍假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再说娘娘您身怀六甲,最是不能受热,臣妾怎可……” 瑕月打断她的话道:“不过是一块冰罢了,有什么好使不得。”说罢,她对齐宽道:“等会儿去内务府告诉一声,以后本宫这里每次只送三块冰即可,余下那一块,直接送到景阳宫去。” 待得齐宽答应后,宁氏满心欢喜地起身行礼,“多谢娘娘!” 在示意她重新落坐后,瑕月道:“对了,锦屏有一次路过景阳宫的时候,曾见慎嫔的宫人拿水泼地,这是为何?” 一听这话,宁氏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石地经过太阳酷晒之后,即便是黄昏时分,太阳落山,也依旧会留着浓重的热气,令人难受,但若是泼了水后,就会凉爽宜人,没有丝毫热意。” 瑕月笑一笑道:“好是好,不过这样一来,怕是要费不少水吧?” 宁氏不以为然地道:“是会费一些,不过水又不值什么钱,每日洒上一些,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娘娘若是觉得不错,不妨也试试。”见瑕月不语,她以为后者同意了自己的话,又道:“这洒水最关键的是要洒得多以及均匀,还有啊,洒完后千万不要立即出去,那个时候,热气上升,千万要避开,否则极易生病,至少要等小半个时辰才能出去。” 瑕月抚着指上的嵌宝缕金护甲,“慎嫔这个法子倒是极好,不过……有一句话却是说错了。” “错了?”宁氏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茫然道:“不知臣妾说错了什么?” 瑕月盯着她,缓缓道:“慎嫔说水不值钱,事实上,对于正饱受旱灾之苦的百姓来说,水比油更贵,慎嫔有没有想过,你每日随手挥霍的水,能解多少百姓干渴之苦,甚至能救多少性命?” 宁氏万万没想到瑕月会说这些,一时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极是尴尬,好一会儿方才小声道:“他们归他们,宫中归宫中,两者并不相干。” “百姓是国之根本,若没有百姓,何来大清,何来你我?”瑕月肃然道:“再者,久旱未雨,你所用的那些水,皆是百姓辛辛苦苦从外头挑来送到宫中的,怎么与他们无关?” 宁氏被她问得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有些不服气地道:“既然这水送来了宫中,就是给臣妾们用的,若是不用,岂不是更浪费。” “你若能省一些,他们就可以少挑一些水,余下那些,便可以缓解旱情,即便不多,那也是好事。”说到此处,瑕月加重了语气道:“身为皇上嫔妃,当竭力为皇上分忧解劳,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字,宁氏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声音僵硬地道:“那从明日起,臣妾就让他们不要再洒水冲地了。” 瑕月盯着她的双眼,挑眉道:“明日?” ...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气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宁氏暗自咬一咬牙,无奈地道:“臣妾回去后便让他们不要再洒水,以免浪费了那矜贵的水。” “这事儿只是暂时的,等上天降下甘霖,解了各地的旱情,一切自然恢复如常。”瑕月知道她心有不甘,不过世上本来就没那么多心甘情愿的事,只要宁氏肯依着她的话去做便可以了。 “是啊。”宁氏皮笑肉不笑应着,心里却是暗骂不停,忧复如常,说得真好听,等那个时候,天都凉了,她还要洒什么水。 宁氏心里不愉快,自然也不愿与瑕月多说,随意应付了几句,欠身离开了坤宁宫,齐宽在送她离去后,有些担忧地道:“看慎嫔的样子,怕是对主子有所不满。” 瑕月抚着扇柄下的杏色丝绦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本宫既是知晓了,就不能由着她浪费;另外,传本宫的懿旨去内务府,从今日起,宫中一应用度,皆尽量节省用水,不可浪费了。” 齐宽为难地道:“一直以来,莫说是宫中主子,就连奴才这样的人,对于水都是想用就用,早就习惯了那个用法,如今倏然传令下去,只怕他们皆会如慎嫔那样,对主子起了怨心,这对主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瑕月不在意地道:“她们要怨,就由着她们去怨,莫说是宫里,就算是天底下,也没有一个人是不招人怨的。” “可是……”不等齐宽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总之现在节约用水最是要紧,或许对于整个旱情来说,咱们所做的只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什么,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齐宽知道自己说不动她,只得叹了口气道:“是,奴才这就下去传主子旨意。” 瑕月这道旨意,在宫里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节水二字,对于那些用惯了水这种最寻常之物的主子奴才而言,实在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许多人与宁氏一般心思,认为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死离他们太过遥远,根本扯不上关系,为何要为了他们的死活而节水;当然也有一些明白瑕月的苦心,知晓他们如今所有的一切皆是建立在百姓的身上,百姓有事,他们亦不会好;只是……这样的人太少;所以宫中众人虽面上不敢言语,私底下没少抱怨,尤其是被瑕月唤去训了一顿的宁氏,满腹怨言,几乎是见一个说一个,将自己说得极是凄惨,瑕月则成了那个专横霸道之人。 这些话,自然传到了瑕月耳中,不过她心中知道这是难免的事,只要她自己认为这是该做之事便可以了,余下的,无谓去在意。 这日,她去慈宁宫请安,自打去年开始,凌若身子就不是很好,精神不济,极少管宫中之事,虽有周明华为其调养身子,效果始终甚微。 瑕月到慈宁宫的时候,时辰尚早,凌若尚未礼完佛,不论她身子如何不好,只要醒着,寅时必然去佛堂诵经,从不间断。 “娘娘您坐一会儿,待太后礼完佛,奴才就去通禀。”杨海一边说着一边奉了特意为瑕月冲泡的蜂蜜茉莉茶,如今的他已经两鬓斑白,所幸身子骨还硬朗。弘历念在他侍候凌若多年,赏了他一所宅子,且每月依着正七品官员的俸例发给他,让他可以安度晚年,但杨海说侍候了凌若一辈子,只要他身子还干得动,就想继续侍候着,再说凌若身边也离不了人,那些新来的宫人,始终不如原来那些用得顺手。 “多谢杨总管。”瑕月客气地说着,待得杨海下去后,她望着摆在长几上的博山银炉,不断有缕缕轻烟从那些池洞中升起,弥漫在空中的檀香味正是由此而来。 她记得,几乎每次来慈宁宫,都可以闻到檀香的味,好像自从先帝过世后,太后就格外喜欢檀香,所以内务府每逢来了好的檀香,弘历都让先送到慈宁宫来。 说起先帝,她想起,先帝在位时,京城也曾遇到过旱情,当时执掌后宫的太后与先帝一起携手度过了难关,至于是何法子,她未曾听闻。 世人皆说,先帝爱太后成痴,在皇后尚在位的情况下,追封当时假死的太后为皇后,在礼亲王将太后从准葛尔迎回来后,又不顾众人的反对,立其为贵妃;先帝会传位在弘历,多少也是因为太后之故,为了让弘历登基之后没有后顾之忧,他亲手处死了弘时,不惜背上弑子的骂名。 先帝一走,最为难过的莫过于太后,若非当年先帝留下遗旨,不许太后自尽殉葬,太后如今……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瑕月想出了神,连凌若何时进来的都没有发现,直至听到一声咳嗽,方才回过神来,见凌若已坐在上首,连忙扶着锦屏的手起身,笨拙地屈身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凌若掩唇咳了一声,道:“坐着吧,你身子沉重,无谓再来给哀家请安,龙胎要紧。” 瑕月笑言道:“儿臣还走得动呢,再说宋太医说总是待在屋中,也不甚好。”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这般说着,凌若剧烈咳嗽了起来,水秀连忙替她抚背,又喝了口茶方才平息了气息。 瑕月关切地道:“皇额娘最近咳得很厉害吗?” 凌若摆手道:“不碍事,老毛病了,是这样的,这人越老就越是不中用。”顿一顿,她道:“刚才看你那般入神,在想什么?” 瑕月连忙答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刚才突然想起皇阿玛在世时,也曾遇到过一场大旱情,与如今差不多。” 凌若一怔,旋即眉宇上染上了愐怀之色,徐徐道:“是啊,就像现在这样,那一场大旱,先帝也熬得很艰难,哀家还记得,先帝为了调水,想尽了办法,后来哀家想着能省些水,便撤了内务府的用冰,让他们可以化了水救济那些灾民。” 凌若的话令瑕月眼睛一亮,“儿臣怎么没想到,是啊,那些冰也是水,同样可以令受灾的百姓一解干渴。” 凌若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赞许道:“你传旨内务府的事,哀家都听说了,身为皇后,当有这份仁心与气魄。” ...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慎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杨海皱了眉讶然道:“太后,奴才明白仁心之意,但是气魄……是指什么?” 凌若睨了他一眼,道:“下令内务府控制各宫用水,就等于间接得罪了各宫之人,若是明白事理的还好,否则……还不得记恨于心吗?” 在杨海恍然大悟后,凌若又道:“不管他们怎么想,该做的,你仍然要去做,因为你是皇后,位愈高,责愈重,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是,儿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与皇上共度这个难关,待儿臣回去后,便撤了坤宁宫的用冰,好让……” 不等她说完,凌若已是道:“你不必学哀家当初的做法,你如今身怀六甲,而孕妇又最是怕热,撤了冰,只怕会影响你胎气安稳,到时候,反而令皇帝劳神。” 瑕月应了一声,道:“那儿臣再想别的法子。”这般说着,她朝锦屏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将捧在手中的锦盒打开后递上去,“太后,这是主子特意为您寻来的檀香,香气最是纯正,而且余香极久。” 凌若看了一眼,道:“哀家这里的檀香还有许多,皇后自己留着就是了。” “儿臣一向不怎么用香,怀了龙胎之后,更是用得少,放在儿臣那里只会蒙尘,送给皇额娘才是物尽其用呢。”说着,瑕月笑道:“说来也真怪,儿臣在自己宫中不喜欢闻檀香,到了皇额娘这里,却是喜欢得紧。” 凌若笑道“你这张嘴儿,倒是越来越会哄人了,不过檀香是好东西……”她伸出手,锦屏会意地将锦盒递下去,凌若抚过那些檀香,低声道:“只有闻着檀香的时候,哀家才会相信当真有满天神佛,也相信……哀家百年之后,可以再见到先帝。” “皇额娘与皇阿玛鹣鲽情深,百年之后,定能见到先帝,不过儿臣私心总盼着您不止能活到百岁,还能活到千岁,让儿臣与皇上多孝敬您一些日子。” “千岁……”凌若笑言道:“真到那时候,你就该嫌哀家活得太久了。”不等瑕月言语,凌若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道:“哀家如今最盼望的,就是能够见到哀家的嫡孙,你一定要护好这个孩子,知道吗?” 瑕月抚着腹部,道:“儿臣知道,就算要舍弃这条性命,儿臣也会护着这个孩子。” 凌若欣慰地点点头,在叮嘱了瑕月几句后,便因为身子疲乏而由水秀扶着去内殿歇息,瑕月亦起身离开了慈宁宫。 在这宫里头,除非刻意保守,否则便没有什么秘密,就像这次,瑕月才从慈宁宫出来不久,便已经有许多人知道她一早去了慈宁宫请安。 景阳宫中,宁氏听了宫人的禀报,讥声道:“不必问了,一定是去向太后邀功,说她为了这次的旱灾,多辛苦,多尽心尽力,本宫真是听着都恶心。” 站在宁氏身侧的宫女,小声道:“其实……这次旱情,皇后娘娘是很尽心,奴婢听说,坤宁宫原本问内务府要了一些锦鲤打算蓄养在宫院后,皇后为了省些水,把已经送到坤宁宫的锦鲤又送去了临渊池,一条都没有留下。” 宁氏盯着她,在宫女忐忑不安之时,她忽地笑道:“剑兰,你以前在坤宁宫侍候过吗?” 剑兰摇头道:“没有,奴婢入宫不久,便被遣来侍候主子。” 宁氏点点头,又道:“那你收了皇后多少银子?” “银子?”宫女愕然重复着这两个字,旋即再次摇头,“没有,奴婢从未收过坤宁宫一分银子,主子为何这么问?”因为宁氏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所以剑兰并未过多害怕。 然没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已是挨了一掌,耳边传来宁氏森冷的声音,“既没收过银子也没在坤宁宫侍候过,为何处处帮着她说话,到底谁是你主子?!” 剑兰没想到宁氏说变脸就变脸,慌忙捂着脸跪下道:“奴婢只是据实直说罢了,并没有帮着……” “你还敢说!”宁氏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道:“你存心要与本宫做对是不是?” 剑兰被她喝斥的不敢出声,极力垂低了头,以免再触怒宁氏,后者恨意难绝地指着剑兰道:“你说皇后尽心,那一切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实际上谁知道怎么样,只有你这种蠢人才会上她的当。” “哟,慎嫔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在宁氏惊讶的目光中,叶赫那拉氏扶着春桃的手推门走了进来。 宁氏一怔,她没想到叶赫那拉氏会突然出现,待得回过神后,上前施礼,“娘娘来了怎么也不让通传一声,好让臣妾迎接您。” “不碍事。”叶赫那拉氏打量了剑兰一眼,道:“这个宫女如何惹慎嫔生气了?” 宁氏虽然气愤,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这么直截了当的与叶赫那拉氏说,随口道:“回娘娘的话,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所以臣妾有些气恼。”说着,她瞪了剑兰一眼,低斥道:“还不赶紧滚下去。” 待剑兰急急下去后,宁氏勉强挤了一丝笑容道:“让娘娘笑话了。”在请宁氏坐下后,道:“娘娘今日来,不知有什么事?” 叶赫那拉氏抚着褂裙道:“没什么事,就是在景仁宫待得有些气闷,所以来找慎嫔说说话,说起来,这些日子本宫的心情就没好过。” 宁氏訝然道:“这是为何?” 叶赫那拉氏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春桃在一旁道:“慎嫔有所不知,自从皇后娘娘下了那道懿旨后,景仁宫的用水就倏然减了六成,仅仅只够平常所用,其实的,实在是捉襟见肘。” 叶赫那拉氏瞪着她道:“多嘴,谁许你说这些的!”说着,她对宁氏道:“慎嫔莫要听这奴才胡言乱语,虽说水少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影响,皇后娘娘这样做,亦是为了百姓着想,实在乃大善之举。” 宁氏此刻最听不得这些,脱口道:“什么大善之举,根本是她自己要博善名罢了,所以就变着法子折腾咱们。”待得话说完后,她才惊觉自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然说出的话等于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一脸尴尬地愣在那里。 【作者题外话】:正在努力朝五更看齐,加油 ...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人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并未出言训斥,反而长长叹了口气,“这些话本宫听到就算了,慎嫔千万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否则只怕会惹祸上身。” 宁氏听出叶赫那拉氏言语下的不满,眼睛一亮,道:“娘娘,您对皇后,也……” 叶赫那拉氏苦笑道:“其实宫里与你有一般想法的,岂止少数,但大家都碍着她是皇后,为免遭她刁难,皆是敢怒不敢言!” 宁氏深以为然地道:“原以为她做了皇后,能待咱们好一些,原来,都是一样的,一切皆是为她自己考虑,咱们……哼,不过是她的踏脚石罢了,用过了,就扔到一边,理都懒得理。” “人心如是,虽说这个道理咱们都明白,但每每想起,仍是令人心寒。”叶赫那拉氏叹息片刻,道:“本宫听闻,慎嫔曾单独被唤去坤宁宫说这件事,是真的吗?” 叶赫那拉氏原与魏氏走得极近,所以宁氏与她并不熟悉,那件事也未曾与她提及过,这会儿见她问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她,当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都倒了出来。 “您说说,臣妾不过是拿些水洒地消暑罢了,就被她好一顿训斥,任臣妾好说歹说,也不许臣妾再拿水洒地,还给臣妾戴了好大一顶帽子,说臣妾用来洒地的水,可以救活多少多少人的性命。不错,如今京城周遭用水是紧张一些,但他们一个个有手有脚的,就不能去远一些的地方挑水吗?非等着别人来救济,要臣妾说,那些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臣妾以往在家中,也不曾受过这样的苦呢,想不到进了宫,反倒是连个水都用不痛快了,真真是好笑!” 叶赫那拉氏眼底掠过一丝讽刺,面上却是深以为然地道:“正是如此,可这些话,皇后听不进去,咱们也没法子。” “娘娘错了,皇后不是听不进去,而是不愿听。”宁氏声音微尖地道:“若不这么做,她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现她爱民如子,恩施天下的皇后风范,又如何讨好太后;这不,今儿个就巴巴地去慈宁宫领赏了呢。” “唉,或许这就叫人心不足吧,其实她已经贵为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百姓固然可怜,但咱们呢?咱们也是人,还与她相识多年,怎么着也该顾一顾,如今可倒好……”叶赫那拉氏摇头道:“真是越说越苦闷,往后的日子,也不知会怎么样呢。” 宁氏眼珠子微转,“其实……娘娘位列四妃,何不试着向皇后娘娘进言呢?另外,还有婉妃娘娘,臣妾上次与她提及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心思呢;您二位若是一起进言,或许皇后会听着些。” 叶赫那拉氏苦笑道:“慎嫔想的太简单了,皇后一向不喜本宫,哪会听本宫的劝,若真去了,必然会是一顿训斥,甚至可能去皇上面前编派本宫一顿,说本宫冷血自私,为一已之欲,枉顾万千百姓的性命。” “这倒也是。”宁氏失望地道:“这么说来,只能是由着她一手遮天了?” 叶赫那拉氏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咱们势不如人,只能由着她为之,忍着些吧。” 宁氏愁眉苦脸地道:“臣妾明白,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而且,她就快临盆了,到时候若是生下阿哥,就是众阿哥之中的第一人,皇上更是要将她宠到天下去了,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此时的宁氏,完全忘了瑕月曾给予她的恩惠,也忘了自己能够从常在爬到今日一宫之主的位置,也多是瑕月之恩。人性……往往不能细看,否则会发现,当真是丑陋得紧。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放心吧,没有一个人可以隆宠不衰,只要咱们耐心等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宁氏没有听懂她话中隐含的意思,愁眉道:“希望这样,否则这日子真是过得无趣。” 在后宫之人,为了一已用水而怨声载道之时,弘历却为万千百姓的用水而忧心,水,平日里并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却比黄金更加矜贵,人可以无金,却不可以无水;如今形势已是越来越不妙,永平府、保定府、天津府已是无水可循,若是再不下雨,外地的灾民随时可能涌入离他们最近的京城,待到那时,京城非得大乱不可! 然,不论弘历怎么殚精竭虑,皆无法算计上天,只能想方设法找地方运水,然,随着旱情的加重,能够运水的地方越来越少,原本几个有水的地方都变成了旱地,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知的水源最多只能再支撑半月,半月之后……他不知能怎么办,偏偏那边一直传来警戒的消息。 弘历面前摊着一份今日才呈上来的奏折,同样是一份禀报旱情的折子,请求朝廷赈灾,他拿着朱笔许久,始终不知该如何下笔,能调的水源用来支撑现有的灾区都勉强,再加一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若是放任不管,那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挨渴受饿而置之不理。 思索良久,终是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反而心情越发烦乱,将朱笔重重一搁,起身在殿中来回走着。 四喜静静站在一侧不敢出声,自从旱情日益严重后,弘历这心情就一日比一日差,以前极少训斥他们,这阵子稍有些不对,就招来一阵喝斥。 这个时候,殿门突然被人推开,未等看到进来的人,弘历已是厉喝道:“谁许你们进来的,都滚下去!” 推门的是小五,听得这话,赶紧跪下请罪,与此同时,有一个极为悦耳的声音响起,“皇上连臣妾也不愿见吗?” 听到这个声音,弘历一怔,旋即怒意瞬间消散,走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瑕月,她屈膝道:“臣妾做了一些点心,拿来给皇上尝尝。” 弘历扶住她,怜惜地道:“朕不是叮嘱过你吗,不要劳累,为何就是不听朕的话?这种事情让宫人去做就行了。” ...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旱情加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哪有什么劳累的。”瑕月柔柔一笑,转而道:“倒是皇上,似乎心情不太好,可是还在为水源之事烦恼?” 弘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已经……找到了一条新的水源,应该能解决饮水问题,朕刚才,只是因为天气燥热,所以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瑕月抬眼相望,轻声道:“皇上不必瞒着臣妾,虽然臣妾居于深宫之中,但也知道一些事情,这段日子,老天爷迟迟不曾降雨,水只会越来越少,您能去哪里找新的水源?” 被她说破了心思,弘历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水源……江南那边是有的,但是太远,根本不可能调过来,偏偏如今受灾的地方越来越多,朕与傅恒他们算过了,现有的水源,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若是到时候再不下雨,民变是迟早的事。” 瑕月轻轻握了弘历冰凉的手掌,道:“皇上可曾找钦天监问过最近是否有雨?”钦天监专司观察天象,推算节气,若上天有降雨之兆,他们必是第一个知晓的。 弘历疲惫地道:“问过了,皆说近日无降雨,朕自问不是一个昏庸无道之君主,为何上天要这样难为朕?就算……朕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也是朕一人之事,怪罪于朕也就罢了,何必牵连那些无辜的百姓。” “皇上……”不等瑕月说下去,弘历已是走到御案前,将累在上面的一堆折子一份份打开,奏折上所写的,不是请求朝廷赈灾,就是叙说受灾情况,除了农田干裂,作物枯死之外,还有一条条人命,皆是活生生被渴死的,触目惊心! “瞧见了吗?”弘历指着那一本本折子,痛声道:“几个地方加起来,总共两百七十一条人命,皆是被活生生渴死的,有些人,甚至一家四口一起被渴死,朕虽不识这些人,但看到这些数字,亦是心痛不已,朕……”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又或者说……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再多再好听的言语,在这能将人晒脱一层皮的天气下,都那么苍白无力。 “臣妾明白!”瑕月见他情绪不对,连忙出言安慰,“其实这次的事,乃是上天之意,与皇上并无关系,您已经尽力了。” “尽办?”弘历嗤笑道:“那些正在挨渴受饿的百姓不会那么认为,那些被活活渴死饿死的人,更不会这么想;瑕月,朕身为皇帝,受百姓拥护,本该护他们平安,可结果……朕除了不停祈求上天降雨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弘历越说越激动,大声道:“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是现在……朕除了累还是觉得累,不知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瑕月心疼地拥住他,“皇上是九之至尊,是天子,上天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孩子,过几日,再过几日一定会降下雨水解除此次大旱。” 弘历抚着瑕月的背,叹然未语,许久,他压下心中的悲怆,迎着瑕月忧心忡忡地双眸,内疚地道:“对不起,让你为朕担心了,你如今怀着身孕,朕不该与你说这些,只是……” 瑕月伸出纤指,按在他的唇上,轻言道:“臣妾身为皇上的妻子,理该与皇上同甘共苦,若是皇上什么事都避着臣妾,不肯与臣妾说,那才真叫臣妾难过呢。” 弘历拉下她的手,哂然笑道:“与你这么说了一通,朕心里倒是舒服些了。”他深吸一口气,道:“不管多艰难,朕都得坚持下去,若是现在放弃了,那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唇角微弯,“说起来,朕还欠皇后一句谢谢。” “谢谢?”瑕月愕然看着他,好奇地道:“皇上何出此言?” 弘历浅笑道:“你晓喻六宫以及内务府,让他们设法节水,昨日朕传了钱莫多来了,如今宫中的用水,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省下了许多,可不是该谢谢你吗?” “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的份内事,何敢言谢。”不等弘历言语,她又道:“若皇上一定要谢,就请多吃一些臣妾亲手做的点心。”随着她的话,锦屏自食盒中取出几样精巧的点心摆在小几上 弘历朗声笑道:“皇后亲手所做的点心,朕岂能只是多吃一些,必然得悉数吃光才行。”说着,他抚一抚腹部道:“今儿个没吃什么东西,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是饿的难受。” 瑕月抿唇一笑,将碟子往弘历手边推了一些,道:“趁着这会儿还是热的,皇上快些吃吧,不过可千万不要撑了,您的胃可不怎么好呢。” “知道了。”在这样的笑言中,弘历吃了约摸半碟子点心,瑕月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离去。 望着重新关起的殿门,弘历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思忖半晌,道:“传和亲王与傅恒、兆惠入宫见朕。” 这一日夜里,宫中有传言,说弘历忧心久不见下雨,欲要亲自上天坛求雨,此事虽有些意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数月的干旱,已是令所有人无能为力,唯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此次求雨之中。 翌日,叶赫那拉氏听得此言,眸光微微一亮,命小德子去打听清楚,求雨一事究竟是真还是谣言。 眼见着小德子出去,春桃疑惑地道:“主子,这求雨一事,与咱们又没关系,为何您如此在意?” “没有关系?”叶赫那拉氏凉声一笑道:“若此事是真,那可就大有关系了。”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小德子回来道:“启禀主子,皇上今日传和亲王、傅大人以及兆惠大人一起入宫商议事情,听养心殿奉茶的一名太监说,他确曾听到过天坛二字,所以皇上求雨之事大有可能。” “好!”叶赫那拉氏抚掌起身,笑意吟吟地道:“真是好!” ...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绝不原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春桃与小德子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叶赫那拉氏为何突然这么高兴,春桃试探地道:“这天一下雨,主子用水可就舒坦多了。” 叶赫那拉氏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以为本宫是在为这个高兴吗?”不等春桃言语,已是冷喝道:“你以为本宫是慎嫔那个没脑子的女人吗?” 春桃见她面色不豫,连忙跪下道:“慎嫔无能无德,奴婢怎敢拿她与主子相较,只是除此之外,奴婢实在想不到何事值得主子如此高兴。” 叶赫那拉氏冷笑道:“区区多一些水,没什么了不得的,本宫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在二人好奇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道:“终于找到对付皇后的法子了!” 小德子二人一惊,然很快便被更大的疑惑笼罩,小声道:“恕奴才愚昧,这求雨与对付皇后有何关联?” 叶赫那拉氏凉凉一笑,转而道:“颖贵妃最近怎么样了?” 春桃依言道:“颖贵妃看起来似乎已经无事了,也常与皇后及惠妃往来,但经过主子上次那番话,她们应该是面和心不和。” 叶赫那拉氏微一点头,唤过春桃道:“去将库房中所有的血燕都拿来。” 春桃应了一声下去,不多时,捧着两盒血燕进来,叶赫那拉氏看了一眼,道:“将这两盒带上,随本宫去长春gong。” 从刚才开始,春桃二人就摸不准叶赫那拉氏的心思,这会儿也不敢多问,与小德子一起陪叶赫那拉氏前往长春gong。 虽说这会儿还是上午,太阳不算太烈,但一路走下来,还是让人出了一身的汗,到了长春gong外,叶赫那拉氏客气地请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宫人出来打个千儿道:“启禀舒妃娘娘,主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无法见您,请您改日再来。” 春桃蹙眉道:“我家主子特意来见贵妃娘娘,还请……” “无妨。”叶赫那拉氏抬手打断她的话,随即对那宫人道:“既然贵妃娘娘不舒服,本宫就不打扰了,这两盒血燕请你代本宫交给贵妃娘娘,让她用以补身。” 在命春桃将血燕交给宫人后,叶赫那拉氏转身离去,待得走出一段路后,后面传来奔跑声,小德子回头眼了一眼,低声道:“主子,是长春gong的宫人。” 叶赫那拉氏笑而未语,又走了几步后,宫人越过他们,气喘吁吁地跪下道:“请舒妃娘娘留步!” 叶赫那拉氏故作惊讶地道:“咦?怎么是你?” 宫人喘了口气,道:“主子请舒妃娘娘过去一趟。” 叶赫那拉氏柳眉一挑,道:“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了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无法见本宫,为何又……” 宫人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道:“主子看到舒妃娘娘送去的两盒血燕,很是欢喜,所以特命奴才来请娘娘入内一叙。”说着,他做了个手势,恭敬地道:“娘娘请!” 叶赫那拉氏没有应答,笑一笑随他重新来到了长春gong,一踏进正殿,便看到胡氏坐在上首,摆放在她手边的,正是自己刚刚所送的两盒血燕。 叶赫那拉氏飞快地扫了一眼后,便低头行礼,“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她等了一会儿,始终没听见叫起的声音,只得一直维持着屈膝的姿势,直至屈得双膝酸软,方才有声音响起,“起来吧。” “多谢娘娘。”叶赫那拉氏站直了身子后,一脸关切地道:“臣妾刚才听宫人说娘娘身子有些不适,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可有请太医看过?” “只是有些头晕乏力罢了,并不严重。”胡氏凉声说了一句,指着桌上的血燕道:“这两盒血燕,颜色透亮,莹润饱满,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今年似乎还没见过这样好的品相。” 春桃插话道:“娘娘好眼力,这两盒血燕还是去年内务府送来的,主子一直收在库房中舍不得用呢,” “哦?”胡氏打量了叶赫那拉氏一眼,道:“既是如此贵重,舒妃怎么舍得送人呢?” 叶赫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九阿哥之事,臣妾虽不是有意,但始终有愧于娘娘,这两盒血燕……” “不许在本宫面前提永玤!”刚刚还算平静的胡氏神色一下变得狰狞起来,双目微红地盯着叶赫那拉氏,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本宫容着你,你就有资格提永玤,永玤的仇,本宫从来都没有忘过!” “臣妾明白!”叶赫那拉氏黯然道:“所以臣妾不敢求娘娘原谅,只希望可以稍稍补偿于娘娘!” “补偿?”胡氏冷笑道:“除非你让永玤死而复生,否则不论你做什么,都补偿不了一丝一毫!”说着,她又道:“将你的血燕带走,本宫受不起!” 叶赫那拉氏垂目道:“臣妾既然献给了娘娘,就万万不会拿走,若娘娘当真不想要,扔了就是了。” “你以为本宫不舍得?”话音未落,那两盒至少价值千两的血燕便被胡氏扫落在地,上好的燕盏由锦盒中掉出,翻落在地。 对于胡氏的举动,叶赫那拉氏未曾表现出丝毫异色,平静地道:“既然您不喜欢血燕,改明儿,臣妾再送其他东西来,臣妾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枝上百年的野……” “不必了!”胡氏倏然打断她的话,起身走至叶赫那拉氏面前,死死盯着她道:“你听清楚了,就算你将整个景仁宫搬空了送给本宫,本宫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 迎着她如欲噬人的目光,叶赫那拉氏苦笑道:“臣妾不敢,只是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牺牲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叶赫那拉氏话音一顿,摇头道:“一直以来,都是皇后与魏氏的争斗,臣妾也好,娘娘也罢,皆是被迫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魏氏?”胡氏冷笑道:“她是什么身份,你也好意思将她与皇后相提并论!” “或许身份有所不及,但魏氏的心计与手段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她也不能在皇后的压制下一步步走到一宫之主的位置;不瞒娘娘,当时臣妾听到惠妃说魏静萱下一个可能对付臣妾时,臣妾真的慌了,臣妾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永玧,担心臣妾的家人,他们皆是臣妾的至亲,若臣妾出事,他们必然难以幸免,而永玧也会失去额娘;所以臣妾急急想法子对付魏氏,但臣妾真的没想过伤害九阿哥,那是一个意外,娘娘您心里也该明白,原本寒热病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只是九阿哥吃的有些多,再加上身子孱弱,才会弄成这个样子。事后,臣妾亦很是后悔,但大错已铸下,纵然再悔,也不能改变什么。” 胡氏盯了她半晌,喃喃道:“不错,不可改变……不可改变……”原本有些茫然的眸光变得凌厉森冷,“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饶你,叶赫那拉氏,你最好祈求别让本宫寻到机会,否则本宫必杀你!”丧子之痛,令她根本忍不住心中那股恨意,若非尚有理智克制,她早就已经扑上去杀了叶赫那拉氏。 面对她满腹的恨意,叶赫那拉氏再次为之一叹,悲怆道:“臣妾明白,欠下的债,终有一日是要还的,但娘娘您仔细想想,您杀了臣妾,九阿哥就能瞑目吗?” 胡氏冷哼一声道:“杀了你与魏氏,永玤自然可以瞑目。” “可是真正杀害九阿哥的惠妃,是皇后,她们才是……” “闭嘴!”胡氏怒喝道:“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宫不会上你的当!” “臣妾说得皆是真心话,皇后娘娘也好,惠妃也罢,她们想的都是自己,您仔细想想,九阿哥死后,她们有向你说过一句对不起,有后悔吗?”见胡氏脸色渐白,她知晓自己说对了,心中暗喜,再次道:“没有是不是?她们心里其实很明白,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更不认为自己与九阿哥的死有关,至多只是假惺惺在您面前落几滴泪,亏得您对她们推心置腹,她们却这样对您,实在令人心寒!” 胡氏面色铁青地喝道:“本宫叫你住嘴,你没听到吗?滚,给本宫滚下去!统统滚!” 叶赫那拉氏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道:“还有一件事,臣妾必须得提醒您,以皇后的手段,若她发现您与其离心,必然不会放过您;到时候,不止您有危险,八阿哥亦会处于危险之中。” 胡氏激动地冲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道:“叶赫那拉氏,你若想死,本宫大可以成全了你!” 在近得呼吸能够吹动发丝的距离间,叶赫那拉氏道:“论出身,论容貌,娘娘都胜过皇后,却要屈居她之下,娘娘心中就没有过一丝不甘吗?” 胡氏瞳孔微缩,寒声道:“不甘的那个人是你,你一直都野心勃勃,对于本宫跃居于你之上的事万分不甘,否则本宫与你,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叶赫那拉氏愧疚地道:“臣妾承认,自从入宫始,臣妾就一直位居娘娘之上,突然之间要向娘娘行礼,这心里头实在不舒服,正因为如此,才会受了魏氏的诱使,与她为伍!” 胡氏拂袖道:“不论你说得多么好听,本宫都不会原谅你!” “不论娘娘信与不信,臣妾对于之前的事,都极其后悔,希望可以补偿娘娘。”停顿片刻,叶赫那拉氏低声道:“逝者已矣,八阿哥却还活着,他是娘娘最需要保护的人,若想八阿哥无碍,最好的法子,就是无人敢害!” 胡氏亦是心思剔透之人,怎会不明白叶赫那拉氏的言下之意,面色阴沉地道:“一派胡言,滚!” “唉,臣妾刚才所言,句句皆发自肺腑,娘娘您好生想想吧。”说完这句话,叶赫那拉氏行礼退下,然走到一半,她忽地又停了下来,转身道:“娘娘觉得皇后真是一个祥泰之人吗?” 胡氏不愿再看到叶赫那拉氏,但后者那句意思不明的话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拧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皇后还是娴妃之时,就不止一次传过皇后乃是不祥之人,无奈皇上不肯相信,不止继续宠信她,还立她为后。而仅仅就在她册后不久,京城与天津府等地,便出现了干旱,数月不见一滴雨,与此同时,仪敏贵妃、九阿哥接连遭遇不幸!” 胡氏目光阴沉地道:“舒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妖言惑众,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可知会有什么结果?” 叶赫那拉氏屈一屈膝道:“臣妾知罪,不过究竟是妖言惑众还是事实,想来娘娘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继续由着她得势,必然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她不祥所害,或许……八阿哥就是下一个!” 一听这话,胡氏顿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你放肆!竟然诅咒永璇!” “不是诅咒,是给娘娘提个醒,希望娘娘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先想想八阿哥,切勿再让旧事重演。” 在叶赫那拉氏离去后,胡氏命宫人亦退了下去,待得殿内只剩下她一人后,浑身力气如被抽尽一般,跌坐在椅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去想这些,就是怕会得出一个令自己接受的结果,可是现在,一切都被裸的揭露了出来,令她无法逃避! 叶赫那拉氏与魏氏该死,瑕月与夏晴同样……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的永玤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无辜,却……沦为宫庭争斗的牺牲品,她……真的很心痛!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誓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有,瑕月……难道真是不祥之人吗?否则为何会出现这么多不祥之兆,她……到底该怎么做! 那一夜,胡氏彻夜难眠,直至天亮时分,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然她却梦到永玤被人害死,永璇被人追杀,两个孩子满身是血,眼中透着无尽的惊恐,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胡氏惊呼一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睁开双眼后,她惶恐地四下望着,待得发现并没有鲜血时,方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梦,但那梦太过真实,直到这个时候,她的心依旧在不停地狂跳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李四听到惊呼声,急忙掀开鲛纱帐幔,在发现胡氏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后,试探地道:“主子可是做恶梦了?” 胡氏用力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道:“本宫……本宫刚才梦见有人追杀永玤与永璇,那人拿着刀砍他们,将他们砍得浑身是血,永玤已经死,他还不肯放过永璇,好可怕!好可怕!”她一连说了两遍“好可怕”,可见其心中的惧意。 “只是一场梦罢了,主子别怕,八阿哥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李四不敢提永玤,唯恐触及胡氏的伤心事。 胡氏点点头,李四见其寝衣皆被冷汗浸湿贴在了身上,道:“奴才这就去备水,好让主子洗一洗这一身的汗。” 胡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宫里头还有那么多水吗?” 李四有些尴尬地道:“是有些不足,不过您别担心,奴才待会儿就去一趟内务府,问他们再要一些来。” “皇后下了懿旨,他们怎敢违背,再说,本宫也不想落人口实。”这般说着,她道:“不必备水了,你去将永璇抱来,看不到他,本宫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 “嗻!”李四依言下去,不多时抱了永璇进来,后者显然是刚刚被叫醒,小眼皮一个劲地往下耷拉,在被胡氏抱在怀里后,干脆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甜甜地睡了起来。 胡氏望着怀里小小的人儿,神色连番变化,许久,她抚过永璇幼嫩的脸颊,喃喃道:“永璇,这一次,额娘一定会保护好你,哪怕要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让你步永玤的后尘!” 在将睡着了的永璇交给宫人抱下去后,她对李四道:“备肩舆,本宫要去景仁宫。” 李四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想去见舒妃?”见其不语,又道:“您……真相信舒妃所言吗?奴才始终觉得她不怀好意,仿佛是想利用您。” 胡氏瞥了他一眼,凉声道为:“什么时候本宫做事,要向你李公公报备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怕您受舒妃所害,一旦走错,可就难以回头了;舒妃此人,心计不少,与她同谋,不吝于与虎谋皮,还望主子三思。”面对李四的劝言,胡氏抬一抬下巴道:“本宫心中有数,你只管做事就是了。”见她这么说,李四只得依言下去,秋菊则进来替胡氏更衣梳洗,在简单用了几口早膳后,便上了肩舆往景仁宫行去。 到了景仁宫,胡氏刚踏入宫门,便见叶赫那拉氏疾步迎了上来,在离着几步远的时候,恭身行礼,随即笑言道:“娘娘有什么事情,传臣妾过去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万一受了热,可如何得了。” 胡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这会儿天气尚不热,出来走走也好。”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迎了胡氏进来,待得宫人奉茶后,方才道:“不知娘娘此来,有何事要吩咐臣妾?” 胡氏朝垂手站在一旁的宫人看了一眼,叶赫那拉氏会意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人躬身答应,很快,殿内除了李四与秋菊之外,便只剩下春桃与小德子,他们二人皆是叶赫那拉氏的心腹。 望着叶赫那拉氏那张恭敬谦谨的面容,胡氏轻吸了一口气,道:“昨日你与本宫说的话,本宫仔细想过了。舒妃,你想要对付皇后?” “不是臣妾,而是……”她抬眼望着胡氏,徐徐道:“咱们。” 胡氏神色怪异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道:“不要将本宫与你混为一谈,本宫何时说过要对付皇后娘娘了。” 叶赫那拉氏淡淡一笑,抚过耳下的玉兔坠子,“娘娘若没有这个心思,今日就不会专程来见臣妾;您心里明白,臣妾说得都是实话,皇后与惠妃皆有份害死九阿哥。” 这一次,胡氏未曾动怒,只是凉声道:“但你,才是那个动手布局之人。” “是,所以臣妾这些天来,一直都在自责中度过;臣妾知道,这样的自责对您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但总好过皇后与惠妃那边,连一丝内疚不安都没有。” 胡氏双手一紧,扇柄在手中捏得咯咯作响,叶赫那拉氏看了一眼她发白的指节,道:“其实九阿哥已经走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的,八阿哥才是……” 胡氏骤然打断她的话道:“本宫又如何知晓,你不会害永璇与本宫?”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娘娘对臣妾已经有了提防,臣妾还如何加害您,再说,您心里应该明白,九阿哥的事情是一桩意外,并非臣妾所想。” 胡氏低了头没有说话,叶赫那拉氏虽然紧张她接下来要做的决择,却强忍着没有出言催促,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极致了,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也会对由变成错。 当透过六棱窗扇照落在地上的日景缓缓移动之时,胡氏终于有了决定,抬眼道:“念在你与本宫一同进宫为妃的情份上,本宫就再相信你一回,若你胆敢骗本宫,本宫必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不超生;这句话,你最好牢牢记在心里!” 听得这话,叶赫那拉氏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起身郑重朝胡氏行了一礼,“臣妾可以对天起誓,绝无一句虚言!” 誓言,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种手段,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一个人即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叶赫那拉氏重新落坐后,胡氏凉声道:“现在可以把你的计划告诉本宫了吧?”见其一脸惊讶的样子,胡氏续道:“你昨日既然提了皇后,想来是已经有了计划,怎么了,不愿告诉本宫吗?”说到最后一句,她面色已是有些不善。 叶赫那拉氏眸光一闪,赔笑道:“娘娘兰心惠质,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双眼;并非臣妾不愿告诉娘娘,而是臣妾只是想了一个大概,具体的法子还没想好呢!” 这一次,不等胡氏发问,她便径直道:“臣妾听闻,京城多地干旱,迟迟不见雨下,皇上想要登天坛求雨。” “这件事本宫也听说了,不过这与皇后有何关系,难不成……”胡氏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想在这个时候,散播谣言,说皇后不祥?”见叶赫那拉氏默认,胡氏当即摇头,肃然道:“不行,如今百姓已经饱受饥渴之苦,若是此时再出这么一个谣言,怕是会大乱。” “娘娘宅心仁厚,但您怜惜了他们,谁又来怜惜咱们,皇上待皇后如何,您比臣妾更清楚,一旦错失了这个机会,想再对付她,可真是千难万难了,更不要说,她腹中还怀着龙胎。” 胡氏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起身在殿中走了几圈,道:“就算真是这样,也难以动她,难不成那些百姓还会冲入宫中吗?” 叶赫那拉氏笑容诡异地道:“他们自然不会冲入宫中,但咱们……可以让皇后出宫!” “出宫?”胡氏紧拧了秀眉道:“她身为皇后又身为六甲,岂会出宫,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娘娘忘了求雨之事?”叶赫那拉氏嫣然道:“臣妾听闻西汉年间,长安曾有一场大旱,其情形与今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时为皇帝的汉武帝偕皇后一起登台求雨,最终感动上天,降下甘霖,解百姓之疾苦。” 胡氏恍然道:“你想劝皇上效妨汉武帝,携皇后一同登台求雨?” “娘娘明鉴,只要皇后求不得雨,早已经听说了她不祥之言的百姓自然会群情激涌,若到时再有人加以鼓动,不就可以如我们所愿了吗?” “真是难为舒妃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面对胡氏暗带讽刺的言语,叶赫那拉氏并不在意,笑意不减地道:“这么说来,娘娘也觉得这个点子好?” “好是好,不过你莫要忘了,帝后登台求雨,必然有无数官兵侍卫把守,百姓骚动,虽说会造成一场大乱,但怎么着也不可能越过那些官兵靠近帝后,到时候,皇后依旧安然无恙,至多只是受一点惊吓。” “若换了平时,或许如此,但娘娘莫要忘了,皇后如今身怀六甲,胎气又一直不甚稳固,登上天台已是一件极为疲累的事,若是再受了惊吓甚至……什么伤,您说会怎么样?” 胡氏哪里还会不明白,肃然道:“你是说早产?” 叶赫那拉氏点头道:“您与臣妾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当知道对于女人而言,生孩子就如在鬼门关上绕一圈,一个绕不好,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胡氏皱眉未语,叶赫那拉氏这个一石二鸟之计,颇为阴狠,若是一切顺利,不止可以除了瑕月,还能连她腹中的龙胎一并除了。 叶赫那拉氏迟迟不见她说话,道:“娘娘,您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情起皇后来了吧?” 胡氏叹了口气道:“稚子无辜,害人子嗣乃是最伤阴德之事。” 叶赫那拉氏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屑,口中道:“娘娘仁慈,不过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命太医救治,若真救不回来,只能说这个孩子命该如此,怨不得咱们;再说,您同情她未出世的孩子,又有谁来同情九阿哥,她们行事之前,可从未考虑过这些。” “也只能这样了。”胡氏正欲舒眉,忽地又想起一事来,“皇上对皇后一向爱重,怕是不会让她冒险登坛,就算本宫去劝,只怕也是无用。” 叶赫那拉氏笑一笑道:“咱们去劝自是无用,但若是朝臣就不同了;臣妾知道,娘娘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且他为人和善,与许多官员交情菲浅,若由他出面奔走,相信能说动不少大臣。” 胡氏冷笑道:“舒妃这主意打得可真是好,让本宫父亲去做这件事,事后,皇上就算追查起来,也只会追查到本宫身上,你则安然无事。” 叶赫那拉氏一脸委屈地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臣妾岂会那么做,只要娘娘点头,臣妾立即修书给宫外的阿玛,与娘娘的父亲一起联络交好的大臣,好一并向皇上进言,这样一来,把握也大一些。” 胡氏轻哼一声,森然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若是本宫出事,你舒妃也休想脱身!” 对于她的喝斥,叶赫那拉氏没有露出不悦之意,反而恭敬地道:“臣妾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臣妾万万不敢存私!” “好!”这般说着,胡氏问道:“可知皇上求雨之日,定在何时?” 叶赫那拉氏摇头道:“这个尚且不知,不过眼下灾情严重,多拖一日就多一群灾民,所以想来应该是近几日的事情。” “既是这样,就着紧一些,莫要误了事。”见胡氏这么说,叶赫那拉氏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欣然道:“这么说来,娘娘是同意了?” “本宫还能不同意吗?”胡氏的言语令秋菊与李四面泛忧色,有意相劝,又碍着叶赫那拉氏在,只能暂且咽下言语。 “娘娘英明!”叶赫那拉氏端然行了一礼,随即道:“既是咱们已经商定,臣妾即刻修书给阿玛,至于胡大人那边,就有劳娘娘了,上书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说动皇上。” 胡氏低头盯着腕上如碧水般通透翡翠的镯子,低如自语地道:“其实想要说动皇上,一个人即可。” “一个人?”叶赫那拉氏讶然道:“娘娘是指何人?” ...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祈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摇头道:“没有,本宫随口一说罢了。”说着,她朝秋菊伸出了手,后者会意地扶起她,李四在一旁唱诺:“娘娘起驾!” “臣妾恭送娘娘!”直至胡氏走得不见踪影,叶赫那拉氏方才直起身子,脸上有着自得的笑意,胡蕴仪……终归还是入了她的套,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春桃关了殿门,道:“主子,您说颖贵妃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哪位大臣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凭一已之力说服皇上,难道是和亲王?” 叶赫那拉氏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若本宫没有猜错,她说的不是哪一位大臣,而是皇后,以皇后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恩宠,只要她开口并且坚持,皇上就一定会同意!”说到此处,她忽地抚掌笑道:“好啊,原来她还打着这个主意,本宫可差点被她蒙过了。” 春桃眼皮一跳,试探地道:“您是说,颖贵妃想让皇后亲自去劝皇上?”待得叶赫那拉氏点头后,她又道:“但是……皇后身怀六甲,她会肯冒险去登天台吗?” 叶赫那拉氏嫣然一笑道:“咱们这位皇后最喜装作一副心系百姓,母仪天下的样子,皇上就是被她这副面具给骗得连后位也许了;再者,登天坛虽说累了一些,但这一路过去都有辇车代步,只要小心仔细,未必就会出事。” 春桃恍然道:“想不到这个颖贵妃颇有些心思,能想到连主子也没想到的事情。” 小德子讨好地道:“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主子所控制。” 叶赫那拉氏得意抬了下巴道:“胡氏爱子如命,永玤的死令她大受打击的同时,也将永璇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她会做任何事,包括与皇后兵刃相向;再者,本宫说皇后为灾星之事,也不算谎言,自她入主中宫之后,宫里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说到此处,她一脸讥色地道:“明明是个罪人之后,却哄骗着皇上立她为后,窃取不属于她的尊贵,这样一来,事情能不多吗?” 叶赫那拉氏在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忘了,不论是仪敏贵妃之死,还是九阿哥之死,都与她及魏静萱脱不了关系,她们才是搅乱宫中平静的人! 且说胡氏那边,在回到长春gong后,秋菊与李四对视了一眼,小声道:“主子,奴婢们始终觉得舒妃心思歹毒,实在是信不得!” 李四插话道:“是啊,其实……奴才觉得,皇后与惠妃对您并不坏,就算真有些心思,也远比舒妃好,奴才可没忘了,当初你先她一步封妃,她是如何的恨您入骨呢,这一次九阿哥又是被她害死,要奴才说,她分明就是想先哄您对付皇后,然后再对付您,您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胡氏凉声道:“舒妃是真小人,皇后与惠妃却是伪君子!”胡氏声音发颤地道:“若非……舒妃告诉本宫,本宫还不知道,本宫最信任的两人,竟然与永玤的死有关,亏得她们还若无其事,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秋菊低声道:“或许皇后与惠妃心里皆很后悔,只是怕您误会,所以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奴婢始终觉得……” 胡氏打断她的话道:“孰是孰非,本宫心里清楚,你不必多言!至于舒妃……呵,本宫从来就不相信她!”停顿片刻,她道:“去取纸笔来!” 见胡氏心意已定,秋菊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取来纸笔,看她写下给胡耀宗的书信。 翌日,弘历定下登坛求雨之事,日子定在七日后的七月十九,百官对此自然赞成,他们虽暂时还不愁用水,但天若一直旱下去,受灾是早晚的事,皆盼着弘历这次祈雨能够成功,解千千万万百姓的苦难。 当那些饱受旱情折磨的百姓得知此事,仿佛看到了下雨的希望,原本有些激涌的情况皆平复了下来,等待着七日后的求雨。 然仅仅过了一天,京城中便出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说此次旱情与皇后有关,若皇后不一同登天坛祈雨,只怕难降甘霖。 两日后,有官员上奏,希望帝后同往天坛祈雨,弘历以皇后身怀六甲,不宜奔波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然在此之后,不断有官员上奏议请此事,虽被弘历压了下去,但气氛已是开始僵化;待到七月十六这日,甚至有百姓在皇城外聚集,群情激涌,祈求帝后共同祈雨,虽然最后被侍卫驱散,但事情无疑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为免吵扰瑕月养胎,弘历严禁此事传至后宫,但此事既是有心人闹出来的,又怎可能不传到瑕月耳中。 这日,胡氏与夏晴来给瑕月请安,闲语几句后,瑕月道:“祈雨一事,贵妃听说了吗?” 胡氏眸光微闪,道:“娘娘也知道了?” 瑕月低头笑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总会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本宫耳中,不知二位妹妹怎么看?” 夏晴与胡氏看了一眼,道:“娘娘您是快要临盆的人了,如何能再操劳,有皇上一人登坛求雨已经足够。” “惠妃所言有理,但……”胡氏故作为难地道:“如今请求娘娘登坛祈雨的,已经不止是百官,还有那些灾民,若是娘娘不去,怕是难以压下此事,且……会影响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夏晴皱眉道:“这么说来,贵妃之意是希望娘娘登坛求雨,可是娘娘的身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天坛那么高,一步步登上去,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本宫明白,所以才犯难,唉。”胡氏叹了口气,埋怨道:“都怪那些大臣,若非他们先提及,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如今也不知要怎么收场。” “他们也是希望上天能早日降下甘霖,解了这场旱情。”说到此处,瑕月眸光微沉,道:“其实本宫身为皇后,确实该为百姓做些事情。” 夏晴听出她话中之意,急忙道:“其实娘娘为他们已经做了许多,登坛之事,万万不可。”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说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思忖片刻道:“本宫明白惠妃的忧心,但那些老百姓不会理解,他们认为皇后娘娘自私自利,不愿登坛求雨,不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说着,她起身朝瑕月行了一礼,垂目道:“臣妾妄言,请娘娘恕罪。” “贵妃言重了。”待得胡氏重新落座后,瑕月目光熠熠地看着她道:“贵妃是希望本宫与皇上一起登坛求雨?” 胡氏望了一眼瑕月隆起的腹部,叹然道:“臣妾与娘娘相识多年,自不愿娘娘有任何犯险之举,可是……皇上现在一味强压着这件事也不是个办法。”说到此处,她欲言又止,似有什么为难。 瑕月看到她这个样子,道:“此处没有外人,贵妃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是。”胡氏应了一声,道:“恕臣妾直言,若到时候皇上求下雨来还好,万一求不下来,只怕百姓会将怨气撒在娘娘身上,对娘娘大为不利。” 夏晴当即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不下雨是老天爷的事,与娘娘何干?若他们胆敢胡来,就让顺天府将他们抓起来。” “惠妃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受干旱之苦的,不仅是百姓,还有顺天府那些衙役,甚至是京城的军队,你能保证他们不会有相同的想法吗?” “那……”夏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但又心有不甘,气恼地道:“那依着娘娘之言,皇后娘娘岂不是非得登坛求雨不可?” 胡氏再次叹了口气,瞅着默然不语的瑕月道:“除非七月十九之前,老天爷降下雨来,否则……只能这样了。” 夏晴虽对她的话挑不出刺来,但仍是坚决道:“不行!宋太医叮嘱过娘娘要安心静养,不可劳累,眼见着就要足月了,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再说皇上也不会允许。” 这一日,并未谈出什么结果来,在她们走后,瑕月抚着隆起的腹部久久未语。入秋之后的天日渐渐有些短,太阳下山后不久,天空便蒙上了一层墨染的黑色,齐宽来到瑕月身边,轻声道:“主子,晚膳备好了,奴才扶您去偏殿用膳。” 瑕月起身,却未去偏殿,而是道:“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齐宽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您……难道真打算登天坛求雨吗?”不等瑕月说话,他已是急急道:“不行啊,惠妃娘娘也说了,您的身子不能登天坛的,您千万要以凤体为重。” 瑕月神色复杂地道:“可是本宫若不登天坛,朝臣那边要怎么办,百姓那边又要怎么办?本宫与皇上是夫妻,岂可一味躲在皇上身后,由着他一人承担所有事情。”不等齐宽言语,她又道:“去备肩舆。” 齐宽无奈地去备了肩舆,抬瑕月来到养心殿,一到那里,便看到四喜与小五愁眉苦脸地站在外头,瞧见瑕月下了肩舆,连忙上前打千,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瑕月疑惑地道:“为何你们二人都在外面,谁侍候皇上?” 四喜低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将奴才二人赶了出来,不许奴才们进去,也不肯用晚膳,请您帮着奴才劝劝皇上吧。” “皇上为何生这么大的的气?”面对瑕月的询问,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迟迟不曾回答。 瑕月扫了二人一眼,道:“可是与求雨一事有关?” 四喜身子微颤,垂目道:“奴才不清楚,不过刚才确有几位大人入宫求见皇上。” 瑕月知他得了弘历的话,不敢将百姓求请她一同登天坛求雨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勉强,让其开门走了进去,一进到殿中,瑕月便愣住了,只见满地都是折子,当中还有锋利的瓷片,而一向摆在花梨木架的青瓷牡丹瓶不见了踪影。 弘历闭目坐在御椅上,睁眼看到瑕月进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团怒火道:“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想着有几日未见皇上了,想来养心殿与皇上一道用晚膳,没想到……”瑕月看了一眼满地的狼籍,轻声道:“皇上何事发如此大火?” 弘历不欲多言,随口道:“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 瑕月没有多问,吃力地俯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拧眉道:“你捡这些做什么,让四喜他们来收拾就是了。” 瑕月笑笑道:“只是一些小事罢了,臣妾应付得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勉强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冒了上来,大声斥道:“朕叫你不要捡!” 面对突如其来的喝斥,瑕月不由得愣在那里,而弘历刚说完便后悔了,走过来拉起瑕月,内疚地道:“朕不是喝斥你,只是……”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下去,取过瑕月拿在手中折子道:“你不是说用晚膳吧,走吧,朕陪你一道过去。” “皇上可是在烦燥求雨之事?”瑕月的话令弘历神色一僵,旋即神色不善地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何人所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妾不想皇上总是一个人去面对所有艰难,咱们是夫妻,您忘记了吗?” 弘历叹然道:“朕记得,正因为是夫妻,所以朕才不想你与咱们的孩子有任何事。”他抚过瑕月精致的面容,“没事的,朕会处理好前朝之事,你只管安安心心生下咱们的孩子。” “只怕皇上一人难以解决此事。”如此说着,她抬眸恳求道:“皇上,就让臣妾随您一起登坛求雨吧,这样……” “不行!”弘历打断她的话,神色坚决地道:“仪敏贵妃过世时,你险些小产,好不容易养回了一些,如何能再去冒这个险,有朕一人求雨已是足够!” “臣妾知道皇上一心为臣妾好,可是此事关系大清国运,臣妾怎能置身事外,皇上……” 不等瑕月说下去,弘历已是拂袖道:“你不必再说,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行!”顿一顿,他抚上瑕月隆起的腹部,缓声道:“还有,你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孩子,若他有什么事,你能够承受得了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江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呼吸一窒,神色复杂地低头盯了自己腹部,从第一次有了轻如蝴蝶翅膀的振动,到现在每天用力在里面踹小脚,感受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长,若是失去这个孩子……她只是想一想,便是心痛欲死。 见瑕月久久不语,弘历扶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别再想这些了,朕饿了,咱们过去吧。” 瑕月拉下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说的没错,他是臣妾生命的延续,臣妾宁可自己有事,也不愿让他有一丝危险;但臣妾不止是他的额娘,也是皇上的妻子与大清的皇后,臣妾不能这么自私。” 瑕月的话令弘历神色一动,但仍是坚持道:“不管怎样,朕不能让你与孩子有危险。” 瑕月摇头道:“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就将臣妾置于不义之地,天下百姓皆会指责臣妾,说臣妾自私,不顾百姓性命,说臣妾不配为后!” “谁敢!”弘历沉眸道:“哪个若敢这样说,朕必杀他!” “若只是一两个,自然能杀,但若是成百上千的人都这么说呢,皇上都杀了他们吗?如此一来,只怕臣妾又得多背一个骂名,史书上也会说臣妾迷惑皇上,令皇上犯下无数杀孽!” 弘历被她说得两边为难,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看到他这个样子,瑕月缓缓抚着腹部道:“既然这个孩子愿意投胎到臣妾腹中,又一直熬到了现在,臣妾相信,他很坚强,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出事,若……”瑕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真的出事,只能说他熬不过苦,不配为皇上的孩子!”说着,她忍着心中的抽痛端然行礼,切声道:“求皇上让臣妾一起登坛祈雨!” 当她还是娴贵妃之时,可以肆无忌惮躲在弘历身后,享受弘历对她的好;可她现在是皇后,她需要做的,是站出来与弘历一起面对袭来的风雨! 弘历知道,一起登坛是最好的做法,对他对瑕月都好,但他怎么也放心不下瑕月的身子,若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弘历还在犹豫,瑕月再次恳求道:“求皇上恩准!” 许久,有沉重的叹息在瑕月耳边响起,“朕若不同意,你是准备一直这样拘着礼吗?”说着,他扶起瑕月道:“你啊,总是要让朕为难!” 瑕月迎眸一笑,道:“这么说来,皇上是同意了?” “朕能不同意吗?”在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后,弘历不放心地道:“不过你自己一定不要勉强,若有什么不适,及时告之朕,明白吗?” 瑕月展颜道:“是,多谢皇上!” 很快,帝后即将一同登坛求雨的事,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传遍了后宫,这一日是七月十八,两日后,便是钦天监择选的良日。 最为忧心的莫过于夏晴,一得知这事,便急急赶到了坤宁宫,想要劝瑕月改变主意,然后者心意已定,岂会再更改。 “娘娘……”夏晴待要再劝,瑕月已是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难得没有那么热,你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夏晴无奈地应着,亲自扶了瑕月来到御花园中,七月入秋,虽然还未到金秋时分,但园里的丹桂与千瓣菊已经悄悄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清香,有宫人提着水,一勺一勺地浇着那些花卉,看到她们过来,急忙跪下行礼。 瑕月看了一眼桶中的水,有细小的菜叶浮在上面,道:“这水是从御膳房取来的?” 宫人诚惶诚恐地道:“是,奴才知道最近天汗,娘娘亦曾下旨晓谕内务府命他们节约宫中用水,所以奴才想着尽量不要用干净的水来浇花木,所以央了御膳房的安公公,请他将御膳房洗菜剩下的水留给奴才,虽说有些脏,但用来浇这些东西,并不打紧。” 瑕月颇有些惊讶,道:“你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才叫江丰。”说着,他拘谨一笑,道:“不瞒娘娘,奴才出生那年,正好家乡遭遇大旱,爹娘辛苦种下的稻子都死了,他们逃到别处后,希望重新种下的稻谷可以丰收,所以给奴才取了这个名字。” 夏晴随口道:“后来呢,丰收了吗?” 江丰苦笑道:“奴才无能,并不能为爹娘带来丰衣足食,那一年,旱情严重蔓延各处,爹娘逃去的那个县城也未能躲过此劫,爹娘被迫又远逃,娘在逃走途中患了病,又无钱延请大夫,最终活活饿死;爹带着奴才逃到了天津府,总算是安稳了下来,后来爹凭着一双手吃苦耐劳,挣下了一处房子,之后娶了当时是寡妇的后娘,又生下两个弟弟,生活总算过得去。” 夏晴好奇地道:“既是这样,你又为何会入宫做太监?”要知道,太监身体残疾,虽说净身后会有一笔银子,但只要家境过得去的人,就不会为了那些银子而断子绝孙。 这次,江丰沉默了一会儿,道:“后娘说家里孩子多,又都是男孩,攒不了那么多银子娶媳妇,正好那个时候,有人来问,说要不要进宫侍候主子,那样就能有一笔银子,后娘便让我进了宫。” “你爹呢,他不管吗?”夏晴虽然也是宫女出身,但一来宫女不必终身待在宫中,二来身为八旗子弟,必须要过这一关,否则就是违抗皇命。 江丰低头道:“后娘兄长是当官的,爹不敢不听。” 夏晴听得一阵摇头,这个江父可真是窝囊,自己儿子被送去当太监也不敢吭声,“你后母家中之人是什么官位?” “奴才记得是天津府的主簿。”听得江丰的话,小寿子拧眉道:“主簿,那不是一个正九品的小官吗,你父亲竟然怕成这样?” “虽然他官位不高,但在知府大人面前很说得上话,所以……”江丰没有说下去,但众人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瑕月示意他起来回话,“你小时候受过旱灾之苦,所以才会主动想着节水?”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临行之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江丰低头一笑道:“是,虽然奴才没有印象,但常听父亲说起,这次京中大旱,奴才也想尽一份心力。”这般说着,他躬身道:“娘娘不要太担心,您那么仁慈,奴才相信老天爷一定会降下甘霖,解救受灾的百姓。” “希望如此。”瑕月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道:“你后母对你如此狠心,毁了你一辈子,你可恨她?” 江丰摇头道:“回娘娘的话,起初有一些,但后来就放下了,虽说她不曾生奴才,但奴才始终叫她一声娘,而也曾养育了奴才,让奴才得以成人。再者,他们是奴才唯一的亲人,若是恨了他们,奴才就真的孤单一人了。” 瑕月赞许地点头道:“难得你有这番心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识字?” 江丰如实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以前偷偷在私墪外听课,识得几个字。” 听得这话,瑕月对跟在身后的齐宽道:“你随他去一趟内务府,告诉周全,将他调到坤宁宫当差。” “奴才遵旨!”一直待到瑕月与夏晴结伴离去,江丰方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道:“齐公公,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没听出来吗,真是个傻子!”齐宽笑斥道:“皇后娘娘抬举你,要调你去她身边当差呢,这可是多少人求神拜佛都得不来的机会,偏你这小子连句谢恩的话都没有。” 江丰满面欢喜地道:“我……我不知道,我这就去谢娘娘恩典。”不等他追上去,齐宽已是拉住他道:“行了,你要谢恩的话,有的是机会,这会儿先随咱家去内务府。” 在江丰欢天喜地的跟着齐宽下去时,夏晴扶了瑕月来到碧浮亭,笑言道:“恭喜娘娘又得了一个好奴才。” 瑕月展一展袖,望着阴沉的天色徐徐道:“好与不好,还要等以后看了才知晓,本宫是看这奴才心胸豁达,不怨不恨,这才想给他一个机会。” 夏晴捻了一只宫人端来的橘子在手中剥着,“说起来,知春还不肯回坤宁宫吗?” 瑕月苦笑道:“这个丫头倔强得很,齐宽去劝过她几趟,她始终觉得没脸来见本宫,说宁愿在钟粹宫待着,也怪本宫,当时伤心仪敏贵妃的死,把话说得过重了一些,令她无法释怀。” 夏晴仔细将橘肉上的白筋挑干净递到瑕月手中,叹然道:“其实……仪敏贵妃一死,最为自责的就是她了,就像臣妾,自从九阿哥去了之后,经常在恶梦中惊醒,梦见他满面是血的向臣妾索命,真的是好可怕。” 瑕月盯着手中的橘子肉,却没有心思吃,“永玤若要索命,该向本宫来索才是,是本宫让你这么做的;只是……本宫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搭上九阿哥一条性命。” “最可怜的莫过于颖贵妃,臣妾有一次去看她,她拿着九阿哥留下的衣裳悄悄落泪,那一刻……”夏晴哽咽地道:“臣妾当真觉得自己无脸面对颖贵妃。”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待得此间事了之后,本宫定取叶赫那拉氏与魏氏狗命,以报永玤之仇。” 被她这么一说,夏晴倒是想起一事来,道:“娘娘,您说之前魏氏中毒,是何人下的手,臣妾曾试探过颖贵妃,似乎不是她动的手?” “魏氏?”瑕月轻笑一声,“若本宫说下毒的是她自己,惠妃信吗?” “自己?”夏晴惊讶地道:“这不可能,臣妾很清楚她,她绝不是会自尽的人,要说她图谋着东山再起,臣妾倒是还相信一些。” 瑕月轻摇宫扇,徐徐道:“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得先有性命才行。”她望着面有疑色的夏晴一眼,续道:“以她的心思,很清楚九阿哥一事后,她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本宫、颖贵妃、舒妃,每一个都想着她死;她防得了一时,却难防一世,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来一个先下手为强,让皇上知道有人要害她,从而命侍卫严加看守,并且让内务府仔细一应用食。” “原来如此!”夏晴啐道:“她可真是惜命的紧,还以为她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她愿意怎么想,咱们管不了也没必要去管。”瑕月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总之她害死了永玤,必须得死,这……也是本宫唯一能为颖贵妃做的事情,希望……她可以早日放下丧子之痛。” 如此又坐了一会儿后,瑕月与夏晴起身离去,在她们离去后,一个身影从树丛后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从这一日开始,江丰便在坤宁宫中做事,他为人勤劳,又是个好性子,不到两日便与坤宁宫的人厮混熟了。 七月十九这日,天尚未亮,瑕月便起身梳洗,随后齐宽捧来朝服侍候她穿上,锦屏在一旁忧声道:“主子,您真的没事吗?” 瑕月笑言道:“对本宫这么没信心吗?” 锦屏勉强一笑道:“不是,但天坛这么高,要一步步登上去,奴婢实在有些不放心,不要然……主子您还是再想想吧?” “此事已经公告天下,岂可再改。”瑕月扶着她的手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扶本宫去养心殿吧。” 锦屏无奈的答应,待得走到正殿时,郑九忽地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宋太医在外求见,说是奉了皇上之命来为主子请脉。” 瑕月一怔,随即道:“让他进来。” 郑九退下后不久,便见宋子华走了进来,后者拱手道:“微臣奉皇上之命,来为娘娘诊脉。” “好。”待得宋子华将帕子覆在她腕上时,瑕月笑道:“让本宫猜猜,皇上可是与你说,若本宫胎气不稳,便不许本宫去天坛?” 宋子华苦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皇上确是这样吩咐的。” 想到弘历待自己的好,瑕月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就因为弘历待她好,她才一定要陪弘历去天坛。 在为瑕月诊过脉后,宋子华道:“娘娘的胎气还算安稳,不过天坛之行,在身体负担甚大,娘娘一定要量力而为,万不可勉强。”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天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犹豫了一下,道:“若本宫当真早产,你有多大的把握保住孩子!” 宋子华沉吟半晌,谨慎地道:“龙胎已经将近九月,若是早产,微臣有很大把握保住小阿哥;相较之下,微臣更担心娘娘,早产最伤母体,而娘娘的身子又不算很好,所以娘娘千万要小心凤体,切不可大喜大悲。另外,微臣会伴驾前往天坛,若途中娘娘有所不适,一定要告诉微臣。” “本宫知道了。”说着,瑕月扶了锦屏的手与宋子华一起前往养心殿,这个时候,天色依旧一片漆黑,将圆未圆的明月也依旧悬在天上。 还未走到宫门口,便见江丰快步奔了过来,朝瑕月打了个千儿,呈上一张对折起来的纸片道:“主子,刚才有人将这张纸交给奴才,说奴才呈给主子。” 瑕月接过纸片,蹙眉道:“知道是谁吗?” “那人一过来就将纸片塞到奴才手里,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因为天色很暗,再加上她又刻意低着头,奴才未曾看清,只知是一个女子。” “那总听出她的声音了吧?”面对锦屏的追问,江丰尴尬地道:“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所以奴才也……”说着,他惶恐地跪下道:“请主子恕罪。” “行了,你起来吧。”这般说着,瑕月借着齐宽举过来的风灯看打开了纸条。 待得看清纸片上的字,瑕月脸色顿时为之一变,锦屏离得最近,见她神色有变,连忙道:“主子,上面写了什么?”说话间,她将目光探了过来,然这个时候,瑕月已是合起了纸片,令她无法看到上面所写之字。 瑕月将纸片收入袖中,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见她不肯说,众人只得忍着心中的好奇,随她一起前往养心殿,到了那边,只见内外殿灯火通明,宫人里里外外不停地忙碌着,进了内殿,弘历已是换好了朝服,正在与钦天监监正说话,瞧见瑕月进来,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随后盯着宋子华道:“皇后脉象如何?”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脉象除了有些虚弱之外,还算平和,只是不能太过劳累。”宋子华的话令弘历露出犹豫之色,几经思量,转头道:“皇后,不如……” 瑕月知道他要说什么,笑言道:“皇上放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啊,君无戏言。” 见她这么说,弘历只得收回嘴边的话,“朕问过唐齐章,他说今日是最适合与上天沟通的日子。” 瑕月将目光转向垂手立在一旁的唐齐章,季长明死后,弘历便升了他为钦天监监正;后者见瑕月看过来,连忙拱手道:“皇后娘娘放心,只要诚心祈求,定能沟通上天,降下甘霖!” “这样自是最好。”在命其退下后,瑕月陪着弘历用了几口早膳,然后在宫人的簇拥下往午门行去;允礼、弘昼率文武百官候在午门外,看到帝后出来,一齐拍袖跪下,齐声喊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弘历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朕今日与皇后一起前往天坛祈雨,望上苍怜悯百姓疾苦,降下甘霖,以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允礼恭声道:“臣等想念,皇上与皇后之仁心定能感动上天!” 弘昼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望着瑕月,他并不赞成瑕月陪同祈雨,也曾为此事与弘历提过,无奈此次同行祈雨,是瑕月自己要求,弘历也没法子。 近一两日,弘昼隐约听到城中多了一种流言,说皇后不祥,之所以宫中接连死人,京城又大旱,就是因为皇后之故。 所以,这次若能求下雨还好,若不能求下……弘昼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然帝后祈雨一事早就已经公告天下,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改变,如今只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登上辇车之时,瑕月意外看到徐容远,惊讶地道:“怎么徐太医也来了?” “朕怕宋子华一人照应不过来,所以传了他随行。”这般说着,弘历叹然道:“希望这一切都是朕杞人忧天,天降甘霖,而你与孩子也都好好的。” 待得他们上了辇车后,大内侍卫在前引路,百官与宫人随辇车而行,一路上,比有官兵把守,在官兵身后,挤满了民众,大多数人看起来皆是面黄肌瘦,不过在这一刻,他们的精神却很好,每一个人的眼眸中充满了希望。 百姓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不打仗,安居乐业,有活干,有口饱饭吃就行了,然就算他们千方百计规避人祸,也难免躲避天灾;而现在,弘历与瑕月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弘历看到那些人的目光,原本就有些发沉的心变得越发沉重,百姓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若是此行求不来雨,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百姓。 一只柔荑覆在他手背上,柔声道:“皇上放心,此行一定会顺利求来甘霖解百姓苦难。”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反握了瑕月的手,此行,他不止背负着无数百姓的希望,也背负着瑕月的安危。 到了天坛,弘历二人下肩舆,自昭享门入天坛,到了此处,便不可再乘辇车,得一路步行前往圜丘坛,那是专门用来祭天的地方,台上不建房屋,对空而祭,称为“露祭”。 那些随辇车而来的百姓并没有散去,皆围在天坛外,等着最先感受雨水落下的甘快与淋漓! 祭天时辰为日出前七刻,因为瑕月身怀六甲走不快的缘故,再加上天坛比紫禁城更大,所以弘历特意留多了一些时间,等他们走到圜丘坛前的时候,堪堪是日出前七刻,随着礼部官员一声“吉时到”,斋宫鸣太和钟,帝后一起登临圜丘坛。 弘历望着百余台阶,望着脸色有些发白的瑕月道:“可以吗,若是难受的话,就歇一会儿再上去。”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止了喘气道:“臣妾没事,咱们上去吧,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煽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点点头,握紧了瑕月的手,以此为她分担上阶的辛苦,幸好这圜丘坛台阶比之一些高耸入云的祭坛要少很多,瑕月一路上来,并未有所不适,只是气喘得越发急了。容远与宋子华就守在圜丘坛下,一旦有什么事,立刻便可上去救治。 在帝后登上圜丘坛时,钟声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却装云,烛影摇动,庄重而神秘。 祭坛上摆放着日月星辰以及云雨风雷的牌位,神幄为长方行,在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豖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帝后在神位前行三跪九拜之礼,随即弘历宣读亲制祭文,“朕忧念民艰,靡遑宁处,特遣祭告,尚祈神化昭彰,早降甘澍,以慰民望!”弘历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圜丘坛上,却显得异常洪亮,如同上天神谕! 在念完传言祭文之后,弘历与瑕月便一起等在祭台上,等着上天降下甘霖,不止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雨水打落在脸上的时刻,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天,渐渐亮起,太阳自云层中跃出,洒下浓重如金的阳光,天气竟然比前几还要晴朗,丝毫看不出下雨的趋势。 看到这一幕,弘历心中渐渐往下沉,目光不善地往站在圜丘坛下的唐齐章望去,后者捧着罗盘,紧张地计算着呢,不论怎么算,今日都是最适合沟通上天神明的日子,可是为什么帝后如此诚心祈祷都不见一滴雨呢;若今日不下雨……民众一定会大乱,而他这个监正也算是做到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越来越烈,纵然四喜取来朱顶金伞撑在二人顶上,亦难掩这份热意,不一会儿便已是汗流浃背。 与身上所受的热意相比,弘历更加担心瑕月,道:“你身怀六甲,先行去斋宫歇着吧,此处由朕守着就行了。” 瑕月拭一拭脸上的汗,摇头道:“臣妾与皇上一起为求雨而来,若是此时先行离去,就是对上天不敬,皇上放心,臣妾撑得住。” 弘历抬头望了一眼烈日当头的天空,实在放心不下,待要言语,瑕月已经先一步道:“没事的,若当真有所不适,臣妾会与您说!” 弘历拗不过她,只得道:“那好吧,切不要勉强。” 如此又等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下雨的趋势,守在天坛外的百姓从最开始的期望,逐渐变成了绝望,有人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喃喃道:“难道……真是天要绝我们吗?为什么?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降下如此灾难?!”说到此处,他悲声道:“老天爷,你就行行好,下点雨吧,难道真要将我们活活渴死吗?” 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听到了他的话,在其耳边低语道:“我们没有做错,老天爷也没有要绝我们,它要绝的,是皇后,是灾星!” “皇后……”那人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散乱无神,中年人斩钉截铁地道:“不错,就是皇后!自从她被册立为后以来,宫中就接连死人,各地又连连受灾,她若不是灾星怎么会这样?还有,你没听说吗,早在皇后还是贵妃的时候,就接连有说她是灾星,但是皇上不信,强压下了那些话,如今上天震怒,降下灾难惩罚皇后!”说到此处,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她若不死,天不降雨!” 他的话似有魔力一般,引得那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待得回过神来,想要看清那人时,已是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远处叫着灾星,亦开始跟着叫了起来,待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响,引起了官兵的注意,然官兵的喝斥反而令他们围拢过来,且叫得更大声,一遍一遍地道:“灾星不除,天不降雨!” 官兵眼见群情激涌,难以压制,连忙去禀报时任顺天府尹的李文忠,后者一人不敢做主,又去见了傅恒,后者拧眉道:“什么灾星,他们在说什么?” 李文忠叹了口气,道:“傅大人有所不知,这两日京中有传言,说……皇后娘娘是灾星,下官猜测他们口中的灾星……是指皇后娘娘!” “放肆!”傅恒横眉斥道:“皇后娘娘为了他们,纵然身怀六甲也与皇上一道来天坛求雨,他们却说皇后娘娘是灾星,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李文忠愁眉道:“如今那些百姓皆聚在昭享门,若不尽快安抚,怕是会闹出乱子来。” 傅恒远远看了一眼站在圜丘坛上的弘历与瑕月,对身后的刘虎道:“带一队佩火枪的侍卫随本官去昭享门。” 刘虎依言带了二十余名二等带刀侍卫,随他过去,百姓正在不停地推搡着挡在门口的官兵,嘴里不停喊着“除去灾星”等话,官兵们如临大敌,死死守着昭享门不敢有一步退让! “皇后娘娘爱民如子,恩施万民,怎会是灾星,你们休要胡言乱语!”傅恒话音刚落,便听到有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若不是灾星,为什么宫中会死那么多人,为什么京城会有大旱!” 这句话犹如浇到火中的油,令百姓愤怒不已,嘶声道:“不错!上天要惩罚的人是她,为什么要我们一起跟着受罪,为什么要我们活活渴死!” 在这句话后,人群中又有声音传来,“不错,只要皇上处死灾星,上天自然会降雨解我们的疾苦!” 傅恒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刘虎耳边道:“有人在煽事,去将那个人抓出来!” 在刘虎离去后,他又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灾星,皇后娘娘更加不是,天有不测之风云,这是天灾,与人无尤!” 有百姓厉声道:“你不必在这里替她说话,灾星就是灾星,否则今日他们来求雨,老天爷怎么会一滴雨都不下!” 傅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寒声道:“那你们谁又敢保证,处死你们所谓的灾星后,就一定会下雨?谁敢?!”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骚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些百姓被傅恒喝得一震,一时之间倒是没人说话了,然静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人群中传来尖锐的叫喊声,“有官兵抓人了,他们不许我们说实话,要杀了我们,救命啊!” 刘虎此刻已经抓住了在人群中扇风点火的那个人,然他那些话,却是将百姓心中的怒火与恨意悉数挑了起来,情况再次变得混乱起来;而那个人也趁这个混乱从刘虎手中逃脱,重新又混入人群之中。 傅恒怕情况失控,威胁到天坛上的弘历与瑕月,当即命侍卫朝天鸣了一枪,旋即将枪口对准那些骚乱的百姓,大声喊道:“谁再敢乱来,休怪本官不客气!” “左右都要死,倒不如与他们拼了,这样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但是这一回傅恒没有时间去辩别声音的来处,因为百姓被这个声音所鼓动,用力推搡着官兵,情况正在走向失控的边缘! 在这样的推搡中,不断有官兵或是百姓被推倒,情况越来越乱,李文忠急切地道:“傅大人,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他们真的会冲进去,这可怎么办?” 傅恒咬一咬牙,嘶声道:“你们听着,若敢再往前冲,本官就开枪了!退下!都给本官退后!” 为了那一口水,为了那一滴雨,那些百姓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再加上有人从中挑拨,哪里还会听得进傅恒的话,一个劲地往前冲,官兵组成的人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被冲垮! “准备!”随着傅恒这句话,那二十名侍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些形如疯狂的百姓,只要傅恒一声令下,子弹就会毫不留情的射向那些百姓。 “不可以!”李文忠急忙阻止道:“傅大人,这都是一条条无辜人命,您怎么能这样做?!” 傅恒脸色铁青地道:“若不这样做,一旦让他们冲入天坛,李大人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李文忠满头大汗地道:“挑事的那几个人,只要将他们找出来,应该可以控制局面;再说……帝后正在里面求雨,若此处闹出人命来,未免有所不妥,对上天也是不敬。” “上天?!”傅恒嗤笑道:“若上天有灵,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受苦,看着皇上与皇后受日晒之苦而不肯下雨!” 李文忠自为官以来,一直爱民如子,实在不愿看到有百姓伤亡,道:“请傅大人再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设法劝他们退去。” 傅恒看了一眼焦急不安的李文忠,冷声道:“本官明白李大人的心意,本官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一柱香后,他们仍是聚着不肯退去,休怪本官无情!”在李文忠的道谢中,他对刘虎道:“守着昭享门,任何未经允许而踏入此门的人,格杀勿论!” 李文忠拼了性命想要保住百姓的性命,然那些百姓并不明白他的苦心,仍然不停地往前推搡,叫嚷着除去灾星一类的话,看得傅恒不停摇头。 这个时候,弘昼走了出来,看到昭享门混乱的情况,大为皱眉,在听完傅恒的简述后,道:“皇后在烈日下站了那么久,已是极为辛苦,若是再听到他们的胡言乱语,只怕会有危险,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这些人进天坛!” “下官知道,下官定当守住昭享门!”傅恒亦是一样的想法,一柱香的时间,转瞬即过,而李文忠并没有能如他所愿的平息民怨,反而情况越发混乱,但他对于开枪一事,始终不赞同,拱手请傅恒三思再三思。 这个时候,忽地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有人大喊,“官兵开枪打死人了,他们真的要杀我们!”听到这句话,百姓的情绪越发激动,有人扬起手臂大声道:“冲进去,跟他们拼了,杀了他们!” 傅恒脸色铁青地盯着那二十名侍卫,厉声道:“是谁开的枪?!” 开枪镇压,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压住局势,而非这样零星的开枪,如此结果,只会令情况恶化。 那二十名侍卫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表示没有开过枪,傅恒迅速看了一遍,发现枪口确实没有开枪的痕迹,他咬牙道:“又是那些不敢露头的龟孙子,若是让本官找到了,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在他说话间,那些百姓已经冲破了官兵的阻拦,往昭享门冲来,傅恒见势不妙,立即命侍卫开枪,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还没开几枪,便有百姓冲到跟前,与他们抢夺起火枪来,官兵与侍卫虽然加起来过百人,但与成百上千的百姓相比,若不能用火枪,无疑是处在弱势;不一会儿功夫,火枪便被夺下了好几枝,虽侍卫极力阻拦,那些百姓还是冲进去。 “糟了!”弘昼与傅恒当即奔了进去,对守在天坛内的侍卫厉声道:“立刻拦下这些人,万不能让他们接近圜丘坛,快!” 侍卫闻言立刻上前阻拦,倒是顺利将那拨人给拦了下来,但很快便有第二拨第三拨冲进来,令他们疲于应付! 弘昼担心他们冲到圜丘坛,厉声道:“调所有带枪侍卫过来,杀了这些刁民!” “王爷不可!”傅恒急忙阻拦,“如今已经在天坛里面,万不能见血。” 弘昼脸色难看道:“那怎么办,由着他们冲到圜丘坛对皇后娘娘不敬吗?”不等傅恒说话,他再次对那些侍卫道:“立刻去调来,快!” 侍卫不敢怠慢,连忙去调集带枪侍卫,等他带着人过来的时候,那些百姓已经冲到了圜丘坛附近。 弘历看到底下突然出现了一大批百姓,皱眉唤过小五道:“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小五刚下去不久,底下已是传来乱哄哄的叫喊声,渐渐的,那些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下一刻,弘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灾星不除,天不降雨!”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喊着相同的话,过了一会儿,小五奔上来,惶恐地道:“启禀皇上,百姓冲破了顺天府官兵的拦阻,强行冲入昭享门,奴才听傅大人说……说……”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动胎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讲!”面对弘历冰冷的言语,小五硬着头皮道:“他们说口中的灾星,是指……皇后娘娘!” “荒谬!”弘历拂袖寒声道:“皇后爱民如子,母仪天下,岂会是什么灾星,那些百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让他们立刻退下,否则严惩不怠!” 小五无奈地道:“和亲王与傅大人都在命他们退下,但那些百姓疯了一般,怎么也不肯退去,和亲王已经去传带枪侍卫,以防百姓冲上来;傅大人与奴才说,他发现有人故意挑动百姓,很可能是冲着皇后娘娘来,可惜情况太过混乱,没有能抓到挑唆之人!” 弘历瞳孔微缩,冷声道:“朕知道了。”这般说着,他转头对面颊晒得通红的瑕月道:“你已经站了很久了,还是去斋宫歇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朕来处理。” 瑕月忍着喉咙里的干涩,道:“臣妾若是离开,只怕情况会更加混乱;另外,请皇上传令和亲王,切勿伤害任何一个百姓!” 弘历冷哼一声道:“他们胆敢闯入天坛,已是犯了死罪,更不要说他们还口口声声指你为灾星!” 瑕月叹了口气道:“傅大人说过,他们是受人怂恿,实在怪不得他们!” “怂恿也好,自己所为也好,既然犯了事,就该受罚!”不等瑕月再言,弘历已是道:“齐宽,扶皇后娘娘去斋宫歇息,另外,让傅恒调人来守护斋宫,若皇后有一丝闪失,朕唯他是问!” 不等齐宽应声,瑕月已是道:“臣妾不会走的,既是来了,就一定会在这里陪着皇上求得上天降雨!至于那些百姓……”她扫了底下越聚多的百姓一眼,凝声道:“天坛不可染血,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定,皇上怎可破例!” 弘历眸光冰冷地道:“可是不杀一些人,那些百姓就不会知道害怕,不会退下!” “其实他们都是可怜人,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连活下去也成了奢望,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至于指责臣妾为灾星,乃是受人愚弄,他们纵然有罪,也罪不该死!”见弘历不说话,她又推心置腹地道:“还有皇上,若今日皇上杀了他们,来日史书上,就会说皇上残暴不仁,屠杀百姓;臣妾怎忍心让皇上为臣妾背上骂名!” “你不忍心让朕背上骂名,朕同样不忍心你有任何危险!”弘历沉声道:“瑕月,你已经为他们做尽了一切,绝不该再受这样的污辱与谩骂;你是大清的皇后,他们骂你就等于骂朕,等于骂大清的列祖列宗,朕不会允许,更不会纵容!” “皇上……”不等瑕月说下去,弘历已是再次对齐宽道:“还不赶紧扶皇后去歇息?” “主子,咱们……”齐宽话未说完,瑕月已是朝弘历跪了下去,切声道:“求皇上饶恕这些可怜的百姓!” 弘历痛心地望着瑕月,指了那些还在口口声声喊着除去灾星的百姓道:“他们这样骂你,你却为他们求情,瑕月,值得吗?他们会领你的情吗?” “臣妾不需要他们领情!”瑕月摇头道:“从皇上册立臣妾为后的那一刻起,臣妾就是天下百姓之母,试问有那一个做母亲的,会去与自己的儿女计较?真正应该杀的,是那些扇动百姓之人,他们才该死!” 弘历眼中既有欣慰亦有怜惜,“他们心里所想的只有自己,为了他们的一已之私,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真的值得吗?” 瑕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不管他们如何不好,依旧是皇上与臣妾的子民,皇上怎忍心杀了他们!”不等弘历言语,瑕月磕头道:“请皇上开恩!” “你……”弘历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许久,他叹然道:“若朕不同意,你是否就这样一直跪着肯起身?”见瑕月不说话,他有些无奈地道:“罢了,朕答应你,你起来吧!” “多谢皇上!”瑕月欣然谢恩,待得扶了齐宽的手欲起身,忽地腹部一阵发紧,自从月份渐大后,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过一会儿又松开无事,她曾怀过长乐,知道这是正常的情况,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腹部紧得像一块石头,迟迟没有松缓的趋势,反而有些发疼。 见瑕月突然僵在那里,弘历扶住她,紧张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瑕月正欲说话,原本轻微的疼痛忽地加剧起来,腹部下坠,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生生钻出来一样,令她既痛又慌,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吗? 她死死抓着弘历的手,忍痛吃力地道:“孩子……只怕是要出生了!” 弘历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想不到最终还是发生了,急忙拦腰抱起瑕月,厉声道:“立刻传徐太医二人去斋宫!” 在四喜匆匆下去后,他亦抱着瑕月奔下了圜丘坛往斋宫奔去,然未走几步,便被那些红了眼的百姓拦住,那些人皆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皇帝,一时之间有些生怯,不敢与之对视。 弘历眸中掠过深切的厌恶,声色俱厉地道:“滚!全部给朕滚开!” 那些百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便又站定了脚,指了正在忍受剧痛的瑕月颤声道:“她是灾星,她若不死,天就不会降雨!” “灾星?”弘历狰狞地笑道:“朕看灾星不是皇后,而是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自私自利,上天才迟迟不肯降雨!” 听得这话,那些人大着胆子道:“不,她就是灾星,否则这短短几个月,怎么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仪敏贵妃、九阿哥还有大旱之事,她该死!” “你们知道仪敏贵妃因何而死,知道九阿哥因何而死吗?什么都不知道,便在这里胡言乱语!”弘历目光冰冷如欲噬人,“朕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若再不让开,就全部都去死!弘昼!傅恒!” 听得弘历呼喊,弘昼二人当即奔到弘历身边,与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数十枝长枪!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苍天垂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弘历的衣裳突然被人抓紧,低头看去,只见瑕月正用力攥着他的衣裳,吃力地道:“您……答应过臣妾,不会伤他们,君……无戏言!” 弘历眸光冰冷地盯着那些人,眉宇间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一字一顿,“他们该死!” 瑕月痛苦地道:“您……不能这么做,明君……您不能!” 弘历冷冷迫视着那些人,寒声道:“若朕让你受尽苦难,纵然朕真成了史书上的明君又如何,根本名不符实!” “臣妾……求您!”面对瑕月的苦苦哀求,弘历既心疼又难受,他心里明白,瑕月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之人,相反,她龇牙必报,从不会委屈了自己,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他背负上屠杀百姓的罪,他……该怎么做? 望着瑕月的目光,弘历用力咬着牙,直至牙齿咬得发酸,方才艰声道:“让侍卫将这些人格挡开来,不要伤了性命!” 听得弘历这句话,瑕月心中一松,挤出一抹浅不可见的笑容,吃力地道:“多谢皇上……” 不知是因为持枪的侍卫吓住了那些百姓,还是瑕月的话触动了他们的心思,这一次,并没有遇到太多抵抗,让弘历得以迅速抱着瑕月去往斋宫。 容远与宋子华已是候在那里,热水也已经命人去烧了,催产药也寻了宫人去煎,虽然瑕月日子未至,但因为此行有太多的未知,所以他们将所有可能需要用到的药都带齐了,想不到这会儿真派上用场了。 在将瑕月小心翼翼放在榻上后,弘历脸色铁青地对宋子华二人道:“朕将皇后托付给你们,你们二人一定要保皇后母子平安!” “微臣定当尽力而为。”宋子华拱手行礼,在弘历出去后,他担忧地望了神色痛苦的瑕月一眼,处得越久,他越明白瑕月的坚强,也越明白她到底为弘历付出了多少,为这个皇后之位付出了多少,先皇后与她相比,实在是天差地远,她才是与弘历最相配的皇后,希望……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否则……不止是弘历之失,亦是大清之失! 弘历出了斋宫后,望着那群仍然围在百姓,冷笑道:“灾星,你们觉得皇后真是所谓的灾星吗?” 面对他的问话,百姓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人缩着脖子道:“是,民间早有传言,说皇后是灾星,但是皇上不愿相信,如今接连有人死去,又天降大旱,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笑!”说这句话不是别人,正是弘昼,他走过来朝弘历行了一礼,随即对那些人道:“大旱乃是天灾,与皇后何干?你们口口声声说皇后是灾星,可有实据?”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凭据!”那人话音刚落,弘昼便道:“是,今年是发生了许多事,但你如何肯定这些事与皇后有关,这些事可是连钦天监都未曾得知。”说着,他指过那些人,冷声道:“你们可以说与皇后有关,本王也可以说与你们有关,说你们,你们的家人才是灾星!到时候,你们是否引颈自刎,是否杀了你们的至亲?说!” 说……说……说……这个字不断回想在众人耳边,迫得他们说不出一个字来,杀别人容易,杀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却是千难万难。 “可是……”有人勉强想出一句反驳之话,“她若真是天命所归,为何求了这么久,都不见下雨?” 弘昼待要开口,弘历已是先一步道:“朕刚才也在坛上求雨,依你所言,朕也不是天命所归是不是?” 面对一国之君,那些百姓还是胆怯的,若非被逼到了绝路,又有人刻意怂恿,他们根本不敢这样冲进来,更不敢扬言要让弘历杀了瑕月。 “怎么不说话了?”弘历咬了牙道:“朕告诉你们,朕的帝位是先帝所授,祭拜天地,若这还不算天命所归,那什么才是?” “皇后身怀六甲,本不该操劳,但她为了可以求得上天赐雨,坚持要随朕来此求雨;你们冲入天坛,叫器着让朕处死皇后,令皇后动了胎气,她却不顾自己安危,一再为你们求情,不让朕伤你们性命;朕真想问一句,你们的心都是铁打的吗?” 没有了那些个挑唆之人,他们渐渐恢复了理智,再加上皆曾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瑕月为他们求情,一时之间,皆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弘昼忽地惊声道:“皇上,你看,似乎变天了!”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忙不迭抬头望去,果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不复刚才的晴朗。 这个变化令饱受干旱折磨的百姓雀跃不已,有些人已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双手朝天道:“老天爷啊,求你快点下雨吧,给我们一口水喝一口饱饭吃吧!” 弘历抬头,呐语道:“希望……苍天垂怜!” 弘昼在他旁边道:“皇上放心,您与皇后娘娘如此诚心祈求,上天一定会降雨解救这次旱情。” 弘历点点头,赞许地望着弘昼道:“你刚才说的很好,若非那样,怕是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弘昼垂目道:“臣弟说得都是事实,皇后娘娘爱民如子,不该受人如此污辱。” 弘历未再说什么,待得傅恒等人过来后,道:“没有抓到那些煽动民乱之人?” 傅恒满面内疚地道:“请皇上恕罪,那些人十分狡猾,刘虎刚一碰到他们,便大声叫嚷,然后借着引发的混乱逃走,之后隐藏的更加深,令臣无法抓捕;而且,据臣猜测,他们这会儿很可能已经离开。” 弘历唇錋扬起冷冽的弧度,“查清此事,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煽乱,制造出皇后是灾星的谣言,记着,一定要留活口!” 傅恒与李文忠连忙拍袖跪下,“臣等遵旨!” 天虽然阴了下来,但迟迟不见雨水落下,就像只是寻常的一次阴天罢了,令众人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落入深渊,有不堪者,甚至哀哀地哭了起来,他们虽然只是市井小民,却也知道如今的存水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每日从城门外拉进来的水车一天比一天少,很可能,哪一天起来,就再也看不到那些水车了,到时候,他们除非逃离京城,否则等待着的,就只有活活被渴死饿死一途。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永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曾有富户设法打了几口井,但是底下不是没水,就是混浊得很,曾有人因为渴的厉害,不顾混浊连着饮了几大碗,结果第二天便吃不下东西,腹胀如猪,几日后活活腹胀而死,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喝那些水。 瑕月被痛意折磨的昏昏沉沉,隐约听到有人进来,又隐约听到一个人不停地叫她用力,可她是那样的痛,痛到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死死抓着云丝被,忍耐着犹如裂骨一般的痛意。 稳婆满头大汗地道:“二位太医,这样不行啊,皇后娘娘一直使不上劲,如此下去,小阿哥会被活活闷死的!” 宋子华脸色难看地道:“你是京城最出名的稳婆,难道就想不出什么法子吗?” 稳婆苦笑道:“老婆子就算有法子,也得皇后娘娘配合着才行,可是现在……您二位也看到了,皇后娘娘痛得这么厉害,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如今这个情形,怕是只有一个法子了。” 容远面色阴沉地道:“你是说二择其一?” 待得稳婆点头后,宋子华喝斥道:“你若敢去与皇上说,看皇上不砍了你的脑袋!” 稳婆被他吓得面色惨白,六神无主地道:“那要怎么办,我……我不想死,还请二位太医想个法子!” 宋子华忧声道:“徐太医,您是杏林高手,皇后娘娘的情况,可还能用药?” 容远皱紧了眉头道:“催产药已经服食过两次了,不可再次服食,眼下的情况,只能靠娘娘自己,希望她可以清醒一些,用力生下小阿哥,否则……只怕真的只能如稳婆说的那样了。” 宋子华眉头皱得几乎要打结,走到被冷汗濡湿了发丝的瑕月身边,蹲下身在其耳边道:“娘娘,您都听到了吗?微臣知道您现在很痛,但为了小阿哥,您一定要撑着,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千万不要放弃!” 瑕月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听到了宋子华在耳边的话语,但痛苦令她根本没办法使劲,更不要说用力了。 “额娘……额娘……”黑暗中,有人在唤她,瑕月努力睁开眼睛,竟然发现永璜笑意浅浅的站在她面前。 瑕月欣喜若狂,身上的痛楚仿佛一下子不见了,她起身走过去用力握紧永璜的手,欣喜若狂地道:“永璜,怎么会是你,本宫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不等永璜回答,她已是将之用力抱紧,“永璜,额娘好想你,好想好想!” 待得松开后,永璜笑着道:“儿臣也很惦念额娘,不对,该称皇额娘才是了。” “都是一样的。”瑕月一遍遍地抚过他俊挺的容颜,哽咽地道:“你好吗?” “儿臣很好,只是担心额娘。”永璜忧声道:“额娘,您一直都很坚强,所以这一次,也千万不要放弃,知道吗?只有您与十二弟好好的,儿臣在那一边才能够放心。” “十二弟?”瑕月愕然看着他,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腹部,那里高高隆起,对啊,她不是动了胎气要临盆吗,怎么又站在这里,而且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 瑕月抬头想问,却见永璜正在逐渐远去,她慌忙奔去,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只能用力伸出手,“不要!不要走,永璜,不要走!” 那一边,永璜没有伸手,只是微笑道:“额娘,答应儿臣,您一定要撑下去,平平安安生下十二弟,让他代儿臣在您身边尽孝!” “姨娘。”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转头望去,竟然是永琏,他远远站在黑暗中,微笑道:“您说过,我是您生命中最绚烂的彩虹;也曾说过,下一世,让我做您的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唤您一声额娘,我答应了,那您呢,还希望我做您的孩子吗?” “当然是。”瑕月急忙点头,永琏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开心地道:“那您就要坚持了,千万不要放弃了!” 与此同时,永璜的声音再次传来,“额娘!坚持下去!” “永璜!永琏!”瑕月欲要说话,发现他们二人离得越来越远,连忙大声呼喊着,然却没有人回应,反而背过身去,她急忙追上去,却一跤摔在地上,下一刻,一口气憋着喘不上来,令她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正急得团团转的稳婆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急忙道:“娘娘,小阿哥还没有出生,您怎么坐起来了,快些躺下。” 瑕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四下张望了,然目光所及,只有宋子华等人,哪里有永璜他们的踪影。 是了,永璜与永琏已经不在了,自己怎么可能看到他们,刚才……是梦,他们借着梦来让自己撑下去,从腹部传来的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稳婆擦着汗水道:“娘娘,您现在若有力气的话,就赶紧用力,您已经拖了很久,得尽快把小阿哥生下来,否则您与小阿哥都会有危险!” 那厢,宋子华拿了几片参片让瑕月含在舌根下,焦急地道:“娘娘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一定要撑住!” 人参的苦味在唇舌上渐渐散开,瑕月紧紧攥着双手,在剧痛之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绝不可以再失去这个孩子,哪怕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护这个孩子平安! “哇……哇……”所有痛意都随着这声婴儿的啼哭消失,稳婆满面喜色地剪断了脐带,抱起孩子道:“恭喜皇后娘娘,您生了一位小阿哥呢。” “小阿哥……”瑕月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努力伸手道:“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稳婆见她催得急,顾不得为孩子洗去血污,小心翼翼地抱到瑕月身边,讨好地道:“娘娘您看,小阿哥眉清目秀,长得很像您呢,且甫一出生便睁着眼睛,将来必然聪慧过人!” 瑕月小心翼翼抚过孩子柔软如水的脸颊,呐语道:“永琏,是你吗,是你来做本宫的儿子吗?”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倾盆大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孩子自然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是伸出小舌头舔着裹在身上的襁褓,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咕碌碌的转着,瞧着一点都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瑕月将脸颊在孩子的颊上,轻笑道:“永璜,永琏,多谢你们一直守护着本宫,多谢!” 斋宫中众人为了瑕月与孩子又是忙乱又是紧张,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在瑕月临盆的时候,天空越来越阴暗,隐隐有闷雷在云层中作响,但就是迟迟不见雨水落下,过了一会儿,乌云有散开之势,阳光从乌云缝隙之中透了下来,令众人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老天与他们开的玩笑罢了,其实根本没有下雨的意思。 弘历无疑是最焦灼的那一个,不止因为雨水,也因为瑕月迟迟生不下来,时间越久他就越紧张,几次想要冲进去,都生生忍住了,在心里不停地祈求老天保佑;他甚至已经想好,若当真无法两全,就保瑕月,失去孩子他尚可忍受,失去瑕月……他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吱呀!”门开的声音将弘历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唯恐是太医来问他能保哪一个人。 弘昼忽地一脸喜色道:“皇上,孩子,孩子生出来了,您快看!” 听得这话,弘历连忙回头,果见稳婆怀里抱着一个裹着金鲤戏莲的襁褓,她欢喜地朝弘历行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 弘历急忙从她手中接过,当接触到孩子纯真无邪的目光,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睛,哽咽道:“生了,皇后生了!朕的孩子,朕的嫡子!”因为斋宫内殿隔得较远,所以孩子出生时那声啼哭,弘历并没有听到。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雷响,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从再次紧紧聚拢的乌云中落下,打在干旱了数月的地上,打在那一个个欣喜若狂的人身上。 “下雨了!下雨了!”一时之间,整个天坛都是这样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笑,不止是百姓,还有那些侍卫与宫人,从未有一场雨像今日这样令人欢呼雀跃。面对逐渐下大的雨,那些欣喜若狂的百姓仰天张开嘴,喝着从天而降的甘霖,一次次的绝望令他们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希望,却原来,上天并没有放弃他们,有了这场雨水,他们便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望着这倾盆而下的大雨,傅恒朝弘历单膝跪地行礼,满面笑容地道:“恭喜皇上,小阿哥得天庇祐,刚一降生便为大清带来这场挽救无数百姓性命的雨水,功德无量!” 弘昼与李文忠亦回过神来,迭声向弘历道喜,在他们之后,是那些侍卫与宫人,皆一起行礼道喜,令弘历极是高兴。 这个时候,原本在雨中欢呼狂舞的百姓渐渐平静了下来,滂沱的雨水中,他们的神色有些复杂。 “多谢皇上与皇后娘娘为小民们求来这场雨,小民们在此叩谢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紧接着,那些百姓尽皆跪了下去,呼喊之场,响彻天坛! 此间话音刚落,外面便有同样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些没有进入天坛的百姓在呼应,一起叩谢帝后祈雨之恩! 望着跪在雨中诚心叩拜的百姓,弘历心中感慨万千,幸好……瑕月劝阻了他,没有犯下杀孽,否则此时已是血流成河,纵然天降甘霖,事情也难以善了了。 弘历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微笑道:“多谢你,更多谢你额娘!” 在将孩子交给稳婆抱着后,弘历走了进去,瑕月闭目躲在床榻上休息,刚才那番生产,耗尽了她的力气,总算……一切尽如人意! 有些冰凉的指尖被温暖的掌心合住,瑕月有些吃力地睁开眼来,待得看清是弘历后,轻声道:“皇上看过孩子了?” 弘历将她的手举到脸颊边温柔地蹭着,“嗯,瑕月,多谢你为朕生下永璂,更多谢你阻止朕犯下杀孽!幸好……幸好有你在朕身边!”不等瑕月言语,他有些急切地道:“你可有听到外头的呼声?他们不再骂你是灾星,而是真心诚意地感谢你,瑕月,母仪天下,泽被万民――你真真正正做到了这八个字!” 瑕月微微一笑,摇头道:“臣妾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哪有皇上说得这么好。” “不,你就是那么好!”弘历执拗地道:“否则那些百姓怎么会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到此处,他眸光温柔地道:“从今往后,天下万民皆会感你之德,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后。” 瑕月柔声道:“他们怎么想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与孩子安好,大清江山安好,这样……就算老天爷要收了臣妾的性命,臣妾也无怨言!” 弘历当即斥道:“孩子才刚刚出生,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还有啊……”弘历笑意满面地道:“朕可等着你再为朕生一位小公主呢!” “皇上好不知足,刚刚有了小阿哥,又想着小公主,这是不是叫贪心?”面对瑕月的话语,弘历玩笑道:“朕就是贪心,希望能与你儿女双全,你又能拿朕如何?” “儿女双全……”瑕月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露出一抹怆然之色,“臣妾也想,只怕……”不等她说完,一根修长的手指已是抵在唇上,“不要再说没有福气那样的话,永璂就是你福气的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相信朕!” 迎着弘历满是柔情的目光,瑕月笑着点头,“嗯,臣妾相信您!” 弘历笑一笑,抚过她疲惫的面容,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待你醒了之后,朕便带你与永璂回宫!” 瑕月点点头,她确实很累了,这一场临盆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最后若非永璜与永琏托梦,只怕她连生下永璂的力气也没有。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真龙之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瑕月入睡后,弘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内殿,此时外面仍在下着滂沱大雨,那些百姓也依旧欢呼着淋在雨中,他们等这场雨,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 弘历站在偏殿,透过窗格静静望着那些站在雨中的百姓,四喜见状,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可要命侍卫将那些百姓驱离天坛?” 弘历刚刚得了十二子,上天又降下大雨,心情甚好,道:“不必了,由着他们去了。”顿一顿,他道:“传唐齐章来见朕!” “嗻!”四喜依言下去,不一会儿,唐齐章走了进来,朝背对而立的弘历拍袖跪下,“恭喜皇上,不止祈雨解了此次大旱,还多了一位小阿哥!” 弘历回过身,盯了他半晌,道:“朕要你算十二阿哥的生辰八字!” 唐齐章心中一跳,他虽然任钦天监监正不久,但以前一直跟在季长明身边做事,从未听闻哪位阿哥出生时,弘历专程传钦天监算生辰八字的,如今这么说,难道…… 不等唐齐章转过念头,耳边已是再次传来弘历的声音,“为何还不算?” 唐齐章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永璂出生之时,许多人都在,他也是其中之一,所以这时辰是知道的,当即默算起了永璂的八字,也就是四柱。 唐齐章确有一番本事,很快便算好了,恭身道:“启禀皇上,十二阿哥乃是龙子凤孙,在他八字之中带有许多水,鱼跃龙门便化龙,多水对于龙子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而且十二阿哥出生之时,天降甘霖,更是水上加水,所以十二阿哥命格十分尊贵,甚至可说是贵不可言,他……”唐齐章悄悄觑了弘历一眼,没有立即说下去。 “朕要知道永璂所有的命数,讲!”面对弘历的话,唐齐章连忙垂低了头,小声道:“皇上,十二阿哥有真龙之命!” 他这句话令弘历眼皮狠狠一跳,继而露出欣喜之色,盯着唐齐章道:“当真吗?” “微臣不敢妄言!”唐齐章低头道:“真龙出世,必然翻云覆雨,今日这场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好!好!”弘历接着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其心情之舒畅,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帝位可以传予嫡子,可是永琏与永琮皆是命薄之人,还未长大就已经死了,还有永琪,曾以为他是上天选中的继位者,所以上天频频降下祥瑞,结果那些祥瑞皆是愉妃捏造出来的,根本没有什么福瑞。 如今,瑕月为他再生了一位嫡子,而钦天监算出这位嫡子的命格是真龙之位,怎能令他不高兴。 唐齐章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不过……有一件事微臣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面对弘历的询问,唐齐章低头道:“十二阿哥虽然命格尊贵,有真龙之命,但他的八字却有些偏轻,这样的人,往往……往往……易早夭!”说完这三个字,他连忙跪了下去,连大气也不喘! 弘历怎么也没想到,唐齐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愣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刚才的喜意已是荡然无存,脸色铁青地盯着垂低了头的唐齐章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十二阿哥命格尊贵之余,八字偏轻,故易早夭!”这般说着,唐齐章急急道:“微臣是依命书所言,不过……” “够了!”弘历暴喝着打断他的话,后者吓得伏在地上,不敢有所动作,唯恐触怒了弘历。 弘历在偏殿中来回走着,良久,脚步倏然一顿,冷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设法弥补十二阿哥八字上的缺陷,保住他的性命,他若早夭,朕就灭你满门,听清楚了没有?” “微臣清楚!”唐齐章急忙答应,唯恐说慢一些,就招来弘历的怒火。 “退下!”听得这句话,唐齐章如逢大赦,赶紧谢恩准备离去,在双手触及朱红门闩之时,身后忽地传来冷如数九寒天的声音,“这件事若然传扬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唐齐章连忙惶恐地回身道:“微臣明白,微臣就算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说话,他方才再施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待得殿门重新关起后,弘历用力吸着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与不安,这个孩子,寄托了瑕月对永璜与长乐的哀思,他不敢想象,若是永璂再出什么意外,瑕月会有多么伤心,甚至……变成什么样! 四喜是除了弘历与唐齐章之外,唯一听到这些话的人,他想要安慰弘历,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弘历忽地开门走了出去,他连忙跟了上去,随弘历一路来到东侧暖阁,那里,永璂正睡在床上,稳婆与锦屏守在一旁,看到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弘历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床榻前,弯身抱起熟睡中的永璂,这个孩子的眉眼很像瑕月,透着一丝秀气,长大后,定是一个俊秀的少年,而且……文采武功会比他还要出色。 弘历低头吻上永璂的额头,用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要怕,皇阿玛一定会护你平安,不让任何人伤你!” 永璂依旧沉沉睡着,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就算听到了,太过幼小的他,也不会懂这句话的意思。 然,对于弘历而言,这句话却是重逾泰山,是他向瑕月、向永璂许下的诺言,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做到! 这件事被掩埋了下来,除了当时所在的三人之外,再无人知晓,瑕月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此时雨已经停了,阴云散去,橘黄色的天空中竟然挂着两道七色彩虹,令人啧啧称奇。 瑕月被弘历抱着上了辇车,还未坐定,她便道:“永璂呢,他在哪里?” 站在辇车边的锦屏听得这话,连忙掀起一点帷帘道:“主子您别担心,奴婢抱着十二阿哥呢。”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一代贤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闻言,当即伸出手道:“把他给本宫,让本宫好好看看他。”她只在永璂刚生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睡着,直至这会儿才醒来。“ 弘历这会儿亦坐了下来,道:“你刚刚生产,不宜劳累,还是朕抱着吧。”说着,他从锦屏手中接过孩子。 永璂仍是沉沉睡着,望着他可爱的小脸,瑕月却是露出担忧之意,“皇上可有请徐太医为永璂看过,他提前出生了这么久,会否有什么不妥?” 弘历神色一滞,旋即笑道:“放心吧,徐太医与宋太医都为永璂检查过,一切正常,没有丝毫不妥,你啊,就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那就好。”在轻舒了一口气后,瑕月透过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道:“皇上,那些百姓都退走了吗?” 弘历点头道:“在你睡着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自发退走了,虽说田地之前干得裂开,农作物也都死了,但有了今日这场雨,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朕回宫之后,也会颁布政令,免去所有受灾地区今年的赋税,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除此之外,朕会让各府衙门全力助那些灾民重新种植稻谷。” 瑕月欣慰地点头道:“皇上如此仁慈,又肯体恤百姓疾苦,实在是百姓之福。” “皇上起驾!皇后娘娘起驾!”太监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传出去,车辇的轮子亦慢慢滚动了起来,在轻微的摇晃中,弘历伸出一只手握紧瑕月纤细的手掌,温言道:“他们最大的福气就是遇上了你这位好皇后。” 瑕月抿唇轻笑道:“皇上过誉了,臣妾说过,只是做自己该做之事罢了。” 弘历点头之余,又有些感慨地道:“二十二年前,朕初遇你之时,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朕与你会走到今日。” 瑕月娥眉轻挑,玩笑道:“皇上可是后悔了?” 弘历没有笑,反而一脸肃然地道:“与你为夫妻,朕永不后悔!” 瑕月心中有暖流淌过,反握了弘历的手柔声道:“臣妾也是,二十二年前的错,在今日却成了最为正确的事,幸好臣妾遇到了您,也幸好……臣妾没有错过您!” 听得这话,弘历打趣道:“是啊,说朕非礼你,险些毁了朕的名声,还逼着朕纳你为侧福晋;想来没有哪一朝的帝后会有咱们这样的经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瑕月“噗哧”一笑,“原来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耿耿于怀,可要臣妾写一个告天下书,还皇上一个清白?” 弘历朗声笑道:“你这妮子,就知道曲解朕的意思,你说要辅佐朕做一代明君的,既然是明君,他的皇后怎么能是坑蒙拐骗之人,所以你这个告天下书万万写不得,不过……单独写给朕还是可以的,若是写得好,朕可以考虑忘了以前的事情。” “皇上想得可真好。”瑕月轻刮着弘历笔挺的鼻梁,娇嗔道:“以前的事情,不论好与坏,一样都不许忘,因为那是臣妾与您共同的回忆!” 弘历满面宠溺地望着她道:“好,朕不忘,就算是闭了眼也不忘!因为咱们下一世,下下一世,还要再做夫妻!” “嗯!”瑕月轻应着,将头倚在弘历肩上,这一刻,她的人生是圆满的,有一个爱她的夫君;有一个期盼以久的孩子;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同样的,也得到了许多,上天并没有亏待她。 辇车缓缓驶出了天坛,与来时相比,众人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两边依旧有官兵拦路,挡着围聚在路边的百姓,他们的目光随着辇车缓缓移动呢,这一次,不是祈求,不是敬畏,而是深深的感恩! 在冲入天坛的那些百姓退出来后,天坛内所发生事的迅速在百姓之间传来,他们知道,是因为皇后拼命阻拦,犯下重罪的他们才得以平安离开天坛,不必受责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或许容易受人鼓动利用,但他们并非没有眼睛,并非真的懵懂;经过这次的事,他们已然明白,皇后或许出身不如先皇后那样完美,或许没有显赫的家族,但皇后却爱民如子,为了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不顾自己安危出宫祈雨,甚至在动胎气早产时,还一直求皇上不要杀他们;若当时她没有求情,这会儿,怕是已经有许多人被扔到乱葬岗中,而他们的妻儿则在孤苦悲痛之中度日。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跪下,直至所有百姓都跪了下去;这一幕,看得侍卫与宫人惊愕不已,要知道虽然皇权至上,但没人会喜欢跪拜,所以皇帝出巡,若非强令,围观的百姓是不会跪的,就如同今早,因顺天府没有强令下来,所以百姓只是静静地站着,未曾跪拜磕头。 如此,还没有完,有零零星星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而响亮,震彻天际,“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内疚与感激,只能一遍又遍喊着这十一个字,簇拥着曾被他们称之为灾星的皇后! 这样的呼喊,引得弘历与瑕月启帘相望,百姓见到这一幕,喊得更加用力响亮,哪怕喊哑了也不曾停息。 弘历兴奋地道:“瑕月,听到了吗?那是他们对你的感恩与拥戴!” 望着那些跪在路边的百姓,瑕月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激动,走在辇车旁边的四喜笑道:“奴才是康熙末年进的宫,说起来也算是侍候了三朝,却从未见哪一位皇后如娘娘这般受百姓爱戴拥护,实在是恭喜娘娘!” 从天坛到紫禁城,一路过去,但凡有百姓的地方,皆向瑕月所乘的舆车跪拜谢恩,一时之间,瑕月的风头竟是越过了弘历。 对此,弘历不仅不以为杵,反而极为高兴,瑕月希望他成为一代明君,他何尝不希望瑕月成为一代贤后。 夫妻……夫妻,就是彼此希望着对方好,他很幸运,虽然身为皇帝,依旧可以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希望……这份夫妻之缘,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让他此生没有遗憾。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极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沿途所有人都跪拜瑕月之时,有一个人却是躲在人后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离去,而他离去的方向,正是紫禁城。 “你说什么?沿途百姓皆在叩拜那拉瑕月,这怎么可能?!”尖锐的喝斥声在景仁宫响起,叶赫那拉氏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小德子道:“你这奴才,该不会是胡乱说些话来打发本宫吧?” 小德子急忙道:“奴才万万不敢,这一切皆是奴才亲眼所见,那些人一边跪一边不停地说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 “够了!”叶赫那拉氏暴喝打断他刺耳至极的话语,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意,冷声道:“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难道就因为之前那场雨?” 之前,在别人都因为铺天盖地落下的雨欢呼雀跃之时,唯有叶赫那拉氏一脸难看,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会让弘历求到雨,如此一来,她辛苦安排的事,几乎前功尽弃,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这场雨之前,瑕月便动了胎气,从而一尸两命,不过这会儿从小德子口中的话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为了尽快知晓天坛祈雨之事,她特意将小德子遣了出去,以便打听消息。 小德子苦着脸道:“奴才并未冲入天坛,只能事后问那些百姓打听,听说……他们冲入天坛指责皇后是灾星后,皇上调来火枪手,欲以擅闯惊驾之名,将他们悉数处决,但皇后不同意,拦着皇上不让他杀任何一人,后来皇后动了胎气,被迫下了圜丘坛时,仍然忍痛哀求皇上不要伤任何一人;随后皇后临盆,诞下……诞下……” “诞下一个死胎是不是?”叶赫那拉氏一脸期望地看着小德子,然后者的回答,却令她无比失望,“回主子的话,皇后诞下一位……小阿哥,母……母子平安!” “不可能!”叶赫那拉氏面色铁青地拂袖道:“她在烈日下求雨,又受那些愚民刺激,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胡说!都是胡说!” “奴才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确是如此,另外……”小德子吞吐着不敢说下去。 春桃见叶赫那拉氏面色不善,连忙催促道:“还有什么话赶紧一并说了,莫要吞吞吐吐地惹主子不高兴。” 小德子应了一声,心惊胆战地道:“奴才听闻,这场雨就是在十二阿哥出生之时下的,那些百姓私底下在传,说十二阿哥乘风挟雨而来,实在了不得,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皇帝!” “皇帝?!”叶赫那拉氏冷笑连连,“一个罪人之后生出来的儿子,也不敢妄想帝位,简直就是不知廉耻;还有那些人,上天降雨与那对母子有什么干系,竟然跑去谢那对母子,真是愚不可及!” “主子息怒,那些百姓本就是一群愚人,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为了他们动气不值得!”春桃的劝说并没有熄灭叶赫那拉氏心中的怒意,反而咬牙切齿地道:“本宫倒是想不生气,可是……那拉瑕月今日占了这么大的风光,又生下十二阿哥,回来之后,不知要怎么耀武扬威了!”她越说越生气的,走到窗边指着悬着彩虹的天空怒斥道:“都怪这贼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那时候下雨,根本就是存心偏帮着那俩母子,实在可恨!” 春桃与小德子听得心惊胆战,他们从未见叶赫那拉氏发过那么大的火,低头站在那里不敢出声,唯恐惹祸上身。 待得气稍稍消了一些后,叶赫那拉氏寒声道:“辇车还有多久到紫禁城?” 小德子急忙道:“回主子的话,戌时之前应该能到午门。” 见叶赫那拉氏胸口不停起伏,春桃小声道:“主子不必如此生气,虽这次让皇后逃过一劫,但咱们有颖贵妃帮着,想要对付她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这次她有老天爷帮着是她运气,但不是次次都有那样的运气;还有十二阿哥,说是母子平安,但毕竟早产,这身子骨肯定较一般孩子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夭折了。” 她这番话令叶赫那拉氏心情稍好,扶一扶鬓边的珠花,尖声道:“不错,宫里头命薄的孩子又不是一个两个。”这般说着,她道:“走吧,陪本宫去午门,皇上祈雨归来,可不能不迎!” 待得叶赫那拉氏来到午门附近时,胡氏等人已是在了,叶赫那拉氏朝胡氏行了一礼后,站到了她身侧,低声道:“天坛那边的事,娘娘都知道了吗?” “舒妃是指下雨吗?”胡氏幽幽叹了口气道:“真是想不到,老天爷居然如此帮着皇后,数月不见一滴雨,却在今日下了好大一场。” “不止如此,皇后祈雨之时动了胎气,生下一位小阿哥。”听得这话,胡氏飞快瞥了叶赫那拉氏一眼,讶然道:“当真?” “臣妾今日遣了小德子出宫,想要打听天坛那边的情况,哪知得来这么一出消息,臣妾还听说百姓感念皇后救命与祈雨之恩,一路跪送皇后过来呢。” 胡氏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凉声道:“她可真是好命。” “该说是苍天无眼才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居然得苍天这般的眷顾,不是无眼是什么;唉,真是可惜了……”她瞥了胡氏一眼,叹然道:“娘娘间接因她失了九阿哥,她却生下十二阿哥,真是讽刺。” 胡氏双手一紧,面无表情地道:“不要再说了!” 叶赫那拉氏微低了头,没有再说什么,然其眼眸中却有笑意掠过,胡氏越恨瑕月,对她就越有利,最好是他们二人拼个你死我活。 夏晴蹙眉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她刚一过来,便发现叶赫那拉氏与胡氏交头接耳,只是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真是奇怪,胡氏应该很清楚叶赫那拉氏是害死九阿哥的元凶,怎么会与她说起悄悄话来,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般想着,她带着翠竹走了过去,朝胡氏行了一礼后,笑言道:“娘娘刚才在与舒妃说什么呢,似乎很是热闹的样子?” 胡氏眸光微闪,故作不经意地道:“没什么,舒妃问本宫皇上回宫的时辰,不过传话的太监还没有来,本宫也不清楚。” 几乎在她话刚出口的时候,夏晴就知她在撒谎,胡氏明明恨煞了叶赫那拉氏,永玤刚死的时候,她恨不得活剥了叶赫那拉氏的皮,哪会如此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当中一定有事,只是胡氏不说,她也不愿多问,只是在心中暗暗思量着。 正自这时,有宫人疾步奔了过来,待得近前后,朝他们打了个千,恭声道:“启禀诸位娘娘主子,皇上与皇后娘娘仪驾已在十里处!” “知道了!”随着胡氏的言语,宫人起身离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宫人再次来报,这一次距紫禁城已不足五里地。 众嫔妃听得奏禀之后,连忙命宫人取出随身小镜子,整理容颜,好将最美的姿态呈现给弘历。 随着午门大开,辇驾在侍卫与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诸女视线中,诸女连忙朝着那乘辇车跪了下去,齐声道:“臣妾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在她们话音落下后,弘历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辇车,在示意辇车往坤宁宫行去后,抬手道:“平身!” 胡氏直了身子后,上前一步笑盈盈道:“恭喜皇上,求得甘霖,解百姓疾苦!”说到此处,她往弘历身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道:“为何不见皇后娘娘?” 弘历笑道:“皇后祈雨之时,动了胎气,产下一位小阿哥,此时身子虚弱受不得风,所以就不受你们的礼了!” 胡氏故作惊喜地道:“原来如此,不知皇后娘娘凤体是否安好,还有小阿哥,一切皆好吗?” “贵妃不必担心,母子平安。”听得这话,胡氏松了口气,旋即满面笑意地道:“今日真是喜上加喜,不止天降甘霖,皇上还得了一位小阿哥,皇上可得好生庆祝一番。” 叶赫那拉氏笑着上前道:“贵妃娘娘说得是,如此喜事,皇上万不能吝啬了。” 弘历心情甚好,笑道:“好,待得永璂满月之时,必定好生庆祝!”如此又说了几句话后,他带着四喜等人往养心殿行去。 他一走,众女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嫉妒之色,在她们看来,她们每一个人出身皆比瑕月好许多,可是瑕月不止拥有弘历的宠爱,如今更诞下皇子,实在是得天独厚;而且,弘历一直希望可以由嫡子承继皇位,虽然瑕月是继后,但她生的孩子仍然是嫡子,所以……弘历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这位十二阿哥,让她们怎么能不嫉妒。 在陈氏等人离去后,夏晴走到胡氏身边,道:“臣妾想去坤宁宫探望皇后,娘娘可要一同去往?” 胡氏瞥了一眼还未离去的叶赫那拉氏,道:“惠妃先去吧,本宫还有些事,晚些再去看望皇后娘娘。” 夏晴点点头,屈身行礼之后,带着宫人离去,而胡氏则与叶赫那拉氏一起走在路上,此时,夜幕已如一张巨翼,笼罩了整个人紫禁城,仅余天边还有些许霞光。 胡氏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对跟在叶赫那拉氏身后的小德子道:“你在外头都打听到了什么,仔细与本宫说来。” 小德子朝叶赫那拉氏看了一眼,待得后者点头后,将宫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听得胡氏冷笑不已,“真是可笑,一个不断伤害别人的人,居然可以得到万民跪拜景仰,舒妃,你说本宫该笑还是该哭?” 叶赫那拉氏勾起饱满如玫瑰花瓣的双唇,笑言道:“无谓笑更无谓哭,只要认清谁是咱们的敌人便行了。” “皇后是,你……”胡氏转头盯着叶赫那拉氏隐藏在夜色中的双眸,凉声道:“你也是。” 叶赫那拉氏欠身道:“娘娘错了,臣妾从来无心与您为敌,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保,只是阴差阳错,这才……” “够了!”胡氏打断她的话,用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道:“皇上并非昏庸之人,想来他已经发现此次**是有人在暗中怂恿,万一让他找到你阿玛遣去的那些人,从而供出咱们来,那可就麻烦了。” 叶赫那拉氏自信地道:“娘娘放心,那些人皆是从外乡寻来的,明日一早,就会遣他们离开京城,到时候任皇上如何搜查,都找不到他们。” 胡氏蹙眉道:“京城九门戒备森严,且经此一事,皇上定会让九门加强戒备,你当真有信心安全送他们离京吗?” 叶赫那拉氏笑言道:“臣妾何时说过大话欺骗娘娘,自然是真是。”见胡氏犹有疑色,她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娘娘,其中一位城门官是我阿玛的至交好友,他原本也在朝中为官,只因犯了错这才被贬为城门官。” “原来如此。”胡氏颔首之余,叮咛道:“你记着,明儿个一早,就立刻送他们走,切不要耽搁了,还有,一定要离得远一些,如此才能保你我两家安宁。” “娘娘放心,臣妾一早就与阿玛说过,他知道怎么做。”这般说着,叶赫那拉氏凝声道:“不过,这次的事让皇后躲过,以后想再对付她可就难了,娘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胡氏凉声道:“不必那么担心,她如今对本宫没有起疑,对付她有的是机会,不过得等合适的时候,过于急燥,只会坏了大事。” 叶赫那拉氏那样说,是想试探胡氏是否还有心对付瑕月,听得她这么说,当即放下心来,垂目道:“臣妾明白,臣妾一切听从娘娘吩咐;只是辛苦娘娘了,要对着皇后强颜欢笑。” 胡氏眸光冰冷地道:“只要能替永玤复仇,不论要本宫做什么,本宫也会坚持去做。”说着,她抬起头望着悬在半空中的明月,喃喃道:“永玤,等着,额娘一定会替你复仇,一定!”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蹊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胡氏等人逶迤远去后,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望着胡氏离去的方向。 良久,有近乎惊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真是想不到,颖贵妃竟然与舒妃勾结加害皇后娘娘,她……她是不是疯了,九阿哥可是舒妃害死的,怎么反而恨起皇后娘娘来,这……这根本就说不通。” 说话的是翠竹,胡氏与叶赫那拉氏的对话,一字不拉地落在她耳里,但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夏晴默然站在一旁,犹带着一丝湿意的夜风吹起她颊边的流苏,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道:“没什么好说不通的,舒妃定是将本宫与她说的话告诉了颖贵妃,从而将九阿哥被害死的事情,推到了本宫与皇后身上。” “您与她说的话?”翠竹低头想了一会儿,惊呼道:“您是指魏答应那桩事?” “不错,以舒妃的心思,不会看不出来本宫是在离间她与魏静萱,但她依旧依着本宫的意思去做了,因为相比本宫,她更忌惮魏静萱。” 翠竹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可就算是这样,也怪不到皇后身上,为何颖贵妃这么恨皇后娘娘?” 夏晴瞥了她一眼,凉声道:“你不曾做过母亲,是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思,更不要说是一个承受了丧子之痛的母亲心思。” 翠竹不服气地道:“就算奴婢不明白,颖贵妃也不能是非不分,皇后娘娘对她有多好,她应该很清楚,怎能恩将仇报。” 夏晴叹了口气道:“只怕她满脑子只有仇恨,早就已经分不清了,至于舒妃,想来颖贵妃也并非真正与她结盟,待得除了本宫与皇后之后,她就会转头对付舒妃,至于后者……想来也是一样的心思。” 翠竹跟着叹气,痛声道:“若是皇后娘娘知晓一心害她的人是颖贵妃,不知会有多伤心。”这般说着,她小声道:“主子,咱们可要现在就去坤宁宫。” 夏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听她们说话,一时半会儿之间,应该不会再动手,所以还是等明日再告诉皇后娘娘吧,省得她夜里难以入眠。唉,只可惜,再瞒也只能瞒得这么一夜,若然可以,本宫倒是想瞒上一世。” 一夜无语,待得翌日起床梳洗之后,夏晴来到坤宁宫,她与瑕月一向要好,又时常过来,所以未经通传便走了进来,到了内殿,只见瑕月半坐在床上,在其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正是永璂;齐宽与锦屏二人似在争执着什么。 瞧见夏晴进来,瑕月笑道:“惠妃来得正好,赶紧说说,永璂到底像谁多一些,省得他们两争个不停。” 听得这话,齐宽连忙道:“惠妃娘娘,您瞧瞧,十二阿哥是不是像皇上多一些,锦屏偏要与奴才做对,说更像主子” 锦屏不服气地道:“奴婢哪有胡说,娘娘您瞧十二阿哥的眉眼,与主子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再说又是主子生的,可不是更像主子吗?”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夏晴不禁笑道:“十二阿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孩子,像谁多一些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平安喜乐,无病无灾,你们说是不是?” 齐宽与锦屏本就是玩笑之争,并非真要分什么对错,见夏晴这么说,逐不再争执,齐宽笑道:“惠妃娘娘说得不错,十二阿哥喜乐平安,无病无痛,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锦屏用力点头道:“十二阿哥是龙子凤孙,一定会钟天下之福气与灵秀于一身。” 夏晴微微一笑,上前道:“娘娘,能否让臣妾抱一下十二阿哥?” “自然可以。”瑕月将永璂递给夏晴,后者小心翼翼地接在怀中,永璂刚吃过奶,正甜甜地睡着,握得紧紧的小拳头举在颊边,当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夏晴握一握他小小的拳头,笑言道:“十二阿哥虽然早生了一些日子,不过这份量倒也不轻。对了,娘娘可有请太医看过十二阿哥?” 瑕月笑道:“瞧过了,说是一切都好,也算是让本宫安了心。” 夏晴笑笑,转而对齐宽道:“给小阿哥喂奶的那两位奶娘底细都查清楚了吗,可有疑处?” 齐宽躬身道:“请惠妃娘娘放心,那两个奶娘内务府派人看了半年,不止查了他们一家的底细,还连着往上查了三代,都无可疑。” 夏晴点点头,“那就好,不过纵然是瞧着无可疑,你们几个也要多盯着一些,切勿大意!” “奴才知道。”在齐宽应声后,瑕月打量了夏晴一眼道:“惠妃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夏晴将孩子放到瑕月身边,她知道昨夜的事必然要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残忍,不知该如何出口。 瑕月见她迟迟不语,疑声道:“究竟是什么事令惠妃如此忌讳,连本宫也不愿说。” “臣妾不是不愿说,而是……”夏晴叹了口气,就着锦屏端上来的绣墩坐下后咬唇道:“怕令娘娘伤心。” 听她这么说,瑕月心中越发好奇,“与本宫有关?” 夏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昨日娘娘辇车还未进入宫之前,臣妾曾见颖贵妃与舒妃窃窃私语。” “她们二人?”瑕月黛眉一挑,惊讶地道:“可知她们在说什么?” “臣妾当时没听清,不过后来却是听清楚了。”说着,夏晴将昨夜所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在她说完后,殿内久久没有声音,静得可以听到外面秋风拂过的声音。 “这不可能!”齐宽第一个出声,激动地道:“颖贵妃与舒妃之间有杀子之痛,怎么可能与她同谋。” 锦屏忍着心中的惊骇道:“难不成……颖贵妃不知道九阿哥的事是舒妃嫁祸魏氏所为,这才被她利用?” “更不可能,当日颖贵妃恨舒妃入骨,便是猜到了这些,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事……这事……”齐宽连着说了两遍方才勉强接下去道:“实在蹊跷得紧。”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纸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绞着手指没有说话,她心里也是一并的想法,若非这些话出自夏晴之口,必会以为是有人存心离间瑕月与胡氏的关系。 瑕月神色还算平静,凝声道:“依你所言,本宫昨日遭受之事,皆是胡氏与舒妃布下的陷阱?” “不错,幸好娘娘您吉人天相,又求得上天降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般说着,夏晴有些气愤地道:“娘娘可还记得她劝娘娘陪皇上一起去祈雨的事,根本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包藏了祸心;臣妾……”夏晴有些恼恨地道:“真不知该说她狡诈还是愚蠢得很,竟然宁愿相信舒妃也不相信娘娘!” “会不会……其实颖贵妃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夏晴言词凿凿,齐宽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本宫也想这样想,但……本宫亲耳听到她说这些话,亲耳听到她咬牙切齿,恨煞皇后的声音,难道都是假的吗?”夏晴已是不记得自己在知晓这件事后叹了多少次气了,只是觉得怎么都叹不够,曾说过要守望相助,要相互扶持,原来都是假的,胡氏对她们根本没有什么信任。 齐宽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嗫嗫地道:“难道……颖贵妃当真如此忘恩负义吗?” “吱呀!”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有一个悦耳的声音落入他们耳中,“你们在说谁忘恩负义?” 夏晴怎么也想不到胡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且还听到了她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胡氏笑吟吟地走进去,朝瑕月行了一礼道:“昨日匆忙,臣妾还曾来得及恭喜娘娘,您不止求得上天降雨,为百姓解除干旱之苦,还诞下十二阿哥,实在是可喜可贺!”说着,她望了熟睡的永璂一眼,笑言道:“臣妾听闻,昨日那场雨下来的时辰,正好是在十二阿哥诞生之时,说不定那雨就是十二阿哥带来的,甫一出生便积下如此功德,往后可是了不得。” “不过是凑巧罢了,哪有贵妃说得这般玄乎,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贵妃在说什么神怪故事呢。” 胡氏抿唇一笑,旋即望向脸色有些僵硬的齐宽,“对了,你刚才在说谁忘恩负义?本宫吗?” 齐宽回过神来,觑了瑕月一眼,嗫嗫地道:“没……没什么,奴才随口胡说。” 胡氏乃是心思玲珑之人,看到齐宽这个样子,哪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当下道:“是否出什么事了?” 夏晴冷声道:“出什么事,娘娘应该最清楚,怎么反倒问起咱们来了?” 胡氏讶然道:“本宫也就刚才进来时听到齐宽说了这么一句,怎么会是最清楚的呢。”在仔细打量了夏晴一番后,她道:“惠妃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敢问娘娘,昨日离开午门之后,您与何人在一起?”夏晴本不欲这么快与胡氏翻脸,但一来胡氏听到了他们的话语,不是那么容易搪塞过去的;二来,看到胡氏这般装模作样,心里实在有气。 胡氏面色倏然一变,直直盯着夏晴,那一双杏眼里的瞳仁深得难以见底,许久,她缓缓道:“惠妃这么问,就是看到本宫与舒妃在一起,甚至……听到那些话了?” 夏晴冷笑道:“你自然不希望臣妾听到,可惜,纸包不住火,这天底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说到此处,她痛声道:“臣妾真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厚待于你,你竟然……与舒妃勾结,加害皇后娘娘,她给你灌了什么迷汤,又或者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连九阿哥的仇都忘了!” “本宫没有忘!”胡氏激动地道:“永玤的仇,本宫这一辈子都没有忘!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怆然道:“惠妃你敢说永玤的死,与你与皇后无关吗?” 夏晴目光一缩,眸中蒙上一丝哀凉如冬日清晨的雾气,声音有些发颤地道:“她果然与你说了这些,不错,确实是臣妾挑唆舒妃对付魏氏,但臣妾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更不曾想到,会害的九阿哥无辜枉死,九阿哥出事后,臣妾也一直自责内疚!”她忍着眼底的泪意,哽咽道:“臣妾说这些,不是想求得娘娘谅解,也不是想推卸什么,只是……娘娘应该明白,舒妃才是元凶,才是最该为九阿哥之死负责的人,您怎么可以与她为伍,谋害皇后娘娘?你良心过意得去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怎么枉为人?” 胡氏哂然一笑,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意,“原来惠妃是这样想本宫的吗?” 夏晴摇头,怆然道:“臣妾也不愿,但娘娘与舒妃的对话,是臣妾亲耳听到,臣妾就算想骗自己也做不到。” 胡氏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直不曾说过话的瑕月,“娘娘呢,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瑕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道:“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这条纸条,应该是贵妃派人送来的吧?” 夏晴愕然道:“什么纸条?” 齐宽恍然道:“是了,昨日奴才扶主子准备去养心殿的时候,江丰说有人将一张纸条交给他,让他千万要交给主子,至于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奴才就不知道了。” 不等夏晴询问,瑕月已是摊开了纸条,让所有人皆可看到上面的字,字不多,只有四个――千万忍耐! 胡氏嫣然一笑,垂目道:“娘娘与臣妾相识颇久,当能辩得出这上面的字,并非臣妾字迹,娘娘如何说是臣妾送来的?” “本宫之前一直在想,这张纸条是何人送来的,此人为何能够事先知道天坛会有大乱,若说是想害本宫,那此人又为何要提醒,这一连串的问题令本宫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惠妃与本宫说,贵妃与舒妃合谋害本宫的时候,方才猜到,这张纸条极可能是贵妃送来的,至于上面的字……”瑕月笑道:“这四个字,虽一笔一划却没有字韵,尤其像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所写,贵妃当然不会是孩童,但却可以左手写字,对吗?” 胡氏深施一礼,含笑道:“娘娘睿智,令臣妾佩服之至!”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反客为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们这番对话,将夏晴等人看得莫名其妙,瑕月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抿唇笑道:“还不明白吗,颖贵妃是假意与舒妃同谋呢!” 夏晴恍然之余,又疑惑地道:“既是这样,她为何还要劝娘娘登天坛求雨,不是该设法劝阻,并将舒妃的阴谋告之皇上吗?” “无凭无据,就算告诉了皇上,也不会重责舒妃,再说……”胡氏幽幽叹了口气道:“当时百官已经上奏皇上,惠妃觉得,娘娘一味逃避,真的好吗?” “可至少会安稳许多。”面对夏晴的话,胡氏点头道:“本宫不否认惠妃的说法,但本宫同样不否认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直以来,娘娘最遭人诟病的,莫过于出身,正因为这样,不论是先皇后,还是舒妃、魏氏,都一再拿娘娘的出身做文章,若这件事不解决,就算避过这次的事,依然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谁敢保证,每一次都避得过?与其这样被动,倒不如反客为主,出身不够,就用德行来弥补。”说到此处,胡氏笑道:“昨日的事,臣妾都已经听说了,百姓感念娘娘恩德,一路叩拜,简直当成是活菩萨一般;以后,哪个若敢再说娘娘是灾星,怕是立刻就会被京城的百姓殴打至死呢!” “万一昨日没有下雨呢,贵妃可曾想过这个问题?”面对瑕月的问题,胡氏垂目道:“臣妾想过,就算没有下雨,只要娘娘能够忍耐,情况亦不会太坏;不过臣妾承认,臣妾确实在娘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娘娘您推上了赌局进行一场豪赌,臣妾以下犯下,蒙骗娘娘,若娘娘要降罪,臣妾甘愿领受。”说着,她屈膝跪了下来。 “本宫一直以为贵妃是个谨慎之人,想不到竟然如此大胆。”说话间,目光落在胡氏髻上的镂银双蝶步摇上,自从永玤过世后,胡氏的饰物便是再简单不过的银饰,那些好看的金玉首饰,皆被她收了起来。 胡氏苦笑道:“臣妾自己也没有想过,但是昨日那场赌,臣妾并不后悔,若是重新来过,臣妾仍然会做一样的选择!”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本宫明白,若本宫处在你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说着,她身子往前倾了几分,亲自扶起胡氏,“多谢你愿意相信本宫,更多谢你替本宫解决了后顾之忧,令本宫不必再担心以后有人拿本宫的出身做文章。” 胡氏低头一笑道:“不瞒娘娘,确实刚听叶赫那拉氏说娘娘与惠妃与永玤的死有关时,臣妾确实很生气,也确实差一点被她说动想要对付娘娘与惠妃,幸好悬崖勒马,认清谁才是真正该死之人;所以就假装被舒妃说动,与她一起对付娘娘,一来可以知悉她的诡计,二来也可趁机抓她的证据!” 瑕月欣慰地道:“难为你还能守住灵台一丝清明,没有受舒妃利用。” “臣妾虽然有些糊涂,但尚能分得清谁对臣妾好,谁对臣妾不好,叶赫那拉氏才是最该死的人。其实……那日娘娘与惠妃在御花园说话之时,臣妾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可有生本宫的气?” “有一些,不过臣妾明白,永玤出了事,您与惠妃心里的难过不会比臣妾少。” “难为你了。”如此说了一句,瑕月道:“你这会儿将计划合盘托出,可是已经找到了对付舒妃的法子?” “不错。”胡氏眸光冷凛地道:“臣妾昨夜借机套舒妃的话,得知她今日一早,就会将那些煽动民乱之人送出京城,京城九门之中,有一道城门的守城官是叶赫那拉氏阿玛的至交好友,所以他们会从那道门的走;一旦离开京城,想再找到他们可就难了。” 夏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这么说来,这会儿他们岂非已经悉数出城了?” 胡氏神色诡异地笑道:“舒妃倒是想,不过……若是一切顺利的话,那些人应该已经被拦下来了。” 瑕月惊讶地道:“哦?你将消息传出去了?但是昨夜宫门已闭,你怎么传出去的?要说今儿个一早送出去的,怕是已经晚了,拦不住那些人。” 胡氏低头一笑道:“不敢隐瞒娘娘,臣妾买通了一位当夜交班的侍卫,请他当完班回去时,将臣妾的信送到父亲手中,如此才能先叶赫那拉氏一步;虽说这样做会有些危险,但时间那么紧迫,臣妾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说话间,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李四求见,胡氏一听,连忙道:“娘娘,臣妾今早遣了李四去打听确切消息,他这会儿过来,定是都打听清楚了。” 瑕月点点头,示意宫人传李四进来,后者打了个千儿后,有些兴奋地对胡氏道:“老爷昨夜接到侍卫送去的信,查到他们会从朝阳门的走,所以一早派了人在那里拦截,然后匿名送去顺天府,这会儿,那些人正在顺天府受审呢!” “好!”胡氏兴奋地道:“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舒妃,本宫看她这次还往哪里逃!” “舒妃的气数尽了。”这般说着,瑕月有些担心地道:“不过这件事,贵妃你也曾牵涉其中,若舒妃被查,本宫担心你也会有危险。” 胡氏连忙道:“臣妾就是为此而来,虽然臣妾已经极力避免直接出面,但是正如娘娘所言,多少有些牵扯;所以,若舒妃到时候咬着臣妾不放,还请娘娘为臣妾美言几句!” 瑕月笑笑道:“你帮了本宫这么大的忙,本宫怎会不帮你,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多谢娘娘。”听得她这么说,胡氏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瑕月在弘历心中的地位,她替自己说一句,胜过别人说上十句百句。 见她们说完了正事,夏晴朝胡氏屈膝,有些愧疚地道:“刚才冤枉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难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本宫隐瞒在先,怎么能怪你呢。”胡氏拍拍她的手道:“之前的事,你也好,本宫也好,都别放在心上了。”说着,她望着景仁宫的方向,冷笑道:“本宫现在就看着叶赫那拉氏怎么死!” 这会儿景仁宫中虽然有许多宫人,却静得犹如死城一样,一个个皆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里,没人敢发出声音。 叶赫那拉氏面色阴沉地坐在殿内,在她面前站着小德子,后者紧张地手心直冒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叶赫那拉氏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小德子浑身一颤,低声道:“回主子的话,明大人传消息进来,说原本应该从朝阳门离开的那些人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拦了下去,而且……而且扭送去了顺天府,情况很是不好,问娘娘有没有什么法子;还有,那些人知道事先等在朝阳门,显然是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这件事一直很隐秘,明大人事后也查了知晓此事的人,并无可疑,所以想问问主子,是否您这里出了什么纰漏?” “呯!”叶赫那拉氏重重一拍扶手,盯着春桃与小德子寒声道:“这件事除了本宫之外,只有你们二人知晓,说,是谁泄的密?!” 春桃与小德子慌忙跪下,急急否认,春桃更是道:“奴婢打从一入宫就跟着主子,怎么会背叛主子,再说,主子若是出了事,对奴婢能有什么好处。” 小德子跪言道:“奴才虽不及姑姑在主子身边侍候的时间长,但对主子一向忠心耿耿,绝不敢做任何不利主子的事,还望主子明鉴!” “一个个说得可真是好听,但整个景仁宫,除了本宫之外,晓得这件事的只有你们二人,不是你们传出去的,难道是本宫吗?” “当真与奴婢无关。”春桃委屈地说着,这个时候,小德子忽地眼皮一跳,急忙道:“主子,您说会不会是颖贵妃,奴才思来想去,她最是可疑!” 春桃连连点头道:“是了是啊,奴婢与小德子皆是对主子忠心耿耿,只有颖贵妃,咱们不知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指不定就是她泄露出去的。” “你们不必想事情推到颖贵妃身上,她根本……”叶赫那拉氏想说胡氏根本不知道那些人会从朝阳门离开,然说到一半,倏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她曾亲口告诉胡氏,会安排那些人离开,虽然不曾提及朝阳门,但她曾说过,城门官是她阿玛的至交好友,由朝官被贬为不入流的城门官,有了这个线索,只要稍稍一查便能知道是哪个城门。 难道……真是胡氏? 不会的,胡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想着要取那拉瑕月与夏晴的性命,怎么可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再者,那个时候宫门已关,她怎么能将消息传出去。可是……仔细想来,胡氏昨夜的话,很像是在套她的言语。 叶赫那拉氏越想越乱,思忖良久,她起身道:“备肩舆,本宫要去长春gong。” 小德子不敢怠慢,赶紧下去准备,随后与春桃一起随叶赫那拉氏去往长春gong,岂料到了那里,叶赫那拉氏竟然不在,待得知她是去了坤宁宫后,叶赫那拉氏的脸色越发难看。 “主子,既然贵妃娘娘不在,不如咱们先行回去吧?”面对春桃的提议,叶赫那拉氏冷声道:“不必了,本宫就在这里等贵妃回来。” 见她坚持,春桃只能与小德子一起随她去了偏殿等胡氏,待得宫人第三次添茶后,胡氏终于出现,只见她笑盈盈地道:“让舒妃久等了,实在是本宫的不该!” 叶赫那拉氏起身行了一礼,试探地道:“臣妾听宫人说,娘娘去了坤宁宫?” 胡氏一愣,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是啊,昨日已是推了惠妃没有与她一起过去,今儿个若是再不去,怕是会招人话柄。”待得就着李四的手坐座后,她打量着叶赫那拉氏道:“舒妃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是。”叶赫那拉氏犹豫了一下,道:“原本今日一早该从朝阳门离去的那些人,被一群来历不明之人给拦了下来,并扭送去了顺天府。” 胡氏故作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舒妃可知是何人所为?” 在胡氏说话的时候,叶赫那拉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并未从中看出什么可疑,难道此事与胡氏无关,可若不是胡氏,又会是谁呢? “舒妃?怎么不说话?”胡氏的话将叶赫那拉氏自沉思中惊醒,在椅中欠身道:“臣妾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阿玛说他所用的,都是使了多年的老人,按理来说不会做出背主弃义的事,至于臣妾这边,除了春桃与小德子之外,便只与娘娘说过,实在……” 胡氏倏然打断她的话,冷声道:“舒妃这么说,就是怀疑本宫了?” “臣妾不敢。”叶赫那拉氏赔笑道:“臣妾只是想着,会否是娘娘身边的人多嘴,一时不慎将事情传了出去。” 李四与秋菊已是知晓了胡氏真正的心意,为免胡氏被叶赫那拉氏怀疑,连忙跪下道:“启禀主子与舒妃娘娘,奴才二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件事绝对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 胡氏冷哼一声道:“舒妃都听到了?再者,就算他们真的传了出去,那么晚的天,宫门早就关了,如何告之宫外?若说等到今儿个宫门开,那可就来不及了;依本宫看来,问题多半是出在你阿玛那边,舒妃不妨告诉你阿玛,让他再仔细查查身边的人,莫因为用得久了,就粗心大意,要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娘娘说的是,臣妾待会儿就修书给阿玛,不过眼下最担心的,还是那些被带去顺天府的人,万一他们受不住刑,将咱们都给供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胡氏思索片刻,叹然道:“可惜本宫家族之中,并无人在顺天府做事,否则还能想想法子,不知明大人那边,是否能寻到关系。”胡氏口中的明大人就是舒妃的阿玛,叶赫那拉??叙明。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上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仔细想了一下,道:“依着臣妾的印象,倒是有一个,是臣妾的堂叔,但只是寻常小官吏,怕是说不上什么话。” “舒妃入宫已有十年,十年时间虽不足以沧海变桑田,但也能够发生许多事,或许他如今已经高升了呢?不管怎么样,既然有希望,就一定要试一试。” 叶赫那拉氏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逐道:“好吧,臣妾一并修书送出宫去,看堂叔能否帮得上忙,但是主审此事的是李文忠,他一向油盐不进,只怕就算堂书掌了些权,也难以说动他放过那些人。” “这个……”胡氏神色为难地道:“李文忠那个人,本宫也曾听皇上说过,确实不易对付,但是要绕过他又……”说到此处,她忽地话音一顿,面上露出迟疑之色,徐声道:“本宫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舒妃是否有胆一试。” 叶赫那拉氏精神一振,连忙道:“娘娘请说。” “你我所担心的,就是那些被抓去顺天府的人,若是……在招供之前,那些人就暴毙身亡了呢?” 她的话令叶赫那拉氏眼皮狠狠一跳,带着一丝颤音道:“娘娘是要臣妾设法杀了这些人?” “不错,只要那些人死了,就死无对证,就算皇上疑心,也无法定咱们的罪。而且,此事做起来也不难。”胡氏言叹然道:“本宫知道这个法子有些狠毒,也颇伤阴德,但这一时半会儿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至于做与不做,就看舒妃的意思了。” 叶赫那拉氏倒是不怕伤什么阴德,只是一时除去那么多条人命,怕是会引起顺天府震动,万一留了破绽或是口风不严被弘历查出来,那可就罪上加罪了;可是正如胡氏所言,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想了许久,叶赫那拉氏咬一咬牙道:“好,那就依贵妃娘娘的意思去做。” 胡氏神色凝重地道:“既是决定了,就要快些动手,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叶赫那拉氏点点头,她心里惦念着这件事,也没心思多坐,匆匆离去,李四在关了殿门后,小声道:“主子,您既然不是真心与舒妃同谋,为何还要帮着她出谋划策?” “出谋划策?”胡氏冷笑道:“本宫这是在送她去鬼门关呢!” 不等李四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胡氏又道:“立刻去盯着景仁宫,若有景仁宫的宫人欲离开紫禁城,就将之拦下,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搜出他所藏的书信,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宫给你们担着!” 秋菊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故意给她出主意的,好哄她写那封书信,如此一来,就算顺天府查不出什么来,单凭那封书信,也能将舒妃定罪了!” 胡氏冷然一笑,道:“不错,本宫说过,一定要为永玤报仇,魏静萱如今被囚禁在永寿宫中,一时难以下手,就只有拿舒妃来开刀了,否则她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 李四恍然之余,又有些担心地道:“但是……她一旦被定罪,必然会将主子供出来,就算到时候有皇后娘娘帮着您说话,令皇上不会重责于您,始终会有些牵连,不如先等一等,待有万全之策时再……” “本宫一刻都等不下去!”胡氏激动地道:“本宫现在一闭上眼,就会梦到永玤,说他在下面很冷很难受,还问本宫为什么一直不替他报仇,问本宫是不是忘了他这个儿子?” 胡氏朝空中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垂泪呐语道:“没有,永玤,额娘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忘记过为你报仇!你放心,很快……叶赫那拉氏就会死了,至于魏氏,你再给额娘一些时间,额娘一定会取她的贱命!永玤……” 许久,胡氏松开手,拭去颊边的泪水道:“就算……是受牵连,本宫也一定要叶赫那拉氏血债血偿!” 李四晓得自己劝不动她,叹了口气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景仁宫盯着。” 在李四准备开殿门出去的时候,胡氏忽地唤住他,“慢着。”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面对李四的言语,胡氏皱一皱眉道:“秋菊,你随李四一起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本宫担心叶赫那拉氏会耍什么花样。” 秋菊知道胡氏此刻最在意的,就是找到叶赫那拉氏的罪证,未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与李四一起出去。 胡氏料得没错,叶赫那拉氏一回宫,便立刻命小德子磨墨,写下一封书信,待得墨迹干透后,装入信中,之后又写了一张手谕盖上四妃之印,正欲与信一起递给小德子,忽地又收了回来,只将手谕递给他,“拿去给敬事房领腰牌然后出宫。” “嗻!”小德子应了一声,欲要去接信,叶赫那拉氏摇头道:“不必了,这封信本宫会让春桃送出宫。” 小德子一愣,旋即道:“那奴才去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出宫去就行了,过个一两个时辰再回来。”叶赫那拉氏低头盯着手中的信,沉声道:“这封信关系重大,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你先出宫,若皇后那边派人盯着此处,就会被你引开,然后春桃再带着信出宫去见本宫阿玛。” “奴才明白了,那奴才这就去敬事房。”待得小德子离去后,叶赫那拉氏又写了一封手谕,然后连着信一起交给春桃,肃声道:“记着,这封信除了本宫阿玛之外,切不可让第二人看到,否则不止本宫有事,你们几个也休想活命。” 春桃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在贴身之处,恭声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平安将信送到明大人手中。” “去吧!”在得了叶赫那拉氏的话后,春桃亦离开了景仁宫,到了敬事房,那里的当值太监看到她有些惊讶地道:“春桃姑姑过来,难不成也是要出宫吗?” 春桃笑一笑道:“是啊,主子吩咐了一些事情,已经拖了几日了,得赶紧去办好才行。”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谕递了过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值太监一边检查着手谕一边好奇地道:“德公公刚才也来领腰牌也出去办事,怎么你们俩个都要出宫?” 春桃若无其事地道:“他是自己家中有些事情啊,主子央不住他哀求便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当值太监确认手谕无误后,取出一块腰牌递给春桃,“回宫的时辰,姑姑想来也知道,不必我再重述了。” “嗯,多谢。”这般说着,春桃攥紧了腰牌往神武门行去,刚走到一半,便听到前面传来嘈杂之声,待得走近了之后,发现有两个太监正在那里扭打,他们打得很厉害,连帽子也掉了,宫中规矩森严,很少有宫人敢当众打架,这两个人胆子可真大。 春桃记着叶赫那拉氏的吩咐,不想多事,欲绕去另一条路走,然才走了一步,便听到令她骇然变色的话来。 “小德子,你走不了,若是识相,就赶紧把信交出来,这样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你休想,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信交给你!”说着,他又气哼哼地道:“好啊,原来颖贵妃由始至终都是想害我家主子,可真是恶毒!” “说到恶毒,谁比得上舒妃,连才只有三岁的九阿哥也害,不论主子怎么对她,都是应该的!” 春桃怎么也想不到,扭打在一起的,竟然是李四与小德子,竟然真让主子料到了,确实有人盯着景仁宫,不过主子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刚刚才替她出了一个“好主意”的颖贵妃。 幸好,主子早有防备,并没有将信交给小德子,李四只会白忙一场;想到这里,春桃轻手轻脚地往另一条路走着,然没走几步,她又停住了脚步,因为身后传来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 “春桃姑姑这是打算去哪里啊?”秋菊望着春桃倏然僵硬的背影,嘴角挂着一缕冰冷的笑容。 春桃艰难地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秋菊姑娘,我奉主子之命去……去御膳房取些东西,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可真是巧。” “一点都不巧。”秋菊走到离春桃还有一步远的地止停住,笑意深深地道:“我是特意在这里等姑姑的。” 春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盯着秋菊道:“你想做什么?”她跟在叶赫那拉氏身边也非一年两年了,怎会看不出秋菊来意不善。 “没什么,只是请姑姑将舒妃交给你的信取出来罢了!”随着这句话,秋菊朝春桃再次走来,并且伸出了手。 后者见状,急忙又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秋菊往李四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幸好主子一早遣了我与李四同来,否则可就被舒妃给瞒过去了;依我猜测,要送去给叙明大人的信,十之八九是在姑姑你的身上,所以你明明看到他们打架,也不肯露面,更不曾劝解。” 春桃下意识地将双手挡在胸口,脸色难看地道:“我没功夫陪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还有事要去做。”说着,她便欲离去,然秋菊动作更快,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个时候,秋菊脸上已是没了笑意,凉声道:“姑姑要走可以,不过得先将信拿出来!” “我都说了没有,你还发什么疯!”春桃知道自己耽搁得越久,情况就越不利,用力往秋菊推去,将秋菊推倒在地,但她自己的手臂也被秋菊死死攥住抽不出来,急得她大叫道:“松开!松开!” 被她吼了几句,秋菊竟然真的松开手,但下一刻,春桃便一脸惊惶地捂紧了胸口,因为秋菊竟然直接撕她的衣领。 秋菊没有与她说多,扑上去继续扯她的衣领,刚才春桃不经意的动作,令她肯定,那封信,一定就在春桃贴身之处收着;那封信是主子定舒妃罪名的关键,一定要抢过来。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李四与小德子在那边打成一团,秋菊与春桃则在这里互相厮打,没过一会儿,二人便弄得满面是伤,银钗珠饰洒了一地。 几番厮打下来,春桃衣领的扣子被扯掉好了几颗,露出了里面的小衣,令她又羞又慌,在好不容易将秋菊推开后,慌张地奔去,可惜没奔几步便被秋菊给追到,再度打在一起。 春桃看到有人围过来,赶紧趁机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些宫人见他们这样打在一起不是办法,便欲过来劝架,哪知刚走了一步,便听到秋菊厉声道:“哪个敢过来,我连他一起打了,别以我是在说笑!” 早在之前,小德子便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欲要过来,无奈被李四死死缠住,这会儿瞥见有人,拼起全身的力气将李四推倒在地,然后奔过来道:“这两个人都疯了,不问缘由拉着我们就打,简直就像是中邪了,赶紧拿绳子将他们绑起来。 宫人们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听得这话,连忙就要去拿绳子,被李四厉声喝止,“我们没有发疯,谁都不许去!这两个人身上藏了不可告人的东西,怕被他们找出来,所以才说那样的谎话!” 小德子喘着气道:“他们当真疯了,你们若是将他们绑了,我一定告诉主子,让她重重赏你们。” 听得他这话,其中一个胆大些的宫人道:“可是……李公公,您几位这样闹下去也不是法子,万一传到您几位的主子耳中,也交待不过去,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好好说。” “不论出什么事,自有我担着,与你们无关,但你们若敢多事,休怪我不客气!”面对李四的狠话,原本欲过来的宫人不由得站住了脚,他们不怕李四,但李四身后的人,他们却是是万万不敢惹! 见他们缩手缩脚的样子,春桃厉声道:“你们是不是想要等到我们被他们给打死了才肯过来,我告诉你们,若我们死了,舒妃娘娘绝不会放过你们!” 趁着她不注意,秋菊用力一扯她的领子,将最后几颗扣子也给生生撕开,一封信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抢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这封信,春桃与小德子惊骇欲死,秋菊与李四却是欣喜若狂,不约而同地扑了上去,李四手伸的最快,那封信被他抢在手里。 见信落入李四之手,小德子二人顿时疯了,拼了命的去争夺,但李四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封信,哪里会让他们压去,整个人团成一团,手缩在里面,任他们怎么打怎么扯都不露出来。 小德子此刻也顾不得装受害者了,状若疯狂地道:“李四!你再不将信拿出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秋菊对围观的宫人道:“这会儿你们都看清楚了吧,他们身上藏了不可告人的书信,你们拦住他们,我必禀告主子,重重有赏!” 春桃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替我夺回这封信,所得的赏,比他们多十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她这么说,当真有几个人跃跃欲试,不等他们走出来,秋菊已是冷声道:“你们若是不怕死尽可以帮着她来夺,到时候贵妃娘娘追究起来,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她这番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令那些人顿时没了心思,赏金固然好,也得有命用,为了银子弄丢了小命,可不值得。 正自僵持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插了进来,“你们一个个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吗?” 宫人回头看到是钱莫多,连忙躬身行礼,趁着小德子与春桃短暂的愣神,李四攥着书信赶紧往长春gong奔去;看到这一幕,小德子二人赶紧追去,秋菊亦跟了上去。 李四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机会,自然是玩命的奔跑,小德子与春桃虽然极力追赶,始终无法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眼见着离长春gong越来越近,二人急得直冒汗,若是这封信落在颖贵妃手中,一切可就真的遭了。 沿途宫人看到这追赶的一幕,皆是又惊又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德子在后面气喘吁吁地道:“李四,只要你把书信还给我,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李四根本不理会他,憋着口气使劲往前跑,令小德子急得脸色铁青,在快到奔到长春gong的时候,有宫人捧着一个花瓶经过,小德子心念急转,伸手取过花瓶用力往李四的背。 “呯!”花瓶狠狠砸在李四背上,将未曾防备的他砸的跌倒在地,小德子欣喜若狂,急忙冲上去欲夺李四手中的信。 李四好不容易才奔到这里,怎肯放弃,即便后背剧痛,也死死护着手里的信,不让小德子得逞。 小德子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一边用力掰开李四的手指一边恨声道:“颖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拼了命的护着她?说到底,你不过是做下人的,主子怎么样,与你有何关系?” 李四忍痛咬牙道:“我没你这么冷血,九阿哥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像亲人一样,舒妃既然敢害死他,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亲人?真是可笑,你拿他当亲人,他拿你当什么,还不是下人一个。”说到此处,他用力攥了李四的食指,寒声道:“你若再不放开,就休怪我不客气!”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这么卖命?”说着,李四忽地冷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怕舒妃有事,你也保不住小命,可惜了,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把这封信给……啊!” 李四突然痛苦地大叫了起来,脸色发青,密密的冷汗一下子从他额上冒了出来,小德子竟然真的用力掰断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那种痛实在是可怕至极! 此时,春桃也跟了上来,顾不得喘气,便帮着小德子一起去抢李四紧紧护在怀里的信,他们抢到了信封的一角,但是李四不肯撒手,最后只攥下了一个角落。 早在春桃赶到的时候,秋菊也到了,不过她并没有掺与进去,而是往长春gong奔去,让看守宫门的太监赶紧去禀告胡氏,随即她自己又回到原处,李四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妙,被他们厮打的混身是伤,除了左手食指之外,小指也变了形,剩下的三根手指死死护着右手,在右手里面则是那封足以将叶赫那拉氏定罪的信。 “主子很快便过来了,你们若不想死的话,就赶紧住手!”秋菊的话语并没有喝止住小德子二人,他们心里清楚,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胡氏过来之前抢走书信,否则叶赫那拉氏要死,他们两个同样要死! 胡氏一得到宫人的消息,急忙奔走了出来,待到外面看到李四被他们围在一起厮打时,神色震怒,厉喝道:“赶紧住手!” 小德子二人已是红了眼,哪里听得进胡氏的话,直至胡氏命几个宫人合力将他们强行拉开,这才勉强住了手。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厮打本宫的人,这件事,本宫必不罢休!”面对胡氏的喝斥,小德子二人眸中透着深切的绝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主子!”李四挣扎着起身来到胡氏面前,颤抖着将被攥掉一个角的书信递给胡氏,“奴才……奴才幸不辱命!” “辛苦你了!”胡氏感激地点点头,在命宫人将李四扶进去敷药后,她打开了那封信,虽然缺了一个角,但对于信中的内容并无影响;里面从第一个字起都是叶赫那拉氏的笔迹,写着让叙明设法杀害关在顺天府大牢中的那些人个人,好来一个死无对证。 胡氏看过信后,冷笑道:“叶赫那拉氏,本宫看你这一次还往哪里跑!”说着,她对秋菊道:“走,随本宫去养心殿!” “你不能去!”春桃尖声道:“这件事是你教唆主子做的,闹到皇上面前,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胡氏脚步一顿,退步来到春桃身边,抬起戴着镂金护甲的手指抚过她微微发抖的脸颊,冷笑道:“本宫不需要什么好果子,只需要你主子……”随着护甲尖的划过,春桃颊上出现两道殷红的印子,“死!”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晚来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春桃骇然欲死的目光中,胡氏头也不回地往养心殿行去,与此同时,宫中有人厮打的事情亦传到了叶赫那拉氏的耳中,后者当即命宫人出去打听,厮打在一起的人是谁。 自从小德子二人离去后,叶赫那拉氏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过了一会儿,宫人匆匆奔进来,朝坐在椅中的叶赫那拉氏行了一礼,颤声道:“启禀主子,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 叶赫那拉氏按着不停跳动的左眼皮,抬眼道:“是什么人在厮打?” “是……”宫人偷偷看了一眼叶赫那拉氏,犹豫着迟迟未说出口,直至叶赫那拉氏等的不耐烦斥责了他一句,方才惶恐地道:“回主子的话,是德公公与长春gong的李公公还有秋菊姑娘!” 听得这话,叶赫那拉氏豁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大着胆子道:“奴才打听清楚了,厮打在一起的是德公公还有长春gong的李公公及秋菊姑娘。”顿一顿,他又道:“对了,还有人看到春桃姑姑也在。” 叶赫那拉氏怔怔地站着,脑海里一片混乱,春桃也在……她明明让春桃出去送信,怎么会与秋菊他们打起来呢?小德子也好,春桃也罢,都不是没分寸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再说他们之间也并无过节。 叶赫那拉氏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问道:“可知他们为何打起来?” 宫人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奴才听说,好像是为了一封信!” 听得这话,叶赫那拉氏心头狂跳,脸色时而青时而红,再难看不过,许久,她颤颤地道:“那……那他们现在人呢?” “听说李公公抢了信后往长春gong奔去,德公公他们也追了去,之后还听说……”他话说到一半,叶赫那拉氏倏然喝道:“听说听说,什么都是听说,你怎么做事的?” 宫人被她喝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叶赫那拉氏冷哼一声,忍着心中的恼恨与慌张,道:“还有什么,快说!” 宫人战战兢兢地道:“奴才听说还惊动了贵妃娘娘,将德公公他们给抓了起来,这会儿,贵妃娘娘已经去养心殿了!” 叶赫那拉氏这一次没有发火,而是喃喃自语,“信……养心殿……颖贵妃……”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什么事情,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呢? 右眼皮仍在不停地跳着,令她勉强冷静下来的心思又开始浮燥起来,就在她烦的恨不得砸东西之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下一刻,她咬牙切齿地道:“本宫明白了,原来如此,好一个胡蕴仪,竟然将本宫耍得团团转,她可真有本事!”她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往外奔去,口中喝斥道:“立刻备肩舆,本宫要去养心殿!” 宫人不敢多问,赶紧下去备了肩舆,在去养心殿的路上,叶赫那拉氏不停地催促着,让抬肩舆的太监快些再快一些。 四个太监在她的催促下,半跑半走的来到养心殿,到那边的时候,四喜刚从殿内出来,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正奉了皇上的旨准备去传娘娘呢,没想到娘娘您就过来了。” 叶赫那拉氏双手一紧,强撑了笑脸道:“可真是巧,对了,不知皇上何事传召本宫?” “这个……”四喜笑一笑道:“奴才也不清楚,娘娘您进去就知道了。”在他准备去开宫门的时候,叶赫那拉氏忽地道:“颖贵妃可是在里面?” 四喜动作一滞,低头道:“是,贵妃娘娘来求见皇上了。” 糟了,她一赶再赶,始终还是晚了一步,让胡氏那个贱人抢先见了弘历,也不知她在里面如何挑拨。 叶赫那拉氏恨得牙根痒痒的同时,亦充斥着慌张与害怕,望着近在咫尺的朱红宫门,迟迟没有胆量进去。 “娘娘,请吧!”面对四喜的催促,叶赫那拉氏咬一咬牙,点头走了进去,一进到里面,便感觉气氛异常的凝重。 叶赫那拉氏强行定了心神,走到殿中央,重复着这十年来行过无数次的礼,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在她行礼之时,胡氏微侧了头望过来,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叶赫那拉氏从她眼中看到了雪亮的恨意。 “舒妃。”弘历神色漠然地道:“自你入宫之后,朕可曾亏待过你?” 叶赫那拉氏心里一跳,连忙撑了笑脸道:“皇上怎么突然这么问,您待臣妾一向极好,怎会有过亏待?” 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朕之前也一直这么以为,但原来不是,你一直觉得朕亏待了你。” 叶赫那拉氏急忙道:“臣妾从未这样想过,皇上……” “呯!”弘历重重一拳捶在御案上,吓得叶赫那拉氏噤声不敢再言,弘历鼻翼微张,胸口微微起伏,下一刻,他将一张皱得几乎快要破掉的纸往叶赫那拉氏掷来,“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 纸轻飘飘地落在叶赫那拉氏脚前,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看到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时,叶赫那拉氏仍是心头狂跳,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弘历一步步走到惶恐不安地叶赫那拉氏面前,冷声道:“怎么不说了?朕真是没想到,原来煽动民乱,口口声声叫嚷皇后是灾星的人,会是你!”最后三个字,弘历说得咬牙切齿。 叶赫那拉氏惶恐跪下道:“没有,臣妾没有做过,臣妾是冤枉的,求皇上明鉴!” “没有?”弘历蹲下身,捡起那张纸递到叶赫那拉氏的眼前,寒声道:“上面每一个字皆是出自你的手,你居然还有脸与朕说冤枉?” 叶赫那拉氏眼珠急转,低头道:“臣妾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分明是有人冒充臣妾所写,想要谄害臣妾。”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抵死不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森然一笑,“是吗?但这封信是从春桃手中得来的,春桃可是你的贴身宫女,难道她想要害你吗?” “臣妾不知道,但臣妾实在冤枉!”叶赫那拉氏心里明白,一旦承认了这件事,以弘历待瑕月的重视,她必死无疑,所以绝对不能承认,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冤枉?”弘历盯着她冷声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但同样的,朕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存心为恶之人!”说罢,他厉声道:“来人,传春桃与小德子;另,派人出宫传叙明与李文忠入宫见驾!” 叶赫那拉氏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看弘历这个样子,显然是准备一查到底,情况对她着实不利,希望……可以逃过此劫,否则……一切都完了! 在四喜领命退下后,养心殿内寂静异常,彼此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最为不安的莫过于叶赫那拉氏,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在这样难熬的等待中,殿门开启,一身狼狈的春桃与小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不等他们跪下行礼,弘历便冷声道:“这封书信,可是你们奉舒妃之命送去给叙华的?” 二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信,相互看了一眼后,春桃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这封信不是主子交给奴婢们的,而是……从贵妃娘娘身边的秋菊身上找到的。” 站在一旁的胡氏听得这话,冷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信明明是从你身上找到的,却诬赖说是秋菊,等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冤枉本宫陷害舒妃?” 春桃咬紧了牙关道:“奴婢不敢,但主子确实没有交过什么信给奴婢。” 弘历抬手示意胡氏莫要言语,旋即道:“这么说来,你们与李四他们扭打追逐,是为了得到这封信?” 春桃紧张地思索了一番,道:“是,奴婢与小德子无意中捡到他们掉落的信,发现他们伪造主子笔迹写下这么一封信,很是害怕,怕他们会拿信害主子,一时冲动便与他们争执推搡了起来,奴婢没想到后来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还请皇上恕罪。” 听着她在那里歪曲事实,胡氏冷笑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说着,她对弘历道:“皇上,当时有许多宫人都看到了,可以传他们来做证,看这封信到底是从何人身上拿出来的;还有李四与秋菊,他们都可以做证。” “传!”在小五下去之后,弘历唤住他道:“另外,去传翰林院侍读郑远过来。” 谁都不知道弘历为何要突然传一个翰林院侍读入殿,宫中之事可从未有交给外官审理的先例,再说,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读也没这权利。 在这样的疑惑中,李四及秋菊等人先后来到养心殿,在他们后面到来的是穿着从四品文官服饰的郑远。 在命小五去取文房四宝后,弘历对神色茫然的郑远道:“百官之中,属你最擅长鉴别真伪,朕记得,两年前,一副唐伯虎的赝画就是你看出来的。” 郑远与叶赫那拉氏他们一样,皆摸不清弘历传他过来的用意,不敢大意,谨慎地道:“微臣也是一时饶幸,从那几句题字中看出了问题。” “朕不喜欢饶幸。”弘历的话令郑远惶恐地低下了头,正自不安之时,冰冷的声音再次落入耳中,“朕今日传你来,是要你鉴定一封信的真假,鉴准了朕有赏,若是错了,你自己去吏部请辞吧!” 郑远慌忙道:“微臣定当全力而为!” 说话间,小五已是取了笔墨来,弘历望着叶赫那拉氏道:“既然舒妃一口咬定这封信非你所写,就依着信上的字,撰写一遍,好让郑远鉴定。” 叶赫那拉氏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但弘历开了口,她不敢不从,伸出颤抖的手提笔在纸上一字一字的写着。 叶赫那拉氏自幼习文,写这么一封信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这次却是格外吃力,好不容易写完,已是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写信之时,特意改变了平常惯用的落笔或是起笔,希望可以瞒天过海。 在郑远将两封书信拿到偏殿去鉴定的时候,弘历扫过那些垂手站在下面的宫人,在经过李四时,有片刻的停留;这会儿,李四已经上了药看过太医,拗断的手指也被夹板固定了起来,不过那样子看起来还是很惨。 弘历收回目光,冷声道:“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那些人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弘历自然也得知信是秋菊从春桃身上搜出来的,不等其发问,春桃急忙道:“奴婢刚才说了,奴婢捡到他们不甚掉下的信,怕他们对主子不利,所以藏了起来,哪知秋菊跟发了疯似的,撕着奴婢衣裳将信夺了去!” 不得不说,春桃随机应变的本事不错,三言两语就将话给圆了过去,但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好圆的,弘历眼中也依旧充斥着疑惑。 至于那些宫人,虽然不少人亲眼看到信从春桃怀里掉下来,但至于是否为春桃所捡到收起,就无从知晓了。 弘历也不急,只示意那些宫人退下,过了一会儿,郑远捧着两封书信进来,他的出现,令诸人心皆提了起来,弘历微倾了身子道:“如何,有结果了吗?” 郑远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虽然这两封的笔法有稍许不同,但仍可看得出是出自一人之手!” 听得这话,叶赫那拉氏双腿一软,几乎难以站立,始终……还是瞒不过吗? “确定不会有错?”面对弘历的询问,郑远肯定地道:“是,微臣鉴定过许多字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好!”在挥手示意他退下后,弘历面无表情地盯着叶赫那拉氏道:“你还有何话好说?” 叶赫那拉氏垂泪道:“臣妾不知道郑大人为何要这么说,但当真不关臣妾的事,臣妾是无辜的。” 弘历寒声道:“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很好!”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铁血无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又一阵长久的静寂后,两个人出现在养心殿,正是叙明与李文忠,叙明看到叶赫那拉氏愁眉落泪的样子,感觉到了不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弘历没有理会他,盯着李文忠道:“那些人可有招认?” “回皇上的话,那些人嘴巴极硬,暂时还未招认!”李文忠知道弘历在问谁,这个时候,也只有那些煽动百姓,险些酿成大乱的人才能令弘历亲自过问,而叙明……他虽同在朝中为官,却与顺天府的事务没有什么联系,弘历为何要传他过来,还有颖贵妃与舒妃……这件事似乎比表面看到的更加复杂。 听到李文忠的话,叙明与叶赫那拉氏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要那些人能守得住嘴,他们就还有脱身的希望。 弘历思忖片刻,道:“传他们进宫,朕要亲自审问!” 叙明急忙道:“皇上,那些人乃是狡猾多诈之人,若让他们进宫,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万一伤了皇上龙体,这可如何得了,还是让李大人在顺天府审理吧。” 弘历微微一笑道:“叙爱卿以为那么多大内侍卫连几个地痞流氓也对付不了吗?若是这样的话,朕可就要好好问问傅恒了,大内侍卫可是由他负责掌管。”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叙明说下去,弘历便道:“既然不是此意,就传他们入宫!” 见弘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叙明只得闭了嘴,无奈地看着四喜出去传弘历的旨意。 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叙明不时看向叶赫那拉氏,他有许多话想问,无奈弘历就在边上,就算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问出口,只能憋在肚子里。 因为昨日下过一场大雨的关系,天气并不热,然叙明仍是出了一身的汗,不断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那些人嘴紧一些,不要将他们供出来。 等到那七八个人被带到养心殿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夕阳如火,洒落琉璃瓦上,美轮美奂之余似又隐隐透着一丝妖艳之意。 那些人皆是在市井打滚的地痞流氓,衙门倒是经常去,这皇宫却还是头一遭,既紧张又好奇,偷偷打量着四周巍峨庄严的宫殿,待得快要走到养心殿时,小五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凉声道:“进了宫一个个都仔细着些,要是因为一个不当心而丢了小命,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是是是。”那些人迭声答应后,领头的那人上前一步,诞笑道:“公公,皇上为什么要见我们啊?” 四喜冷笑道:“这一点,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别以为咬着牙不承认就会没事,还有,咱家再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见了皇上之后,再自称‘我’可是死罪,得称草民,听清楚了吗?” 听到这话,那些人皆缩了脖子,皆怕自己待会儿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丢了性命,然他们并不知,从他们在朝阳门外被拦下扭送到顺天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四喜推门进去后,朝弘历打了个千儿,恭声道:“皇上,所有与昨日煽民**有关之人皆依您的旨意带来了,共有八人!” 弘历微一点头,朝那跪得参差不齐的八个人道:“朕知昨日就是你们几个煽动百姓,令他们冲入天坛,说皇后是灾星;朕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肯说出是谁指使的你们,朕就饶你们一条性命。” 领头那人姓牛,叫牛大,他悄悄看了叙明一眼,往前爬了一步,连连磕头道:“皇上,我……”想到四喜的话,他赶紧改口道:“草民冤枉,草民们什么都没做过,昨日只是想与兄弟几个去城外找事情做,哪知一到朝阳门便被人拦了下来,紧接着就将草民们带到顺天府,草民们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弘历冷冷一笑,对李文忠道:“可曾动过刑?” 李文忠连忙上前道:“臣怕屈打成招,所以还未动刑。” “迂腐!”弘历冷然说了一句,扬声道:“刘虎何在?!” 早在牛大等人被带进紫禁城的时候,刘虎便带着百余名侍卫严加看守,以防这些人会闹出什么事来,这会儿皆守在养心殿外,此刻听到弘历召唤,连忙走了进去,肃然道:“属下在!” 弘历一指牛大,面目阴冷地道:“将此人拖出午门外,行五马分尸之刑!” 牛大万万想不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弘历说要他的性命,顿时愣在那里,待得侍卫来拖他时,方才醒悟过来,脸色发白地急道:“草民什么都没做过,皇上为何就要杀草民,您……您这样根本是滥杀无辜!” 弘历笑一笑,声音异常温和地道:“就算朕当真滥杀无辜又如何,你没听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吗?朕是皇帝,一句话便可定你生死;再说,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并不是无辜之辈!”说罢,他用力一挥手,寒声道:“拉下去!” 牛大看出弘历并不是在吓他,顿时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不停地哀求,想要求得一个活命的机会,待到后面,更是急切地道:“草民愿意说,只要皇上肯饶草民性命,草民什么都愿意说!” 他的话并没有令弘历改变心意,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剩余那七个人皆被弘历的雷霆手段吓得脸色惨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门打开之时,夕阳照顾牛大的脸上,透着血一般的鲜红,令人心惊胆战,不敢多看一眼。 李文忠嘴唇动了一下,弘历这么做,无疑与律法不符,令他难以苟同。 随着殿门的关起,他们渐渐听不到牛大的惨嚎声,一切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们皆知,刚刚……有一个人被弘历一句话夺去了性命! 弘历环视了那七个人一眼,指了其中一个道:“你说!” 被弘历指到的那个人吓得心头狂跳,结结巴巴地道:“草民……草民……”他慌得满头是汗,不知该怎么说,唯恐一个不甚,就落了与牛大一样的下场。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认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声音阴柔地道:“怎么了,你也不愿说吗?”不等那人说话,他忽地拍起手来,凉笑道:“真是看不出,你们这些地痞流氓居然如此讲义气,好,朕成全你!左右你们还有七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不等弘历唤人,那人急忙道:“不要!皇上不要杀草民,草民愿意说,愿意说!”他急切地说着,唯恐慢了一步就会没命,刚才的事,实在是让他吓破了胆! 但是此言一出,轮到叙明与叶赫那拉氏吓破胆,他们怎么也想到,弘历会用如此狠厉绝情的手段来逼他们说话。 弘历没有与他多话,只说了一个字,“讲!” 那人如获大赦,连忙咽了口唾沫,道:“草民是奉了叙明大人的意思,去天坛附近那边,他说了,若是上天没有下雨,就让草民煽动那些百姓,说皇后娘娘是灾星,就是因为她被册立为后,才会有这场大旱!叙明大人说了,只要草民们依他的话去做,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百两银子,并且事后将草民们送出京城。”他怕弘历降罪,一古脑儿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叙明大惊失色地朝弘历道:“皇上,绝对没有这件事,您别听这贱民胡说,臣冤枉!”这般说着,他又指了那人,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就不怕被凌迟处死吗?” “草民没有胡说,所有一切都是真的。”这次说话的不是那人,而是跪在最后面的一个人,他还撕开衣裳夹层,从中取出一张银票来,“皇上,这就是叙明大人给草民们的银票,一张一百两。” 在他之后,其他六人亦各自撕开衣裳,从夹层中取出银票,不多不少,正好是七百两,至于已经被五马分尸的牛大,想来他的衣裳里也有一张相同的银票。 李文忠恍然道:“原来是藏在此处,怪不得不曾搜到。” 这些人被抓入顺天府后,李文忠曾派人搜过他们的身,但除了一些散碎银子之外,再没有寻到其他银两,找不到他们被收买的证据,正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没有动刑。 四喜接过银票递到弘历手上,后者一一看过后,冷声道:“宝通银号的银票,这家银号所有银票皆有记录,只要派人一查,就知道这些银票出自何人之手;四喜,立刻让刘虎去查!” “宝通银号?”叙明一脸愕然地道:“不可能,我明明给的是查不出身份的……”说到一半,他急忙止了话,但已经来不及了,慌乱地看着面带冷笑的弘历,心里的惶恐与悔恨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叙家卿终于肯说实话了吗?不错,这些银票确实不是出自宝通银号,而是出自顺福银号,这家银号除非是上千两的银票,否则不做任何记录,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最方便不过。”随着这句话,七张银票自弘历手中洒落,银票最上面偌大的“顺福”二字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眼。 叙明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苍白的双唇不停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来,他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说任何话之前都要仔细想过,没想到,依旧被弘历给套出了话,这下子……就算他说破了唇,也休想脱身。 弘历走到面色发青的叶赫那拉氏面前,冷声道:“舒妃不是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是被人陷害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 舒妃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然弘历并不准备这么放过她,抬手拑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着自己,幽暗的眼眸中蕴藏着犀利如剑的杀机,“舒妃,煽动民乱,谋害皇后,你说说这笔帐该如何算?” “臣妾没有……”刚说了几个字,叶赫那拉氏便感觉拑着下巴的手比之刚才又紧了几分,痛得她无法说话,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一般。 弘历唇角扬起冷冽若寒冰的弧度,“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要抵赖?是否要等朕赐死你之时,才肯说实话?” “皇上息怒!”叙明咬一咬牙,沉声道:“所有事情都是罪臣一人所为,与舒妃娘娘并无关系,请皇上莫要冤枉娘娘!”事已至此,必然要有人认罪,与其两人皆被问罪,断了叶赫那拉氏一族的路,倒不如他担下所有罪名,让舒妃可以设法护族人周全。叙明并不知那封信的事,否则就会知晓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他与叶赫那拉氏,一个都休想脱身!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胡氏上前道:“本宫明白叙大人想要保住女儿的心情,不过舒妃与你同谋,犯下滔天大罪,谁都救不了她!” 叙明看了她一眼,朝弘历磕头道:“罪臣没有欺君,舒妃娘娘确实对此不知情,是有人存心要陷害她,皇上要杀就杀臣一人,请勿迁怒于舒妃!” 弘历冷哼一声道:“她不知情?她都想着送信出宫,让你设法杀了被关在顺天府的那八个人,若这还叫不知情朕真不知道什么才叫知情?” 叙明愕然看着叶赫那拉氏,后者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许久,缓缓点头,“不错,是臣妾与阿玛合谋,要趁这次祈雨,要皇后受天下人唾骂!” 正如弘历所言,人证物证俱在,已经由不得她不认了。 “贱人!”弘历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犹未解恨,反手又是一掌掴在其另一侧脸上,恨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谋害皇后!” 胡氏寒声道:“你那么做,何止是想让皇后受天下人唾骂,根本是想令皇后动胎气,从而一尸两命;幸好老天保佑,没有让你的阴谋得逞!” “你闭嘴!”叶赫那拉氏用力指着胡氏,眼眸间带着怨毒的恨意,“我是想害皇后,而你,就是我的同党!” 在弘历惊讶的面容下,她跪下双膝,一字一句道:“皇上,此次祈雨之中,想要害皇后的,并不止臣妾一人,还有颖贵妃;是她怂恿皇后主动请缨去求雨,也是她哄骗臣妾写下这封书信,她才是最该死之人!”停顿片刻,她又道:“若非如此,她怎会知道春桃身上藏着这封书信,从而派李四他们来截取;她见害不了皇后,便又想害臣妾,胡蕴仪才是最虚伪奸诈,最该死之人!”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死咬不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略一怔忡后,斥道:“胡言乱语,颖贵妃一向与皇后交好,怎会害皇后!” 叶赫那拉氏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颖贵妃一直很嫉妒皇后,想要取而代之,坐上皇后之位!” 胡氏痛声道:“舒妃,事到如今,你不止没有悔改之心,还满口胡言,想要害本宫;不错,是本宫揭穿了你的诡计,那只能怪你自己其心不正,满肚子阴谋算计!” 叶赫那拉氏嗤然一笑道:“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比我虚伪千百倍,你认为皇后也有份害死九阿哥,再加上觊觎皇后之位,便与我合谋加害皇后;最希望皇后一尸两命的,不是我,而是你――胡蕴仪!” “永玤?”弘历眉心微皱,带着疑惑之色,“他的事与皇后有何关系?” 胡氏正欲解释,却被叶赫那拉氏抢先一步,“当初九阿哥因为误服了蟹肉汤包还有枣泥山药糕后,得寒热病而死,虽然皇上惩治了魏氏,颖贵妃却仍然不肯罢休,她发了疯似的恨人,那个样子,皇上您也曾看到过,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想不出来做不出来的?” “什么误服,根本是你存心加害,你想借机除了魏静萱,结果却害死了永玤,你是凶手,也是最该死的人!”提及永玤,胡氏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说到此处,她又尖声笑道:“怎么了,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肯承认?” 叶赫那拉氏眸光微闪,一口否认道:“我没有,你不要什么罪名都加到我身上来!”说到此处,她朝弘历磕头道:“皇上,臣妾知道自己罪犯滔天,但是在这件事上,臣妾没有撒谎,颖贵妃同样有份谋害皇后,除了臣妾阿玛联络诸位大臣,联名上奏请帝后一起去天坛祈雨之外,颖贵妃的父亲也曾联系了好几位大臣,皇上只要传这些大臣来一问,便知臣妾所言是真是假!”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胡氏,后者垂目凝声道:“皇后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绝对没有做过一丝对不起皇后之事,皇上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好!”说完这个字,弘历盯着叶赫那拉氏道:“你说胡耀宗有份联络大臣奏请皇后祈雨,可知是哪些人?” 叶赫那拉氏当即报出几个名字,皆是素日与胡耀宗颇为亲近的大臣,弘历当即命四喜去传,后者为难地道:“皇上,这个时候宫门快要关了,只怕来不及……” 弘历瞥了他一眼,寒声道:“没听清楚朕的话吗?宣!” 四喜赶紧依言退下,他跟弘历身边多年,明白弘历这么说,就意味着今日宫门将会推迟关闭。 在黯沉的天色中,几位大人来到养心殿,然他们给出的回答,却令叶赫那拉氏父女手脚冰凉,他们竟然一口咬定,说上奏劝谏一事,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与胡耀宗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叙明难以置信地低吼道:“明明就是他所劝,你们怎敢在皇上面前撒谎?” 其中一位官员肃声道:“我等确实与胡耀宗有几分交情,但这件事确实与之无关,不知叙大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叙明双目通红地道:“你们犯下欺君之罪,该死!都该死!” 叶赫那拉氏脑子还有些清醒,她用力咬着唇,道:“皇上,他们一定是事先得了颖贵妃与胡耀宗的话,所以才会这样说!” 胡氏气愤地道:“舒妃,你要传诸位大人,皇上已经依着你的话传了,如今他们答话不合你意,你就污蔑本宫与父亲,你实在是太过份了!” “过份的是你!”叶赫那拉氏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心机居然这么深,将皇后、我、甚至是皇上都耍得团团转!” 胡氏恼声道:“本宫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得寸进尺,是非否要害了本宫你才高兴?” 风声从殿外传进来,落入众人的耳中,朱红长窗上有树影摇动,犹如喜欢在深夜里出来游荡的魑魅魍魉。 微黄的烛光中,叶赫那拉氏忽地用力咬紧了唇,磕头触及冰凉的金地,“皇上,臣妾想再传召一位证人!若到时候再不能证明颖贵妃与此事有关,臣妾甘愿领罪!” 弘历盯了她半晌,凉声道:“你想传皇后?” “是,如今只有皇后才可以证明颖贵妃居心不善之事,恳请皇上允臣妾所求,否则臣妾说什么也不甘心!” 迎着叶赫那拉氏哀求的目光,弘历声音冰凉如刀锋,“你没资格来与朕说‘甘心’二字,更没资格请朕传召皇后!” 叶赫那拉氏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弘历的大忌难以善了,但没想到弘历对自己如此绝情,是否在他心里,只有瑕月一人是有资格的? 嫉妒在扭曲叶赫那拉氏面庞的时候,倒也给了她一个说辞,“是,臣妾是没资格,但若不查清此事,颖贵妃就是一枚不曾下弦的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射向皇后娘娘,甚至是刚出生的十二阿哥,这是皇上所希望的吗?” 她的话令弘历起了犹豫,他可以不顾及任何人,唯独不能不顾瑕月,蕴仪……若真参与在这件事中,那么这次失败,下一回,她一定会再动手,如此想着,弘历忽地想起永璂出生之时,唐齐章为永璂批八字时所说的话;不行,他不能让瑕月母子有事,绝对不行! 想到此处,他唤过四喜道:“立刻去一趟坤宁宫,询问皇后,颖贵妃是否曾向她进言祈雨之事。” 在四喜退下后,叶赫那拉氏带着无尽的恨意瞥向胡氏,只要四喜问了话回来,胡氏就休想脱身,她不会让任何一个害了她的人好过!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四喜从外面进来,在叶赫那拉氏一脸的期望中,打千儿道:“启禀皇上,奴才奉旨问了皇后娘娘,娘娘说颖贵妃从未进言让她随皇上去天坛祈雨,反而几次阻止。”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祸及三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可能!”叶赫那拉氏仰着头,满面狰狞地指了四喜道:“你胡说,明明就是她说动的皇后,怎可能是劝阻?!我知道了,你必是受了她的好处,所以故意撒谎!说,她给了你多少银子?” 四喜又委屈又害怕,急忙朝弘历跪下道:“皇上,奴才冤枉,皇后娘娘确实是这样说的,说颖贵妃与惠妃几次劝言,但她心意已定,所以未听她们的劝说,执意与皇上同去天坛!” “不对,你必定收了银子!”叶赫那拉氏嘶声大叫,脸上说不出的狰狞与可怕,不等四喜答话,她忽地扑了过去,用力扯了四喜的衣裳,厉声道:“说,银子在哪里,是不是与那些人一样,缝进了衣裳里,拿出来,全部都拿出来!” 四喜不敢反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有,叶赫那拉氏哪里听得进去,发了疯地让四喜把银子拿出来,直至弘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颊上,方才安静了下来。 弘历寒声道:“贱人,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叶赫那拉氏不顾自己高高肿起的左颊,使劲拉着弘历的袖子,尖声道:“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胡蕴仪,她也有份害皇后,杀了她,她该死!” “无可救药!”说完这句话,弘历冷冷拂开她的手,冷言道:“是有人该死,不过那个人是你!” 弘历眸中的杀意令叶赫那拉氏骇然,她没有再指着胡氏叫骂,而是一步步往后退着,直至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嘴里喃喃道:“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能……” 听着她的喃语,弘历气急反笑,“谋害皇后,煽动民乱,陷害贵妃;每一条都是死罪,为何不能杀你?!” “臣妾……臣妾……”叶赫那拉氏紧张地思索着,不等她想到活命的理由,弘历已是冷声道:“叶赫那拉氏身为四妃,不知感恩,不思修身,反而陷害皇后,罪大恶极,着……” “永玧!”叶赫那拉氏终于想到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忙打断弘历的话,“若臣妾死了,永玧就会成为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他是皇上的子嗣,皇上怎忍心如此待他,求皇上看在永玧的份上,给臣妾一个改过的机会!” 叙明亦在一旁连连磕头,老泪纵横地道:“求皇上看在十阿哥的份上,饶舒妃娘娘这一次,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愿受皇上责罚!” 弘历冷哼一声,盯着叶赫那拉氏道:“永玧是朕的子嗣不错,但他这辈子最错的就是有你这样一个额娘,你死了,对他反而是一件好事!” 弘历森冷无情的语气令叶赫那拉氏浑身发抖,犹如秋风中的落叶,从未有一刻,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不,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想到这里,叶赫那拉氏跪在弘历面前,涕泪俱下地道:“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臣妾一命,臣妾发誓,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求皇上开恩!还有永玧……臣妾就算有再多的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额娘,臣妾若死了,永玧一定会伤心的。再说,阿哥所已经住了三位阿哥,皇上真忍心再多一个吗?那可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啊!” 弘历并未因她的哀求而有所不忍,面无表情地道:“这会儿倒是想起永玧来了,之前呢?你做出那些事之时,可曾想到过永玧?想到过对他的伤害?” 叶赫那拉氏痛哭流涕地道:“臣妾承认,之前的事大错特错,可是臣妾现在已经知错了,以后……以后都不会再犯了,求皇上给臣妾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以后臣妾再……” “不必以后了!”弘历漠然道:“有些事,不是一句认错,不是几滴眼泪就能抹消的。”不等叶赫那拉氏言语,他又道:“你死之后,朕会将永玧交给婉妃抚养,婉妃无子,一定将永玧视若亲子,直至永玧长大成人。” 叶赫那拉氏激动地道:“那是臣妾的儿子,是臣妾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怎么能给婉妃?怎么能让永玧叫别人额娘,不行!不行!” “婉妃比你更适合做永玧的额娘,至少她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心思!”弘历厌恶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刚才未完的话,“着废去叶赫那拉氏舒妃之位,赐其自尽!” 听到那个死字,叶赫那拉氏犹如被人放下湖底一般,整个人都如要窒息一般,难道她真要死在今日?不,她不想死,可是……弘历连永玧的情份都不念,她还能怎么办? 弘历的声音还在继续,“叙明,入朝为官,不思君恩,反倒与其女一起为恶,罪无可恕,着即罢除所有官职,抄灭家产,明日与其家人一起押至午门处斩!三族之内皆流放宁古塔,世代不得回京!” 这样的惩治对于叶赫那拉氏所犯的罪孽来说,并不算重,若当真依着大清律例,就算是诛九族亦不为过;弘历虽然口中说不会看在永玧的份上留情,但事实上,还是留了一丝情面,但即便是这样,对于叶赫那拉氏父女而言,依旧如晴天霹雳,难以承受! 一时之间,养心殿被哭泣与哀求声充斥,叶赫那拉氏父女百般哀求,希望弘历可以网开一面,饶他们性命。 “拉下去!”弘历性子温和,不似胤禛那么冷厉,但叶赫那拉氏所做之事,是他万万无法忍受的。 眼见弘历发了狠心要他们一家的性命,叶赫那拉氏害怕的浑身发抖,死……她才只有二十几岁,还没有做到贵妃,甚至皇贵妃就要死了吗? 不,这不是她的命,是被胡氏生生害成这样的,想到此处,叶赫那拉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来拉她的侍卫,起身指着弘历道:“你要杀我可以,但胡蕴仪也必须死,她才是真正布局设计这一切的人,也是最该死的人!” 胡氏摇头道:“你已经传了大臣,也去问了皇后,所有人的证词都证明与本宫无关,为何你……”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断椎之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闭嘴!”叶赫那拉氏状若疯狂地道:“那些人都被你收买了,自然一个个向着你说话,胡蕴仪,你有本事,居然连我都上了你的当,不过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脱身的,我要你跟我一起死!”说着,她冲到弘历面前,神色癫狂地道:“皇上,你杀我那么多人,又贬我三族,无非就是想杀一儆百,确保以后没有人敢动那拉瑕月母子,但是你留着胡蕴仪,她就一定会害那拉瑕月!” 迎着叶赫那拉氏满是怨毒的双眼,弘历冷冷吐出四个字,“死不悔改!” “你想想,既然那封信如此重要,春桃怎么会掉在地上,她分明就是早早知道了,然后派李四他们去抢夺这封信,这么大的漏洞,皇上当真看不出来吗?” 这件事弘历之前也曾怀疑过,但因为当时大部分精神集中在叶赫那拉氏身上,故未曾多想,这会儿被叶赫那拉氏提及,那些念头顿时又冒了起来,看向胡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怀疑。 胡氏面色沉静地道:“或许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后仁善,爱民如子,你却意图煽动民乱,加害皇后,所以上天才要借着本宫的手将你的恶事揭发出来。” “说得可真是好听!”叶赫那拉氏尖笑道:“借你的手?根本一切都是你使的计,你先是借我的手杀皇后,一计不成后,又反过来要我的性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包括皇上与皇后!”说着这里,她又拍起手来,一边拍一边笑,指着弘历道:“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真真是可笑!” 弘历面目阴沉地望着胡氏,那种目光令胡氏心生不安,待要说话,殿外忽地传来宫人惊讶的声音,“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随着这个声音,殿门由外向内打开,瑕月扶着锦屏的手走了进来,弘历最先回过神来,快步过去扶住瑕月低声斥道:“你昨日才刚生了永璂,该在坤宁宫好生歇养才是,怎么到这里来了,真是胡闹,快些回去!” “皇上,今日之事,臣妾听齐宽他们说了一些,刚才喜公公也来问了臣妾一些关于颖贵妃的事,臣妾想问,您是否怀疑颖贵妃与昨日民乱一事有关?” 弘历尚未言语,叶赫那拉氏已是尖声道:“何止是有关,根本就是她所为,可笑你被她害了尚不知道。” 瑕月转眸望向叶赫那拉氏,沉声道:“本宫相信颖贵妃,她绝对不会害本宫,倒是你,害了一个又一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她不会害你?”叶赫那拉氏满脸讽刺地道:“那拉瑕月,真想不到你会如此天真,这一次若不是你好运,早就已经被她害死了,不止你,你的孩子也是!” “不会!”瑕月眸光平静地道:“颖贵妃与本宫知交多年,她不会,也没有理由害本宫,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没有!”叶赫那拉氏激动地挥手道:“你还不明白吗,自从永玤死了之后,她就疯了,认为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都该死!你今日若是信了她,来日一定会被她害死,包括你刚刚得来的儿子,说不定就像昔日的长乐一样,还未满月便已经死了!” 弘历脸色倏变,狠狠一掌甩在叶赫那拉氏颊上,“贱人,你若再敢胡说,朕便将你千刀万剐!”没有人比弘历更怕听到永璂短命的话,唐齐章为永璂所批的命语历历在耳。 他的狠话令叶赫那拉氏退缩了一下,但很快便又道:“皇上若不想这一切成真的话,就处死胡氏,如此一来,或许能保皇后母子平安!否则……”她冷笑道:“一定会死在她的手里!” “不会!”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瑕月,只见她起身朝弘历深施一礼,凝声道:“皇上,臣妾相信颖贵妃,她不会害臣妾,否则当初就不会阻止臣妾去祈雨了,所以也请皇上相信颖贵妃!” 迎着她坚定的目光,弘历缓缓点头道:“好。” 叶赫那拉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厉声道:“你们一个个都疯了是不是,是不是要等到被她害死的时候,你们才会知道今日错得有多离谱?!” 她不明白,明明那拉瑕月是一个疑心颇重的人,为何这一次,对胡氏会如此相信,任自己怎么说都无用,简直就像中邪了一样;不行,她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放过胡氏,一定要拉着她一起死! 瑕月瞥了一眼犹如乱头苍蝇一般的叶赫那拉氏,道:“皇上,舒妃一再诬陷颖贵妃,其心可诛,这样的人若是继续抚养十阿哥,只会害了他。” “你放心,朕不会让她有机会害永玧。”说罢,弘历朝那些侍卫道:“还不赶紧拉下去!” 叶赫那拉氏听出弘历话中的厌倦,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拼了命地挣扎,“放开我!我还没说完,胡氏她当真该死,弘历、那拉瑕月,你们今日放过她,来日一定会后悔!” 虽然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但那些侍卫皆是习武之人,一旦认起真了,叶赫那拉氏根本挣脱不了,被强行拉着拖出去。 “弘历,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还有那拉瑕月,我在地下看着你们母子怎么被胡蕴仪害死!”叶赫那拉氏声嘶力竭的大叫透过殿门传来,令弘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四喜小心翼翼地道:“奴才这就去准备自缢之物!” “不必了!”弘历的话令众人一怔,不等他们转过念头,弘历已是再次道:“叶赫那拉氏罪大恶极,赐其断椎之刑!” 所谓断椎之刑,就是生生用梃杖打断犯人脊椎骨,脊椎骨一断,犯人自然就一命呜呼;这样的刑罚,自然不极凌迟、俱五刑等极刑,但也算是一项酷刑,后宫嫔妃之中,还不曾有人受过此刑,叶赫那拉氏算是头一个了,可见她刚才一味诅咒瑕月母子的言语,实在触怒了弘历,这才会由自尽改为断椎。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一夜之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四喜退下后,瘫软在地的叙明亦被拉了下去,明日清晨升起的太阳,将会是他全家老小看到的最后一个朝阳! 至于煽动民乱的那几个人,因为弘历之前发了话,会留他们一条性命,所以未曾被处死,改则去石场之中做苦役,至死方休。 至于叶赫那拉氏的贴身宫人,尽皆被杖毙,余下的罚去做净军,至于永玧则被连夜送去陈氏,由其抚养;对此,陈氏自是高兴不过,她虽然位列四妃,资历也最老,却排在最末,咎其原因,便是因为她没有一儿半女,如今得了永玧,虽说不是亲生,但永玧尚小,只要好生相待,自然会将她视若亲母,以后也算有了个依靠。 一夜之间,景仁宫由四妃之一的宫邸变成了一座空宫,这就是帝王家的恩宠,也是紫禁城中常有的事,可以令你高高在上,也可以随时要你的性命! 从养心殿出来,胡氏并没有回长春gong,而是去了慎刑司,要行断椎之刑,必然是在慎刑司中。 还未踏进慎刑司,便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尖叫声,“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舒妃,是十阿哥的亲生额娘,你们若敢伤本宫,必定死无全尸!” “舒妃?”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在叶赫那拉氏之后响起,“皇上已是下旨废了你的妃位,十阿哥也归了婉妃娘娘,你现在是一个罪人,仅此而已!” 胡氏认得这个声音,是慎刑司的总管德海,只听叶赫那拉氏厉声道:“我不是,我要见皇上!滚开,让我去见皇上!” “可惜,皇上不愿见你。”德海话音一厉,道:“去取梃杖来,早日了事也好早日向皇上覆命!”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骚乱与惨叫,听的人有些心惊,随即听得德海气急败坏地道:“抓住她,这个贱人,死到临头竟然还敢伤人,当真是该死得紧!” 话音未落,门突然打了开来,一个蓬首垢面的女子从里面冲了出来,不是叶赫那拉氏又是谁,在其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其中一个捂着手指,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触目惊心。 叶赫那拉氏看到站在外面的胡氏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脸狰狞地扑过来,尖叫道:“贱人,我杀了你!”从她张开的嘴里,可以看到沾在牙上的鲜血,显然那人脸上的伤是被她咬出来的! 李四赶紧挡在胡氏身前,拦住了张牙舞爪的叶赫那拉氏,口中喝道:“贵妃娘娘面前不得放肆!” “呸!”叶赫那拉氏朝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尖声道:“凭她那样的德行也配做贵妃,简直就是笑话。” 德海领着宫人疾步上前朝胡氏行礼,惶恐地道:“奴才无能,让娘娘受惊了!” 胡氏微微一笑道:“无妨,是叶赫那拉氏耍泼,怪不得德公公。” “多谢娘娘体谅!”德海满是感激的谢了一声,随即便欲让宫人将叶赫那拉氏拉回去,后者一边挣扎,一边朝胡氏谩骂,每一字每一句皆透着无比的恨意,德海听不过去,命人去捂她的嘴,哪知她竟是张嘴就咬,望着那排犹沾着鲜血的森寒牙齿,令人不敢靠近。 “德公公,本宫与叶赫那拉氏也算是相识一场,今日她处刑在即,本宫有几句话想与她说,能否让本宫与她单独待一会儿?” “这个……”德海为难地道:“娘娘吩咐下来,奴才自然不敢不从,但叶赫那拉氏状若疯狂,万一伤了娘娘,奴才可吃罪不起!” “有李四与秋菊在,她伤不了本宫。”见德海有所犹豫,胡氏再次道:“望德公公行个方便。” 见胡氏态度颇为坚决,德海想一想道:“既是这样,奴才让人绑了叶赫那拉氏的手,这样娘娘与她处着,也安全一些,另外奴才们就候在屋外,若是有什么事,娘娘唤奴才们一声就是了。” “有劳了。”在胡氏点头后,德海命人死死绑了叶赫那拉氏的双手,然后将她推进屋中,他们则退到了外头。 叶赫那拉氏双眼冒火地盯着胡氏,寒声道:“胡蕴仪,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胡氏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是你对不起本宫,本宫为何没脸见你?” “我对不起你?”叶赫那拉氏死死盯着她道:“是谁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又是谁害得我家人尽皆被杀?是你,都是拜你所赐!” 胡氏轻笑出声,眸中却有着泣血的恨意,“不,他们是被你害死的,若不是你不择手段害死了永玤,怎会有今日的下场!” “我早就说过,永玤是被皇后她们害死的,所有事情也是因她们而起,她们才是……”不等叶赫那拉氏说下去,胡氏已是狠狠一个耳光掴在她的脸上,用力之大,令叶赫那拉氏当即摔倒在地!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胡氏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指了难以起身的叶赫那拉氏厉声道:“或许此事确实与皇后及惠妃有关,但她们至少知道后悔,知道难过,不像你,害死了人还全无悔意,所思所想的,只是如何而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如何害别人的性命!” 胡氏喘了口气,道:“你以为本宫真会受你的利用,以为你那些谎言真能骗得到本宫吗?本宫不过是将计就计,借你的手成全皇后娘娘罢了!” 正在挣扎着起来的叶赫那拉氏听得这话一愣,旋即脸色难看地道:“成全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胡氏盯着她,幽幽一笑道:“若没有你煽动百姓做乱,怎会有今日人人称诵的一代贤后;你放心,百年之后,皇后娘娘必定流芳百世!” “你利用我!”在咬牙切齿吐出这四个字后,叶赫那拉氏竟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来。 胡氏笑意嫣然,犹如一朵盛开的曼陀罗,美丽却又带着致命的威胁,“不错,真正掌握着全局的人,不是你,而是本宫!”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亲自行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叶赫那拉氏身子发抖地盯着她,除了恨意之外,还有深切的恐惧,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胡氏是靠着瑕月才坐到今日的位置,其本身并没什么本事,今日方知,胡氏竟然有这样的深的心思,她以为胡氏是指间的一枚棋子,其实……她才是胡氏的棋子! 许久,她终于挤出一丝声音来,颤抖地道:“那封信……也早在你的计划之中?” “不错,你害得本宫痛失爱子,杀你一个,怎能泄本宫心头之恨,本宫不止要你死,还要你的家人一起为永玤陪葬!”这一刻,胡氏脸上的表情狰狞如夜叉,令人不寒而栗。 “你好狠毒的心思!”面对叶赫那拉氏带着颤意的话语,胡氏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深夜里,她尖锐的笑声听起来如夜枭一般,令人害怕又令人心酸。 许久,胡氏止了笑声,抬头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意,“本宫能有今日,皆是托了你的福!” 叶赫那拉氏知道自己今夜在劫难逃,尖厉地诅咒道:“胡蕴仪,你这样害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着吧,我与我家人都会来索了你的性命。”说到这里,她忽地诡异一笑,“不对,索你一人怎么够,还有你另一个儿子,永璇的性命也要一并索去!” “你敢!”面对胡氏难看的脸色,叶赫那拉氏狂笑道:“怕了吗?哈哈哈,我是必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的,等着吧,这一日不会太久的!” 秋菊听得气愤,冲过去照着叶赫那拉氏的脸就是几个巴掌,咬牙道:“死到临头还一肚子害人的心计,皇上判你断椎之刑还是太轻了些,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才对!” 叶赫那拉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胡氏冷笑,今日已是不知受了多少耳光,两边脸颊肿得犹如馒头一般,丝毫看不出以前艳丽的面容。 胡氏眸光一转,落在搁在角落里的梃杖上,盯了片刻,她走过去将那根与人一般长的梃杖拿了起来,缓步走到坐在地上的叶赫那拉氏身前,后者意识到不好,挪脚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说做鬼之后来索本宫与永璇的性命是吗?”胡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那本宫就亲自将你变成鬼,然后看你如何来索命!”顿一顿,她又诡异地笑了起来,半蹲了身子,森然道:“是了,还有什么比亲手杀了你更加解恨的!” “你……你这个疯子!”叶赫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往后退,直至抵在冰冷的墙角无路可退,眼见胡氏犹如索命恶鬼一般越逼越近,她尖声道:“皇上未曾下旨由你行刑,你不可以杀我,否则你自己也要死!” “是吗?那就看着吧!”胡氏朝李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从叶赫那拉氏身上撕下一块布强行塞在她嘴里,令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李四走到胡氏身边,低声道:“主子,不如让奴才来吧。” “不必了,本宫要亲自了结此人的性命!”说罢,她抡起厚实的梃杖,在叶赫那拉氏惊恐的目光中狠狠打下! 只是一杖,叶赫那拉氏便痛得浑身缩成一团,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她想要哀求,无奈嘴里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恐惧的眼神望着胡氏,后者对此视若无睹,一下接着一下照着叶赫那拉氏的背部狠狠打下。 叶赫那拉氏起初还能发出声音,扭动了身子想要逃离胡氏的梃杖,待到后面,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口鼻淌血,只有眼睛仍大大的睁着。 直至手臂酸得抬不起来,胡氏方才停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李四伸手探了一下叶赫那拉氏的鼻息,抬头道:“主子,她已经死了!” “死了……”胡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不断从她眸中落下,哽咽道:“永玤,你看到了吗,额娘替你报仇了!终于杀了害你的人,可是……你再也活不过来了,额娘也再看不到你了……” 秋菊替她拭着泪,轻声劝道:“虽然九阿哥无法复生,但至少他在天之灵,可以瞑目。”如此说着,她有些为难地道:“不过……叶赫那拉氏这一死,德公公那边便有些难交待了,万一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对主子不利。” “主子不必担心,奴才有法子。”李四应了一句后,从其手中取过梃杖,然后取下叶赫那拉氏嘴里的布,并将她手上绳子解开;做完这一切后,李四方才去开了门。 德海就站在门外,虽听不清里面的说话,但里面的动静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只是碍着胡氏的吩咐,所以不敢打扰,此刻见李四开门,连忙笑着迎上去道:“娘娘说完话了吗?” 李四神色凝重地道:“德公公进来看看吧。” 德海有些奇怪地跟着他进了屋,还未及向胡氏行礼,便看到叶赫那拉氏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口鼻淌血的叶赫那拉氏,吓了一大跳,指着她骇然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四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道:“叶赫那拉氏趁着主子与她说话的时候,悄悄挣开了束手的绳子,想要加害主子,当时情况很是危急,我怕主子有危险,顾不得细想,随手拿起一旁的梃杖打她,原本只是想让她放手,哪知她始终不肯,情急之下,便多打了几下,哪知竟然将她给打死了,我……”李四一脸慌张地道:“我实在不是存心的,德公公,这可怎么办才好?” 胡氏开口道:“德公公,李四也是护主心切,并非存心害人性命,还请你帮他想想办法,看能否周全。” 德海看了一眼胡氏,陪笑道:“娘娘放心,叶赫那拉氏本就是被下旨处死之人,如今李公公打死了她,省了奴才许多力气,奴才应该谢谢李公公才是。” “那皇上那边……”不等秋菊说完,德海已是会意地道:“姑姑放心,我会禀告皇上,说叶赫那拉氏被依旨处死,余下的一句都不会多说。”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生存之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微一点头道:“既是没事,本宫就放心了。”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本宫原想与她尽最后一点情份,没想到她至死都不曾有悔意,只一味怪本宫坏了她的事情。” 秋菊在一旁道:“叶赫那拉氏已死,主子莫想这些了,您累了一天,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胡氏颔首,由秋菊与李四左右扶着她离开,走得他们走远后,德海方才站起身后,对身边的几个宫人道:“明儿个一早,就把叶赫那拉氏送出宫去埋了,如今天气热,耽搁久了,这屋子里可没法待人。” 宫人连忙答应,有一个人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满面疑色地道:“总管,李公公说叶赫那拉氏是自己挣开的,可是她手上并没有挣脱的痕迹,这事儿似乎有些怪。” 德海斜睨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道:“你这么说,是怀疑李公公在撒谎?”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他说完,德海已是冷然道:“没什么好只是的,总之依咱家的话去做,旁的事情不要多嘴,明白吗?” 宫人被他喝得一愣,赶紧低头答应,德海望了一眼仍在屋角的碎布,转身离去;他怎会看不出里面的猫腻,只是做到他这个位置,很清楚宫中的生存之道,晓得什么事该过问,什么事该装聋作哑,左右叶赫那拉氏与他又没什么关系,总之能够交差就行了。 天色刚亮,叶赫那拉氏被弘历行断椎之刑,诛灭一家老小的事便已经传遍了后宫,就连远在辛者库的苏氏亦知晓了,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正是永璋。 “儿臣听说,昨夜里皇额娘亲自去了养心殿,紧接着皇阿玛就下旨了,连夜行刑,儿臣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慎刑司的人正运送叶赫那拉氏的尸体出宫。” 苏氏捻着拂珠,微微一笑道:“恭喜皇后,又除了一个眼中钉。” 永璋想了一会儿道:“儿臣倒是觉得这次的事不能怪皇额娘,叶赫那拉氏利用天灾,煽动民乱,还想买通顺天府的人杀了那几个人,实在过于狠毒。” 苏氏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叶赫那拉氏做出这样的事,自然该死,但皇后……她始终母仪天下,就不该怂恿皇上灭了叶赫那拉氏一家人,那可是十几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突遭枉死,何其无辜?更不要说还流放三族。” “这倒也是。”永璋有些不忍心地道:“不如趁着他们还没有行刑,儿臣去劝劝皇阿玛,或许……” 不等他说完,苏氏已是摇头道:“没有用的,你皇阿玛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除非皇后去劝,不过……看她昨夜的态度,便知道她无心饶这些人的性命;不过也是,以她的性子,既然抓到了机会,就一定会斩草除根。”说到此处,她话音一转,“我让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一切都依额娘的吩咐办好了,只是……”永璋迟疑地道:“儿臣不明白额娘为何要让儿臣费力做这些?他……当真会有用吗?” 苏氏望着她日日相对,却从来不信的佛像道:“兵书上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赢一个人,就必须得先知道他所有的优缺。” “儿臣知道,但是与此相比,儿臣更希望能尽快复额娘之位,让您不必再困在此处。”面对永璋的言语,苏氏笑一笑道:“不必着急,会有那一日的。”停顿片刻,道:“知道你皇阿玛什么时候南巡吗?” “暂时还未听皇阿玛说起,不过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之前也是因为皇额娘怀孕,这事儿才搁了下来。” 苏氏点点头,叮嘱道:“记着,一定要跟你皇阿玛南巡,好生表现,这样你明年开牙建府之时,才能有一个好差事,好爵位以及……好前途!” 永璋望着供桌上那尊小小的博山炉,弥漫在屋中的檀香气息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自嘲地道:“不论儿臣表现的多好,皇阿玛眼中,怕是都不会有儿臣了。” 苏氏盯着他道:“你是说十二阿哥?” 永璋点头道:“皇阿玛本就宠爱皇额娘,如今得了十二弟,这眼里,怕是只看得到十二弟一人了。” 苏氏走到供桌前,抬手轻轻一扇,原本笔直升起的袅袅青烟一下子散的失了开状,犹如无依的游魂,“你不必理会别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了。”说着,她抓住永璋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一定要好生顾着自己,只有你好了,额娘才有希望离开这里,明白吗?” 待得永璋答应后,她面容一缓,道:“对了,怎么不见永珹,他去了哪里?” 自从黄氏过世后,永珹便与永璋走得很近,也常有来看苏氏,较之以往,亲近了许多。 “四弟本想与儿臣一起来,但师傅给他布置了许多课业,一时难以完成,只能改日再来看额娘。” 苏氏眸光微松,温言道:“原来如此,你若是课业繁忙的话,也不必经常来看额娘。” “儿臣没事。”永璋笑着说了一句后,神色忽地黯然了下去,低声道:“再说,除了看望额娘之外,儿臣也不知还能去做什么,姨娘也被皇阿玛被禁在了永寿宫中,除了额娘与四弟之外,儿臣连说句话的人也没有。” 见永璋提及魏静萱,苏氏眸中掠过一丝冷意,轻声道:“谁让你姨娘被人所害,希望她吉人天相,有朝一日可以脱困。” 永璋点点头,在与苏氏又说了一阵子话后,方才离开了辛者库。 不管宫中如何流言纷纷,也不管宫中有多少猜测,叶赫那拉氏一族的结局都不可改变,家人被处死,三族被流放。 不过,李文忠在奉旨监斩的时候,发现叶赫那拉氏一族少了一个人,乃是庶出的三小姐,因为自幼体弱,去了乡下老宅中养病,所以不在京中;不过皇帝的旨意不会因此有所改变,李文忠问清地方后,当即派差役去乡下捉拿,然等他们两日后赶到之时,那所宅院已是人去楼空,那名庶出的小姐亦不知去向,遍寻不至后,只得由依着其府中仆人的描述画下样貌,然后交由刑部发文各府县衙通缉此人;不过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不吝于大海捞针,所以一直都不见消息。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该死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管多大的事情,在时间的冲洗下,都会渐渐淡去,待得瑕月出月子之时,宫中已经少有人再议论叶赫那拉氏之事,她们关心的事情再次变成了脂粉珠饰与衣裳。 八月十九,永璂满月之日,弘历为其举行了盛大的满月宴,并在当日宣布他将于九月初十,重阳节后进行第二次南巡,视察江浙海防,选拔人才。 对于这件事,最为关心的莫过于永璋,苏氏的叮嘱他可是牢牢记在心上,不过弘历只提了南巡一事,并未言及会带哪些人同去,令他有些心不在焉。 “三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喝这桂花酿,不好喝吗?”永珹的声音令永璋回过神来,连忙搁下端了半天的酒盏,随口道:“没有,我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什么事情?”面对永珹好奇的目光,永璋咬一咬唇道:“四弟,你说皇阿玛这次南巡,会带咱们一起去吗?” “这个……”永珹想了一会儿,道:“颇有可能,不过皇阿玛一日未下旨就一日不能肯定,怎么了,三哥很想去吗?” 永璋敷衍地笑道:“是啊,听说那边人杰地灵,很想去看看,不过……我怕皇额娘不肯带我,你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至于你倒是还好些,她应该不会为难你。” “这个……”永珹想了一会儿,扬眉道:“三哥若是担心皇额娘阻拦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永璋听得来了精神,道:“哦,是什么?” 永珹神秘兮兮地笑道:“很简单,先下手为强。”见永璋犹有不解,他解释道:“只要咱们在皇额娘开口之前,让皇阿玛开了金口,同意三哥你随同南巡,那就谁也不能改了。”说着,他拉了永璋起身道:“走,咱们现在就去。” “现在?”永璋犹豫道:“会否太急了一些?我怕会适得其反。” 永珹皱了眉头道:“三哥你越来越婆妈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永璋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老四,好生无礼,居然教训起我来了,可是我平常待你太好了?” 永珹吐一吐舌头,道:“我也是想帮三哥嘛,好了,快过去吧,万一让皇额娘抢了先,可就来不及了。” 永璋想想也是,逐端了酒杯与永珹一起来到弘历面前,举杯朗声道:“儿臣恭喜皇阿玛,恭喜皇额娘!” “好!”弘历今日兴致极好,当即满饮杯中之酒,瑕月在抿了一口后,温言道:“虽说桂花酿劲头并不大,但你们二人年岁尚小,莫要饮得太多了。” “是。”永璋一脸恭敬地点头,在他旁边的永珹从脖颈中取出一块蝙蝠形,通体温润的羊脂玉佩,将之挂在被抱在奶娘怀里熟睡的永璂脖上,笑言道:“儿臣没什么礼物好送给十二弟的,只有这块玉佩还不错,希望护佑十二弟。” 夏晴眼尖,道:“这块玉佩,仿佛是四阿哥九岁生辰时,仪敏贵妃所赠。” “是额娘所赠,这些年来,儿臣一直戴在身上,不曾取下。”提及黄氏,永珹声音有些发沉。 瑕月起身从永璂身上取下玉佩,放到永珹手中,柔声道:“既是仪敏贵妃赠你的,你就该好好收着,不要转送任何人。” 永珹心里也颇为舍不得,但送出去的东西又觉得不好意思收回,颇有些犹豫,瑕月看穿他的心思,笑一笑道:“往后你多来陪他玩玩,待得他长大后多做一些玩具给他耍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那好吧。”在她的劝说下,永珹收回了玉佩,看了一眼旁边的永璋后,满脸期待地道:“皇阿玛,儿臣与三哥都很想跟您一起南巡,可以吗?” 弘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二人,道:“为何?” 永璋知道,弘历是在问他们想要随同南巡的理由,当即拱手道:“回皇阿玛的话,师傅曾与儿臣说过许多江南之事,四年前倒是曾随皇阿玛南巡,但儿臣当时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更加帮不上皇阿玛的忙,实在遗憾得很,所以希望这一次,可以一同南巡,为皇阿玛分担。” 对于他的话,弘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旋即看向永珹,后者连忙道:“儿臣与三哥一般心思,想为皇阿玛分担。” 弘历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笑言道:“什么一般心思,朕看你分明是想去江南玩耍。” “儿臣不敢。”永珹揉着额头,笑嘻嘻地道:“不过整日待在宫中,确实有些闷,再说多出去走走,也可以长些见识。”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你这个皮猴子!”弘历笑骂了一句,旋即点头道:“罢了,既然你们这么想去,就跟着吧。”听得这话,永璋最是欢喜,连忙拉着永珹一起跪下谢恩。 之后的日子,除了准备南巡之事外,一切风平浪静,叶赫那拉氏断椎而死以及抄家灭族的刑罚,如弘历所愿,震慑了所有人,就算依旧有对瑕月居中宫之位心怀不愿者,也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有丝毫不敬,皆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叶赫那拉氏。 这日,胡氏与夏晴一起来看望永璂,已经满月的他比刚初生时可爱了许多,而且只要有人逗他,就会咧开没牙的小嘴笑,那个样子着实惹人欢喜。 夏晴逗弄了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地将他交给奶娘抱下去喂奶,转头见胡氏坐在椅中出神,讶然道:“娘娘在想什么?” 胡氏回过神来,扯一扯嘴角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罢了。”如此说着,她示意秋菊将捧在手中的托盘呈到瑕月面前,道:“这是臣妾给小阿哥做的几件衣裳,用的皆是最柔软的素锦,应该不会刺到小阿哥的肌肤,只是不知道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臣妾再另外做几件送来。” “贵妃有心了。”在命锦屏将衣裳拿下去后,瑕月笑道:“前几日皇上与本宫说八阿哥不过三岁半便已经会通篇背诵三字经了,实在是了不得。” 胡氏垂目道:“娘娘过奖了,永璇虽说勉强会背了,但错漏之处仍有许多,对于里面的意思,更是一窍不通。” 夏晴插话道:“就算是这样,也很不错了,永瑆连话都还说不利索呢。” 胡氏笑容浅淡地道:“十一阿哥毕竟还小,等他如永璇那么大时,定然会比永璇更出色。” 瑕月打量了她一眼,切声道:“贵妃可是还在想九阿哥的事?” 胡氏神色复杂地道:“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臣妾始终放不下,因为……还有一个该死之人未死。”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留不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是说魏氏?”面对瑕月的询问,胡氏寒声道:“不错,她也有份害永玤,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活着,偏偏皇上手下留情,未取她性命,臣妾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心有不甘。” 夏晴拧眉道:“自从上次投毒未遂之后,永寿宫就看守得极严,难以寻到漏洞。” 胡氏攥紧了双手,冷然道:“再难寻也一定要寻出来,魏静萱,她一定得死!” 瑕月拨弄着盏盖徐声道:“虽说叶赫那拉氏没有承认害死永玤,但以皇上的心思,多半已经猜到叶赫那拉氏与永玤的死有关,若是这会儿,魏氏死于非命,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你,这对你可是极为不利之事。” 胡氏何尝不知道,神色痛苦地道:“但若不能为永玤报仇,臣妾这一世都会活在内疚之中,死后亦无脸去见永玤。再说,就算不提永玤之事,魏静萱身上也有太多罪孽,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夏晴叹然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是就像娘娘所说,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宜动手,还是再缓一缓吧。” 胡氏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本宫知道,所以本宫一直在极力忍耐,只是不知究竟要忍到什么。” “不会太久了。”瑕月突如其来的话令胡氏一怔,旋即急忙道:“娘娘可是已经有法子了?” 瑕月抿了口茶道:“魏氏虽然已经被软禁在永寿宫中,但以她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这样被软禁一辈子,定会想方设法复起,这个祸患……留不得!” 夏晴疑惑地道:“可是娘娘刚才又说魏氏这会儿死了,会对贵妃不利,那到底……该怎么做?” 瑕月微微一笑,“若是魏氏出事之时,贵妃并不在宫中呢?” 夏晴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恍然道:“臣妾明白了,娘娘是打算在南巡之时动手?” “不错,此次南巡,是最适合的机会。”这般说着,瑕月起身走到殿外,遥遥望着永寿宫的方向,凉声道:“永玤的帐,仪敏贵妃的帐,还有惠妃的帐,都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不过,魏氏一人的性命尚不足以清还这笔帐,还有……她的帮凶。” 九月初一,离南巡还有不足十日的时候,凌若却是忽地重起病来,其实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常有病痛缠身,季节交替之时也易感染风寒,但没有一次如这一回严重,连着两日都吞咽不下东西,身子迅速消瘦,弘历传召众太医为凌若诊治,药开了许多,但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实在令人忧心。 这日,永璋与永珹一起来看望凌若,刚说了几句话便见水秀端了药进来,轻声道:“太后,该喝药了。” 倚坐在床上的凌若皱了眉头,虚弱地道:“哀家不想喝,拿下去吧。” “您不喝药,这病怎么会好呢。”水秀一边吹着药一边道:“方太医说了,这药对您的病情最是有用,只要按时服用,定会好起来。” 凌若摇头道:“哪一个不是这么说,但哪一个开的药有用过了,反而喝得哀家浑身难受。” 任凭水秀怎么说,凌若都不肯喝药,永珹在一旁道:“皇祖母,孙儿前几日听来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您若是把药喝了,孙儿就讲给您听好不好?” 凌若有些无力地笑道:“你这孩子,竟然与哀家讲起条件来。” 永珹嘻嘻笑道:“孙儿哪敢,不过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玩,皇祖母若是听了,准保会喜欢。”说着,他端了药碗,半撒娇半哀求道:“皇祖母您就喝点吧。” 永璋在一旁帮腔道:“皇祖母您要是不喝,四弟肯定不肯罢休,不知要缠您多久呢,您要是觉得苦,就让水秀去拿些蜜饯来去去苦味。” “真是拿你们两个没法子,罢了,哀家喝就是了。”听得这话,永珹连忙亲自喂凌若喝下药,随后取过水秀端来的蜜饯让凌若含在嘴里以去苦味。 凌若在吐出蜜饯核后,望着永珹道:“你的笑话呢,怎么还不说,莫不是骗哀家的吧?” “孙儿岂敢。”这般说着,永珹清一清嗓子,道:“有一个人要宴请,想摆一桌全牛宴,知道财主家里有许多牛,于是派人给财主送去一封买牛的信,财主正陪着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会丢脸,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然后对来人说:‘知道了,过一会儿我自己去好了。’” 永璋先笑了起来,“这个财主倒是有趣,他去……也不怕被做成全人宴摆上桌吗?四弟,你从哪里听来这么个笑话?” “是宫人与我说的,这个财主明明不识字,又要装着认识,结果闹出笑话来。”永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凌若,见后者绷着脸没有一丝笑意,心中一慌,小声道:“皇祖母,您不喜欢这个笑话吗? “哀家……”凌若刚说了两个字,便“哇”的一声,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将永珹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身上沾到的呕吐物,急忙抚着凌若的背道:“皇祖母,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孙儿。” 待得将胃里的药都呕干净后,凌若方才止了吐,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倚着水秀不停地喘息,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宽在命人将污秽收拾下去后,对永珹二人道:“二位阿哥,太后身子虚弱,您二位若是没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可是……”永珹放心不下,想要留下来,永璋拉了他道:“咱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而会防碍皇祖母歇息,还是明日再来吧。” 永珹想想也是,逐与他一起退了出来,在回阿哥所的途中,他忽地停下脚步道:“三哥,皇祖母总是这样吃不下东西,实在让人担心,我想去太医院问问,不知皇祖母到底得了什么病。” 永璋皱眉道:“只怕太医也不清楚,否则怎会总是药不对症。” 永珹咬一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问问,否则这心里总是不安得紧,三哥……”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无意听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叹了口气,拍着永珹的的肩膀道:“行了,我陪你一道去太医院,我记得皇祖母的病,一直都是由方院正负责,问他最是清楚了。” “嗯。”永珹感激地应了一声,快步往太医院赶去,到了那边,庄太医正在看几个小太监捣药,瞧见他们进来,连忙上来拱手道:“见过三阿哥,见过四阿哥。” 永璋抬手道:“庄太医免礼,我们来寻方太医问些事情,他人呢?” “院正刚才还在呢,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说着,他又道:“二位阿哥不如在这里坐一会儿,院正应该很快会回来。” 永珹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去找方太医吧。”说着,他便要离去,庄正面有疑色地拦住他道:“四阿哥,您可是身子有恙?” 永珹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道:“没有啊,我并无病痛。” “既是这样,为何您身上有这么重的药味?”被庄正这么一说,永珹低头闻了一下,果然发现自己满身药味,永璋在一旁道:“我知道了,必是因为沾了皇祖母的药汁之故,你快去擦一擦,至于方太医那边,我去找就是了。” 待得永珹答应后,永璋快步出了屋子,这太医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永璋奔波了一圈,并未见到方简,反倒是下起雨来,永璋连忙奔到一棵大树下避雨,望着渐渐下大的雨势低语道:“这个方太医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不在太医院?” 正自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说话,转头望去,原来是两个太监也躲在不远处的树下避雨,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太监道:“连二哥,说这太后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连二摇头道:“方太医都断不出来,我哪会知道,不过太后这病,倒是让我想起皇贵妃的病情来。” “皇贵妃?”年轻太监想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道:“连二哥是说慧贤皇贵妃?” 连二颔首道:“不过,她当初的病症就与太后一样,后面病情加重,滴水难进,最后是被活活饿死的。” 年轻太监惊声道:“难不成……太后得了与慧贤皇贵妃一样的病?” “应该不是,当年慧贤皇贵妃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毒!”连二的话令年轻太监惊呼出声,“连二哥你说什么,毒?有人加害慧贤皇贵妃?” 连二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四下张望着,永璋连忙将身子缩进树后,以免被他看到,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低斥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是不是想所有人都知道?若真是这样,你就等着被送进慎刑司吧!” 年轻太监似被吓到了,很久都没有声音发出,直至永璋以为他们已经走了的时候,方才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连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有一次我奉周太医的命,去庄太医家中取一本医书,他当时正好喝醉了酒,无意中说出来的,虽然说得很含糊,但意思大致还是能听的出来,慧贤皇贵妃看似生病,实际上是中毒身亡。” 年轻太监骇然道:“慧贤皇贵妃当时已是贵妃,又执掌宫中之事,何人如何大胆,敢下毒害他,再说……庄太医既然知道慧贤皇贵妃是中毒,为何没有与人说起过,难道他就是下毒之人?可是他与慧贤皇贵妃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下毒加害,还是说他是受人指使?” “应该不是方太医,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记得他与慧贤皇贵妃的父亲有着不错的交情,且这些年来并不见他与宫中哪位主子特别亲近。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迎着年轻太监好奇的目光,连二徐徐道:“方太医原本是副院正,他被封为院正的日子,正好是慧贤皇贵妃病危的日子。” 年轻太监讶然道:“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巧得有些不合常理,你说会不会……”连二说到一半,忽地打了个激灵,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恐惧,年轻太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好奇地问道:“连二哥,会什么?你倒是说啊。” 连二颤声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要再问了,还有,刚才的话,也不要与人提及,千万千万,知道了吗?” “可是……”不等他说下去,连二已是面色狰狞地道:“我让你不要再问了,你没听到吗?” 年轻太监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连二哥你……” 连二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道:“答应我,不要问,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除非你想是进慎刑司受非人的折磨!” 年轻太监被连二的言语给吓坏了,连连点头,之后再不见他们二人说话,待得雨势稍小之后,便急步离去,一直等他们走得不见人影后,永璋方才从树后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等永璋冒雨回到屋里,方简已经在了,正在与永珹说话,后者瞧见他进来,连忙迎上来道:“三哥,你怎么样,淋雨了吗?” 永璋随口道:“就淋到一些,不碍事,对了,方太医怎么说?” 方简闻言拱手道:“启禀三阿哥,臣翻遍医书,找到了一副医治太后病症的良方,这会儿已经命人抓了药送去慈宁宫,介时太后应该会有所好转。” “那就好。”永璋松了口气,对永珹道:“时辰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永珹点点头,着宫人取来伞,与之一起撑伞回到阿哥所各自的住处,然永璋只是在屋中换了身衣裳,便又撑伞走了出去,一路来到辛者库。 苏氏见他冒雨而来,甚是惊讶,待听了他复述的那番对话后,更是惊上加惊,“慧贤皇贵妃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毒害的?” “若连二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确是被人毒害,方简乃是知情人,而且那么巧,他的晋封就是在慧贤皇贵妃病重之时。”顿一顿,永璋又道:“那个连二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儿臣也无从得知。”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旧事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氏……”苏氏蹙眉走了几步道:“这件事我是知晓的,但我从未想过,高氏是被人所害,她病重的时候,皇上很是紧张,三天两头过去探望,还在病中册封她为贵妃,希望她可以尽快好起来;若当真是被人毒害,皇上应该会彻查此事才对,为何当初一点风声都没有?” “儿臣也觉得奇怪,连二说方太医与高大人有交情,他既知晓慧贤皇贵妃并非生病,应该会告之皇上与高大人,可是并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人收买了。” “慢着!”苏氏神色一正,道:“你刚才说方简晋封为院正,恰好就是在高氏病重之时?” “不错,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等永璋说完,苏氏已是有些激动地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是谁收买了方简。” 自从无意中听到这件事后,永璋一直在思索幕后的那个人,听得这话急忙问道:“是谁?” 苏氏冷然一笑道:“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皇阿玛!” “皇阿玛?”永璋一怔,旋即急忙摇头道:“不可能,皇阿玛那样爱重慧贤皇贵妃,怎么会害她性命。”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苏氏抚着腕上的紫檀手串,凉声道:“你说你皇阿玛爱重高氏,那我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见你皇阿玛提过高氏?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或许……”永璋思索道:“是因为时间太久,所以皇阿玛淡忘了这件事,他……不会做那样可怕的事情。” 苏氏抚着永璋的肩膀道:“傻孩子,你太天真了,皇帝……本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为了帝位,他们什么事都会做,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永璋还是难以接受她的话,“慧贤皇贵妃若是做错了事,皇阿玛大可以下旨将她降位甚至是废入冷宫,没理由……” “不可以!”苏氏打断他的话道:“高氏之父高斌,乃是治理河道的能手,这些年来,若无他治理水患,沿河各地,哪里能如此太平;当年,皇上若是废黜高氏,高斌虽不至于明着抗旨,但无疑不会再尽心治理河道,这是皇上所不允许的。” 永璋神色复杂地道:“所以……皇阿玛一边下旨册封慧贤皇贵妃,一边下药害她?” 苏氏颔首道:“不错,这十年来高斌一直对你皇阿玛感恩戴德,殊不知他的女儿根本就是死在你皇阿玛的手中。” 永璋喃喃道:“真是可怕,儿臣原本还以为是皇额娘害的,没想到……” “皇后倒是有这个心,可惜她当时气候未成,哪像现在……”话说到一半,苏氏忽地停了下来,转而道:“高斌如今居于何位?” 永璋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儿臣记得应该是正一品河道总督,此次南巡,他会在山东迎驾,随后陪皇阿玛一起视察河堤海防,额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氏露出一抹笑意,“正一品……真是不错。”停顿片刻,她道:“永璋,这个人将会是你入朝当差后最好的助力。” “高大人?”永璋愕然道:“儿臣与他并无交情,也不相识,他怎么会帮儿臣呢。” “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你知道了他女儿死亡的真相,只要话语得当,他一定会成为你的助力,让你可以尽快在朝中站稳脚跟。”苏氏越说越高兴,欣然道:“真是天意,这件事整整隐瞒了十年,却被你知晓,看来连上天也在帮着你呢!” “这个……”永璋犹豫地道:“当真可以吗,会不会适得其反?” 苏氏自信地道:“只要你依着我的话去做,就一定不会。”说着,她附在永璋耳边一番轻语,随着她的言语,永璋露出几分惊色,之后更脱口道:“您刚才不是说这件事与皇额娘无关吗,为何又……” “你希望一直受那个女人的摆布与控制吗?”苏氏的话令永璋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儿臣自然不愿,可是这样撒谎冤枉她,儿臣总觉得不太好。”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苏氏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皇后不断铲除异己,愉妃、令嫔、舒妃,一个个皆毁在她的手里,颖贵妃、惠妃又与她狼狈为奸,这宫中已经没人可以制衡她了,就算额娘出去,也无力改变这个局势,高斌是咱们唯一的希望了。”见永璋不语,她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皇后虽不曾对付高氏,却不代表她无心对付;若高氏活到今日,她的下场只会比愉妃还有叶赫那拉氏更惨。” 永璋有些动摇地道:“可是,高斌是外官,就算他当真信了儿臣的话,又如何能对付皇后?” “莫要忘了,他在朝中为官二十余年,从一个不起眼的官吏到如今的一品大员,积下了许多人脉,拉拢了她,就等于拉拢了那庞大的人脉,只要咱们运用得宜,未必就没法子对付皇后。” 永璋点点头,低声道:“儿臣明白了,儿臣会照额娘的话去做。” 苏氏叹了口气,抚着永璋有些削瘦的肩膀道:“额娘知道,要你做这些事很是为难,无奈额娘身在辛者库,除了指点一些事情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实在是委屈你了。” 永璋急忙道:“额娘别说这样的话,您已经为儿臣做了许多,当初仪敏贵妃一事,若无额娘为儿臣想办法,儿臣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你明白就好。”苏氏欣慰之余,道:“永珹,他可还有提及黄氏?” 永璋摇头道:“没有,看样子四弟已经逐渐淡忘了那件事。” 苏氏欣然道:“那就好,那件事千万不要让永珹知道,以免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顿一顿,她道:“既然这次高斌会随同南巡,你就寻机会与他说这件事,记住了,只能高斌一人在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永璋迟疑了一下,道:“那……四弟呢,儿臣能带他同往吗?” 苏氏訝然道:“永珹?为何想到要带他同往?”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高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儿臣担心自己一人之力难以令高大人尽信,若有四弟在一旁帮衬着,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苏氏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永珹毕竟还小,又涉世未深,我担心他知晓此事后,会难以守住这个秘密,万一泄露出去,对你,对他都会是一场大难,所以还是暂时不要让他知晓得好。” 苏氏所言固然是真,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对永珹并不如永璋那般全然信任,永珹以前那样亲近黄氏,为了黄氏甚至连她这个亲娘也不要,虽说眼下有所亲近,但毕竟时日尚短,所以苏氏对他依旧怀了一丝戒心。 在服用了方简随后所开的方子后,凌若的病情当真有了好转,不过等到彻底病愈,已是九月末。 因为凌若的病情,弘历将原定于九月初十的南巡推迟到了九月二十九,这一日是,他携凌若、瑕月以及众嫔妃阿哥一起南巡,众王公大臣随行,京中事务则交由果亲王允礼打理。 在浩浩荡荡,多达两千余人的仪驾离开京城之时,一张死亡的巨幕亦开始缓缓罩向魏静萱,静待时机落下。 第一次南巡是在春夏之时,而这次却是金秋时节,虽说是一样的路线,沿途景色却是截然不同,令人耳目一新,争相观望。 行船上,永珹兴奋地张望着两岸的景色,指着其中一处道:“三哥你看,那里的枫叶好生漂亮,简直就如工笔所画一般!” 永珹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璋答话,回头看去,只见永璋倚在栏上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直至他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几下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怎么了?” 永珹道:“这话该问三哥才是,自从南巡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常常走神,在想什么呢?” 永璋笑笑道:“没什么,是这景色太美,看出了神而已。” 永珹一脸正色地道:“三哥,你我是兄弟,你是看景还是想事,我不至于看不出来,三哥……”他试探地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永璋脸色微变,旋即笑道:“你也说是了兄弟,我若有事怎会瞒着你。”见永珹面有不信之色,他叹了口气道:“若非要说有什么事,那就是额娘了,金秋九月,美景如画,额娘却无缘得看,每每想起,我这心里都难受得紧,也不知额娘何时才能摆脱囚困之苦。” 永珹眸光微闪,安慰道:“三哥别太担心,只要你我争气,额娘早晚可以离开辛者库。” “不错,一定会有这一日!”这般应了一句后,永璋不再言语,与永珹一起欣赏沿途美景。 如此一直行了半个余月,来到山东德州府,德州知府率大小官员以及读书仕子至岸边接驾,有饱学仕子接驾献诗,令弘历甚为高兴,各赏荷包一对。 早在南巡之前,便有官员上奏欲修葺行宫,弘历思及德州只是过境,并不会久留,所以为免劳民伤财,驳回了德州官员所求,入德州之后,仍歇于御船之上。 第二日,身为一品河道总督的高斌赶来见驾,他如今正奉命治理黄河水患,虽然这些年来在他的或疏或堵的情况下,黄河水患大大减少,但黄河淤沙严重,稍一不留心,依旧会有溃堤的危险,令人不敢大意。 见高斌进来,弘历合起手中的书,对站在下首的永璋二人道:“功课暂时考到这里,你们好生温习,莫因为不在宫中便躲懒,过几日再考你们,下去吧。” 永珹应了一声便欲离开,他身边的永璋却是道:“皇阿玛,儿臣听闻高大人最擅长治水,是真的吗?” 弘历朗声笑道:“这是自然,在治水这方面,高斌若论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这些年来多亏了他,沿河百姓才得以安居。” 高斌拱手道:“皇上过奖了,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再说……”他轻笑道:“除了治水,臣也不会做别的事情。” “皇阿玛,儿臣对于治水一道也颇有兴趣,待高大人奏禀过后,儿臣能否向他请教一二?” 弘历轩眉惊讶地道:“哦,你何时对治水之道有了兴趣?朕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永璋垂目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前些日子曾读到一篇记载,说以前每年因为黄河等地水患,死伤百姓许多,被迫背井离乡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懂得治水之道,便可视察各处河堤海防,消除祸患,令百姓免受水患之苦,也可为皇阿玛分忧解劳。” 他的话令弘历甚是欣慰,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体恤百姓的心思,从今日起,高斌会随驾南巡,你若有什么治水上的事情,随时都会可去问他。”说着,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高斌道:“就是不知道高爱卿肯不肯收你这个徒弟了?” 高斌连忙道:“臣怎敢做三阿哥的师傅,不过三阿哥在治水之道上若有什么疑惑,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永璋闻言,朝高斌施了一礼,谦声道:“永璋在此谢过高大人!” 在高斌的回礼中,他与永珹退了出去,到了外面,永珹好奇地道:“三哥,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记载,我怎么不知道?” 永璋笑道:“我也是无意中瞧见了,未曾与你说起。” 永珹点点头,又道:“既然治水这么有用,干脆我与三哥一起跟高大人学,一起替皇阿玛分忧。” 永璋眼底有幽光闪过,笑言道:“你啊,还是好好读书,离京前师傅交待的那篇策论你可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写出来呢。” 永珹嘟囔道:“那东西最是费劲,实在写不好,再说写了也不知有什么用,倒不如学习治水来得实在,也没那么费神。” “你啊。”永璋好笑地道:“谁告诉你治水不费神的,不止费神,还费心费力,你看高大人年不过五旬,便已经满头白发便知道了;以你的性子,哪里坚持得下来。”不等永珹再说,他已是道:“好了,赶紧回去写策论,否则下回皇阿玛问起,我可不帮你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重提慧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永珹无奈的离开后,永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影,他自然不是真的对治理河道有兴趣,不过是想寻机会与高斌见面,且不惹人疑心罢了。 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高斌离开御船,未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唤他,“高大人。” 高斌循声望去,只见永璋正站在船头上,此时船靠岸停泊,各船之间皆有踏板相接,他当即走了过去,行礼道:“参见三阿哥,让三阿哥久等,臣实在有罪。” 永璋扶起他道:“高大人说得哪里话,以后我随你学习治水之道,您就是我的师父,徒弟等师父,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高斌急忙道:“三阿这话实在是折煞臣了,师徒之称万万不敢,不过既然三阿哥有心学习治水之道,臣一定会将自己所知的倾囊相授。” “那我就在这里谢过高大人了。”这般说着,永璋将他请入了船厢中,他与永珹及永瑢共乘一船;这些船皆由工部命底下工匠打造,船行颇大,虽然船厢隔成了几处,但并不拥挤。 在宫人奉茶退下后,高斌道:“其实治水之道,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疏或者堵;但疏去何处,如何堵水却是大有学问,且必须谨慎再谨慎,稍有大意就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我明白,所以才来请教你这位治水大师,自从皇阿玛任命高大人治理水患后,比之以前大有好转,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不说,也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积下了许多功德,可惜……” 高斌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璋说下去,疑惑地道:“不知三阿哥说的可惜是指什么?” 永璋重重叹了口气,道:“额娘与我说过,慧贤皇贵妃在生时,很是疼我,经常都会抱我,虽说那时候还小,但我依稀记得慧贤皇贵妃的模样,很慈祥也很漂亮,可惜她去的那么早,若是仍然在生,该有多好。” 见他提及逝去十余年的女儿,高斌亦是叹然道:“皇贵妃福薄,只在皇上身边伴了短短几年便得了怪病,撒手人寰。” “其实……”永璋面有犹豫地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与高大人说。” 他这个样子令高斌甚是奇怪,道:“何事令三阿哥如此为难?” 永璋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关于慧贤皇贵妃的,她得的……其实不是怪病。” “不是怪病?”高斌愕然道:“那是什么?” “是……”永璋咬一咬牙,低声道:“是被人所害!” “什么?”高斌万万想不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骇然站了起来,顾不得拂落在地上的茶盏,紧紧盯着永璋道:“三阿哥你说什么?” “皇贵妃之所以身故,并非因为得怪病,而是被人下毒所害。”清楚听到这句话,高斌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摔倒,待得扶着桌沿站稳后,颤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太医院的连二与另一名太监的对话方才知道的,原来,当年,皇贵妃并非得病,而是被人下毒所致,这件事……方太医也是知晓的。” “方简?!”高斌脸色难看地道:“他既是知道,为何不说,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听他提及?” “这个我就不知晓了,不过听额娘所言,方太医就是在皇贵妃得病之时晋为院正的,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 高斌想了一会儿,咬牙道:“不错,我想起来了,当初方简晋为院正时,我还派人送了一份礼去。”停顿片刻,他眸光冰冷地道:“三阿哥刚才之意,可是说皇贵妃身上的毒就是方简所下?” “我不敢轻易断言,但有这个……”永璋话未说完,高斌已是激动地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他是多年老友,他……他有什么理由要害我的女儿?” 永璋连忙安慰道:“高大人,你冷静一些。”虽然这船隔音颇好,但高斌说得这么大声,难保永珹不会听到。 高斌用力吸了几口气,拱手道:“臣一时失态,请三阿哥恕罪。” 永璋叹然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刚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说了,十余年前的伤心事会被勾出来,若是不说,高大人这一辈子怕是都会被蒙在谎言里,不知皇贵妃真正的死因,而我也会有所内疚。希望……高大人不要怪我多嘴。” “三阿哥实言相告,臣感激尚不及,怎会那样想。”这般说着,他转而道:“不知那日,三阿哥可曾听到方简为何要这么做?又是谁指使的他?” 永璋轻咬着下唇道:“我听额娘说,当年皇贵妃与娴妃曾有争执,两人之间颇有不快,甚至还曾闹到皇阿玛与皇祖母面前。” “娴妃……”高斌稍一思索,道:“你是说皇后娘娘?”不等永璋答话,他又道:“难道你想说是娴妃指使方简害的皇贵妃?” 永璋不答反问道:“高大人,您想想,谁有权封方简为院正?” 这一次,高斌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好一会儿方才唇色苍白地哆嗦道:“你……是说皇上?” 永璋神色复杂地道:“我也是自己猜测,皇额娘一向得皇阿玛恩宠,可谓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若她向皇阿玛进言,皇阿玛未必不会答应。” “不会的!”高斌摇头,迭声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臣一直尽心为他治理水患,他怎会这样对待皇贵妃,而且皇后贤德温顺,品性贵重,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贤德温顺,品性贵重?”永璋重复了一句,冷笑道:“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若皇额娘当真如此,我额娘就不会至今待在辛者库中,宫里头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的死人,还是说高大人真以为那些人命中该死?” “可是……”高斌实在有些难以相信永璋说的是事实,“皇后并不像是那样的人,还有皇上,他明明那样在意皇贵妃,怎会……” “我初初听到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并非没有可能。”永璋沉声道:“宫中之事,远比高大的人想的更复杂。”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方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斌沉默了一会儿,道:“臣不相信,皇上不会杀皇贵妃!” “若高大人不信,尽可以去问方太医,这次,他也随同南巡,他应该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高斌盯着永璋道:“皇上乃是三阿哥的至亲,为何三阿哥要告诉臣,当真只是不想心存内疚吗?”他虽然处于极度的震惊与骇然之中,但并不是傻子,多年的宦海经历,令他明白一件事,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其背后必定有原因。 永璋凝声道:“不瞒高大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轻吸了口气,道:“这些年来,皇阿玛不顾所有人反对,一味宠幸皇后,为了她还多次废黜嫔妃,我额娘、养母、愉妃还有如今的舒妃,哪一个不是毁在皇后手中?若不是她,我与永珹又怎会待在阿哥所中?我曾劝过皇阿玛,但他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厉声喝斥,不许我再提这事。”说到此处,他嗤笑道:“偏偏这样一个人,居然得到百姓的拥戴,称她为一代贤后,真真是讽刺。” 见高斌默然不语,他又道:“我要的不是其他,只希望皇阿玛认清忠奸,莫要再受她唆使挑拨。” 高斌望着他道:“三阿哥可曾想过,若臣将刚才那些话告诉皇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永璋心中一紧,暗自攥紧了双手,故做沉静地道:“这件事若是被皇阿玛知晓,我固然不好过,高大人也会惹来一身麻烦,甚至可能落得与慧贤皇贵妃一样的下场。高大人如此聪明,想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见高斌面色一紧,他又道:“不妨再提醒高大人一句,若当年,慧贤皇贵妃未死,那么今日入主坤宁宫的,就不是如今这位皇后了。” 高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身在船板上,一脚踩空,险些掉落下去,幸好有经过的宫人扶住,这个宫人倒是认识他,切声道:“高大人,您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高斌站稳了身子,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这般说着,他心中一动,道:“对了,太医在哪艘船上,本官这会儿还是觉得头晕目眩,想请太医看看。” 在得了宫人指路后,高斌一路来到停泊在后面的船上,与前面那些相比,这艘船要小许多,且一踏上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方简正站在船头与人说话,瞧见他上来,笑着迎上来道:“高兄,许久未见了。” 高斌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张已经相识数十年的脸庞,哑声道:“是啊,许久未见,还以为方太医不记得我了。” 方简笑言道:“高兄什么时候学会说笑了,你我相交多年,怎么会不记得呢,来,快进里面坐一会儿,尝尝我新得的君山银针。” 高斌淡淡道:“君山银针只产于岳阳洞庭湖中的君山,听闻今年雨水过多,所得的君山银针并不多,进贡的自不必说,次一些也要卖到百两白银一斤,想不到你这里会有,可真是舍得。” “我一年才多少俸禄,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的茶,之前医好了皇太后的怪病,皇上高兴之下,所以赏了我一些,我可一直舍不得喝呢。” “那我可真是有幸。”如此说着,他随方简来到舱中,后者亲自泡了茶递给高斌,“来,尝尝看味道如何。” 茶盏刚一揭开,有清纯的香气弥漫于室中,细细的茶叶县空竖立,随后徐徐往下沉,犹如群笋出圭,又如银刀直立,端是有趣得紧。 高斌端茶抿了一口,道:“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迵洞庭好月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君山银针了。” 方简呵呵一笑道:“我这里还有不少,待会儿取一些给高兄带回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今日喝上一盏,已是有幸。”高斌话音刚落,方简便道:“你我之间如此客气做什么,以前你可是没少帮我,区区一些茶叶又算得了什么。” 高斌垂目道:“原本以前的事,方太医还记得。” “当然记得。”方简瞥了他一眼,道:“高兄你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怎得总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是否有什么心事?” 高斌搁了茶,冷声道:“我总以为,你我相识多年,就算没有过命的交情,也相差仿佛了,直至今日,方才知晓这样的想法,是我一厢情愿。” “怎会,你我虽姓氏不同,也无血缘关系,但我一直视你为兄长,你待我的恩情,更是从未忘记。” 面对方简的言语,高斌眸中浮起痛苦之色,“你还记得慧贤皇贵妃是怎么死的吗?” 方简捧着茶的双手微微一颤,低声道:“我当然记得,是得了怪病薨逝的,都怪我无能,救不了慧贤皇贵妃,令高兄早早承受丧女之痛。” “怪病……”高斌怆然一笑道:“我也一直如此认为,直至如今,方才知道,原来自己所知的根本就是假象。” 方简心中微跳,不动声色地道:“高兄为什么这么说?” 高斌眸光阴冷地盯着方简道:“你与我说实话,皇贵妃……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怪……”他话未说完,高斌已是狠狠一拳垂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起来,洒了茶水在桌上,面目狰狞地道:“我要听实话!” 方简从未见过高斌如此骇人的样子,他一直问皇贵妃的死因,难道……知道了皇贵妃薨逝的真相?这个念头刚一浮上来,便被他否认了,不可能,这些年来,他从未与人提及此事,高斌没理由知晓。 想到此处,他勉强定了神道:“我说的就是实话,皇贵妃她确实是得病身亡,当时未能救她,我心里也很难受。” “你若真的难受,就不会那样做。”高斌冷凛如数九寒风的话语令方简越发不安,“高兄,你在说什么,我做什么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当面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高斌盯着他,目光凶狠得如要噬人一般,“你不必再瞒我,皇贵妃根本不是得了怪病,是被人害死的,而你……方简,就是帮凶!” 当这句话落入耳中之时,方简当真是骇然欲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隐瞒了十余年的秘密,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揭开,而揭开这个秘密,不是别人,正是高斌。 他目光躲闪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贵妃是何等身份,怎会有人毒害她,简直就是荒谬。” “你若不是帮凶,怎么会偏偏在那个时候晋为院正,方简,你……你口口声声叫我高兄,怎么狠得下心害我的女儿,你……”高斌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还是不是人?!” 方简咬牙道:“我不知道高兄从哪里听来这样荒谬可笑的谎言,总之绝对没有人毒害皇贵妃,我更没有做对不起你高斌的事!” 虽然方简说得很肯定,但高斌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慌意,寒声道:“你不说是吗?好,我自己去问皇上!” 方简骇然失色,连忙拉住他,急声道:“你莫要再发疯了!” “不弄清楚皇贵妃的死因,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说着,高斌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外走去,方简哪里敢放他离开,这事儿一旦闹到弘历面前,他们都死定了。 “高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再闹还有意义吗?你现在贵为正一品河道总督,深得皇上信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无谓再追根究底!” “不可能!”高斌咬牙道:“哪怕是闹到太后面前,我也一定要弄明白皇贵妃的死因,谁都拦不了我!” 见高斌红了眼,方简急得满头大汗,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焦灼地道:“真要闹到太后与皇上面前,你会没命的!”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高斌再一次挣开他的手放外走去,方简见拦不住他,只得道:“你想知道是吗?好,我告诉你!” 这句话令高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喘着气道:“说,不要再有一句谎言!” 方简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说的没错,皇贵妃不是得怪病身亡,而是被人下毒!” 高斌双目通红地盯了他道:“是你,你下的毒对不对?” 方简急忙摆手道:“与我无关,皇贵妃的病一直都是由周明华负责,直至皇贵妃病重来请我的时候,我方才在脉象中发现微弱的中毒迹象,之后又看了周明华开的药,其中并无解毒的药,药不对症,所以皇贵妃才迟迟未好。” 高斌咬牙切齿地道:“你既是查到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皇贵妃吃不下东西而活活饿死?!” “我当时想说的,但是皇上突然来了,他当时说的话很诡异,令我不敢将实情说出,之后,他传了我去养心殿,在那个时候,我肯定了,皇上知道皇贵妃中毒的事,但他没有让周明华开任何解毒的方子,始终药不对症,直至皇贵妃病故!” 高斌浑身发抖,好一会儿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如此说来,皇上是存心要慧贤皇贵妃的性命?” “我不敢肯定,但确有可能。”方简话音刚落,高斌便续道:“知道是何人怂恿皇上这样做的吗?” 方简苦着脸道:“这种事情,足以要人性命,我哪里敢多问。” “所以你就踏着我女儿的尸骨成为院正是不是?”面对高斌的质问,方简叹然道:“我也不想这样,但……皇上决意要皇贵妃的性命,谁都救不了她,就算我说出来,也不过多搭一条性命罢了!” “借口,这些都是你的借口!”高斌激动地道:“你是我兄弟,却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死,你怎么忍心!” “我不忍心,但又能怎么做,难道与皇上去理论吗?那是一国之君,是皇帝,手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根本不是能够理论之人!”说着,方简叹了口气,道:“高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瞒着你,也是不想你难过!” 高斌讽刺地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方太医!” 方简拍着他的肩膀道:“虽然皇贵妃薨了,但皇上一直对你恩宠有加,何必再为了过去的事耿耿于怀,还是看开一些吧。” “看开?!”高斌用力拂开他的手,哑声道:“若那个人是你的女儿,若被欺骗的人是你,你可以看开吗?” 面对他的质问,方简哑口无言,许久方才道:“就算你看不开又能如何,若真要闹下去,不止你要死,你的家人都要死,就如叶赫那拉氏一族那样,全家被诛,三族流放!”见高斌不语,他又劝道:“高兄,算了吧,不要再执着了,再说……或许当时慧贤皇贵妃犯了皇上不能忍受的错,才会遭到如今对待,但总算皇上给了她莫大的哀荣,皇贵妃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皇贵妃若当真有错,皇上大可训她废她,为何一定要用这种令人发指的法子?他……他怎么忍心啊!”说到最后,高斌已是老泪纵横,他一辈子忠君,结果他的女儿却是死在君王手中,何其讽刺! 方简身为局外人,看得比高斌清楚一些,道:“你是咱们大清第一治河能手,若是皇上当真废了皇贵妃,这十几年来,你还会尽心尽力治理河道吗?” 高斌脸色一僵,旋即喃喃道:“这么说来,是我……我害死了皇贵妃?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方简劝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再提来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徒添烦恼,还是算了吧。”若是由着高斌闹下去,他第一个倒霉,莫说是院正之位了,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所以一定要劝高斌打消这个念头,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高斌看出他的心思,冷笑道:“怎么了,怕事情闹大了,你难以脱身?” 方简尴尬地笑了笑,道:“哪有这回事,我是担心你呢,毕竟咱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事。”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落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不配与我说兄弟二字!”高斌打断他的话,转而道:“我问你,这件事可是皇后怂恿皇上所为?” 方简一愣,旋即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不过在此之前,皇后与慧贤皇贵妃以及先皇后,曾闹出过事情来。” 高斌点点头,旋即一字一句道:“方简,从今往后,我与你以往的情谊,一刀两断,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立桥,互不相干!”说完这句话,他拂袖离去,不愿再多看方简一眼。 方简忧心忡忡地望着高斌匆忙离去的背影,他并不在意什么兄弟之情,否则当初也不会坐视高氏身亡而不管了,他只希望高斌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他可不想死的那么冤。 高斌如同游魂一样四处游荡,满脑子都是想着高氏的事,永璋没有骗他,弘历真的毒杀了高氏,毕竟曾经同床共枕,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绝情?! 还有瑕月,她与如鈺不睦,她极有可能怂恿弘历毒害;正如永璋所言,若如鈺还活着,今日入主坤宁宫的,就是如鈺而非她那拉瑕月。 这就是那对帝后的真面目吗?勤政爱民、德昭天下背后的真面目吗?真是可怕! 水上的落日远比在陆地上看来更加夺目震憾,晚霞染红了整片河面,瑕月每日都会抱着永璂来到船板上看落日,有时还会指着天水相接的晚霞告诉幼小的永璂那都是些什么颜色。 这日,夏晴陪着她在船板上看落日,在只剩下一小半夕阳还露在水上的时候,她笑言道:“娘娘每日来看一样的落日,不会觉得闷吗?” 瑕月笑言道:“怎么会呢,每看一次,本宫的永璂就长大一日,瞧瞧他现在,笑得多欢。” 夏晴抿唇道:“是啊是啊,娘娘现在有子万事足。” 瑕月温慈地看着怀里的幼子,轻声道:“本宫盼这个孩子足足盼了二十余年,你说本宫怎会不欢喜,不高兴;若是……长乐还在,该有多好。” 夏晴敛起脸上的玩笑之意,道:“虽然咱们看不到长乐,但臣妾相信,长乐一直用她的方式陪伴在娘娘身边,不管如何,您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臣妾也替娘娘高兴。”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如今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夏晴抚过永璂细嫩的脸颊,柔声道:“会的,十二阿哥甫一出生就为京城带来一场大雨,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有大福之人。”站了一会儿,她道:“娘娘曾说南巡之后,便会设法除去魏氏与庄正,不知时机是否到了?” 瑕月远眺着晚霞,凉声道:“临行之前,本宫已经吩咐了周全,应该就是这段日子的事了。” 夏晴轻叹道:“魏氏死了,颖贵妃心中的结方才能够真正打开,以前那些恩怨,也才算彻底了结。” “本宫明白。”瑕月收回目光,落于怀中熟睡的婴儿身上,喃喃道:“很快……很快就可以了结了,只可惜,逝去的人无法复生。” 夏晴正欲说话,忽地瞥见不远处一艘行船上有人盯着他们,仔细看去,是一个身穿官服,头发花白的官员,不过她并不认识,疑惑地道:“娘娘,您可认识那人?” 瑕月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道:“那是高斌,皇上此次南巡,其中一桩要事就是巡视河道,高斌乃是治河能手,皇上特召他一同视察。” “原来是他。”夏晴恍然应着,待得仔细看了一眼后,道:“臣妾听闻他年不过五旬,何以面容看起来如此苍老,头发也无一丝乌色,倒像是六七十岁之人。” “治理河道一事,劳心费神,他又凡事皆亲力亲为,哪会有不老的道理。”这般说着,瑕月唤过锦屏道:“去请高大人过来。” “是。”锦屏依言来到高斌身边,不一会儿带着高斌登上了御船,后者走到近前后,拍袖跪下道:“臣高斌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惠妃娘娘!” “高大人平身。”待得高斌站直了身子后,瑕月道:“本宫听闻高大人最近在治理黄河一带的堤防,不知情况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情况并不乐观,众水之中,以黄流最浊,以斗计之,一斗之中,沙居其六,有甚者,甚至沙居其七,若非水势迅猛,必致沙停于河底,常年累月下来,河床越来越高,沿岸之堤也随之加高,有些地方甚至提防建得比民屋还要高,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夏晴蹙眉道:“高大人最是精通治水,难道连你也没有好法子吗?” “臣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谓之曰‘束水攻沙’,趁着堤防如今还算稳固,尽量聚集河水,加大流速,借此冲刷河床,或能带走泥沙,降低河床,但这只是一个治标的法子。” 夏晴好奇地道:“这也只是治标,那治本是什么?” “治本在于黄河源头,泥沙正是从那里带下来的,这些年来,皇上一直都在设法治理黄河源头,还是没有成效吗?” “倒是有些成效,但还不大,依臣推断,怕是至少得再过十年,方才能够真正约束到泥沙。” 瑕月颔首道:“这些年来,水患少有发生,皆是高大人辛苦治理之功,实在是造福了不少百姓。” “臣不敢当。”高斌迅速看了瑕月一眼,道:“娘娘才真是造福百姓之人,臣虽不在京中,却也听闻娘娘在天坛上的善举,就连上天也被娘娘感动,降下甘霖解救百姓苦难。” 瑕月笑一笑,道:“高大人一路赶来辛苦了,明日还要随皇上巡视河道,早些去歇着吧。” 高斌应了一声,却并未退去,瑕月疑惑地道:“高大人还有事情吗?” 高斌垂目道:“没什么,臣只是突然之间很思念慧贤皇贵妃,她走得那么急,臣连她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每每想来,都深以为憾。” “慧贤皇贵妃早逝,本宫每次思及,心里也十分难过,只是逝者已矣,高大人还要看开一些得好。” “臣明白。”话音一顿,高斌忽地道:“不知娘娘此生,可有什么事情后悔遗憾?”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联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有些惊讶高斌会这么问,毕竟他只是一个臣子,冒然问这话,无疑有些唐突,她思忖片刻,道:“每个人一生之中,都或多或少会遇到一些让自己后悔或是遗憾的事情,本宫也在所难免,不过本宫以为,与其一直背负着后悔度日,倒不如抛下包袱往前看,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高斌躬身道:“娘娘所言甚是,但有些事情,盘索心头,实难放下,就像慧贤皇贵妃之事,虽已过去十余年,但依旧不时想起,难以释怀。” 瑕月温言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只看高大人愿不愿意去放。” “那若是害了人,是否也一句放下便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句话在高斌嘴边盘旋数次,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瑕月蹙眉道:“害人?高大人是在说本宫吗?” 高斌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娘娘性子良善,怎会害人,臣是在说自己,臣记得数年前,有一次河流改道,因为计算错误,使得洪水来临之时,淹死了上百人,虽说臣并非有心,但这些年来依旧觉得愧疚难安,常一闭眼便想起那百余人在洪水中哀嚎呼救的样子。” “洪水无情,并非高大人之错,你已经尽力了,相信那些百姓在天之灵也不会怪高大人,再说一味自责,除了令自己难过之余,并不能改变什么。再者,你虽因为一时错误,害了百条性命,但这十几年来,你奉君王之命,奔流于各处河道,昼夜辛劳,所救的又岂止是百人千人,相信百世之后,世人依然会记得你高大人的功绩。” 高斌垂首道:“臣惶恐,不敢当娘娘如此盛言。” “以高大人之功,当得起本宫这番言语,希望以后高大人能够一如既往地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 高斌深揖一礼,垂目道:“请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娘娘所望。”说罢,他再施一礼,告退离去。 望着高斌远去的身影,夏晴蹙眉道:“娘娘有没有觉得这位高大人后面所说的话有些怪怪,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娘娘所说。” 瑕月轻拍着怀中熟睡的永璂,微皱了黛眉道:“是有一些,不过本宫与他素无往来交集,更无过节,只是曾见过几面罢了,要说针对,实在有些说不通。” “那可能是臣妾多心了。”这般说着,有秋风拂过,带来清冷的凉意,夏晴举袖挡一挡风,道:“娘娘起风了,臣妾扶您进去吧,免得冻着十二阿哥。” 且说高斌,离开御船后,来到一艘小船上,默默望着天边的霞光被黑暗一点一滴吞没。 “高大人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高斌,侧目望去,永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与他一起驻足观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 高斌深吸了一口气,复望着天空道:“刚才……我见到了皇后。” 永璋迅速看了他一眼,旋即道:“她与你说了些什么?” 在最后一丝余光的照映下,高斌徐徐道:“她让我放下以前之事,不要回头观望,如此往后的日子方能好过。” 永璋沉默片刻,道:“那你呢,可以放下吗?” 高斌垂目望着搭在扶拦上的双手,喃喃道:“我也想放下,不想年过半百,还要受那样的痛苦与煎熬,可是……我放不下;我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我那可怜的女儿,她死的那么冤枉可怜,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懵懂不知,令她十几年来,死的不明不白,真是讽刺得紧。” “看样子,方简是承认了。”永璋叹了口气道:“那高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高斌转眸望着他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三阿哥才是,你告诉我这些事,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永璋握栏的手一紧,迎着高斌的目光道:“高大人身为朝中重臣,又一向得皇阿玛倚重,想来对前朝后宫的形势都有所了解,该知道我这个三阿哥,有名无实,并不得皇阿玛看重;明年开牙建府,怕是只能得一个闲差。” 高斌淡然道:“三阿哥乃是皇上长子,皇上又怎会不重视您。” 永璋自嘲道:“长子?那又如何,眼下皇阿玛眼里只有十二弟,我?根本就是多余的。” 高斌眼皮一跳,隐晦地问道:“三阿哥打算争?” 永璋眸中掠过一抹异色,旋即摇头道:“我从不敢有此妄想,只想为大清,为祖宗打下的基业尽一份心力,而不是一世碌碌无为。”说着,他朝高斌深施一礼,恳切地道:“还请高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我在此先行谢过。” “三阿哥言重了。”高斌扶起他,意味深长地道:“是否多余,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 永璋并非愚人,相反,他在苏氏的调教下,已然颇具几分看人的眼力,听得这话,当即明白了高斌的意思,满脸欢喜地道:“既是这样,那就一切有劳高大人了;你的恩情,永璋必然铭记于心!” “不必恩情,我只求还我那可怜的女儿一个公道!”这句话,高斌说得咬牙切齿,这份恨意不止因为高氏死的冤枉,还因为他被人愚弄了整整十余年,将仇人当成恩人一般看待。 永璋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趁势道:“高大人放心,我一定帮你要回这个公道,让慧贤皇贵妃得以瞑目。” 弘历做梦也想不到,已经过去了十余年的事情,竟然会有朝一日被他的亲生儿子翻出来,且还牵连到瑕月,若是知晓,怕是会觉得再讽刺不过。 御驾在山东停留几日后,便再次往南而去,在御驾离京城越来越远之时,紫禁城里的某一个人亦开始有了动作。 弘历携众嫔妃侍奉太后南巡,钱莫多身为内务府总管,亦带着人随行侍驾,内务府之事,暂时交由副总管周全打理;因为诸多主子不在宫中,内务府的活比以前空闲了许多,只要负责一些日常的事即可。 这日,周全看过帐册,又传来花房管事,询问他最近花房的情况,管事皆一一回答之后,周全又问道:“可有送去各宫各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送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管事连忙道:“周总管放心,小的每隔几日都会派人送花去各宫各院,一切都与以前一样,不敢怠慢。” “那就好。”周全满意地点点头,“虽说如今诸位主子不在宫中,但他们回来之后,若是听到自己宫中曾经满是残花败叶,心中必定不舒服,追究起来,对你对咱家都不好。” 管事低头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不会让周总管为难。”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道:“这是记载送去花木的册子,请周总管过目。” 周全仔细看过后,道:“怎么不见永寿宫的记录?” 管事一怔,道:“自从魏答应被禁足,不许他人出入之后,永寿宫那边就再不曾送过花去。” 周全轻拍着脑袋,恍然道:“是了是了,咱家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真是糊涂。” 管事讨好地道:“周总管每日有那么多事要忙,哪里能够什么都记得。” 周全微微一笑,有些感慨地道:“说起魏答应,也实在是冤枉,受了叶赫那拉氏的算计,做了一碟枣泥山药糕,从而害了九阿哥的性命。” 管事深以为然地道:“是啊,小的当时还以为是意外呢,没想到竟然是叶赫那拉氏所为,皇上赐她断椎之刑真是一点都没错。就是可怜了魏答应,明明是被人陷害,却还被囚禁在永寿宫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解了禁足。” 周全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咱们可管不了,不过我看你还剩着许多盆花,不妨送几盆到永寿宫,咱家以前去永寿宫办差的时候,得了魏答应不少好处,这次送花,就算咱家的一点心意吧。” “这个……”管事有些为难地道:“皇上有旨,除了必要之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永寿宫,只怕那些侍卫不会放行。” 周全不以为意地道:“何必要进去,将那些花交给侍卫,让他们拿进去不就行了,如此就不算违旨。” 管事想想也是,当即道:“那小的待会儿送去试试。” 周全合起册子,起身道:“左右咱家也没什么事,与你一道过去挑几盆好看的,你且等等,待咱家去换身衣裳来,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量身的,做的那么小,动一动都难受。” 管事连连答应,待得周全换了衣裳后一起来到花房,这个季节正是月季与菊花盛开的时节,以这两种花开的最好,周全各挑了两盆,又另外选了一盆木芙蓉。 在管事准备送去之时,周全自盆中捻了土道:“有些干了,洒些水再送去吧。” 趁着管事去取水壶之时,周全迅速在其中一盆泥土中挖了一个小坑,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些东西放了进去,再将土掩回原处。 管事并未发现周全动的手脚,在用水壶浇了水后,便让宫人与他一起端了送去永寿宫,交给守宫的侍卫,李季风在检查过花卉并无异常后,让人将花卉端入永寿宫。 魏静萱得知内务府送来花卉,甚是惊讶,对那些还未退去的侍卫道:“知道是谁让他们送来的吗?” “属下不知。”这般回了一句后,那几个侍卫便退了出去。 香菊望着那几盆开得正艳的花卉,喜声道:“咱们在内务府并不认识什么人,依奴婢看,十有八九是皇上命人送来的,说不定您很快就能出去了。”他们一直被困在永寿宫中,并不知道弘历南巡之事,只以为他仍在宫中。 魏静萱眸中亦露出一丝笑意,抚过月季娇艳的花瓣,扬声道:“若是这样,自是最好不过。” 毛贵凑过来笑道:“主子,咱们还剩了一些珍珠未舍得用,可要奴才去磨几颗,让您调水敷脸?” 魏静萱对于毛贵的言语甚是满意,道:“去吧,多磨几颗,只要我可以离开此处,想要多少珍珠皆有。” 是夜,用过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后,魏静萱便调了水将珍珠粉敷在脸上,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香菊的尖叫声,连忙睁目道:“出什么事了?” 在她旁边的毛贵连忙道:“奴才出去看看。” 过不多久,毛贵带着香菊进来,后者面容惨白,惊意未定,魏静萱就着旁边铜盆中的水洗去脸上的珍珠粉后,道:“刚才何事惊叫?” 香菊用力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启禀主子,刚才奴婢做事的时候,发现脚边有点痒,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只蝎子,正沿着奴婢的脚往上爬,幸好及时发现把它赶走,若是被蜇了,可就麻烦了。” 毛贵疑惑地道:“这永寿宫中怎么会有蝎子,可有把它踩死?” 香菊心有余悸地张望道:“想是从外面爬进来的,它爬得很快,未能踩到,这会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毛贵放心不下,与香菊去外头找了一会儿,但永寿宫那么大,想从中找到一只小小的蝎子谈何容易,最终只能徒劳而回。 一夜无事,随后几日也皆平安无事,并未再发现蝎子的踪影,令香菊等人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这一夜,魏静萱如往常一样熄灯睡下,不知是否因为日间睡久之故,迟迟没有睡意,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唏索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爬行,且动作很快,未等她转过念头,这个声音已是近了到了床下,令人毛骨悚然。 魏静萱想起之前香菊说过的话,脸色苍白,悄悄起身爬到床尾,然后悄无声息的下了地,在退到烛台处时,取过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灯烛,随着烛光亮起,魏静萱看到一只暗红的蝎子在她床榻上爬着,蝎尾高高翘起,若非她刚才没有睡着,听到动静后又及时下了地,这会儿,她怕是已经遭蝎子蜇了。 魏静萱点亮烛台的动作刺激到了蝎子,令其从床上爬下来,直往魏静萱这边爬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看着实在可怕;魏静萱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惊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随着她的呼喊,香菊与毛贵匆匆赶来,二人刚一入内便看到不停往前爬来的蝎子,香菊惊声道:“是它,我之前见到的就是这只蝎子!” 毛贵一边将魏静萱护在身边,一边朝蝎子挥手,希望可以将它赶走,但他这个动作,反而令蝎子爬得更快,未过片刻,已是到了脚下,毛贵赶紧护着魏静萱往后退,同时抬起脚用力往下踩去,岂料那蝎子动作极是灵活,迅速往旁边爬去,避过毛贵这一脚。 毛贵正欲抬脚再次踩去,脚背忽地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那只蝎子不知何时抬了蝎尾狠狠扎在他脚背上。 “该死的畜生!”毛贵痛呼一声,屈身抓起那只蝎子,用力摔在地上,然后抬脚踩去,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蝎子被踩成了一滩烂泥。 见蝎子被踩死,香菊长吁了一口气,对皱着眉头的毛贵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毛贵忍痛道:“没什么,蜇不死人,只是有些痛罢了,幸好只有一只,也没有伤了主子,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在他话音落下后,门外传来一阵唏索的声音,香菊脸色难看地盯着门外的黑暗,颤声道:“当真……只有一只吗?” 她话音刚落,几只与刚才一般的暗红蝎子便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朝众人爬来,吓得香菊尖叫不止,魏静萱虽然不曾尖叫,却也花容失色,神情不安,极力躲避着那些蝎子。 毛贵忍着心中的惧意,抄起一旁的凳子用力往那几只蝎子砸去,不过他只砸中一只,余下的几只绕过凳子后,又迅速往他们爬来。 香菊吓得快要哭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多蝎子,都是哪里来的……啊!”在她说话的是时候,一只蝎子爬上了她的脚,既害怕又不敢去碰触,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眼见蝎子扬起那条丑陋的蝎尾欲朝她蜇下,香菊浑身发软,正在这个时候,一枝银簪用力穿过蝎子的身子,刺在她的脚上。 手执银簪的正是魏静萱,只听她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若不想被蝎子蜇,就想法子除了它们!” 香菊连连答应,忍着腿上的痛与魏静萱一样拔上发间银簪,抖抖搂搂地盯着剩余那几只蝎子,伺机刺下。 在一番紧张至极的对峙后,那几个蝎子除了一只逃走之外,余下的皆被打死,不过几人并不敢松神,死死盯着门外的黑暗,唯恐又有蝎子爬进来,幸好在这拨之后,再无蝎子进来。 香菊将门关起,又拿布条来塞了各处的门缝,确保不会有蝎子爬进来后,方才长吁了一口气,颤声道:“真是好可怕,这……这些蝎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奴婢在永寿宫数年,从未见过一只蝎子,怎么今儿个,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 毛贵也是吓得脸色发青,“难道哪里有蝎子窝不成?” 听得这话,香菊浑身一颤,四下张望道:“若真是这样,岂不是还会有蝎子来,这……这可怎么办?以后连一个安稳觉都不能睡了。” 魏静萱交握着双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蝎子,它们多长在岩土山坡之中,听说还有一些长在沙漠里,紫禁城中一无山坡二无沙漠,怎么会有蝎子窝,这不合情理。” 毛贵附声道:“主子说的极是,而且这么多年来,奴才从未见过一只蝎子,突然突然冒出这么许多来,实在奇怪。另外,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是什么?”面对香菊的询问,他拧眉道:“奴才小时候,也被曾蝎子蜇过,那些蝎子皆是黑的,可是刚才那几只却是暗红色的,奴才从未见过,不知主子……”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露出痛苦之色,跌坐在地上,香菊见状,连忙过去扶了他道:“你怎么了?” 毛贵捂着脚,痛声道:“刚才被蜇到的地方越来越疼了,连站都站不住。”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一动,命香菊将毛贵的鞋袜褪下,只见被蜇到的地方,已是变得又红又肿,有黑红的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来。 魏静萱神色肃然地道:“这不是普通的蝎子,其蝎尾含有剧毒,毛贵的情况怕是不妙!”说罢,她对香菊道:“你先将毛贵扶到屋中歇着,尽量将毒血放出来,然后再替他包扎伤口。” 香菊这会儿早已没了主意,赶紧依言将毛贵扶下去,待得天快亮的时候,她匆匆奔进来,急切地道:“主子,奴婢依着您的话尽量将毒血放了出来,但毛贵的脚依旧肿的厉害,还发起热来,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魏静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我倒是想请太医,请得来吗?” 被她这么一说,香菊顿时记起他们现在的处境,被软禁在永寿宫中,不能离开一步,又如何能去请太医。 香菊慌声道:“那……怎么办?毛贵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奴婢很是担心。” 魏静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得让香菊扶了她去看望毛贵,虽说香菊一早已经说了毛贵的情况,但真看到时,仍然被吓了一跳,那只脚肿的像馒头一样,且呈现出一种黑灰之色。 “见过主子。”看到魏静萱进来,毛贵挣扎着撑起身子行礼,他脸上呈不正常的潮红之色,显然正在发热。 魏静萱蹙眉道:“咱们宫里头可还有什么解毒之药?” “奴婢已经翻遍了各处,只找到一瓶清热解毒的药膏,已经给毛贵敷上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毛贵喘气道:“毒性这么强的蝎子奴才还是头一回见,若这附近果然有蝎子窝,得赶紧找出来才行,否则咱们几个都会有危险。” “无缘无故的也不知怎么招来这窝蝎子,总不成是因为那几盆花吧?”香菊随口一句却令魏静萱想到了什么,当即道:“快去将那几盆花搬进来。” 香菊依言去将那五盆花端了进来,疑惑地道:“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月季、菊花还有木芙蓉,怎么想着也不至于引来蝎子。”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还有一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没有说话,只是一盆接着一盆仔细看过去,在看到最后一盆木芙蓉时,她脸色一变,伸手在盆里的泥土上抚过,道:“为何这里有一个坑,可是谁取过泥土了?” 香菊走过去,借着窗外的天光,果然看到花盆中有一个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坑,疑惑地道:“没有啊,这几盆花卉一直是奴婢在照顾,并无取过泥土,真是奇怪。” “内务府……”魏静萱喃喃轻语了一句,忽地道:“我记得内务府的副总管周全,是皇后提拔上来的人是不是?” 香菊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周全以前是冷宫的管事,后来皇后将他调去了内务府,之后又一路提拔,成了眼下的内务府副总管,主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魏静萱没有回答她的话,在仔细端详了泥坑一眼后,转身对毛贵道:“还记得咱们昨夜遇到了几只蝎子吗?” 毛贵极力回想了一番,道:“若奴才没记错的话,总共应该是七只,最后被逃走了一只。” “七只……”魏静萱眯眸道:“那些蝎子体形不大,七只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这个泥坑大小。” 听得这话,香菊与毛贵均是脸色倏变,后者骇然道:“主子是说,那些蝎子,是从这里爬出来的?这怎么可能,花盆里不可能会有蝎子的。” 魏静萱冷笑道:“寻常自是不会,但若有人存心加害,那就再正常不过了,难怪突然送几盆花来,原来是想要我的性命!” 毛贵思索片刻,道:“奴才知道了,周全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令那些蝎子陷入沉睡之中,然后埋在花盆里送过来,后来那些蝎子醒了,便爬出来四处伤人。香菊遇到的,应该是最先醒来的那只,过了两日,剩下那六只也都醒了过来。” “不错,最初那只醒来时还不饿,所以最香菊轻易赶走,之后也没怎么出现,剩下那几只则不同,它们饿了几天,醒来后,第一样东西,就是寻吃的,而咱们就成了它们眼里的食物!” 香菊恼声道:“这个周全好恶毒的心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主子?” 魏静萱漠然一笑,凉声道:“还没想明白吗?想要害我的不是周全,而是他背后的主子,那个女人可是一直都容不下我呢!” “主子是说皇后?”香菊惊声道:“不会的,她怎么会做这样可怕的事。” “怎么不会!”魏静萱走到窗边,遥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寒声道:“她一直都想要我的性命,只是我之前处处防备,被软禁在这永寿宫后,又假装中毒,令她无法下手,方才能够活到今日;但她始终不愿放过我,所以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要我的性命,幸好上天有眼,没有让她毒计得逞!” 毛贵撑着身子吃力地道:“皇后既决意除去主子,此计不成,定然还会再生一计,主子依旧处在危险之中,如今看来,只有一个法子……”迎着魏静萱的目光,他续道:“设法将此事告之皇上,只有皇上方才能保主子平安。” “皇上?”魏静萱冷笑道:“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会相信他的好皇后要害我吗?” 香菊插嘴道:“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必定会相信。” 听得这话,魏静萱脸上的讽意更甚,“人证物证?在哪里,只凭这几盆花吗?”她抚过娇艳的花瓣,下一刻,用力将花盆拂落在地,随后抬脚踩过横在泥上的花枝,冷言道:“根本没有物证,周全也不会咬出皇后来。” 香菊紧张地想了一会儿,道:“有了,那几只蝎子的尸体,奴婢还没有扔,应可拿来做证据。” 毛贵叹了口气,“没用的,仅凭咱们手上的东西,莫说是指证皇后,怕是连周全都对付不了,不过……”他望着魏静萱道:“若不告之皇上,只怕主子以后步步艰难,难以平安度日。” 魏静萱长叹道:“就算我想与皇上说,也根本见不到皇上。” 香菊试探道:“何不请守在宫外的侍卫转告皇上,前次主子中毒,也是他们禀告皇上的,而且如此一来,可为毛贵延请太医,医治毒伤。” “上一次,是我性命倏关,这一次,无病无痛的,他们怎会替我呈奏,至于毛贵的性命……”魏静萱摇头道:“他们更是不会在意。” 香菊一脸失望地道:“那……那岂不是无计可施?” “不,还有一计!”魏静萱的话令二人振了精神,连忙问她有何计,待得听魏静萱说完后,皆是骇然失色,尤其是香菊,脱口道:“万万不可,此事若传到皇上耳中,他一定会赐死主子的!” “只要你我不说,他不说,皇上又怎会知晓!再者……”魏静萱瞥了她一眼,凉声道:“若我后半世都被囚禁在此,与死又有何异?” “就算是这样,主子也不能……”香菊咬唇道:“还请主子收回此念,另图他谋。” 魏静萱摇头道:“没有了,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再无他途。” “可是……”香菊待要再反对,魏静萱已是对毛贵道:“你呢,也是与香菊一样的想法吗?” 毛贵沉思片刻,道:“自从被软禁后,咱们就一直被困此处,无法得知外面一点消息,长久以往,确实极为不利;所以……若当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行,那么试上一试也无妨!” 香菊急切地道:“可万一未成,李侍卫将事情禀告与皇上知晓,那主子可就没命了。” 魏静萱自信地道:“他不敢,除非他想要搭上自己与一家老小的性命!” 香菊屈身道:“但奴婢始终以为此法太过冒险,而且吉凶难料,还望主子三思再三思!”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自可三思,但如此一来,毛贵可就无人救治,或许会中毒身亡,你希望这样吗?” 香菊急忙摇头道:“奴婢自然不想。”这段日子以来,三人相依为命,香菊自然不愿见到毛贵出事,过了一会儿,她试探道:“主子,当真没有法子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入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有的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见魏静萱这般说,香菊只得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切听从主子吩咐。” 魏静萱点点头,再次打量了毛贵的伤口后,道:“看这情形,情况是越发严重了,得及时救治才行。” 香菊心中一跳,轻声道:“主子打算何时为之?” 魏静萱望着外头的天色,徐声道:“许多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今晚吧。”待得香菊应声后,她又道:“庄正请宫外有名的制香师傅,调了宜悦香,有增进情趣之效,以往皇上每次过来,我都会焚上一些,如今还留了一些收在紫檀顶柜最上格,你去取来吧。” “奴婢遵命。”香菊颇有些无奈,她不愿意魏静萱行那样妄为之事,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又哪里能逆魏静萱的意思,更不要说如今还关系毛贵的性命。 夕阳,在漫天晚霞之中落下,有飞倦了的乌鸦归来,掠过重重霞光,黑色的羽毛自空中飘下,飞落在地。 夜色犹如落入水中的墨汁,渐渐化开,吞噬着缕缕霞光,直至天空再无一丝亮色,而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宫室,也纷纷点起了华灯,驱散黯沉的夜色。 李季风与平常一样,依照帝命看守永寿宫,不让任何人出入,然这一夜与平常有所不同,在三更声刚过之时,一向沉寂的永寿宫传来惊叫之声,正自疑惑之时,有人打开了宫人,李季风当即执刀横在门前,拦住从里面奔出来的人,厉声道:“立刻回去!” 开宫门之人正是香菊,她并未就此退去,而是死死拉着李季风的袖子,泣声道:“李大人救命!救命啊!” 李季风愕然道:“救命?出什么事了?” 香菊垂泪道:“主子,主子她……悬梁自尽,奴婢与毛贵虽然将主子救了下来,但她气息很弱,怕是有性命之忧,求李大人救命!” 李季风听得这话,连忙道:“快带我去看看。”他奉命看守永寿宫,若魏静萱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他免不了要受罚。 香菊急忙点头,带着他直奔倚梅轩,魏静萱被降为答应后,便从正殿搬回了这倚梅轩。 李季风一踏进倚梅轩,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至于魏静萱则匍匐在地上,生死不知,一条白绫打了结挂在梁上。 他疾步走过去,连着唤了几声,都不见答应,蹲下身将之转了过来,只见其罗衫半解,一侧香肩露在外面,连忙别过头,唤道:“魏答应?魏答应?” 李季风连着唤了几声,都不见魏静萱答应,反倒是他自己觉得越来越热,身子甚至冒出细微的汗意来;按说这都已经是深秋了,怎么还会这么热呢,难不成是因为屋子不通风之故? 想到这里,李季风道:“香菊,立刻将门窗打开,好让屋子通通气!”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香菊答应,转头望去,只见香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门也悄无声息的关了起来。 “刚才还那样担心魏答应,怎么这会儿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李季风疑声说了一句便欲离开,然刚走了几步,但听到身后传来低喃之声,当即停下脚步,垂目道:“魏答应醒了?” 回应他的是低泣喃语之声,“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左右这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一了百了。” 李季风忍着身上的燥热,劝说道:“魏答应切莫冲动,寻死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令您家人难过伤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反而身后传来凳子摔倒的声音,李季风怕会闹出人命来,顾不得避讳,转身将已经站上凳子的魏静萱拉了下来,后者被他这个举动刺激,激动地道:“放开我,让我死!” 肌肤的碰触令李季风越发燥热难受,但他不敢放开魏静萱,以免后者又寻短见,“蝼蚁尚且偷生,您又何故如此!” 魏静萱哭得梨花带雨,泣声道:“我不想再这样暗无天日的活着,你可知自从被禁在这里后,每一日对我来说,有多么漫长吗?我受不了,一日也受不了了!” 李季风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魏静萱香肩上移开,哑声道:“可若是死了,您就再也见不到家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皇上……”这句话令魏静萱停止了挣扎,抬眼含泪望着李季风,低语道:“皇上他还会记得我吗?” “记得,一定还记得。”李季风只想赶紧劝服了魏静萱,他好离开,总觉得这身子越来越不对劲。 “你骗我!”魏静萱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道:“皇上早就忘了我,否则怎会一直不闻不问地将我囚禁在这里,连一面都不愿见。”说到此处,她忽地抚着脸颊哽咽道:“我……我是不是已经变得很丑很老了,所以皇上才不愿见我?” “没有,魏答应秀美绝伦,一点也不……”话未说完,魏静萱已是拉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上,急切地道:“你摸摸,是不是丑了?有没有皱纹?!” 李季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同一时刻,小腹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样,慌得他几乎不能自己,连忙抽回手道:“魏答应不可如此!” 魏静萱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垂泪喃喃道:“你连碰都不愿碰,看来我真的很老很丑了,既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罢,她再次欲寻短见。 李季风勉力控制住体内的邪火,实在不愿再碰触她,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魏静萱寻死,只能无奈地拉住她,勉强笑道:“魏答应不仅不老不丑,还貌美如花,是世间少有的佳人!” 魏静萱看到李季风双目通红,神色不自在,心知他已经着了当,再次握住他滚烫的手,依偎着脸颊道:“你说真的吗,没有骗我?” 望着那张娇艳的容貌,李季风神智一阵模糊,他用力摇着头方才有了一丝清醒,道:“自然是真的,属下怎敢骗魏答应,您是属下见过最美之人。”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淫乱宫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娇媚一笑,欣然道:“比皇后还要美吗?” 李季风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醒随着魏静萱这一笑,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只是轻轻相扶的手不自觉收紧再收紧,口中低呐道:“美,比任何人最要美!” 魏静萱眼波流转,轻声道:“那你可会对我好?” “会,我一定会对你好!”这一刻,李季风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欲火。 魏静萱望了一眼长几上不断有轻烟升起的纯银博山炉,在那博山炉中,她放了多于平日数倍,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动情的宜悦香,斜身倚在他胸口,娇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本就欲火焚身的李季风得到她如此投怀送抱,哪里还忍得住,浑身犹如着火了一样,而怀里柔弱的身子,就是唯一能熄灭这场大火的人。 这一夜,李季风攀到了情yu的颠峰,但同时,他也犯了无可弥补的大错,待他清醒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季风披衣坐在床上用力敲着头,懊恼地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疯了不成?!” 他并不是一个沉迷女色之人,两年前娶妻之后,一直不曾纳妾,只专一相待,为何这次会如此冲动,虽说魏氏被禁于永寿宫,但她依旧是皇帝的女人,他……怎么可以与之有了肌肤之亲,若是被人知道,不止他性命难保,怕是全家上下都性命难保! 正当他自责不已之时,一双玉臂从后面抱住了他,贴着李季风的背柔声道:“你不需自责。” 李季风身子一僵,抱来魏静萱的拥抱,转身跪地道:“属下玷污魏答应清白,罪该万死!” 魏静萱披衣扶起他,柔声道:“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必自责,相反,我还要谢你,让我再一次尝到被人疼惜怜爱的滋味。” 李季风不敢看她,低头道:“不管怎样,属下都犯下大错,实在无颜再面对魏答应。”说到此处,他狠一狠心,取过搁在一边的刀,紧握了刀柄,咬牙道:“属下愿以死谢罪!” “不要!”魏静萱急忙按住他的手,切声道:“你若要死,我便陪你一起死,反正……我本就不愿活着!” “魏答应不可!”面对李季风的劝慰,魏静萱道:“若你想我活着,那你就先好好活着,切不可有事。” 他神色复杂地垂目道:“属下乃是大错之人,实在不值得魏答应如此……厚待!” “你值得!”这般说着,魏静萱捧起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道:“我不管今夜之事是对是错,总之……我不后悔!” 她的言语,令李季风颇有些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魏静萱再次开口道:“那你呢,你后悔吗?” 李季风心中无疑是后悔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犯下此等大错,但望着魏静萱殷切的目光以及那张惹人生怜的容颜,“后悔”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你后悔?”在问这句话时,有泪水从眸中落下,划过有些苍白的脸颊。 见她落泪,李季风连忙抬手替她拭去,怜惜地道:“没有,我不后悔!” 魏静萱感动地道:“李郎,你真好!” 一声“李郎”令李季风心头一软,更忆起刚才她在自己身上曲意承欢,娇喃滴语的样子,不由得怜意大生,紧紧拥了她道:“好的那个人是你,明明是我犯了错,你却还要谢我!” 魏静萱娇语道:“能与你有这番情缘,就算要我立刻死了,我也愿意!” 听得这话,李季风想起之前的事,连忙道:“魏答应切莫要再在寻短见,您定要一切安好,如此……属下也才能安心。”他自觉愧对了魏静萱,所以对她怜惜不已。 “一切安好……”魏静萱轻笑着摇头道:“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千难万难。” “怎会,只要您心情放宽一些,不要总往不好的地方想,自然就能安好。”面对李季风的言语,她道:“你当真以为只是我想不开吗?” 李季风听出她话中有话,疑惑地道:“难道还有别的事?” 魏静萱替他整了衣裳,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季风由着她牵了自己的手来到一处平房之中,他知道,在宫里,这样的地方都是给下人住的,自从魏静萱被贬后,这永寿宫只剩下香菊与毛贵两个宫人,她让自己见的应该是其中之一。 随着魏静萱推开门,李季风看到毛贵神色痛苦地躺在床上,香菊拿着帕子不断替他拭着额上的汗,看到魏静萱进来,她行一行礼,急切地道:“主子,毛贵疼得越发厉害了,而且高烧不断,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性命不保。” 李季风未想会看到这一幕,讶然道:“性命不保?他生什么病了?” “他没有生病,是被人所害。”魏静萱走过去掀起毛贵身上的棉被,让李季风看到他肿胀乌黑,不断渗出黑血的脚。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季风一看那颜色与伤口,便知这绝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昨夜里,永寿宫突然出现一群性情凶狠的蝎子,见人就蜇,毛贵为了护我,而被其中一只蝎子蜇伤了脚,原以为只是小伤,歇一歇就好了,哪知这脚很快便肿了起来,且疼的无法走路,还发起高烧了。” “这不可能,蝎子不会有那么强的毒性!”李季风话音刚落,香菊便激动地道:“这件事是我们亲眼所见,就连我也险些被蝎子被蜇了,难道会有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寻常蝎子尾针的毒,确实会让人疼痛发肿,但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次见。” 魏静萱声音微微发抖地道:“我小时候也曾见过蝎子,但没有一只如昨夜那般呈暗红色,看起来不像是普通蝎子。” “暗红……”李季风喃喃低语,忽地眼皮一跳,脱口道:“我记得了,以前在一位游方郎中处见过一只暗红的蝎子,他说这种西域来的蝎子,生活在沙漠之中,毒性比一般蝎子强上数倍,但用来入药的效果也远胜于普通蝎子。” “西域?”香菊满脸惊讶地道:“你是说那些蝎子是来自西域?”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李季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季风沉声道:“若毛贵这伤果然是蝎子所蜇,其色又呈暗红的话,应该就是了。”停顿片刻,他满面不解地道:“只是我不明白,紫禁城离西域数以千万里,这些蝎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呢?” “不是无缘无故。”魏静萱沉声道:“还记得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那些花吗?” 李季风依言道:“自然记得,难道是那花有问题?但我曾亲自检查过,只是寻常的菊花、月季罢了,并无异常。” 魏静萱凄然一笑,“花没问题,土却有问题,事后香菊发现其中一盆花盆里的土出现了一个洞,若没猜错,蝎子……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听到这话,李季风倏然色变,“这么说来,内务府中有人存心要加害魏答应?何人如此狠毒?” 魏静萱长叹一口气,怆然道:“我总以为自己被禁在这里,虽说不得自由,但至少可以远离后宫纷争,但原来,一切只是我的妄想,有些人始终容不下我,三番四次,非要置我于死地;虽然这次我逃过一劫,但那些人不会罢休的,一定会再寻机会害我,紫禁城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望着她泫然欲泣的面容,李季风道:“所以你才会想要自尽?” “不错。”魏静萱带着一丝恐惧道:“那些蝎子虽然被打死了多数,但还有一只逃走,而且,下次不知会再有什么样的毒物混进来,我不想落得与毛贵一样,所以欲悬梁自尽,结果……你救了我。”说话间,她悄悄握住李季风的手,后者怕被香菊看到欲缩手,无奈魏静萱握得极紧,只得由着她。 香菊自是瞧见了他们之间的举动,却是故作未见,只一味抹泪道:“虽说主子无事,但毛贵……他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自从被禁在此之后,只有咱们三人相依为命,奴婢实在不忍见毛贵出事。” 魏静萱无奈地道:“我又如何忍心,但我被禁在这里,无法替他请太医医治。”说着,她又自责道:“都是我这个主子无用,要你们跟着我受苦,最该死的人是我!” “不是!”香菊含泪跪下道:“不关主子的事,是有人心胸狭窄,容不下主子,那些人才最该死!” “不要再说这些了。”魏静萱哀怜地望着陷入昏迷中的毛贵,“希望上天垂怜,让他熬过此劫!” 李季风思忖片刻,道:“我虽不能为你们请太医诊治,但可以寻大夫配一副解毒的良方,或许能够救得了毛贵。” 魏静萱欣喜地道:“真的可以吗?”不等李季风答话,她又担心地道:“会不会令你为难,毕竟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知道了,只怕会连累于你。” 李季风宽慰道:“平日里或许人多眼杂,但如今宫中之人十去六七,倒是方便了许多。” 魏静萱惊声道:“十去六七,这是为何?” 李季风一怔,旋即笑道:“对了,你被禁足在此,并不知道外面之事,月前,皇上与皇后侍奉皇太后南巡,这一去至少要等三四个月方能回来。” “原来如此。”魏静萱感慨道:“皇上第一次南巡之时,我曾随先皇后同行,江南景色秀丽,人杰地灵,实在令人流连忘返,想再去看一眼,可惜……” 她言语间的失落令李季风心中微痛,当即安慰道:“魏答应不必难过,虽说这次去不成,但属下相信,下一次,您定可再随皇上南巡。” 魏静萱微微一笑,“希望如此,不过如今我更担心毛贵,自从被困在此处后,我便只剩下他们,你一定要想法子救他!” 香菊在一旁插话道:“既然如今皇上与诸位主子都不在宫中,那能否请太医来永寿宫一趟?” “不可!”魏静萱神情严肃地道:“虽说皇上他们不在,但宫里那么多人,万一让其中一个看到,到时候告到皇上面前,不止咱们有事,季侍卫也会受牵连,所以万万不可。” 见她这般关心自己,李季风心生暖意,道:“放心吧,毛贵这样忠心,一定会得上天庇佑,我也会尽力帮他。”如此说着,他看了一眼窗外泛起一丝鱼肚白的天色,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我今夜会与人轮值,到时候设法将药送进来。” 魏静萱感激地点点头,在李季风转身离开之时,她忽地奔上前紧紧握了他的手,关切地道:“你自己小心,切莫要有事。还有,你这一出去,其他人定会问你为何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到时候你定要仔细应答,莫让他们起疑心。” “我知道,不必担心我。”李季风微微一笑,抽手离去,在他走后,香菊走到面容渐冷的魏静萱身边,有些担忧地道:“主子,李侍卫真的会帮我们吗?” “不相信我?”面对魏静萱的话,香菊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一步,实在走得险之又险,一个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魏静萱抚脸一笑,冷然道:“放心,他已经尽在我控制之中,以后……他会成为我最好的助力!” 李季风一直以为自己一时冲动,毁了魏静萱的清白,殊不知,这一切根本就是魏静萱设下的计,而他……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是夜,李季风果然如约悄悄送来了药,这药果有效果,毛贵服用了一次情况便有所好转,待得将送来的几贴都喝完后,已是能够下地走路,随后李季风又送了一次药来,令毛贵将体内的余毒皆给清除,而魏静萱也趁机问了一些宫外的事,知晓叶赫那拉氏已死,瑕月则在祈雨当天诞下十二阿哥。 远在江南的弘历,并不知晓魏静萱勾引侍卫,**宫闱之事,经过一个余月的水路,他们已是远离了山东地界,来到江苏境内,在苏州府登陆入住当地行宫,因为弘历早有旨意传下,所以官员并未大肆修建行宫,只是稍加修葺。 苏州乃是园林之地,到处皆可见精巧别致的园子,弘历陪着凌若去几个有名的园林游览,又至灵岩山游玩之后,方才命高斌一起巡查各地水防,若有不牢之处,便命之加固,以免汛期之时被冲垮伤了人命,也毁了百姓赖以为生的农田。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杭州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相较之下,弘历更担心的是海潮,钱塘江江流海潮的出入有南大门、中小门和北大门三个口门,除却中小门之外,余下两个口门一旦被冲毁,那么绍兴、苏州、杭州、嘉兴、湖州,这些大清最富庶的地方就会被海水淹没,损失难以估量,而这些年来,海堤一再出现险情,可见对于阻挡海潮已是越来越吃力,必须得再另想法子,这也是他为何要特意将高斌召来随行的原因。可惜,他并不知高斌已然知晓了高如钰死去的真相,对他,再不如以前那样全心全意辅佐。 在苏州逗留一阵后,又沿运河行至喜迁右门镇,带高斌等人舍舟骑马,前往海宁阅视海塘,而后重新登船,来到此行的终点――杭州,并歇于内行宫。 所谓内行宫,是昔日康熙南巡之时,杭州官员腾出杭州织造府改建所成,之后康熙又在孤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正式建了行宫,又称之为外行宫。杭州之景比之苏州又更甚一筹,湖光山色,水光敛艳,美不胜收。 这日,弘历特意带了瑕月微服同游西湖,虽说这会儿已是初冬,但西湖四周仍是可见郁郁葱葱的绿意,冬阳下,湖面上波光粼粼,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弘历望着瑕月的侧脸,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里吗?” 瑕月回眸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乃是集天下灵秀于一处的地方,臣妾怎么会不喜欢,就连永璂也喜欢得紧呢。” 弘历接过瑕月怀中睁着乌溜溜双眼的幼子,笑言道:“是啊,平日里出来总是见他在睡觉,今儿个倒是精神得很!” 永璂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咧开没牙的小嘴手舞足蹈的笑着,那小模样实在令人欢喜。 望着聪明可爱的永璂,弘历忽地道:“西湖有十景,朕与你还有永璂游赏十景,并在每一景处都画一张像,待你我年老之时,再拿出来看,一定很是有趣。” 瑕月抿唇笑道:“好啊,皇上之前不是说下江南是为了巡视河工、观民察吏、培植士族,怎么这会儿又变成游山玩水,乘兴南游了?” 弘历被她顶了一句,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妮子,倒是会挑朕的话,依你这话,此次南巡,朕就只能埋头做事,不能看一眼这江南美景了?” “臣妾岂敢!”瑕月扬唇笑道:“臣妾只怕会误了皇上的正事,使得皇人授人话柄,您可是答应过臣妾,一定会做一位……”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千古明君是吗?”他轻捏着瑕月的脸颊,笑道:“朕记得,不过你也得给朕一些闲暇,否则日日埋首政事之中,实在让人受不了。”顿一顿,他道:“如何,这个回答,皇后可满意?” 瑕月垂目一笑,道:“皇上都这样说了,臣妾哪敢再反对,臣妾说那么许多,也是希望皇上凡事以百姓为重,社稷为重!” “朕知道!”弘历动容地揽了她的肩膀道:“能有你这位贤后,是朕几世修来的福气!朕答应你,一定会如皇阿玛那样,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不让你失望!” “皇上一定可以做到!”在瑕月说话之时,被弘历抱着的永璂突然“咯咯”笑出了声,锦屏惊喜地道:“小阿哥笑出声了呢!” 婴儿幼小之时,虽说会咧嘴笑,但不会笑出声,这尚是永璂第一次清晰的笑出声,令人欣喜不已。 “好,朕的永璂又长大一些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开口叫皇阿玛了!”弘历朗声笑着,他对这个十二子极为喜爱,每一次永璂稍有进步,他都欢喜不已。 瑕月抿唇道:“哪有这么快的,等孩子开口说话至少得等一岁之后呢。” “永璂如今已经三个余月了,离着一岁可不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吗,朕可没说错。”说着,弘历抚着永璂的脸颊,感慨道:“不过……朕可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瑕月好笑地道:“皇上又不是没听几位阿哥唤过‘皇阿玛’,有何好急的。” “那不一样。”弘历淡淡说着,将永璂高高举起,这个动作令永璂很是高兴,再一次咯咯笑出了声,成为这西湖边最动听的声音。 弘历将永璂重新抱入怀里后,道:“此处虽然不是十景之一,但景色也颇为不错,不如你我与永璂就在此处画一张吧。” “皇上喜欢,臣妾自当遵命。”说罢,她命人去请了画师过来。 画师很快便来了,当即调墨为他们画像,能够入选宫庭画师的,皆是画工极其精湛之人,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只差润色。然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嘈杂尖叫之声。 刘虎等人连忙将弘历二人团团转住,以免有刺客,乾隆十年南巡,反贼行刺,挟持瑕月之事,历历在目,不敢稍有大意。 “救命!救命!”在那些嘈杂声中,传来女子哀泣救命之声,紧接着,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朝这边奔来,虽然这个女子不像反贼,但那些人最擅乔装打扮,刘虎怎敢让她接近弘历,当即将之拦下。 女子慌张地看着后面奔来的几个男人,骇然道:“救我,求你们救救我,他们要……”他话未说完,那几个短褂打扮的男人已经到了近前,一把拉住女子喝斥道:“快跟我们回去!” “不要!我就算死了也绝不回去!”女子激动地挣开他们手,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脸色一变,冷声道:“你生是我们的人,就算死了也是我们的鬼,休想离开!” “你们这样害人,早晚会有报应的!”她的言语令那男子露出怒意,想要强行将她带走,又怕一个过激之下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有眼前这些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但瞧着应该不是寻常人,尤其是被围在中间的男女,从其衣着来看,非富即贵。 他强行压下怒意,在女子耳边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只要跟着我们走,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想要什么有什么,这一点你之前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怎么临到头又反悔起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万花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女子朝他“呸”了一声,紧咬着银牙道:“你不必再说,总之我绝不会再回去,你休要再痴心妄想!” 这一口唾面,将男子所有耐心也化为虚无,抹去脸上的唾液寒声道:“好一个小贱人,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好,爷就成全了你!”如此说着,他朝后面招呼道:“去,把这小贱人给我押回万花楼去,到时候看林嬷嬷怎么收拾她!” 女子似是极怕那个林嬷嬷,听得这话,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一丝血色也没有,努力朝刘虎这边挤着,颤声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男子阴笑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带走!” 面对那几个彪形大汉,女子的抵抗是那么柔弱无力,若非她死死攥着刘虎的衣裳,早就已经被强拉走了。 刘虎等人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逼良为娼的事,虽然心里不悦,但他们身负保护弘历安危之任,若非吩咐,是万不能擅自动手的,是以只能视若未见。 女子将刘虎等人视做唯一的希望,凄然哀求道:“求你们救救我!他们要逼我接客,逼我卖身,求你们了!” 女子声声啼哭,好不令人心酸,在她四周已是围满了百姓,有看不过眼之人,出声道:“你们不要太过份了,此乃王法之地,怎可逼良为娼,是想闹到官府去吗?” 男子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冷声道:“从她签卖身契的那一刻起,她这人就是属于万花楼的,莫说是卖身,就算要让她去死,她也得照做!” 万花楼三个字,令之前那人露出一丝不安,迈出的脚步也悄悄收了回去,至于其他百姓,也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这样子,万花楼在这杭州颇有几分势力,否则不会如此。 女子泣声道:“我没有签,是你们趁着我昏迷之时,抓着我的手强按的!” “不必多说,总之有卖身契,你就不许离开万花楼!”男子冷哼一声,将她的双手生生从刘虎臂上拉了下来,她眼中的绝望令人不忍相视,就在女子将要被拉走的时候,有一名年轻的侍卫忍不住道:“既然并非她心甘情愿卖身于你们,那你的卖身契就是假的,她更不属于你们万花楼!” 男子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若是这样,那所有的姑娘都可以说是被迫签的卖身契,这样我们万花楼还怎么做生意?!” 年轻侍卫待要再言,刘虎已是拦住他,低声道:“此事与咱们无关,莫要多管!” 年轻侍卫咬了咬牙,难掩气愤地道:“可是这些人逼良为娼,实在太过份了,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你怎知他们一定就是逼良为娼,万一是反贼演的戏呢,一旦让他们寻机会靠近,皇上与皇后娘娘就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见刘虎这么说,侍卫只能强咽了这口气,默然看着女子被拉走。 见无人敢理会她的事,女子绝望地仰天大哭,“苍天啊,这就是所谓的吏治清明,所谓的皇帝仁善圣明吗?为何我所见的只有污浊,只有恶人当道欺压良善百姓?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男子冷笑道:“带她走,当心着,别伤了她的脸,嬷嬷可还等着她接客挣银子呢!” 那几人应了一声,拖了女子欲要离开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喝斥,“站住!”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弘历,他一直都冷眼看着这件事,与刘虎一样,他也怀疑是反贼所演的戏,但之后看那女子悲观绝望的神色以及仰天大哭的样子,实在不像做假,逐出言将之唤住。 男子转过身来,面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弘历,他在万花楼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差事,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练了几分察言观色,观衣辩人的本领,他刚才正是因为看出弘历衣着不凡又带着许多仆从,所以一直避着他,只求将人带走,但最终……还是未能避过。 思索良久,他挤出一丝笑意,客气地道:“不知这位贵人有何事?” 弘历瞥了一眼被人攥着双手的女子,道:“你说她签了卖身契于你们万花楼,那她为何而签?” 男子转着眼珠子道:“她无处可去,身上又没有银子,只能卖身给咱们,这亦是很正常的事情。” 女子哭诉道:“我没有!是有人迷晕了我,然后将我卖给你们万花楼,我虽不曾出身大富之家,但也是良善人家,怎会卖身万花楼,做那下贱之事!” 男子有些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不必说那么多,总之有卖身契为证,由不得你抵赖。”说罢,他朝弘历拱一拱手道:“之前疏于看管,让她逃了出来,惊扰贵人,实在不是,我这就把她带回去,以免再给贵人添扰。” 弘历冷声道:“若她当真自愿卖身于你们万花楼,我自不便说什么,但眼下看来,她并不情愿,是你们想要逼良为娼,这可与大清律例不符。” 男子脸色难看地道:“这事情与贵人并无关系,贵人又何必强插进来呢,闹僵了大家都不好过,依我看还是就此算了,权当万花楼欠你一个人情。” “万花楼……”弘历喃喃重复了一遍,转眸对站在身侧的瑕月道:“听他的口气,万花楼似乎很了不得,夫人听说过吗?” 瑕月轻拍着怀中的永璂,轻笑道:“妾身并不曾听说过,再说,万花楼再了得,也大不过大清律例,一切该依律法行事。” 弘历颔首道:“夫人说得不错。”说罢,他对刘虎道:“去将那姑娘带过来。” 男子脸色倏变,带人退出几步,冷言道:“我客气待你,你却不知好歹,这人是我万花楼的人,一定要带走,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朝刘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了两名侍卫迎上那些人,一群市井之徒怎么会是武艺高强的侍卫之敌,三拳两脚便被打倒在地,那女子一得了自由,便立刻躲到刘虎的身后。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乔雁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男子看到这个样子,心生怯意,又不甘就这么走了,指着弘历道:“你……你是打定主意要与万花楼为敌了是吗?”见弘历不说话,他又道:“好!你可不要后悔了!说,你们住在哪里?” 刘虎正要说话,弘历已是道:“我们就住在不远处的悦来客栈,随时在那里恭候大驾!” “好!你们等着!”说完这句话,他带着那些人狰狞离去,待他们走后,女子流泪朝弘历跪下,“多谢这位大爷救命之恩!” “起来吧。”待她起身之后,弘历唤过刘虎道:“你去悦来客栈租下几间客房,以便歇息。” 刘虎疑声道:“四爷,我们明明有住的地方,为何还要去悦来客栈,那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属下实在很担心四爷与夫人的安危。”想一想,他道:“要不属下去将悦来客栈整个包下来,这样便会安全许多。” 弘历知道他担心什么,笑道:“无需如此麻烦,我相信你可以护卫周全,快去吧。” 见弘历心意已决,刘虎只得答应,此时,那女子却惊慌地道:“不要去悦来客栈,那万花楼在这杭州城中势力很大,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那钱七真的找上来,只怕你们会难以脱身。” 瑕月出声道:“听你们刚才的话,万花楼不过是一间青楼,这样的地方会有多大的势力?” 女子叹了口气道:“是一间青楼,但杭州府中,但凡听说过这间青楼的,都不会去惹它,以免惹祸上身。” 锦屏皱眉道:“想不到区区一间青楼如此横行霸道,就没人管他们吗?实在不行便告上官府,看它还敢嚣张与否。” 女子苦笑道:“没有用的,万花楼之所以敢在杭州府横行无忌,但是因为它们与官府有着密切的关系,你说说,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人能告得赢他们。另外,我还听说,万花楼背后有一位京城里的大官撑着。” 弘历拧眉道:“知道是谁吗?” 女子摇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人提过一句,具体的并不知晓。”说罢,她又不放心地道:“你们还是听我的劝赶紧走吧,以免吃亏。” “多谢姑娘提醒,这件事我们自有分寸。”瑕月一边说着一边朝锦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取出两锭银子递给女子,女子连连摆手道:“我已经受爷与夫人的大恩,怎敢再受银子,还请夫人收回。” “拿着吧,去找你的家人,好生度日,以后小心一些,莫要再受人骗了,下一次,未必会再有人救你。”瑕月的话令女子露出悲凉之色,低声道:“我……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家人。” “可是与他们失散了?”面对瑕月的问话,女子垂泪道:“父母他们去年就得病死了,我这次来杭州是想投靠亲戚,岂料到这里,方才知道他们搬走了,我遇到一个人,他说可以帮我找到亲戚,那段日子他也确实待我很好,说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他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当时很感动,便说等找到亲戚之后,便与他成婚,那一天晚上,他劝我喝了许多酒,我不疑有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至醉得不醒人事,待我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万花楼,林嬷嬷告诉我,是他将我卖进去的,卖了一百两银子!”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哀然道:“一百两,只是一百两,他就忘了与我的山盟海誓,忘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将我卖到青楼出卖皮肉,后来我才知道,那人是个赌徒,被他卖到万花楼的,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嬷嬷见我有几分姿色,可以替她赚钱,便没急着让我接客,而是找人调教我,林嬷嬷会用许多可怕的手段折磨不听话的人,所以我假意顺从,伺机逃跑;昨日她与我说,已经找到一个富户,今日就让我……”她低头揪着衣衫哽咽道:“我不想就此毁了青白,便趁着他们看守不严之时逃了出来,可是没逃多久就被追上了,幸好遇到您几位,不然我一定会被他们抓回去被逼接客。” 对于她的遭遇,瑕月亦颇为同情,叹了口气,道:“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女子茫然说了一句,忽地道:“爷与夫人对我救命之恩,不如我留下来侍候夫人,以报您二位的大恩大德。”不等瑕月说话,她又急切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侍候您的。” 她的话令瑕月一怔,旋即笑道:“我身边不缺人侍候,你拿着银子,将来若遇到个好男子,又不曾娶亲的,便嫁给他,这样也算是重新有了一个家,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家……”女子喃喃重复了一遍,涩声道:“只怕下一次遇到的,又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而到时候,正如夫人所说,未必再有人来救我,到时候,除了死,再无别路。” 她的遭遇令锦屏甚是同情,劝道:“你也别那么悲观,虽然你曾遇到一个薄幸无情之人,但并不是天下男子都如此。” “我知道。”女子抹去脸上的泪痕,道:“就如这位爷一般,是再好不过的人,可是天底下有多少男子能与这位爷一般好。” 锦屏没想到她会拿弘历来比较,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弘历忽地开口道:“我若让你在公堂之上,指证万花楼逼良为娼,强买民女,你可愿意?” “公堂?”女子惊诧之余,摇头道:“没有用的,那官老爷一定会偏坦万花楼,判他们无罪,您反倒是会惹上麻烦,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弘历轩眉道:“这个你不必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女子露出迟疑之色,她对万花楼有着极深的恐惧,指证他们……真是连想都没想过,可是…… 许久,脸上的迟疑渐渐化为了坚定,她咬牙道:“我的性命是爷救的,不论爷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想来至多也不过将这条命还给爷罢了。” “好!”弘历点头道:“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说罢,他对四喜道:“就让她跟着你做一些简单的差事吧。” 四喜应了一声,对女子道:“还不快谢四爷收留之恩。” 女子回过神来,连忙磕头叩谢,而众人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乔雁儿。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心意相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时候,刘虎亦回来了,说是在悦来客栈的房间已经安排好,随时皆可过去,弘历点点头,携了瑕月的手登上马车,命他们驶往悦来客栈。 在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中,瑕月徐声道:“皇上留下许雁儿,可是决意追查万花楼之事?” 弘历冷声道:“刚才的情形,皇后也看到了,那些百姓一听到万花楼三个字,便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说,可见乔雁儿所言不假,朕既然遇到了,断没有不查之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官员在包庇纵容这家青楼,先祖有训,但凡为官者,皆该洁身自好,不可出入青楼,他们可倒好,不仅视先祖之训为耳边风,还纵容青楼妓院为所欲为,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弘历狠狠一拍窗沿,咬牙道:“朕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就一定要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一个都不放过!” 瑕月轻言道:“臣妾明白了,皇上担心表明身份后,隐在万花楼后的官员都不敢出面,所以才故意移驾悦来客栈。” “知朕者莫若皇后,朕这次定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揪出来。”弘历转眸见瑕月面有忧色,道:“皇后为何如此神色,难道是觉得朕之决定不妥?” “皇上一心为国为民,怎会不妥,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安危,客栈不比行宫,万一又有反贼行刺,怕是难以护皇上周全。”停顿片刻,瑕月道:“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处理,臣妾代您去客栈。” “不行!”弘历想也不想便否决道:“朕怎会让你去冒险,你放心,朕会让刘虎在客栈周围布防,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与永璂在客栈多有不便,待会儿朕便让人送你们回行宫。” 瑕月摇头,神色坚定地道:“皇上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皇上休想撇下臣妾。至于永璂,臣妾会让锦屏带他回行宫,请惠妃暂且照看。” 弘历无奈地道:“看来朕是劝不动你了。” “皇上知道就好。”这般笑着,瑕月又道:“不过行宫那边,皇上得让人回去传个话,以免太后与诸位妹妹担心。” 弘历颔首道:“朕会让四喜回去一趟,就说朕与你微服游玩杭州府,要过几日才会回去。” 瑕月轻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道:“万花楼在杭州无人敢惹,只怕当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仅是与几位官员有所牵连,若到时候尽皆追查出来,杭州府怕是会有一场大动。” 弘历仰头望着雕有彩画的车顶,凝声道:“朕知道,皇阿玛在世时,一再与朕说,吏治清浊是朝廷立足之根本,万不可纵容,否则失了民心,这大清的基业,也就不再稳固;所以,但凡是被查出来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至多……”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狠意,“不过是换了杭州府所有官员罢了,朕赌得起!” 瑕月侧头倚在他肩上,柔声道:“不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陪在您身边,与您共同面对所有的事。” “朕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道尽彼此之间的情意,夫妻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柔情蜜语,只需要彼此心意相通便足够了。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此,弘历等人在悦来客栈安顿下来,除却贴身护卫之人外,行宫众人以及前来请安的众官员皆以为弘历游玩兴起,这才暂时未归。 夜间,弘历正在亲自为那张尚未画完的画像润色,底下突然传来嘈杂之声,过了一会儿,刘虎进来道:“启禀皇上,之前在西湖边碰见的那个人来了,还带了许多人来。” 弘历点点头,在将最后一笔润完后,起身牵了瑕月的手道:“走吧,咱们都出去看看那泼皮如何耍赖。” 瑕月依言与之一起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便见乔雁儿站在外头,如今的她已经洗净了脸的污垢,亦梳洗了发,令人可以看清她清纯出色的姿容,尤其是那双眼眸,如秋水潋滟,又似星子濯濯,清明无邪之中又带着一丝妩媚,难怪万花楼会视她为摇钱树,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逃走。 乔雁儿瞧见他们出来,急声道:“四爷,夫人,那些人果然找上来了,该怎么办?还有,我……我看到林嬷嬷也一起来了。”提到林嬷嬷,乔雁儿眼中有着极深的恐惧,身子也瑟瑟发抖,显然很怕这个万花楼的老bao。 瑕月心中生怜,轻拍着她冰凉的手,温言道:“放心,有四爷在,他们带不走你。” 得了她的话,乔雁儿稍稍镇定了一些,随他们绕过迴廊,下了楼梯,刘虎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一见到他们下来,之前在市井中遇到的钱七便对妇人道:“嬷嬷,就是他们带走了雁儿,还打伤了咱们的人。” 虽然被称为嬷嬷,但那女子不过三旬左右的年纪,身形丰满,面容甚是娇媚,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至于风尘之气,倒是不甚浓郁,堪称许多男人眼中的尤物。 “知道了。”这般说着,林嬷嬷走到弘历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娇笑着福一福道:“奴家给这位爷请安了,不知爷从哪里来,瞧着仿佛不像是本地人?” 弘历瞥了她一眼,凉声道:“我等是从天津府来此做生意,不曾想刚到这里,便遇到了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都说江南不止风景秀美,而且多出文人雅士,也最是遵礼守教,令我甚是向往,不过亲眼所见之后,发现传言实在是不能尽信。” 听到弘历是一个商人,林嬷嬷眸中掠过一丝松驰,旋即娇笑道:“看来爷对咱们万花楼误会很深呢。” 瑕月开口道:“逼良为娼,是我们亲眼所见,何来误会二字?” 当林嬷嬷的目光落在瑕月身上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她自小出身青楼,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女子,乔雁儿在她眼中可算是上等货色,但也不及眼前的女子,那张脸,如世间最好的画匠精心描绘而成,寻不到一丝瑕疵,这般出色的容颜,实在是她生平仅见,若是这样的女子在她万花楼挂牌,就算并非处子之身,也会必令无数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千丝万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此处,林嬷嬷笑道:“这位夫人,我万花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楼里的姑娘,每一个都自愿签了卖身契与我,包括你身后的那一位。”见其手指过来,乔雁儿惶恐地往瑕月身后躲着,不敢与之对视。 “可是据雁儿所说,她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进万花楼的,那张卖身契也是昏迷之中被你们按着手印签下的,所以‘自愿’二字,根本无从说起。” 林嬷嬷轻笑道:“夫人莫要听这丫头胡说,那卖身契确确实实是她自己签的,而且自她来了万花楼后,我一直好吃好喝的侍候着,还请师傅来教她琴棋书画,可没半分对不住的地方。” 乔雁儿咬一咬唇,忍着害怕探出头来道:“你待我好是想我替你挣银子,至于卖身契,我没有签过,是你们趁着我昏迷,拿手印按上的!” 林嬷嬷脸色一变,旋即笑颜如初,“雁儿,我待你不说恩重如山,却也算是情至意尽了,你怎可这样污蔑我,说强迫你卖身。”说着,她伸手道:“只要你现在乖乖听话与我回去,之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依旧是我的好妹妹,以后……也会是万花楼里最红的姑娘!” 乔雁儿激动地道:“我既然逃了出来,就不会再回那肮脏的地方!” 林嬷嬷眸光微冷,加重了语气道:“如今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随我回去,否则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乔雁儿身子一颤,用力咬着下唇道:“我说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再回去!” “好!”林嬷嬷缓缓吐出这个字,旋即对弘历道:“这位爷,你难得来杭州一趟,当好好游玩,切莫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坏了您游玩的兴致,这里有些银子,是奴家请您饮茶的,至于雁儿,还请你将她交还给奴家。” 在她说话之时,已有下人捧着一袋银子来到弘历面前,后者取过银子,掂了掂道:“拿这么多银子请我喝茶,林嬷嬷可真是客气。” 林嬷嬷见他这么说,只道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带着一丝自得道:“别人尽我一尺,我自还人一丈。”说罢,她对身后的人道:“去,将雁儿带过来!” 眼见那几个面带狞笑地朝自己走过来,乔雁儿惊惶地看着弘历,“四爷……” 弘历悠然一笑,将手中钱袋抛到林嬷嬷脚下,凉声道:“我何时同意了?” 林嬷嬷看了一眼脚下的钱袋,脸色难看地道:“你这是存心戏弄我?” 弘历凉声道:“不敢,不过这种用污浊银子买来的茶,我怕喝不下口,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很好!”随着这两个字,林嬷嬷眸光彻底冷了下来,钱七道:“嬷嬷还与他废话什么,直接将人抢过来就是了,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林嬷嬷眸光一转,抬手道:“咱们乃是奉公守法之人,怎可动不动就说抢,你立刻去请赵捕头,就说有人强行带走我万花楼的姑娘,请他来主持公道。” 弘历与瑕月皆是心思剔透之人,一听这话,便知那林嬷嬷是要借官府的力量来迫他们交出乔雁儿,看来这万花楼与杭州官府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未过多久,那男子带着一个身形微胖,穿着捕头服饰的人带着一群衙差走了进来,他一入内便满面笑容地朝林嬷嬷道:“嬷嬷今日怎么不在万花楼待着,而是跑到这小客栈来了。” “有人抢了我楼里的姑娘,赵捕头你说我哪里还坐得住。”听得这话,赵捕头微微一惊,打量了站在对面的弘历等人一番,道:“嬷嬷说的就是他们吗?” 林嬷嬷点头道:“不错,还请赵捕头替我等做主。” “好说好说。”赵捕头满口答应,待得走到弘历等人面前时,已是一脸严厉,“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街强抢民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等正是因为眼中有王法,才不忍万花楼的人逼良为娼,从而救下这名女子,怎么到了捕头嘴里,没王法的人却成了我们?” “胡说!”赵捕头厉斥道:“万花楼怎会做这样的事,定是你们几个故意生事,还不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本捕头就将你们统统抓回去!” “大胆!”刘虎上前一步,手握刀柄狠狠盯着赵捕头,他身为一等带刀侍卫,又几次经历生死厮杀,肃煞之气岂是这些普通衙差能比的,赵捕头当即被吓得退后一步,随即恼羞成怒地道:“你们这是想要拒捕吗?” 刘虎冷哼道:“区区一个捕头,居然在我家爷面前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死活!” “你们才是不知死活!”赵捕头在杭州府地界一向威风惯了,被他们这么顶撞,脸上哪里挂得住,当即抽出钢刀道:“立刻去将这些贼人抓回府衙!” “我看你们谁敢!”刘虎率人拦在弘历二人身前,不许他们靠近,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极是紧张。 赵捕头脸色难看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拒捕,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此时,弘历上前一步,按住刘虎的手道:“我等并未犯错,何惧与他们走一趟。” “可是……”不等刘虎说下去,弘历已是道:“放心,不会有事。” 刘虎知道自己劝不动弘历,只得道:“那属下与四爷一道过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弘历知他担心自己安危,逐不再反对,由着他与两个亲信跟随自己同去,其余众人由留在客栈中。 在被带出客栈的时候,赵捕头将乔雁儿拉出来,交给林嬷嬷,后者似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娇笑道:“多谢赵捕头,改明儿个来我万花楼,一定好好招待你。” “嬷嬷客气了。”说着,赵捕头打量了惊慌失措的乔雁儿一眼,含笑道:“以后嬷嬷可是看管得仔细一些,莫让这丫头再逃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关押入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林嬷嬷尚未说话,乔雁儿已是挣扎大叫,“不要!我不回去!”话音未落,脸上已是挨了一掌,动手的正是林嬷嬷,后者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丫头,从你踏进我万花楼的那一刻,就该清楚,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万花楼一步,也没有人能在这杭州地界救你!” 在命人抓严了乔雁儿后,林嬷嬷拉着赵捕头往边上走了几步,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后者为难地道:“这……怕是不怎么好吧,万一闹出事来……” 林嬷嬷小声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若是事情能成,少不了你的好处,放心吧,不过是个经商的,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说了,就算真有几分能耐又如何,强龙还能压得了地头蛇?” 赵捕头几经犹豫,终是点头道:“那好吧,我试试,不过未必能成。”说罢,他扬手道:“走,将人带回去!” “慢着。”弘历冷然道:“事情未审,衙门未判,赵捕头你就将乔姑娘交给万花楼,未免有失公道。” 赵捕头冷哼一声,道:“她本就是万花楼之人,失什么公道?” 瑕月开口道:“赵捕头怎知她是万花楼之人,难道你经常逛万花楼所以见过她?可是据我所知,世祖皇帝有训,不论是官还是吏,都不许踏足烟花之地,难道,赵……捕头忘了吗?” 赵捕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知道有这样的一条训戒,但一来没有例为律法,二来世祖皇帝已经逝去近百年,哪个还会将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一样记着,早已是抛之脑后。不过,就算再不以为然,这些话也是万万不能明着说出口的,否则就是对世祖皇帝不敬,这个罪,莫说他一个小小捕头,就是朝廷大员也担不起。 正当赵捕头为难该如何回答之时,林嬷嬷走过来替他解围,“赵捕头一心为知府大人办事,一向辛劳,怎会有闲暇踏足我万花楼,是以前有人在奴家那里闹事,报了官,赵捕头带人来平息事情罢了,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雁儿。” “就算是见了,亦不能证明雁儿就是你万花楼之人,理该同带到衙门审判才是,还是说……”瑕月眸光扫过赵、林二人,凉声道:“果如外头所传的那样,万花楼与官府互相勾结,狼狈为奸!” “放肆!”赵捕头脸色发白地道:“哪里来的贱妇,居然敢污毁官府衙门,你好大的胆子!”说罢,扬手欲掴,还未落下,便已被人牢牢握住,转头看过,只见弘历脸色铁青地道:“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必要你人头落地!” 捕头虽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在这杭州城里也是颇有脸面的人,更不要说赵捕头的妹妹嫁给了知府大人,做第三房小妾,何曾受过这样的威胁,用力挣开了手,涨红着脸道:“你这是在威胁本捕头吗?” 弘历眸光冰冷地道:“若你非要这样想,自然也可以!”他虽一心想查出万花楼背后牵扯了多少官员,但也绝不会让瑕月置身于危险之地,瑕月就是他的逆鳞,哪一个胆敢触之,必将杀之! 赵捕头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但他身为捕头,若是就此离去,以后还有何颜面,努力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茬地道:“我会记着你这条罪,来人,都押回去。”顿一顿,他抬手一指道:“她也是。” 林嬷嬷见他指了乔雁儿,愕然道:“赵捕头,你怎么……” 不等她说完,赵捕头已是低声道:“就算带回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你待会儿回万花楼拿了卖身契,请知府大人升堂审判,那些人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林嬷嬷思忖半晌,道:“那好吧,请赵捕头替我看牢这个丫头,切勿让她伺机逃跑。” “放心,我定会看住她。”说完这句话,赵捕头押着人欲离开,四喜与小五急的不得了,想要陪弘历一道过去,后者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跟来,迟疑片刻后,又道:“你们去见一趟五爷,请他多照看着一些。” “五爷?”小五一脸疑惑地望着弘历,待要再问,四喜已是道:“是,奴才明白了,四爷与夫人万事小心,奴才这里安排好了便去看您。” 待得他们走后,小五不解地道:“师傅,皇上说的五爷是谁啊?” 四喜没好气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这都不明白,真是白吃了那么多年米饭,随我走吧。” 且不说四喜那边,赵捕头带着弘历等人来到府衙后,但并没有将他们带去公堂,而是直接押到了牢里。 刘虎站在牢狱入口,质问道:“我等并非犯人,为何要将我等关押。” 到了此处,赵捕头仿佛有了几分底气,迎视着刘虎的目光,冷笑道:“只凭你们在客栈里出言不逊,威胁本捕头,便已经犯了大错,关押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弘历冷笑道:“赵捕头好大的威风,依着你这话,若我们再多说一句,岂不是要被问斩?!” 赵捕头只当他心生惧意,轻哼一声道:“你们明白就好,在开审之前,给我老实一些,否则有得你们果子吃!”在叮嘱狱卒看严了弘历等人后,转身离去。 他们一行四人,被分别关押于两个牢房之中,弘历闻着牢房里腐败潮湿的气味,嗤笑道:“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也会沦落入牢狱之中。” 与他同关一处的刘虎轻声道:“四爷,这些人目无王法,肆意枉为,您与夫人被关在这里很是危险,依属下所见,还是尽快离开吧,至于万花楼之事,尽可交给属下追查!” 弘历拍一拍手,淡然道:“好不容易进一趟牢房,就此离去,未免有些太可惜。” “可是那些人暗中勾结,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您身边又没侍卫护着,万一……”刘虎不敢想下去,继续劝道:“四爷,此事还是交给其他人查吧。”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狱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了,你觉得我查不出来?”面对弘历的话,刘虎急忙否认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 弘历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若当真有危险,我自会亮明身份,再说……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以你的身手,定可护我与夫人周全。” 刘虎沉默了一会儿,道:“四爷,杭州知府曾在码头迎驾,若是上了公堂,只怕他会认出您。” “不会。”弘历肯定地道:“登岸那日,我陪皇额娘在辇车之中,杭州知府至多只是远远一望,之后又未及叩拜询问,所以他应该认不出我来。” 在他们说话之时,对面牢房之中,乔雁儿不安地来回走着,瑕月拍拍身边的草垛,道:“你走很久了,不累吗?过来坐一会儿吧。” 乔雁儿依言停下脚步,却没有坐下,而是“扑通”一声跪在瑕月身前,眼圈通红地道:“夫人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您,都是我不好,若您与四爷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瑕月扶起她,温言道:“傻丫头,说这个做什么,你放心吧,我与四爷都不会有事,只是暂时被困在这里罢了。” “您不明白。”乔雁儿垂泪道:“万花楼的势力远比您想得更加庞大,升堂开审之时,咱们必败无疑,若仅我一人也就罢了,我只担心会连累您与四爷。”说到这里,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劝你们离开的,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瑕月安慰道:“是我与四爷决定留下来的,与你无关。” 乔雁儿哽咽道:“可是……咱们现在是被关在大牢里,我真的很担心,不然……”她咬一咬牙道:“我跟林嬷嬷走,这样你们就会没事了。” 瑕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讶然道:“你不是说过,绝对不会再回万花楼吗?” 乔雁儿深吸一口气,低头道:“自从父母过世后,您与四爷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绝不能让您二位有事,万花楼……”她咬牙颤声道:“至多不过一死罢了,左右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瑕月微微一笑,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放心吧,你我都会没事。对了,你是哪里的人?” “回夫人的话,是锦州府。”随着这话,乔雁儿露出缅怀之色,“以前的日子虽然清贫,什么活都要自己做,但父母很疼我,每次干完活回来,总会带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还说要多挣些银子给我出嫁之用,可是我还未出嫁,他们就已经……”说到后面,她已是语不成调,无法说下去。 瑕月抚着她的手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见的疑色,“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无用,相信你父母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你好好的活下去。”待得乔雁儿止了哭泣后,她和颜道:“对了,你说要做许多活,都有些什么?” 乔雁儿抹了泪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洗衣扫地,做饭喂鸡的活罢了,我已经习惯了,后来父母见我喜欢识字念书,便将他们攒了许久的银子拿出来,让我可以去私塾旁听。” “女子无才便是德,寻常人家中很少会有父母愿意出钱供女子念书,你父母实在难得。” 听得这话,乔雁儿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可惜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们便病死了,我……实在不孝。” “你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更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在放开乔雁儿双手之时,疑色再次出现在她眸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提了桶来,瓮声瓮气地道:“吃饭了!”说着,他舀饭放在每一间牢房前,有多少人,便放多少碗饭,上面放着几根黄菜叶片。 刘虎端过一碗欲递给弘历,却闻到一股酸馊味,当即唤住狱卒道:“这饭菜怎么是馊的?” 身形粗壮的狱卒停下脚步,转过蓄着络腮胡子的脸道:“馊了又怎么样,能吃不就行了。” “能吃?”刘虎斥声道:“你这样的饭菜给猪都不要吃,人怎么能够下咽?” “猪?”狱卒抬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家的猪倒是有福气,居然有白米饭吃?我告诉你,这里的饭菜就是这样,吃不吃由你!” “你!”刘虎侍候两朝皇帝,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恼得他恨不得抽刀斩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狱卒。 弘历开口道:“皇上登基之初,曾说过,虽是罪犯,也当有一日两餐白米饭,你这样拿馊了的米饭来充数,算何道理?” 狱卒脸色一变,忽地从栏栅之中伸进手来,一把夺过刘虎手里的碗,并将地上那一碗也给拿走,刘虎待得回过神来,恼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们嫌馊,就不要吃了,饿着吧。”说着,狱卒便往外走,弘历唤住他道:“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狱卒脚步一顿,冷声道:“你这么喜欢讲道理,就与皇上去讲吧,前提是你得有这个命能够活着出去。”说着,他大步离去,再不理会弘历等人。 刘虎拧眉道:“属下怎么听着,他对皇上似乎很不满?难道他见过皇上?” 他将目光望向弘历,后者微微摇头,登基之后,除了两次南巡之外,他都待京城中,怎会认识杭州府衙里的一个狱卒。 此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中传来,“你们有所不知,他啊,以前是这里的捕头,后来被贬被狱卒;而他有一个恩人,叫谢谦。” “谢谦……”弘历喃喃重复了一遍,忽地望着从隔壁探过来的身影道:“可是原杭州知府谢谦?” 那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不错,正是原来的杭州知府,他在任时,颇为勤政爱民,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贬为庶人,王豹只服谢大人一个,谢大人出事之后,他不愿在李大人手下办差,便自请调来了这牢房,你说说,他对皇上能满意吗?”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牢中所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五年前,杭州府粮食欠收,谢谦开仓放粮,但粮仓中却尽是一些发霉的米粮,朝廷追查之下,发现他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受银高达千两,使得百姓无奈之下,只能向那些米商高价购米,之后谢谦被罢官,此乃理据切实的案件,怎可说是莫须有之罪。” “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相信,谢大人绝对不会中饱私囊,那些银子定有问题;要说起来,接任谢大人知府的李大人,那才真叫贪,他那几房姨太太走出去,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且又外在置田地,你说说,只凭他一个知府的俸禄,怎么撑得起这些。” “你是说谢谦是被人陷害?但是刑部查下来,罪证确凿,并无疑问,否则朕……”弘历不小心将惯用的自称说出口,连忙清咳一声,改口道:“皇上怎么会罢了谢谦的官呢!” 那人并未留心弘历无意中说出口的那个字,摆手道:“我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定的罪,总之谢大人一定是冤枉的。”说着,他摇头叹道:“真是个昏庸皇帝!” 刘虎肃然色变,喝斥道:“大胆,你怎敢对皇上不敬 “他做的不对,为何不能说他。”那人怨声道:“自从姓李的上任之后,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哪一样他没做全,偏他会拍那皇帝的马屁,之前竟然还赐他‘清正廉明’四个字,真是可笑;你们以为我为何会被关在这里,我本是教书之人,就因为我知道皇帝欲再次南巡后,说了一句‘劳民伤财,不知百姓疾苦’,那李侍尧就不问清红皂白将我关了起来,连个期限也没有,看来他是想让我死在牢中。”说到此处,他冷哼道:“可是我哪里说错了,皇帝根本就是想着自己游玩,所以借着南巡之名义,来这江南一地遍赏美景,他倒是舒坦了,只苦了底下百姓,被勒令去重修行宫不说,还要增加赋税;皇帝游尽兴回去了,百姓却是被生生脱了一层皮。” “皇帝南巡,是想视察各地吏治,巡视河堤海防,早在离京之初,就发下喻令,着各地一切从简,莫要劳民伤财。” 那人不屑地道:“那不过是场面上的话罢了,事实上,还不是想着越奢侈越好!不然他为何要来江南富庶之地,而不去那些苦寒之处?” 刘虎待要与之争辩,弘历已是拦住他,道:“先生说得极是,对了,说了这么许久,尚不知先生之名,不知能否告之?” “我姓吴,名烺。”那人答了一句后,又道:“话说回来,你们又是为何事关在此处?” 待得知弘历等人是因为与万花楼做对,而被关入这牢房中时,吴烺连连摇头道:“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了万花楼,看来,你们想要平安出去是难了。” 弘历心中一动,道:“吴老,看来你也知道一些万花楼的事,不如与我们说说?” 吴烺点点头,将他知道的皆说了出来,与乔雁儿之言大同小异,皆说这间青楼背后有着深不可测的势力,包括京中的大官。 吴烺迟疑地道:“我看你们衣着不凡,应该是有些身份与银两之人,若是可以,便多使些银子,或许还能换你们几个平安出去。”说到此,他怆然摇头道:“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竟叫人去贿赂官员,真是可悲可叹。” 弘历没说什么,然神色却是异常严肃,他一直以为自己治下的大清,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想不到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却隐藏着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 万花楼……李侍尧…… 这个李侍尧,弘历是清楚的,汉军镶黄旗人,户部尚书李元亮之子,二等伯李永方四世孙;乾隆初年,以荫生授印务章京,之后几番任职,于五年前调任杭州知府,这五年来,功绩也算过得去,甚至有民众联名上书,谕其为青天在世,他一时高兴,便写下“清正廉明”四个字,并想着再过几年,调其入京加以重用;没想到,他看重的臣子,在百姓眼中,竟是一个贪赃枉法之人,若此事属实,对他……真是莫大的讽刺。 牢房之中,昏暗没有天光,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弘历未及用晚膳便被带来了此地,之后又被狱卒收走了饭菜,粒米未进,之前不觉得,过了一会儿却是腹鸣难受;想他堂堂一国之君,何曾受过这样的饥饿之苦,一时难受的连睡都睡不着。 此时,被关在对面的瑕月隔着栏栅将一碗米饭递了过来,但因手臂所限,只能放在两间牢房的中间,“四爷,虽说这米饭味道不是太好,但总算能裹腹,您委屈一些,吃几口吧。” 弘历虽说饿得难受,但更不愿瑕月受饿,当即道:“朕不饿,夫人你自己吃吧。” 瑕月与弘历夫妻多年,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道:“我与雁儿共食一碗就足够了,四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吃的不多,这碗放着也是浪费,您快些吃吧。”见弘历始终不肯伸手,她又道:“四爷若是再不拿去,待会儿狱卒过来,怕是又要收走了。” 见她这么说,弘历只得点头取过那碗散发着些许馊味的米饭,憋着气大口大口地咽着,待得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递给刘虎道:“你也吃一些吧。” 刘虎受宠若惊地道:“属下不饿,还是四爷您用吧。” 弘历执意递给他,道:“你若不吃,万一出什么事,你如何保护我与夫人,此处不比府中,没那么多规矩,让你吃就赶紧吃。” 刘虎见推辞不过,接在手中感激地道:“那就多谢四爷了!” 二人在稍稍垫了下腹中的饥饿后便合衣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听到锁链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喝斥道:“快起来,要升堂了!” 弘历起身抹了把脸,望着眼前的王豹道:“李侍尧终于要审这件案子了吗?”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升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胆量倒不小,敢这么直呼李知府的名讳,不过我警告你,若不想白白赔上性命的话,最好老实一些,否则,你怕是连这牢房都回不来。” 弘历盯着他道:“是说李侍尧会杀我?” 王豹哼了一声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好自为之吧,快走!” 在弘历他们被推出牢房的时候,瑕月二人也走了出来,由狱卒押着来到公堂之上,林嬷嬷与那钱七已是在了,瞧见他们过来,微微一笑,走到乔雁儿面前,轻抚着她的脸颊道:“瞧瞧,才关了一夜而已,就瘦了许多,真是可怜,你说你要是乖乖跟嬷嬷我回去,该有多好,多少人参燕窝由着你吃。” 乔雁儿退步避开她的手,咬牙道:“你的东西就算再好,我也不会吃。” 林嬷嬷对她的顶撞不以为杵,笑意吟吟地道:“就让你先逞一时口舌之利吧,待得回到万花楼后,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瑕月拉过乔雁儿汗湿的手,凉声道:“嬷嬷就这么有信心可以带雁儿回去吗?说不定……你会输呢!” “输?”林嬷嬷掩唇娇笑,眼波轻转地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字呢。” 说话之时,有衙差手执水火棍从两边进到公堂,待得列排站好之后,拖长了音喊道:“升堂!” 随着这两个字,一名身着从四品官服,蓄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由内堂走了出来,正是李侍尧,在其身边还有一名师爷。 待得李侍尧在椅中坐定后,见弘历等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中顿生不悦,一拍惊堂木,肃声道:“下站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自从经历了昨日之事,再加上吴烺那番话,弘历心中对李侍侥大为反感,冷笑道:“我自出生以来,除了跪天地亲人之外,便再不曾跪过任何人。” “大胆!”李侍侥只远远见过弘历一面,所以并不认得站在底下的就是这些日子他一心想要求见的当今天子,喝斥道:“你既进了衙门,便该行礼跪拜,除非……”他打量了弘历一眼,不确定地道:“你有功名在身?”若果真如此,他倒不好强迫其下跪,毕竟闹起来,多少有些麻烦。 “并无功名。”弘历的回答令李侍侥放下心来,重重一拍,道:“既是如此,尔等便立刻跪下,否则本官治你们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弘历冷笑道:“我且问你,我等乃是路见不平,仗义相救,为何不由分说就将我们抓回来关入牢中?倒是这万花楼的老bao,逼良为娼,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赵捕头闻言,连忙走出来道:“大人,当时万花楼的人来寻卑职,说他们强行带走了楼里的姑娘,卑职过去之后,发现这些人态度嚣张,不仅不理会卑职的劝说,还出言威胁,卑职怕他们留在城中,会闹出什么祸来,这才将他们带回府衙,暂关牢中,以待大人今日审问。” “好!好!”弘历拍手笑道:“何谓黑白颠倒,我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李侍侥本就对他反感,听他出言讽刺,更是心中不悦,喝斥道:“放肆,你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 瑕月上前言道:“我夫君姓洪,排行第四,所以人称洪四爷,其实我等不过是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大人与其在意我们,倒不如好好审这个案子,为这位可怜的姑娘主持公道!” 李侍侥面容冷肃地道:“既是寻常百姓,无功名在身,就该依着规矩,跪下答话!” 看到他这副样子,弘历心中怒火丛生,五年前,诸多官员举荐李侍侥,说他虽能力不凡,又有清政爱民,他便让其补了杭州知府的缺,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摆官威的家伙,真真是可气! 瑕月看到弘历胸口微微起伏,知其已是怒上心头,担心继续僵持下去,会暴露了身份,急忙思索着摆脱眼前困境的法子。 李侍侥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有所动作,心中来气,厉声道:“来人,押他们跪下!” “慢着!”瑕月出言道:“我等乃是旁观,并无任何一条律法规定,旁观之人,必须得下跪。” “旁观?”迎着李侍侥疑惑的目光,瑕月依着刚刚想到的法子,道:“不错,万花楼一案中,林嬷嬷与乔雁儿才是涉案之人,而我们,不过是恰好遇上了,所以牵连其中,但事实上,整件事与我们并无关系,可大人却生生将我们关了一夜,给我们吃馊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这番话将李侍尧一时堵得无言可对,不等后者想出应答之话,瑕月再次道:“听闻皇上南巡至杭州,若皇上知晓此事,您猜他会怎么想?” 李侍侥没想到这样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说出的话,竟然如此刁钻,堵得他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冷哼道:“据赵捕头所言,你等几人,强行带走乔雁儿,怎可说只是旁观?” “强行?”瑕月眸光一转,落在乔雁儿身上,“事情果真如大人所言那般吗?” 乔雁儿倒也聪明,听懂了瑕月言下之意,连忙道:“没有,是我自己主动要跟着你们走的,并无人强迫。” 瑕月微微一笑,望着脸色难看的李侍侥道:“大人听到了,强行二字,我等实在担待不起。” 李侍侥待要发怒,又怕事情闹大,毕竟皇帝确实来了杭州府,在这段时间,他做任何事,都要格外小心,大意不得。 正自为难之时,他身边的师爷小声道:“大人,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快解决乔雁儿之事,余下的,咱们可以慢慢再议,这几人既然到了杭州府,就逃不出大人的掌心,还请大人暂且忍耐。” 李侍侥微一点头,强压了怒意,冷声道:“好一个伶牙利齿的女子,也罢,本官一向体恤百姓,就免你们跪拜,退到一旁听审!”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弘历等人退开几步后,李侍侥对林嬷嬷道:“你说这女子是你万花楼的人,有何证据?” 林嬷嬷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呈上道:“大人,这是乔雁儿的卖身契,盖了掌印,请大人过目!” 李侍侥接过看了一眼,道:“不错,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乔雁儿自愿卖身万花楼,依此契约所书,你当带乔雁儿回去。” “不是!”乔雁儿激动地道:“这份契书是他们趁民女昏迷之时,强迫民女按下的手印,根本不是民女之愿,请大人明查!” 未等李侍侥言语,弘历已是冷声道:“李大人仅只是看了一眼,连掌印也未比对,就一口咬定是乔雁儿的卖身契,我该说李大人未卜先知好,还是徇私枉法好?” 面对弘历等人的一再挑衅顶撞,李侍侥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案,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官,只凭这条罪,本官就可将你杖责五十!” 弘历不理会他的话,只道:“听闻皇上曾赐你‘清正廉明’四字,可是我观你今日所为,刻意偏坦万花楼,不顾百姓生死,根本当不起这四个字!” “你……你!”李侍侥起身指着弘历,气得浑身直哆嗦,待得稍缓一些后,他寒声道:“将这个以下犯上,诬蔑本官的刁民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看他以后还敢胡说!” 弘历扫了一眼欲围上来抓他的衙差,冷声道:“谁敢!” 这一刻,有无形的威严自弘历身上散发出来,令那些衙差不敢枉动,李侍侥气极反笑,“好大的口气,本官告诉你,今日还就打定你了,拖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李大人这是要打谁啊?” 李侍侥眉头微皱,这个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何人,正自疑惑之时,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待得看清来人,李侍侥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恭敬与讨好之色,急忙从案后走了起来,朝那人影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和亲王,王爷金安。” 来者正是弘昼,他笑着抬手道:“李大人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心血来潮,想来这杭州衙门看看,不曾想正好碰上李大人在审案,若有打扰,还望李大人恕罪。” “王爷言重了,您能来这府衙,实在是下官的荣幸,您请上座。”李侍侥曾去行宫求见弘历,可惜未曾得见,不过却与弘昼有一面之缘,说了几句话,所以一见之下,当即认了出来。 弘昼笑言道:“李大人正在审案,本王怎好喧宾夺主,这样吧,本王就在一旁坐着,也顺道瞧瞧李大人是怎么审案子的。”说着,他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弘历身上,不动声色地道:“对了,李大人刚才要打的,就是这个人吗?” 李侍侥恨恨道:“不错,此人以下犯上,出言顶撞,实在可恨!” 弘昼颔首道:“依着李大人所言,此人确实该责,但皇上一向以宽仁治世,最见不得百姓无辜受委屈,万一这件事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令皇上不喜。” 弘昼的话令李侍侥心生忌惮,但要就此放过弘历又不甘心,犹豫道:“可是此人出言不逊,视下官为无物,这公堂之上的人都是瞧见的,一些也不无辜。” “本王明白,但传言之事,一向都是人云亦云,传到皇上耳中时,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本王担心到时候会对大人不利。” “这……”李侍侥几经斟酌,咬牙道:“好吧,那就暂免此人之刑。”说罢,他回到案后,不甘地盯着弘历道:“姑念你是初犯,本官免你五十杖之刑,若有再犯,定严惩不怠。” 弘历一言未发,眼中尽是失望,这就是他一手提拔,曾想加以重用的官员,若不是这次凑巧遇上,他至今仍蒙在鼓中,以为李侍侥乃是忠君良臣,从而加以重用。 见弘历面对他的“宽容”不曾谢恩,极为不满,只是碍于弘昼在,不便发作,将目光转向林嬷嬷等人,“乔雁儿,你刚才所言,就是说,上面的掌印确是出自你之手是不是?” “是,但是……”不等乔雁儿说下去,李侍侥便道:“既然掌印无误,那你就是万花楼之人,除非赎回卖身契,否则不得离开万花楼,本官判你立刻随林嬷嬷回去!” 乔雁儿闻言,急忙摇头道:“民女不去!民女说过,那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并非民女意愿,那张契约……根本就是假的!” “胡说!”李侍侥斥道:“上面明明白白印着你的掌印,你自己也承认了,怎说契约是假的!” “掌印是真,却非民女之意,不是假的又是什么。”乔雁儿垂泪摇头道:“总之民女绝不去再回万花楼,若大人不为民女做主,民女……”她咬一咬牙,哽咽道:“民女宁愿死在这公堂之上!” “放肆!”李侍侥眸光阴冷地斥道:“公堂之上,岂容你胡闹,立刻退下!” 他的话语令乔雁儿心升绝望,竟然当真一头往柱上撞去,令众人为之大惊,弘历离她离近,急忙赶在她触柱之前将她拦下,道:“凡事皆有解决之法,你又何必轻贱了性命。” 乔雁儿悲声道:“没有法子了,狗官与万花楼勾结,一心谋私利,根本不将百姓性命放在眼中,这样的人,怎会为我们做主;我说过,我宁愿死也不会回万花楼去出卖皮肉!” 见弘历拦下了她,弘昼重新落座,凝声道:“李大人,本王看此案还有些疑点,就此结案,未免有些草率,还是择日再审吧。” 李侍侥拱手道:“王爷,万花楼拿得出卖身契,下官也是依证据而断,就算再审,结果也是一样的。” 弘昼轻掸衣衫,凉声道:“就算是有卖身契在,李大人你这个父母官也不能不顾百姓的性命,你自己瞧瞧,刚才若非拦得快,这位姑娘就要血溅公堂了,若真就此将她判给万花楼,无疑是推她去死,你如何忍心?” 李侍侥无奈地道:“王爷说得是,那这桩案子……就押后再审?”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狱中探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正欲言语,林嬷嬷福一福道:“王爷,恕奴家多嘴问一句,依着您的意思,是否雁儿就不该判给我万花楼?” 弘昼似笑非笑地道:“若本王确实是这个意思,该当如何?” 林嬷嬷面目平静地道:“若王爷确此意,奴家立刻就将万花楼给关了,以遂王爷之意。” 弘昼轻挑了剑眉道:“遂本王之意?可是本王并不曾说要关闭万花楼啊?” “一直以来,卖身契都是断定一个人归属何处的最有力证据,如今,我有雁儿的卖身契,王爷却说事情还有疑点,要重新再审,这不是存心刁难奴家吗?若再审之后,雁儿成了自由身,那卖身契就成了废纸,以后奴家楼里的姑娘,每一个都可以来此鸣鼓,要求还她们自由身,试问奴家的万花楼还怎么开?不止万花楼,其他青楼楚馆、酒肆戏班、高门大户,所签的卖身契全部形如废纸,约束不了卖身之人。”她这番话,虽声音不高,却句句紧扣,振振有词,令人难以反驳。 弘昼沉默片刻,道:“若是自愿签下的,自然该遵循,但……” “奴家明白王爷之意,雁儿签卖身契之时,奴家与钱七都在场,奴家还当场拿了两锭银元宝给她。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乔雁儿气极地道:“你胡说,我从不曾拿过你一分银子,你怎可以这样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我胡说?”林嬷嬷冷笑道:“当日,你走投无路,卖身于我,好拿着银子救你的心上人,结果,那人却是个赌鬼,拿了银子后输了个精光,之后音讯全无;我见你可怜,就好生安慰你,燕窝雪蛤流水一般地端到你房里,结果呢?却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出来,一听说要接客,就趁机逃跑,还闹上公堂;既来了这烟花之地,就该知道必会卖身,你若想当贞烈淑女,就不要卖身万花楼!” 林嬷嬷是风月场上打滚惯了的人,论口才,乔雁儿如何是她的对手,只能伏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哭泣。 弘昼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片面之词不可做证,事关乔姑娘清白乃至性命,应当慎重再慎重。”说罢,他转头道:“李大人,我看如今这形势,怎么判都不太好,还是押后再审吧。” 李侍侥既想这件事情快点结束,又不想得罪了弘昼,一时陷入两难之地,弘昼眸光扫过久久不语的李侍尧,漠然道:“怎么了,再审一堂,令李大人很为难吗?还是说,本王的话不及一个青楼嬷嬷来得有用?” “下官绝无此意。”见弘昼将话说到这份上,李侍尧不敢再推脱,无奈地拱手:“既然王爷开了口,那此案,就押后两日再审!” 待得弘昼点头后,李侍尧朝乔雁儿等人一挥手道:“来人,将他们押回大牢之中。” 眼见弘历等人要被再次押入牢中,弘昼急忙欲开口,却见弘历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得无奈地止了嘴边的话,眼看着他们被押下去。 待众人退下后,李侍侥讨好地道:“王爷,既然没什么事了,不如去后衙花园坐一会儿,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弘昼笑笑道:“本王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多打扰了,两日之后,本王再来听审,希望到时候,这件事能有一个好的判决。” “下官明白。”在送弘昼出府衙的时候,李侍侥试探道:“王爷,不知皇上近日可有闲暇,好让下官等人参拜皇上,瞻仰圣颜!” 弘昼微笑道:“近日,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许多奏折,皇上每每批阅到深夜,怕是暂时无暇见李大人。”见李侍侥露出失望之色,他又道:“不过李大人放心,只要有机会,本王定为你引荐!” 听得这话,李侍侥大喜过望,和亲王乃是皇帝的同胞兄弟,与之感情最深,有他帮忙,定可得见圣颜,想到此处,他连忙拱手道:“下官多谢王爷!” 待得送了弘昼离去后,李侍侥唤过师爷道:“让狱卒看牢刚才那些人。” “小的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这般说着,师爷为难地道:“大人,有和亲王插足,这件事案子怕是难办了,万一不合他心意,从而在皇上面前提及,难免会影响大人仕途,可若合了他心意,万花楼那边就无法交待了,林嬷嬷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本官知道。”李侍侥心烦地应了一句,在来回走了几步后,道:“立刻给本官备轿,本官要去见巡抚大人。” 且说弘历那边,在回到牢房后,他重重一捶墙壁,咬牙道:“好一个李侍尧,朕直至今日,方才看清他的真面目;若非想知道万花楼后面究竟藏了多少贪赃枉法之人,朕刚才就斩了他!” “皇上息怒!”刘虎低声劝道:“李侍侥倒行逆施,不顾百姓死活,定难逃责罚!” “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他逃过!”想到李侍侥在公堂上的嘴脸,弘历就气恨难奈,然最令他恼恨的,还是他曾亲自赐下“清正廉明”四个字,那些官员欺上瞒下,处处瞒骗,简直是将他当成猴子那般戏弄,要他这个皇帝,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刘虎有些庆幸地道:“幸好四爷之前让四喜将事情告之和亲王,今日才能及时赶到,阻止那李侍尧胡作非为!”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大牢狭长幽暗的过道,不知在想什么,过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紧接传来王豹粗咧的声音,“有人来看你,别耽搁太久!” 一个身披大氅的人停步在他们牢房之前,油灯幽微,照不见那人的模样,弘历盯着他,徐徐道:“你果然来了。” 来者正是弘昼,他离开府衙后,便立刻披了大氅遮蔽模样,来探望弘历,“臣弟给……” “身在宫外,不必行此大礼。”这般说着,弘历笑道:“老五你果然最知我心意,不必我说,便知来牢中看我。”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巡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弟惭愧,直至喜公公来见臣弟,方才知道皇上身陷囫囵;只是臣弟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掩盖身份,甘愿待在这囚牢之中。”他与弘历一起长大,往往一个眼神便知彼此心意,正因为如此,他才未在公堂上与弘历相识,令李侍侥以为整件事只是巧合,而弘历,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商人罢了。 弘历不答反问,“老五多年来一直助朕处理朝政,你倒说说,这个李侍侥如何?” “李侍侥……”弘昼沉思片刻道:“臣弟在京中倒也曾听过他的名,从吏部考核来看,应该是个不错的官员,可是今日观其审案,发现他似有意偏坦万花楼,令臣弟很是费解。” 弘历颔首道:“杭州府有传言,说万花楼背后势力庞大,甚至能左右官府之意,从今日审案一事看来,李侍侥应该就是万花楼背后的官员,但仅仅只是之一。” 弘昼试探地道:“皇上是说……还有其他官员!” “不错,所以朕才一直忍着那个李侍侥。”弘历停顿片刻,冷声道:“既然决定查这件事了,就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出来,一个不留!” “臣弟明白,臣弟一定会全力辅佐皇上。”这般说着,弘昼忧声道:“臣弟只是担心皇上与皇后娘娘身在牢房中会有危险,不然还是……” “只是两日罢了,至多只是受些苦,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你,要在这两日中设法查出到底有哪些官员与万花楼有牵扯;依朕推算,你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李侍侥的算盘,令他无法明目张胆地帮着万花楼,更不敢明着得罪你这位亲王,所以他一定会去找其他人商量对策;另外,你再留心一事,据朕所知,万花楼背后还有一个京中大官,设法查出他的身份!” “臣弟知道,臣弟会盯紧李侍侥与万花楼。只是这里……”弘昼环视了一眼,劝道:“实在不是您与娘娘该住的地方,还是……” 弘历不以为意地道:“都说了无妨,你不必担心,再说若是连些许苦楚都受不了,朕岂非成了一个只知贪图享乐的昏君?” 弘昼惶恐道:“臣弟绝非此意,实在是……” “好了。”弘历伸手于栏栅之外,拍着弘昼的肩膀道:“朕知你心意,而你……也该知朕心意,若当真有危险,朕自会设法离开,不会让自己与皇后置身于危险之中。” 弘昼见他这么说,只得道:“那好吧,臣弟会派人守在府衙周围,一旦有急事需要脱困,立刻便可接应。” “你办事一向妥帖,朕放心。”如此说着,他叮咛道:“记着,千万不要将此事告之皇额娘,以免她老人家担心。” 弘昼点头道:“臣弟知道,那臣弟先行告退了。”因怕泄露身份,所以他并未与瑕月说话,径直离去。 望着弘昼离去的背影,乔雁儿疑惑地道:“夫人,那是你们的朋友吗?” 瑕月虽未见到弘昼正面,却也猜到了几分,笑道:“应该是的,否则不会与四爷说这么久。” “那他……”乔雁儿小声道:“能救你们离开这里吗?” 瑕月轻拍着她的手道:“别太过担心了,这次的事连和亲王也惊动了,那个李大人不敢胡来的。” 乔雁儿咬唇道:“希望这样,我一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连累夫人与四爷,那我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瑕月浅笑道:“放心,两日后,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虽然得了瑕月的话,乔雁儿始终惴惴不安,担心着两日后的再审。 且说李侍尧那边,来到巡抚府后,当即将事情与时任浙江巡抚的方观承讲述了一遍,后者紧拧了双眉道:“你做事怎这么不小心,谁不好惊动,惊动了和亲王,他与皇上关系最是密切不过,万一这件事传到皇上耳中,对你可是大为不利。” “下官知道,但下官实在不知和亲王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否则说什么也不开堂。”李侍尧苦着脸说了一番后,道:“和亲王迫下官两日后重审此案,到时候两边为难,下官实不知该如何判决。” 方观承沉思半晌,凝声道:“乔氏之例不可开,否则以后怕是麻烦不断,再说,万花楼每年孝敬给咱们的银子不少,怎么着也得帮一些。” 李侍侥连连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和亲王那里……” 提及弘昼,方观承亦是觉得棘手无比,此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仔细思索了一番后,他道:“你觉不觉得……和亲王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一些?” 李侍侥一惊,脱口道:“难不成……大人怀疑和亲王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出现?” “本官不敢肯定,但你想想,和亲王是何等身份,南巡途中亦有许多事要帮着皇上处理,怎会四处闲走,还那么巧的走到你府衙来旁听审案。” “若非巧合,就是有人故意告之和亲王,可是衙门里的人,皆是下官使惯的,按理来说,不该有人告密才是。除非……” 方观承追问道:“除非什么?” 李侍侥定一定神道:“启禀大人,在抓乔雁儿的时候,还抓到了一对从外来此经商的夫妻,之前一并审问,那名叫洪四的男子,甚是嚣张,明明只是一介商贾之身,却百般彻词,不肯在公堂上下跪,还屡屡出言顶撞,若非和亲王过来,又为之求情,下官早就已经将他打得起不了身了,但是他们一直在大牢里,不可能与外界接触,更不要说和亲王身份尊贵,远非他们所能结识。” “和亲王为他求情?他们认识不成?”面对方观承的问话,李侍侥摇头道:“观他们在堂上的言行并不相识,和亲王应该只是随意一求。” 方观承思索片刻,连连摇头道:“不像,不像。” 李侍侥试探道:“大人,您说的不像,是指……” “我还在京中任差时曾与和亲王有过几面之缘,他为人极为谨慎,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由就张嘴替人求情的,他们……一定相识!”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再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这不可能啊,若是相识,为何不在公堂上说出来,要是说了,下官定然会放了那二人,不再将他们收押大牢。” 方观承冷冷一笑道:“如果这一切皆是和亲王设的计,那是否就可以说通了?” 李侍侥骇然一跳,惊声道:“设的计?和亲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观承撩袍坐下,凉声道:“这几年,万花楼的风头有些过盛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很可能和亲王听到了风声,所以派人暗中追查,恰好遇到了乔氏之事,那就来一个顺水推舟,看你李大人最后会怎么审这个案子。要不然区区商贾平民,怎敢对你这位知府大人不敬。”不等李侍侥询问,他续道:“你若向着万花楼,他一定会盯着你不放,不止你,只怕我,还有其余几位也会被他盯上;可若是不向,他就会盯着万花楼,到时候,咱们的财路可就断了,到时候可难以向京中那位在人交待。” 李侍侥听得满头大汗,慌声道:“那……那下官到底该怎么审才好?怎么觉得,好像哪一条路都走不通。” 方观承拂袖冷声道:“你啊,真是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李侍侥听出他话中的恼意,慌忙跪下道:“下官也不想的,实在是无妄之灾,还请大人救救下官,下官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大人搭救之恩。” 方观承虽然气李侍侥不小心,但他们同坐一条船,一人落船便有可能倾覆了整条船,所以他不敢撒手不救,停顿片刻,道:“那些人都还收押在牢中?” 李侍侥赶紧道:“回大人的话,全部押在牢中严加看守。” 方观承徐声道:“其实这件案子很好审,只是和亲王从中作梗,这才有所为难。” 李侍侥连连点头,苦着脸道:“正是如此,还请大人为下官指一条明路。” 方观承抚着颌下长须,徐声道:“尽量让万花楼那边多备一些证据,好让乔氏等人无话可说,至于其它的,容我慢慢再想,有和亲王在,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可有一丝大意,以免招来大祸。” 杭州府一如以往那般繁华,然在繁华的表像下,风云正在逐渐凝聚,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暴风雨,只有到那一刻,方才能够知晓。 两日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很快便到了再审之期,这日一早,弘昼来到知府衙门,李侍侥早已经穿戴了官服站在门口,看到他过来,当即施礼道:“下官见过王爷千岁。” “李大人免礼。”弘昼温言笑道:“不知这两日功夫,李大人可有想出该如何审判这个案子?” 李侍侥恭声道:“回和亲王的话,下官会一切依照证据来断案,一定做到不偏不倚,如此方能不负皇上赐予下官的四个字。” “很好。”这般说着,弘昼进到公堂,在迎其在一旁的宽背椅中坐下后,李侍侥站在案后,朝底下肃然站立的衙差一拍惊堂木道:“带原被告上堂!” 很快,林嬷嬷与乔雁儿来到堂上,弘昼眉头微蹙,往外张望了一眼,道:“本王记得两日前审案的时候,还有三个人,为何今日不见他们?” 李侍侥低头道:“那三人只是旁观此案,并无直接的牵连,所以刚才下官已经放他们离开了。” 弘昼面有惊色,开口道:“本王记得,李大人之前对那几人颇为不满,当时还要行杖责之刑,怎么这会儿又放了?” 李侍侥轻笑道:“之前被洪四顶撞,下官一时气恼,所以才会说那样的气话,事后想来,确实不关他们的事,强押在牢中实在没有意思,所以就传令放了他们。” “想不到李大人心胸如此宽广,实在令本王佩服。”这般说着,弘昼唤过身边的宁二,轻声道:“去瞧瞧。” 宁二知晓他的意思,当即离去,看到这一幕,李侍侥暗自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那对夫妇果然是弘昼派来的,否则怎会如此在意。 在宁二离去后,正式升堂,这一次林嬷嬷带了几个证人来,皆说可以证明乔雁儿乃是自愿签下的卖身契;至于后者,则指林嬷嬷教唆这些人做假证。 正自真假难辩之时,宁二悄悄走了进来,在弘昼耳边道:“王爷,狱卒说一早确实是有三人被放走了,而咱们派去的也都不见了,想必是护着帝后回行宫了。” 见弘历果然无恙,弘昼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在这场审案上,只见李侍侥道:“乔雁儿,你口口声声说林嬷嬷强迫于你,但这些证人之词,皆可证明,签卖身契时你神智清醒,可见你一直都在撒谎!” “我没有!”乔雁儿大声道:“这些人都是万花楼的人,林嬷嬷要他们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为信!” “你说林嬷嬷他们是一面之词,你何尝又不是一面之词,让本官如何相信你。还有,本宫派人问过万花楼其他人,皆说你这几月一直安居在万花楼中,并不见如何难过悲伤;一人之词或许是谎言,十人百人之词,难道也都是谎言吗?” 乔雁儿激动地道:“林嬷嬷手段众多,我若不顺着她的意,如何还能站在这里,再者,若非令她疏于防范,我也没机会逃出来。” 林嬷嬷忽地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人可以证明她在撒谎,那就是当初与她一起的男人,可惜此人没了音讯,奴家虽连日寻找,也未有线索。” 乔雁儿含泪道:“他若真站在嬷嬷面前,只怕嬷嬷就不能这样侃侃而言了。” 林嬷嬷冷冷盯着她,凉声道:“雁儿,我当初一眼就看中你,认为你必可成为万花楼的头牌,如今瞧来,果然是没看错,你一人的心计已是胜过我底下所有姑娘,连我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乔雁儿拭了泪,垂首道:“雁儿不明嬷嬷之意,只求嬷嬷慈悲为怀,放雁儿一条生路,雁儿有生之年都会记着您的好。” “我开的是青楼,不是善堂,你既然签了卖身契,又吃我用我良多,就必须得还!”如此说着,林嬷嬷跪下道:“请大人为奴家主持公道!”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用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是下官。”方观承身边之人,正是闽浙总督汪维,自从弘历抵达浙江后,他就一直伴随帝驾左右,对于弘昼自是再熟悉不过。 总督与巡抚皆为地方军政大员,合称督抚,但总督提督军务、兼理粮饷,其权远大于巡抚,闽浙总督,掌福建、浙江两省之事,官居正二品, 此时,方观承看到被强拖进来的李侍侥,惊声道:“王爷,李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这副模样?” 李侍侥虽官位不高,但怎么着也是从四品的朝廷命官,纵然弘昼为超一品的亲王,也不可如此待他。 弘昼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道:“本王问你,你今日是否派人从杭州府大牢中带走了三个人?” 方观承眼珠微转,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王爷为何这么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弘昼冷声道:“现在是本王问你,你到底将他们带去了何处?” 方观承犹豫片刻,摇头道:“没有,下官并不知王爷所说之事。”他是一个心思极密之人,在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应承任何话的;何况,看眼前的形势,实在不像好事。 一听这话,李侍侥顿时急了眼,道:“大人,是您亲口与下官说,将那三个人带离大牢,然后交给您,您怎么会不知道。” 蠢材,这种话怎能在弘昼面前说,活腻了不成?! 方观承在心里暗骂一句,面上茫然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李大人这话说的实在奇怪,三个人……哪三个人,本官见过吗?” 见方观承翻脸不认,李侍侥越发着急,忙道:“就是牵扯万花楼一案,与乔雁儿关在一起的那三人,大人,您到底将他们带去了哪里,快些说出来,否则你我都有大祸临头。” 方观承悄悄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弘昼,摇头道:“万花楼?乔雁儿?本官怎么越听越糊涂,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侍侥见他一口咬定不知这件事,又气又急,咬牙道:“大人,您可知那洪四到底是何人,他……他是当今圣上啊!” 此言一出,方观承与一直不曾说话的汪维皆是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圣上?” 李侍侥点头道:“不错,就是圣上,与他一起的那位夫人便是皇后娘娘,他们二人万万不能有事,还请大人立刻告之他们的去向,好派人去寻找,晚了……晚了只怕会出事!” 倏知此事,方观承心中百味呈杂,不过他比李侍侥心思深许多,并未就此失了方寸,更未忘记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几经思量之后,他满面骇然地道:“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李侍侥,你好生糊涂,胆敢将皇上与皇后娘娘关入牢中,你……你不想活命了是吗?” 李侍侥苦涩地道:“下官知自己犯下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只求帝后平安,大人,您快告诉王爷,究竟将皇上与皇后带去了何处?” 方观承心念电转,很快便有了结论,大声道:“本官刚才就说了,从未见过皇上,也不曾与你说过那番话,你休要胡言乱语,诬陷本官!” 李侍侥万万没想到,方观承竟然翻脸不认人,咬死了不承认这件事,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言语。 弘昼盯了方观承道:“方大人,事关帝后安危,还请你如实相告,否则若真出了事,你与本王都待不起!” “王爷所言极是!”方观承深揖一礼道:“但是确确实实没有李大人所说之事,再说,下官有幸见过圣颜,若是见到,一定会认出是皇上,怎可能毫无所知。” 李侍侥声音尖锐地道:“我说的字字为真,确实是他的人带走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也是唯一知晓他们下落之人,王爷,只要你严刑逼问,他一定会说出实情!” 弘昼尚未言语,方观承已是冷厉道:“李大人,你如此一直诬蔑本官,究竟有何用心?!” 此时,汪维上前拱手道:“王爷,下官今晨来的此处,一直与方大人在一起,确实不见其有何异常;李知府……可能是怕担上罪责,所以将事情推到方大人身上。” “我没有!”李侍侥慌张地道:“王爷,您相信我,我没有撒谎,真的将人交给了方观承,他是唯一的知情人!” 弘昼环视了诸人一眼,最终停留在方观承身上,冷声道:“来人,将他拉下去用刑,什么时候肯说了再带上来!” “王爷且慢!”汪维连忙上前拦住护卫,道:“王爷单凭李侍侥一面之词就断定方大人与此事有关,还要用刑,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弘昼面无表情地道:“皇上与皇后下落不明,本王顾不得了这么许多了。” “若事后发现,方大人果与此事无关,王爷便会落下一个滥用私刑,迫害朝廷命官的名声,这该如何是好?” “如今最要紧的是帝后下落,其它的,以后再说!”说完这句,弘昼再次道:“立刻将他拉下去!” “王爷……”汪维刚说了两个字,弘昼便打断道:“若再求情,你也一并用刑!” 汪维无奈地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看着方观承被拉下来去,很快,外面响起哀嚎惨叫之声,甚是骇人,令人恨不得捂上双耳不听这些声音。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王九进来道:“王爷,方观承被打得晕了过去,他始终不肯承认此事!” 弘昼冷声道:“泼醒了再打,一定要问出帝后下落!” 王九依言离去,过了片刻再次进来道:“王爷,方观承已是再次被打晕,但他始终一口咬死说不知道帝后下落,看他的样子,若是再打下去,只怕性命难保!” “该死!”弘昼恨恨地骂了一句,不敢再下令责打,并非怕打死了方观承,他要背上残害朝廷命官之恶名,而是怕方观承一死,弘历与瑕月的下落就无从问之! 思忖良久,弘昼命人将其拖进来,在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后,方观承从昏迷中幽幽醒了过来,弘昼蹲下身,紧紧拑着他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姓方的,你之所以嘴这么严,无非是想活命,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如实说出皇上与皇后下落,本王一定为你求情,让你免于死罪!”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失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侍侥面露为难之色,将目光转向弘昼道:“王爷,您以为此事该如何决断方好?” 弘昼笑一笑道:“李大人才是此案主审,怎么问起本王来了,还是你自己决断吧,只要一切禀公,莫负皇恩便好。” 李侍侥身子微动,旋即拱手道:“下官明白。”说罢,他目光一转,落在乔雁儿身上,令后者心提了起来,忐忑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李侍侥轻叹了口气道:“乔氏,既然是你自己签下的卖身契,那么,本官只有依据直判。”说着,他朝左右使了眼色,立刻有衙差站到乔雁儿两侧,显然是怕再闹出与上次一样的事。 他的话,令乔雁儿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果然,李侍侥一拍惊堂木道:“林嬷嬷有按有乔氏掌印的卖身契,又有人证,可以证明乔雁儿并非在昏迷之中被按下掌印,故本官判卖身契为真,乔氏为万花楼之人!” “不!”乔雁儿凄声叫道:“我说过,我宁愿死不会回万花楼,”不等她有所动作,那两个衙差已是拑住了她的双臂,令她无法动弹。 乔雁儿难以挣脱,双目通红地大叫道:“你这个狗官,不知收了万花楼多少银子,竟然助纣为虐,你就不怕将来有报应,不得好死吗?” “放肆!”李侍侥脸色难看地道:“本官乃是依据直判,并未徇私,你休要污蔑本官!” 乔雁儿尖声道:“有没有徇私,你心中最是清楚不过,李侍尧,我如今奈何不了你,待我死后,必化身厉鬼来找你索命!”说到此处,她又冷笑了起来,“不对,索你一个怎么够,我要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混帐!”李侍侥见她越说越过份,心中气愤,下意识便要去拿筒中的火签,狠狠责打乔雁儿,记得弘昼仍在堂上,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凝声道:“立刻将乔氏押去万花楼!” 林嬷嬷眸中闪过得意之色,屈身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为奴家主持公道!” “慢着!”见林嬷嬷等人欲离去,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眉头的弘昼忽地开口将之唤住,林嬷嬷目光微闪,恭敬地道:“不知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弘昼走到林嬷嬷面前,打量了她一番,道:“本王与这个乔氏总算有几分缘份,所以想向林嬷嬷讨个情面。” 林嬷嬷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王爷可是看中了雁儿?若真是这样,奴家就算再舍不得雁儿,也一定成全了她与王爷,毕竟能得王爷青眯,实在是雁儿几世修来的福气。” “林嬷嬷说笑了。”弘昼朗声笑着,然在笑声背后却隐藏有着深深的忌惮,这个林嬷嬷真是不简单,居然不动声色间给他设了个陷阱,若他收下雁儿,只怕不出几日,贪花好色,纳青楼女子寻欢的话,就会传遍杭城的大街小巷,到时候,他的名声必然大损,若再被有心人以此事大做文章的话,只怕弘历也未必保他无恙。 “本王只是瞧她实在可怜,所以请嬷嬷容她几日,让她可以稍加适应,嬷嬷也不想雁儿姑娘对您心存怨恨,或是整日寻死觅活的是不是?” 林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弘昼一眼,屈膝道:“王爷如此菩萨心肠,真是令奴家佩服,您既然开了口,奴家一定做到,尽量不会强迫雁儿。” “多谢林嬷嬷成全。”在弘昼的言语下,林嬷嬷再次一礼,带着乔氏离去,在他们走后,李侍侥走下来朝弘昼深施一礼,沉声道:“下官无能,请王爷治罪。” 弘昼讶然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侍侥长叹一声道:“其实下官与您一样,皆同情乔氏,可是同情归同情,律法归律法,下官实在是没有法子。” 弘昼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本王明白,这件事也真是难为李大人了。”说罢,他道:“好了,既然此处没什么事了,本王也该告辞了,改日李大人来行宫,咱们再好好说说。” “是是是。”迭声答应之后,李侍侥试探道:“不知在皇上离杭之前,下官有没有机会叩见天颜?” 弘昼笑道:“放心吧,下次……本王亲自为你引见。” 见他许诺,李侍侥大为欢喜,满面感激地行礼道:“王爷大恩,下官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弘昼笑笑,转身离开,一出了府衙便立刻往行宫赶去,弘历对于乔雁儿的案子很是重视,甚至为此不惜与瑕月一起在牢狱中待了三日,可是第二次开审之时,却一直不见弘历出现,实在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他既离开了牢狱,就算自己不方便出现,也会派四喜或是刘虎来听审,与自己通个气,不至于让自己如此被动。 待得到了行宫,他立刻去了主殿,却不见弘历与瑕月身影,此时正好四喜经过,连忙将之唤住,“皇上与皇后娘娘去了哪里?” 四喜疑惑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不是在杭州府吗?” 弘昼一下子拧紧了双眉,“你是说,他们不曾回来?” “奴才一直在这里做事,并未见皇上与皇后回来。”如此说着,四喜意识到不对,急忙问道:“王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你继续留在这里,本王去悦来客栈看看。”话音未落,弘昼已是命宁二备马,急疾赶往悦来客栈,然到了那边,几间客房都空着,并不见人。 再次扑空,弘昼额间浮现细密的汗珠,弘历与瑕月既不在行宫又不在客栈,难道真的出事了?还是说李侍侥在骗他,其实人依旧被关在牢里?可若是这样,他安排的暗卫又为何会不见?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来,弘昼用力揉一揉额头,对跟在身后的宁二道:“立刻派人去找本王派去暗中保护皇上与皇后的人,一定要尽快找到!” “奴才知道,但奴才想,会不会是李侍侥撒了谎,其实……”不等宁二说完,弘昼已是道:“本王知道,李侍侥那边,本王会亲自过去,你只管尽力在外追查!另外,叫王九带一队人过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对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宁二应声离去后,弘昼疾步赶往杭州府衙,他来到府衙之时,王九也恰好带人赶到。 李侍侥解决了乔雁儿的案子,心情甚好,正在后花园中饮茶,对于弘昼的去而复返,他并没有太多惊讶,似早料到如此,起身行礼道:“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带这么多人来下官之处,有何要事?” 弘昼记挂着弘历二人安危了,未与他绕圈子,径直道:“本王问你,洪四几人去了哪里?” 李侍侥扬眉道:“下官之前就与王爷说过,乔氏之案与他们无关,所以今儿个一早,便将他们放走了。” 弘昼冷声道:“但本王去悦来客栈看过,他们并未回去!” 李侍侥讶然道:“这个下官可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去了别处游玩,或是已经离开杭州府了。”停顿片刻,他道:“王爷怎么会想到去找他们,还知道他们住在悦来客栈,难道……王爷与他们早就相识?” 弘昼面色阴冷地道:“这个你无需过问,本王只问你,他们到底在何处?” 李侍侥满脸无奈地道:“下官说过数次了,确实放他们离开牢狱,至于他们现在去了哪里,下官实在不知情。” 弘昼本就记挂弘历二人安危,再看到他这副打了官腔,一问三不知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寒声道:“李侍侥,你最好不要与本王耍花样,否则本王必要你后悔一世!” 李侍侥没想到弘昼会突然发难,不禁有些发慌,急声道:“下官岂敢与王爷耍花样,下官所言,句句皆是实情。” 弘昼冷哼一声,放开他道:“带本王去牢房!” 面对弘昼的盛怒,李侍侥不敢怠慢,亲自领了弘昼去牢房,原先关押的两间牢房空空如也,没有了弘历三人的踪迹。 见弘昼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李侍侥底气稍稍足了一些,道:“王爷您看到了,下官当真没有骗您。”顿一顿,他试探地道:“王爷,您怎会认识那个商人?” “商人?”弘昼冷笑一声,脸庞在幽暗昏黄的油灯照映下,阴森骇人,“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他们的行踪,否则本王现在就摘了你的官帽,扒了你的官服,废你杭州知府之职将你关在此处!” 李侍侥脸色倏变,心中升起几分恼怒,“王爷,所有的事情下官皆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您不管再问下官几遍都是一样的;另外,下官虽然官卑职小,却也是朝迁命官,皇上亲自所封,您纵为王爷,位高权重,也无权废下官之职!” “是吗?”弘昼狞笑道:“来人,将他给本王拿下!” “嗻!”王九答应一声,挥手示意身后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扣住李侍侥,见弘历动了真格,李侍侥又惊又怒,挣扎着道:“没有皇上之命,谁都没资格废本官之位,你们立刻放开本官,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你们一个都休想逃脱。” 弘昼满脸讽刺地道:“李侍侥,你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私底下那些勾当吗?你若现在说出他们的去向,或许还有几分生路,否则必死无疑!” 李侍侥脸色铁青地道:“你敢!” 他话音未落,弘昼已是迅速从其中一名护卫腰间抽出钢刀,架在李侍侥的脖子上,于森寒的刀锋间厉声道:“说,他们究竟在哪里?!” 李侍侥想不到他竟然敢拿刀威胁自己,骇得面如土灰,颤声道:“你……你疯了不成,如此威胁朝廷命官,就算……你是王爷,也不可能安危无事!” 他这番话,换来的,是钢刀更加迫近他的皮肤,“是否非要等本王割断你的喉咙,你才肯说?” 李侍侥极力往后仰了脖子,以免刀锋划破皮肤,咬牙道:“看王爷如此紧张,那几人,果然是与王爷有关,只是下官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明白,快说!”弘昼手上微微用力,纵李侍侥极力躲避,锋利的刀锋依旧在他脖上留下一道血痕。 李侍侥吃痛,尖声道:“你疯了不成,我怎么说也是众四品朝廷命官,你怎能如此待我,闹到皇上面前,纵然你是亲王也休想无事。” 弘昼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只一味迫问道:“你若不说,还有的苦头吃!” 疯了,弘昼疯了! 这是李侍侥脑海中唯一的想法,若非发疯,怎会为了几个下人,就拿刀胁迫他,说到底,弘昼只是一个亲王,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是大逆不道;待得此间事了之后,他必上奏弹劾弘昼,看其到时候还如何嚣张。 眼见弘昼紧了紧握着刀柄的手,李侍侥急忙对站在一旁的狱卒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本官!” 不等狱卒有所动作,弘昼已是厉声道:“你们若敢动,就全部抓起来,全部与李侍侥一并论罪!” 被他这么一喝,那些狱卒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不敢枉动,李侍侥急声道:“你们不必怕他,他今日闹出这样荒唐的事来,必然难再被皇上容忍,到时候,怕是连世袭爵位也难保!你们救出本官,就是立下大功,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听得这话,狱卒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开始试探着往前走来,弘昼扫过那几人,冷声对王九道:“谁敢动手,全部抓起来,关入牢狱!” 李侍侥气急败坏地道:“和亲王,你如此行径,想要造反不成?!” “想要造反的那人是你!”弘昼咬牙道:“快说,你将他们三人关去了哪里?” 李侍侥冷声道:“王爷为了那三人,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值得吗?只怕回京之后,王爷再没容身之地!”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说了?”面对弘昼的质问,李侍侥梗着脖子道:“我不知他们的去向,又从何说起?” “好!”弘昼缓缓点头,寒声道:“你可知洪四是何人?”他本不愿说出弘历等人的身份,但从李侍侥的态度看来,若不说出,只怕其不肯说,而他又不能真杀了李侍侥,断了这条线索!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大祸临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侍侥尚不知自己大祸临头,冷笑道:“我自是知道,他们是王爷故意派去乔雁儿身边的人,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你错了,他们不是本王派去,事实上,本王根本派不动他们。”说罢,弘昼话锋一转,“李侍侥,你可知当今皇上的名讳?在先帝子嗣之中排行第几?” 李侍侥疑惑于他的问题,打量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弘昼盯了他道:“既是都知道,你还猜不到洪四的真正身份吗?” 李侍侥不假思索地道:“洪四明摆着是王爷麾下一只狗,还需要猜什么,难不成王爷想说他……”话说到一半,他忽地神色大变,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洪四……洪四……当今皇帝名为弘历,排行第四,弘与洪同音,又皆是排行第四,难道……洪四是皇上?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李侍侥便用力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洪四不过是一个经商之人,怎么可能是皇上,这实在太过荒谬了;若他真是皇上,在被关入大牢之前,就该亮明身份,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肯待在那潮湿肮脏之地,且还待了三天。 对,洪四绝对不会是皇上,定是自己想错了,弘昼所言必是其他! “想到了是吗?”忽如其来的声音将李侍侥吓了一跳,令他越发心神不宁,颤声道:“想到什么……洪四他……他到底是谁?” 弘昼冷笑道:“本王以为李大人能做到知府之位,多少有些才能,原来……根本是草包一个,死不足惜!” 最后四个字令李侍侥心生恐惧,下意识地想着捂耳逃走,不再过问此事,但他清楚,事到如今,他根本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关道:“洪四……到底是谁?!” “名字之中,与洪同音,又排行第四,且让本王如此大动干戈者,李大人还猜不出来吗?” 他这句话令李侍侥双膝发软,努力压下来的念头更是冒了出来,令他浑身发凉,哆嗦着道:“难道……难道真是……皇……皇……”后面那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出,他便是犯了弥天大罪,且祸连全家! “不错,正是当今皇上!”说着,弘昼扔下手中的钢刀,冷冷盯着神情呆滞的李侍侥道:“如何,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了吗?” 李侍侥瘫软在地,脑袋“嗡嗡”作响,他不过是关押了一个不知死活,非要强出头的商人罢了,怎么就成皇上了? 难怪那人根本不惧他这个知府,还在公堂之上侃侃而言,厉声指责于他,他当时还想逼其下跪,幸好最终不曾跪下,否则……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万死难赎其罪! “本王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与皇上在一起的女子,乃是当今皇后,若帝后有所损伤,你李侍侥纵然九族尽灭,亦难赎其罪。 此言再次给予李侍侥重重一击,令后者浑身发抖,难以自抑;下一刻,他慌忙爬到弘昼脚下,惶恐地哀求道:“王爷,您救救下官,下官不想死,若下官知道那是皇上与皇后,下官说什么也不敢如此相待,王爷……” 弘昼攥住他的衣襟,咬牙道:“不想死就立刻告诉本王,你将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下官真的不知道……”话音未落,弘昼已是气急道:“你是否非要人头落地,才肯说实话,若查真如此,本王就连剁了你的手脚,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本王的钢刀硬!” “不要!”李侍侥急忙道:“下官没有骗您,确实不知道,今儿个一早,下官奉命将他们带出牢房,交给来接之人,至于被带去了哪里,并无人告之下官。” “奉命?奉谁的命令?”面对弘昼的追问,李侍侥露出犹豫之色,迟迟未说出口,这一次弘昼没有耐心再与他多言,厉喝道:“来人,把他的一只脚剁下来!” “不要!”李侍侥惊呼道:“下官可以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王爷,只求王爷为下官求情,保下官一命!”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了,希望可以借此换来一线生机! 弘昼看穿了他的心思,蹲下身眸光冰冷地盯着他道:“你犯下这等大错,谁都救不了你,本王也不例外,若你再耍花样,本王可就真的动手了!” 正当李侍侥满心苦涩,弘昼身后的王九已是缓缓抽出了明晃晃的钢刀,幽光下,刀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李侍侥刚才已经受够了钢刀临身的恐惧,再想到剁脚剁手,更是心胆俱裂,看到这一幕,急忙道:“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咽了口唾沫,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下官担心洪……皇上与您的出现会令乔氏一案出现阻碍,所以将这件事告之巡抚方大人,方大人猜测您与皇上是相识,甚至他……就是您派出来的人,所以巡抚大人让下官告之林嬷嬷,多找些人证,这样好名正言顺地将乔氏判给万花楼,至于关在牢中的皇上,就由方大人接手处理,下官只负责将人给他派来的人,余下的,确实不知!” “方观承!”弘昼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旋即道:“将他带上,立刻备马去巡抚衙门!” 弘昼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弘历与瑕月有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即刻快马加鞭赶到巡抚衙门,李侍侥平常出入不是轿子便是马车,何曾乘过马,被颠得七晕八素,还没缓过来,便被人拉着拖了进去,实在是苦不堪言。 巡抚府的人不知出了何事,连忙上前阻拦,却被王九手中的刀给逼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内。 方观承正在厅中与人说话,看到一堆人闯进来,甚是不悦,正欲出言喝斥之时,看清的当先一人的模样,连忙止住嘴边的话,与旁边的人一同迎了上来,齐声道:“下官见过和亲王,王爷万福。” 弘昼打量了方观承身边的人一眼,凉声道:“汪总督也在?”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封锁城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观承虚弱地道:“若……下官知晓,一定会……告诉王爷,但下官……真的不知道!” “你!”弘昼气得狠狠一掌掴在他脸上,却无可奈何,只能寒声道:“方观承,若皇上与皇后有半点损伤,本王必要你不得好死!” 方观承伏在地上未语,汪维走过来道:“王爷,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皇上与皇后,依下官之意,还是即刻派人搜寻,只要他们仍在杭州府中,就一定能找到!” 弘昼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也只能如此了,王九,传本王的话,立刻封锁杭州府城门,不许任何进出,然后派所有人搜查杭州府,一处都不许漏了,一定要找到皇上与皇后。” “属下遵命!”在准备下去之时,王九犹豫道:“王爷,如此大的动作,只怕会惊动行宫,太后那边……” “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太后那边,本王会设法隐瞒!”在其下去后,弘昼冷冷盯着背上血肉模糊的方观承,厌恶地道:“将他拖去柴房之中关了,喂他参汤,你们派人看着,切莫让他死了,然后去寻擅使刑罚之人,一定要逼他说出真相!” 待得一切吩咐下去后,弘昼与王维各自调动所有可差遣之人,挨家挨户搜查,势必要寻到弘历的下落。 王九猜得没错,这样大的动作,果然惊动了行宫众人,在华灯初上之时,凌若派人寻到弘昼,命他去后殿问话。 该来的,始终都逃不过…… 弘昼随人来到后殿,凌若正在礼佛,等了一会儿,方见水秀扶了她出来,当即躬身道:“臣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免礼!”凌若就着水秀的手坐下后,缓缓道:“哀家听闻,你命杭州府关闭了城门,并且挨家挨户的搜查,可有此事?” “回太后的话,确有此事,不过下令的不是臣,是闽浙总督汪维,杭州府中出现江洋大盗,他怕那些盗贼会惊动圣驾,所以一心想要将他们抓住,不想惊扰了太后,实在是不该。” 凌若拨动着指尖的佛珠,道:“皇帝与皇后离开行宫游玩已有数日了,还不回来吗?” 弘昼低头笑道:“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美景如画,堪称江南之最,几日时间,怎么游遍得完呢。” “或许吧,不过皇帝从不是贪玩享乐之人,两次南巡,只有极少的时间是在游玩,余下的,皆是巡视各处民情官声,河堤海防。”顿一顿,凌若再次开口道:“弘昼,你如何告诉哀家,皇帝到底去了哪里,今日这番搜查,是否与皇帝有关?” “太后您想到何处去了,此事怎会与皇上有关,确实是……”不等他说完,凌若已是道:“哀家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糊涂,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认为哀家会看不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吗?” 弘昼连忙跪下,硬着头皮道:“臣不敢瞒骗太后,确实与皇上无关。” “好!”凌若缓缓吐出这个字,旋即道:“杨海,去传汪维、方观承、李侍侥等杭州大小官员来见哀家,哀家倒要问问,事情是否如和亲王所说,是有江洋大盗为祸杭城。” 一听这话,弘昼急忙道:“太后,你连臣也信不过吗?”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加重了语气道:“立刻去传!” 弘昼心急如焚,一旦凌若派人去传,立刻就会知晓事情真相,到时候只怕事情更糟,眼见杨海已是走到门口,他道:“且慢!” 杨海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凌若,后者凉声道:“如何,和亲王肯说了吗?” 弘昼一脸无奈地跪下道:“请太后恕臣欺瞒之罪!” “说!”面对凌若的迫问,弘昼只得将事情如实相告,待得他说完,凌若已是一脸惊容,骇然道:“你说什么,皇帝与皇后都下落不明?” 弘昼羞愧地低头道:“是,臣未能护皇上与皇后周全,罪该万死!” “你……”凌若豁然起身,抚着胸口,气息急促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哀家?好大的胆子!”她猜到出事,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皇帝失踪,若不能尽快找到,不说安危,就连大清根基,也会有所动摇。 “臣只是不想让太后担心,并非存心欺骗。”说着,他又急忙道:“太后放心,如今城门已闭,正在挨家搜查,相信很快可以找到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下落,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凌若冷哼一声,转而道:“若哀家不问,你是打算一直瞒下去了吗?” 弘昼低头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只听凌若道:“尽量多派些人手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皇帝下落,另外,在有皇帝下落之前,这件事切勿传出去,以免人心惶惶!” 弘昼垂首道:“请太后放心,臣一定会尽快找到皇上与皇后娘娘。” 凌若点头之余又道:“除了杭州城内之外,也设法去城外寻找,哀家想来,那些人若当真想对皇帝不利,很可能去城外动手。” “是,臣立刻加派人手,去城外找寻。”在弘昼躬身退下后,凌若望着摇曳的烛影,沉沉叹气。 水秀看出她心中的忧虑,轻声道:“太后不要太担心,皇上与皇后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凌若忧声道:“当年皇帝被废后与弘时联手陷害,在福州几经生死,他平安归来之后,哀家以为往后可以安然无忧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桩事……若然无事还好,否则……哀家死后亦无颜面去见先帝与大清列祖列宗!” “一定平安无事!”除了这句话,水秀不知道还能如何劝慰。 凌若再次叹了口气,在吩咐杨海在此等候消息后,她命水秀再次扶她去佛堂,希望满天神佛可以保佑弘历二人平安归来。 这一夜,满杭州城皆是官兵侍卫,杭州百姓躲在家中透过窗缝张望着街上的官兵,既紧张又好奇,暗自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官兵满城搜查。 第一千两百章 被困孤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在离开行宫后,将王九带了一队人连夜出城,看城外能否找到线索,其实就算凌若不说,他也想派人去城外搜查了,因为他曾派了一小队人在牢房外护卫弘历周全,弘历失踪后,那些人也不见了,这么多人若在杭州府内,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是找了大半日,一些也没有发现,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已经出城。 汪维却认为,他们应该还在城中,短短时间内,不会离得这么远,还有一点就是城外地域广阔,寻找起来,难度倍增,且再怎么仔细也始终有疏漏之时,所以他始终主张满城搜查,若当真找不到,再去城外搜寻。 然弘昼心意已决,岂是他三言两语所能改变的,另外,虽然汪维一直都加派人手极力寻找,弘昼对他仍有所怀疑,毕竟他是在巡抚府中遇到汪维的,难保后者与方观承不是同谋。 在弘昼想尽办法寻找弘历下落之时,弘历却与瑕月一起被困在一座孤山之中,凌若没有料错,他们确实是出了城。清晨时分,李侍侥命人将他们放出大牢,交给方观承的人,那五个人驶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让弘历等人乘坐,那马车很是考察,做工精细,还薰了香,弘历曾问那几个人,要带他们去何处,但那几人始终不回答,待得后面,弘历眼见路途不对,欲要下车之时,却发现头晕眼花,瑕月与刘虎亦是一样,待到后面,更是失了知觉,等到醒来时,他们已被困在孤山中,一群侍卫护在他们四周,弘历曾在弘昼身边见过这些人,知晓他们就是弘昼之前提过派来护卫自己的人。 在仔细询问了那些侍卫后,方才知晓了事情经过,在他们昏迷后,马车一直载着他们离城来到此处偏僻之地。 侍卫一直暗中尾随,他们之前得了弘昼的吩咐,非大事不得露面,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在车厢未有什么异动的情况下,他们皆不曾露面。 直至马车停下,那些人将昏迷不醒的弘历三人拉下来后,方才知道他们昏迷不醒,侍卫怕弘历有危险,当即出面相救;这些侍卫皆是自小受训,武艺高强,虽人数不多,但对付那几个人绰绰有余,杀了三个,另外两个割断马绳,乘马逃去。因侍卫顾念弘历安危,所以未曾追击,不想却惹来大祸。 那两人离去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十数人,在回城途中将他们团团转住,这十数人与这前那几个乌合之众不同,进退有绪,配合默契,下手果断,令他们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死伤数人,剩下那些,拼死护着还未醒转的弘历等人躲到山中,这才逃过一劫;可是那些人始终不肯放过他们,堵着下山之路,几次试探,不仅未曾破围,反而还折损人手,使得情况对他们更加不利。 黑暗中,刘虎盯着山下隐约的身影,咬牙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皇上与皇后娘娘!若让我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定将他们的老巢连根拔起。” 瑕月思索片刻,对坐在一旁的弘历道:“皇上,听那些侍卫之言,这些人训练有素,臣妾怀疑,这些人是出自军营。” 弘历心中也是这个想法,颔首道:“浙江设有绿营,这些人十之八九是绿旗兵,但李侍侥只是从四品知府,以他的官职是不可能调动军营的士兵。” 瑕月轻声道:“所以一定还要其他人与李侍侥合谋,且此人官职比他更高,高到足以随意调动绿营官兵。” “可恨!”弘历恨恨一拍身边的山石,寒声道:“朕一直以为李侍侥等人只是搜刮民脂民膏贪赃枉法,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草菅人命,若非朕亲身经历,实不敢想象大清治下的杭州府,竟如此黑暗。” “皇上息怒!”瑕月温言劝道:“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胡作非为的事情,待得回到行宫之下,便可依律严惩,还杭州子民一个朗朗乾坤!” 弘历咬牙道:“你说的不错,所有与此事有关之人,一个都不可放过!”说罢,他望着瑕月忧声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刚才躲避之时,瑕月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手臂,虽伤口不深,却也流了不少血。 瑕月笑一笑道:“只是小伤罢了,皇上不提,臣妾都已经忘了。”说罢,她看了一下守在山下的人影道:“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此处,此处缺水少粮,拖得越久,形势对咱们就越不利。” 刘虎拱手道:“皇上,让属下杀下去吧,一定宰了那些狗崽子!” 弘历摇头道:“你只有一人,如何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万一你负伤,朕身边岂非又缺了一个可用之人!” “可也不能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刘虎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打斗呼喝之声,他知道必是那些人又来偷袭了,连忙戒备地站在弘历身边,以防伤了他与瑕月。 过了不少,声音消失,两个疲惫的身影从树丛树走了出来,待得看清来人后,刘虎眉目一松,站到了弘历身后。 “皇上!”那两人走到弘历身前后,拱手道:“属下发现山底下的人又多了几个,此处已经越来越不安全了,得尽快离开才行,否则下一次来袭,属下们未必挡得住!” 瑕月蹙眉道:“可是他们守住下山的每一条路,咱们还未到山脚,就已经遭了他们的合围。” 其中一人咬牙道:“既然已有的路不能走,咱们就自己走一条路。” 刘虎扬眉道:“你是说,冒险从不是路的地方走下去?”待得那人点头后,他沉眸不语,他倒是不怕,可是弘历与瑕月……弘历倒也罢了,毕竟是习武之人,瑕月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万一途中稍有差池,他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瑕月看出他的心思,起身道:“刘统领不必顾虑本宫,你们能做到的,本宫也一定可以做到!” 刘虎叹了口气道:“可是娘娘身份尊贵,又不曾习过武功,属下实在有些担心。”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冲下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微微一笑道:“下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困守山上却是必死之局,本宫可不想坐以待毙!” 弘历握紧了她的手道:“朕会护着你!” 见他们心意已决,刘虎咬一咬牙道:“好,那就想法冲下去,实在不行,就亮明身份,属下就不相信那些人敢对皇上与皇后娘娘动手!” 打定主意之后,刘虎将剩余的人全部围拢到身边,商量着待会儿下山的计划,此时已经月正当中,三更时分,他们自从被困在此后,水米未尽,体力透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若再失败,他们都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孤山中。 弘历他们烦恼该如何突围,底下那些人也在烦恼要怎么抓住他们,两者就是像僵持的两头猛虎,看谁先露出破绽。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在底下走了几圈后,唤过几个人道:“你们再上去看看,一定要将杀了那些人!” “头领,他们很狡猾,一直借着地势之便与咱们周旋,咱们派去的人不仅未能杀了他们,反而还折损不少!” 头领盯了他一眼,冷哼道:“怎么了,你怕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既然他们已经困在这里,何不来一个守株待兔,活活饿死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在这山上活下去。” “你没听清楚大人的命令吗?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此事,依着你的话,得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大人责怪下来,是不是你担着?” “属下知错。”那人低一低头,试探地道:“头领,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为何大人对他们如此在意,还特意派人来增援咱们?” 头领面色不善地道:“少问多做,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提醒你吗?” “属下知罪。”说着,他拱手道:“属下这就带齐人手上山围巢,斩下他们的头颅呈给头领。” 头领颔首道:“只要你做好此事,我一定在大人面前为你美言。” “多谢头领。”说完这话,那人点了近十人随他一起上山,为免被发现,未曾带火把,摸黑上山,在走到山腰之时,听得旁边有草木肃肃的声音,起初只道是风声,但很快便发现不对了,因为他们这里连发丝都没有动,何来的风?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往旁边掩去,底下有人提醒他旁边并没有路,皆是草木与土坡,这么过去的话,很是危险。 那人停下脚步,眼珠子微转,忽地大喝一声,“还想逃,都给我站住!” 话音未落,旁边的肃肃声变成急促起来,隐隐还听到闷哼之声,他当即道:“好啊,果然是你们,想逃?!门都没有!”说罢,他扬声朝底下道:“小心,他们准备从别的地方下来,别让他们逃了!” “糟糕,被发现了!”刘虎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从敌人那里抢来的钢刀,寒声道:“唯今之计,只有与他们拼了!”说罢,他对弘历道:“皇上,待会儿属下等人会设法冲开一条路,待到那时,您就护着皇后娘娘离开。”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若这次还不能成事的话,怕是再没有力气行第二次。 “好!”弘历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之人,当即点头答应,紧紧拉着瑕月的手,一步步艰难地往下走去,在他身边的人,皆已经抽出了刀,全神戒备。 在他们快到山下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全围在那里,火把的光芒使得黑暗无法再为他们提供掩护,等待他们的,只有拼死一博! “杀!”刘虎扬刀率先冲了下去,余下十几人,尽皆提起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紧紧跟在他后面,想要借着下冲之势,杀出一条血路来! 无奈底下人多,他们的冲势被生生止住,陷入苦斗之中,弘历一边使刀阻挡着那些人的攻势,一边护着瑕月,虽有刘虎等人不时相助,依旧极为吃力,不久,后肩膀处被人砍刀,顿时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染红了他与瑕月交握的手。 “皇上,您放开臣妾!”对于瑕月的话,弘历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攥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是他的女人,与他结为夫妻的女人,说要一生相守的女人;他绝不会为了活命,而置其生死于不顾。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火光下,透明的泪珠从瑕月眼眶中滴落,她何其有幸,能得弘历以性命相护;她又何其悲哀,在这种生死搏杀下,只能躲在弘历身上,成为他的负累,眼看着他为自己受伤,却不能帮一点忙。 不断有人受伤乃至死去,不多时,围在弘历身边的十余人,便剩下只有八人,他们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处,难以支撑!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方败,更不能眼看着弘历有危险,一定……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在又一人倒地后,瑕月忽地大声叫道:“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她一连嘶喊了三遍,头领方才抬手命他底下的人住手,冷笑道:“怎么了,临终之前想交待遗言吗?”混乱之中,他并没有听清瑕月的自称。 瑕月冷声道:“该交待遗言的是你们!” 听得这话,对面一阵大笑,那头领走到瑕月面前,嗤笑道:“你是不是害怕的得了失心疯,居然让我们交待遗言。”这般说着,他摇头啧啧道:“真是可怜,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居然成了疯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瑕月的脸,还未触及,便有刀风袭来,他连忙收回了手,刀锋几乎贴着手指确下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头领脸色难看地盯着旁边的弘历,“好你个阴险鼠辈,居然敢偷袭我?!” 弘历面目阴沉地道:“你若敢碰她,朕必将你剁碎了喂狗!”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看到底是谁杀了谁!”正当头领气急败坏,欲扬刀挥去之时,旁边的人拉住他道:“头领,属下好像听到这人自称……‘朕’。” “朕?”下一刻,头领冷笑道:“胆敢以此自称,就更是罪加一等,该死!” “该死的那人是你!”瑕月厉声喝斥道:“你可知自己已经犯下诛连九族之罪?!”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视作疯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瑕月的突然发难,头领一怔,竟然不知该如何回话,好半晌方才定下神来,喝斥道:“你个妇人,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是诛连九族吗?” 瑕月面容冷酷地道:“父族姑之子、姐妹之子、女儿之子、已之同族、母之父、母之母、从母子、岳父、岳母,此所谓九族。” 头领想不到眼前的弱女子竟然能将九族之人,细细说来,分毫不差,有此见识之人,断然不会是普通女子,带着几分警惕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虎忍着身上的伤痛,上前道:“你这狗贼,追杀我们那么久,却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真真是蠢钝如猪。”不等那头领发火,他指着弘历道:“你听清楚了,这位乃是当今天子,乾隆爷,而这一位,则是皇后娘娘!你们胆敢谋害追杀皇上与皇后娘娘,还不是犯了诛九族之罪吗?!” 倏然听得这话,那些人皆露出在震惊之色,刘虎冷声道:“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正当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跪之时,笑声突然在夜色中响起,只见头领仰头大笑,许久方才止了笑声道:“你说他们是皇上与皇后?”不等刘虎答话,他已是用力一甩手道:“荒谬,皇上与皇后娘娘是何身份,怎会穿成这样,又怎会流落至此,你就算要编谎言,也编个像一些的,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你以为能骗过谁?!” 刘虎见他不信,心中发急,大声道:“我没有骗你,他们确实是皇上与皇后娘娘。” 头领根本不信他的话,嗤笑道:“他若是皇上,我就是玉皇大帝的,至于那个女子……”他邪笑着将瑕月一番打量后,“容貌倒真是不凡,但怎么着也不可能是皇后。” 瑕月盯着他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銮驾出现,皇袍临身,百官行礼;否则……”头领冷哼一声道:“你们就去阴间做皇帝与皇后吧。” 瑕月冷声道:“你派人传信去行宫请和亲王过来,这一切,自然就会成真。” “够了,我没兴趣再听你们的疯言疯语,大人有命,一定要取你们的性命,所以……”他指刀相向,吐出三个字,“去死吧!” “杀!”刘虎嘶声朝仅余的那些人大叫,“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杀了这些贼人,护皇上与皇后娘娘离开!我等虽身死,却有英名留下,十年百年之后,或许仍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字,好过一世碌碌无为之人。” 那些人皆扬起手中长刀,齐声唤道:“誓死杀贼!誓死杀贼!” 他们或许筋疲力尽,但他们有着必死的决心与不灭的信念,一时之间神通无比,竟与敌人斗个旗鼓相当,令那个头领大是恼火。 弘历一边杀敌一边道:“瑕月,待会儿若寻到机会,就立刻离开!” 瑕月不假思索地道:“臣妾说过,要与皇上在一起,您生臣妾就生,您死,臣妾也断然不会苟活。”不等弘历再言,她又道:“您是知道臣妾性子的,臣妾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 弘历没有回头亦说话,只是用力握紧瑕月的手,不论生死,不论困苦艰难,他们都要在一起。 虽刘虎等人拼死搏杀,但终是寡不敌众,待那股劲过去之后,便开始节节后退,再加上弘历受伤,流血之止,情况变得极其危险。 瑕月虽不曾领兵杀敌,统领兵马,但心计超群的她,迅速判断着眼前的局势,之后咬牙道:“退!” 刘虎急忙道:“娘娘,这一上去,想再下来就难了,咱们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怕还未杀出,但已经尽皆喋血,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别的出路,现在听本宫的话,立刻退!” 瑕月的决定无疑是明智的,因为很快,那些人就开始了一股接着一股的反扑,令他们难以应付,只能被迫往山上退去,一路退到山腰近顶之处,借着黑暗掩藏身影后,这才算暂时安全,但经此一站,能够站在他们身边的,除了刘虎之外,仅剩下五人。 那群人在搜索无果之后,无奈地退回了山脚下,恨声道:“可恶,居然让他们又跑进了山上。” 之前说话的人,走到默然不语的头领身边,小声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头领,咱们该怎么做,继续僵持下去吗?” 头领斟酌半晌,咬牙道:“派人轮番上山搜,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属下明白。”那人拱手正欲退下,忽地“咦”了一声,头领看向他道:“怎么了?” 那人疑惑地指着一处空地道:“属下明明记得这里躺着一个被属下所杀之人,怎么这会儿不见了,难道是有人将尸体搬开了?” 头领闻言眉头紧蹙,当即唤了底下人来询问,皆说不曾动过地上的尸体,头领沉思半晌,忽地惊声道:“不好,此人一定是装死,然后趁着我们不注意,悄悄离开此处去报信!快,立刻去将此人截住,万不能让他入城!” 在底下人依言离去后,原先说话之人,小声道:“头领,在与他们的交战之中,属下发现这些人训练有素,极可能是与咱们一样从……军营里出现的,您说他们刚才的话,会不会是真的?” 头领斜睨了他一眼,凉声道:“你相信他们的疯言,觉得那是皇上与皇后?” 那人为难地道:“属下……也不知道,但是他们身边的护卫确实不简单,还有,那人若能够回去搬得救兵的话,就表示在杭州府里,还有他们的人,如此势力,绝非普通人,只怕这一次,咱们惹上麻烦了。” 头领冷笑道:“只要不是帝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人,势力在大,在这浙江一地,还能大过大人吗?你不要在这里杞人忧天。” 那人想想也是,逐点头退到一边,在天色将亮之时,派去追逃跑之人陆续回来,他们皆说一路追到杭州府城墙外,并未发现逃跑之人的踪迹。 头领喃喃道:“难道他不是回杭州府?”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 报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如今已经失了逃跑之人的踪迹,想再追回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孤山上! 刘虎躲在暗处盯着底下那一簇簇火把,恨的咬牙切齿,自他入选御前侍卫,为皇帝办差后,何时这般狼狈过,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他若是死在此处便罢,否则必带人灭了这些贼人! “皇上,您怎么样了?”瑕月担忧的声音将刘虎惊醒,想起弘历刚才挨了一把,连忙撕下衣裳,替弘历包扎左肩上的伤口,咬牙道:“皇上您再忍忍,属下一定会想到办法护您离开!” 借着天边微亮的天色,瑕月看到弘历因为疼痛而发白的脸庞,垂泪道:“都是臣妾不好,连累了皇上。” 弘历忍痛道:“你与朕之间,不需说连累二字,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好,朕还有何颜面做这一国之君?!”说罢,他对刘虎道:“那些人戒备如此森严,咱们想要一起离开,根本不可能……” 刘虎急切地道:“不会的,属下一定会想到法子,不会让您有事。” “你听朕说完。”弘历喘了口气,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派人去行宫,将这件事告之老五,让他带兵前来救驾;刘虎,众人之中,以你武功最高,也是唯一没有受伤的,在天色大亮之前,你设法避开那些人下山去报信。”弘历尚不知有人假死逃走报信之事,将希望寄托在刘虎身上。 刘虎想也不想便摇头道:“皇上与娘娘身处险境,属下怎可独自离去,至于回行宫报信,属下会挑选一个适合的人……” 弘历举起未受伤的手,指着余下那五人道:“你瞧瞧他们,一个个都负伤在身,就算让他们逃下山,只怕还没到行宫,就已经筋疲力尽昏死在路上,只有你,尚有几分余力,可堪重负。” 刘虎知道弘历说的是实情,可要他抛下弘历二人,独自离去,实在是难以做到,正自犹豫之间,瑕月道:“本宫知道刘统领对皇上一片忠心,断然不会背弃君主,独自逃命,但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可是属下这一去,万一那些人找到此处,您与皇上就会……”不等刘虎说完,瑕月已是摇头道:“若真被他们找到,即便你在,只凭一人之力,也难以改变局势。” “可是……”刘虎待要再言,弘历已是肃声道:“这是皇命,你若不遵,就是抗旨!” 见弘历心意已决,刘虎只得无奈答应,单膝跪地,拱手哑声道:“属下谨遵皇上旨意,您放心,属下一定会赶回行宫,请和亲王带兵来此救驾!” “好!”弘历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朕与皇后的性命,就交付在你手中,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刘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点头,在磕了三个响头后,趁着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悄往山下行去。 且说之前逃走的护卫,一离了那些人的视线,就立刻往杭州府发足狂奔,帝后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他得尽快将这件事告之王爷,请他带兵护驾。 他趁夜奔逐,待得到城门外时,天还未亮,高大的城门紧紧闭着,需得等寅时开了城门后方可进去。 护卫怕身后有人追踪,所以不敢大声呼喊,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结果竟然真让他发现有人追上来,幸好没发现他的踪迹,寻了一圈后便离去了。 在朝阳穿破云层撒落第一缕阳光之时,城门缓缓开启,城门一开,护卫立刻奔了进去,然刚一进去便被守城官兵拦住,“和亲王有命,不许任何人出入城门,你是何人?” 护卫急忙道:“我乃是王爷的侍卫,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王爷。” 守城官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在见到他衣衫染血之后,神情戒备地道:“你说自己是王爷侍卫,可有凭证。” 护卫欲取出怀里的腰牌,然之前几番厮杀,那块腰牌早就不知丢在了何处,只得道:“我的腰牌不见了,不过我确实是王爷侍卫。” 守城官冷声道:“这么说来,就是无凭无据,只凭你空口之间,如何让人相信?” 护卫急切地道:“我没有撒谎,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押我去见王爷,到时候自然辩知真假。” “谁知道你是不是江洋大盗,欲对王爷不利!”说着,守城官扬声道:“来人,先将他绑起来押到府衙,待我去求见王爷之后,再行定夺。” 听得这话,护卫急忙道:“我真的有极为要紧之事,耽搁不得,还请行个方便。” 他越是露出急切,守城官就越是怀疑,退后一步,再次道:“立刻把他绑起来带走!” 眼见那几个小吏已经取来绳子,护卫担心这一绑会误了弘历等人的救命时机,在绳索临身之前,忽地用力推开那些人,拔腿跑去。 那几个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推成了滚地葫芦,待得回过神后,连忙追上去,然那护卫跑得极快,再加上他专挑着小路逃走,七拐八绕之下,竟然追丢了人影,只得怏怏而回。 护卫好不容易摆脱了守城官的追逐,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虚乏,提不起任何劲来,嗓子更是渴得直冒烟,若非靠着一股意志力,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待得稍稍恢复了一丝力气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行宫奔去,只要见到弘昼,帝后便有救了。 待得赶到行宫附近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努力咽着稀少的唾沫,往行宫走去,刚迈了几步,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护卫回过神来,待得看清身后之人时,微微松了口气,抱拳道:“属下见过高大人。” 高斌见他认出自己,微一点头,道:“你是何人?” 护卫忙道:“属下是和亲王手下的侍卫,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告王爷。” 高斌略有些惊讶地道:“本官刚才去了行宫,并未看到王爷。” “糟糕!”护卫露出焦急之色,“那高大人可知王爷去了何处?”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 权欲薰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官不知。”顿一顿,高斌道:“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令你这么急着找王爷?” 护卫犹豫片刻,将弘历二人被困城外孤山的事情说了出来,高斌骇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属下冒死逃出来,就是请王爷带兵前往孤山救驾!”说着,他朝高斌跪下道:“请高大人立刻设法找到王爷,并调人前往孤山救驾,晚了只怕……” 高斌连忙扶起他道:“本官明白,本官立刻派人去找王爷,并且调集可用之卒,你莫急,皇上与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有事。” “多谢高大人。”听得高斌应承之话,护卫长舒一口气,心情一松,顿时觉得浑身乏力,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疲惫到浑身直冒虚汗的护卫并没有看到高斌复杂的眸光,坐了一会儿不见高斌离去,讶然道:“高大人,您为何还站在这里?” 高斌眸光微闪,道:“本官刚才在想该去何处找王爷,行了,你好生歇着,本官这就去。” 待得高斌离去后,护卫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缓慢地往行宫走去,走了几步,忽地感觉身后有人,正要回头,忽地头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高斌手握石块站在满头是血,昏迷在地的侍卫身后,面容阴冷吓人,他蹲下身在侍卫鼻下试探了一下,待得发现尚有鼻息后,他再次举起石块欲砸下,这个时候,一个惊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高大人你……你在做什么?” 高斌抬眼望去,只见永璋站在不远处满面惊愕地看着自己,他神色漠然地道:“三阿哥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杀了他!” “你疯了!”永璋疾步上前从他手里夺下石块,厉声道:“就算此人犯了事,也该交由杭州府衙审理,怎能私下杀人,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你官位难保。” 高斌盯着他道:“若不杀他,三阿哥最为痛恨之人,便会死里逃生。” 永璋正在扶那昏迷不醒的护卫起身,听得这话,动作一滞,疑惑地道:“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斌将适才护卫所说之话复述了一遍,旋即道:“一旦此事被和亲王知晓,他定会带兵出城救人,皇后便可脱险,这是三阿哥希望的结果吗?” 听得这话,永璋顿时犹豫了起来,他不会忘记额娘因何人而被废入辛者库,日日劳作,双手被冷水浸泡的惨不忍睹,日日思念他们兄弟二人却不得见;好不容易,他求得皇阿玛开恩,免了额娘的劳作,却依旧被禁在辛者库中不得自由,甚至瑕月还拦着,不许他经常去看望额娘。 所有的一切,令他对瑕月越来越不满,甚至是越来越恨,彻底忘记了幼时瑕月待他的好,以及与永璜的兄弟之情。 “三阿哥现在明白臣为何要这么做了吗?”高斌的话将永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用力咬一咬唇道:“虽然皇额娘不足同情,但皇阿玛也在,若延误了救人,皇阿玛亦会有性命之忧。高大人,还是……” 不等永璋说完,高斌已是激动地道:“三阿哥可还记得慧贤皇贵妃是怎么死的?” 永璋一怔,旋即低头道:“我当然记得,但是皇阿玛毕竟是一国之君,我们不能……” 高斌激动地道:“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毒杀我女儿,为什么我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道:“虽不是结发之妻,但我女儿好歹也陪了他那么多年,我更是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你瞧瞧,我才不过五旬,却已是满头白发,身子亦是日渐孱弱;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他的谋害与欺骗;我被他整整瞒了十余年,若不是三阿哥告之,至今还蒙在鼓中,对他感恩戴德!” 永璋叹然道:“我明白高大人心中的苦,但他毕竟是我的阿玛,我不可以……” “三阿哥可曾想过,只要皇上在一日,他就会护着皇后一日,你想要对付皇后,说句难听的话,根本不可能,苏娘子复位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还有,以皇上对十二阿哥的重视,一旦他长大,只怕你与其他几位阿哥皆无容身之地,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康熙爷时,九龙夺嫡一事,虽已经过去许久,但三阿哥想必仍有耳闻。” “若皇上现在驾崩,十二阿哥虽为嫡长子,却是一个襁褓小儿,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能承继大统,到时候最有可能继承这片江山的,就是您这位长子;若您成了皇帝,苏娘子就是太后之尊,不止可以摆脱拘禁之苦,更可享尽世间荣华,一如今日的太后。三阿哥,当中得失,您真的算不出来吗?” “我……”永璋被他说得一阵心动,他如今这个年纪,已经知道了权力的好处,而皇位就代表着天下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将可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许久,他有些软弱地道:“可那……毕竟是我的皇阿玛,我怎可……” 高斌凝声道:“成大事者,不拘不节;眼下是最好的时机,您若不将之把握,必将后悔终身。还有,您今日对皇上念亲情,来日……皇上会对您念亲情吗?”他冷笑道:“若皇发现您知晓了慧贤皇贵妃的死因,并将之告诉我,要我与你一起对付皇后,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永璋脸色难看地道:“你不要胡说,皇阿玛怎么会杀我。” “会还是不会,三阿可心中有数。”说着,高斌一指地上的护卫,道:“此人杀还是不杀,就由三阿哥决定吧。” 永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护卫,许久,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握住那块染血的石头,看到这一幕,高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帝王之家果然最是无情,在利益面前,什么人都可以背叛,包括自己的亲生父亲。 永璋内心正进行着激烈地挣扎,他知道,自己一旦砸下,就再难回头了,可是高斌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他对皇阿玛仁慈,皇阿玛却未必会对他开恩;还有额娘……若自己当真登上皇位,她就是太后,再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 放火烧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永璋脸上的神色渐渐冷寂下来,低声道:“皇阿玛,不要怪儿臣,是您逼儿臣这么做!” 随着最后一字出口,他举起手中坚石狠狠砸在护卫头上,一下又一下,直至护卫脑袋被砸得变形,满地都是鲜血方才喘着粗气停下,抬眼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知道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居屋,趁着这会儿无人,赶紧将他抬到那里的院子里埋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我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永璋面目肃冷地点头,与高斌一起抬着护卫的尸体来到民居,随后从那里取了一些废弃的破布折回原处,擦拭地上的鲜血,并将石头带到民居之中,在与高斌合力挖出一个一人长的坑后,将尸体与石头一并扔进坑中,将之掩埋起来。 护卫拼死逃回杭州府,却依旧难逃死劫,最为悲哀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杀他的到底是谁。 做完这一切后,高斌朝永璋深施一礼,道:“三阿哥放心,待皇上驾崩消息传来之后,臣一定联络所有要好官员,一起保奏三阿哥登上帝位!” 对于已经知道权力为何物的永璋,这句话无疑令他怦然心动,扶起高斌道:“那一切都拜托高大人了!”他顿一顿,犹豫道:“孤山那边……可要派人去看看?” 高斌思索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要去,以免露了什么破绽,从护卫的言语来看,皇上几乎是必死之局,咱们只要做等消息即可。” 永璋点点头,与他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民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有朝一日,弘历若知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帝位,为了犯下诸多错事的苏氏,而要置自己于死地,不知会是怎样的寒心。 高斌猜的没错,弘历如今所面临的,确实是一个必死之局,围困他们的那些人,在久久搜查不到他们,又见天色渐亮之时,竟然放火烧山,熊熊大火围住了所有生路,将原本已经快到山下的刘虎生生逼了回来,几次都未能冲破火势,反而还被烧伤了手背,无奈之下,刘虎只能退了回来。 弘历与瑕月亦发现了山下的火势,紧紧拧着眉头,刘虎满脸羞愧地跪下道:“属下无能,请皇上治罪!” “不能怪你。”弘历索然长叹道:“想不到他们如此疯狂,为了取你我性命,不惜放火烧山。”说到此处,他转头望着身边的瑕月,怆然道:“是朕连累了你,若不是朕执意微服查访,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皇上之前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说连累二字,这么快您就忘了吗?” 山风拂过,带来底下呛人的烟气,弘历咳嗽几声,道:“朕记得,只是这一次,关乎的却是性命,朕说过,要与你一起携手直至白发苍苍,现在……却要食言了。” 瑕月垂目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道:“不管情况多么艰险困难,您都没有抛下臣妾独自离去,所以,您并没有食言;能与您能生共死,臣妾此生无憾,只是……可怜了永璂,那么小就失去了双亲。” “有皇额娘在,她会好好照顾永璂的,还有……”他抬手抚过瑕月的脸庞,轻声道:“他虽然年幼,却是嫡长子,他会成为大清皇位的继承者,有十七叔与老五襄助,没有人可以伤他害他。” “希望如此。”说话间,山下的火势越烧越旺,迅速往上蔓延,浓烟滚滚,令他们形势越发凶险,火光之间,隐约能看到底下那些狰狞的脸庞。 山脚下,有人满面笑容地奉迎道:“头领真是高明,想出放火烧山之计。” 另一人亦讨好地道:“是啊,否则他们一直这样躲着,他们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交差覆命呢!” 头领盯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冷笑道:“除非天降大雨,灭了这场火,否则他们休想活命!” 他旁边的人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笑道:“瞧瞧这天,想要下雨,可是比登天还难,他们必然会被烈火焚烧而死。” 此时,有人担忧地道:“头领,这里浓烟滚滚,会不会引人来救火?” 头领面色阴冷地道:“我早就已经看过了,此处偏僻,方圆极少有人踪,料想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再说,这么大的火,想要扑灭难何容易,非得烧上几天不可,就算真让他们扑灭了又如何,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是谁放的火,又为何要烧这座孤山,那些百姓只会以为是一场意外。” 听得他这么说,原先有所担忧之人,顿时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看这场火越烧越旺,待得大火吞噬山顶之时,他们便可以离去了,因为再无人可以活命。 突然,有马蹄声传来,听起来至少有几十匹马,那头领疑惑地道:“此处乃是偏僻之地,怎会有这么多马匹经过?” “难道是之前逃走之人搬来的救兵?”听到底下人的回答,头领脸色更加凝重,起身道:“有些不对,都小心着些!” 那些人连忙握紧刀剑站了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多时,有影子出现在视线中,一并出现的,还有令他们愕然的声音,“王爷,就是那里!” 王爷?他们倒是知道这杭州府来了一位王爷,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们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数十骑马已经奔到了近前,当先一人率先下了马,不是弘昼又是谁。 他从后面一匹棕马上拉下一个衙差模样,被五花大绑的人,厉声道:“本王问你,是不是他们带走了人?” 那人瑟瑟发抖道:“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 弘昼用力踢了他一脚,森然道:“给本王看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们,再说一句不知道,本王就杀了你!” 从昨日到现在,弘昼彻夜未眠,一直在追寻弘历与瑕月的下落,天亮时分,有人来禀,说在城外一处人迹稀少的孤山脚下,看到有许多人出现,身上还带着刀剑;这是弘历失踪后传来的第一个消息,当即带了人马来此查探,为了辩知是否为带走弘历他们的人,还绑了一个曾见过那些人的狱卒过来。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 救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狱卒已经见识过这位王爷的手段,堂堂巡抚大人都被打的半死,杀他一个不入流的小狱卒根本不在话下,为了保命,他努力仰起头,逐个逐个地辩别眼前那些人,待看到站在后面的一个人时,他急忙道:“王爷,是他,就是后面那个穿灰色衣裳的人,就是他带走了人!” 一听这话,弘昼当即走了过去,头领清晰听到狱卒与弘昼的对话,本就凝重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伸手拦住弘昼,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 “滚开!”弘昼一把挥开他的手,在其重新阻拦之前,抓住那个灰衣人,寒声道:“说,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人避开弘昼如欲噬人的目光,声音有些发颤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弘昼切齿道:“本王没什么耐心,你若再不说,本王就割了你的鼻子,然后再割你双耳,剜你双眼。” 那人骇然失色,连忙转头呼喊道:“头领救我!救我!” 头领忍着心中的慌意走过来道:“你到底是谁?!” 弘历没有说话,王九走过来道:“这位乃今皇上的弟弟,当朝和亲王,尔等还不下跪?!” 虽然心中已经有数,但真切听到之时,头领眼中仍是掠过一丝惧意,慌忙拍袖单膝跪下,“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他一跪,余下的人也都慌慌张张跪了下去,弘昼看也不看这些人,只盯着那灰衣人,厉声道:“回答本王的话!” “我……我不知道!”那人话音刚落,弘昼便大声道:“拿刀来!” 王九当即抽出随身长刀,放在弘昼伸出的掌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手起刀落,一个血淋淋的鼻子掉落在地上。 弘昼动作太快,灰衣人一开始并未察觉到痛楚,直至鲜血喷涌而出,方才回过神来,凄厉地大叫起来,满脸都是血,说不出的恐怖。 头领见状,急忙道:“王爷,您怎可不由分说的伤人,还请住手!” 弘昼不理会他,只是将染着鲜血的钢刀搁在那人左耳上,再次道:“说不说?” “请王爷住手!”头领见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有气,欲过去阻止,脚步刚一动,一只有力的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说话的,正是王九,随着他这句话,随弘昼前来的几十个人,皆齐齐抽出了手中的钢刀,刀锋闪烁着森冷迫人的寒光,震慑着每一个欲有异动之人。 “不说是吗?”随着这四个字,弘昼再次举起钢刀,如若落下,此人脑袋上又要少一样东西。 灰衣人被弘昼果决残酷的手断吓得心胆俱裂,急忙忍痛道:“不要!我说!我说!” “讲!”在弘昼的迫视下,他战战兢兢地指着熊熊大火的孤山,颤声道:“他们……他们就在山上!” “该死!”弘昼怒骂一句,顾不得再追问,急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就在这山上,立刻去找水源灭火,万不能让大火蔓延整座山!快去!” 听到这句话,头领几乎瘫软在地,他听到了什么?皇上……皇后娘娘?这么说来,被困在山上的,真是当今皇上与皇后?他们竟然谋害当朝帝后,怪不得那个女子张口就说他们要被诛九族! 不止是他,余下那些人也都浑身瘫软,难以动弹,至于弘昼带来的人,在弘昼一声令下之时,便立刻策马去寻水源灭火。 弘昼忧心忡忡地望着弥漫了整个山林的大火,喃喃道:“四哥,皇后,你们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们!” 不一会儿,离去的人陆续回来,有些人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瓦罐盛水,有一些实在寻不到的,便脱下衣裳装水,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衣裳里的水已是漏得差不多。 那些水泼在已经蔓延成灾的大火之中,无疑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用处,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一次又一次运水,有几匹马因为持续不断的奔跑而口吐白沫摔倒在地。 王九紧拧着眉头道:“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运来的水根本扑灭不了大火,除非天降大雨,否则只怕皇上与皇后娘娘危……” “不会!”弘昼厉声打断他的话,面目狰狞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王九望着没有丝毫雨意的天空长叹了口气,虽然弘昼一口咬定不会有事,但眼前的情况实在难以让人乐观,整坐孤山,只剩下五分之一还没有被大火吞噬,但也拖不了多久了,在欲收回目光之时,他忽地脸色一变,急忙道:“王爷,您看上面!” 弘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顶上站着几个人影,虽然隔得很远,看不清模样,但他知道,必是弘历与瑕月无疑。 弘昼心中升起一抹喜色,他们果然还活着,活着! “嘶!”又有一匹马筋疲力尽倒在地上,弘昼眸光掠过一抹狠意,从挣扎着爬起来的侍卫手中取过被水浸湿的衣裳披在身上,旋即往山上奔去,王九看出他的用意,大惊失色,急忙拉住他道:“王爷,万万使不得!” “放手!”面对弘昼的喝斥,王九仍然紧紧拉着他,“火势这么大,从这里到山顶又有那么远的路,您闯不过去的!” 弘昼厉声道:“闯不过去也得试一试,难道要本王眼睁睁看着皇上与皇后出事吗?” “属下知道您挂心皇上与皇后娘娘安危,可是您这样冲进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搭上您的性命!” “管不了这么多了,给本王放手!”弘昼极力挣扎着,然王九咬着牙道:“除非您杀了属下,否则属下绝不会松手!” 弘昼脸色铁青地盯着王九,忽地扬起手中染血的钢刀架在王九脖子,咬牙道:“你以为本王不会杀你吗?” 王九没有退缩,道:“属下不敢,总之王爷若要上山,就先杀了属下!”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 生死相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你!”弘昼咬紧了牙关,几欲扬刀,终是不忍杀了这名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侍卫,恨恨将刀一扔,厉声道:“若是救不了皇上与皇后,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帝后同崩,必将天下大乱,而弘昼眼见帝后遭难却未曾施救之事,亦会传遍天下,纵然他是无法相救,依旧会背上骂名,若再遭有心人陷害,不说亲王之位难保,连性命都会有危险。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王九思索片刻,从弘昼那里夺过衣裳,披在身上,疾步往孤山上冲去,弘昼急忙大叫,“不要!” 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王九身影迅速没入烈火之中,跳跃的火焰阻隔了弘昼的视线,欲要冲进去,两名侍卫已是牢牢抓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往前,只能大声喊着王九的名字。 王九刚一冲进去,便感觉浑身像是要被点燃一般,头发瞬间被烧焦,传来一阵阵焦糊味。 王九听到弘昼的呼喊,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忍着体表传来的剧痛疾步往前奔去,到处都是被大火点燃的树木,这里,就是火的海洋,吞噬着所有被围困在此的人! 弘历等人站在山顶最高处,从此处望去,满崇山遍野,尽皆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将他们孤立在唯一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但……所谓的完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至多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到时候,就得受烈火焚身之苦,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弘历并不知弘昼他们到了,此处虽可看到山脚下的人影,却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面容。 “瑕月,你怕吗?”从大火燃起的那一刻,弘历就一直握着瑕月的手未曾松开过,他们……可以这样相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怕!”瑕月恻目与之相望,轻声道:“但能与皇上同生共死,纵然前路再可怕,臣妾亦绝不退缩!” “好!”弘历大声答应,用力握紧掌中的纤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下一世,我们再做夫妻可好?” 瑕月眸中有着缱绻的情意,“下一世,下下一世,臣妾都只许皇上一人!” “好!好!”弘历抬手抚着瑕月的眉眼,几乎要落下泪来,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也是天下最孤独的人,身边的人或畏他或敬他或惧他,爱他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因为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令许多人不敢爱,不能爱。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许多终其一生,也未得一个倾心相爱之人,他何其有幸,得到这样一位全心全意爱他的贤后。 弘历仰头,望着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空,喃喃道:“你取朕之命,朕无话可说,只望你能够护佑永璂,让他平安喜乐,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千万不要应康齐章之言。”后面那句话他说的极轻,瑕月虽就在身边,亦未听到,她转身望着满脸绝望的刘虎等人,垂目道:“对不起,要你们陪着皇上与本宫一起死!” 刘虎哑声道:“属下是皇上的侍卫,理当为皇上尽忠,属下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护皇上与娘娘离开这险恶之地,属下有负皇上所望!” 弘历扶起他道:“朕知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说到此处,他拍着刘虎的肩膀感慨地道:“一转眼,朕与你已经相识那么二十多年了,朕已至不惑之年,而你……一直兑现诺言,守在朕身边,甘为朕牛马。朕若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该有五十八了吧?” 刘虎答道:“皇上好记性,臣前些日子刚刚过了生辰,正是五十八。” 弘历点点头,“朕记得朕年幼之时,曾许过你一个锦绣前程,让你可以衣锦还乡,如今看来,却是做不到了!” 刘虎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弘历仍记着当初的许诺,心下激动万分,哽咽地道:“皇上已经做到了,若非皇上一力提拔,属下怎能做上这一等带刀侍卫;大内侍卫之中,比属下年富力壮,武功高强的,可是大有人在。” “可是那么多侍卫之中,属你对朕最忠心,区区一等带刀侍卫又算什么,若这次可以脱险,朕必重重封赏你,还有你们!”顿一顿,他摇头自嘲道:“可惜如此大的火,除非上天降下大雨,否则哪里还有什么生路;所以,朕对你们终归是要食言了!” 其中一名侍卫跪下道:“能得皇上此言,属下等人已是死而无憾!”在他之后,剩下那四人亦跪下说着相同的话,令弘历甚是感动。 此时,大火离他们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只是……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不过在这一刻,没有人露出惧意,人生难逃一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惧,至于弘历,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未能惩治了那些贪官,只能寄望弘昼,他可以查知李侍侥等人的阴谋与迫害,将他们一伙连根拔起,审之以法。 弘历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忽见一个火人从大火之中奔了出来,令人惊骇,因为此人被火包围,弘历等人难以认出,直至火人发出痛苦的声音,弘历方才辩识出来,惊声道:“王九,你是王九?!” 他们看不清王九的神色,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欣慰,“王爷……王爷来救驾!”说完这句话,他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凭由焚身烈火带走他仅余的生命。 从山脚到此,何至十丈,一个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大火中奔行这么久,王九可以支撑到现在,皆凭一股信念,如今信念达成,自然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力气。 弘历望着被烧成焦炭的王九,喃喃道:“老五他果然来了,可惜……朕与皇后已经等不住了。” 刘虎用力咬着牙齿,明明和亲王已经带兵到了山下解救,却因为大火阻隔而无法上山,帝后仁德,却要遭此惨死,上天何其不公,又何其残忍。 大火,越烧越旺,山下泼入的水,还未落地便已经被大火化成虚无,熊熊大火阻拦着任何一个敢于入内的人。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 天降大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昼死死盯着这场蔓延了整座孤山的大火,这场火不仅困住了弘历与瑕月,亦困住了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王九,甚至…… 他倏然转眸,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咬牙切齿地道:“帝后若出了什么事,本王必将你们千刀万剐,诛灭九族,若有违誓,本王就如此刀!”随着这句话,他双手用力,将握在手中的钢刀生生拗断。 那些人木然跪在地上,没有求饶,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犯下滔天之罪,根本不是几句求饶就能开脱的,唯一的希望,便是帝后能够脱险,这样他们也可死的痛快一些。 至于活命……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轰隆隆!”就在大火将众人的希望焚灭怠尽之时,从刚才起就一直阴沉的天空突然传来沉闷的雷声,紧接着有闪电划过天际,照亮阴沉的天地。 这一切,令弘昼心中重新升起希望,抬头望着雷鸣电闪的天空,只要上天能够降下大雨,那么弘历与瑕月依旧有活命的希望。 “帝后此生,一心为民,从未有负百姓,求上天垂怜,救帝后于烈火之中!”弘昼并不是一个相信神佛之人,这一刻却合手相求,希望上天降下大雨;这……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天色越来越暗,黑漆漆一片,仿佛一下子入了夜,在这样的黑暗下,围困着孤山的大火变得越发明显,远远望去,犹如一座火山。 惊雷不断响起,与那雪亮的闪电一起,似要避开浓重如乌墨的天空,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弘昼脸上,紧接着,更多的雨滴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裳。 弘昼望着黑沉沉的天际,伸出颤抖的手,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似哭似笑地道:“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四哥他们有救了!” 雨滴逐渐化成倾盆大雨,浇灭着弥漫孤山的大火,随着雨水不断落下,之前不可一世的大火变得萎靡起来。 山顶上,弘历与瑕月满面欣喜地望着天空,刚才大火已经蔓延到了脚下,袍角亦窜起火苗,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上天真的降下大雨,令他们得以转危为安。 在滂沱的雨势下,大火逐渐退去,火焰逐一被浇灭,露出被烧得黑漆漆的树木,不过火势最大的几处地方,还在顽强的燃烧着,张牙舞爪,似不愿被大雨所浇灭。 弘昼挂念弘历等人安危,顾不得等火全部熄灭便往山上奔去,几名侍卫紧随其后,余下的,则留在山脚下看管那些罪人。 弘昼一路疾奔,踩着零星的火苗以及烧焦横倒的草木来到山顶,待得看到站在树下,安然无恙的弘历与瑕月,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与满脸的雨水混在一起,他用力拍袖跪下,哽咽地道:“臣弟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弘历走过去将他扶起,哑声道:“朕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朕。” 弘昼双目通红地道:“臣弟虽然找到了皇上,却无计可施,幸好关键时刻天降大雨,否则臣弟必将抱憾终身!”顿一顿,他又道:“都是臣弟不好,若是早些发现他们欲对皇上不利,就不会令皇上与皇后娘娘受惊,臣弟实在罪该万死!”说着,他欲再次跪下,弘历拉住他道:“此事不怪你,是朕太过大意,方才令自己与皇后陷入危险之中。” 弘昼垂目道:“臣弟已经将李侍侥与方观承等人看管起来,待皇上回去后发落!” 听得这两人的名字,弘历神色冷厉地道:“这些胆大包天,视性命如无物的恶官,朕必一一严惩,绝不姑息!” 难怪弘历如此生气,要不是这场雨,他与瑕月今日就枉死在此处,李侍侥等人在杭州为官,这样的事情想来不是第一次,也就是说,早有无辜百姓死在他们手里。 弘昼看了一眼天色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停,臣弟还是先护送皇上与皇后娘娘回行宫吧,以免继续在此淋雨。”在弘历点头后,他看到弘历左臂上的包扎,骇然道:“皇上您受伤了?” “只是小伤罢了,不碍事。”停顿片刻,弘历忽地道:“朕见到你的护卫王九了,他冒着大火上山报信,说你已到了山下,正设法营救朕与皇后;王九这份忠心很是难得,可惜赶到山顶的时候,他已是满身着火,朕……亦无法救他!”他用力拍一拍弘昼的肩膀道:“你放心,朕一定会赏他哀荣,断然不负他这份忠心。” 弘昼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弘历说起,仍是喉咙在堵,好一会儿方才哑声道:“臣弟代王九谢过皇上隆恩!” 弘历点点头,牵了瑕月的手,与之一起往山下行去,等他们下到山脚下时,仅余的火势亦在大雨下熄灭,着实让人松了口气。 经过这场大火,原本郁郁葱葱的孤山变得满目苍痍,焦黑一片,只剩下山顶尚有几棵完好的树木。 看到弘历下来,那头领连忙爬过来,涕泪横流地道:“小人该死,小人有眼无珠,不识皇上与皇后娘娘,以致犯下大错,若早知是皇上与皇后,小人说什么也不敢如此,求皇上开恩!”在他之后,那十几个人亦纷纷磕头求饶。 弘历漠然看了他们一眼,道:“将他们都带回行宫,一个都不许漏了。”在弘昼答应后,他与瑕月同乘一匹马,往行宫疾驰而去。 在弘历失踪后,凌若一直跪在佛堂中,祈求上天保佑弘历与瑕月平安归来,凭水秀如何劝说,都不肯起身,一日一夜下来,只喝了几口粥,令水秀担心不已,数次去佛堂外问杨海,都失望而归,没有任何消息。 水秀蹲下身,轻声道:“太后,您已经一夜未阖眼了,奴婢扶您去歇会儿吧。” 凌若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眉眼间有着难掩的忧色,“皇上没有消息,哀家哪里歇的下。” 水秀安慰道:“皇上一直勤政爱民,不敢稍有疏怠,奴婢相信一定会平安归来,您不要太担心了。” 第一千两百零九章 归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行了,哀家没事,你去杨海那里问问,看和亲王是否有消息传来。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见凌若不肯听劝,水秀只得答应一声,往外走去,刚走了几步,便见杨海一脸欣喜地推门走了进来,急切地道:“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回来了。” “皇上……”凌若闻言,欣喜万分,急忙站了起来,久跪之下突然起身,顿时一阵晕眩袭来,难以站立,幸好杨海手疾扶住,方才没有摔倒。 待得晕眩稍退之后,她攥着杨海的手,急切地道:“皇上在哪里?” 不等杨海言语,浑身湿透的弘历已是走了进来,眼眶发红地跪下道:“儿子不孝,让皇额娘担心了!” 看到弘历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凌若提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哽咽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扶弘历起身之时,凌若发现其臂上的伤,惊声道:“是何人伤了你?” 弘历依言道:“只是一些听命行事之人,儿子已经将他们全部押回行宫,等候处置。” 凌若微一颔首,冷声道:“这些人胆敢伤害龙体,罪大恶极,绝不可轻饶。”说罢,她有些担心地道:“皇后呢,不是说一起回来的吗,怎么不见她人?” “回皇额娘的话,皇后受了雨淋,有些发烧,儿子怕她病情加重,所以让锦屏扶她先去内殿更衣,并请御医诊脉,未能及时来见皇额娘,还请皇额娘恕罪。” “原来如此。”凌若松了口气,道:“你也赶紧去将衣裳换了,另外传太医看看你臂上的伤,切莫大意了。” “儿子知道,儿子听杨海说皇额娘因为担心儿子,一直守在佛堂中未曾阖眼,如今既已没事,儿子扶您去歇着吧,以免累坏了身子;待您醒了之后,儿子陪您一道用晚膳。” 凌若微微一笑道:“有水秀他们侍候哀家就行了,你快回去吧,以免着凉。” “是,那儿子先行告退了。”待得弘历退出佛堂时,四喜已经等在外面,“皇上,水已经备好,请您沐浴更衣。” 弘历点点头,进了后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泥泞与血污,待得更衣之后,小五领着方简入内,为其重新包扎臂上的伤口,幸好刀伤不深,未曾伤及筋骨,只要好生休养待伤口愈合便可。 在方简准备退下之时,弘历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方简连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引发内热,臣已经为娘娘开了药,很快便会没事。” “很好,晚一些你再去一趟内殿为皇后诊脉。”在命方简下去后,弘历对四喜道:“传和亲王来见朕。” “嗻!”四喜低头离去,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他带着已经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的弘昼进来,在赐了坐后,弘历道:“今日朕与皇后能够脱险,皆是多亏老五你及时寻到,并且拼死救驾,这份功劳,朕与皇后皆会铭记在心。” 弘昼忙起身道:“大火得灭,皆因上天降雨,臣弟不敢居功。” 弘历笑笑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就算天降大雨,灭这山林之火,也难逃那些人的毒手,救驾之功,你当得起!” 弘昼低头轻笑,转而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 听得这话,弘历神色顿时沉了下来,道:“你将朕被带走之后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弘昼应了一声,将他发现弘历失踪,追问李侍侥,随后赶去巡抚府逼问方观承之事,皆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臣弟在杭州府内始终找不到皇上,便想着会否已经被带出城,逐让底下人沿途搜寻,之后有人发现此处大火,并有人守在山下,告于臣弟,臣弟带着狱卒赶来,果然发现他们就是带走皇上的人。” 弘历眸光阴沉地道:“此事与方观承有关?” “李侍侥与臣弟说,是方观承的人带走了皇上与皇后,之后,臣弟对方观承用刑,他始终不肯承认,所以臣弟不敢肯定,但方观承的嫌疑很大。” 弘历狠狠一拍扶手,寒声道:“好啊,知府与巡抚互相勾结,谋害性命,怪不得杭州百姓对朝廷怨愤如此之大,皆是拜他们所赐!”顿一顿,他道:“可还有其他官员涉及此案之中?” 弘昼想了一会儿,道:“臣弟去巡抚府时,闽浙总督汪维也在,之后虽曾派兵搜寻皇上与皇后下落,但他一口提议在杭州府中寻找,说不会出城,但结果臣弟却是在城外找到皇上,所以臣弟对他有几分怀疑。” 弘历沉默片刻,道:“乔雁儿呢?可是被带回了万花楼?” 弘昼微一点头,有些无奈地道:“林嬷嬷寻来几名证人,说乔雁儿是在完全清醒的状况下签的卖身契,他们拿出了人证物证,臣弟也无法阻止,不过臣弟与那林嬷嬷说了,让她尽量不要勉强乔雁儿,所以这几日,乔雁儿应该还安全。” 弘历面色狰狞地道:“狼狈为奸,逼良为娼,草菅人命,这些人统统都该死!”说罢,他朝四喜道:“传朕旨意,立刻去将上述之人传来行宫!” “奴才遵旨!”在四喜下去传旨之时,弘历又命小五将从城外带进来的那些人押进去,这些人仍穿着淋湿的衣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弘历漠然盯着他们道:“是何人指使你们谋害朕的?” 这些人低头盯着自己在金砖上的倒影不敢说话,许久,跪在最前面的头领颤声道:“没有人指使小人,小人只是……看到皇上衣着不凡,所以想打劫,弄些银子使使。” “打劫?”弘历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山贼了?”不等头领答话,弘历已是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他头上,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厉声道:“事到如今,还敢满口谎言,哪里的山贼会为了打劫一些银子围困孤山一夜,甚至是放火烧山?是否非要朕下令诛你全家方才肯说实话?” 第一千两百一十章 招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此言一出,头领顿时骇然色变,不敢抹头上的血,连连磕头道:“不要,皇上开恩,小人家人与此事完全没有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弘历声音森冷地道:“你曾说‘大人有命,一定要取你们的性命’,你口中的大人,究竟是谁?说!” “小人……小人……”头领跪在地上,浑身哆嗦,鲜血不断自额间滴落。 “不说是吗?好!”弘历冷笑,扬声道:“来人,将他押下去,验明身份后行车裂之刑,并诛其三族,不论男女老幼,皆杀无赦!” “不要!皇上不要!”头领心胆俱裂,急忙道:“小人说,小人愿意说,求您开恩,不要诛连小人家人!” 弘历示意侍卫退下,冷冷道:“想要保你家人性命,就如实说来,若有欺瞒,你的家人皆会因你而死,无人能救!” 头领连连点头,在稍稍定了神后,他道:“小人等是总督汪大人手下的绿营兵,原本是跟随在汪大人身边办差的,在回城途中,遇到方大人底下之人,他们向汪大人求救,说奉了方大人的命令处决三人,却在行事途中被一群人阻挠,还死了几人。汪大人与方大人关系一向甚好,便命小人协助他们,之后又派了一拨人来襄助,并带来了大人口信,说一定要诛杀逃走之人!”说着,他连连磕头道:“但小人确实不知会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否则就算借小人十个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求皇上明鉴!” “汪维!”弘历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此人与李侍侥不同,乃是他极为看重的之人,原想着再过两年,将他调任京城,任兵部尚书,没想到他竟然与李侍侥等人勾结,做出这等杀人害命之事。 弘昼忧声道:“看来整个杭州府从上到下都串连在了一起,不知还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 弘历沉着脸未曾说话,在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汪维等人被带到,方观承是被人抬进来的,昨日他被弘昼行杖责,虽然事后敷了药,但背上的伤不是一夜功夫就能好的,至今仍无法起身,更不要说是行走了。 不等弘历发问,汪维已是满脸激动地道:“自皇上失踪之后,臣等就着急难安,与和亲王一起派人寻找,幸好皇上平安归来,否则臣等纵万死亦难赎其罪。” 弘历沉声道:“你确实是死一万次都赎不了所犯下的罪孽,汪维,你等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朕都敢谋害!” 汪维骇然跪下道:“皇上何出此言,臣等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做出任何不利于皇上之事,更不要说是谋害了,还请皇上明查!” “不肯承认是吗?好!”弘历目光落在跪于一侧的头领等人身上,道:“你们将事情再说一遍。” 头领等人连忙依言复叙,待得他们说完后,汪维急忙道:“启禀皇上,他们确是臣底下的绿营兵,领头之人叫丁荣,但这件事,臣确实毫不知情,至于方大人,臣也可为他做保,断然没有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否则昨日在和亲王之下,岂会不说,还请皇上明鉴!” 伏在地上的方观承垂泪道:“臣是乾隆初年的进士,蒙皇上器重,授臣以官职,并一路提拔直至今日巡抚之位,臣一直谨记皇上隆恩,未有一刻忘记,这些年来,臣不论在何处为官,都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希望可以借此稍报皇上之恩,又怎会做那等谋害皇上之事;这些人一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存心冤枉臣与汪大人。” “是吗?”弘历冷笑一声,看向李侍侥道:“果真是你冤枉朕的二位忠臣吗?” 李侍侥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有,确确实实是方大人派人接走了皇上与皇后,也是他告诉臣,说您二位可能与和亲王有关,必须得尽快除掉,以免多添麻烦。至于汪大人……臣平日与他没有什么往来,所以并不清楚,皇上若是不信,可传狱卒来问。” “皇上……”弘历抬手阻止汪维言语,续道:“你们与万花楼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如此护着这么一座青楼?” 虽然慌意在汪维二人眼中一闪而逝,仍旧被弘历发现,不动声色地道:“李侍侥,你所犯之罪,是万万不能饶恕的,不过你若肯说实话,将功赎罪,朕可免你父母,儿女受牵连,机会只此一次,你好生想清楚。” 李侍侥咬一咬牙,道:“臣愿说,请皇上饶过臣家人,臣感激不尽!” 随着李侍侥的叙述,弘历知晓了万花楼的发迹以及与江南许多官员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真是触目惊心。 这些年来,被万花楼或拐或骗或强买的女子,不计其事,曾有那些女子的家人告到官府,希望可以撕毁那张不实的卖身契,但结果可想而知,与那乔雁儿一样,都被李侍侥以各种理由判给了万花楼;那些人不服,告到巡抚那里,结果自然也是一样,有些人甚至还被打了一顿,不是在床上躺上一个余月,便是从此落下了残疾。 这里是杭州城男子的销金窟,经林嬷嬷手赚的银子不计其数,她也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对于李侍侥等人出手极是大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送银票来,少则一两千两,多则三四千两。 李侍侥初时还有些犹豫,待到后面,面对一张又一张砸过来的银票,彻底迷失在里面,做了违背良心之事。 不得不说,林嬷嬷很有本事,这些来,不管是以怎样的手段被卖到万花楼的,到后面,她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无人逃出她的掌心,乔雁儿是第一个。 随后,李侍侥又说出了一些官员的名字,皆与这万花楼有关,大多数是杭州府的,一小部分是邻近府县的官员,粗粗数下来,竟然有七八个之众,这还不包括李侍侥不知道的官员,加上这些,必不会下于十人。 弘历沉思片刻,道:“朕听人说,万花楼在京城也有官员倚仗,可知是何人?”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章 藏银之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说到这个份上,李侍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罪臣确实听说过,但不知具体是何人,方、汪二位大人官位比罪臣高,与万花楼的接触也更多,或许他们会知道。[就上]” 方观承撑起身子厉斥道:“李侍侥,本官平日待你不薄,你怎可这样在皇上面前诬蔑本官,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要这样害本官与汪大人?” 弘昼冷笑道:“方大人,收起你的假面具吧,皇上英明,怎会受你唬弄,还是如实说来,或许尚能求得皇上饶你家人性命!” 方观承眼珠子微微一转,朝弘历用力磕了几个头,悲声道:“皇上,臣真的冤枉,臣什么都没做过,冤枉啊!” “有没有冤枉,朕心中清楚。”面对弘历的话,方观承涩声道:“只怕皇上受奸人蒙骗,将忠良当佞臣。” 弘历往前微倾了身子,凉声道:“好一句忠良当佞臣,看来朕在你方大人心里,是一个是非不分之,黑白不明的昏君了。” “臣不敢。”说着,他似想起一事,道:“适才李大人说臣等收受万花楼的银子,但是臣所有用度皆出自俸禄,从未取过不该取的银子,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去臣宅中搜查,看是否如李大人所言,满屋金银。” “还有臣。”汪维急忙道:“臣也未曾取过一分俸禄以外的银子,皇上可一并派人搜查。” 弘昼眉头微皱,他们二人敢说出这样的话,宅邸里显然没有任何见不得人银钱,但他们二人显然与万花楼有着洗不清的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等他想明白,弘历已是道:“好,就派人搜查,四喜,立刻派人去办。” 四喜正欲离去,弘昼忽地道:“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弟?” 弘历面色微缓,道:“也好,就由你与四喜一起带人去搜查他们二人的府邸,一定要搜仔细了,不得遗漏。” “臣弟谨遵皇上之命!”说完这句,弘昼与四喜退出大殿,到了外面,雨已经停了,天色放晴,大雨过后的空气清新而冷冽。 弘昼带着二十名大内侍卫与四喜一起赶到巡抚府,方观承的家眷看到这副阵仗,皆是慌乱不安,他们认得弘昼,昨日就是这位王爷将方观承给打得半死,想不到他今日又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 “搜!不许漏了任何一处!”得了弘昼吩咐,那些大内侍卫从后院一直搜到前院,将每一处地方都给搜了个遍,只找到百余两银子以及一些并不值钱的鎏金银饰,另外就是两副前朝的字画,倒是值些银子,但也不过数百两,与李侍侥的话出入极大。 四喜来到弘昼身边,小声道:“王爷,李侍侥说那万花楼每次给他的银两都在千两以上,这方观承进巡抚,按理来说,他拿的应该更多,怎么就找不到呢,还有……”他指着那些家眷道:“您瞧瞧他们的衣裳,皆是寻常绸罗,并无特别贵重的料子,佩饰亦是如此,难道咱们真是冤枉了他?” 弘昼摇头道:“不会,此人心计比李侍侥深沉许多,必是将银子藏了起来。” “那奴才让他们再搜一遍,看看能否有所发现。”待得弘昼点头后,他对站在前面的二十名侍卫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们一个个都给咱家再找一遍,找仔细了。” 侍卫依言重新搜查,只差掘地三尺,然结果与刚才一样,并无任何收获,四喜想了一会儿,道:“王爷,看来那方观承确实没收过银子,要不然怎会连找了两遍都没任何发现呢。” 弘昼拧眉道:“本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方观承……” 四喜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忍不住催促道:“王爷,咱们在这里耽搁很久了,该去总督府搜查了,否则只怕会误了回禀的时辰。” 弘昼正欲点头,无意中看到一名妇人不停地看他,不,确实来说,妇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墙。 奇怪,这墙有什么好看的? 弘昼忍着心中的疑惑,走到那妇人身前道:“你是何人?” 妇人没想到弘昼会突然问她,慌慌张张地道:“回王爷的话,我夫君便是此处巡抚方观承。” “原来是方夫人,失敬。”在揖手一礼后,弘昼试探道:“本王看方夫人一直在瞧本王身后的墙,可是有什么问题?” 听得这话,方夫人慌意更甚,勉强笑道:“王爷说笑了,我看那墙做什么,又没什么特别的,我……我其实是想问王爷,您突然带这么多人来搜查,究竟是为何故?” 弘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夫人当真没有看那堵墙?” 四喜见他一直与那方夫人说话,催促道:“王爷,咱们该走了。” 弘昼将目光自方夫人身上收回,就在四喜准备出去之时,弘昼忽地扬声道:“来人,将那堵墙给本王砸开!” 听得这话,方夫人骇然失色,连忙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四喜亦是一头雾水,疑惑地道:“王爷,好端端的怎么砸起墙来?” 在他们说话之时,侍卫已是取了锤子走进来,方夫人苍白的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在侍卫抡锤欲砸之时,她奔到那堵墙前,举手阻拦,厉声道:“你们已经将这府邸搜了个底朝天,这会儿又说要砸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这整座巡抚府都砸倒吗?” 方夫人如此大的反应令弘昼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道:“方夫人放心,本王只砸这面墙。” “不许!”方夫人大声道:“虽然你是王爷,但我家老爷怎么说也是从二品巡抚,王爷要砸这巡抚府,必须得先给个说法。” 弘昼冷笑道:“谋害帝后,夫人以为这个说法如何?” 方夫人咽了口唾沫,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词,想我家老爷对皇上忠心耿耿,怎可能谋害帝后,再说,这对我家老爷又有何好处。” “王爷……”不等四喜说下去,弘昼已是冷声道:“将她拉走,给本王砸!” ...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章 罪证确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方夫人虽极力反对挣扎,但毕竟是一介女流,难敌侍卫之力,被生生拖至一边,随即侍卫抡锤用力砸在墙上,那一声声锤击令方夫人心惊胆战,脸色愈发苍白。%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http:/// 在又一记重锤砸下之时,墙壁终于被砸出一个窟窿来,紧接着,一锭锭金锭银锭从窟窿里掉下来,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四喜惊呼道:“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银子,原来是在这里,方观承藏得可真好。” 方夫人面如死灰的看着这一幕,弘历南巡之前,方观承为了收藏府中的银子,特意重新砌了这堵墙,原以为可避过所有搜查,无人能发现墙中秘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弘昼找到,这次可真是完了。 弘昼冷冷瞥了她一眼,道:“留下五人在此处清点,余下的,都随本王去总督府。” 有了巡抚府墙中藏银之中,想要找到总督府的藏银并不是难事,两边清点之下,巡抚府所发现的金银折合银两是十一万五千两,总督府这边则高达二十万两之巨,堪称是近年来贪污最多之人。 行宫中,方观承与汪维神色镇定,他们相信自己藏银这处那样隐蔽,万万不会被人发现了,直至弘昼与四喜回到行宫禀报,方才大惊失色,没了主意。 听完弘昼的回禀,弘历怒极反笑,“好啊,居然想到在墙壁中藏银,朕真不知该夸你们还是骂你们好!” “皇上饶命!”二人满心惶恐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们心知这一次铁证如山,不论说什么都是逃不过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京城里那一位,若是他出面,或许还能有那么一丝回旋的余地。 “如何,终于肯说实话了?”弘历重重一拍扶手,厉声道:“说,你们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二人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他们所做之事说了出来,汪维更供出盐道、粮道大大小小官员贪赃枉法之事,在李侍侥所知的七八名官员之外,又扯出将近十人来,不乏江苏、福建等地的官员,气得弘历浑身发抖,想不到这江南之地,竟有如此黑暗**;亏得他一直认为自己治下吏治清明,不输皇阿玛在世之时,如今方知,只是表面清明罢了,私底下,已是腐烂不堪,若是这一次没发现,还不知会烂成什么样子。 汪维磕头道:“皇上,臣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求您念在臣早些年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饶臣一条性命。” “饶你?”弘历冷笑道:“你们都已经大胆到弑君了,还需要朕饶你吗?” “臣罪该万死,但臣确实是不知皇上身份,否则……”不等他说完,弘昼已是道:“你之前或许不知,但事后呢,本王已经将皇上身份如实相告,你依旧装作不知,唬着本王在杭州城内寻找,另一边则派人去害皇上,若非本王对你有所怀疑,让人去城外搜寻,皇上与皇后便遭了你们的毒手。” “不是,丁荣他们确实不是下官派去的,与下官无关。”汪维话音刚落,丁荣便道:“皇上,小人确实是受了汪大人的命令去助方大人派去的人,他由始至终都知道。” “皇上,丁荣曾因犯过错被罪臣惩罚,所以他对罪臣怀恨在心,如今蓄意冤枉,您切莫相信他所言。”他知道自己这些话未必瞒得过弘历,但谋害帝后之罪是万万不能认的,一旦认下,神仙都难救。 “死不悔改!”弘历冷斥了一句后,勉强按下心中的愤怒,道:“你们在京中的倚仗是何人?” 方观承身子一震,抬起头道:“罪臣等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倚仗,那皆是以讹传讹的流言,信不得。” “是吗?”弘历冷冷一笑,他认定的事情,岂会被方观承三言两语就动摇,停顿片刻,凉声道:“看样子不动大刑你们是不肯招了,不过朕先提醒一句,朕可不会如和亲王那样客气。”说罢,声音倏然一厉,“来人,将他们二人拉下去,交由德海处置,告诉他,只要人不死,由着他怎么折腾,若需人参吊命,也尽管去问御医拿!”此次南巡,德海也跟了来,想不到这次,他这个慎刑司总管还真派上用场了。 “奴才遵旨。”小五应了一声,将面无血色的汪、方二人带了下去,在他们走后,丁荣等人也皆被拖下去处斩,不过弘历遵守了他的诺言,未曾祸及他们家人,也算是留了一丝慈悲。 在被押下去之时,丁荣涩涩道:“其实早在那人逃走的时候,小人们就想过会引来麻烦,但没想到,引来的,竟然是杀身之祸。” 弘历听到他这句话,疑惑地道:“逃走,谁逃走了?” 丁荣如实道:“皇上之前下山与小人等厮杀之时,曾有一人装死趁乱逃离,想来就是他报信知会的王爷。” 弘昼满脸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本王并未接到报信,乃是派人沿途追查,方才发现的踪迹。”说着,他将目光望着四喜,“在皇上归来之前,可有人前来行宫报信?” 四喜想了想,摇头道:“奴才吩咐了底下的宫人,让他们随时留意情况,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来报信,奴才一定会知晓,但奴才并无任何印象。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丁荣见他问自己,极为肯定地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清点之时,确实发现少了一人,若他没有来报信,就是贪生怕死,独自逃走。” “不会。”弘昼想也不想便道:“本王派去的那些侍卫,皆是本王使了多年的人,忠勇过人,断不会独自逃走。” “事情既已过去,无谓再追究,将他们带下去吧。”随着弘历的挥手,这十几人被一齐押出去,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习箭归来的永璋与永珹看到,永珹好奇地唤住其中一名侍卫道:“这些都是什么人,要押去哪里?” “回四阿哥的话,这些人罪大恶极,奴才们奉皇上之命,将他们押出去处斩!” ... 第一千两百一十三章 失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听到这句话,永珹尚未如何,永璋已是惊得几乎跳起来,“皇阿玛之命?你是说皇阿玛回来了?” “是,王爷护着皇上与皇后娘娘一起回来。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侍卫的答话令永璋脸色难看无比,他与高斌一起杀了那个报信之人,以为弘历被困孤山,必死无疑,没想到他竟然平安归来。 永珹见他这副模样,讶然道:“三哥,你怎么了?” 永璋回过神来,赶紧挤出一丝笑容,“皇阿玛离开了几日,我很是挂念,正想着皇阿玛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就在了,实在有些惊讶。”不等永珹再问,他已是道:“走吧,咱们一道去给皇阿玛请安。” 永珹欣然答应,二人进了大殿后,果见弘历端坐在上面,与永珹的欢喜不同,永璋心中充斥着复杂与矛盾,既有一些欣喜,又有一些失望。 他并非全无良心之人,自从杀了那护卫之后,心里就因为背负着“弑父”的罪恶感,而一直惴惴不安;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弘历活着,因为只有弘历死了,他才有可能继承皇位,一旦登上帝位,不止苏氏坐享太后之尊,他们母子更可手握大权,执掌天下。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弘历安然归来,意味着一切又回到原点。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在与永珹一起行过礼后,永璋恭敬地道:“儿臣与四弟数日未见皇阿玛,甚是挂念,不知皇阿玛与皇额娘可都安好?” 弘历与瑕月被困孤山之事,在行宫中里仍是一个秘密,除了凌若与几个心腹宫人之外,便无人知晓,永璋自然也就故作不知。 “朕与皇后皆好。”弘历对永璋的孝顺很是满意,永璋虽然在几个儿子中,资质不算出色,也曾几次顶撞过他,但那几个顶撞多是出于孝道,所以他并不计较。殊不知,就是这个儿子,险些令他被困死在孤山上。 永珹开口问道:“皇阿玛,儿臣听侍卫说,那十几个人罪大恶极,您下旨将他们处斩,他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一下子杀这么多人,不能饶他们性命吗?” 弘昼在一旁道:“四阿哥有所不知,这些人意图谋害皇上与皇后娘娘,罪无可恕,皇上饶过他们的家人,已是法外开恩。” 永珹骇然色变,急忙道:“谋害皇阿玛与皇额娘?他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永璋亦装模作样地问道:“皇阿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皇阿玛自会处理,你们不必担心。”不等永珹再言,弘历已是道:“放心,皇阿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存不轨之人。” 永璋知道弘历这句话并非针对自己,却仍是听的心惊肉跳,在与永珹一起退出大殿后,借口离去,旋即悄悄去见了高斌。 后者也刚刚得知弘历归来的消息,一脸痛恨地道:“竟然让他与那妖女皇后脱身,真是苍天无眼。” 永璋紧张地道:“我刚才看到皇阿玛将许多人推去斩首,你说他会不会发现咱们的事,万一真让他查到,他一定不会饶过咱们的,这……这可怎么办?” 高斌初时也有些慌张,不过他的城府比年仅十五岁的永璋要深许多,稍一思忖便冷静下来,道:“三阿哥不必太过担心,那件事咱们做的很干净,也不曾被人看到,只要你不说,臣不说,皇上又怎会知道。” 永璋想想也是,待得平静下来后,他又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高斌有些不甘地道:“既然皇上已经归来,咱们只能暂且按兵不动,以后再慢慢寻时机,来日方长,臣相信,一定会有成事之时。” “也只能这样了。”与这句话一同出口的,还有微不可闻的叹息,若说永璋之前是被高斌诱惑着害死了报信的侍卫,那么现在,权位的诱惑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难以拔除。 若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就算高斌不在,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与今早相同的决择。 在他们商量之时,大内侍卫已是奉了弘历之命,去封万花楼,并将林嬷嬷打入大牢,至于乔雁儿则带到行宫。 乔雁儿不知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随侍卫来到行宫,当她看到端坐在龙椅上的弘历时,既惊又喜地道:“四爷,您怎么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宫人便斥道:“大胆女子,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听得这话,乔雁儿顿时愣在了那里,不敢置信地指着弘历道:“您……您是皇上?”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朕长得不像皇上吗?” 乔雁儿回过神来,赶紧跪下,惶恐地道:“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她又磕头道:“民女不识圣颜,多有不敬,请皇上恕罪!” 弘历笑一笑,抬手道:“不知者不怪,起来吧。” 待得乔雁儿小心翼翼地起身后,弘历道:“朕已经下令封了万花楼,将林嬷嬷打入大牢,与万花楼勾结的官员,朕也会一一严惩,你以后不必再担心了。” 在弘历说话之时,小五已是捧了一盘银子来到乔雁儿身前,细声道:“这些是皇上赏给乔姑娘的,足够您回到家中,好好过日子了。” 乔雁儿怔怔看着那些银子,过了一会儿,她用力摇头道:“民女能够脱离苦海,保全清白,皆托皇上之福,皇上待民女恩重如山,民女又怎敢再收皇上的银子。再说……当如皇上救民女那日所言,民女早就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到哪里去。” 说到此处,她忽地朝弘历磕头道:“自从民女父母逝后,只有皇上与夫人待民女好,为了救民女,甚至甘愿被知府大人关入牢中,这份恩情,民女矢志不忘。”顿一顿,她又道:“当日,民女曾说过要留下侍候夫人,皇上也同意,还请皇上允许民女继续侍候夫人,以报您与夫人的大恩。” ...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 弘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历怜惜地看着底下悲苦无依的女子,轻叹道:“朕知你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但天下并非都是狡恶不善之人,你心地善良,当能遇到如意郎君。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乔雁儿怆然摇头道:“只怕遇到的是豺狼君,民女怕了,真的怕了,宁愿这一世都不嫁人。”说着,她再次叩首,哽咽道:“求皇上垂怜。” 弘历正凝视半晌,叹然道:“罢了,你既有不嫁之心,往后就留在这行宫中侍候吧。” 乔雁儿欣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旋即小声问道:“皇上,夫人她在行宫中吗,奴婢想去给她磕个头。” “皇后身子不适,正在内殿歇息,你不要去扰她,至于要做的差事,四喜自会给你安排,下去吧。” 在将乔雁儿打发下去后,弘历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方才折身去了内殿看望瑕月,刚一进去,便听到瑕月咳嗽的声音,锦屏刚刚侍候完瑕月喝药,看到弘历进来,连忙屈身行礼。 弘历在床榻边坐下,试了一下瑕月额间的温度后,皱眉道:“怎么吃了药还是这么烫?这些御医是怎么治的病,四喜,去将方简他们传来。” 瑕月连忙拉住弘历,哑声道:“臣妾才刚喝了两贴药,就算是神丹妙药,也没那么快起效的;再说,臣妾现在已经舒服一些了,相信很快就会没事。” 听得她这么说,弘历稍稍放下心来,望着瑕月憔悴的面容,涩声道:“这次真是辛苦你了,要你陪朕受这么多苦。” 瑕月柔柔一笑,握了他的手婉声道:“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臣妾说过,只要能与您在一起,再多困苦艰难,臣妾也甘之如饴。” 弘历回以一笑,神色越发温柔,“所以朕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得温存片刻后,瑕月道:“臣妾听齐宽说,皇上将方观承、李侍侥等人皆给抓了起来,臣妾记得雁儿说过,万花楼在京城也有人,他们可曾说出此人?” “还没有,不过朕已经将他们交给德海,以德海那些个刑讯手段,早晚可以迫他们供出那人。另外,朕刚刚见过乔雁儿了,万花楼被封,她又无家可归,想继续留在你身边做事,朕已经答应了,不过朕知道你使不惯新人,所以把她交给四喜调教,以后让她做一些粗使的差事。” 瑕月心中微动,笑言道:“雁儿虽是初来,但臣妾与她颇为投缘,且她又机灵聪敏,就让她来臣妾身边做事吧。” 弘历点头道:“既然是你的意思,那晚一些朕让四喜带她过来。” 正说话间,小五快步走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德总管来了,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知道了,让他去正殿候着,朕过会儿就来。”在小五下去后,瑕月道:“德海求见,想必是为了方观承等人的事,皇上您赶紧过去吧,臣妾这里有锦屏他们侍候着呢。” 弘历柔声道:“但是朕想多看你一会儿,若是可以,朕愿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你。” 瑕月轻啐道:“皇上何时变得如此会哄人,这张脸您看了二十余年,怕是早就厌弃了,更不要说臣妾如今年岁渐长,不复当年姿容。” “不会!”弘历神色肃然地道:“皇后待朕一片真心,愿与朕同生共死,这份情意,朕当视若瑰宝,一世珍藏。至于姿容……”他抬手抚过瑕月的眉眼,一字一句道:“青春妍丽固然好,但在朕眼里,永不及皇后一片真心;所以,也请皇后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好吗?” 瑕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甚是感动,哽咽地点头道:“好,臣妾以后都不说了。” 弘历点头,待得瑕月躺下睡着之后,他方才去了正殿,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德海正等在殿内,弘昼也在,看到他进来,皆躬身行礼。 弘历在龙椅中坐下后,凉声道:“他们说了吗?” 德海眸中掠过一丝得意,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汪维与方观承已经招了,他们供出了京中那人,但并不是京城,而是……盛京!” “盛京?”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道:“可是盛京将军弘晌?” 盛京也即奉天府,是龙兴之地,自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之后,盛京便改为留都,设有户、礼、兵、刑、工五部,各部设侍郎,置内大臣为总管,顺治三年,改内大臣为镇守昂邦章京,之后又改为盛京将军。 弘历是个念旧情之人,他继位后,为了让爱新觉罗家族的宗室子弟都过上好日子,便从伯父允禔十多个儿子中,选择了第十三子弘晌予以提拔,让他到龙兴之地的盛京任将军,对其恩宠有加。 盛京一地,以盛京将军地位最尊,所以德海一说盛京,弘历便想到了弘晌,不过他心里并不愿这个猜测成真;然,往往越是不愿的事情,越是易成真。 德海低头道:“皇上圣明,正是大将军。”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顾念手足之情,对弘晌百般优待,结果弘晌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他,真是能耐! 弘历寒声道:“立刻派人去盛京,将弘晌押解至杭州府来见朕。” 不等四喜下去传旨,弘昼已是道:“皇上且慢,臣弟有话要说。” 弘历面色阴冷地道:“怎么了,你想为弘晌求情?” 弘昼连忙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所以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他的话令弘历露出不解之色,“有何蹊跷,难道你认为汪、方二人所言非实?弘晌并非主谋之人?” 德海见弘历目光望过来,急忙道:“启禀皇上,和亲王,奴才将他们二人分开审问,但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皆一口咬定说他们背后那位人物便是大将军,奴才以为,此话应该可信。” “臣弟并非怀疑汪方二人所言不实,而是疑惑,弘晌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内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历冷哼一声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银子,朕已经封了他为大将军,又让他掌管奉天一地,他竟然还不满足,勾结汪维等人,护着这万花楼在杭州府中胡作非为,简直就是该死!” “皇上,臣弟刚才去了万花楼一趟,原本只是循例去看看,结果却有了意外的收获,那里的女子,尤其是一些花魁红牌,除了在万花楼中接客之外,经常会出入各处官员的宅院,且不止于杭州府。” 弘历冷言道:“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去青楼,便召一些烟花女子来宅子里寻欢作乐,这个算盘打得倒是真好。” “但皇上可知,每次她们去之前,林嬷嬷会嘱咐些什么吗?” 他这句话令弘历一怔,疑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嘱咐她们打听地方或是朝廷的事。另外,臣弟查过万花楼的帐目,不错,万花楼这几年生意甚好,确实赚了许多银子,一年下来,甚至可盈余几十万两银子,但万花楼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贿赂杭州府各地大小官员,而每一次出手,少则几千两,多则几万两,那么多官员加起来,也足有几十万两了,换而言之,万花楼根本没有多少银子给弘晌,臣弟算过,至多只有几万两,也就是说,弘晌所得比方观承还要不如,既是这样,他为何还要费这么大力气护着万花楼?若换了是臣弟,若知自己所得还不如一个巡抚,必须咽不下这口气。” 弘历自盛怒之中冷静下来,拧眉道:“你是说……这件事并非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弘昼极其肯定地道:“除非弘晌不知自己所得少于方观承等人,否则必有内情。” 弘历微一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德海,“除了弘晌之名,他们还说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才一听他们供出弘晌,便立刻来禀告皇上,其它事情还未及问。” “立刻去问,一定要让他们将所知事情全部拷问出来。”得了弘历的话,德海急忙下去,待得殿门关起后,弘历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道:“还有什么事吗?” 从昨日开始到现在,他就不曾阖过眼,再加上之前几夜又一直睡在牢房中,难以安眠,撑到现在,已是连呼吸都觉得累。 弘昼犹豫片刻,摇头道:“没什么事了,皇上辛苦数日,赶紧去歇一会儿吧,以免伤了龙体。” 弘历苦笑道:“朕倒是想歇,可朕只要一想到,这江南一地,有如此多贪赃枉法的官员,朕就睡不着;江南如此,其他地方,只怕也是差不多。” 弘昼拱手道:“只要皇上有心整肃吏治,臣弟相信,定可令吏治重复清明。” “希望如此。”如此说着,弘历抬起眼皮看了弘昼一眼,道:“有什么事便说吧,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 弘昼低头道:“启禀皇上,臣弟记着丁荣之前说过话,所以去各城门处问了一番,结果有一处的城门官与臣弟说,今儿个城门刚开之时,确有一人匆匆忙忙入城,此人自称是臣弟的护卫,因臣弟当时已经下令不许人出入,而此人又拿不出腰牌,所以起了一番冲突,之后他摆脱了城门官逃入城中,不知去向。他们怕被责罚,所以不曾上报。 弘历拧眉道:“这么说来,丁荣没有胡说,确有人逃出他们的追剿,进到杭州府报信,但不知道为何,那名护卫最终没有来到行宫?” “是,臣弟问知此事后,曾问底下护卫衙差,皆说不曾见过此人,他入城之后,就仿佛凭空消息了一般。” 弘历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道:“会否是丁荣派来的人,悄悄杀了此人?” “臣弟也想过,但是各城门的城门官皆说从臣弟下令到迎回皇上之前,只有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出入;而且丁荣当时也说,没有派人追入城中,另外,一直到现在,城中都不曾发现尸体。” “会否是汪维等人所为?”面对弘历的询问,弘昼摇头道:“在这件事之前,臣弟已经盯住了汪维,他身边一直都有臣弟的人监视着,方观承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至于李侍侥则被关在牢中,所以他们几个应该都做不了手脚,所以,臣弟怀疑……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人不愿皇上归来,所以暗中杀了或绑了这名护卫,否则不会至今没有音信。” 弘历徐徐点头道:“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说通了,可有怀疑的人?” “没有,臣弟将所知之人皆想了个遍,始终想不出有何人会对皇上不利。”弘昼凝声道:“可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在,难保他什么时候又会对皇上不利,实在是一个隐患。” 弘历沉默半晌,道:“此事就交给你追查,在有确切消息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臣弟遵旨。”在弘昼答应后不久,德海走了进来,在行了一礼后,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方观承……他……” 弘历拧眉道:“他怎么了?” 德海紧张地盯着自己脚尖,小声道:“他受不住刑……死了!”说罢,他急忙跪下,惶恐地道:“请皇上恕罪!” 弘历面色阴沉地盯了他道:“朕是怎么吩咐你的?” “奴才记得,因为方观承之前曾受过杖刑,奴才一直都很小心,只用钢针刺他的手指,早前还特意灌了一碗参汤给他,哪知他身子这么弱,居然受不住痛猝死,等奴才发现想要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没用的东西!”见弘历发怒,德海越发害怕,不停地磕头请罪。 弘历缓了口气,冷声道:“可有问出什么来?” 德海连忙道:“回皇上的话,方观承临死之前说,他与汪维等人皆是受了大将军的拉拢,方才维护原本不甚起身的万花楼,至于大将军为何要这么做,他们实在不知,至于汪维的供词也基本相同,瞧着……不像撒谎。” “上了人家的贼船,却不知这船要驶去何处,真是两个蠢材。”弘历怒骂一句,挥手示意德海退下,后者如逢大赦,赶紧退出大殿。 ...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 前朝内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紧紧关起的殿门,弘历道:“看来只能将弘晌抓来询问了。”话音刚落,忽地心中一动,脱口道:“不对,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弘昼亦想到了,接话道:“皇上可是指万花楼的老bao林氏?” 弘历抚掌道:“不错,正是此人,汪、方二人是因为弘晌方才与万花楼有了联系,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林氏与弘晌便已经有了联系,且应该关系非浅。” 弘昼当即道:“既是这样,臣弟这就去牢中审问林氏。” “你也累了一日,就不要奔波了,此事交由四喜去办吧。”随着弘历的吩咐,四喜立刻赶赴行宫,他回来时并未带回任何消息,因为在他去之前,林氏已经在牢中自尽,无从问起。 弘历抚额道:“看来咱们找到了人,只是她一死,线索断了,看样子只有将弘晌抓回来了。” 弘昼想一想道:“臣弟以为此法不妥,一来,弘晌是皇上的叔伯兄弟,皇上仁厚,一直善待他们,如今只凭汪维一人的供词便将他抓来,只怕会在宗室之间引起纷争;二来,虽然汪维等人已经被抓,但他们说到底,只是一枚卒子,知道的并不多,弘晌很可能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同谋,若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怕后患无穷。” 弘历微眯了双眼,道:“这么说来,你是想不打草惊蛇,暗查此事?” 弘昼依言道:“是,臣弟认为只有将他们一举成擒,方才能够永绝后患。” 弘历思索片刻,道:“也罢,就依着你的话去做吧,将所有与此有关之人,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对于弘晌,弘历已是深恶痛绝,他顾念兄弟之情,登基之后,对他百般优待,封他为盛京将军,让他掌管大小事务,说一句执掌盛京百姓生杀大权也不为过,可是他却勾结官员,逼良为娼,弄出万花楼这棵摇钱树,贪赃枉法,行不轨之事,实在不值得他再念兄弟之情。 随着弘昼的退下,事情暂告一段落,但对于江浙官员来说,惶恐才刚刚开始,从第二日起,就不断有官员被带入行宫,进了之后,不是被下旨处斩就是被押入大牢,寒窗十年苦读辛苦挣来的顶戴,在这一天化为乌有,不少人后悔莫及,但已经来不及了,弘历是铁了心要整肃吏治,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枉法之徒。 在江浙官场风雨摇晃,人心惶惶的时候,乔雁儿来到了瑕月身边侍候,瑕月本就是染了小风寒,未过几日便痊愈了,她与乔雁儿似乎真的很投缘,让乔雁儿留在身边侍候,一应待遇皆与锦屏、齐宽等人相同。 这日,夏晴带着永瑆来看永璂,望着乔雁儿奉命下去沏茶的身影,她笑道:“这个妮子倒是有福气,能得娘娘的眼缘,一来便得以在您身边侍候,来日,若得您指婚,或许还能嫁个官宦人家,也算是补了她前半生的坎坷。”乔雁儿的来历,行宫中的人皆已经听说了,对她甚是同情。 瑕月抱着永璂笑而未语,待得乔雁儿奉茶上来时,瑕月看到乔雁儿手掌红了一块,切声道:“这是怎么了?” 乔雁儿羞涩地道:“都怪奴婢没用,笨手笨脚的,不小心烫了手。” 瑕月温言道:“让锦屏带你去擦些药,以免起泡,另外,前几日苏州织造送来一些料子,你待会儿与锦屏他们一起去挑些来做几身衣裳。” 乔雁儿扯一扯衣角,有些拘谨地笑道:“多谢主子,不过姑姑给了奴婢好几身衣裳,奴婢够穿了,不必再浪费料子。” “傻丫头。”瑕月拉了她的手笑道:“你既是本宫身边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本宫的脸面,锦屏将衣裳给你,是应个急,瞧瞧,这衣裳都旧的褪色了,丝线也勾了出来,穿出去不仅让人笑话,本宫也脸上无光。” “可是……”乔雁儿待要再说,夏晴已是笑道:“既然是娘娘赏你的,你就好生拿着吧。”见她这么说,乔雁儿不再推辞,道了声谢后,与锦屏一起下去挑料子。 待得她们下去后,瑕月将永璂交给奶娘抱下去,永瑆很喜欢这个十二弟,摇摇摆摆地也跟着离开。 瑕月端茶抿了一口,忽地道:“惠妃以为,雁儿这个人如何?” 夏晴一怔,旋即道:“她才来了几日,臣妾与她接触又不多,说不上知根知底,不过眼下看来,倒还勤快,也不是嘴碎之人,算是不错了。” 瑕月笑一笑,道:“雁儿与本宫说,她自幼家贫,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很是辛苦,按理来说,她做惯了事情,端茶递水之事,应该是再习惯不过了,可是来了本宫身边几日,却经常打碎碟子,弄伤自己,笨手笨脚,倒像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夏晴与瑕月相识多年,知道她每一句话的背后皆有用意,蹙眉道:“娘娘可是怀疑雁儿?”待瑕月点头后,她又道:“或许是雁儿初来行宫,不习惯此处的环境,再加上心中紧张,所以才会如此。” 瑕月缓缓抚过杯沿,凉声道:“当日被困在牢中时,本宫曾摸到她的手,双手柔软细腻,没有一点茧子,惠妃以为,这也不值得怀疑吗?” 这一次,夏晴没有再说话,一个出身清贫,自幼操持家务之人,其手中,必然会留下常年劳作的茧子,可是乔雁儿没有,显然她并非如自己所言的那样;只是,她为何要对瑕月撒谎? 这个问题,夏晴久思不解,逐道:“娘娘既然疑她所言不实,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加以重用?” “若她真有异心,与其放任她在皇上身边兴风作浪,倒不如安置在本宫身边,至少本宫可以看着她;另外,本宫已经让齐宽暗中调查她的情况,看她之前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千方百计留在行宫中,又有何目的。” “那就好。”夏晴应了一句,摇头道:“臣妾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受万花楼迫害的可怜女子,没想到她也满口谎言,不可相信。”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 突如其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正欲言语,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胡氏,在朝瑕月行了一礼后,她望着夏晴半开玩笑地道:“本宫刚才听惠妃在说什么满口谎言,不可相信;莫不是在说本宫吧?” 自从叶赫那拉氏一族被抄家流放,瑕月又说已设法对付冷宫中的魏静萱后,胡氏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永玤之事,她正在慢慢放下。 夏晴起身行礼,笑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臣妾是在说乔雁儿呢。” 胡氏惊讶地道:“从万花楼逃出来的那个女子?她怎么了?” 待得听夏晴复述了之前的话后,胡氏沉吟道:“其言不实,若非有苦衷,便是其心不正;娘娘之前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瑕月摇头道:“本宫若见过,一定会有印象,但这女子,确实从未曾见过,乔姓,更是从未接触过。” “既是这样,就只能等齐宽那边的消息了,希望能够查出端倪来,否则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实在是难以安心。”说罢,她不放心地道:“娘娘您可得提防着些,以免着了她的当,可惜臣妾家人皆在京城,对于江浙一地,鞭长莫及,难以追查。” 瑕月和颜道:“本宫明白,贵妃无需介怀。” 随后几日,江南官场一直处于惶惶不安之中,而齐宽亦奉了瑕月的话,在万花楼附近查访乔雁儿的来历,这一查之下,果然让他查出问题来。 暖阁中,瑕月蹙眉道:“你说有人看到乔雁儿与一个男子共同走进万花楼?” “是,那是一个倒夜香的老婆婆,她一早经过万花楼,看到一男一女走了进去,依着她的形容,十有八九就是乔雁儿。” 瑕月沉吟道:“这么说来,乔雁儿是在清醒状态下进的万花楼,那张卖身契也是她自愿按下的手印,而非她所言的林嬷嬷趁她昏迷,强行按了手印。” 齐宽垂目道:“这个奴才不敢肯定,毕竟老婆婆并未进到万花楼。” 瑕月起身在暖阁中缓步走着,凉声道:“也就是说,乔雁儿从一开始就在撒谎,林嬷嬷才是那个说实话的人。”沉默片刻,她道:“与她一起的那个男人查到了么?” “他们是三个余月前突然出现在杭州府的,在此之前的事情,无人知晓,乔雁儿也从未与万花楼的人提过;至于乔雁儿说的老家,奴才已经使银子请人去问了,不过一来一回,怕是要不少时间。” 瑕月冷笑道:“继续查,一定要把她的底给本宫挖出来,本宫倒要看看,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嗻!”齐宽准备离去时,看到瑕月面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道:“主子您脸色不太好看,可是凤体不适?” 瑕月揉一揉额头道:“没什么,就是这几日经常做恶梦,睡得不太踏实。” “可要传太医看看?”面对齐宽的话,瑕月摆手道:“不必了,只是偶尔恶梦罢了,不打紧,去做你自己的事吧,若是银子不够,就与本宫说。” 齐宽依言退下,在随后的日子里,他遣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去乔雁儿老家,但一直都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这段时间里,瑕月做恶梦的情况越发严重,几乎每夜在恶梦中惊醒,随后便精神紧张,无法入睡,长此下来,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令弘历甚是忧心,太医看了几次,除了开一些宁神静气的药,让瑕月不要多思之外,便再无它法。 这日早朝过后,弘历来到内殿看望瑕月,在说了一番话后,他怜惜地道:“锦屏说你昨夜一直都没阖眼,趁着这会儿没事,睡一会儿吧。” 瑕月摇头道:“臣妾不困。”日复一日的噩梦令瑕月开始有些抗拒入睡。 弘历抚着瑕月乌青色的眼下,柔声道:“瞧瞧你这样子,还说不困,放心,朕在这里陪着你,有朕在,那些妖魔鬼怪近不了你的身。” 在他的劝说下,瑕月勉强点头睡下,初时呼吸时缓时急,眼皮一直颤动,难以入睡,直至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睡着,呼吸亦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弘历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如之前所说的,一直陪在瑕月身边,过了一会儿,殿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乔雁儿捧着一碗药推门走了进来,正欲说话,看到瑕月闭目躺在榻上,赶紧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轻手轻脚地将药搁在长几上,随后朝弘历行了一礼,轻声道:“皇上,这里有奴婢守着就行了,您……” 不等其说完,弘历已是摆手道:“无妨,朕就在这里守着皇后。” “您待主子真好。”如此说着,乔雁儿叹然道:“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主子总是噩梦不断,有时候奴婢看着主子明明困极了,却无法入眠,心里实在难受,太医开了那么多药,却一些用处也没有。” “皇后一定会没事的。”弘历紧一紧握在掌中的纤手,旋即道:“你在皇后身边做事也有一段日子了,可还习惯?” 乔雁儿有些惶恐地道:“多谢皇上惦念,主子待奴婢很好,就是奴婢一开始笨手笨脚的,弄坏了不少东西,幸好主子宽厚,从不责骂奴婢。” “那就好,能入皇后眼缘是你的福份。”如此说着,弘历又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乔雁儿还未来得及答应,便看到原本睡着的瑕月睁开了双眼,她连忙惶恐地道:“奴婢该死,惊醒了主子。” 瑕月没有理会,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并且起身走至其身前,她这个模样令乔雁儿越发惶恐,极力垂低了头小声道:“奴婢知错,请主子……” “恕罪”二字未及说出口,脸上便重重挨了一下,力气之大,打得乔雁儿跌倒在地,后者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不敢言语。 弘历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瑕月再次扬起的手掌,道:“雁儿只是无心之失,训她几句也就是了,何必如此。” 瑕月脸色难看地道:“这个贱婢胆敢当着臣妾的面勾引皇上,何来无心二字?!如此行为实在是无耻至极,就算将她打死也不为过!” 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 性情大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愕然道:“瑕月你在胡说什么,雁儿何时勾引过朕?” 瑕月用力挥开他的手,冷声道:“臣妾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吗?皇上这样护着她,难道是受了她的诱惑吗?” 弘历一时大意,雁儿已是又挨了一掌,他连忙再次抓紧瑕月的手,“雁儿不过是答朕几句话罢了,根本没有引诱之事,你莫要胡思乱想。”说罢,他对跪在地上委屈落泪的雁儿道:“你且先下去。” “不许走!”瑕月厉声喝止,乔雁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小声道:“主子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引诱皇上。” 瑕月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忽地脸上露出一丝惶恐,紧接着化为狰狞之色,指着乔雁儿道:“你这个狐狸精,本宫不会让你迷惑皇上的,来人!” 齐宽与锦屏听到喊声走了进来,未等他们行礼,瑕月已是厉声道:“立刻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二人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锦屏,在她看来,乔雁儿极得瑕月喜欢,但凡有好的东西,总是不忘乔雁儿一份,如今却突然说要将其乱棍打死,实在匪夷所思;齐宽倒是好一些,毕竟他知道瑕月对乔雁儿一直有所怀疑,但事情还未查明,瑕月怎么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弘历见她越说越过份,喝斥道:“皇后!朕已经说了雁儿未曾有任何不逾之举,你何以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因为她该死!”瑕月激动地道:“若不杀了她,她就会害我们,所以她必须死!” 弘历紧紧拧了双眉道:“你在胡说什么,雁儿怎么会害我们,皇后你是不是病了?”说着,他伸去欲去试瑕月的额头,却被后者一掌挥开,尖声道:“臣妾没有病,是皇上不相信臣妾的话,您说过,您这辈子都会相信臣妾,可是现在,您却为了这个贱婢处处指责臣妾,她究竟……” “够了!”弘历面有不悦地打断了瑕月的话,冷声道:“雁儿并未犯错,皇后责骂几句也就是了,没必要闹出人命来。” 一向温和明理的瑕月,在这件事上却极为倔拗,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她是狐狸精,留下来必会为祸大清,一定要死。”说着,她再次道:“还不赶紧将她押下去?!” “不要!”乔雁儿用力磕头,垂泪道:“奴婢冤枉,求主子开恩饶命!” 面对她的哀求,瑕月无动于衷,只催促着齐宽等人将她拖下去,见她不肯听劝,一意要乔雁儿的命,弘历越发不悦,对四喜道:“你将乔雁儿带下去,不要让她有事!” “不行!”瑕月虽极力反对,但弘历始终为一国之君,四喜最终带了乔雁儿离去,待得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弘历拧眉道:“瑕月,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为何尽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莫说是雁儿没有引诱朕,就算真有,也罪不致死。” “她该死!”瑕月厉声否决着弘历的话,“她从一开始就用心不善,刚才还骚首弄姿想要迷惑皇上,留着她,早晚会闹出事来。” “朕都说了没有,为何你就是不信!”弘历有些气恼地道:“当初将她留在行宫中你也是同意的,还说她与你投缘,留在身边侍候,结果才多少日子,就莫名其妙地说她用心不善,要取她性命,哪有这样的道理?!” “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好。”瑕月有些神经质地道:“臣妾刚才梦见她化做一头狐狸迷惑皇上,败了大清江山,还……还害死咱们的孩子,这样的妖孽祸水,岂可留在皇上身边。” “那只是一个梦罢了,岂能尽信。”弘历话音未落,瑕月已是激动地道:“可是臣妾刚一醒来,就见她引诱皇上,这是臣妾亲眼所见,难道会有假吗?” “你……”弘历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从未见瑕月如此不讲理过,无奈地道:“罢了,朕暂时不想与你争这个,你好生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他大步离去,一路回到平日处理朝政的勤心殿,乔雁儿正随四喜等在殿外,看到弘历过来,连忙行了一礼,怯怯地道:“皇上,主子她怎么样了?” 弘历有些疲惫地道:“这段时间你暂时在勤心殿侍候,等皇后心情好些了再回去。” 乔雁儿低低应了一声,旋即红着双眼道:“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不进来,就不会惹主子生气,也不会让皇上为难,奴婢该死。” “与你无关,皇后她……”弘历摇摇头,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做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弘历进殿后,乔雁儿不安地道:“喜公公,皇上不会有事吧?” 四喜摇头道:“应该没事,只是皇后娘娘……她并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怎么今日会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瑕月与弘历因为乔雁儿争执之事,很快便传遍了行宫,夏晴与胡氏得悉后,皆是惊的不得了,她们听瑕月说过对乔雁儿的怀疑,但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便当着弘历的面说要将其处死,实在有失妥当,也不像瑕月素日的所为。 二人满腹问地赶到瑕月所在的内殿,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齐宽与锦屏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看到胡氏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胡氏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道:“这是怎么了?” 齐宽苦着脸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之前带走了乔雁儿,主子为着这件事,现在还在生气,砸了好些东西。” 锦屏插话道:“还逼着奴婢们去将乔雁儿带来,可她是皇上带走的,当时又闹得那么僵,奴婢实在不敢去勤心殿要人。” 听得这话,胡氏二人心中的惊讶更甚,瑕月心思细密,甚少将喜怒形于表面,怎么这次如此失态。 在示意齐宽他们退下后,二人推门走了进去,一进殿,便看到满地的狼籍,到处都是碎瓷片,瑕月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椅中。 待得行过礼后,夏晴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娘息怒,小心凤体。” 瑕月冷冷盯着她,寒声道:“息怒?皇上如此护着那个贱人,你要本宫怎么息怒?”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无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待要再说,胡氏已是开口道:“娘娘之前不是说在未曾查明乔雁儿用意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吗,何以这次……” 瑕月豁然起身,眸光冷厉地道:“她勾结皇上,意图祸害大清,本宫岂能再由着她胡作非为,可恨皇上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否则本宫早已取了她的性命。” 胡氏虽知瑕月因乔雁儿一事与弘历起了争执,具体内容却不清楚,听得这话,诧异地道:“祸害大清?娘娘已经查明她的来历与用心了吗?” 瑕月咳了几声道:“还用查什么,本宫已在梦中预见了她的所为,这个人,一定要除!” 胡氏与夏晴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之色,胡氏道:“娘娘,那只是一个梦罢了,当不得真。” “不,那就是真实的未来。”瑕月肯定的说着,旋即望着胡氏道:“怎么,连你们也不相信本宫?” 胡氏见其面色不善,忙道:“臣妾并非此意,只是单凭一个梦便说乔氏该死,只怕难以服众,皇上那边也不会答应;还是……等找到证据之后,再订乔氏之罪吧。” “不行!”瑕月豁然起身,声色俱厉地道:“多留她一天,便多一份危险,本宫现在只要一闭眼,就看到她与皇上一起坐在满地尸骨之上饮酒,永璂……也在那群尸骨之中,好可怕。”顿一顿,她道:“一定要在大祸酿成之前绝了这个祸患。”停顿片刻,她又道:“你们既是来了,就随本宫一起去劝皇上,让他莫要再受乔氏之惑。” 见瑕月欲走出去,夏晴忙拦住她,道:“娘娘,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之后再说吧。” 虽然夏晴已是尽量放缓了语气,仍是触怒了瑕月,冷声道:“说来说去,你依旧不相信本宫,觉得本宫所见不实!” 胡氏微一皱眉,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娘娘或许是太过在意乔雁儿再加上身子疲累,才会做那样的梦;恕臣妾直言,就算乔雁儿当真居心不良,也不可能迷惑皇上,惑乱这几代帝王铸下的大清基业。” 夏晴趁势道:“是啊,娘娘,您将心情放宽一些,自然就没事了。” 瑕月喃喃道:“不,不是梦,那是真的,本宫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说到后面,她已是变得极其激动,原本秀美的脸庞变得狰狞而恐怖。 胡氏二人又试着劝了几句,皆无法劝动瑕月,反而遭了斥责,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出来,待得关起殿门后,夏晴忧心忡忡地道:“娘娘,您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的情形不太对,她似乎将梦当成了现实,而且任咱们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胡氏颔首道:“本宫也看出来了,之前皇后娘娘就噩梦连连,精神不济,如今又不分梦与现实,本宫在想,娘娘她……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病?” 夏晴也是一样的想法,道:“方太医与宋太医都在行宫,不如请他们来给娘娘看看吧?若真有病,也好及时医治。”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方简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待得上前询问后,方知是弘历遣其过来,显然弘历对瑕月的反常亦起了怀疑。 方简拱手道:“若二位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进去为皇后娘娘请脉了。” “慢着。”胡氏开口道:“皇后娘娘如今情绪不稳,只怕她不会轻易让你请脉。” 听得这话,方简犯起难来,望闻问切之中,切脉是最为关键的,若不能诊其脉象,实在难以确知其是否患病,更不要说患的是什么病。 胡氏想了一会儿,眸光一亮,道:“有了,你随本宫一道进去。” 见胡氏等人再次进来,瑕月冷声道:“你们还来做什么?” “臣妾出去之时,恰好碰到方太医,想起刚才娘娘有几声咳嗽,便请他来帮娘娘看看,以免染了风寒。”不等瑕月说话,她又道:“听方太医说,最近江浙一带因为天气较往年寒冷,许多人感染风寒,大人倒还好,就是苦了那些孩子,年纪幼小的一旦被传染,就整夜啼哭,往往要医治多日方才有所好转。” 听得这话,瑕月面色稍缓,道:“本宫没有感染风寒。” 方简趁机道:“风寒之症,初时往往只有几声咳嗽,让人以为没有大碍,但事实上已是处于病发之中。” 夏晴接过话道:“是啊,为免十二阿哥受染,娘娘还是让方太医看看吧。” 在他们的劝说下,瑕月终于点了头,伸手让方简为其诊脉,后者隔着绢帛帕子诊了许久方才收回手,躬身道:“娘娘因为最近体虚,所以有风寒侵体之像,但并不严重,待臣为娘娘开几服药,按时服下便没事了。” 待得退出内殿后,夏晴急忙道:“方太医,皇后娘娘怎么样,是不是得病了?” 方简拧眉道:“臣仔细为皇后娘娘把过脉,除了身子虚弱,心火有些旺盛之外,并无其他病症。” “这怎么可能。”夏晴有些激动地道:“娘娘行为言语如此反常,怎会没有病,是否你没有诊出来?” 方简极为肯定地道:“回惠妃娘娘的话,从皇后娘娘脉像上看,确实无病,您再请其他太医来诊,相信结果也是一样。” 夏晴待要再说,胡氏已是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向皇上覆命吧。” 见方简离去,夏晴急切地道:“娘娘,他明明就没有诊仔细,为何要让他离去,该让他再为皇后娘娘诊一次才是。” 胡氏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惠妃的心情,但方太医是受皇命而来,相信他不敢大意,再诊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夏晴咬一咬唇,忧声道:“可若娘娘无病,怎么会将梦当成现实,口口声声要乔雁儿的性命,实在不像她素日的为人。” 胡氏抚颊道:“其实看皇后的样子,与其说是生病,倒更像是中邪,可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邪呢,实在叫人想不通。”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 气血虚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如……”夏晴犹豫着道:“咱们请萨满法师来行宫驱邪,若当真是中邪,或许会有些用。” “萨满法师也不是咱们说请就请的,还得皇上点头。”这般说着,胡氏又道:“走吧,咱们回去慢慢商议。” 勤心殿,弘历的反应也与夏晴一般,再三询问,确知瑕月无病后,紧皱了双眉道:“这么说来,皇后的反常非关病痛?” “是,臣以前曾医治过几例因为得病而性情大变者,这些在脉象上皆有显示,但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征状。” 他的话令弘历双眉皱得越发紧,在示意方简下去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直至一碟豌豆糕搁在其手边,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是乔雁儿,后者怯怯地道:“奴婢见皇上一下午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怕您饿着,所以做了些糕点进来,您吃一些吧。” “朕不饿。”弘历用力揉一揉太阳穴,疲惫地道:“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他的话令乔雁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在应了一声后,她用力吸了口气,轻声道:“皇上,奴婢想回主子那里。” 弘历惊讶地打量着她,道:“皇后之前那样对你,你现在回去,不怕再受责罚吗?” 乔雁儿轻咬着唇道:“其实主子一直对奴婢很好,除去父母之外,皇上与主子是待奴婢最好的人,奴婢能够摆脱沦落风尘也全亏了您与主子,奴婢相信之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如今……应该已经没事了。” 弘历长叹一声,道:“朕也希望如此,朕怎么都想不通,皇后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停顿片刻,他道:“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去了,等事情过去后再说,以免出了什么事。” 在打发乔雁儿下去后,弘历带着四喜再次来到瑕月,虽然之前闹得不欢而散,令弘历甚是不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心。 在弘历赶到的时候,那些摔碎的东西已经收拾了下去,齐宽正在劝瑕月用膳,瞧见弘历进来,赶紧上前打了个千,小声道:“皇上,您劝劝主子吧,她一口都不肯吃呢。” 弘历点点头,在瑕月身边坐下,随即挟了一块新鲜鱼肉递到瑕月嘴边,柔声道:“这个时节的鲈鱼虽然没有秋天时那么肥美,但鲜味更甚,你尝尝看。” 瑕月面无表情地盯着弘历,张口道:“乔雁儿呢?” 弘历耐着性子道:“好好的提她做什么,且先尝尝鱼肉,你若喜欢,朕就让御膳房天天往你这里送。” 瑕月别过脸道:“不杀了乔雁儿,臣妾吃什么都没胃口。” 弘历放下有些发酸的手,无奈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杀雁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瑕月寒声道:“她是灾星,是狐狸精,她不死,皇上与大清就没有一日安宁。” “雁儿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可能是灾星,狐狸精,朕说过那些只是你的梦,并非真实,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你为何就是听不入耳。” 瑕月冷笑道:“皇上说臣妾听不入耳,皇上何尝不是,平日里你一直都很相信臣妾的话,可是这一次,却非要护着那乔氏,是否在皇上心中,她的份量比臣妾还要重?” “你说到哪里去了?!”弘历有些不悦地道:“朕待你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吗?” “臣妾以前知道,但现在……”瑕月缓缓摇头,漠然道:“臣妾不知。” “你!”弘历被她气得胸口发闷,攥紧一直握在手中的银筷,恼声道:“总之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杀乔氏!” 瑕月盯着他,语气森冷地道:“若臣妾执意要杀呢,皇上待要如何?” 弘历重重一搁筷子,厉声道:“总之朕说不行就不行,你是皇后,当母仪天下,岂可如此滥杀无辜!” “她不是无辜,她是灾星!”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灾星,若有的话,朕当年已是听百官的话,杀了你!” 这话刚一出口,弘历便后悔的,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果然,听到这句话,瑕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颤声道:“乔氏不过才来了半个余月,在皇上心中,已可与臣妾相提并论了吗?” “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弘历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方才沉声道:“朕只是不想你手上染了无辜者的鲜血,若是这样,你岂非变得与叶赫那拉氏还有珂里叶特氏无异?”顿一顿,他又道:“雁儿……身世可怜,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安稳日子,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梦就苦苦相逼呢。” 瑕月神色激动地道:“为什么臣妾说了这么许多,皇上始终不明白,那不是梦,是真实,她会毁了现在的一切,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她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起身往外走去,弘历见势不对,连忙拉住她道:“你要去做什么?” 瑕月目光空洞地望着他,喃喃道:“臣妾去杀了那个贱婢!” “你疯了不成,你……”弘历想要责骂瑕月,终因不忍而止住了话,齐宽在一旁插话道:“皇上,主子今日一直脾气一直很古怪,总是说着要杀雁儿,贵妃娘娘与惠妃娘娘都来劝过了,无奈主子怎么也听不进去;奴才怎么瞧着都像是得病了,可是方太医又说主子一切正常,只是身子有些虚。” 弘历还未说话,被他拉住的瑕月忽地往地上倒去,弘历大惊,连忙将之扶住,只见瑕月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任他怎么唤都不曾睁眼。 弘历一边将瑕月抱起,一边命齐宽赶紧去请太医,未过多久,方简与宋子华等人都到了,在轮流为瑕月诊脉后,诸人皆露出异色。 “皇后得了什么病?为何会突然晕倒?”面对弘历的追问,方简拱手道:“启禀皇上,皇后并没有任何病症,只是气血极其虚弱,像是……像是……” 弘历见他吱唔半天也没说下去,催促道:“像是什么?快说” 方简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气血之虚,犹如五六十岁之人,实在……匪夷所思!”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 无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历用力一捶床榻,寒声道:“情况如此严重,为何之前不曾听你提及?!” “皇上恕罪!”方简慌忙跪下道:“半日前臣为皇后娘娘诊脉时,并无这么严重,仅仅只是有些虚弱之罢了,实在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短的时间内恶化,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娘娘体内吸取她的气血一般。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设法救治皇后!” 方简如蒙大赦,与其他太医商量着用药之法,待得定了方子后,立刻命人前去抓药煎服,然效果却微乎其微,哪怕后面众太医加重了药效,也未起到什么效用,瑕月的气血一直在慢慢衰弱,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瑕月含着人参,倒是暂时止住了气血渐亏之势,但亦非长久之策,只有找到瑕月突然气血大亏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否则长此下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无奈脉像上诊不出任何问题,急得方简等人满头大汗。 正在此时,瑕月忽地醒了过来,不等弘历高兴,她已是直勾勾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嘴里说道:“灾星!有灾星,本宫要杀了灾星!” 这般说着,她掀起锦被欲要下去,弘历连忙按住她道:“瑕月,你身子虚弱,不可下地,快些躺下!” 弘历话音未落,瑕月已是紧紧攥住他的手臂,神色惶恐地道:“皇上,臣妾看到乔雁儿要杀您,她是灾星,快杀了她,杀了她!” 弘历怕刺激到她,安抚道:“朕已经听你的话下旨赐死了乔雁儿,她再也害不了,朕你放心吧。” 听得这话,瑕月紧绷的脸色缓缓舒展开来,喃喃道:“杀了就好!杀了就好!” 弘历正欲扶她重新歇下,瑕月忽地双手捧头,神色亦变得痛苦起来,“痛……臣妾的头好痛!” 弘历急忙抱紧了瑕月道:“没事的,太医都在,很快就不痛了。”说着,他朝还愣在原地的方简喝道:“还不快替皇后医治。” 方简急急应了一声,上前为瑕月诊脉,可是这次的结果与之前无异,除了气血虚弱之外,并无其它症状。 见他久久不语,弘历催促道:“如何,皇后因何会突然头痛?” “臣……臣……”方简急得满头大汗,搭在瑕月腕间的手指从两根变成了四根,但结果仍是一样,只得满心惶恐地答道:“回皇上的话,臣……诊不出来!” 看到瑕月受苦,弘历本就心痛如绞,再听得方简之语,更是气上心头,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寒声道:“之前皇后昏迷、气血亏虚,你诊不出原因,如今皇后头痛,你又诊不出原因,你是怎么做的院正?!” “皇上息怒!”方简忍痛跪地道:“皇后娘娘病症之怪,实在是前所未见,臣虽读尽医书,也难诊其症!” 弘历眸光冰冷地扫过方简与其他太医,吐声如冰,“今日皇后若是无事便罢,否则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一个不饶!” 众太医闻言连忙跪下请罪,但不论太医们如何搜刮枯肠,都想不到医治的法子,在此期间,瑕月的头痛越发厉害,甚至痛的往床柱上撞去,以此来减轻痛苦。 弘历怕她伤了自己,紧紧抱住她,瑕月痛的神智模糊,竟然张口咬在弘历臂上,四喜大惊失色,连忙就要上前将瑕月拉开。 “不要过来。”在喝止了四喜后,弘历什么也没说,亦没收回手,任由瑕月咬着,殷红的鲜血顺着被咬的地方缓缓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瑕月终于松开口,抬头望着弘历,嘴角的鲜血以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令她看起来狰狞而恐怖,她强忍着痛楚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不躲开?” 弘历抬手抚过她苍白的面容,眸中有着化不开的深情,“朕说过,不论甘苦,不论生死都要与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与你受的痛苦相比,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朕只恨自己无法为你分担病痛,朕……对不住你。” 他的话令瑕月泪落不止,想要说话,却被更强烈的痛楚所打断,神智亦再次变得混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种痛楚,就好像有千百根针在往脑袋上扎一样,若非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想像。 瑕月痛的难以忍受,迫切地想要咬住什么来压制痛苦;另外,刚才的事,令她发现腥咸的鲜血似可暂时压制痛苦。 眼见她再次张嘴往弘历臂上咬来,四喜惊呼道:“皇上!” 弘历没有说话,亦没有闪避,只是默默地望着瑕月,后者在将要咬下之时,生生止住了动作,转而往床柱上撞去,用力之大,撞的花梨木制成的床辇一阵摇晃。 弘历怕她受伤,连忙将之抱住,急声道:“你若疼就咬朕,不要弄伤了自己!”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看到她这样,弘历又痛又急,当目光落在那群跪地不起的太医时,变得阴寒无比,“既然救不了皇后,那朕也没必要再留着你们了!” 方简等人听出他话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急急磕头求饶,然换来的,只是弘历无情的言语,“将他们统统拉出去杖毙;另,去京城请徐太医来杭州府,并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只要能治好皇后,立即官封太医院院正,赏黄马卦及千两黄金!” “皇上饶命!”方简等人的哀求之声,响彻内殿,然这一切并不能改变弘历的心意,命四喜立刻去传侍卫进来,将他们拉下去行刑。 四喜虽心有不忍,却不敢在这个时候为他们求情,就在他准备下去之时,殿门突然被人推开,凌若扶着杨海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弘历怕他一松开,瑕月便会再去撞柱,只得道:“儿子无法行礼,请皇额娘恕罪。” 凌若走过来望着被弘历抱在怀里哀嚎痛苦的瑕月道:“哀家听说皇帝将行宫的太医都给传到了皇后宫中,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皇后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 生不如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未等弘历答话,方简已是爬到凌若身前,涕泪横流地道:“求皇太后慈悲,救臣等性命!”在他之后,其他太医也回过神来,纷纷磕头哀求。ww.vm)·首·发 凌若惊讶地看着惶恐不安的方简等人,道:“救你等性命,这又是怎么了?” 弘历耐着性子道:“回皇额娘的话,皇后今日突然性情大变,之后气血亏虚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又出现头痛之症,痛苦不堪,偏偏这群庸医除了一句气血亏虚,就什么都答不上来,既是这样,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倒不如杀了干净。” 其中一名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启禀太后,皇上,臣等都仔细诊过,皇后娘娘的脉象确实没有病症,恕臣斗胆说一句,娘娘的情况……更像是中邪!” “荒谬!”弘历冷声斥道:“自从宫外回来,皇后就一直在宫中养病,怎会中邪,尔等治不好皇后,便将事情推到中邪上去,更加该死!” “皇帝。”凌若言道:“哀家知你着急皇后,但就算你杀了他们,皇后也不会好转,反而使得她无人照料,万一情况恶化,身边连个救治的人都没有。” 弘历声音冷硬地道:“儿子会让四喜传旨去请徐太医过来,并张贴皇榜遍访名医,一定有人可以治得好皇后。” “可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皇帝何不暂留他们性命,等徐太医赶到,或者访到名医之后,再行处置;皇后一向温善明理,相信她也不愿见皇帝为她而杀人。” 见凌若这么说,弘历勉为其难地道:“既是这样,就依皇额娘的意思,暂留他们性命。” 这一夜,对于瑕月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与难熬,在又一波剧痛来袭时,她实在熬受不住,望着弘历痛苦地道:“杀了我,皇上,杀了我!” 弘历哽咽地道:“你是朕的皇后,朕怎么能杀你!” “可是我真的好痛,我受不了!”瑕月死死攥着他的手,哀求道:“求求您,杀了我!” 弘历不停地摇头,颤声道:“瑕月,你就当朕自私一次,为了朕,你忍下去,皇榜已经贴出去了,你很快就会没事了;你说过,要辅佐朕做一个明君,朕不许你食言;还有永璂,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纪就失去额娘吗?” 在他说话之时,凌若对锦屏吩咐了一句,后者连忙屈一屈膝,退了下去。 那厢,望着弘历同样痛苦的双眸,瑕月不停地摇头,她何尝舍得,但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好痛苦,就像要将脑袋生生撕开一般。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忍不住落下泪来,紧紧抱着瑕月一遍又一遍地道:“撑下去,朕求你,一定要撑下去!” 这个时候,锦屏抱着永璂走了进来,凌若自其手中接过,走到床榻边,让瑕月可以看到正在噫噫啊啊的永璂,“瞧见了吗?他长得多好,可若是失去了额娘,他这一世都会背负着遗憾,你已经负了长乐,还要再负永璂吗?” 瑕月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永璂幼嫩的脸颊,又怕自己弄伤了他,正欲收回,食指忽地被一只小手抓住,抬眼望去,只见永璂正咧开没牙的小嘴冲着她笑,幼小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额娘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孩子……我的孩子……”瑕月泪落不止,然再此之后,她再未说过轻生之语,努力支撑着渐渐微弱的生命。 行宫外,皇榜以最快的速度张贴在杭州府各处,每一处皆有侍卫守着,上面的奖赏着实诱人,很快就有人撕下皇榜之人被带入行宫为瑕月医治,然这些人一诊脉便心头发凉,因为除了气血虚弱之外,他们再诊不出其他病症,更说不出瑕月为何头痛难奈。 这些人在被打得剩下半条命后赶出了行宫,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瑕月气血虚亏之症越发明显,人参的功效正在逐渐减弱,令弘历越发焦急,若非凌若劝着,他根本不会留那些人的性命。 而在行宫外,得悉瑕月性命垂危的弘昼亦同样焦急,他命手下之人,想办法打听杭州府的名医异士,毕竟不是每一名大夫都会去看皇榜。 这一番打听之下,倒真让他知晓了一个隐居的名医,此人姓陶,原是杭州府最为出名的大夫,有再世华佗之称,但有一次,他遇到一名身负重伤的逃犯,本着医者之心救治于他,但此人却在伤愈之后,奸淫了其唯一的女儿,其女不堪羞辱,上吊自尽;这件事令陶大夫大受打击,从此封馆,再不为人治病,只与妻子一起守着亡女的坟墓度日。 弘昼得知后,当即命心腹手下带着自己的令牌去请其来行宫,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无功而返。 “王爷,属下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也许他知道皇榜上的好处,但他就是不肯松口,甚至还将属下赶了出来。” 宁二在一旁道:“你应该告诉他,若不医治皇后娘娘,便是抗旨,乃是杀头大罪。” 护卫苦着脸道:“我说了,但此人性情古怪得很,说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再为任何人医病,实在是让人没辙。” 弘昼凝思片刻,道:“你带路,本王亲自去请他。” “王爷,只怕您去了也会受气,还是请其他大夫吧。”面对护卫的劝言,弘昼道:“纵观杭州府十年,再无人的医术能与他一般受人推崇,此人一定要设法请来;另外,将这人的事再与本王说一遍,尽量详细着些。” 陶大夫住在杭州府外的山脚下,虽快马加鞭,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护卫指着山脚的一处茅草屋道:“王爷请看,那就是陶大夫的住处,方圆十丈之内,只有他一户人家,属下问过附近的人,都说陶大夫自从搬来这里后,就再不与人往来。至于他女儿的坟墓就在屋后,属下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坐在坟前一个人自言自语。” 弘昼点头走了过去,屋中没人,在绕过茅草屋后,果见一个身形佝偻,发须雪白的人坐在一个坟包前,墓碑上写着“爱女季氏秀娟之墓”。 ...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 相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昼走过去,朝墓碑行过礼后,对一言不发的那人道:“您就是陶大夫吧。” “我早就已经不是大夫了!”此人**地回了一句,旋即打量了弘昼与他身后的护卫一眼,冷笑道:“看来你是他主子,不过没用,我说过不会去就是不会去,有本事,就抬了我的尸体去给皇后治病。” 护卫看不过眼他的无礼,喝斥道:“这是我家王爷,当朝和亲王,你休得无礼!” 陶大夫冷哼一声,挥手道:“回去吧,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弘昼在制止护卫言语,上前一步恳切地道:“本王知道陶大夫有誓言在先,本不该勉强,但皇后娘娘贤德,爱民如子,曾因京城大旱,而不顾临盆在即,冒险上天坛求雨,如今她危在旦夕,还请您破例一回,为皇后娘娘诊治,只要能救皇后娘娘,不论您有什么样的要求,本王都可以答应。” 陶大夫翻了一下眼,毫不客气地道:“她贤德与我何干,我又没受过她恩惠,总之我不会破誓,你回去吧。” 宁二喝斥道:“我家王爷已是好声好气的与你说,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非要尝了苦头才肯答应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陶大夫顿时激动了起来,起身指着宁二的鼻子大声道:“你们这些人,除了欺压百姓之外还会做什么?你是官,我斗不过你们,要杀要剐由着你们,不过你们要我去救那劳什子的皇后,休想!” 宁二是弘昼的心腹,不论谁见了,都会看在弘昼的面上客气相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责骂,气得脸色发青,恼声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弘昼开口道:“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那你夫人呢,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谁来照顾你夫人?” 陶大夫脸色微变,但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此时,有古怪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却是一名老妇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像是没瞧见弘昼等人,径直走到坟前,笑嘻嘻地道:“女儿啊,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快尝尝,若是喜欢,娘明儿个再给你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篮中取出东西来,但令弘昼诧异地是,她取出来的,根本不是糕点,而是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明明是无用之物,她却如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在坟前,不断催促着“女儿”快些吃,其神态言语不像是一个正常人所为。 陶大夫神色怆然地道:“瞧见了吗?在秀娟死了之后,她就疯了,生还是死,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说到此处,他捂着脸悲声道:“是我害了她们,若是我不救那个人,秀娟就不会死,夫人也不会疯;我一生救人无数,结果却亲手害死了女儿,逼疯了妻子,弄得家破人亡。” 弘昼沉沉叹了口气道:“本王明白陶大夫心中的苦,但是……” 陶大夫倏然放下手,狰狞地道:“不,你不懂;知府李侍侥的儿子当年得了痢疾,是我冒险将其救活,可是我要他发文追捕逃走的那个畜生,他却总是推脱,不肯尽心;济世救人……呵呵!”他冷笑着挥手道:“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他们要死就死,与我无关!” “李侍侥已经被皇上下令缉拿,关入大牢之中,至于害死你女儿的人,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活皇后,本王立刻让刑部发下海捕文书,尽快将他捕拿归案,以慰你女儿在天之灵。” 他的话令陶大夫脸色稍缓,但仍是摇头道:“没用了,就算捉到又如何,我女儿能活过来吗,我妻子能好吗?” 弘昼再次叹了口气,“在这两件事上,本王确实无能为力,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陶大夫暂时忘却仇恨,施以援手。” “你不必在这里花言巧语,我立下的誓言不会改,就如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不会跪寻常百姓一样,请回吧。”说罢,陶大夫走到喃喃自语的疯妻身边,不再与弘昼言语。 宁二在弘昼耳边道:“王爷,此人如此不知好歹,怕是难以劝服,不如先将他绑回去,然后再设法逼他救治皇后娘娘。” “只怕适得其反。”如此说着,弘昼沉默半晌,再次来到陶大夫身边,沉声道:“只要陶大夫肯救皇后娘娘,本王什么都可答应你,哪怕是您要这条性命,也尽可拿去。” 他这句话引来了陶大夫的打量,“性命……你当真肯?” “是。”弘昼话音刚落,陶大夫便突然从地上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抵在弘昼颈间,凉声道:“我虽久不行医,这医人杀人的本事却没有忘,只要我稍一用力,你颈上的血脉就会被割断,到时候,可就真的没命了,你当真想好了吗?” “都不许动。”在喝止了宁二两人后,弘昼面色平静地道:“是,本王愿意一命换一命,只求您出手救皇后娘娘。” 陶大夫盯了他半晌,神色连变,最终扔下手中的石块道:“可惜,我对你的性命不感兴趣,你走吧。” “陶大夫……”不等弘昼说下去,陶大夫已是道:“你想一命换一命是你的事,总之与我无关,我不会出手。” 见自己好话说尽,依旧不能令其出手,弘昼不由得沉了脸,护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道:“王爷,咱们回去吧,属下就不相信杭州府除了他之外,就再没大夫可医皇后娘娘的病,何必在这里受他的气。” 弘昼没有理会他的话,上前一步,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忽地道:“陶大夫此生最疼惜的人,想来就是这位季姑娘,所以才会如此自责,甚至发下誓言,终此一生不再行医。” “与你无关!”面对陶大夫冷冰冰的回答,弘昼不怒反笑,“季姑娘确实可怜,无端受辱,自缢身亡不说,死后还不得安宁。” 陶大夫身子一僵,戒备地道:“你想做什么?” ...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 中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昼微笑道:“本王不能勉强陶大夫为皇后诊治,但本王同样可掘出季姑娘尸骨,令其曝尸荒野,不能入土为安!” “你敢!”听得这话,陶大夫脸色倏变,弘昼这句话无疑抓住了他的软肋,慌得他连声音都变了。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陶大夫若是不信,尽可试试!”说完这句话,弘昼笑容倏然一敛,第一次在陶大夫面前露出冷厉漠然之色,“宁二,给本王把坟挖开!” “不许挖!”陶大夫急忙拦在坟墓面前,不让他们靠近,面目狰狞地道:“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与你们拼了!” 弘昼面无表情地道:“陶安,你以为凭你一人能挡得了本王吗?” 陶安死死盯着他道:“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碰我女儿的坟墓。” “那本王就先杀了你,再掘你女儿之坟,令她尸骨受风吹雨淋,野狗啃食之苦!”说着,弘昼自护卫腰间抽出钢刀,抵在陶安颈间,冷声道:“你女儿生前,你已是对不起她;死后……还要继续对不起她吗?!” 未等陶安说话,他的疯妻突然扑过来,用力捶打着他,悲泣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们的女儿,你该死!该死!” 陶安眼圈发红地盯着弘昼,咬牙道:“你是王爷,怎可行如此无耻之事?再者,盗掘尸骨,你就不怕伤了阴德吗?” 弘昼冷声道:“只要能够救皇后,再无耻卑鄙,再伤阴德之事,本王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如何,想好了吗?” 陶安紧咬了牙关,寒声道:“你就不怕我动手脚,害死皇后吗?” 弘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道:“你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本王也可屠你妻子,掘你女儿之坟!” 陶安不甘受他威逼,却无可奈何,正如弘昼所言,女儿生前,他已是对不起,怎可令她死后仍不得安宁,在几乎咬碎了一嘴的牙齿后,他憋屈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医治皇后,但你也要答应你,不管成与不成,都不可动我女儿之墓!否则我就算身死,也必化为厉鬼,索你之命!” “本王答应你!”这般说着,弘昼收回钢刀,命宁二带着陶安即刻赶往行宫,这个时候,多耽搁一刻,对瑕月而言就多一份危险。 到了行宫,弘昼拉着陶安疾步赶往内殿,此时已是时近黄昏,宫中大小主子皆知晓这件事赶了过来,一个个面色悲戚,至于当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弘历一言不发地坐在榻上,紧紧握着瑕月的手,对于弘昼的进来没有丝毫反应,至于瑕月没有如之前那样痛呼哀嚎,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然这样的平静,却令弘昼更加不安,他朝弘历行了一礼,急促地道:“皇上,臣弟请来了杭州府最好的大夫,他一定能救得了皇后娘娘。” 弘历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永璋抹着泪在一旁道:“刚刚皇额娘突然不再呼痛,皇阿玛以为皇额娘好了,哪知……方太医诊脉之后,说皇额娘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恐怕难以熬过今夜。” 这话犹如惊雷炸响在弘昼耳边,令他眼前“霍”地一黑,难以置信地望着昏睡不醒的瑕月,死……瑕月要死了吗? 下一刻,他用力摇头,喃喃道:“不会的,皇后娘娘不会死的,她会好好活着,一定会。”这般说着,他一把攥过陶安,厉声吼道:“救皇后,你一定要救活皇后,否则本王不止要掘你女儿之墓,还要将她碎尸万段,听到了没有!” 众人听到弘昼这番言语,皆是露出一丝惊容,永璋更是小声道:“五叔,您在说什么?” 弘昼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陶安,后者有心转身离去,终归是不敢,只能恨恨地道:“莫要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这般说着,他走到榻前,取过瑕月的手为其诊脉,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众人已经不敢再对这个所为的杭州府最好的大夫抱有希望,弘历也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重新看向气若游丝的瑕月,他能够这样看着她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们,终于还是不能一起走到白头…… 且说陶安那边,初时还有些漫不经心,待得后面,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在两只手皆诊过脉后,他又翻看了瑕月的眼皮。 夏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大夫,你可知皇后娘娘得的是什么病?” 陶安肯定地道:“她没有病。” “没病怎么会这个样子。”这般斥了一句,夏晴落泪道:“亏得你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是名医,是圣手,却连个病都诊不出来。” 陶安翻一翻眼道:“她确实是没病,但是中了蛊!” “中蛊?”胡氏试探地道:“你可是说类似于毒虫的那种东西?” “不错,皇后的脉象除却气血亏虚之外,并无任何异常,但若仔细诊之,会发现其脉象之中,有缓慢而规律的跳动。” 方简插话道:“这一点,我等也发现了,但没有任何一本医书上有记载这种脉象,也不曾与任何病症相似。” 陶安冷声道:“确实没有,但你不觉得这样的跳动,很像是心跳吗?” “心跳?”宋子华思索片刻,道:“难道你想说,这个跳动是蛊虫的心跳?” “总算还不太笨。”陶安冷笑道:“我以前曾遇到过一个养蛊之人,所以对蛊术略知一二,但凡被种蛊之人,都会出现这样的脉象,另外在其眼皮上,亦会出现紫红色的血丝,中蛊越深,血丝就越粗;若我没有诊错,皇后中的,应该是疳蛊;中了此蛊的人,最初会精神衰弱,或是恶梦,或是幻觉,性情亦会随之大变,之后开始气血亏虚,这是因为蛊虫在体内吸收气血,之后蛊虫入脑,开始剧烈的头痛,最后则是气血尽失,性命不保。” 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陶安身上,并无人发现随小五一道过来的乔雁儿在听到陶安那番话后,身子颤了一下,低垂的眼眸中露出慌乱之色。 ...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药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见他什么也没问,就将瑕月的症状说得**不离十,弘历心中燃起希望,急切地道:“你既是知道皇后是中了蛊,又能说出蛊名,必知救治之法,只要你能救得了皇后,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 陶安想一想,道:“我倒确实知晓医治疳蛊之法,需要的药也不难,唯独一味药引,不易取得。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听到果有医治之法,弘历精神一振,当即道:“是什么药引,你快说!” “疳蛊最喜欢气血旺盛之物,世间万物之中,气血最为旺盛的莫过于百兽之王――虎,想要引疳蛊出来,药引就是从活虎身上取出来的虎心!”顿一顿,他道:“以皇后的脉象看,配以我开的药,她至多还能撑六个时辰,也就是说,明日天亮之时,再无虎心,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永璋一脸为难地道:“可是如今天气寒冷,老虎虽不冬眠,可活动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再加上只有一夜的时间,怎么来得及。” 陶安冷冰冰地道:“那就没法子了,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若是你们取不来,那就是皇后命中该绝!” “不会,一定可以取来!”这般说了一句,弘历道:“传朕旨意,命所有可以调动的侍卫、差役、士兵去城外山中狩猎,谁若能猎到猛虎,立刻官升三级,赏金千两!” “奴才立刻下去传旨。”不等四喜离去,弘昼忽地道:“皇上,臣弟愿一同前往,盼能猎得猛虎为皇后娘娘医治。” 弘历思索片刻,摇头道:“山中狩猎,又是夜里,只怕多有危险,你还是留在此处吧。” “臣弟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去山上,或许能助上一臂之力!”说着,他拱手道:“皇后娘娘贤德,臣弟很想为她尽一份心力,求皇上成全!” 见弘昼去意已决,弘历颔首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在他话音落下后,永璋忽地道:“皇阿玛,儿臣也想一道上山狩猎。” 弘历当即反对道:“不行,此番前去多有危险,你年纪尚小,只怕难以保护自己。” 永璋屈膝跪下,声音哽咽地道:“皇额娘一直视儿臣为亲子,如今她生死未卜,儿臣若是什么都不做,怎配为人子,还请皇阿玛给儿臣一个尽孝的机会。” 他这番言词恳切真挚的话语,令弘历颇为感动,道:“朕与皇后都知你孝顺,但此行多有危险,还是……” 永璋急急道:“儿臣不怕,再说有五叔与众多侍卫在,相信他们可以护儿臣周全,不会有事。” 见他心意已定,弘历松口道:“那好吧,跟紧你五叔,切莫要独自一人行动。” 永璋连忙点头答应,众人之中,最清楚永璋心思的,莫过于永珹,他知道,以永璋对瑕月的误解与仇视,是断然不会为她去冒险的,此行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当下道:“皇阿玛,儿臣也想去。” 弘历断然否决道:“永璋此去已是危险重重,你年纪比他还小两岁,如何能去得!” 永珹连忙道:“儿臣一直都有勤练弓箭,可以保护好自己,皇阿玛……” 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道:“总之你不许去,好生留在这里。” “可是……”永珹待要再说,永璋已是拍着他的肩膀道:“四弟放心,我一定能猎得猛虎,救治皇额娘!” 就是因为你去了,我才不放心!永珹在心里说着,无奈弘历始终不肯同意他一同去,偏偏永璋就在旁边,令他无法提醒弘昼,只能暗自着急,眼见弘昼他们已是出了殿,他急忙道:“皇阿玛,儿臣送五叔与三哥去猎虎。” 说完这句,他疾步跑了出来,一路跑到弘昼身边,拉了他的手道:“五叔,您一定要将虎心取来救皇额娘,她不可以有事的。” 初暗的夜色下,弘昼的神色有些古怪,因为永珹的小指正在他掌中快速写字,小……心……永…… “四弟,你回去吧,我与五叔得赶紧带人上山,多拖一刻,皇额娘便多一份危险。”为免永璋疑心,永珹松开手,仰头望着弘昼,眸光复杂地道:“一切拜托五叔了。” “放心吧。”说完这句话,弘昼大步离去,然他心里,始终想着适才永珹所写的三个字――小心永。 永珹想要提醒自己小心一个人,永……难道是永璋?刚才只有永璋在,而随自己上山的,名字里有永又与永珹相识的,也只有永璋了。 是了,因为永璋就在旁边,所以永珹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来传递信息,可是他与永璋一向要好,为何要这么做? 难不成……永璋会对自己不利?但他是永璋长辈,彼此之间又没什么过节,有何原因要让永璋对他不利? 直至出城上了山,这个疑问依旧没有解开,弘昼只得暂时将它抛到一边,专心寻找猛虎的踪迹,为免惊动猛虎,他们并没有燃火把,借着火折子还有微弱的月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临时聚集起来的数百人分成了数拨,分别在延绵的山林之中搜寻虎踪,以焰火为讯号;弘昼与永璋带着几十人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倒是发现了不少野兔、野狐,老虎的踪迹却是一直未曾见着。 在走了山腰之时,一名护卫忽地发出惊呼之声,“王爷您快过来看看。” 弘昼连忙依言过去,只见护卫正蹲在地上,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可以看到地上有一连串的脚步,护卫道:“属下在家乡之时,曾见过老虎脚印,就与这个一样,顺着这串脚印,或许可以找到老虎。” 弘昼点点头,道:“好,就顺着这串脚印走,所有人都打醒精神,小心戒备,另外,千万记着,切不可杀了他们,只有活虎的虎心方才可以救皇后娘娘!” 众侍卫连忙答应,攥紧了手中的刀箭随弘昼往虎印的方向行去,在走了约摸几百步后,脚印在一个洞穴处戛然而止。 ...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 虎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昼示意众人停下后,低声道:“看样子,这里就是老虎的洞穴了。”他指了七八个人道:“你们几个随本王进去,余下的人留在此处守着洞口,以免老虎逃出来,还有,立刻放焰火让附近的人都过来。” “是。”其中一名侍卫答应一声,将袖中的焰火取了出来,正欲点燃,忽地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好似从左边吹来的,他疑惑地转目望去,只见一对绿色的光点盯着自己,还未等他明白过来,耳边忽地响起一声虎啸,紧接着胸腹传来撕裂的剧痛,勉强低头看去,这一看清,顿时魂飞魄散,只见一头吊晴白额虎正死死咬着自己的胸腹,下一刻,他已是昏死过去。 在听到那声虎啸之时,弘昼等人亦发现了这只隐藏在暗处的猛虎,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被猛虎咬伤。他们只看到脚印停在洞口,却忽略了洞穴边上,还有一串脚步是往外走去的,极可能是这只虎没有吃饱,所以又跑来觅食。 看到猛虎突然出现在眼前,永璋脸色倏变,一边举起手中弓箭一边喊道:“准备弓箭,小心不要让它近身。” 弘昼闻言,忙道:“当心,不要伤了它的要害,一定要活抓回去!” 话音未落,那只猛虎已是呼啸着扑了过来,这么多人,又有武器在手,要对付一头虎并不是难事,但因为“活捉”二字,令他们束手束脚,不敢攻其要害,一番恶斗下来,反而处了劣势。 弘昼虽然射中了虎腿,却更加激起了猛虎的凶性,连着伤了他们三人,连永璋也险些伤在它爪下,弘昼脸色铁青地道:“孽畜,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你不成?!” 这般说着,他竟然只身一人朝猛虎迎了上去,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幸好弘昼身手不凡,并不与其正面交锋,而是与之游斗,想要借此耗光它的力气,然后再设法抓捕。 众人皆紧张地看着人虎相斗的一幕,并未发现危险临近,直至一人发出惨叫之声,方才惊觉在他们身后竟然又出现了一头猛虎,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头猛虎一甩头将咬在嘴里的人甩了出去,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又咬住了另一人。 这两头虎一雌一雄,同住在洞穴之中,雌虎听到雄虎在外面吼叫,便从洞中走了出来,它很聪明,懂了偷袭,一下子就伤了两人。 之前一头虎已是令他们头疼不已,这会儿再加一头,越发吃力,不一会儿,竟然又折损两人,有心想求援,无奈焰火丢失,无法通知。 眼见他们的人连连伤在虎口之下,永璋面色苍白地道:“再这样下去,咱们都会死的,得设法杀了它!” “皇上交待过,必须要捉……”不等侍卫说完,永璋已是道:“皇额娘只需要一个虎心,只要生擒一头便足够了。” 众侍卫想想也是,当即不再留手,拼命击杀,未过多久,雌虎身上便出现了伤痕,痛得它不断发出吼叫声,雄虎见状,用力一甩虎尾将弘昼抽倒在地,然后迅速跑到雌虎身边,一起退到石洞口。 弘昼忍痛起身,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弓箭,两只箭一起搭在拉满的弓弦上,待得他放开手,两只箭便如流星赶月一般,划破夜色飞去,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在众人耳边响起,只见雌虎双目各插着一只箭,血水从眼眶中不停流下,下一刻,它转身往洞中奔去,那只雄虎带着震天的吼声朝弘昼等人扑来,其势之猛,令人胆战心惊,弘昼知道,自己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这只虎,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想要将之生擒,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当机立断,一边躲避着雄虎的攻击,一边剩余的七人道:“这头雄虎由本王来对付,你们立刻进洞生擒那只雌虎,它双眼已瞎,应该不难对付,记着千万要生擒!” “属下留下来帮您!”宁二话音未落,弘昼已是喝斥道:“不用,本王应付得来,你们全部进洞,不许有违,否则以抗命之罪处置!” 见他坚持,宁二只得与诸人一起进了洞,永璋神色复杂地看了弘昼一眼,尾随入内,里面很黑,火折子的光亮只能照见方圆几尺之处,山洞很长,众人走了许久也不见底,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在众人耳边响着。 此时,前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叫,宁二小声道:“小心着些,应该就在前面了。” 那些人暗暗点头,用力攥着刀柄,因为洞中不适宜射箭,所以他们进洞之前皆将武器换成了钢刀,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用来捕虎的绳索。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突然出现三对碧绿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宁二等人头皮阵阵发麻,难道这洞里除了双目已瞎的雌虎之外,还有三头虎?若真是这样,他们这次可真是有进无出了。 不过那三对眼睛,只是盯着他们,并没有扑上来,侍卫战战兢兢地将火折子往前递了一些后,终于看到了那三对眼睛的主人,看清的那一刻,七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洞中确实还有三只虎,不过都是幼崽,不足为虑,那头瞎了的雌虎,正蜷缩在三只幼虎身边,闻到他们的气味,须发皆张,不断发出低吼之声。 诸人停下了脚步,宁二后退一步,来到永璋身边,低声道:“三阿哥,这头雌虎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情急之下,怕是还会发狂,您还是退开一些,以免受伤。” 永璋眸光微闪,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如今最要紧的是擒下这头雌虎,好让陶大夫医治皇额娘!” 见他这么说,宁二不再言语,朝剩下的人打了个手势,慢慢走了过去,随着他们的靠近,雌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几头幼虎也做出欲扑之势。 “上!”人与虎几乎是同时往对方扑去,虽说雌虎已瞎,但在这洞穴之中,威势并不见减少,再加上那几头小虎在一旁捣乱,虽说以它们的身量不足以重伤他们,但偶尔被咬到一口,还是会被带下一小块肉,有一名侍卫被小虎咬到了小腿,吃痛之下,反手一刀插在那头小虎身上,后者发出一声悲鸣后倒地不起。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 徒劳一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雌虎听到这个声音,越发狂躁,不顾性命地朝宁二等人扑去,令他们左支右拙,很是狼狈,有侍卫几次拿绳去绑,都扑了个空,另外两头小虎也因为兄弟的死,而扑咬的越发厉害,给他们增加了不少麻烦。 永璋并没有加入战乱之中,而是站在稍后一些的地方紧张地注视着这场人虎争斗,忽地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紧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定晴细看,只见一头小虎正恶狠狠地咬着他的手臂。 “该死!”永璋吃痛,用力甩手,借着惯力将小虎摔在地上,本欲将它踢开,忽地心中一动,攥紧手里的钢刀,猛力往还摔在地上没有起来的小虎刺去,一刀透体,小虎只发出一声惨叫,便抽搐着倒在血泊中。 雌虎虽目不能视,却能听到声音,知晓自己又一个孩子遭了毒手,它发出低吼声,召唤仅剩的一只小虎来到身边,随后衔了它放到背上,然后发狂一般地往外冲去,它放弃了报仇,而是想要逃出山洞,护这唯一的孩子安全。 宁二等人极力阻拦,无奈这头猛虎一心想逃,再加上洞中黑暗,扔在地上的火折子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永璋手里的那个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雌虎很快被冲出一大段路,急得宁二满头大汗,弘昼交待了,一定要生擒雌虎,万万不能让它给逃走了。 “把绳索扔过来!”在靠着永璋手里的火折子之光接过扔来的绳索一头后,宁二冒险靠近雌虎,将绳索往前套去,在试了几次后,竟然让他套到了雌虎的脖子,宁二大喜过望,连忙与绳索另一边的人,用力收紧,不让雌虎摆脱。 雌虎知道,自己一旦落入他们之手,它与孩子都必死无疑,所以拼了命的挣扎,力气之大,令宁二两人难以把持,余下诸人赶紧上前帮忙,永璋也在其中,这番混乱之下,他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随着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宁二等人死死攥着绳索,努力抵抗着雌虎的大力,黑暗中有人大叫了起来,“该死的,那小畜生在咬我的腿!” 宁二感觉手上力道一松,赶紧道:“将它踢开就是了,千万别松手!” 紧接着,他听到什么东西撞在岩壁的声音,想来是那人将小虎踢在墙上,宁二没有再说话,因为那头雌虎挣扎得越发厉害,像是随时会挣脱一般。 在此期间,雌虎不断发出虎吼悲鸣之声,不知过多久,雌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像是没有了力气,但宁二仍是不敢松手,唯恐他一松开,雌虎就趁机跑了。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只有小虎微弱的声音偶尔有传来,宁二松开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只火折子,黑暗的洞穴之中,再次出现亮光。 待得他们借着火光,看清眼前的一切后,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只见小虎半趴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至于那头雌虎,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在它腹部有一道长如成人手臂一般的伤口,肠子都从里面露了出来,在其身边,还有一把染血的钢刀。它之所以不再挣扎,并非是没了力气,而是被人重伤要害,丢了性命,。 宁二脸色难看地吼道:“是哪个混蛋杀了这头雌虎?!” 诸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之前被小虎咬到的那个人,小声道:“我们一直忙着拉绳索,并没有靠近这头雌虎,再者,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活抓,我们怎么敢违背!” 宁二恨恨扔下手中的绳索,厉声道:“既是这样,你倒是告诉我,这头雌虎是怎么死的,难不成它自己拿刀剖腹吗?这下好了,老虎死了,咱们拿什么向王爷交待?是不是拿你们的性命去交差?!” 正当众人惶恐不知如何言语之时,他们身后忽地传来抽泣之声,回身看去,只见永璋正站在那里流泪,下一刻,他忽地激动地大吼道:“到底是谁杀了它,它死了皇额娘怎么办?你们……你们该死!” 面对永璋咬牙切齿的怒骂声,那几人急忙跪下请罪,宁二抹了把脸,走上来道:“三阿哥您别急,或许外面那头雄虎还没有……” 他话未说完,永璋已是快步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五叔!五叔手下留情!” 在他之后,宁二等人也纷纷奔了出来,待得跑出山洞后,只见先一步跑出来的永璋愣愣站在那里,在离他不远处,一头吊睛白额虎横卧在地,面目血肉模糊,脖上有一道被利刃所砍的伤口,鲜血正涓涓从伤口处流下来。 老虎身边,弘昼以刀柱地,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借着月色,可以看到他身上有好几处狰狞的伤口,好不吓人。 看到他们,弘昼撑着疲惫疼痛的身子站起身,虚弱地望着永璋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永璋神色悲戚地望着弘昼,摇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怎么回事?”见弘昼问自己,宁二满嘴苦涩地道:“王爷,刚才在洞中围捕雌虎之时,不知是谁一时错手,竟然……竟然杀了雌虎!” 此言一出,弘昼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而可怖,用力一掌掴在宁二脸上,厉吼道:“本王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事关皇后娘娘性命,一定要活捉,你们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还是说一个个嫌活得太久,急着要去见阎罗王?!” 宁二自责地跪下道:“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他话音未落,弘昼已是将手中染满虎血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几欲砍下,终是念着宁二跟随多年的忠心,而有所不忍,他恨恨收回刀,语气冰冷地道:“若皇后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必取你等性命,一个不饶!” 说罢,他转身离去,在他走过的地方,一路皆有殷红的血珠滴落,宁二放心不下,疾步追上去道:“王爷您去哪里?”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 终猎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弘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大步往前走着,宁二不敢再问,只是招呼了众人一起紧紧跟在弘昼身后。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永璋默然盯着弘昼的背影,虽然虎心关乎皇额娘生死,但他……是否太过紧张了,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弘昼发这么大的火,而且,之前他还不顾危险,独自一人斗虎,以便他们入洞擒拿雌虎。 五叔对皇额娘……似乎并不像他们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带着这个疑问,永璋随弘昼走着,很快,他便知道了弘昼要去哪里,他竟然是在四处寻找虎踪,想要在天亮之前,再次寻得猛虎。 疯了!五叔真是疯了! 莫说他们只剩下那么几个人,就说他自己,已是一身的伤,一边走一边滴血,找不到老虎还好,若真的找到了,只怕他们都成了老虎的点心,有去无回。 这件事,令他更加肯定,五叔与皇额娘的关系绝不寻常,否则不会这样命也不要的替她猎虎。 他不想随弘昼去犯险,但他在众人面前一直表现的对瑕月充满孝心,正因为如此,刚才山洞中,才没人疑心是他趁黑杀了那头雌虎;所以,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离去的,只能暗自祈求千万不要让弘昼找到虎踪。 许是上天听到了永璋的祈求,弘昼千方百计寻找虎踪,但终是没有找到,一夜的奔波,再加上与恶虎的搏斗厮杀的疲累,令他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连迈步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极其吃力。 宁二见状,急忙上前道:“王爷,您歇一会儿吧,属下等人去找。”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与另一拨人会合,人数足有数十个,若真遇到猛虎,总算有了一拼之力。 “本王撑得住。”这般说了一句后,弘昼继续往前走着,然在勉强又走了几步后,终因体力不支,而摔倒在地。 “王爷!”宁二欲上前搀扶,却被弘昼一把挥开,厉吼道:“都说了撑得住,滚开!” 被他这么一喝,宁二不敢近前,只能担忧地望着弘昼,后者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每一次都在站起一半时,重重摔在地上,弘昼心里在何尝不知,自己这副身体已是到了极限,撑不住了。 可是瑕月……他抬头望着渐渐东沉的弦月,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两个时辰了,换而言之,两个时辰后,瑕月就会死! 弘昼眼中充满了绝望,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随着这句话,一滴泪水无声地自眸中落下,滴落在山泥之中。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但他仍清晰记得第一眼看到瑕月时的惊艳,恍如月宫嫦娥下凡,令他终此一生都没有忘记过。 他知道自己与瑕月身份有别,也知瑕月钟情的是弘历,并不曾有过什么奢望,只希望她可以平安,可是现在……他明明有机会救瑕月的,却错失了,若瑕月因此身亡,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永璋就站在弘昼左侧,在看到那滴眼泪之时,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一道焰火在半空中炸开,宁二激动地道:“王爷,有人又找到猛虎了!” 弘昼面上泛起喜色,急切地道:“快,快带本王过去!” 这一次,弘昼没有拒绝宁二的搀扶,迅速往焰火燃起的方向奔去,在奔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终于赶到了。还未靠近,便听到阵阵虎啸之声,待得走近一些后,只见一群人正拿着绳索在围斗一头比他们之前所遇稍小一些的猛虎,边上有不少受伤之人,想来是缠斗之时所负的伤。 不等弘昼吩咐,身后数十人便上前襄助,这一次再没有意外,在多人缠斗之下,那只虎终于耗尽了力气被绳索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之后又找来六个身强力壮的人,抬了它往山下走去。 永璋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费尽心思,暗杀了那只雌虎,想要绝瑕月的生机,没想到他们竟然又找到一只虎,此次有这么多人盯着,想要再动手脚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假做欢喜地赶赴皇宫。 虽说他们抓到了活虎,但情况并不乐观,在将猛虎抬下山,距离陶安所言的六个时辰,已经只剩下一个时辰,而此处距离行宫足有数十里路,对于骑马一个时辰赶到行宫不算什么难事,但一匹马无法负担猛虎的重量,只能用马车押送。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性命,弘昼以带伤之身策马狂奔,押运着载有猛虎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行宫。 起早的杭州府百姓,惊讶地看到无数铁骑在街道上疾驰而过,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当冷风吹起了中间那辆马车的帘子时,露出的竟然是一头被五花大绑的老虎。 行宫内殿中,弘历焦灼地望着紧闭的殿门,在内殿一角,摆放着一个自鸣钟,每过一刻,就会有钟鸣声响起,响彻在众人耳边。 弘历紧紧握着瑕月的手,心急如焚,催促着刚刚进来的四喜去外头看看,陈氏小声道:“皇上您别急,和亲王一定能够赶到。” 凌若停下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睁眼道:“皇后贤德,上天必不会让她就此早夭,皇帝不要太过担心。” 弘历点头,脸上焦灼却没有丝毫减少,见弘历如此在意瑕月,不少人心中泛酸,皆盼着弘昼赶不及送来猛虎,或者根本没有猎到才好。 众人之中,最为淡然的莫过于陶安,对他来说,他已经尽力了,若弘昼取不来虎心,就是天要绝皇后,与他无关,弘昼不可去掘他女儿的墓,至于自己会否死在这里,他根本不关心,早在女儿身亡后,他就已经与死无异,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剩下不足一柱香的时辰时,门被人用力推开,被弘历遣去等在行宫外的四喜急匆匆奔了进来,满面喜色地道:“皇上,王爷回来了!回来了!” 弘历精神一振,急声道:“虎呢,可有猎到?!”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 疳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四喜用力点头道:“皇上放心,王爷他们猎了猛虎回来,这会儿已经去取虎心了,很快便能送过来。” 听得这话,弘历绷了一整夜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颜,“好!好!老五果然没有辜负朕所望。”站在一旁的胡氏与夏晴已是喜极而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看向陶安道:“如今虎心得来,皇后当可安然无恙了吧?” 面对这位身份尊贵还要胜过皇帝的女子,陶安微微弯了腰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七八成还是有的。” “那就好!”在凌若说完后不久,弘昼亲自捧了血淋淋的虎心进来,在交给陶安后,他跪在弘历面前,带着深切的疲惫道:“臣弟总算不负皇上所望,猎得猛虎归来。” “好!”弘历亲自扶起弘昼,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一次,真是辛苦你的。” “这一切都是臣弟该做的。”弘昼话音刚落,便听永璋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五叔,要不是他不顾性命,舍身斗虎,连性命也不要,根本取不来这颗虎心。” 永璋的话令弘昼耳中一刺,急忙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恩惠万民,又与皇上伉俪情深,若因臣弟办事不力,而误了娘娘的性命,臣弟还有何脸面来见皇上。” 弘历心中高兴,并未细想永璋的话,感动地道:“老五,多谢你了!”说罢,他打量了弘昼一眼,切声道:“你受了伤,快下去让太医看看,以免伤势加重。” 弘昼飞快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瑕月,拱手道:“是,臣弟告退。” 在经过永璋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旋即快步离去,刚一踏出殿门,便踉跄着摔倒在地,宁二连忙将之扶起,“王爷,属下扶您去偏殿疗伤。” 弘昼点点头,宋子华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连连摇头,有一道爪伤从背一直到腰,足有数尺长,幸好没有伤到骨骼内脏,否则耽搁这么久,又一路奔驰颠簸,早就已经没命了。 在宋子华为其上了药退下后,弘昼道:“你将之前在洞里的情况细细说一遍与本王听。” 宁二点点头,依言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旋即道:“想是因为洞中太暗,所以混乱之中,有人不小心杀了猛虎,之后怕被责罚,所以不敢承认。” “永璋呢,他当时在哪里?”弘昼的询问令宁二奇怪,如实道:“三阿哥当时在属下身后。”顿一顿,他想到了什么,惊声道:“王爷可是怀疑三阿哥?” 弘昼不答反问,“你是最清楚当时情况的,依你看来,永璋有没有可能?” 宁二想了一会儿,道:“以当时的情况,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三阿哥也不例外,但属下以为,应该不会是他所为,因为当时发现雌虎被杀后,三阿哥很激动也很紧张,还立刻奔出来要阻止王爷杀了那头雄虎,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弘昼紧皱了双眉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宁二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去,而是跪下道:“属下未曾生擒雌虎,有负王爷所望,请王爷责罚!” 经过这么多时候,弘昼的气早已经消了,道:“罢了,任何事情都有变数,你已经尽力,怪不得你,起来吧。” 在他们说话之时,陶安取出之前交待宫人磨的药粉,洒在犹冒着热气的虎心上,随即撩高了瑕月的袖子,用银刀在其手臂内侧划了一道口子;说来也奇怪,明明受了伤,却没有血流下来,仅仅只是伤口处露出一抹殷红。 方简等人明白,这是气血虚到极处,精血流失的征状,若陶安判断正确,能够引出那只蛊虫便罢,否则瑕月必死无疑。 陶安将撒了药粉的虎心放在瑕月伤口处,神情严肃地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出声,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若惊了蛊虫,令它重新回到皇后体内,那么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凌若声音冷酷地道:“哪个若敢出声,害了皇后性命,立刻拖出去杖毙!” 听得这话,众人皆紧紧闭了嘴巴,唯恐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响动,招来杀身之祸。至于陶安,在交待了那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地盯着伤口,过了一会儿,瑕月上臂皮肤下开始出现一个鼓包,并且渐渐往下游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鼓包渐渐往下游移,来到陶安划开的伤口附近,紧接着,众人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一个粗如小儿手指,碧绿色的东西从伤口处露了出来,像是头,但并没有眼睛,尖尖的犹如椎子一般。 显然,这就是陶安所说的疳蛊,相对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瑕月,刚刚取出来,精血十足的虎心无疑更加吸引它,所以才会从瑕月体内爬了出来。 不过它并没有立刻爬到虎心上,而是露出半截身子,仿佛是在试探着什么,乔雁儿似乎被这一幕给吓到了,紧捂着嘴巴往后退着,结果正好踩在一个陈氏带来的宫女脚上,后者吃痛,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的疳蛊听到响动,立刻往回缩去,早在声音刚刚传出时,陶安就知道事情有变,立刻伸指按压在瑕月伤口上方,之后又用力扯下用来挂帐钩的丝绳,用力缠在瑕月伤口的下方。 幸好他动作够快,那只疳蛊只能勉强缩回大半个身子,仍然有小半个露在外面,它见无法钻到上面,便又迅速蠕动到下方,岂料那边也被绑得紧紧,无法钻入,急得它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叫! “畜生还想跑!”陶安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搁在小几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悉数洒在开始往旁边钻的疳蛊身上,下一刻,令人牙齿发酸的尖叫又响了起来,且一直响个不停,虽然声音很细微,依旧令人毛骨悚然,有几个胆小的嫔妃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 脱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幸好,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时间的推移,疳蛊变得萎靡不堪,无力再往两边钻去,又过了一会儿,身子僵直地从瑕月手臂上摔落,掉在地上,齐宽当即就要上前将它踩死,就是这个丑陋恶心的小东西,差点害死了自家主子,真是可恶。 “你若想像皇后一样,被疳蛊缠身,尽管踩下去。”陶安的话语令齐宽生生止住了落势,在将脚收回来后,疑惑地道:“陶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只疳蛊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有其它的?” 听得这话,众人齐齐露出骇然之色,陶安冷笑道:“若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令人闻之变色的蛊了,我的药只能抑制它,令它处于假死之中罢了,你这一脚踩下去,只要稍稍有一点沾在鞋上,准保会进到你体内,然后重新孵化。” 陶安的话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若非亲眼看到这只怪异丑陋的虫子从瑕月体内钻出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如此荒唐的话语。 凌若蹙眉道:“那依陶大夫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这只疳蛊?” “取竹筒将它盛在里面,然后放火烧之,但凡蛇虫鼠蚁一类,皆怕火,蛊也不例外,这也是我唯一知道可以彻底消灭蛊虫的法子。” 听得这话,齐宽连忙取了一只竹葫芦进来,在将僵直的疳蛊挑进去封好后退了出去,在其走后,凌若眸光冷厉地道:“刚才是何人发出的声音?” 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道:“启禀太后,是奴婢……” 凌若冷声道:“哀家之前的话,你是听到的,却依旧出声惊扰,若非陶大夫反应快,皇后已是被你害死!” 宫女慌忙跪下道:“奴婢该死,求太后饶恕。但是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她指了乔雁儿道:“是她踩了奴婢的脚,奴婢才会一时吃痛出声。” 乔雁儿闻言连忙跪下道:“奴婢知罪,刚才突然看到那只蛊虫从皇后娘娘身体里爬出来,奴婢害怕,所以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说到此处,她咬一咬牙,用力磕头道:“一切皆是奴婢的错,奴婢愿受太后责罚!” 那名宫女闻言连连点头,急切地道:“太后,您都听到了,奴婢都是被她所害,她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陈氏颇为喜欢这名宫女,开口为其求情,“皇额娘,事情起于乔雁儿,绿荷无辜,还请您恕了绿荷。” 凌若瞥了她一眼,凉声道:“婉妃没听清楚哀家的话吗?乔雁儿固然有罪,但绿荷更该死;事关皇后性命,莫说是区区一脚之痛,就算身受千刀,也不该出声,更不要说事后还一味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枉费她跟你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初来乍到的宫女懂事,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 陈氏听出凌若话中的杀意,明白自己无力救绿茶,勉强扯一扯嘴角道:“皇额娘说得是,绿荷她……确实该死!” “总算婉妃明晓事理,没有因为绿茶是你的宫女就偏坦于她。”说完这句话,凌若冷声道:“将绿荷拖下去杖毙,至于乔雁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一眼,道:“杖责二十!” 在绿荷的哀嚎声中,她与乔雁儿一起被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齐宽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皇上,蛊虫已经连着竹葫芦一起被烧成了灰烬,一丝也没有留下。” 听得这话,弘历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对正低头写方子的陶安道:“既然蛊虫已除,皇后为何还不醒?” 陶安搁下笔,冷笑道:“皇后被疳蛊吸得只剩下一丝丝精血,哪有这么容易醒来,这是我开的方子,按方抓药,以药当食,一日三顿服用,以此来补充精血;若一切顺利的话,五日后,应该能醒来,之后就需要慢慢调养了。” 四喜赶紧从他手里接过药方,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罗列的,均是一些贵重的药材,不乏人参、灵芝等物,亏得是在帝王家,最不缺这些东西,若是寻常人家,怕是连一剂都抓不起。 在四喜下去抓药后,陶安道:“皇后已经没有大碍,能否让我离开?” 弘历沉默片刻,道:“既然你说皇后要五日才醒,那么就请你在行宫中再留五日,等皇后醒了再走。” 陶安脸色一变,道:“你这是要软禁我,怎么了,怕我所言不实,救不了皇后吗?” 弘历微微一笑道:“陶大夫医术超凡,朕怎么会怀疑你呢,留陶大夫在这里,也是以防万一;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劳烦陶大夫。” 陶安冷声道:“我不过是一名大夫,除了救人之外,什么事也不会,皇上怕是找错了人。” “此事非陶大夫不可。”弘历顿一顿,道:“依你所见,皇后是何时中的蛊?” 陶安想一想,道:“从蛊虫的身形来看,皇后中蛊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天。” 弘历微微点头,“十天……也就是说,皇后是在行宫中中的蛊,朕要你帮朕找出,究竟是何人向皇后下蛊!”最后一句话,弘历说得咬牙切齿,自汉朝开始,历朝历代,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一旦发现,便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但凡牵连此事之人,不管是何身份,曾立下何等功劳,都必杀之不赦。 陶宝摇头道:“我虽会医治一些中蛊之人,但说不上有多精通,皇后能够得救,一是因为有人猎来虎心,二是她中的疳蛊,并非很厉害,若换了是金蚕蛊,我亦束手无策。所以,皇上要我寻下蛊之人,只怕皇上要失望了,所以……” 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不容置疑地道:“朕相信陶大夫定可完成此事,还请陶大夫不要再推托了,事成之事,不论陶大夫要怎样的封赏,朕都答应你。”说罢,他对四喜道:“带陶大夫下去安顿。” 陶安被强留在此,心中气恼,但终归是不敢太过放肆,轻哼一声,随四喜离开了内殿,在他之后,余下众人也各自退了下去。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挑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凌若走到弘历身边,温言道:“皇帝一日一夜都没阖眼,回勤心殿去歇着吧,这里有齐宽他们守着就是了。” 弘历摇头道:“儿子不累,想再多陪皇后一会儿。” 凌若闻言,未再说什么,扶了杨海的手离开,过了一会儿,只剩下永璋与永珹尚在殿内,弘历道:“你们俩兄弟也都回去吧,尤其是永璋,你在外奔波一夜,又与虎恶斗,想必很累了。” 永璋摇头道:“儿臣没什么,最累的是五叔,皇阿玛您当时没看到,五叔独自一人斗一头恶虎,不知有多英勇,儿臣当时都看傻眼了。” 弘历笑一笑道:“你五叔一向都勇猛过人,只是你以前没见过罢了。”停顿片刻,他又道:“这么说来,刚才那头虎是你五叔擒下的了?” “没有,那里有两头虎,一头雌虎被五叔射瞎了双眼逃入洞中,五叔孤身缠住雄虎,让儿臣等入洞生擒雌虎,原本都快擒住了,结果不知是何人那么没分寸,竟然在黑暗中杀了那头雌虎,等儿臣跑出山洞,想要让五叔手下留情,别杀了那头雄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在弘历点头之时,永璋又道:“为了这件事,五叔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宁二给杀了,后来拖着伤重的身子四处寻找其他老虎,儿臣还看到他落泪了呢,直至后来又寻到一头猛虎,并将之生擒,五叔才总算高兴起来。” “是吗?”弘历脸上虽仍有笑容,但眸光已是冷了下来,声音微凉地道:“你五叔当真落泪了吗?” 不等永璋开口,永珹已是笑道:“定是三哥看错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五叔流泪呢,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永璋有些不悦地道:“我当时就在五叔边上,怎么可能会看错,你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五叔到底有多紧张,简直就像是可以不要命一般。” 永珹待要再说,弘历已是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永璋见弘历已是流露出不悦之色,哪肯就此放弃,张口道:“皇阿玛,儿臣……” 刚说了几个字,面上便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只见弘历正眸光森冷地盯着他,“没听到朕的话吗?下去!” 被他这么一瞪,永璋心生惧意,不敢再多言,低头与永珹一起退出了内殿,待得殿门关起后,弘历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胸口的烦闷。 弘昼…… 且说永璋那边,在出了内殿后,他便埋怨地道:“老四,你没事插什么嘴,瞧让你把事情搅的。” 永珹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觉得不合情理,所以说了一句嘛,我搅什么了?” “刚才明明……”永璋一时顺口,差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幸好反应快,及时止住了嘴边的话,改而道:“还问,要不是你,皇阿玛会不高兴吗?” 永珹委屈地道:“哪有,再说,我就说了一句而已,余下的都是三哥在说,皇阿玛就算不高兴,也是因为三哥。”说着,他好奇地道:“三哥,五叔……真的哭了吗?”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我是随口胡说的吗?!”这般说着,他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我困得很,得回去歇息了,你也回去吧。” 永珹应了一声,在目送永璋走得不见人影后,他拉住一名宫人,道:“和亲王在哪里?” 宫人恭敬地道:“回四阿哥的话,王爷在右偏殿休息呢。” 永珹点点头,快步往右偏殿行去,到了那里,果见弘昼半倚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永珹拱手一揖,道:“五叔,您好些了吗?” “劳四阿哥记挂,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不要紧。”这般说着,他对垂手站在两边的宫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待得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弘昼道:“四阿哥之前在我手中写下‘小心永’三字,可是要我小心永璋?”待得永珹点头后,他拧眉道:“这么说来,你早就料到三阿哥不是真心想去猛虎?” 永珹叹了口气道:“三哥对皇额娘误会甚深,又怎会为皇额娘冒险上山猎虎呢。” 弘昼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因为苏娘子之故,三哥对皇额娘只是表面恭敬孝顺,其实心里……”他黯然摇头,沉声道:“恨不得皇额娘死。” 不等弘昼言语,他试探地道:“五叔,您之前在山上,呃……那个……”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弘昼看出他心里的为难,道:“四阿哥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好吧。”永珹轻吸了口气道:“在山上,两虎皆死之时,你是否以为皇额娘救治无望,落过泪?” 弘昼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道:“四阿哥哪里听来的胡言,怎么可能……” 永珹开口打断他的话,“是三哥说的,听到这件事的,除了我还有皇阿玛。” “你说什么?”弘昼脸色难看地道:“三阿哥与皇上说了?” 永珹点头之余,将永璋在弘历面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临了道:“我看得出,皇阿玛因为他的话,有些不高兴!” “该死!”弘昼用力一捶床榻,冷声道:“小小年纪,竟然包藏如此恶毒的心思,实在可恶!”顿一顿,他又道:“看来,之前在山洞中暗杀猛虎的果然就是他,由始至终,他的目的都不是要救皇后娘娘,而是要她的性命。” 永珹叹了口气道:“我本该与五叔说得仔细一些,无奈当时三哥就在边上,实在无法多说,要不然五叔就不会受伤了,另外……皇阿玛那边,五叔您小心一些。” 弘昼感激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四阿哥特意过来提醒。” 在永珹离去后,弘昼陷入长久的沉寂之中,在这次巫蛊事件之前,他一直以为,魏氏被废,叶赫那拉氏被杀,瑕月又在祈雨一事中得到万民拥戴,无人敢再对她不利,结果却是他想的天真了,危险一直都在,从未远离过。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下蛊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与叶赫那拉氏等人相比,永璋的存在更加棘手,因为他是弘历的亲子,其一言一语都要较寻常嫔妃更能影响弘历;也是怪他,若他多留心着一些永璋,又或者收敛一些心中的悲喜,就不会被他抓到把柄,在弘历面前大做文章,如今……也不知要如何收场,希望,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弘历不要受了永璋的挑拨,否则…… 且说永璋那边,在与永珹分别后,并没有如他所言的回屋中休息,而是去见了高斌,将发生的事情,细细与他说了一遍,随即兴奋地道:“我敢肯定,五叔与皇后,必然有问题。虽然刚才因为老四多话,没能多说,但看皇阿玛的样子,已是对他们起了疑心。”在私底下,他连一声皇额娘都不愿叫。 高斌冷笑道:“真是看不出,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计超卓不说,还有这样的勾引人的手段,皇帝,亲王,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对了,我记得替皇后看病的大夫,也是和亲王请来的对吗?” 永璋点头道:“说起来,那个陶安还真是不可一世,见了皇阿玛与皇祖母连个礼都不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狂妄之人。” “陶安……”高斌重复了一遍后,道:“我会派人去查查他,对了,三阿哥你说皇后此病,是中了疳蛊,可知是何人下的蛊?” “不知道,不过皇阿玛将陶安留在行宫中,命他设法找出下蛊之人。”说着,永璋疑惑地道:“你说,除了咱们之外,还有什么人要对付皇后?” 高斌冷哼一声道:“这些年来,皇后害了多少人,魏氏、叶赫那拉氏、珂里叶特氏,哪一族人不想要她的性命。” 永璋眸光一闪,“你是说,下蛊的,是这三族之一?” “应该是**不离十了。”停顿片刻,高斌道:“三阿哥,这些日子你多注意行宫的情况,看能否在陶安之前,找到下蛊之人。” 永璋眼珠子一转,道:“你要我借此向皇阿玛遨功?” 高斌摇头,说出一句惊人之语,“不,我要你保住她的性命,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是他下的蛊!” 永璋骇然惊呼道:“你疯了不成,他犯的可是巫蛊之罪,若是被人知道我包庇他,就算我是皇子,也一样要受罚!” 高斌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三阿哥且先不要紧张,听我与你细细说来。” 永璋冷然拍开他的手,“你不必多言,总之这件事我绝不同意,要护你自己去护。”想要轻飘飘说几句话,就让他去冒险,门儿都没有。 对于永璋的态度,高斌并未生气,笑咪咪地道:“三阿哥你仔细想想,此人既然以巫蛊之术对付皇后,必然是对皇后恨之入骨,可不就是咱们的朋友吗?皇后深得圣宠,要对付她不是易事,能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话令永璋面色稍缓,但仍是拒绝道:“莫要忘了,他犯的是巫蛊之罪,高大人并非无知妇孺,相信不用我告诉高大人,那是怎样的一条重罪了吧?一旦牵连,必诛无疑;西汉之时的陈皇后,就是因此被废了后位,幽居长门宫。”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确实有风险,但同样的,只要熬过去,所带来的收获就是百倍千倍。”见永璋面有疑色,他道:“三阿哥你想想,一个擅使蛊术的巫女,往往可以杀人于无形,就像这一次,若不是这个陶安通晓蛊术,那群太医连皇后中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永璋被他说得一阵心动,但巫蛊的惧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了,低声道:“这件事……你让我想一想。” 高斌语重心长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阿哥可千万要想好,莫要等到失去机会之后再来后悔。” “行了,我心中有数。”永璋烦躁地应了一声,旋即道:“陶安那边,你尽快去查,打铁趁热,一定要趁皇阿玛疑心未消之前,证实他们二人有私情,若是此事可成,就算没有那个巫蛊者,皇后也难再稳居中宫之位。” 从高斌那里出来,永璋一直思索着巫蛊一事,将自己所知,能够接触到瑕月的人都想了一遍,始终想不出到底谁是下蛊之人。 要说到瑕月身边最短的,莫过于乔雁儿,但她只是一个意外被皇阿玛所救,险些沦落风尘的孤女,根本没理由要谋害瑕月,到底……会是谁呢? 永璋想了很久,始终未得其解,只是暗中调查,并派心腹太监悄悄盯着陶安,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两日观察下来,他发现这个陶安也真是奇怪得紧,不知是根本没将皇阿玛的话放在耳中,还是怎样,陶安并未查寻下蛊之人,只是绕着行宫一遍一遍地走着,他走得很慢也很仔细,每一处栏杆,每一块岩石都要摸过,像是里面有黄金一般。 初时,还有宫人好奇地跟在他后面,时间一久,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与此同时,高斌将陶安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他那古怪的性子,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疑惑,按理来说,以陶安的性子,想要请他来给皇后看病,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此人无牵无挂,说句难听些的话,就是烂命一条。既不可能攀附权贵也不可能惧怕杀身之祸,可畏是油盐不进,但弘昼偏偏就是将他请来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大人,或许王爷许以陶安重金,或是助他重开医馆之类的好处。”下人刚一说完,高斌但否认道:“不可能,陶安这种人,根本不会在意金钱或者名利权位,否则他就不会那样对皇上说话的,至于医馆……以他的医术,只要想,随时都能开,何需人襄助。” 下人摇摇头,不解地道:“能够打动人的,不是名就是利,再不然就是威逼强迫,若这几样都不是的话,那奴才真是想不出来了。” 高斌想了一会儿道:“和亲王与陶安说话之时,可有其他人?”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套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下人依言道:“回大人的话,陶安所住之处甚是偏僻,平常少有人烟,只有他与妻子独住,但他的妻子在多年前就因为丧女之痛而疯了,无法问话;倒是和亲王还带了两个随从,不过……” 未等他说完,高斌已是道:“和亲王带了哪两个随从?” 下人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是宁二与武滔。”说话,他摇头道:“但是这两个人皆是和亲王的心腹,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和亲王的。” 高斌冷笑道:“这世上没有‘绝对’二字,就像本官,在此次南巡之前,也以为我高氏一族深受君恩,终此一生都不会背叛皇帝,结果呢?”他停顿片刻,再次道:“有时候,不是你想背叛,而是被逼如此!” 下人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小声道:“可是一旦接触了这二人,大人的身份就暴露了,若是他们肯投靠还好,否则……只会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弘昼若知高斌有不轨之意,必然会告之弘历,到时候,莫说高斌无法再为高氏复仇,就连身家性命也难保。 高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屋中来回走着,许久,他脚步一顿,道:“和亲王底下那群护卫,你可有认识的人?” 下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如实道:“奴才倒是认识一个,是远房亲戚,偶尔会有往来,关系也还过得去,不过和亲王待下颇严,莫说他当日未曾随和亲王同去,就算去了,只怕也会守口如瓶,不肯告诉奴才。” 高斌神色阴冷地笑道:“清醒的时候不肯说,喝醉了酒也不肯说吗?” 下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道:“大人您是想让他们酒后吐真言?” 高斌微一点头,道:“立刻去找你认识的那名护卫,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让他设法拉了武滔或是宁二来喝酒,余下的该怎么做,白华,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奴才明白。”被称做白华的下人连忙低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待得白华离去后,高斌走出房门,漠然望着远处的浮云,弘历如此对待他们父女,他绝对不会让弘历好过! 还有那拉瑕月,这个妖后比弘历更加该死! 当夜,白华以偶得好酒的名义,去找那名护卫喝酒,那护卫也是个好酒之人,再加上不用当值,欣然与之一起饮酒,之后在白华不经意地言语下,又叫了好些人一道来饮,在一一引见之后,并不见宁二与武滔二人。 白华暗自着急,端起酒盏道:“今日能够认识几位,真是我的福气,来来来,我敬诸位一杯!” 面对他的敬酒,诸人自然欣然受之,待得重新满上后,有护卫道:“你这酒滋味真是不错,醇而不烈,酒香悠长,可比普通酒馆里卖得好多了。” “那是自然,是一家酒坊老板特意送给高大人的,高大人仁慈,赏了我一坛,这才让让我可以与诸位把酒言欢。”如此说着,白华试探道:“对了,我记得王爷身边除了诸位之外,还有两位身手不凡的护卫,叫宁二和武……武……” 见他说不出来,有人道:“可是武滔?” 白华急忙道:“对对对,就是武滔,怎么不见他们二人来饮酒,难道都是要当值吗?” 刚才说话的护卫道:“宁二今夜当值来不了,至于武滔……刚才去的时候,不见他屋里有人,不知现在回来了没有。” 白华趁机道:“若是他在了,就将他一起叫来,也好热闹一些。” 在他的言语下,有护卫离席去找武滔,过了一会儿,带了一个国字脸,皮肤黝黑之人过来,想必就是武滔。 在武滔落座后,白华殷勤地为他倒酒,劝他多喝一些,武滔初时倒还忌着一些,后来酒至酣处,不知不觉间,已是喝得有些醉薰薰,其他人也是差不多。 白华见时机已成熟,开口道:“幸好这次皇后娘娘安然无恙,否则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必会迁怒行宫上下,说不定连整个江南都会受到牵连。” “可不是吗?”有护卫打了个酒嗝道:“虽然那个陶安态度嚣张,却有几分真本事,不仅诊出皇后娘娘是受蛊虫所害,还除去了那只蛊虫,我昨日随王爷入行宫,听那里的宫人说,那只蛊虫竟然有两个脑袋,被逼出来之后,还想吸人精血呢,好不可怕。” 有护卫一边拿筷子敲打着杯沿,一边笑道:“胡言乱语,明明是三个脑袋,听说拿火烧的时候,还一直尖叫呢,整个行宫都听到了。” 蛊虫在中原一地,很是少见,行宫中人,多是第一次看到蛊虫,觉得既害怕又新奇,在几番加油添醋的传话之后,已是变得荒诞离谱。 白华点头道:“这次的事,和亲王当记首功,若不是他找到陶大夫,之后又猎得猛虎,咱们哪里还能这样太平的坐着喝酒。”说着,他举起酒杯道:“来,咱们一起为和亲王喝一杯!” 在这些护卫心中,弘昼的地位甚至比弘历还要高,对于白华的提议,自是欣然接受,一起饮尽了杯中之酒。 在又随口扯了几句后,白华故作好奇地道:“对了,那个陶大夫性子那么怪,王爷到底是怎么请到他的?” 他旁边的护卫,睁着醉眼道:“这个我们可不知道,你得去问王爷……呃,不对,当时武滔也去了,你可以问他。” 白华走过去,为武滔满杯之后,道:“武哥,你快与我说说,王爷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武滔虽然喝得有些上头,但并未失了理智,摇头道:“王爷的事,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还是继续喝酒吧。” “哪里是议论,就是一时好奇,所以想请武哥你给解解惑而已,要是你不说,估摸着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不止我,他们也是一样。” 有护卫满面通红地点头,含糊不清地道:“可不是吗,此处又没外人,就与咱们说说,难道你还怕我们说出去吗?” 武滔摇头道:“不行不行,咱们还是说别的吧。”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 酒后之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白华眸光一动,道:“武哥,你该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吧,所以才故意不肯说。” 武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斥道:“胡说,我当时就在王爷身边,怎会不知道,王爷他……”见他停住了话,白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武滔咬死了不肯说,那今夜这番功夫可就白费了,以后也再难套出话来。 幸好,武滔终还是说了下去,醉薰薰地道:“王爷当时跟那姓陶的说,要什么都可答应,甚至要他跪下也行,可是那姓陶的就是不肯,说皇后是生是死,与他无关,你说气人不气人?” 白华连忙附和道:“确实可气,他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居然这样摆架子,亏得王爷脾气好,若换了是我,说不定已是一刀杀了他。” 武滔喝了口酒,摇晃着脑袋道:“王爷也想杀他,可是这杭州府就他医术最高,若是把他杀了,谁来救皇后?所以王爷只能憋着这口气。” “那后来呢,又是怎么说动的?”面对白华的话,武滔忽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停了笑声道:“这个陶安虽然油盐不进,却有一个软肋,王爷更是抓到这一点,才迫使他就范,我且不说,你们猜猜,看哪个能猜中。” 眼见就要知道答案,偏偏这个武滔又吊起了胃口,真是可恼;白华在心里暗骂着,却不敢露在脸上,反而赔笑道:“我们又不是王爷腹中的虫子,哪里能猜得中,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个护卫连连点头,催促道:“可不是吗,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武滔得意地笑道:“好吧,告诉你们吧,王爷威胁那陶安说,若他不肯替皇后治病,就起出坟中他女儿的骸骨,令其曝尸荒野,受野狗啃食;那个陶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女儿,怎肯让其死后也不得安宁,所以便答应了王爷所请,来为娘娘医治。” 听到这话,白华心中的疑惑终于得以解开,笑道:“原来如此,王爷真是足智多谋,我说此次皇后病愈,王爷居功最甚,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武滔摇晃着脑袋道:“你们是没看到王爷当时的表情,不知有多吓人,仿佛只要陶安敢说一个不字,就会立刻掘了他女儿的坟一样。” “有王爷辅佐皇上,大清必然昌盛!”说着,白华再次举杯,“来,咱们为王爷再喝一杯!” 这一夜,武滔等人喝得很是尽兴,全然不知自己已是中了别人的计。 白华离开那些护卫后,便急忙赶到高斌的住处,虽已深夜,高斌却不曾歇下,见到白华进来,连忙问道:“如何,可是打听到了?” 白华点点头,将在酒桌上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待得听完他的话后,高斌冷笑道:“和亲王居然肯为了皇后向一个平民下跪,还不惜以这样有伤阴德的法子逼陶安就范,要说他与皇后无染,真是连鬼都不信。” 白华在一旁小声道:“此事若被皇上知晓,和亲王怕是会从功臣变成罪臣,不过……”他有些担忧地道:“这些话都是武滔的酒后之言,一旦他清醒是万万不肯说的,宁二应该也是一样,没有证言,怕是难在皇上面前定他们的罪。” 高斌斜睨了他一眼,凉声道:“谁说没有证言的?有一个人会很乐意替咱们做证。” 白华疑惑地道:“大人指谁?” 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高斌缓缓吐出两个字,“陶安。” 在为瑕月拔除蛊虫的第四日,陶安仍与前几日一样,在行宫中转悠,也没有找出下蛊之人,仿佛丝毫没有将弘历的话放在心里。 不过若是留心,便会发现,陶安如今所转悠的范围不再是整个行宫,而是瑕月所居的内殿附近,且每一次路过宫人所居的后巷时,都会停留很久。 别人只将他当成疯子看待,只有乔雁儿知道,陶安不仅不是疯子,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看似无意义的转悠,实在是在寻找蛊虫。 但凡是蛊虫在,在饲养过程中都会留下痕迹,寻常人注意不到,但懂蛊虫的人,却可从中辩别出蛊虫的种类以及来源。 陶安最初是整个行宫转悠,这两天逐渐缩小范围,意味着他已经肯定是蛊虫大概位置,假以时日,便可确定蛊虫的具体位置,到时候……她必死无疑! 没错,瑕月身上的蛊虫就是她下的,她将蛊虫卵藏在小指甲里,在为瑕月沏茶的时候,只要将小指甲在杯沿上轻轻一敲,就可以借着这个微小的动作,令虫卵落入茶盏中。因为她这个动作实在太过微小,所以虽然身边有人在,也无人发现她所做的手脚,瑕月亦是身中疳蛊而不知。 该死的,都是因为那个陶安,他既已发誓不再行医,为何还要破誓,还要出手救那妖后,那个妖后害得她家破人亡,死有余辜! 每每想到这个,乔雁儿就恨之欲狂,那日在内殿,她是故意踩绿荷的脚,想要惊扰被陶安引出来的疳蛊,令其再次钻入内体,可惜……未能成功。 若她继续留着疳蛊,早晚会被陶安发现,如今狗皇帝与那妖后都还活着,在未杀了他们之前,她绝对不能死! 待得门外转悠的人影远去后,乔雁儿狠一狠心,从床底下取出一个长如手掌,只有两根手指精细的小竹筒,将其放在贴身之处后,开门走了出去,行宫不似紫禁城那样戒备森严,宫人只要与敬事房报备一声后便可出去。 乔雁儿匆匆离了行宫后,并不知道有人跟在她身后,待得远离了行宫,来到一处偏僻地方时,她找到一截断枝,用力挖着地上的土,逐渐形成一个小坑。 “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乔雁儿吓了一大跳,宫手里的断枝也掉在地上,怆惶回头看去,只见永璋站在自己身后,在其后面,还站着一个宫人,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三阿哥,三阿哥万福。”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 真实身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手机阅读 永璋朝地上的坑洞努一努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自从高斌与他说了那番话后,虽然不确定是否要这么做,但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下蛊,故这几日一直四处留心行宫上下,刚才他无意经过宫门之时,看到乔雁儿匆匆忙忙出宫,一时好奇之下,便跟了出来。 “奴婢……奴婢……”乔雁儿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寻思了一个说法,“奴婢最近经常感觉嗓子疼,以前曾有人与奴婢说过一个土方,是用蚯蚓煎水服用,所以奴婢在这里挖蚯蚓呢!” 永璋绕着乔雁儿走了一圈道:“行宫中有的是太医,你不找他们看病,却特意出宫来这里挖蚯蚓?” 乔雁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奴婢是什么身份,哪里请得动太医看诊。” 永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也罢,既是让我遇到了,就替你请太医看看,另外,顺道也问一下,这蚯蚓是否当真能治嗓子。” 乔雁儿连忙摆道:“只是些许小病罢了,不敢劳烦三阿哥。” 永璋冷冷盯着她道:“到底是不敢劳烦我,还是有什么事情不敢让我知道?” 乔雁儿心头狂跳,勉强维持着平静之色,“奴婢……不明白三阿哥的意思。” 永璋喝斥道:“你偷偷摸摸来这里,看到我出现,又惊慌失色,分明就是有事隐瞒,还不快说!” “奴婢没有!”乔雁儿急忙跪下,一脸委屈地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并无事隐瞒三阿哥,还请三阿哥明鉴!” 永璋眸中掠过一丝疑色,旋即冷声道:“不说是吗?好,长顺,给我搜她的身,仔细着些,一处都不许漏了!” “嗻!”跟在他身后的宫人答应一声,上前一把抓住欲要躲闪的乔雁儿,在她身上一阵摸索;过了片刻,从她怀中强行掏出一个竹筒看。 见此物被取出,乔雁儿脸色顿时一片灰白,亦不再挣扎,只用力咬着下唇。 永璋从长顺手中取过竹筒后,将上面的塞子打了开来,借着天光看去,只见一条碧绿色的虫子正蜷缩着躺在里面,样子与当日,陶安从瑕月体内逼出来的那条一般无二,只是体形稍大一些,也显得愈发狰狞丑陋。 永璋看清竹筒所盛之物后,脸色大变,在颤抖着用塞子塞好后,急忙将其掷在地上,指着乔雁儿,声音发抖地道:“你……皇额娘体内的蛊竟然……真是你下的!” 事到如今,乔雁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我,若非陶安横插一脚,那个妖后早就已经死了!” 永璋想到瑕月中蛊之后的惨状,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旋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额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乔雁儿闻言,神色激动地啐道:“我呸!救命恩人……她怎么配得起这四个字!” 永璋仔细打量了乔雁儿一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皇额娘有这么大的恨意。” 乔雁儿冷笑道:“我本姓叶赫那拉氏,明白了吗?” 永璋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就是叶赫那拉氏一族逃走的三小姐?” “不错,就是我!”乔雁儿咬牙道:“我本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一夜之间沦为逃犯,吃尽苦头,甚至卖身青楼,而这一切,都是拜妖后与狗皇帝所赐,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们?!” 永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这么说来,之前在宫外的相遇,是你刻意安排的?还有万花楼之事?” “哼,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般说了一句,乔雁儿缓缓讲述起她的事情来,当日,她们一家被弘历下旨处斩,她因为在乡下老宅养病,得以在侍卫赶到之前逃走,躲开杀身之祸。 之后,她化名乔雁儿,一路东躲西藏,从北方逃到南方,她逃出来的时候,虽然带了不少银子,但她本是养在深宅的千金小姐,不知世间疾苦与险恶,逃出来没多久,便被一名骗子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还险些被其强暴,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她已是身无分文,只能当了身上的首饰勉强凑了些银子。 这一路逃亡,令她对弘历与瑕月的恨意越来越深,发誓终有一日,要将他们加诸在身上的痛苦,连本带利讨回来;在大仇得报之前,她一定要活着,活下去! 有一日,她在破庙过夜的时候,遇到一名男子,二人攀谈之时,乔雁儿得知此人来自苗疆,他养有一只已至产子期的疳蛊,此蛊可以吸尽宿主鲜血,杀人于无形,非懂蛊之人,断然查不出原因。 虽然乔雁儿当时还在逃亡之中,根本没有能力报仇,但听到这个疳蛊的威力时,仍是为之心动,想要问他买来这条疳蛊,那男子想是肯卖,但开价五百两,而乔雁儿身上,连五两都拿不出。 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乔雁儿不甘心,仇恨蒙蔽了她的理智,竟然提议卖身青楼,以付他银两,沉浸在恨意中的她,全然没有想过,若不能接触弘历或是瑕月,她就算手握疳蛊也没有用。 这个时候,他们已是处在杭州府的地界,天一亮,便来到杭州府最大的青楼,也就是万花楼。 乔雁儿出身官官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甚是美丽,那个林嬷嬷一见之下就欢喜的不得了,当即拿了五百两给那男子,将乔雁儿买了下来。 永璋打断她的话,“这么说来,林嬷嬷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你自愿,而非被人强卖入万花楼?” “不错。”乔雁儿冷笑道:“林嬷嬷没有撒谎,不过那又如何,没有人相信她的话,皆认为我说的才是真话。” 永璋沉声道:“林嬷嬷以为自己买来一棵摇钱树,其实……是张催命符。” “或许吧,不过她确实很有手段。”乔雁儿眸中浮起一丝恐惧,“我初时不愿听她的话学那些羞人的东西,可是我若不学,她就会各种不着痕迹,却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折磨,几番下来,我只能假意听她的话,然后伺机逃走,无奈林嬷嬷看得很紧,一连数月,都未曾寻到机会,反倒是接客的日子日渐临近。”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 李代桃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47_47258手机阅读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在青楼里卖笑的准备,岂料,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消息,说皇帝南巡,将会来杭州府。”她紧紧攥了双手,扬声道:“我卖身青楼,就是为了报仇,既然机会已经到了眼前,说什么也要搏一搏,所以后面的几天我更加听话,林嬷嬷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终于令她放松了警惕,得以有机会逃出来,结果……” “结果就那么巧的遇到了皇阿玛与皇额娘,并且引出官府与万花楼勾结的事,你不但重获自由,还得以留在皇阿玛身边,伺机行刺。” “不错!”乔雁儿大声答应着,旋即又吃笑了起来,“也是老天有眼,救我的那个人,那么巧就是我的仇人;我趁着留在妖后身边侍候的机会,将虫卵放在她的茶里,先是噩梦,然后就是精血虚亏,头痛欲裂,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时,有多高兴,可是……”她面色倏然变得狰狞可怖,咬牙切齿地指着永璋道:“你那个五叔,多管闲事,请来陶安,之后,又去猎什么虎,令我功亏一篑,实在是该死!” 永璋正要说话,忽地脸色一变,急切地道:“皇额娘精神错乱后,你曾去勤心殿侍候,这么说来,皇阿玛也中了你的蛊?” 乔雁儿冷声道:“我倒是想,可是狗皇帝小心得紧,并不喝我沏的茶,白白浪费了我一颗虫卵!”说着,她一字一句道:“今日既是被你知道这一切,我难逃一死,不过你放心,我死后,一定会化为厉鬼,来找你们报仇,一定!” 永璋眸光复杂地盯着她,许久,他捡起地上的竹筒,对长顺道:“带她走!” 乔雁儿被长顺攥着一路走着,然令她惊讶的是,永璋并没有将她带回行宫,而是来到一处陌生的宅院前,她忍不住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永璋没有回答她的话,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待得来到前厅时,乔雁儿看到一个头发灰白之人,她曾在行宫见过这个人,听其他人说,此人叫高斌,是江南河道总督,深得弘历信任。 看到永璋进来,高斌起身拱手道:“下官见过三阿哥,不知……” 未等他说完,永璋已是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高斌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变得极为凝重,仔细打量了乔雁儿一眼,道:“她就是对皇后下蛊之人?” 永璋颔首道:“不错,而且你猜对了,她本姓叶赫那拉氏,是你说的三族之一。” “叶赫那拉氏……”高斌喃喃重复了一句,道:“此族只有一人逃走,就是在乡下养病的三小姐,看来,就是你了。”说着,他将再次看向永璋,道:“三阿哥,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永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许久,他咬牙道:“一旦这样做了,你我都会没命的,那日,若非皇祖母拦着,方简他们早就已经没命了。” 高斌嗤笑道:“难道三阿哥以为,咱们将乔雁儿交给皇上,就会有生路了吗?你太天真了,以前皇后无子,或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但现在,她有了十二阿哥,为了让十二阿哥继承皇帝,一定会设法扫除所有障碍,很不幸,你就是障碍之一。” 永璋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这个时候,乔雁儿已是听出了端倪,试探地道:“你们也想要对付皇后?” 高斌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不是你的敌人,而是……同盟。” 听得这话,乔雁儿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激动地道:“这么说来,你不会将我交给那个狗皇帝,也不会将我的事说出去?”若是这样,她就还有机会为家人报仇。 高斌微微一笑,道:“本官自是没问题,就看三阿哥如何选择了。” 听他这么一说,乔雁儿立刻将目光投向永璋,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如此一直等到日影偏西,永璋方才开口道:“这一次,我们固然可以不说出去,但以皇阿玛的性子,不查到下蛊之人,是不会罢休的,我们保得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 乔雁儿急切地道:“陶安!只要没有了这个人,就没有人知道是我下的蛊。” 高斌摇头道:“莫说陶安现在在行宫,我们很难寻到机会下手,就算真有机会,也不能动手。” 乔雁儿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皇阿玛为派人盯着陶安。”永璋代答道:“在下蛊之人没有找到之前,陶安是唯一可以对抗蛊虫的人,皇阿玛是不会让他有事的,一旦我们动手,就等于暴露了自己。”说罢,他对高斌道:“既不能杀陶安,又要保全乔雁儿,这可不是什么易事。” “是不容易,不过也不至于没有法子。”高斌笑容诡异地道:“三阿哥有没有听说过三十六计中的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永璋在重复念了几遍后,明白了高斌的意思,“你是说,让其他人代乔雁儿死?” 高斌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皇上就会以为下蛊之人已死,从而停止追查这件事。” “这倒是一个法子,不过……”永璋蹙眉道:“找谁合适呢?除了乔雁儿之外,余下的人,都是皇后从京城带来的老人,若是寻不到适合的理由,只怕皇阿玛不会相信。” 高斌思索半晌,道:“我记得上次在皇后身边见到一个面生的太监,好像是叫江丰,他不就挺合适的吗?” 永璋眼皮微微一动,当即摇头道:“不妥,此人我知道,虽说在皇后身后不久,但在宫中也有几年了,要说他突然起了歹心谋害皇额娘,实在有些不通。依我说……要想真正李代桃僵,不止要担下下蛊的罪名,还要担下叶赫那拉氏唯一活口之名。” 高斌心思转得极快,瞬间便明白了永璋的意思,颔首道:“不错,这样才可永绝后患,阿哥年纪轻轻,就想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深远,真是难得。”。 第一千两百三十七章 替死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47_47258手机阅读 “高大人过奖了。 ”永璋谦虚了一句后,又回到之前的话题,“要做到这一点,就一定要是她年龄相仿,且初来不久的宫女。” 高斌摩娑着下巴道:“叶赫那拉氏一族被问罪至今不到半年,而在这半年间,宫中并不曾采选过宫女,而且每一个宫女入宫之前,都要细查家世,要动手脚实在不易,更不要说留给咱们的只有两天不到的时间了。” 永璋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并没有周全的计划,听到高斌这么说,不由得拧紧了双眉,“依高大人所说,是不行了?” 高斌微笑道:“若是在京城,此事确实行不通,但这会儿是在行宫,遍布在行宫中的,除了从京城带来的宫女,还有杭州府自民间征调的女子,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凑巧的是,这些征征调女子的名册,江南知府以上的官员手中都有一份,我恰好也有,当初是为了督查这些女子,以防是天地会乱党,如今却给我们寻了方便。”说罢,他命白华去拿名册拿来,从中挑选了一名只剩下母亲在世,并在御膳房做事的阿莲。 待得合起名册后,永璋道:“那此事就一切拜托高大人了。” “行宫外的事,我自然会布置妥当,但行宫内的事,就要靠三阿哥了。” 永璋知道他的意思,攥紧手里的竹筒道:“放心,我会设法将疳蛊放在她屋中。” “这样还不够!”高斌凉声道:“下蛊一事,关系重大,皇上一定会亲自审问,久问之下,若是起疑,咱们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她……”在永璋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字道:“畏罪自尽!” 永璋豁然自椅中起身,不敢置信地道:“你……要我杀人?!” 高斌神色淡然地道:“三阿哥这么激动做什么,杀人……又不是头一回了。” “话虽如此,但……”不等永璋说下去,高斌已是道:“三阿哥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狠之时,就要狠下心,妇人之仁,只会害人害己,坏了大事。” 不得不说,高斌很擅长鼓动人心,永璋在一番挣扎后,咬牙道:“罢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高斌有些兴奋地道:“三阿哥如此英明果断,定可成大事!” 既是有了决定,永璋也不拖泥带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日可就是皇阿玛的五日之期了。” “你们……为什么如此恨皇后?尤其是三阿哥,您不是皇后的儿子吗,怎么也……”乔雁儿疑惑地问着,从刚才他们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们对瑕月的恨,比自己只多不少,为了对付皇后,他们甚至可以杀害无辜之人。 “闭嘴!”永璋厉声打断乔雁儿的话,咬牙道:“你听清楚,我不是她的儿子,叫皇额娘,是因为宫中的规矩!” “可是……”不等乔雁儿再问下去,高斌已是道:“你只要记着,我们与你一条阵线的人便可以了,余下的事情不要多问。” “那我们就先回行宫了。”在永璋欲带着乔雁儿回去之时,高斌忽地唤住他道:“三阿哥,让乔雁儿晚一些再走,以免被人看到你们在一起,从而起疑心;另外,请借一步说话。” “那好吧,让她晚一个时辰再回行宫。”在与高斌一起走出前厅后,永璋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已经查到和亲王是如何请来的陶安了。”如此说着,他附在永璋耳边,将白华从武滔口中套来的话讲述了一遍,旋即道:“此事我不便插手,只能请三阿哥想法子将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了。” “知道了。”永璋冷笑道:“五叔这份情可真是深得令人感动,就不知,他能否感动得了皇阿玛了。” 在送永璋走后,高斌折身回到屋中,对站在一旁的乔雁儿道:“蛊虫是苗疆盛行之物,你一个官宦出身的弱女子,从何处得来此物?” 待知晓了事情的缘由后,高斌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了你。”停顿片刻,他又道:“看来你恨极了皇上与皇后。” 乔雁儿激动地道:“何止是恨,我恨不能饮他们的血,啖他们的肉,以报灭族之仇!” “本官明白你的心情,本官的爱女也是被他们二人生生害死,最可恨的是,他们足足欺骗了本官十余年。” 乔雁儿讶然道:“你的女儿?” “不错,我的女儿在十余年前,因病薨逝,谥号为慧贤皇贵妃!”高斌怆然一笑,“听到这个谥号,你是否觉得她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君王的恩宠?”不等乔雁儿言语,他又道:“本官之前也一直这么以为,直至这次南巡,方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有得病,而是被皇帝与那妖后下药生生毒死的!” 乔雁儿骇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他……他连自己的妃子也害?” 高斌重重哼一声,“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在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觉得用蛊虫杀了他们二人,就算报仇了,你屈死的家人就可以得到安息了吗?” 乔雁儿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当然,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高斌沉声道:“他们令你家破人亡,举族被灭;令你一个弱女子孤身逃亡在外,还差点沦落风尘,这一切的一切,是简单两条人命就可以偿还的吗?” 乔雁儿用力咬着下唇,低声:“可是……除了杀了他们,我还能做什么?” “你可以做许多,只看你愿不愿意。”说完这句,高斌不再言语,乔雁儿明白,他是在等自己表态,当即跪下道:“奴婢愿闻其详,请高大人指点。” 高斌神色温和地扶起她道:“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法子,不是取其性命,而是让其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一样样失去,让他痛苦的发狂;本官问你,皇后最在意的是什么?” 乔雁儿想了想道:“应该是后位还有……十二阿哥。”。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 流言四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47_47258手机阅读 “不错,正是这两样东西,一旦失去,必会让皇后生不如死!至于皇上……”高斌凉笑道:“他最在意的,自然是帝位,除此之外,应该就是皇后与子嗣了,所以……” 乔雁儿接过话道:“除去十二阿哥是可以令他们同时痛苦的法子!” “孺子可教!”高斌欣慰道:“若是这一次,你的虫卵是下在十二阿哥的吃食里,那么,这场戏会比如今更加精彩,而且,十二阿哥体弱幼小,根本受不住陶安的医治,必死无疑!” 乔雁儿闻言,极是懊恼地道:“可惜如今疳蛊已经没了,难以再用这个法子对付他们。” “你错了,就算还有,也不能再用。”高斌一脸正色地道:“你记着,用疳蛊下毒害皇后的叶赫那拉氏余孽是阿莲,你是乔雁儿,你可以用毒药、色诱、匕首,任何法子去复仇,唯独不能用蛊虫,否则本官与三阿哥也救不了你。” 被他这么一说,乔雁儿亦会意过来,连忙道:“奴婢明白了。” “以后你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三阿哥,但是千万要小心皇后,别让她发现了你们之间的联系,此人最是多疑,心思又诡异得很,一旦起疑,想再消除可就难了。” 乔雁儿感激地道:“奴婢谨记高大人吩咐。” “好了,本官让人拿些点心过来,你用过后就回行宫吧,记着,你就是乔雁儿,巫蛊一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切勿在任何人面前露了怯。那个陶安,就算怀疑你,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你不得。” 且说永璋,一回到行宫便让长顺设法去打听阿莲的情况,倒是不难,长顺很快就打听了个七七八八,要在一一告之永璋后,为难地道:“三阿哥,她们皆是十几个人睡一个通铺,悄悄放个东西还不难,但要……”他比了个抹脖的动作道:“这样,怕是不容易。” 永璋揉着额头,没好气地道:“难道我不知道吗,但再不容易也得想出法子来,否则让皇阿玛找到乔雁儿,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是骑虎难下,一旦乔雁儿被抓,很可能将他与高斌供出来,到时候,莫说登帝位了,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在顺了一口气后,永璋咬牙道:“既然夜晚动不了手,就白天动手!” “白天?”长顺骇然道:“那个时候人多眼杂,如何能……” 不等他说完,永璋已是冷笑道:“糊涂了是不是,白天大都出去做事,这屋里正是清静的时候,何来人多眼杂四个字。” 被他这么一说,长顺醒悟过来,恍然道:“三阿哥说得是,不过……眼下天色已暗,要动手,怕是得等明天了。” “也只能这样了,幸好明天才是最后之期。”永璋喃喃说了一句,对长顺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事情交待你去办。” 长顺依言为之,待听永璋说完之后,既惊又惑,“三阿哥,您既是知道这件事,何不直接告诉皇上,省得绕这么大一圈。” “你懂什么。”永璋斥了他一句,冷声道:“我直接去与皇阿玛说,当然可以省不少功夫,但若皇阿玛问起,我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我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皇阿玛,是高斌告诉我的吗?” “奴才大意。”长顺讪讪地说了一句后,道:“那奴才这就去安排。” 永璋应了一声,叮嘱道:“小心一些,别着了痕迹,更别让人知道是你传出去的话。” “奴才会小心的。”这般应了一声,长顺快步走了出去,夜色在最后一丝彩霞消失后降临,也就在这一夜,流言悄无声息地在行宫中传开,先是说弘昼为了逼陶安出手救皇后,竟然以王爷之尊向一个平民下跪,还以陶安早亡之女的尸骨威胁,之后又说弘昼答应以阴婚的形式娶陶安早亡的女儿为侧福晋,越来越荒诞离谱。 随着流言的传散,不少宫人开始猜测起弘昼与瑕月之间的关系,若二人只是寻常君臣关系,弘昼怎会为瑕月做到这一步,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一时之间,行宫上下,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翌日晌午过后,永珹想去看看瑕月醒了没有,唤人更衣,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奇怪地走了出去,发现几个宫人正聚在廊下窃窃私语。 “你们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们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永珹,连忙屈身行礼。 “进来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皇后娘娘。”这般说了一句,永珹又问道:“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刚才都在说什么呢,很是热闹的样子。 几个宫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回四阿哥的话,奴才们在说从昨夜开始盛传的一件事呢。” “是什么?”永珹本是随口一问,结果宫人所答的话令他大吃一惊,急忙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宫人摇头道:“这个奴才可不知道,但是行宫上下都在传,有这么多人说,想来是真的吧。” 永珹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原本五叔为皇额娘不顾性命捕捉猛虎一事就令得皇阿玛不太高兴,若是再听得这些话,只怕…… 未等想下去,永珹已是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得更衣,疾步往外奔去,他要赶在皇阿玛知晓此事前,通知五叔,让他小心提防,以免一个不甚,触怒了皇阿玛。 他虽只有十三岁,却已经深知“君威莫测”这四个字,那么多位娘娘中,皇阿玛最在意的就是皇额娘,若是他误会五叔对皇额娘有什么,虽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却免不了一场大难。 “四阿哥,这里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的路,您走错了,快停下!”面对宫人在后面的呼喊,永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你们不用管我,回……” 话还未说完,他已是一头撞在一个软硬适中的东西上,力道反冲,往后倒地,幸好有人及时拉住他的手臂,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未等他反应过来,头顶已是传来熟悉的声音,“四阿哥小心着些。”。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47_47258手机阅读 与此同时,追着永珹过来的宫人急忙停住脚步,屈膝道:“奴才见过和亲王,王爷吉祥。w w. vm)” “免礼。”永珹一头撞到的人,正是弘昼,他低头见永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关切地道:“怎么了,可是哪里撞疼了?” 永珹反应过来,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五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奉皇上之命,入宫见驾。”听得这话,永珹顿时急了起来,拉着弘昼的手道:“那五叔可知皇阿玛传你入宫所为何事?” “这个倒是不知。”他见永珹慌里慌张的样子,疑惑地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永珹跺一跺脚,将弘昼拉到僻静的地方后,把自己听到的传言细细说了一遍,听完这些,弘昼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永珹咬一咬牙,问道:“五叔,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弘昼摇头道:“我确实拿陶安女儿的骸骨威胁过他,至于其他的,则是子虚乌有。” 听到这话,永珹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 弘昼并没有如他这般松气,相反,脸色比刚才还要差,“没有用的,流言已经传开,就算我否认,皇上……也不会相信。” 永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道:“那要怎么办?要不……五叔你先不要去见皇阿玛?” “若皇上真因此事召见我,我避而不见,反倒显得心虚。”他这话令永珹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气愤地道:“也不知是谁那么恶毒,在那里造谣生事,想要害五叔。”说着,他又问道:“对了,您去见陶安时,有很多人在吗?” “没有,除了我,便只带了两个心腹护卫,他们一向对我忠心,不可能会出卖我。”如此说着,弘昼忽地眼皮一动,低声道:“难道是他?” 永珹眼睛一亮,急急追问道:“五叔说谁?” “清楚知晓这件事,又恨不得欲置我死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陶安。”说着,弘昼有些失望地摇头,“我知道他性子有些古怪,但看他尽力救治皇后,总以为他是一个不失磊落之人,没想到竟然会做如此卑鄙阴险之事。” 永珹气恼地道:“他太过份了,我去找他算帐。” “算了。”弘昼拉住他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由着他去吧。” “不行!”永珹哪肯罢休,“我一定要让他把话说清楚,万不能害了五叔。”说着,他一扭身快步往陶安所住的小院奔去,奔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道:“五叔你先别去见皇阿玛,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带陶安过来,到时候一起去皇阿玛面前辩个明白。” 弘昼来不及拦他,只能让宫人赶紧跟上去,莫要出什么事,至于他自己,在沉沉叹了口气后,抬步继续往勤心殿走去。若此事真是陶安所为,就算永珹去找他,也不过是白费功夫,没有任何用处。 守在勤心殿外的宫人朝他打了个千儿,旋即推开了高达两丈的殿门,在弘昼入内后,又关了起来。 殿内烧着炭盆,暖和如春,两边的紫铜烛台上各点了九枝销金硬烛,使得此处虽门窗紧闭,却明亮如置身于天光之下。 弘昼走到殿中,朝执笔坐在御案后的弘历拱手道:“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你来了。”弘历抬起头,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听起来有些飘渺,“坐吧。” “多谢皇上。”弘昼依言在椅中坐下后,道:“不知皇上传臣弟前来,有何吩咐?” 弘历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笔起身道:“怎么了,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能传你进宫吗?” 弘昼连忙起身道:“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按住他的肩膀道:“此处只有咱们兄弟二人,无需太过拘束,坐着说话吧。” 待得弘昼重新落座后,弘历感慨地道:“一转眼,已是三十多年了,除了仅有的一些时日之外,老五你一直伴在朕之左右,朕能够登基能够坐稳这个帝位,老五你功不可没。” “臣弟只是做了一些微没小事,实在不敢当皇上如此盛赞,再说皇上乃是天命所授的真龙天子,就算没有臣弟,也能够稳执江山。” 弘历笑一笑道:“你不必谦虚,这大清江山,有你一份功劳。”说着,他感慨地道:“皇家之中,最难得的就是真心,朕一直都很珍视老五待朕的这份真心,想着,就算你我垂垂老矣,也一定要与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君臣,更是最好的兄弟。” 弘昼感动地道:“臣弟一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皇上这份情义。” “朕以前也一直如此想你,直至……”弘历话锋一转,冷声道:“告诉朕,你是如何请到的陶安?” 果然还是来了。弘昼在心底叹了口气,垂目道:“回皇上的话,臣弟诚心相求,方才请得陶大夫出手。” “诚心相求?”弘历冷笑道:“陶安来时,眉宇间隐约有怒气,可见他并非心甘情愿来为皇后医治;老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讲!” “臣弟不敢欺骗皇上,陶大夫虽然性子古怪,但并非不顾他人生死之人,在臣弟一番好言相劝后,他……” “还在骗朕!”弘历一声暴喝,寒声道:“你身为王爷,当知欺君是何罪,是否要朕将你押上刑台,你才肯说实话?!” 弘昼急忙跪下道:“臣弟所言句句是真,实在不知皇上所言的欺骗是什么。”他不敢也能承认那件事,否则弘历就会知道,他对瑕月……依旧有情。 弘历努力静一静气,咬牙道:“若你没有骗朕,为何整个行宫都会在传你为了皇后甘愿向陶安下跪,甚至甘愿阴婚娶其早夭的女儿为侧福晋!” 弘昼沉声道:“启禀皇上,这一切皆是子虚乌有之事,臣弟并不曾说过。” “那猎虎一事呢?你不曾独身斗虎,还是不曾因虎死而落泪?”面对弘历的咄咄逼人,弘昼心底有些发慌,努力定了神道:“臣弟既是皇上的臣子,也是您的臣子,兄嫂有难,臣弟若不竭尽全力,又有何面目来见皇上?至于落泪……”他仰头道:“确实有过,因为臣弟知道,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若是无法救回皇后,皇上一定痛不欲生,臣弟与额娘多年来,一直蒙皇上与太后照顾,却无法为皇上分忧解劳,臣弟心中实在难过。” 弘历冷声道:“这么说来,你落泪,是因为朕,而不是皇后?”。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 陶安证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47_47258手机阅读 “在臣弟心中,皇上与皇后从来就是无分彼此,同为大清之尊,救不了皇后,就等于救不了皇上,臣弟思及多年来与皇上的情谊,心中难过,这才忍不住落下泪来。 ” “是吗?”弘历轻哼一声,语气阴寒地道:“当年,若不是英格从中搅和,今日,皇后就不是皇后,而是和亲王嫡福晋了,老五就没有觉得遗憾吗?” “臣弟与皇后无缘,就算真有什么遗憾,那也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如今,臣弟心中只有福晋与几个子女。” 弘历一言不发地盯着弘昼,虽然后者说得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错来,但他始终觉得弘昼对瑕月的心意没有那么简单;自从长大后,除了自己死里逃生从福州回来,弘昼喜极而泣那一次之外,就再不曾见弘昼落过泪,这一次却失态落泪,实在难令他不怀疑。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这般说着,弘历扬声道:“来人,传陶安!” 弘昼满心苦涩,弘历果然还是传了陶安,这一次……看来是逃不过了,只是不知,弘历最终会如何对他,是贬,是废,亦或者是杀! 未过多久,四喜带着陶安奉旨前来,后者仍是那古怪的脾气,朝弘历拱一拱手便算是行过礼了,普天之下,也就他敢如此了。 弘历将目光从弘昼面上移开,冷声道:“陶安,朕问你,你曾发誓此生不再行医,为何五日前,和亲王去寻你,你又愿意破誓?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陶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弘昼,徐徐道:“我曾救了一个不该救之人,从而害得我女儿枉死,也令我关了医馆,发誓此生再不行医,所以他来见之时,我本是坚决不肯的;不过,他说了一句话,令我改变主意。他说:皇后娘娘贤德之名,天下皆知,不知有多少百姓受过她的恩德,若因为我不肯救,而使得皇后枉死,我此生的罪孽就会更重,说不定,还会害得我女儿无法轮回转世,几经思量,我终决定破誓救人。” 他的回答令弘昼满心惊讶,这个陶安……不是恨自己以他女儿骸骨相威胁吗,怎么这会儿又帮着他说话? 弘历亦颇为诧异,疑声道:“就只有这些吗?” “还有一件。”陶安道:“王爷许诺,只要我能救得了皇后,他就为我女儿建造祠堂,让我女儿可以受人间烟火。” 弘历默然未语,许久,他道:“下蛊之人找到了吗?” “已经有眉目的,但具体是哪个人尚不能确定,还需要一日时间。”面对陶安的回答,弘历点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在殿门重新关起后,弘历走到弘昼身前,亲自将他扶起,有些愧疚地道:“是朕不好,误解了你。” “与皇上无关,是有心人借此生事,想要离间臣弟与皇上。”弘昼的话,令弘历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冷声道:“不错,而且能将子虚乌有之事,传得似模似样,这个人没少费心思。”眸光一转,落在四喜身上,“去查,看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等四喜答应,弘昼已是道:“皇上,有一句话,臣弟不知该说不该说?” 弘历和颜道:“此处没有外人,你尽管说就是了。” 弘昼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道:“三阿哥……他是否对皇后不满?” 弘历挑一挑浓眉,訝然道:“永璋对皇后一向孝顺体贴,皇后病重,他不顾危险,主动请缨去山上猎虎你也是知道的,怎么问这样的话?” “臣弟当时缠住雄虎,让宁二与三阿哥他们去洞穴中捕捉雌虎,结果黑暗之中,雌虎被杀身亡;事后,臣弟一一问过当时入洞之人,皆说没有杀过那头雌虎;当然,他们有可能是在撒谎,但臣弟问过雌虎被杀之时,他们各自的位置以及前后之人,皆能对得上,唯独说不出三阿哥的位置。” 弘历拧紧了双眉,迟疑道:“或许是他们没有留意永璋。” “不无这个可能,但皇上您再想一想,皇后并非三阿哥生母,三阿哥当真会为了皇后娘娘,连性命也不要吗?” 这一次,弘历没有说话,他想起当日弘昼猎虎归来后,永璋没有问一句瑕月的病情,只是一味说弘昼面对猛虎时如何英勇,如何舍命相捕,又如何落泪…… 正是这些看似赞赏的话,令他对弘昼起了疑心,难道……真是永璋所为?可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狡猾的心思,这实在令他难以相信。 沉默良久,弘历低声道:“你想说,这次的流言也是永璋制造出来的?” “臣弟不敢肯定,但确有这个可能,皇上要查,不妨从三阿哥那边开始查起。”既然陶安帮他说话,那么制造流言之人,就绝对不会是陶安。 正自这时,外头传来嘈杂之声,紧接着小五走了进来,带着一丝怆惶道:“皇上,御膳房的阿莲在房中暴毙。” “阿莲?”弘历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疑惑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暴毙?” “暂时还不知道,她是杭州府从民间征调的女子,被安排在御膳房当差,刚才有人回屋的时候,发现她口鼻流血,这会儿已经有人去查了,太医也去了。” 若是换了平常时候,弘历不会太过在意一个宫女的死,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瑕月中蛊,之后流言四起,刚刚弘昼猜测此事涉及永璋,眼下又有宫女突然暴毙身亡,令他难免猜测当中的关联。 弘历想一会儿,道:“老五,陪朕一起去看看。” “是。”弘昼应了一声,随弘历一起来到位于行宫最角落里的宫人住处,其中一间屋子的地方,聚焦了许多宫人,一个个皆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瞧见弘历过来,连忙跪下行礼,原本在屋中检查的太医也匆忙走了出来。 弘历垂目道:“可曾查到阿莲暴毙的原因?”。 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 所谓余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太医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据微臣初步查验所知,阿莲并非暴毙,而是服食砒霜导致的中毒身亡。” 弘历眼皮一跳,道:“中毒?她是被人所害?” “微臣在她喝水的杯盏中检查到砒霜,再加上宫人说过来的时候,门窗紧闭,里面只有阿莲一人,所以微臣猜测,阿莲应该是自尽,至于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微臣在她贴身之处,找到一个竹筒,还未及打开看。”随着这句话,他将放在袖中的竹筒取于呈到弘历手中,后者接过后拔开竹筒上的塞子,待得借着天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迅速盖了起来,脸色铁青地道:“立刻去请陶安过来。” 在四喜依言离去后,他对小五道:“去仔细搜查,一处都不要漏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昼疑惑地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弘历面色冰冷地吐出两个字,“疳蛊!” 此言一出,弘昼亦是骇然大惊,这竹筒里装着疳蛊,难道阿莲就是那个下蛊之人? 很快,陶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接二连三被传召,令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这一次连礼都懒得行,翻着眼道:“又有什么事?” 弘历对他的无礼已是习以为常,未说什么,只是将竹筒递了过去,陶安在看过竹筒中所盛之物后,神色变得很是怪异,这几天他一直凭借蛊虫细微的痕迹,寻找着下蛊之人,他原以为东侧那边才是,没想到看走了眼,蛊虫竟然是在这边。 弘历有些厌恶地道:“朕看它在里面一动不动,可是死了?” 陶安摇头道:“没有,它只是处在沉睡之中,而它身周那些小黑点,就是它产下的卵,一旦被人吃下,就会在人体内孵化成虫,吸取精血,就如皇后那般。” “不会的!不会的!”宫人中突然传来声音,循目望去,只见乔雁儿站在那里,下一刻,她快步走到弘历身边,有些激动地道:“皇上,不会是阿莲,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认识阿莲?”面对弘历的问话,乔雁儿点头道:“奴婢虽与她不是住在同一屋的,但偶尔遇见了也会说几句话,她这人虽然不爱笑,话也不多,但奴婢看得出来,她不是一个坏人,她不会谋害皇后娘娘。” 弘历漠然道:“若能如此轻易看穿一个人,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背叛与杀戮了。” “可是……”乔雁儿待要再语,小五疾步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而在其手中拿着两块小小的灵牌,“皇上,这是奴才在阿莲包袱中找到的,她……是叶赫那拉氏一族的人。” 弘历脸色难看地取过灵牌,待得看清上面的字后,狠狠掼在地上,一脚将之踩断,厉声道:“原来她就是叶赫那拉氏一族逃走的余孽!” 两块灵牌上写的,正是叙明与其第四房小妾之名,弘历记得,逃走的那个庶出三小姐,就是四房所生,会随身带着他们二人灵牌的,除她不会再有其他人。 看到弘历将自己父母的灵牌踩断,乔雁儿心中大殇,恨不得冲去将弘历千刀万刮,但是不可以,不止如此,她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这样,她才能活着,也才有机会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这两块灵牌,是她昨夜悄悄交给永璋的,以便坐实阿莲是叶赫那拉氏余孽的身份,虽然不舍,但为了大仇,为了将来,只能如此。 弘昼疑惑地道:“臣弟记得,征调入行宫的女子,全部都要调查身份,确认没有可疑后,方才许其入内,这个阿莲又是怎么进来的?” 弘历冷声道:“移花接木,李代桃僵,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痛恨朕下旨灭了她全族,所以代替真正的阿莲进到行宫,伺机以蛊虫谋害皇后与朕;若非陶安通晓蛊术,朕与皇后死了都不知道是何故!” 乔雁儿故作茫然地道:“什么叶赫那拉氏,阿莲姓许,再说她也不是什么三小姐,皇上,您在说什么?” 弘历没有理会她,续道:“这次朕派陶安找寻下蛊之人,她怕被找到后,会受刑,所以服毒自尽,以避刑罚!不过……有一件事,朕还有些想不明白?” 弘昼在一旁道:“皇上何事不解?” 弘历凝声道:“此女既然一心复仇而来,皇后中蛊至今,她为何一直不曾向朕下手?” 弘昼想了一会儿道:“因为她知道,有陶安在,就算她再动手也不可能得逞。” “或许吧。”如此说着,弘历冷声道:“将她押下去鞭尸三日,然后扔去乱葬岗,不许任何人为她收尸,否则以同谋论罪!” “皇上,阿莲她……”乔雁儿刚一开口,弘历便道:“她的罪不是你能求的,退下!” 乔雁儿见戏已做得差不多,不再多言,低头退到一旁,在阿莲的尸体被宫人拖下去时,她心中升起一丝内疚,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为了复仇,她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更别说是害一个不太相识的人了。 阿莲,你要怪就怪这狗皇帝与妖后吧,是他们逼着我害你! 中蛊一事,随着阿莲的死画上了终点,除了高斌与永璋,再无人知晓,乔雁儿才是叶赫那拉氏一族的余孽。 在处理了阿莲的事后,弘昼并未立即离开行宫,而是去了陶安的住去,乍一进去,他便朝坐在椅中的陶安拱手一礼,郑重道:“弘昼多谢陶大夫救命之恩!” 陶安起身绕着他走了一个圈,冷声道:“你拿我女儿的骸骨逼迫我来此救皇后,实在是很该死!” “此事虽说是迫不得已,但确实有失妥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谢陶大夫不计前嫌,在皇上面前维护弘昼之事。此恩此德,弘昼必设法报答。” 听得这番话,陶安忽地重重叹了口气,“你有错,我何尝又对;因为一次错救,便发誓不再行医,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却不肯出手相救,任他们或是他们的亲人死去,如今想来,我确实在不知不觉中造了不少孽,秀娟最是心善,她若还活着,一定会怪我的;所以,这次回去,我会重开医馆,在有生多年,尽量多救些人,也好为秀娟积些善果,让她来生能够投胎到好人家,不要再受苦难。”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道:“想不到我陶安活着大半辈子,却还不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想得明白。” 弘昼讶然道:“少年?陶大夫可是说四阿哥?” 第一千两百四十二章 乐极生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他之前冲到这里,指着我的鼻子一阵大骂,虽说有些莫名其妙,却是把我给骂醒了。” 听到此处,弘昼是彻底安下心来,笑道:“陶大夫能够大彻大悟,实在是杭州府百姓之福,有您妙手回春,相信一定可以保他们健康平安。” 陶安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在这里拍我马屁,总之过了今日,我不想再见到你!”说着,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赶紧走吧!” “那我不打扰陶大夫休息了,告辞!”弘昼在出宫的途中,意外碰到永璋,后者心情看起来不错,含笑朝弘昼拱手道:“见过五叔。” 弘昼眸光幽暗地望着永璋,若非亲身经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永璋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攻于心计。 永璋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疑惑地道:“五叔,您在看什么,可是我哪里不对?” 弘昼摇头道:“没什么,本王只是好奇三阿哥何事如此高兴?” 永璋眉飞色舞地道:“下蛊害皇额娘的人已经找到,还有,长顺刚得到内殿的消息,说皇额娘已经醒了,这可不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三阿哥当真高兴吗?”弘昼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永璋笑容一僵,略有些不自在地道:“五叔何出此言?” 弘昼沉声道:“金氏被废入冷宫后,三阿哥就去了阿哥所,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一直对你多加照拂,令阿哥所上下无人敢欺你;还有大阿哥,他活着的时候,也一直待你很好,这一切,三阿哥可都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永璋话音未落,弘昼已是冷笑道:“本王以为三阿哥早就已经忘记了,所以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永璋心头狂跳,弘昼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否认了,他一直行事小心,弘昼没理由会发现他做的那些事。 他强装镇定地道:“什么大逆不道,五叔在说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还望三阿哥好自为之!”说完这句话,弘昼拂袖离去,留下惴惴不安的永璋,未等他想明白弘昼那几句话的意思,有宫人朝他走来,近前打了个千儿,恭声道:“给三阿哥请安,皇上有命,请三阿哥去一趟勤心殿。” “好,我这就过去。”永璋压下心中的疑惑,随其一路来到勤心殿,走到途中,天上突然下起雪来,自到这江南后,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雪,飘飘洒洒,犹如京城中飞舞的柳絮。 永璋走到殿中,恭敬地朝弘历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弘历抬手示意他起身,“可曾去看过你皇额娘?” 永璋忙道:“儿臣正想去,就遇到宫人传旨说皇阿玛要见儿臣,便先行赶来了,皇阿玛可是有事吩咐儿臣?” 弘历盯着他道:“之前,你五叔来见朕,他告诉朕,当日在山洞中猎杀雌虎之时,虽然一片漆黑,但有一人天生擅长在黑暗中视物,所以……他清楚的看到,究竟是何人杀了那头本可以捕获的雌虎;因为杀虎之人身份不同寻常,所以他当时不敢说,直至如今才敢吐露。” 永璋暗自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勉强笑道:“是吗?那五叔可有说这个人是谁?” 弘历缓步走到他身前,一字一字冰冷如殿外飘飞的新雪,“他告诉朕,杀虎之人,正是你――永璋!” 下一刻,永璋急忙屈膝跪下,满面惊惶地道:“没有!儿臣绝对没有杀过那头猛虎,甚至连碰都不曾碰过,此人是在冤枉儿臣。” “冤枉你?”弘历冷笑道:“他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冤枉你?” “儿臣不知,但儿臣万万不会做不利与皇额娘之事,请皇阿玛明……”永璋话未说完,弘历已是一把拉起他的双手,强行掰开后,盯着掌心通红的指甲印寒声道:“你若未做亏心事,为何如此紧张?!” 永璋没想到弘历会这么做,一时间慌得不知如何言语,想了许久方才勉强道:“皇阿玛突然指责儿臣谋害皇额娘,儿臣难免有些紧张。” 弘历冷哼一声道:“当日,你说要去猎虎,朕只当你孝顺,却不想,竟然包藏了如此祸心,若非之后又猛得一头猛虎,皇后已薨,趁了你的心意。” 永璋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儿臣真的冤枉,皇额娘一直对儿臣百般照拂,儿臣怎么会恩将仇报,加害于她;还有,雌虎死后,儿臣第一个奔出去请五叔手下留情,不要杀那头雄虎,无奈为时已晚,皇阿玛若还不信,可以传五叔前来对质?” 他的话令弘历眸底掠过一丝疑色,但很快又归于冰冷,“既是这样,你回来之后,为何故意用言语误导朕,之后又散播出那样的流言?” 永璋浑身发凉,怎么皇阿玛连这也知道了,难道是长顺做事不干净,被皇阿玛查到了?若是这样,他这次真是麻烦大了。 “怎么,回答不出了?”面对弘历冰冷刺人的言语,永璋努力定了神道:“什么误导,儿臣不明白皇阿玛之意。” “不说是吗?”弘历冷冷说了一句,随即道:“来人,将侍候三阿哥的宫人全部带去德海那里,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刑具硬,还是他们的嘴硬!” 永璋骇然失色,长顺知晓他许多事,包括乔雁儿那厢,一旦受不住刑,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他所要面对的,就不是麻烦,而是……死! 在四喜将要踏出门槛时,永璋咬牙道:“不必去了,儿臣……说就是了!” 永璋并不曾看到,在其开口的那一刻,弘历眸中闪过浓重的失望,虽然弘历一直在逼其承认此事,但心底里,他并不希望永璋承认,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如此歹毒心肠,但终归……还是失望了。 “是,儿臣承认,从一开始,就不愿五叔他们猎到猛虎,所以儿臣故意跟了去,在混乱黑暗的山洞里,故意杀了那只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雌虎;事后,儿臣也是故意说那些话,好让皇阿玛以为五叔与皇额娘有染!”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章 圈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儿臣……”永璋紧张地思索着回话,他清楚,这个时候只要稍有说的不对,自己所要面对的就是杀身之祸,皇阿玛对那个妖后迷恋至极,在他心里,只怕十个自己也比不过那个妖后还有她生的儿子。 正是因为这个落差与不公,令他在岐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不归…… 永璋一脸悲泣地道:“这么多年来,儿臣那么努力读经史子集,练武功骑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您的夸奖与称赞?!可是不论儿臣怎么做,在您眼里都不及大哥、二哥,不及七弟、甚至不及那个刚刚才出生的十二弟;有时候儿臣在想,若当年,死去的人不是二哥他们,而是儿臣,皇阿玛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弘历阴寒的目光因为他这番话变得有些复杂,道:“朕从未这样想过” “你有!”永璋激动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弘历,大声道:“还有皇额娘,她表面上装着对儿臣很好,实际上根本就厌恶得很,甚至还在挑拨儿臣与皇阿玛的关系,令您越来越不愿看到儿臣。” “荒唐,何来这样的事。”面对弘历的斥责,永璋嗤笑道:“您自然是护着她说话,任何不利于她的话,您都觉得是在刻意中伤;从明白这一点开始,儿臣就知道,只要皇后活着,您就永远看不到儿臣。” 弘历沉声道:“所以你就千方百计要害皇后的性命?” “不错!”永璋面目狰狞地道:“自幼,儿臣就没有生母在身边,之后,金氏又被废入冷宫,皇阿玛是儿臣最亲近的人,儿臣绝不能任由皇阿玛受她迷惑,只有她死了,皇阿玛才会真正看到儿臣,看到永珹他们!”说着,他又喃喃道:“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皇阿玛好!为了大清好!”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殿中响起,弘历痛心疾首地道:“这么多年来,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陶安这个怪人都知道皇后贤德,你身为阿哥,居然能说得出这么无耻荒唐的话来!” 永璋捂着剧痛的脸庞恨恨地道:“那是因为他与皇阿玛一样,受了皇后之惑,睁目如盲,分不清好与坏!” “你!”弘历扬手欲再次打下,然挥到一半时生生停住,神色复杂而矛盾;对于这一幕,永璋先是露出一丝惧意,旋即抬高了下巴迎上去,倔强地道:“皇阿玛要打尽管打就是了,左右您早就不愿看到儿臣了!” “逆子!”随着这两个字,弘历停了半晌的手重重挥下,用力之大将永璋打倒在地。 永璋左耳嗡嗡作响,过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感觉嘴里多了一个异物,吐出之后,方才发现是一颗牙齿,他捡起裹着血丝的牙齿一言不发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这两巴掌,彻底打掉了他对弘历的孺慕之情,自这一刻起,他心中,只有恨意! 弘历冷冷盯着他道:“皇后是你嫡母,你不思孝顺,反而蓄意加害,已是犯了不孝谋逆之罪,永璋,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永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环顾着自己道:“儿臣所穿所戴,包括性命,都是皇阿玛给的,您若觉得儿臣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只管收去就是了,儿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弘历脸颊抽搐地道:“朕育你养你十五年,你就用这四个字来回报朕,你……你对得起朕吗?” 永璋倏然抬起头,寒声道:“是,您是给了儿臣性命,也养了儿臣十五年,令儿臣从未为衣食犯过愁;但同样的,这十五年来,儿臣从未真正甘心过,一直生活在无依无靠的阴影下,唯恐惹您或者皇后不高兴,就连见一面生母,都要看皇后的脸色,要说对不起……”他缓缓抬起手,指着弘历一字一句道:“那也是您对不起儿臣!” 说到此处,他眼中的倔强与痛恨忽地化为悲伤,哽咽道:“或许……从一开始,您就不该将儿臣生下来,如此就不会有儿臣倍受折磨的十五年,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莫看永璋这会儿说得痛快,其实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反复斟酌的,他虽认了罪,却不想受罚,更不想死,而逃避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激起弘历对自己的父子之情,从而网开一面。 果然,弘历原本是气极的,然在听到这句话时,胸口泛起阵阵悲意,或许……他真是太忽略永璋了,所以才一直未曾察觉他的变化,也导致了今日的悲剧。 永璋小心翼翼地觑着弘历的神色变化,在看到他目光有所软化之时,暗自窃喜,看来他的法子奏效了,皇阿玛果然起了不忍之念,正当他悄悄松气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如惊雷的话语,“这一切,可是苏氏教你做的?” 永璋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惧意,开口道:“皇阿玛可是觉得杀儿臣一个尚不解恨,所以要趁这个机会连额娘也一并杀了?” 弘历冷声道:“朕若要苏氏死,早在十三年前她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既是如此,皇阿玛为何还要这么问,额娘远在京城,如何教儿臣做事?”说及此,他悲声道:“真真是可笑,额娘一直吃斋念佛,赎过往之罪孽,可皇阿玛始终视她如洪水猛兽,稍有事情,便觉得与她有关;既是这样,您何必让她拜佛,何必让她念经?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苏氏是否与此有关,朕自会查,至于你……”弘历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思量该如何处置永璋。 永璋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里,猜测着弘历会怎么处置自己,自己刚才说了那么许多,他应该会念在父子亲情饶他之罪吧。 正自思量间,弘历缓缓道:“皇子永璋谋害皇后,且未有悔意,实在大逆不道,难以饶恕;着,即刻连夜将他押回京城,圈禁宗人府,以示惩戒!至于永璋宫人,亲近者杖杀,余者回京之后,罚没净军。”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章 押解回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时,永璋一颗心骤然沉了下来,对于皇子而言,除了死罪之外,圈禁宗人府就是最严厉的惩罚了,一旦进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康熙之时,十三阿哥允祥就被圈禁了整整十年,方才被继位登基的胤禛给放出来。 想不到,说尽所有话语,皇阿玛竟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念一丝父子之情。 永璋痛恨弘历无情,殊不知以他之罪,本该处死,弘历将他改为圈禁,已是念着父子之情,不欲害自己的子嗣。 在被侍卫带下去之前,永璋咬牙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恩赐!” 弘历看出他心中的恨意,沉沉叹道:“希望你在宗人府中好生悔改,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在殿门重新关起后,弘历无力地跌坐在椅中,眉宇间有着难掩的悲伤与痛意,他一直以仁孝治国,结果他的亲生儿子却做出不仁不孝之事,实在是讽刺得很。 四喜看到他这个样子,小声劝道:“皇上别难过了,虽然三阿哥做了不该之事,但想来他也是一时行差踏错,假以时日,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弘历抚着额头,痛声道:“朕一直以为永璋虽资质平平,但孝顺可嘉,没想到他心中竟然藏了诸多的不满与忿愤,若朕能够早些发现,或许就不用走到今日这一步了。”用力抚了把脸,他怆然道:“或许他说的没错,朕确实对不起他。” “三阿哥一时偏激之语,皇上又何必放在心上,将来……”不等四喜说下去,弘历已是抬手道:“好了,不提这个了,你去永璋房中仔细搜查,看是否有他与苏氏或其他人的书信往来,但凡有可疑之物,皆带回来。” “奴才遵旨!”在四喜离去后,弘历一言不发地闭目靠在椅背上,自来了杭州府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江南官场与青楼勾结,贪赃枉法;之后瑕月中蛊,生死悬于一线,好不容易治好,又扯出流言以及叶赫那拉氏一族余孽之事,如今……又涉及永璋。 不知过了多久,四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奴才将四阿哥屋中的东西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可疑。” 弘历没有睁眼,只挥手道:“知道了,退下吧。”四喜虽然有些担心弘历的情况,但也只能依言退下。 永璋被侍卫押出行宫之时,虽然已是入夜,但仍有不少人看到,一时间猜测纷纷,直至第二日弘历下旨晓谕后宫,方才知晓永璋被押走的原因。 胡氏与夏晴来探望大病初愈的瑕月时,正好永珹也在,在说了几句后,胡氏提及永璋之事,摇头道:“真是没想到,三阿哥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思,借猎虎之名趁乱暗杀,想要绝娘娘的生路,事后更冤枉娘娘与和亲王,幸好上天有眼,未让他的阴谋得逞,否则前朝后宫怕是都要大乱。” 夏晴举帕拭一拭唇角的水渍,冷声道:“有其母必有其子,苏氏进了辛者库可都还不太平呢,她的儿子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惠妃!”胡氏朝坐在椅中的永珹努了努嘴,示意她仔细着些话,永珹可也是苏氏的儿子呢,且这一两年又与永璋走得颇近。 被她这么一提醒,夏晴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的有些过了,连忙笑一笑道:“话虽如此,但正所为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一个不好,未必其他的也不好。” 永珹没有说话,只一味低着头,瑕月吃力地朝他伸出手,“来,到本宫身边来。” 永珹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榻前,落泪哽咽道:“皇额娘,对不起。” 瑕月怜声道:“傻孩子,怎么哭起来了,忘了皇额娘是怎么教你的吗,快把眼泪擦了。” “嗯。”永珹应了一声,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后,再次道:“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 瑕月眸光温柔地道:“永璋是永璋,你是你,你并没有对不起本宫,说起来,本宫还要谢谢你呢。” 夏晴好奇地道:“娘娘为何要谢四阿哥?” 瑕月缓了口气,道:“昨儿个黄昏时分,和亲王来看望本宫,与本宫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之所以能够识破永璋的阴谋,多亏了永珹的提醒,就连陶安,也是永珹给骂醒的,你们说说,本宫是不是要谢他?” “原来如此。”言语之际,夏晴又有些不解地道:“四阿哥与三阿哥不是颇为要好吗?怎么又……”后面的话,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才恰当。 瑕月明白她的意思,道:“永珹与三阿哥亲近,是本宫的意思,仪敏贵妃的事,你们可都还记得?” “臣妾自然记得,虽说小孟子与小元子担了所有的事,但臣妾们始终觉得此事与魏氏脱不了关系,只苦于没有证据。” “与仪敏贵妃的死脱不了关系的,除了魏氏,还有一人。”在胡氏与夏晴的注视下,瑕月缓缓吐出两个字,“永璋!” 胡氏二人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道:“三阿哥?他怎么会与此有关?” 在瑕月的示意下,永珹将当初发现的碎布还有永璋手臂伤口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旋即道:“额娘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要她死的不明不白,所以听从皇额娘的话,与三哥刻意亲近,设法套取当年事情的真相;可惜三哥为人谨慎,一直都不曾提过当年的事,我以为,还要等很久方才能为额娘报仇,没想到这一次三哥又想借机害皇额娘,结果反而害了他自己。”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胡氏感慨地道:“三阿哥做了许多错事,应有此报!” 夏晴有些不甘地道:“只可惜皇上只是将他圈禁在宗人府中,并没有赐死,这样的惩罚与他所犯之罪,实在不相匹配。” 胡氏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可能一点父子亲情都不念。” 第一千两百四十五章 将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只怕皇上念了亲情,他却以怨相报!不过,他应该是没机会从宗人府出来了。”这般说着,夏晴赞许地望着永珹道:“本宫之前见你与三阿哥走得那样近,以为你已经忘了仪敏贵妃对你的教导,没想到你一直记着,真是难得。” 永珹露出缅怀之色,轻声道:“额娘对永珹说的每一句话,永珹都牢牢记着,一辈子都不会忘。” 瑕月轻抚着他的脸庞,柔声道:“仪敏贵妃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定然十分欢喜。” 胡氏轻拍着手,感慨道:“如今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三阿哥被圈禁,下蛊害娘娘的人也找到了,真是想不到,原来那人竟然是叶赫那拉氏的余孽。” “也不奇怪,叶赫那拉氏满族被灭,她对皇上与娘娘自然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不过在找到阿莲之前,臣妾一直以为会是乔雁儿,毕竟娘娘说她所言不实,颇为可疑。” 瑕月微蹙了双眉道:“对了,这几日乔雁儿可有什么异动?” 齐宽上前道:“回主子的话,除了曾出过一趟行宫之外,余下的都很正常。” 瑕月就着锦屏的手,喝下刚刚煎好的药后,道:“可知她去了哪里?” 齐宽羞愧地道:“主子当时昏迷不醒,奴才只顾着照顾主子,忘了留意乔雁儿,她出宫的事,奴才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所以并不知她去了哪里,请主子恕罪。” 瑕月想一想道:“那她家乡呢,有没有打听出来?” 齐宽无奈地道:“之前派去的几个人倒是都回来了,但都说地方太大,咱们提供的消息又太少,只打听出那个地方确有不少姓乔的,余下的就不知道了。” 胡氏道:“既然叶赫那拉氏一族的余孽已经找到了,娘娘与这乔雁儿又素未谋面,就算她真撒了谎,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若娘娘不放心,回宫之后将她调到别处去当差就是了。” “也罢。”瑕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逐同意了胡氏的话。 之后的日子,瑕月安心调养身子,不得不说,陶安开的方子极为有效,不出五日,瑕月便可扶着宫人的手下地走动几步。 这日,正在走动间,看到弘历进来,瑕月心中欢喜,脚步不由得快了一些,结果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幸好弘历扶住,在扶她去床上坐下后,关切道:“你身子还没好,不要急着下地,尽管多躺着。” 瑕月抿唇笑道:“臣妾前前后后都躺了十来日了,再不下地走走,怕是连怎么走路都忘了。” “就你理由最多。”弘历笑斥了一句,抬手将瑕月颊边的散发拨到耳后,温言道:“看到你一天天好起来,朕这心总算是安定了,之前可真是将朕吓坏了,以为……” “不会。”瑕月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臣妾舍不得皇上,就算有黑白无常来索臣妾的命,臣妾也绝不跟他们走。” “朕知道,老天爷一定不会那么残忍,将你从朕身边带走!”弘历拥紧了她,感慨道:“都是朕不好,未曾严查行宫之人,使你蒙受此难。”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无谓再提;不过话说回来,臣妾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和亲王与陶大夫,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二人。” 弘历笑道:“老五都已经是亲王了,朕实在想不出来还能赏他什么,再说老五也不会在意这个;至于陶安,朕已经想好了,你到时候就知晓了。”如此说着,弘历又道:“杭州府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朕打算游过西湖之后便起程前往福建,检阅福建水师之后,便起程回京。”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既然要去福建,不如再折道郑州一趟。” 弘历讶然道:“郑州?你想去那里吗?” 瑕月笑道:“不是臣妾想去,而是皇上您应该去一趟。” 弘历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朕此次南巡并未计划往前郑州,再说郑州也不是什么要紧之地,为何说应该去?”顿一顿,他皱眉道:“难不成你听说了什么?” “臣妾整日都在床上躺着,哪里会听说什么,就是想起皇上以前说的一件事,所以才有此提议。” 弘历被她说得越发疑惑,“朕说过的?到底是什么事?” “看来皇上已经忘了。”瑕月笑一笑道:“皇上还是四阿哥之时,曾被弘时陷害,流落福州,在回京途经郑州之时,曾经因为腹饿,偷了一家酒楼里的半个烤鸭,害得那个小二被酒楼老板一顿臭骂,皇上曾说要赔偿他。”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亦想了起来,拍着额头恍然道:“不错不错,瞧朕这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瑕月含笑道:“那皇上说,该不该取道郑州?” “该,确实应该。”弘历笑着应声后,又道:“亏得你提醒,否则朕可就成了一个食言而肥的君王了。朕记得他的名字,叫王……”弘历努力回想着,毕竟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记忆难免有些模糊,不过他很快便想了起来,“是了,他叫王二牛。”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在瑕月身子痊愈后,弘历携瑕月与凌若等人游鉴西湖景色,由画师记下这隆冬之时的美景。 与此同时,弘历着兆惠追查当年谢谦中饱私囊之事,发现他果然是受人冤枉,而害他的人正是方观承,一切皆因谢谦为人刚正,不肯与他们同流,挡了他们的财路之故。 在查明真相后,弘历亲自去拜访了被贬为庶人的谢谦,在一番促膝长谈后,弘历明白,这是一个真心为民,不计私利的好官,当即下旨封其为浙江巡抚,如今浙闽总督一职虚悬,巡抚便是浙江最大的官,可以说,弘历将整人浙江都托付到了谢谦的手中。 狱卒王豹亦重新回了衙门当他的捕头,至于之前在牢中当着弘历的面将他一顿臭骂的吴烺亦被放了出来,之前牢中那番话,已是令弘历明白这是一个正直且有胆识之人,故特行恩赐,让他在谢谦手上做一个主薄。 第一千两百四十六章 平阳郡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月前的几日,弘昼再一次去了陶安的住处,陶安依旧守在亡女坟前,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一身长衫干干净净。 弘昼朝墓碑行过礼后,道:“听闻陶大夫的医馆已经寻好了,明日就能开张?” 陶安带着一丝感慨道:“是啊,之前顶去的人家听说我要重开医馆,二话不说就将铺子让了出来,连钱不肯收,还帮着我重新修葺了一番。” “陶大夫医术高超,你能够打开心结,重开医馆,重新济世救人,大家都高兴得很。” 陶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听闻王爷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前往福州了?” 弘昼笑一笑道:“陶大夫放心,本王一定等你医馆鞭炮放过之后再走。”说罢,他道:“陶大夫这会儿若没什么事的话,不如随本王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面对陶安的询问,弘昼笑而不答,只是命人去将陶安的疯妻带来,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了约摸两里地后,弘昼方才在一处正在修建的房屋前停下,看样子,似乎是一座祠堂,在那里做事的工人认得弘昼,纷纷上前行礼。 陶安忍不住心中好奇,再次道:“王爷,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这般说着,弘昼率先走了进去,陶安只得拉着疯妻跟了上去,他猜得没错,果然是一座祠堂,上面摆放着一尊石像,工匠正在进行雕琢,当看清石像的五官时,陶安脸上掠过一抹惊容,怎么……这石像看起来有些像他早亡的女儿? 未等他细思,身边的疯妻已经挣脱他的手朝石像奔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女儿!我的女儿,娘终于又看到你了!” 但凡能供奉在祠堂中的,皆是有身份之人,陶安怕妻子闯祸,连忙上前将她拉住,斥道:“那不是咱们的女儿,不要乱来!” 疯妻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一直盯着石像,挣扎着非要过去,正当陶安为难之时,弘昼道:“松手吧,那个石像……就是你们的女儿!” 在陶安惊诧的目光中,弘昼徐徐道:“当时你为了维护本王,在皇上面前说本王许诺,若你能救得了皇后,就为你女儿建造祠堂,受人间烟火;皇上与本王皆记得这句话,所以第二日便择地建造祠堂,并寻到曾经见过陶姑娘的人,依着他们的叙说让宫廷画师画了像,让工匠依诉雕琢;除此之下,皇上还下旨册陶姑娘为平阳郡君。”说着,弘昼从石像左侧的架子上将明黄卷轴取了下来,道:“这就是皇上的旨意,以后会长奉在这祠堂之中,保你们陶氏一族,百年昌盛!” 陶安双手颤抖地接过圣旨,喃喃道:“平阳郡君……平阳郡君……” 许久,他“扑通”一声跪在弘昼面前,激动地磕头道:“草民陶安多谢皇上恩典,多谢和亲王恩典。” 他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虽然这道圣旨并不能让女儿起死回身,但至少给了她一份哀荣,甚至还让她受人间烟火,这比赏赐高官厚禄更合他心意。 “陶大夫请起。”弘昼扶起他道:“往后,若在这杭州府有什么人为难你,你可来京城找本王,本王一定帮你。” “多谢。”陶安连连点头,哽咽道:“之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莫怪。” 弘昼笑道:“陶大夫对皇后娘娘,对本王皆有救命之恩,切莫再说这样见外的话。好了,时辰不早,本王该告辞了,明日再来恭贺陶大夫重开医馆之喜。” “恭送王爷!”在陶安感激言语中,弘昼离开了祠堂,在走出许久之后,他回头望去,只见陶安与他的疯妻一左一右伴在石像旁边,就像……伴着他们的女儿一样。 翌日,陶安位于城东的医馆重开,曾受过陶安救治的人皆来道贺,场面很是热闹,眼见吉时将至,有人催着陶安燃放鞭炮,以便正式开业,陶安却一直望着街口的方向,道:“再等一等。” 那人奇怪地道:“陶大夫可是在等人?” 陶安正要说话,忽地面上一喜,迅速拨开众人朝出现在街口的一行人走去,待得走近之后,他正要撩袍跪下,被旁边一人拦住,笑言道:“此处非在行宫之中,再加上四爷与夫人是特意来恭贺陶大夫医馆重开之喜,所以陶大夫无需拘礼。” 说话的正是弘昼,至于他说的四爷与夫人自然是弘历与瑕月,待得陶安点头后,瑕月上前一步,朝其浅施一礼,“陶大夫救命之恩,我却一直未曾亲自向您道谢,实在失礼,还望陶大夫莫怪。” 陶安想要去扶她,又觉得有些不适合,只得道:“夫人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小人份内之事,实在不敢受夫人的谢。” 此时,他身后有人喊道:“陶大夫,你再不来放鞭炮,这吉时可就过了。” 弘历闻言,笑道:“你快些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陶安道了声“恕罪”,回到医馆前,接过别人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挂在杆上的鞭炮,一时之间,鞭炮之声,不绝于耳,极是热闹。 待得鞭炮过后,陶安亲自拉下了覆在匾额上的红绸,露出“陶氏医馆”这四个字,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个匾额,思绪皆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时候,陶安施医赠药,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又不知让多少贫苦看不起大夫的人燃起了希望。 自从那场变故后,他们以为有生之年,再看不到“陶氏医馆”这个匾额重新挂起,想不到陶安竟然会主动重开医馆。 此时,四喜与小五抬了一个同样是红绸覆盖的匾额来到陶安面前,恭敬地道:“陶大夫,这是我家四爷与夫人送给您的开馆之礼,请您收下。” 陶安朝站在不远处的弘历等人拱手道:“四爷与夫人能来此处,已是陶某莫大的荣幸,如何好意思再收四爷的礼。” 弘历微笑道:“这是我与夫人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钱,还请陶大夫收下。” 见弘历这么说,陶安只得道:“那陶某就多谢了。” 第一千两百四十七章 郑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旁边有人曾在陶安关了医馆后去求过他看病,知道他在女儿死后性子古怪得很,这会儿看他对弘历如此客气,很是奇怪,趁着四喜他们将牌匾抬进去,悄声道:“陶大夫,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你对他们如此客气?” 陶安自然不会将弘历的身份说出来,只笑道:“他们是我的贵人,若非他们,‘陶氏医馆’四个字,不会再出现在杭州府。”说话间,他再次往弘历等人的方向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人影,在最初的吃惊过后,陶安便平静了下来,弘历他们能在离开杭州府之前特意赶来道贺,已是自己的莫大荣耀,如今既已贺过,自然是要离去了。 四喜与小五出来之时,朝陶安拱手道:“我家主子说,来日若有机会,再来杭州府看望陶大夫。” 陶安感激地道:“好,代我向四爷与夫人问安。” 在目送四喜二人离去后,陶安进到医馆中,那块牌匾正静静搁在两张长凳之上,随陶安进来的人好奇地上前揭开红绸,这块牌匾比外头那块要精致的许多,红底金漆,写着“妙手回春”四字,底下还有落款与印章。 那人凑上去一字一字念着,待得看到那块印章时,他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待到后面,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有识字之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下奇怪,亦凑上前去,结果亦是一个样子,那块印章竟然是:乾隆御宝。 乾隆二字,天下无人不知,乃是当今皇上登基的年号,普天之下,敢刻这个章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换而言之,这块牌匾上面的字,是乾隆皇帝亲手所书,虽说陶安医术出众,而皇帝又正好在杭州府,但御笔亲书,送来牌匾,实在……难以想像,也根本没有理由。 这一切,只有陶安最清楚,他轻抚着牌匾喃喃道:“这哪里是不值钱,分明就是价值万金啊!” 无论杭州百姓如何猜测皇帝亲自赐匾之事,都与弘历他们无关了,自离了杭州府后,从水路赶赴福州,在检阅福建水师之后,又赶往郑州,在行宫安顿之后,弘历与瑕月微服出行,虽说二十年间,郑州府变了许多,但大体样子尚在,弘历凭着记忆来到二十年前他偷了半个烤鸭的酒家,幸运的是,那家酒家至今还开着,如今正是午膳时分,此处生意甚好,可谓是座无虚席。 寻到了记忆中的酒家,弘历很是高兴,道:“是这里了,不过我记得那回见时,此处还很新,不像现在这么老旧。” 瑕月笑道:“四爷可莫要忘了,你说的那回,是指二十余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有不旧之理,走吧,咱们去打听看看。” 弘历点点头,走了过去,刚一进门,便有小二迎上来,热情地道:“几位客倌若要用膳的话,请上二楼雅座,那里尚有几个位置空着。” 这二楼雅座可以凭街看风景,所以除了酒菜的钱外,还要另外再收银子,所以不像一楼的人这么多,在随小二上了二楼落座后,弘历道:“我以前也来过这酒楼,当时有一个店小二,叫王二牛,不知你可认得?” “王二牛?”小二重复了几遍后,茫然道:“小的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不知客倌前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算起来,已有二十余年,他曾有恩于我,我说过,下次再来之前,会好生报答他,本该早早过来,无奈一直有事缠身,直至如今才得空过来;你能否帮我问问其他人,或许会有人知道。” 店小二挠着脑袋,为难地道:“若是两年前还好,估摸着都知道,但二十年,实在是隔得太久了,恐怕……”他正想说没人知道,忽地眸光一亮,道:“有了,帐房王大叔二十年前就在这里做事,他可能会知道。” 弘历心中一喜,忙道:“既是这样,麻烦请他过来一趟,另外将你们这里最有名的酒菜都上来吧。” 小二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五旬左右的男子走了上来,在四下看了一眼,往弘历他们这一桌走来,正是此处的帐房,他拱手道:“客倌,可是您几位要问王二牛的事?” 瑕月颔首道:“不错,看大叔的语气,仿佛认识王二牛?” “不瞒诸位,二牛是我的侄子,二十年前曾在此处做跑堂,一直到十年前,他还在此处做事呢,也很勤快,只是后来……”王帐房摇头叹了口气道:“他不小心被人撞断了腿,又没有好好养,落下了腿瘸的毛病,他家中还有老父母要养,很想再回来干活,但此处的东家是一个刻薄私利之人,他嫌二牛腿瘸,比正常人走得慢,说什么也不肯要他,请了其他人来顶二牛的活,二牛只能去找其它事做,无奈那些店家都不肯请他,只能靠着家里几亩薄田勉强度日,还有就是镇上有人办红白喜事的时候,去帮帮忙,赚几钱银子,然后再问人家要吃剩的菜,十年前好不容易说了房媳妇,结果因为他断腿给吹了,到现在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娶上媳妇,真真是可怜,也怪我这个做叔叔的没用,每月只能挣那么点银子,帮衬不了太多。” 四喜插话道:“那撞断他腿的人呢,就没赔银子吗?” 王帐房摇头道:“那户人家也没什么钱,就赔了些看大夫的钱,后来就再不肯赔了,二牛又是个老实人,说自己又不是瘫在床上起不了身,还能做事,就是苦一些而已,没必要再去讨要银子,我也不知说他实诚好还是笨好。” 瑕月微微一笑道:“好心有好报,二牛如此心善,相信很快就有福报。” 王帐房苦笑道:“希望如此。”他虽这样说,但瑕月听得出,心底并未抱多大希望,她也不说破,只道:“烦请去将你们东家请来。” 第一千两百四十八章 献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帐房一愣,紧接着神色变得有些慌张,“若老朽刚才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几位客倌见谅,千万不要告诉东家,老朽虽说识几个字,会做些帐,但已经这把年纪了,若是被此处给辞了,怕是难以再找到事情,家中还有拙妻幼子要张口吃饭,求几位客倌高抬贵手,不要与我这个庸人一般见识。” 瑕月笑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请东家来是有他事要商量,与你无关,你尽可放心。” 虽然得了瑕月的话,但王帐房瞧起来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又不便再说什么,只能下楼去请这酒楼的东家。 弘历挟了一筷刚刚端上来的鱼肉到瑕月碗中,道:“夫人唤东家来,可是有了打算?”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有打算的,恐怕不止妾身一人吧。” 弘历哂然一笑,咽下嘴里的羊肉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打算?” 瑕月取了筷子道:“王二牛有恩于四爷,虽非有心施恩,但恩就是恩,以四爷恩怨分明的性子,是一定要报的,与其给王二牛银子,倒不如给他一个保障,就像老子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弘历朗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好了,待会儿就由你与那东家说吧。” 瑕月想了想道:“听刚才其所言,这个东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中,想到要给他占这么大一个便宜,妾身这心里还真有些不痛快。” 弘历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咱们在此多留几日,尚可再想法子,但母亲对郑州这里的气候水土不太适应,得尽早离开。” 凌若自来了这郑州后,就觉得身子不太舒坦,昨儿个咳了一夜,弘历担心这样下去会病倒,所以打算解决了王二牛的事情后就立刻起程回京。 “妾身明白。”在瑕月应声后,站在她身后的小五弯了身子小声道:“夫人,奴才倒是有个法子。” 瑕月精神一振,连忙道:“说来听听。” 待得小五附耳说完后,瑕月不由得笑了起来,“好你个小五,居然想到这么一个装神弄鬼的法子,若是让人知道四爷与我竟做这样的事,非得笑坏了不可。” 弘历在知晓后,亦是一阵好笑,随即道:“虽说这个法子刁钻了些,但试上一试也无妨,至多就是按原来的法子行事而已;不过咱们几个都在这酒楼里露过面了,还如何哄那东家上当?” 小五眼珠子一转,道:“四爷,五爷如何?到时候让五爷穿戴的富贵一些,保准那东家相信。” 瑕月与弘历对视了一眼,含笑道:“也罢,左右此处无人知晓咱们身份,就做这一次吧,你立刻去将这事告诉五爷,另外叫他全身穿红,好让那个东家辩认。” 小五捂嘴偷笑了一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在小五离去后不久,之前的王帐房陪了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人来到弘历他们这边,小心翼翼地道:“东家,就是他们要见您。” 东家点点头,朝弘历等人笑道:“几个客倌,可是我们这里的菜不合你们的胃口?” 弘历和颜道:“没有,自我来了这郑州之后,就属你们满庭芳的菜最合口味。” 听得这话,那东家顿时笑了起来,自得地道:“不瞒诸位,我这满庭芳已经在郑州府开了二十多年,从我父亲传到我手里,别看我们这里有些旧,要说这菜的味道,我们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你们来这里真是对了。”他人本就又胖又白,这一笑,整张脸犹如刚出炉的包子,将眼睛都快挤没了,“对了,听客倌的口音,仿佛来自京城?” 弘历笑一笑道:“好耳力,不错,我与我夫人都是京城人氏,到此处来游玩,说了这么久,尚不知老板你叫什么,不知能否告之?” 东家拱手道:“好说好说,敝姓余,余少富,几位客倌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事了。” “慢着!”瑕月唤住他,以指沾酒,在桌上写下“余”字,余少富疑惑地道:“夫人还有什么事?还有,您这是……” 弘历在一旁道:“不瞒余老板,我夫人间在山中习术,对于命数看相还有测字一道很是精通,在京中颇负盛名,不过此道终归是泄漏天机,于已身有碍,所以这些年来,她轻易不替人算命数,除非是有缘之人,余老板真是有幸。” 余少富听得一愣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美娇娘竟然会算命看相,真真是稀奇,不过既然算了,他倒也想知道自己的命数是什么。 瑕月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故作严肃地道:“余字上面是个人,说明余老板你自幼有人庇佑,衣食无忧;底下之字又可拆分为二与小,不知余老板可有兄弟?” 余少富连忙道:“没有,父亲只得我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个姐姐,多年前就已经出嫁了。” 瑕月掐指装模作样地算了一番后,道:“难怪我刚才看到余老板时就觉得印堂发黑,两颊发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听得这话,余少富不禁有些发慌,连忙抚着自己的胖脸道:“今儿个起来时,我还照过镜子,一切皆好啊,并没有什么发黑。” “你不曾学过命理算术,自然看不出来,我正因看到,所以才会以你的姓测了一卦,你如今这一切皆是得先人庇荫,如今这份福荫已经到了尽头,很快就会出现变故,若你有兄弟可依,还好一些,可惜啊!” 余少富被她说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夫人说的变故是指什么?” 瑕月叹了口气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大概,轻则家财散尽,重则性命不保!” 此言一出,余少富双腿一哆嗦,赶紧扶着桌沿稳住身子,不过那张胖脸除了白之外,还多了一些青色,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这满庭芳好好的,我夫人前些日子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可能……” 第一千两百四十九章 避灾之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我已经实言相告,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总之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对弘历道:“四爷,这里气运四散,风水已坏,为免沾染上身,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见他们欲走,余少富赶紧拦住,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且慢,您……刚才所言当真吗?” 瑕月冷笑道:“看来余老板是将我当成行走江湖的骗子了,我不妨再与你说一句,不出一月,我所言之事,必然应验,到时候,余老板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普通人对于命理算数之术,多少带一些敬畏,余少富也不例外,不知不觉间已是信了几成,惶惶难安;待得想再找瑕月问个清楚时,眼前已是不见了人影,赶紧抖着一身肥肉追了下去,总算在他们结帐出门之前将之拦下,赔笑道:“我并非不信夫人,只是夫人突然说那些话,实在令人有些难以接受,还请夫人莫要见怪。”见瑕月不语,他又道:“我看夫人那一桌菜都没怎么动过,不如用完再走,就当……”他一把将小二手里的银子夺了过来,满面笑容地奉到瑕月面前,道:“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弘历见戏做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夫人,既然余老板这么有诚心,就再坐一会儿吧,何况你刚才不是说那道金丝糕很好吃吗?” 瑕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重新回到楼上落座,余少富在亲自为他们斟酒后,讨好地道:“夫人既然能看出我有灾劫,能否……教我一个避灾解难的法子?” 瑕月睨了他一眼,凉声道:“你命中该有此劫,还是应劫为好,免得以为我又骗你。” 余少富连忙赔笑道:“爷与夫人皆是一身贵气,气度不凡,怎么会是骗子呢,刚才之事,还请夫人不要见怪。”说着,他又讨好地道:“若夫人可以助我避过此劫,我必一生感念夫人大恩。” 弘历劝道:“夫人,咱们今日来这满庭芳也算是有缘,你就帮帮余老板,当结个善缘。” 瑕月想一想道:“法子不是没有,不过,只怕妾身说出来后,余老板又会将咱们当成骗子了。” 余少富见其语气松动,赶紧道:“不会不会,求夫人赐教。” 瑕月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个避灾之法,至今信不信,就由着你自己决定。”待得余少富点头后,她道:“你一生衣食无忧,来自这满庭芳,同样的,你命中之祸,也来自这满庭芳,唯有离开这里,才能将灾祸化至最小。” 余少富一怔,脱口道:“夫人之意,是要我结束这满庭芳?可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基业,也是我全家老小的依靠,若是结束了,这往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瑕月冷笑一声道:“就算你今日肯关了这满庭芳,也免不了灾劫,一定得用特别的法子来避才行。” 余少富回过神来,忙道:“夫人请说。” 瑕月屈膝一阵掐算后,道:“若要避灾,你必须立刻往东寻去,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找一个满身为红之人,将你的酒楼卖给他,只要他肯买,那么你的灾就会由他来挡。” 余少富喃喃重复了一遍,为难地道:“可万一这是一个没钱之人,出不起银子,那该怎么办?” “这就是余老板你的事了,时间不多,你尽快决定吧,错过了这个时辰,你就算想避灾也避不了了。” “这个……”余少富皱着一张胖脸不知如何是好,弘历在一旁道:“余老板,我夫人对于命理推算之数,从来没有出错过,她既然说了,就必然是真的,至于银子,你两代经营了这么多年,想必也攒下了不少,就算这次亏本卖了出去,以后也大可拟址重新再开,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这位爷说的是,但……”余少富心中难以决定,毕竟此处是他的产业,要他为了一个有些飘渺的劫数而放弃,实在有些不舍。可万一,真如瑕月所言,一月之内,灾祸到来,那就更加糟了,到底……他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弘历的声音,“余老板想好了吗,这时辰可是快过了。” 余少富咬一咬牙,道:“夫人,您给我说句透底的话,我依着您的话做了以后,后半世会怎么样?” 瑕月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虽面泛黑气,但只是一时之灾,只要能够度过,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九十而终!” “好!”连着重复了几遍后,余少富一扭头往底下走去,看其下了楼后,弘历笑道:“看来他是照着夫人的话去做了,接下来就看老五那边了。” 瑕月轻摇了头道:“妾身之前还有些同情他,毕竟咱们的手段并不光明,但这会儿,却是再无同情之意。” 站在二人身后的四喜好奇地道:“夫人这是为何?” “你想想,从我说可以找人来替他挡灾后,他可曾问过一句那人的情况?由始至终都只关心自己利益,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实在不值得同情。” 被瑕月这么一提,四喜亦想了起来,确实,对于那个替自己挡灾之人,余少富连一个字都没问起过,只关心酒楼能否卖得银子以及他自己往后的情况。 且说余少富出了酒楼后,依着瑕月的话一路向东,期间倒是遇到过几个穿戴有红之人,但都夹杂着其他颜色,未如瑕月所言,全身为红。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这正月严寒的天气中,余少富竟然出了一身汗,该死的,怎么还没找到,难不成时辰已经过了,所以他错过了那个可以替他挡灾之人? 不会的,他出来之时还特意看过时辰,应该是没过,那个人一定就在附近;正自这时,余少富眼角余光瞥见一团红红的身影,连忙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锦袍,脚踏同色靴子的人正带着一个随从往他这边走来。 一身为红……余少富胖脸上泛起浓浓喜色,是他,一定就是他! 这般想着,余少富赶紧走了过来,道:“这位爷请留步!” 第一千两百五十章 契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自然就是弘昼,他听了小五传来的话后哭笑不得,但为了配合瑕月他们的行事,也只能命人找出这么一身红衣红鞋来引余少富上钩。 弘昼上下打量着他,故作傲慢地道:“你是谁啊,好狗不挡道知道吗?” 摆什么架子,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余少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努力挤出笑容道:“这位爷,近日我家中出了点事,急需用银子,所以打算把祖上传下来的酒楼给卖了,不知这位爷有没有兴趣?” “酒楼?”弘昼看了他一眼,紧接着道:“没兴趣,让开!” 余少富原本心里有些不舍,但听得这话,顿时着急起来,正如弘历所言,钱财虽好,也要有命花才行,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小命;这般想着,赶紧拦住弘昼道:“别啊,这位爷,你先听我仔细说完再决定不迟啊!” 弘昼一脸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在这里叽叽喳喳的。” 余少富努力憋着气道:“酒楼名为满庭芳,乃是这郑州府中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每日都有许多客人来光顾,只要您接手,保准日进斗金,有赚无赔!” 弘昼斜睨了眼道:“既然这么好,你怎么舍得卖掉?还跑到这街上来兜客,哼,爷可不上你的当。” “我说的都是真的,爷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我那酒楼看看,保准您满意。”说着,他故作难过地道:“若非家中人犯了事,急需银子打点,我说什么也不会卖了这酒楼。” 跟在弘昼身后的宁二凑上前道:“爷,那酒楼奴才听过,好像确实挺有名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余少富连忙道:“我那酒楼离此不远,一直往前走就到了,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那好吧。”弘昼勉强应了一句,跟着余少富来到满庭芳,虽说这会儿已经过了最旺的时候,但里面还是有许多人,余少富有些得意地道:“您看,我没有骗您吧,这生意这着是好得没话说。” 弘昼进去绕了一圈,道:“嗯,确实是不错,看的爷也有点心动了,说吧,你想卖多少银子?” 刚才这一路,余少富一直在思索该开多少价,虽然之前弘历劝他性命为重,钱财可以往后再赚,但他始终想再赚一些,按着这家酒楼现在的行情,差不多能卖到四千两,若是低于这个价,就是亏了;再说,他看弘昼穿得富贵,又带着随从,应该不差银子。 见他一直不说话,弘昼催促道:“问你话呢,怎么又不说了,你要是没诚心卖这酒楼,就不要浪费爷的时间。” “我当时是诚心的了。”如此说着,余少富伸出一只手,道:“就这个价!” “五千两?”弘昼嗤笑道:“就这么一家破酒楼,还好意思跟爷开价五千两,你想银子想疯了不成?我告诉你,最多两千两,要就要,不要就拉着,反正我也没多大心思,买下来后,可还得花不少银子重新装饰呢。” 一听这话,余少富顿时急了,“爷您仔细看看这里面的人,刚才生意还要好呢,还有那主厨,可是二十多年前从京城里花高价请来的,一直在咱们这里做,但凡吃过他做的菜的人,没一个说不好的。” 弘昼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吹,总之不二价,两千两,卖不卖你自己看着办吧。” 余少富咬牙道:“要不咱们各退一步,四千两怎么样?这个价可是已经亏了。” 弘昼抬着下巴道:“没听明白爷的话吗,两千两,你爱卖不卖,总之我一分也不会加。” 余少富又气又急,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土包子,根本是看他急着要出手酒楼,所以刻意压价,两千两,比外头卖的足足便宜了一半,简直就是抢钱。 想到要以这么低的价卖了酒楼,余少富一阵肉痛,怎么也舍不得,可要是不卖,万一应了劫,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在余少富踌躇不定之时,宁二附在弘昼耳边小声道:“五爷,您将价钱压得这么低,万一他不肯卖怎么办,要不要再加一些?” “不必!”弘昼简短地应了一句,催促着余少富道:“如何,想好了吗?” 余少富狠一狠心,再狠一狠心,开口道:“好!我卖!” “好!”弘昼一拍双手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进去立契吧,免得口说无凭!” 余少富点点头,带着他来到酒楼后面一间静室中,王帐房端了笔墨纸砚上来,依着余少富的话写下买卖契约,随后交给弘昼,后者挥笔签上名字,将之递给余少富道:“好了,该你了!” 余少富接过笔,脸色阴晴不定,这一签下,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由不得他再反悔。 看他这个样子,弘昼道:“怎么了,又舍不得了?” “没有。”余少富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心头滴血地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他在心中不断暗诅弘昼,希望他早点应誓破财死人,这样自己才好设法买回满庭芳。 在签过契约之后,余少富又将地契拿来交给弘昼,后者命宁二取出两千两银票给他后,掸一掸手上的地契道:“好了,余老板,咱们就银货两清了,还请你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满庭芳吧。” “好!”余少富将细软收拾在包袱中后,想着去楼上与瑕月他们打声招呼,没想到上去后,看到刚刚买下他酒楼的弘昼正坐在桌上说话,两者看起来似乎很熟。 奇怪,他们怎么会说上话的,难道…… 想到此处,余少富脸色倏变,冲过去一把揪住弘昼衣裳,咬牙切齿地道:“你与他们认识是不是?” 弘昼拉开他的手,笑道:“这两位是我的四哥与四嫂,怎么会不认识,余老板这话问得可真是奇怪。”不等余少富开口,他又道:“差点忘了,你已经把满庭芳卖了,所以这会儿已经不能再叫你余老板了。” 第一千两百五十一章 王二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你们!”余少富气得血往上涌,满脸通红地指着弘历与瑕月道:“这么说来,刚才那一切都是假的,你们故意说那番话,那骗我卖了酒楼!你们这群江湖骗子,居然骗到我头上来,好大的胆子!”说着,他厉喝道:“来人,把这几人拖下去给我狠狠得打!” 不等那些小二围上来,弘昼已是取出契约与地契,冷声道:“余少富已经将酒楼卖给了我,有契约与地契为证,换而言之,现在我才是你们的老板,而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们确定要听他的话吗?”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小二顿时犹豫起来,不敢往前,气得余少富破口大骂,“忘了之前是谁给你们饭吃,是谁发银子给你们的吗?那张契约是他骗我签的,根本不算数,倒是你们,现在要是不动手,过了今日,都不用来这里做事了。” 弘昼扬一扬手中的纸,冷笑道:“白纸黑字,你又收了银子,哪个敢说这契约不算数,就算上了衙门,我也是有理有据,余少富,这满庭芳不再是你的了,收起你的威风吧!” 余少富伸手欲将契约抢回来,却扑了个空,自己反倒失了重心摔倒在地上,他抖着一身肥肉站起来后,咬牙对那些小二道:“别听他的话,把他们拖出去,我……我各赏半两银子!” 他话音未落,弘昼已是道:“全部都退下,这个月,发两倍月钱!” 那些小二面面相觑,在小声嘀咕几句话,竟然都退了下去,气得余少富直哆嗦,骂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等我拿回这满庭芳后,一定把你们全部都给解雇了,一个不留!”说着,他又指了弘历等人,咬牙道:“你们等着,我现在就上衙门,让知府大人把你们这群骗子统统都关入大牢!” 瑕月徐声道:“余少富,我们确实骗了你,但你若不是存着害人之念,又怎会上当?” 余少富气急败坏地道:“我害人?明明就是你们害人!” “从我与你说了避祸之法后,你就迫不及待地去寻这个人,一心想着让他替你挡灾,若非如此,你又怎肯低价卖了这满庭芳,你存心不善,所以才会有此报!” 余少富重重哼了一声道:“什么应有此报,如今明摆在眼前的,就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酒楼,走,现在就跟我去衙门!”说着就要上前来拉瑕月,四喜上来挡住泼皮无赖似的余少富,警告道:“你若识相,就莫要在这里纠缠,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余少富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茬地道:“怎么了,你们还想打人不成,这里可不是逞威风的地方!” “来人!”四喜扯着有些尖锐的嗓子叫了一声,下一刻,楼梯间传来一阵急响,紧接着一群身形精壮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暗中保护弘历等人的大内侍卫。 四喜指着余少富道:“立刻将这人拖出去,不许他踏进此处一步!” “这是我的酒楼,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任凭余少富如何叫嚷,亦改变不了被拖下去的结果,之后,他几次欲再闯进来,都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挡住了,在一番叫骂后,余少富恨恨地往东行去。 弘历自窗外收回目光道:“他这是打算去告咱们了,四喜,你跟着他一起去衙门走一趟,我不希望再闹出什么麻烦来。” 在四喜依言离去后,弘历目光一转,落在愣愣站在一旁的王帐房身上,微笑道:“怎么了,可是觉得我们所做不妥?” 王帐房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道:“没有,余少富为人刻薄,小的们早就对他有所怨怼,只是还要在这里酒楼里做事,所以才一直忍着;您几位放心,小的以后一定会用心做事。” 弘历笑一笑道:“我们虽盘下这酒楼,却不会在此处久待,麻烦你去将王二牛叫来,我有事寻他。” 王帐房记起他们刚才找自己问王二牛之事,试探地道:“您几位可是认识二牛?” “二十余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说完这句话,弘历不再多言,王帐房也是个知趣之人,没有多问,拱一拱手,下楼去找王二牛。 在他们走后,看着弘昼的瑕月忽地抿唇笑了起来,弘昼有些无奈地道:“四嫂,从我刚上来之时,您就在笑,还不曾笑够吗?” 瑕月轻咳一声,勉强止了笑意,道:“说起来,我与五爷相识也有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爷你穿成这个样子,怕是比成亲之时还要红。” 弘历在旁边打趣道:“可不是吗,老五成亲时,我曾去过,虽说衣衫红一些,但好歹其它地方不红,哪像现在……” 弘昼没好气地道:“那还不是因为四哥与四嫂的吩咐,让我尽量穿红一些,好让那姓余的辩认,这会儿反倒笑起我来了。” 瑕月又笑了几声后,摆手道:“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管怎么样,能够花两千两买下这酒楼,总算是没白费这番功夫。” 弘昼点头道:“那王二牛真是幸运,能够遇到四哥这位贵人,虽说晚了二十年,但只要他踏实做事,不败了四哥送他的这份基业,不止他自己无忧,还能福荫子孙。” 弘历笑而未语,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王帐房带着一瘸一拐的王二牛走上来,后者面目黝黑苍老,四旬的人看起来如五旬一般,可见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很是不如意。 在王帐房的推搡催促下,王二牛忐忑地上前行了个礼,小声道:“不知几位叫我来,有何事?” 弘历示意他坐下,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十余年前,你在这里做事的时候,曾经不见了半只烤鸭,因为这件事,你还被老板骂了?” “烤鸭……”王二牛努力回想着多年前的旧事,足足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模模糊糊的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你们怎么知道?” 第一千两百五十二章 还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朗声笑道:“因为当时就是我偷了那只烤鸭,连累你被骂。” “你?”王二牛打量着弘历一身名贵的衣衫,不敢置信地道:“您?您怎么会偷烤鸭?” 看到他这个反应,弘历再次笔道:“当年我落魄街头,幸好有你那半只烤鸭才不至于饿死,救命之恩,虽过了二十年,我仍记得。” “原来是这样。”王二牛恍然之余,又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算有恩于你,您实在不必挂怀。” “恩就是恩,不可不报。”弘历取过弘昼手中的纸递给王二牛,后者打开来后看到一堆自己不认识的字,问一旁的王帐房道:“二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王帐房就算不看也知道这是什么,低声道:“刚才在路上时,我不是与你说,他们买下了满庭芳吗,这就是买卖契约,还有满庭芳的地契。”解释之余,他心里也有些疑惑,弘历将这个拿出来做什么,难道是告诉他,余少富已经不是这里的东家,王二牛可以继续在这里做事了吗? 想到这里,王帐房有些激动,这些年来,虽然王二牛一直努力找事做,但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不易赚银子,尤其是在遇到阴天下雨之时,断掉的那条腿就会痛得走不动路,田地上也无法打理,只能靠他的接济度日。 王二牛没想到这些,疑惑地看着弘历道:“这位爷,您这是……” 弘历努一努嘴道:“这就是我给你的还礼,如何,满意吗?” “给……给我的?”王二牛虽然不识字,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他很清楚手上这两张纸的份量,只要他收下,就立刻是这满庭芳的老板,就像之前的余少富。 在弘历点头后,王二牛脑袋一阵晕眩,这个好处实在太大,大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直至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后,方才确信这是真实的,真的有人拱手将酒楼相送。 待得回过神来后,王二牛连忙将那两张贵重逾千金的纸递了回去,摇头道:“我娘教过我,无功不受禄,这么重的礼,我不能收,请您拿回去吧。” 弘历望着王二牛,诧异地道:“你可知这两张的含意?” 王二牛低头道:“我知道,但我不能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怔忡片刻,弘历忽地笑了起来,笑过后不住点头道:“想不到你虽出身贫穷,却可以做到不贪二字,实在是难得,看来这家满庭芳交给你是最好的决定。” 王二牛没说什么,只是执着地道:“我真的不能要您这么贵重的礼,您要是真觉得我对您有恩的话,就让我回这里来做事吧。” 弘历没有去接他递来的契约,只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之事,你尽管拿着就是了。” 王二牛不知说什么,只是将契约往弘历手里一塞,执意不肯收,正自推搡之时,王帐房开口道:“这位爷,能否容我说句话?” 在得了弘历的应允后,他道:“余少富后悔签下契约转让满庭芳,若是二牛收下,只怕他会来此捣乱,而且官府……” “官府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绝对不会帮他余少富。”这般说着,瑕月转眸道:“四爷,妾身想到一个折衷的法子,既可遂了您的心愿,也可以让王二牛接受。” 对于王二牛近乎迂腐的执着,弘历既欣赏又烦恼,听得这话当即道:“尽管说来听听。” “既然王二牛坚决不肯接受,那这酒楼就仍是算咱们的,不过咱们明日就要回京,无暇打理,何不干脆就托王二牛代为管理,好让酒楼正常运转,不至于出乱子!” 弘历点点头,对王二牛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王二牛尚在犹豫之时,瑕月开口道:“你若再拒绝,我们就结束了这家酒楼,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没了差事,包括你二叔。” 王帐房小声劝道:“二牛,既然这几位存心要报恩,你就答应吧,你总不忍看二叔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丢了差事,回家受我那口子的唠叨吧?还有其他人,若知晓这件事,只怕也会怪你。” 见他这么说,王二牛咬牙点头道:“那好吧,我……我答应就是了。” “好!”弘历拍掌道:“那从现在起,就由你替我们打理此处,至于这契约与地契,也暂时放在你这里。” 这一次,王二牛没有再推辞,小心翼翼叠起收入怀中之后,道:“东家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打理好这里,绝不让您失望。还有,这赚得的银子,我要如何给您?” 弘历想一想道:“运送到京城不方便,就都寄放在这里,等我下次来郑州时一并来取。” “东家放心,小人一定给您好好保管着,一分都不会少。”面对王二牛的话,弘历环顾了四周一眼道:“这酒楼有些旧了,若有机会,就将银子拿出来翻新一下,如此生意才会兴盛不衰,另外,若银子充足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再开一家,如此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否则只守着一处,就算生意再好,赚得的银子也只是有限,记住了吗?” 王二牛用力点头道:“小人记住了,一定会设法为东家多赚些银子,以报东家大恩大德。” 弘历点点头,朝瑕月伸手,笑言道:“夫人,咱们走吧。” 在他们将要离去之时,王二牛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对了,东家,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我?”弘历笑一笑,道:“你叫我四爷就是了,我记得这满庭芳,只要来了郑州就一定会来此处找你。” 一直等他们走得极远后,王帐房方才收回目光,感慨地道:“二牛,你这次可真是遇贵人了,他们虽嘴里说只是让你打理此处,但契约什么都给你了,分明就是将酒楼送你。” 王二牛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帮他们打理好满庭芳,等他们再来郑州府。”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 灾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他们离开郑州府后,余少富在官府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借不了官府力量,只能自己过来闹事,但几次都没讨得好处,接下来听说他生了病,妻子小妾带着孩子卷走了他所有的银子,最终在凄凉之中病死。 至于王二牛,始终牢牢记着弘历给予他的那份恩情,全心全意打理满庭芳,在往后的十几年里,先是重修满庭芳,之后又开出几家分号,皆生意兴隆,他自己则在四十二岁那年娶妻成家,儿孙满堂,不过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可以再见弘历与瑕月一面,亲自向他们再说声谢。若非乾隆十五年的这一场相遇,他这辈子必将孤苦终老,连做梦也不敢想这些。 当然,这些是后话,弘历他们离开郑州后,就不再停驻他处,一路北行,在二月末之时,回到紫禁城。 早在他们之前的一个月,永璋就被押到了宗人府圈禁起来,当苏氏从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是晴天霹雳,寄托了她所有希望的儿子,竟然惨遭圈禁,这宗人府进去容易,想再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苏氏勉强定了心神,道:“知道三阿哥为何会被皇上圈禁吗?” 宫人道:“听说在南巡途中,皇后娘娘被叶赫那拉氏家族逃走的那个三小姐所害,性命垂危,三阿哥想趁此机会加害皇后娘娘,所以触怒皇上,被圈禁了起来。” 听得这话,苏氏恨恨地道:“这个永璋,我一再叮嘱他小心谨慎,竟然还犯这样的错,这可如此收场。”停顿片刻,她对正在往博山炉中添香的宫人道:“皇上可有说圈禁多久?” “没有。”宫人的回答令苏氏如坠冰窖,浑身冰凉,永璋这个样子,她岂非一辈子都要困在辛者库?不对,她还有一个儿子! 想到此处,苏氏有了几分精神,道:“你若是见了四阿哥,替我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很想他,让他得空来一趟辛者库。” “知道了。”宫人应了一声后,离开了此处,他倒是没敷衍苏氏,确实将话带到了永珹那里,但永珹的出现,给苏氏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永珹踏进辛者库后,说的第一句话便令苏氏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拉了他的手,道:“永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是你额娘啊,你……” 永珹目光一冷,打断她的话,“不错,是你生下了我,但有你这样的额娘,我只感觉可耻,我宁可你从来没生过我!” 苏氏神情陡变,难以置信地道:“你这孩子疯魔了不成?我们母子离别了这么长时间,额娘想看看你,结果你一回来,就说这样伤人的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额娘?” “想我?”永珹冷笑道:“到底是想我,还是担心三哥被关入宗人府,你没法子离开辛者库?” 苏氏被他一下说中了心事,神色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便恢复过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额娘,不错,额娘叫你来,是想问问永璋的事,但身为一个额娘关心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 永珹讥讽地笑了几声,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在重华宫中杀害额娘的,不是小孟子他们,而是三哥,而他之所以那么做,想来,皆是你教的吧?!” 此言一出,苏氏当真是骇然失色,急忙道:“你是说仪敏贵妃?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是永璋,是谁与你说这些的?” 永珹神色痛苦地摇头道:“若不是你,额娘不会死;若不是你,三哥不会走上不归路,更不会被皇阿玛圈禁在宗人府中,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永珹!”苏氏急道:“你忘记了吗?我才是你的额娘,仪敏贵妃只是你的养母罢了!” “我记得,但我更希望她才是生我的那一个,你……”他缓缓摇头,自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来,“不配!” 随着这两个字,他用力将手从苏氏那里抽了出来,任由后者踉跄后退,撞到桌角上。 苏氏找永珹过来,是想好好拉拢这个儿子,结果却听到这样一番伤人之语,与南巡之前,反差太大,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苏氏忍着腰上的痛,道:“到底……是谁在你耳边挑拨,皇后对不对?” 永珹笑道:“何需人挑拨,由始至终,我都不曾相信过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苏氏耳边炸响,令后者阵阵发晕,艰难地道:“这么说来,之前那一切……都是假的了?” 永珹明白她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也无谓再隐瞒,承认道:“不错,我接近你,接近三哥,只是为了追查你们害额娘的证据。”自从踏进此处后,永珹就不曾唤过一声额娘,可见他心里对苏氏痛恨到了何种地步。 “你!”苏氏恨上心头,尖声道:“我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出来,你不仅不知感恩,还视你亲生额娘与同胞兄长为仇敌,你对得起我吗?” 永珹默默看了她半晌,有些失望地摇头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 在永珹准备开门之时,苏氏忽地道:“这次永璋被圈禁,与你是否也有关?” 永珹脚步一顿,背对着她道:“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是你的亲哥哥,你就这样对他吗?”听着苏氏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永珹没有再说话,开门走出了这间屋子。 当冬阳洒落满身之时,他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额娘……我虽未能亲手替你报仇,但三哥总算得到了报应,苏氏也不能再离开辛者库为恶了,您可以安息了。 额娘,若你还活着该有多好,可以与我一起南巡,一起赏江南的雪景;额娘,我好想你…… 照进屋中的阳光仅仅出现片刻,便被“哐铛”关起的屋门所隔绝,犹如苏氏此刻的心情,她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所骗,永珹……不是她的救星,而是灾星! 第一千两百五十四章 面和心不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难道……她真要老死在这辛者库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苏氏便捧着头喃喃道:“不!不会的,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就算永璋不在,我也一定会离开这里!” 许久,她缓缓抬起头,眸光森冷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一字一句道:“永珹,既然你不念母子之情,我也不会再念;我若不出去便罢,否则……定报今日之辱!” 不论苏氏如何不甘,没有了永璋,她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辛者库中,无法再如之前那样暗搅风雨。 在苏氏恨得咬牙切齿之时,瑕月的心情亦不是很好,蹙眉望着站在下首的周全道:“你说……魏静萱还活着?” 周全一脸内疚地道:“是,奴才依着娘娘的吩咐,以送花之名,将毒蝎送进永寿宫,但始终未听说魏答应出事;之后又另外想了几个法子,均无功而返。”说着,他跪下道:“奴才无能,请主子降罪!” “本宫知道你尽力了,起来吧。”在周全重新站直了身子后,瑕月轻捻着指间椭圆的金桔,凉声道:“看来这个魏氏命大得很,竟然这样都未能要了她的性命。” 周全连忙道:“娘娘,您再给奴才一些时间,奴才一定会设法完成此事,断不会辜负娘娘所托。” 瑕月点头道:“既是这样,就继续由你办这桩事,当心着些,莫要被人看出端倪,否则闹起来,本宫也难以保你。” 周全笑道:“娘娘放心,除了这次拖得有些久,奴才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不管怎样,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这般说着,瑕月又道:“本宫前两日听皇上说,钱莫多已经向皇上请辞,总管之位很快就会空出来,这些年你做事很是勤快用心,虽说资历稍浅,但总管之位,也能坐得。” 周全脸上露出一抹激动,但很快又化做忧心之色,“这几年来,张泉处处要压奴才一头,这次主子若是赏了奴才总管之位,只怕他不会甘心,万一到时候再生出什么事来,就麻烦了。” 瑕月笑笑道:“放心,本宫会请皇上下旨,圣旨之下,他张泉就算再不甘,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听得这话,周全放下心来,拍袖跪下道:“奴才叩谢娘娘恩典,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愿生生世世为娘娘牛马,以报娘娘之恩。” 瑕月抬手道:“好了,你好生为本宫做事,便是最好的报答了,下去吧。” 周全回到内务府后,努力思索对付魏静萱的法子,这几个月,他能试的法子都试了,就是不见魏静萱出事,真是邪门了。 如今最麻烦的,就是不能轻易出入永寿宫,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不过他既然应了这桩事,就算想破脑袋也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正自苦思之时,门口响起说话声,却是张泉带着人走了进去,后者一边走一边道:“诸位主子娘娘刚刚随皇上回到宫中,长途奔波,必然疲累,你们赶紧按着各处的俸例将东西送去,仔细着些,别回头又少了这样或是那样;另外,昨日刚刚腌制好的梅子也送去,颖贵妃那边尤其要多送一些,南巡之前,她曾说这梅子酸甜适中,正合她胃口;可惜当时新酿的梅子还没好,皇上就已经起驾南巡了。” 在那个宫人依言离去后,张泉方才看到坐在屋中的周全,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厌色,旋即满面笑容地道:“哟,周副总管也在啊,瞧咱家,刚才只顾着说话都没看到你,刚刚听底下人说,你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可是有什么事?” 周全自然不可能将实话说出来,笑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例行去请个安罢了,再说内务府的事都让张副总管做了,我待着也是无事。” “周副总管可真有心,皇后娘娘才刚回宫,疲累未除,就紧赶着去请安了,也不怕累着娘娘吗?”张泉酸溜溜地说着,打从钱莫多成为内务府总管开始,他就一直跟随左右,从最普通的小太监做到今时今日副总管之职,若无意外,钱莫多之后的内务府总管非他莫属;可偏偏冒出一个周全来,这些年凭着皇后娘娘的恩宠,从一个管事做到副总管之职,与他平起平坐不说,一旦总管之位出缺,皇后娘娘必定会扶他上位,到时候,他可就要看周全脸色了,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这段日子拼了命的做事,讨好宫中大大小小的主子的同时,也架空周全的权力。 周全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不过瑕月已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所以不欲与张泉起冲突,当下道:“娘娘虽然刚刚回宫,但精神尚好。”顿一顿,他又道:“从坤宁宫回来之时,听奶娘说十二阿哥吃的米糊不多了,我想亲自去挑一些上等香米磨粉送去,我知道那些米是张副总管在负责,不知……” 不等他说完,张泉已是客气地道:“既是十二阿哥要的,周副总管尽管去拿,就算是将米库搬空了也不打紧。”说着,他唤来一个宫人道:“带周副总管去米库,将里面最好的米都挑出来让周副总管挑选。” 周全拱手道:“那就多谢张副总管了。” 待周全随宫人离去后,张泉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阴声道:“得意个什么劲,以为靠着坤宁宫那位就一定可以做上总管之位吗?休想!” 他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这一步,说什么也不会拱手相送,总管之位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 正自恼恨之时,一个略有些颤巍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发须皆白的钱莫多,张泉连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道:“总管,您不是说这几天不舒服吗,怎么出来了?” “咱家看今日天气甚好,就出来走走,总躺着也不是回事。”钱莫多毕竟老了,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三天两头生病,一个月里有大半月躺着,内务府的事,几乎都交给底下两个副总管打理,所以才会决定辞去总管之位,回到离别几十年的老家去。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章 总管之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算您要出来,也该让侍候您的那几个人扶着,万一摔了磕了可怎么办?”说着,张泉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皱眉道:“对了,怎么不见他们几个人影,可是躲懒?” 钱莫多咳了几声,摆手道:“没有,是咱家让他们不要跟着,想一个人走会儿。”停顿片刻,他有些感慨地道:“咱家……看不了多久这紫禁城的景致喽!” 张泉赔笑道:“哪有这回事,总管您不过是偶然身子不适,养些日子就好了,到时候……”不等他说完,钱莫多便摆手道:“咱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老喽老喽,该是时候退了。” 张泉自是巴不得他退,不过嘴上道:“总管您是老当益壮,这些年来不知将内务府打理的多好,要是没有您压阵,我与周全非得要手忙脚乱不可。” 钱莫多笑笑道:“行了,别哄咱家高兴了,能够侍候三代君王,咱家这辈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明日咱家就会正式向皇上请辞还乡。” “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跟着总管,可说没有半刻分开之时,实在是……”张泉用力挤出两滴眼泪,难过地道:“舍不得总管。” 钱莫多拍拍他的肩膀,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会有分开之时,你我能有这二十多年的缘份已是难得,多少人连两年的缘份都没有呢,所以实在无谓难过。” 张泉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道:“一直以来,总管都待我很好,如今你一走,若换了个好的总管还好,否则……这内务府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张泉尽管说得不着痕迹,但钱莫多在宫里那么多年,看尽后宫倾轧,世间百态,怎会察觉不到他心里那点小九九,长叹了口气道:“老实说,你跟了咱家那么多年,做事又卖力,咱家可说是将你当成亲子侄一样看待,不过……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咱家能说了算的。” 张泉心中一沉,脸色有些发白地道:“皇上……可是已经有了决定?” “这个倒没有,但周全……他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的人,而皇后娘娘又深得圣宠,她说一句,胜过咱们说百句千句。”见张泉紧抿着唇不说话,他又道:“你放心,明日咱家会尽力向皇上举荐你,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张泉咬牙道:“周全才来了十年,为副总管的日子更是短之又短,他若为总管,内务府上下怕是难以心服。” “咱家明白,可眼下看来,他的机会确实比你大一些,你要做好准备。”面对钱莫多的话语,张泉没有再说话,只是死命忍耐着从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意。 这一夜,张泉辗转难眠,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周全穿着他梦寐以求的正五品总管服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要是能抓到周全的错处,就可以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他一状,令他失去升任总管的资格;偏偏那该死的周全行事极为仔细,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出过什么错。 正当张泉努力想着抓周全的错处时,另一间屋子里的周全亦是彻夜未眠,不过周全想的不是总管之位,而是永寿宫的魏静萱,皇后娘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一定要尽快解决魏静萱;但是,这段时间,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还有做什么? 周全苦思冥想,一直到天亮时分,终于让他再次想出一个计策,其实这个计策他之前也用过,不过当时操之过急,所以未能奏效,之后更是中途而废;这一次,为求万全,当思量仔细,确定无任何差错后再行动手。 正自细细思量之时,他的心腹太监小成子端水走了进来,道:“总管,您该起身了。” 周全点点头,挽了袖子走过去道:“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早,平日里不是总睡不够吗?” 小成子嘿嘿一笑,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正色地道:“总管,你洗漱过后,赶紧去钱总管那里吧,奴才昨夜里听说他今儿个就要正式去养心殿向皇上请辞了,张总管一大早就过去了,他与您一向不和,定然会想尽法子在钱总管面前挤兑您,所以您可千万别晚了。” “所以你就特意起早了来叫我?”待得小成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后,周全笑道:“行了,该是我的,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若不是我的,就算拼尽了力气,也无法抢在手里。” 小成子见他一副全然不着急的样子,连忙道:“说是这么说,可也不能落在张总管的后面,他要是上了位,一定会给您气受的,等到那时候想再将他赶下来可就难了,总管,这件事您一定得上点心。” 见他一心为自己,周全颇有些感动,道:“有皇后有,总管之位不是他想就能够坐上的,你只管安心就是。” 听得这话,小成子脸上掠过一抹喜色,道:“皇后娘娘可是已经向总管您许下话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倒是真不用担心了,任张总管如何上跳下窜,也抵不过皇后娘娘一句话。” 周全笑一笑,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后,带着小成子走了出去,一路来到奉先殿这边,负手仰头看着朝阳下闪动着耀目流光的琉璃瓦。 “总管,您在看什么呢?”小成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除了金黄色的琉璃瓦以及檐下彩绘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之外,实在寻不到什么好看的,而且还不时有鸦叫之声在耳边响起,虽说宫中奉这些乌鸦为神鸦,不许任何人对之不敬,但小成子每次听闻,都觉得那叫声实在难听,恨不得捂上耳朵。 周全扬唇道:“你瞧,今年这里的乌鸦比往年又多了一些。” 小成子不以为然地道:“这宫里头从不挥赶乌鸦,且又有人每日两次来喂,自然是越来越多了,这里还好,最多的就属冷宫了,有一次奴才路过冷宫,看到一大群乌鸦飞起,当真是遮蔽了天空,好不骇人。”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章 乌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全点一点头,忽地道:“可有法子将这乌鸦引到别处去?” 小成子想了一想,道:“它们一向都团聚在有吃食的地方,只要将喂食地方改变一下,应该不成问题。”说罢,他好奇地道:“总管,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全收回目光落在小成子脸上,“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让你做过的事吗?” 小成子眸光微缩,试探地道:“总管是说……永寿宫那边?”他跟了周全几年,可以说是内务府里除了郑九之外最得周全信任之人,所以周全要对付魏静萱之事,他也略知一二。 有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回来,黑色的羽毛从它身上掉落,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周全俯身将之捡起,徐声道:“不错,永寿宫!” “我当然记得,其实,有一件事我很想问总管,为何您与……”他犹豫了一下,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一定要魏答应死?她已经被囚禁,这一辈子都难以再出来,总管您平日里总教我,与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所以不管张总管怎么为难您,您都笑脸相向,可是在魏答应这件事上,却不肯留余地?” 周全凉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见识过魏答应的厉害!” 小成子低声道:“恕我直言,魏答应其实说不上多少厉害,不错,从宫女做到一宫之主确实少见,但并非没有,惠妃娘娘就是宫女,却位列四妃;还有康熙爷时的良妃娘娘、德妃娘娘,哪一个不比魏答应出色。” 周全转着手里的黑羽,凉声道:“你会这么想,只能证明你看得还不够透彻,不错,在宫女出身的嫔妃之中,令嫔之位不算顶高,但你说的这些人,均不及魏答应出色。” 小成子不解地道:“为什么?” “康熙爷时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惠妃娘娘能有今日,乃是因为皇后娘娘扶持,可是魏答应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不对,她有,但皆是仇人,那些人欲除她而后快,可是她偏偏就得到了皇上的宠信,由一步步登由一宫之位的位置,若不是后来被叶赫那拉氏所害,如今说不定已经成令妃了,还有……叶赫那拉氏被诛,皇上已是知道魏答应并非存心加害九阿哥,是被叶赫那拉氏所害,虽说至今没有说什么,但难保有朝一日,他不会释了魏答应的禁足。” “这倒也是。”小成子点头之余又道:“可您之前已经想了不少办法,都未能奏效,还有何法子?” “把手伸出来。”周全将手中的黑羽放到小成子伸出的手掌上,道:“法子就在这里!” “这个?”小成子盯着手里平平无奇的黑羽,抓着脑袋道:“总管,您今儿个说的话怎么这么深奥,我一句都听不懂。” “自有你知道的时候。”在说完这句话后,周全指着殿顶那些正在用嘴啄自己羽毛的乌鸦,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将这些乌鸦引到永寿宫去,越多越好。” 小成子虽还是满腹疑问,但他知趣地没有多问,点头道:“负责喂食乌鸦的小太监与我颇为要好,我与他说说,以后将食物放在那里喂,不过想要乌鸦长久待在永寿宫那里,需要一段时间。” 周全道:“十天,十天之后,我要在永寿宫看到与这里相同数量的乌鸦。” 小成子点头答应,第二日便去找了喂食的那个小太监,他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说最近冷宫与奉先殿乌鸦聚集的有些多,虽说会专门喂食,但一多的话难免会争抢,有些乌鸦弱一些,怕是会饿肚子,万一出现死鸦,恐怕会受责,所以最好再多一个地方喂食,可以稍加分散。 那小太监想想也是,便问他该寻何处来分散鸦群为好,小成子故作为难地想了一会儿,道:“有了,就永寿宫吧;自从魏答应被禁足之后,那里就与冷宫无异,除了侍卫与平日送膳之人,便再无人去那里,清静得很,在那附近喂食,最好不过。” 小太监未曾起疑,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是,好吧,那以后就再引一些去永寿宫附近喂食。”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跑了过来,也是内务府的小太监,叫白三,平日里与小成子颇为要好。 白三似乎跑了很久,待得停下来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使劲喘气,小成子疑惑地道:“你跑得这么急,可是出什么事了?” 待得剧跳的心稍稍平复一些后,白三笑眯眯地道:“是出事了,不过对你来说,是大好事,听了之后保准高兴。” “大好事?”小成子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正想问之时,忽地想起一事,连忙紧紧抓到白三的手臂道:“是不是内务府的总管定了,是周总管对不对?对不对?” “对对对!”白三满面笑容地道:“就是周总管,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呢,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来找你了,没想到你来了这里,盼了这么些年,周总管中间的那个副字,可算是去掉了,可不是一桩大好事吗?” 小成子高兴地挥手道:“我就说总管一定能升任总管,果不其然猜对了。” “周总管有皇后娘娘撑腰,升任总管是必然的事,偏偏张副总管一直白日做梦,这会儿总算是可以梦醒了,你刚才没看到张副总管的脸,红得跟猪肝似的,我都担心他会不会气得炸了血管,真是想想都好笑。”说着,白三用手肘捅了捅小成子,笑道:“以后你得意了,可别忘了咱哥几个,多照应着一些。” “放心,现在怎样,以后还怎样,断然不会改变。”如此说着,小成子兴奋地道:“走,咱们赶紧给总管道喜去。” 三人一起来到内务府,刚一进去,便看到一堆管事正围着周全在道贺,好不热闹,小成子难掩心中的兴奋,挤进去道:“总管,恭喜您升任总管之位!” 第一千两百五十七章 再提铃兰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好!”周全虽说这总管之位十之八九会落在自己头上,但圣旨真下来的时候,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从刚才起,这笑容就不曾断过。 “总管对内务府的事,一向亲力亲为,最是仔细,有您掌管内务府,一定会比以前更好。”说这话的是林长寿,他在内务府中专管猫狗等专供主子们玩赏的宠物。 周全笑道:“哪有,林管事言过了,我哪能比得过钱总管。” “钱总管以前倒真是不错,但年纪大了之后,精力不足,若非您在一旁帮衬着,这内务府非得大乱不好。”另一个管事讨好的说着,宫里就是如此现实,你在位之时,底下人百般巴结,什么好话都有,可一旦不在其位,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周全正欲说话,人群外忽地传来一声冷哼,转头望去,只见张泉正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你们一个个都不用做事吗,有空围在这里闲聊?” 林长寿眼中掠过一丝不屑,这个张泉,分明就是没争到总管之位,所以看不得他们这样,不过张泉到底是副总管,他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逐道:“我等得知周总管升任,所以特来恭贺,晚一些自会去做事。” 张泉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刚才慎嫔娘娘那边来催,说前两日就提到的狮子犬到现在都还没送去,你要是不打算送去,我这就代你去回慎嫔娘娘。” 林长寿闻言,无奈地道:“我这就去准备。”他一走,其他人怕张泉寻他们晦气,也分别离开,只剩下郑九以及小成子他们还在。 张泉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周全身前,在盯了许久后,他缓缓拱手,一字一句道:“恭喜周总管,贺喜周总管!” 周全笑道:“张总管客气了,以后还要请张总管多多帮衬,一起办好这内务府的差事。” 张泉皮笑肉不笑地道:“周总管能力出众,何需我帮衬,以后有周总管执掌内务府,我可就轻松了。” “我知这件事令张总管有些不高兴,不过……”不等周全说完,张泉已是道:“周总管莫开玩笑了,您是皇后娘娘亲手提拔的人,如今连总管这位也许了您,我区区一个副总管又怎敢不高兴。今日来的匆忙,不曾备礼,改日定备一份大礼恭贺周总管。” 周全也知他对自己的嫉妒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逐不再多言,只道:“张总管有心。” 待得张泉走后,小成子啐道:“这个张泉,真是越看越讨厌,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形势吗?” 郑九在一旁道:“他不是看不清,而是不甘心,为了总管之位,他可没少忙活,结果还是落在总管身上,换了是你,一样不甘心。” 小成子轻哼道:“他再不甘心,总管之位也不会属于他,说起来他也一把年纪了,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周全轻喝道:“好了,别说这个了,总之你们见了他,还是要以礼相待,不要让他抓到什么错处,总管之位虽说好看,却不是那么好坐的。” 小成子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周全见状又道:“好了,你们都去做事吧,郑九再留一留,我有事情吩咐。” 待小成子与白三他们走了之后,郑九疑惑地道:“不知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周全示意他坐下,道:“前几日我去见过主子,答应主子会尽快除去魏答应。” 郑九眸光微闪,道:“这几日我也在想法子,可是咱们不能出入永寿宫,行事实在不便,所以……”他低头道:“还请总管再给我几天时间。” 周全抬手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事实上,法子我已经想到了,只是还需要一些东西。”顿一顿,他道:“你还记不记得长乐公主是怎么出的事?” 郑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先皇后嫉妒心作祟,以蝴蝶谋害长乐公主,总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周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蝴蝶之所以发狂,是因为它们闻了铃兰香,而这样东西,正是和亲王查出来的。” 郑九点头道:“不错,可这与魏答应的事有何关系?” “咱们不能进出永寿宫,乌鸦却不受此限,自大清立国以来,这乌鸦就是神鸦,它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宫里无人敢驱赶,我已经让小成子示意喂鸦的宫人,十日之内设法将乌鸦引去永寿宫。” 郑九还是想不明白,问道:“那又如何?” 周全微微一笑,在郑九疑惑的目光中道:“那铃兰香可以令蝴蝶发狂,若是乌鸦闻了,极可能也会出现同样的事情。” 郑九低头想了一会儿,试探道:“总管想让乌鸦发狂攻击魏答应,恕我直言,乌鸦攻击虽有些麻烦,但不至于要了魏答应的性命,只要她躲在屋中,紧闭门窗,总管您这番计策便落空了,所以……我觉得不是太恰当,咱们还是再想其他法子吧。” “仅仅这样自然不够,但若是鸦翅上满是毒药呢?” “这个……”郑九凝思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行,再毒的药也得吃下去才行,除非那么巧,乌鸦翅膀碰到魏答应的嘴,但这个机率实在太低了。” 周全笑容有些古怪地道:“不必如此麻烦,只要掌握好时机,自然能让魏答应心甘情愿地将毒药吃下去。” 郑九始终想不明白他的话,皱眉道:“可否请总管明示?” 周全也不再卖关子,将脑海里的计划告之郑九,后者听过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沉声道:“总管这个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确实可以一试,就算事后追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想要实行这个计划,必须要有铃兰香,所以我要你去见一趟和亲王,看他那里是否还留着铃兰香,若是没有的话……”周全搓手想了一下会,道:“看看有没有法子弄到一些,或者类似效果的香料也行。错过了这次,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对娘娘而言,魏答应活着始终是一个祸患。” 第一千两百五十八章 契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郑九深以为然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去见和亲王。”停顿片刻,他有些为难地道:“不过要让乌鸦带毒,就需要将之抓捕,可这宫里是不许任何人抓乌鸦的,这该如何是好?” 周全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唯一还没想好的地方,你可有什么法子?” 郑九苦思片刻,试探地道:“我知道永寿宫那边经过人很少,不如……咱们在食物里加一些蒙汗药,令那些乌鸦落在地上难以飞起,然后再趁机将药粉洒在它们身上,不过这样一来,一定得掌握好时机,万一它们飞得久了,药粉恐怕就掉落了。” 周全点头道:“你且先将东西备好,然后咱们再仔细算时间。” 之后的日子,负责喂鸦的小太监开始依着小成子说的话,将喂食的地方移到永寿宫附近,每次都会引来一群乌鸦,日子一久,这些乌鸦便开始在永寿宫停驻。 这日,香菊正在井边倒水,忽地一团白白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掉在铜盆中,定睛细看,却是一滩鸟屎,同时有嘶哑难听的鸣叫声在耳边响起。 正当香菊一脸嫌恶地洗着铜盆时,毛贵走了过来,见她使劲刷着已经锃亮的铜盆,奇怪地道:“这铜盆不是挺干净的吗,怎么还一直洗?” 香菊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厌恶地道:“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附近多了许多乌鸦,一大早就听到难听的叫声,还时不时拉下恶心的东西来,真想将它们赶走。” “你要是敢动它们一下,保准慎刑司立刻来找你,他们可是管这叫神鸦呢。” 香菊憋屈地道:“我知道,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有时候想想,这人活着还不如一只乌鸦呢,天高地远,任它们飞不说,这宫里头还有人专门喂它们吃食。” 毛贵叹了口气道:“忍着吧,谁叫咱们现在落魄呢,只有主子复起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香菊停下手里的动作,面有犹豫地道:“你……真觉得主子还会复起吗?我总觉得此事悬得很,你想想,主子都被囚禁多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毛贵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没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吗?” 香菊叹然道:“我当然听过,可是……女子最好的韶华就只有那么几年,若是依着你的话,在这里被禁个十年,到时就算出去,皇上也不会如之前那么宠爱主子了,到时候,只怕日子仍是不好过。”她低头绞着手指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再有四年便可离宫,但现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两年来,她跟在魏静萱身边,看多了魏静萱的行事与做法,实在难以认同,尤其是前些日子,竟然……竟然用那样的法子勾引李侍卫,想想都觉得羞人。 “放心,绝对不需要十年那么久。”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二人吓了一跳,急忙低头道:“奴才(奴婢)见过主子。” 魏静萱缓步走到香菊面前,带着铜镀金平纹护甲抚过香菊不安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很急着离开我吗?” 香菊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悦,急急摇头道:“没有,奴婢从不敢有此念,只是……”她紧张地思索着,终于让她想到说辞,急急道:“奴婢只是有些惦念家人,以往隔一个月就会写一封书信,如今……已经很久没听到他们的音讯了。” 魏静萱点一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香菊你已经不想再看到我了呢。” 香菊知道魏静萱的手段,连忙道:“奴婢既然跟了主子,就会好好侍候主子,就算……”她咬一咬牙,道:“就算满二十五岁,奴婢也不出宫,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魏静萱欣慰地拍着香菊的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忠心,不过……你舍得不嫁,我可不舍得毁了你一世的幸福;我答应你,只要可以出去,我必为你指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香菊万万没想到魏静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激动地跪下道:“主子这样厚待奴婢,奴婢纵粉身碎骨也难报主子之恩。” 魏静萱和颜悦色地扶起她,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看看昨日剩下的馒头还能不能吃,若是能吃,就去拿来。” 而在她走后,魏静萱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冷声道:“一听我说要放她出宫嫁人,就立刻激动成那个样子,看来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忠心。” 毛贵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其实……香菊与咱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她心里多多少少对主子有些意见。” 魏静萱眼眸微眯,冷声道:“所以,此人不可留!” 毛贵迟疑道:“可咱们现在被困在永寿宫中,少一个人便少一份力气,香菊虽说有些自己的心思,但毕竟没有背叛主子,还请主子暂时饶她性命。” 魏静萱掸着春光下半透明的指甲,淡然道:“我知道,所以我会暂时留着她的性命,一切解了这该死的禁足再说。” 毛贵试探着道:“主子,听李侍卫说,皇上已经南巡回来了,您……可有想到复宠的法子?虽说这一个月未再出什么事,但以皇后的性子是断断不会罢休的,一定会指使周全再次下手,咱们可以防着一次两次,却难以保证次次都防住,只要有一次疏漏,就什么都完了。” 魏静萱抬头望着停在围墙上梳理羽毛的乌鸦,凉声道:“复起之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缺一个契机。” 毛贵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下去,忍不住道:“主子所谓的契机是……” 魏静萱凉声道:“你刚才担心的事,就是我的契机,明白了吗?” 毛贵很快便明白了她的话,惊声道:“这……这不是要命的事情吗,怎么会是主子的契机?” 魏静萱淡淡一笑道:“福与祸一向都是相伴而来,当你集尽三千宠爱于一身之时,又何尝不是集尽万千怨恨于一身。”说话之时,视线中再次出现香菊的身影,在她手中还捧着两个馒头,魏静萱恻目道:“刚才的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香菊,明白吗?”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章 计划开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知道。”毛贵望着朝他们走来的香菊,眸中闪过一丝同情,不过……也仅此而已。 随后的日子里,聚集在永寿宫的乌鸦仍在不断增加,待得十日后,情况甚至比周全之前估计的还要好一些,至少有二十几只乌鸦栖息在永寿宫附近。 至于郑九那边,已经去过和亲王府了,万幸的是,王府的库房里还留着一些铃兰香,弘昼全部都给郑九带了回来,一同带回的还有蒙汗药以及砒霜。 “总管,是否今晚就用上?”面对郑九的询问,周全犹豫道:“且先等一等,待我先去禀告娘娘,你小心收着那东西,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就连小成子那边,也避着一些。” 待得郑九应下后,周全快步往坤宁宫行去,瑕月正欲用膳,得悉他来意后,凝声道:“这件事……你有几分把握?” “奴才不敢说十成,但七八成还是有的。”这般答了一句,周全又道:“而且就算此事不成,主子也有理由责罚魏答应。” 他的话令瑕月螺子黛细细描绘的长眉挑了起来,訝然道:“此话从何说起?” “乌鸦乃是宫中神物,先祖皇帝有训,任何人不得伤害乌鸦,否则轻责罚入慎刑司,重则当场杖毙;一旦乌鸦发狂,魏答应惊慌之下,必然会对它们进行驱赶,但发狂的乌鸦是不会因为任何理由退却的,混乱之下,死伤是必然之事。” 齐宽插话道:“我明白了,你说的理由,就是伤害乌鸦?” “不错。”周全应了一句,抬头看向瑕月,“主子您以为如何?” 瑕月细思片刻,沉声道:“确实不错,也罢,就依你的法子去做,掌握好时机,相信不用本宫提醒,你也明白,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时机,掌握好了可以事半功倍,掌握不好就做了无用之功。” 周全点头道:“奴才这几日一直在与郑九推算,应该可以掌握好时机。” 瑕月颔首道:“那你去吧,凡事小心,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这一次,奴才绝不会再让主子失望。”说完这句话,周全退出了坤宁宫,回到内务府,郑九仍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一见他进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主子怎么说?” “主子认同了我的计划,让我们掌握好时机,小心行事。”周全简短地回了一句后,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将小成子唤来。” “慢着。”郑九拉住他,疑声道:“小成子真的可以信任吗?虽说他跟了总管几年,但也仅此而已,在这宫中,一张面具带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并不少,而且……我觉得他心思颇为活络,只怕……” 周全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小成子虽然心思活络,却绝对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若不是看出这一点,之前我不会告诉他那些。” 郑九沉声道:“希望你是对的,行了,我去叫小成子过来。” 不一会儿,郑九带着小成子过来,后者手里还拿着几块糕点,近前后,笑嘻嘻道:“总管,周管事,刚才去御膳房拿了几块糕点来,还挺好吃的,您二位可要尝尝?” 周全摆一摆手,肃然道:“小成子,我知道待会儿会有人去喂乌鸦,我要你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代其去喂乌鸦,而我与郑管事会在永寿宫附近等你。” 见其说得严肃,小成子也不吃糕点了,拧眉道:“总管,这是为何?” 郑九将一个黄纸包递了过去,道:“这里面装的是蒙汗药,我要你掺在食物之中,让乌鸦吃下去。” “蒙汗药?”小成子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了个正着,咳了很久方才缓过来,他一边抹着咳出来的眼泪,一边道:“总管,为何要给乌鸦喂蒙汗药?宫里可是有规矩的,不许任何人伤害这些乌鸦。”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要让你将乌鸦引到永寿宫去吗?如今是时候告诉你了,因为我要利用它们取魏答应的性命。” “乌鸦……杀人?这……这怎么可能?”小成子满面惊骇地摇头,并非因为知悉周全要杀魏静萱而惊慌,而是想不明白,这乌鸦虽说喜欢啄腐肉,但怎么能够杀人呢。 “只要运用得当,任何东西都可以杀人。”说完这句话后,周全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过去,其它事情等到了永寿宫附近再说,记着,想个好些的借口,不要引人怀疑。” “是。”小成子见他说得急切,应了一声后,匆匆离去,周全与郑九在又商议了几句后,亦出门往永寿宫行去,谁也不知道蒙汗药能管用多久,所以才些过去等着是最保险的。然,还没有出内务府,便碰到了张泉,后者虚笑道:“这么晚了,总管与郑管事还要去哪里?” 周全笑笑道:“我听说前几日林管事送去慎嫔那里的狮子犬有些吵闹,扰得慎嫔难以安眠,所以打算去看看;正好郑管事来管我,就一道过去了。” 张泉闻言道:“这件事我之前已经让林长寿去看过了,说是初换了地方,狮子犬不熟悉,过几日就好了,总管尽可放心。” 周全眸光微闪,故作惊讶地道:“是吗?想不到张总管动作这么快,之前听说你病了,难以管事,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吗?” 张泉笑容虚伪地道:“多谢总管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之前,他不服气周全接任总管,便罢了手头上的事情,想刁难周全,岂料周全在郑九他们几个的帮助下,仍是将内务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他甚是失望。 张泉虽然心里憋屈,但他怕一直这样装病,会给周全机会罢了自己副总管一职,到时候更惨,所以只能憋着这口气重新做事。 周全笑道:“没事就好,希望张总管以后好好辅佐我,共同打理好这内务府,为皇上,为诸位主子娘娘办差。” 听到“辅佐”二字,张泉差点没呕死,他在副总管一位上熬了那么多年,又一直拼死拼活做事,就是想接任总管,结果却是为他人做衣裳,实在可气!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一点半更新。 ps:明天中午十二点,熹妃传公测,苹果安卓都可以玩啦,喜欢熹妃传的亲千万不要错过哦。 苹果下载地址:***s:////app/xi-fei-chuan/id966078986?l=zh&ls=1&mt=8 安卓下载地址:***:///50006/1.0.7/ 第一千两百六十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强忍了气恼,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道:“总管客气了,那都是我该做的。” 周全点点头,与郑九再次往前行去,然未走几步便被张泉拦住,“不是说慎嫔那里已经没事了吗,总管还去做什么?” 周全脸色一沉,望着张泉,冷声道:“怎么了,慎嫔那里没事的话,我与郑管事就不能出去了吗?” 张泉还是第一次见周全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有些发怔,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一时好奇,所以随口问问,不知……” “不知什么?”周全沉眸道:“我出去难道还要向你张泉禀报吗?”不等张泉言语,他又道:“我知道你不服我为总管,但这是皇上下的旨,你就算再不服也得依从,这段日子,我念着你是内务府的老人,所以对你的挑衅还有不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 周全来内务府十余年,张泉尚是头一次看到他发怒,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方才面孔通红地道:“总管误会了,我怎敢对您不敬。” “是误会最好,希望张总管以后说任何话之前,都先想一想,不要再像今日一样,管你不该管之事。”扔下这句话,周全拂袖离去。 待得他走远后,张泉狠狠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道:“不就是一个总管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皇后帮着你,你现在还在冷宫呢。总管……哼,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将你拿走的东西统统夺回来,到时候,我要你为今日的嚣张付出代价!” 张泉无疑是恼恨的,但现在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在背后逞一逞口舌之快,毕竟……周全身后的皇后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且说周全二人,在摆脱了张泉的纠缠后,迅速赶到永寿宫附近,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这个地方虽有铜丝路灯照明,但有不少路灯都没了灯油,宫人躲懒,觉得此处没什么人来,所以迟迟未曾添油,使得此处比其他几宫暗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出现在他们视线中,郑九仔细辩认了一眼,道:“总管,是小成子。” 周全点点头,轻唤了一声,小成子听到声音急忙走了过来,不等周全问,便道:“总管,我已经依着您的话,将掺了蒙汗药的食物喂给这里的乌鸦吃,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效。” “无妨,咱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如此说着,周全有些不放心地道:“没人怀疑你吧?” “总管放心,奴才以前也偶尔会与他一起喂乌鸦,这会儿说要代他来喂,让他省了一桩事情,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怀疑。” “那就好。”说完这几个字,周全不再应声,借着那几盏路灯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停在屋顶或是围墙上的乌鸦。 在小成子等得双腿发麻时,那些乌鸦终于有了异动,不停地出难听的鸣叫声,与此同时,有几只扑愣着翅膀飞了起来,但一只只都摇摇晃晃,难以飞高,纷纷落在地上,有一只甚至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小成子欣喜地道:“总管,它们吃下去的药起效了。”在他说话之时,又有几只飞落下来,在地步摇晃,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好!”周全之前一直担心蒙汗药下得太轻或是太重,会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如今总算是还好。 周全从郑九手中取过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分成三份,将其中一分递给小成子,道:“将这些药粉抹在乌鸦羽翅里,记着,是里面,而不是表面。” 小成子盯着手里的药粉,疑惑地道:“总管,这是什么,您大费周张给乌鸦灌蒙汗药,就是为了抹这些东西吗?” “这是砒霜。”郑九说话的时候,小成子正好低头去闻,听得这话,赶紧抬起了头,极力远离那些药粉,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砒……砒霜?” 周全拍着他的肩膀道:“这就是我们用来对付魏答应的法子。” “这……能成吗?”小成子咽了口唾沫,疑惑地道:“虽说乌鸦被引到了永寿宫附近,但它们只是栖息在宫殿或是宫墙上,与魏答应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就算它们身负砒霜,只怕也难以对魏答应造成伤害。” 郑九眸光诡异地笑道:“仅仅这样当然不行,还得有另一样东西配合。” “是什么?”面对小成子的询问,周全道:“是一样可以令蝴蝶疯狂攻击人的东西,至于对乌鸦有没有效,就要看明日的情况了。” 小成子一愣,脱口道:“这么说来,总管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是……在赌?” “希望这一次,我可以赌赢。”说完这句,周全快步走到倒地不起的乌鸦身边,将药粉仔细抹在它们翅膀里面,使得药粉不会太快因为它们的飞舞而掉光。 在他之后,郑九与小成子亦先后走了过去,将砒霜抹在倒地的乌鸦翅膀里面,直至砒霜用尽,方才停手。 小成子看了一眼夜色,道:“总管,咱们快走吧,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待会儿就是侍卫交接的时辰了,虽说这里偏僻,但难保不会被发现。” 周全点点头,望着那些蒙汗药劲还未过的乌鸦,轻声道:“希望……明日一切顺利,不要出任何岔子。” 夜,随着弦月的东沉而过去,不论是周全还是郑九与小成子,都紧张的一夜未阖眼,天刚亮,小成子就假装不经意地去永寿宫附近走了一圈,发现他们昨夜所在的地方除了一只乌鸦僵硬地倒在地上不动之外,余下的已经都不在了,殿顶与宫墙上则与前几日一样,停满了乌鸦,想是药性过了之后,又都重新飞起。 小成子暗自松了口气,绕了一圈回到内务府,在他赶到周全屋里时,郑九已经在了,正在商量着什么,在听小成子说了永寿宫那边的情况后,周全有些兴奋地抚掌道:“好,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作者题外话】:特别推荐塔读作者小舍予香的宅斗新书:锦色盈门,女强男强文,包含宅斗宫斗君臣斗,斗斗生辉。 第一千两百六十一章 鸦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总管,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第二步了?”面对小成子的询问,周全摇头道:“不急,时机还没到,你现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以免有人起疑。” 在小成子依言离去后,周全道:“郑九,我昨夜与你说的事,你试了吗?” “试过了,那只乌鸦闻到铃兰香的香气,初时没有什么,但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开始出现焦燥以及攻击人的势头,我怕它叫声太大会被人发现,所以将其放过,没有继续下去。”昨夜回到内务府后,周全思来想去,总是有些不放心铃兰香的效果,逐与郑九再次折回永寿宫,悄悄带了一只乌鸦回来,让郑九等其蒙汗药的药性过去之后做试验。 周全有些兴奋地抚掌道:“有效就好,等时机一到,你就立刻将铃兰香扔到永寿宫中去。”说着,他一脸凝重地道:“记着,咱们只有一次机会,稍有失误就等于失败。” 郑九凝声道:“总管放心,咱们费了这么多功夫,一定可以成功,我先去外面做事,待时辰一到我就行动。”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滴过去,眼见时间差不多,郑九借口离开内务府,悄悄来到永寿宫外,亏得此处没什么人经过,一时间倒也没人瞧见。 巳时三刻,是御膳房一惯给永寿宫送膳的时辰,这日也是如此,御膳房的小太监提着食盒过来,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依例取出银针,在每一样食物中试探,见银针没有变黑,点头让其进去。 郑九看到一幕,知晓时机已到,连忙绕到稍后一些的地方,将怀里装的铃兰香的小瓷瓶从宫墙外扔了进去,很快便有一声轻微的响动伴着香气传来,郑九知道,瓷瓶已经摔碎,里面的铃兰香倒了出来。亏得魏氏禁足后,偌大的永寿宫只剩下她与毛贵、香菊三人,否则这么将东西扔进去,定会被人发现。 且说永寿宫中,并无人听到瓷瓶摔碎的声音,香菊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后,欢喜地走进屋中,对正在习字的魏静萱道:“主子,今儿个都是您喜欢吃的菜呢。” 魏静萱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道:“先搁着吧,待我将这幅字写完之后再用。” 香菊依言将食盒放在一边,然后走过去为魏静萱磨墨,待得魏静萱写完最后一笔,她讨好地道:“主子这段日子,每天练字,写出来的字越来越好看了,奴婢瞧着比那些所谓的书法大师也不逞多让。” 魏静萱微微一笑,搁了笔道:“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嘴甜会哄人了,我才练了半年多而已,怎能与那些苦练十年、二十年的书法大师相提并论。” 香菊正欲说话,鼻尖忽地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讶然道:“咦,主子今天擦了香粉吗?不过……奴婢怎么不记得您有这样似兰花的香粉?” 被她这么一说,魏静萱也闻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这屋子多了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很是好闻,奇怪,她并没有擦香粉,这香气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她怎么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逐道:“这并不是我身上的香气,你出去瞧瞧,看这香气是从哪里传来的。” 香菊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她与毛贵一起进来,“主子,是从后宫院那边传来的,那里有一个碎掉的瓶子,里面的香粉都倒了出来。” 魏静萱讶然道:“瓶子?咱们这里一向不许人进出,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个瓶子?” 毛贵看了一眼搁在长岂上的食盒,道:“主子,刚才御膳房的人进来过,会不会是他扔的?” “不会。”香菊肯定地道:“他将食盒交给我后,就立刻离去了,并未停留,更不曾去过后宫庭。” 毛贵皱眉道:“若不是他,还会是谁?难不成人进来,而我们不知道?” “更不可能,宫门外可是有一堆侍卫看守着,他们怎么可能放任别人进来。”面对香菊的话,毛贵道:“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宫墙外将东西抛了进来,这样就能解释为何瓷瓶是碎的。只是……好端端的为何要扔一个装有香粉的瓶子进来?” 魏静萱拧眉不语,这个香气真的好熟悉,她一定曾闻过,而且应该不是近几年的事情,否则她不会想了这么久都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得的。 几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常在,再往前推,她则是在坤宁宫当差……想到此处,魏静萱忽地浑身一激灵,她终于想起是在哪里闻到的这香气了,也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香。 铃兰香!是当年愉妃串通她,让她蛊惑明玉谋害长乐公主,使蝴蝶发狂香粉,但这香粉早就已经绝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未等魏静萱想明白,耳边传来嘶哑的鸣叫声,循目望去,只见门外的台阶、廊上不知何时停了好几只乌鸦,没过多久,又有几只乌鸦飞落。 “这些乌鸦真是讨厌,都停到这里来了,奴婢去把它们赶走。”香菊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 望着香菊的背影,魏静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地急叫道:“不要去!” 她喊得还是晚了一步,香菊已经挥手驱赶,原本停在那里的乌鸦全部都飞了起来,但它们不是往外飞去,而是一起朝香菊扑来,一下子将她围了起来,然后发疯一样地往她身上啄,吓得香菊大惊失色,没过一会儿功夫,身上便接二连三地传来痛意,皆是乌鸦啄出来的,连脸上也挨了几下,有一处甚至还被啄出血来。 香菊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当即被吓得哭了起来,慌乱驱赶着扑过来的乌鸦,但她这个动作反而令乌鸦越发疯狂,拼了命地往她身上啄,还有爪子,没过一会儿,香菊所穿的衣裳已是被抓开了好几个地方,有几个地方甚至渗出血来。 第一千两百六十二章 发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若此时有人仔细看这些乌鸦,就会发现它们在振翅之时,有微不可见的粉末从羽毛间掉下来。 “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香菊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尖声大叫,但她的尖叫并没有喝止住这些因为闻了铃兰香而发狂的乌鸦,更令香菊绝望的是,围在她身边的乌鸦越来越多,睁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正当香菊又惊又痛,不知所措之时,身后传来毛贵急促的声音,“香菊,快点过来。” 是了,只要她进了屋,自然就没事了;想到这里,香菊护着脸艰难地转身往不远处的四菱交花门走去,从她站的地方到门槛处不过短短七八步罢了,对香菊来说,却像七丈甚至七十丈一样远,每一步的落下都伴着浑身上下的头痛,犹其是那些爪子,即便隔着衣裳也觉得剧痛。 在香菊离着门槛还有三四步的时候,越聚越多的乌鸦发现了站在屋中的魏静萱二人,当即放弃了香菊,往他们扑来,毛贵知道驱赶会令它们越发疯狂,但这种情况下,若是不赶走,怕是会遭了与香菊一样的下场。 他随手抓过搁在小几上的掸子用力挥舞着,也是凑巧,竟然让他挥到了那只乌鸦的翅膀上,当即将它打在地上,扑愣着无法飞起。 毛贵仅仅是得意了一会儿,便被骇意所包围,历代皇帝奉这些乌鸦为神鸦,严禁任何人驱赶或是伤害它们,如今……他打伤了一只乌鸦,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这条小命难保。 在毛贵还在因为打伤乌鸦的事惶恐不安时,耳边传来魏静萱尖锐刺耳的声音,“快关门!快!” 当毛贵抬起头时,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一大群乌鸦张着漆黑的翅膀,遮天蔽日地朝他们飞来,嘴里发出难听的嘶叫声,尖利的爪子虚张着,仿佛要将他们撕碎一般。 魏静萱尖利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关门!” 毛贵回过神来,为难地道:“可是秋菊还没有进来!” 魏静萱看也不看艰难往这边移动的秋菊,厉声道:“再不关门就来不及了,你是不是想我们都跟她一样,被乌鸦围着啄咬?!” 说话间已经有几只乌鸦飞了起来,又啄又抓,痛得毛贵倒吸凉气,这样的疼痛也令毛贵下定了决心,在香菊还剩下两步的时候,用力将门关了起来,令那一群收势不及的乌鸦撞在门上。 香菊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将自己关门外,任由自己受那些乌鸦的啄咬,她努力移动脚步,终于碰触到了门,忍着浑身上下的痛不断拍门,“主子开门,毛贵开门,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 毛贵隔着门听到香菊的哀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一起处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总归有些感情,他试探地道:“主子,不如……” 他刚说了几个字,魏静萱已是寒声道:“你若想死,尽管出去,我不会拦你。” 被她这么一斥,毛贵不敢再说下去,只能隔着门道:“香菊,旁边有一间耳房,你去那里面躲起来。” “我过不……啊!”香菊话未说完,便因被乌鸦抓破了背而发出一声惨叫,她流泪哀求道:“主子,求您看在我一直侍候您,不曾有失的份上,开门让我进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任凭香菊怎么哀求,门始终牢牢紧闭着,没有打开的痕迹,魏静萱的绝情令香菊愤怒而绝望,她知道魏静萱为人狠辣,为了自身的利益,从不会对敌人手软,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对身边的人,竟然一样如此无情,简直就是畜生都不如。 魏静萱,枉费我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侍候你,若我今日死了便罢,否则,一定要将你做过的丑事全部揭发出来,皇上若知你害死仪敏贵妃,勾引李侍卫,**宫闱,定会立刻杀了你! 香菊在心里恨恨地发下这个誓言,然后艰难地往右侧行去,如毛贵所言,那里有一间耳房,可以供她躲避,亏得这会儿,有不少乌鸦被魏静萱他们吸引了过去,否则她只怕连一步都走不了。 那些发狂的乌鸦并没有因为毛贵的关门而罢休,不停地用身体撞着门,在门的另一边,魏静萱与毛贵心惊胆战地看着紧闭的门,虽然那些乌鸦并不能撞开拴起来的房门,但每一次撞击都会令四扇门出现轻微的抖动。 毛贵颤声道:“主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乌鸦会发疯一样的攻击人,奴才在宫里也有几年了,虽说乌鸦一年比一年多,但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看到,是不是……撞了什么邪?!”他知道这话问得有点可笑,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魏静萱盯着窗纸上乱舞的鸦影,一字一句道:“不是撞邪,而是……铃兰香!” “铃兰香……”毛贵喃喃重复了一句,疑惑地道:“听着仿佛是一种香料,它竟然可以令乌鸦发狂吗?”不等魏静萱回答,他似又想到了什么,脱口道:“可是之前奴才在后宫院找到的香料?” “不错。”魏静萱冷笑道:“可千万别小觑了香料一道,里面学问可大着呢,不过我倒不知道,原来铃兰香不止可以令蝴蝶发狂,连乌鸦也可以!” 毛贵难以置信地道:“奴才从未听闻过这样诡异的香料,再说……这种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咱们宫里?” 魏静萱冷哼道:“还用问吗,一定是有人看不得咱们太平,又想生事。” 毛贵眼珠一转,道:“主子是说皇后?” “除了她还会有谁!”魏静萱缓步走到不停震动的门前,咬牙道:“她也是有本事,居然能寻到铃兰香这种稀罕的香料,不过仅凭这些就想要我的命,还不够!” 毛贵讨好地道:“主子吉人天相,又岂是皇后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所能害得,不过是与之前一样,徒劳无功罢了。”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章 围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番话说得甚合魏静萱心意,正欲言语,旁边的窗子突然也响起“呯呯”的声音,恻目看去,只见一团黑影正在用力地撞击窗子,除了乌鸦还有谁,想不到它们撞不开门后,竟然会想到去撞别的地方。 窗子没有反锁,几次撞击之下,被撞了开来,下一刻两只乌鸦冲了进来,毛贵猝不及防之下,被抓破了手背,赶紧上去将窗子反锁,之后与魏静萱一起拍打着那两只发狂的乌鸦,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了之前的运气,几次都没能将乌鸦打下来,反倒是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还没等他们喘匀了气,门窗各处又传来撞击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影子,毛贵有些哆嗦地道:“主子,聚在外面的乌鸦好象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就算反栓着,它们早晚也会撞进来;主子既知是铃香兰造成了这些乌鸦发狂,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倚梅轩的门窗并没有换成洋玻璃,皆是用高丽纸糊的,所以毛贵才有此担心。 魏静萱冷冷道:“只要你将铃兰香拿水冲了,让这些乌鸦闻不到香气,自然就可没事。” 一听这话,毛贵连忙缩紧了脖子,这种时候,莫说是去后宫院冲洗那些铃兰香,就算是出去一会儿都会没命,从刚才起,外头就没了香菊的声音,说不定就是被那些乌鸦给活活抓死了。 “那……那岂非没有法子?”面对毛贵无望的询问,魏静萱轻吸了一口气,望着宫门的方向喃喃道:“聚了这么多乌鸦过来,他……应该有所察觉吧。” 在魏静萱等人被乌鸦围困之时,负责看守永寿宫的侍卫亦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他们知道从前些日子开始,永寿宫就慢慢聚集了许多乌鸦,经常可以听到乌鸦鸣叫声,他们对此虽有些奇怪,但也不曾多想,直至今日,竟然不断有乌鸦从别处飞来,少时一两只,多时十来只,黑压压一片,颇有些骇人。 有侍卫留心数了一下,发现至少有五六十只,加上永寿宫原本有的那些,差不多已有上百只了,就算是冷宫之中,怕也没有这么多的乌鸦。 在又一只乌鸦飞过后,有侍卫嘀咕道:“今日这是乌鸦集会还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整个紫禁城的乌鸦都往这里飞来了。” 他旁边的侍卫打趣道:“若真是集会,你是不是也想去?” 侍卫连忙道:“免了吧,光听它们的叫声都快烦死人了,真不明白,这样的鸟怎么就成了神鸟。” 正在这个时候,永寿宫中突然传来“呱呱”的乌鸦声,紧接着一大群乌鸦从里面飞起,犹如一大块黑云,在盘旋了一阵后,它们又俯冲下去,不见踪影,过了一会儿,又再次重复刚才的情况,如此反复几次后,侍卫察觉到了不对,之前说话的那个侍卫低声道:“头领,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咱们要不要进去一趟?” 李季风皱眉望着盘旋在永寿宫上空的那群乌鸦,眼底浮现出一抹忧色,他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在进了永寿宫后,李季风疾步往倚梅轩行去,刚一看到倚梅轩的情况,他便整个人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情况,这里……当真是他曾来过数趟的倚梅轩吗? 目之所及,尽是漆黑的乌鸦,之前他们在宫门外看到的那些乌鸦,竟然全部都集在此处,那些乌鸦不断地冲撞着门窗,糊在门窗上的高丽纸已经被它们弄破了,就连窗槅也有几个被它们给撞坏了,不断有乌鸦从坏的地方钻进去,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在堵洞,但那些乌鸦就像发疯一样,前面那只撞得筋断骨折了,后面的继续往前冲,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糟糕,静萱一定是被困在那里! 想到此处,李季风心中大慌,除了最初的那一次之后,之后他又几次与魏静萱发生关系,他已经彻底被那个在床第上柔媚如水,极尽迎欢的女子所俘虏,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她,恨不能与她日夜厮守;此刻发现她有危险,怎能不慌!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乌鸦为什么要以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攻击静萱? 望着那一只只怪叫不止的乌鸦,李季风忍着心中的恐惧,抽出腰间佩刀,猛地冲了过去,挥砍着那些乌鸦,他知道在这紫禁城中,攻击乌鸦是死罪,但他现在一心只想将魏静萱救出来,根本顾不得这些。 他武艺高强,一开始倒是砍杀了几只,但很快问题就来了,他的出现与杀戮令那些原本一意攻击倚梅轩的乌鸦,皆回过身来攻击,数十只乌鸦的围攻令他压力骤增,很快身上便负了伤,所幸不重。 李季风忍着痛楚不断挥刀,随着一只只乌鸦的坠地,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后背,衣裳都被抓烂了,一道道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幸好那些伤口都不深,否则李季风哪里还站得住。 在好不容易冲到紧闭的房门前时,他大声道:“静萱!静萱,你是不是在里面?” 正在受乌鸦抓啄的魏静萱听到这个声音,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连忙退到门边,隔着房门道:“李郎,快救救我,我好怕!” 李季风一边挥刀一边大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魏静萱声音发颤地道:“你快一些,我与毛贵都快支撑不住了!” “我知道了!”李季风焦急地道:“可是这里乌鸦太多,凭我一人之力,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杀尽!”他现在有些后悔就这么冲过来,应该去将其他人叫进来,一起杀这些乌鸦才是,如今想要脱身可是千难万难了。 在又杀了几只乌鸦后,李季风咬牙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静萱,待会儿我叫一二三,你开门,我带你冲出去,只要到了宫门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魏静萱犹豫地道:“可外面那么多乌鸦,只怕一出去就会被它们所伤。”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章 冒死相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这般说着,李季风又道:“继续留在这里,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你相信我!” 魏静萱几经思量,在差点被一只乌鸦抓伤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好,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犹如一剂强心的药,令原本有些力衰的李季风一下子精力充沛,在努力砍杀了近前的几只乌鸦后,他紧贴着门道:“一二三!” “三”字刚一出口,门便倏然打开,一脸苍白的魏静萱在毛贵的搀扶下出现在李季风视线中。 “走!”这般说了一句,李季风将魏静萱护在身后,努力往前杀去,在下台阶的时候,有一只乌鸦从侧面冲来,伸出爪子照着魏静萱的脸就抓下来,后者尖叫一声,想要躲避已是不及,若是被抓实了,她非得毁容不可;正自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横在魏静萱身前,生生受了那只乌鸦的一爪,随后刀光一闪,斩落了那只乌鸦的头。 “该死,这些乌鸦越来越疯了!”替魏静萱挡了这一爪的人正是李季风,原本就满是伤痕的身子又多添了三条抓痕。 魏静萱死死抓着他满是鲜血的手臂,花容失色地道:“李郎,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不可以让我有事!” 李季风忍痛道:“我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说完这句,他咬牙道:“到我背上来!快!” 魏静萱不敢怠慢,赶紧在他背上伏好,李季风对毛贵道:“我会努力冲出一条路来,你在后面好生护着你家主子,千万不要让她有事!” 在毛贵点头答应后,李季风用最快的速度往宫门口冲去,短短十几丈路,于他而言,却是再艰难不过,在乌鸦不断坠地的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亦越来越多,连脸上也挨了好几下,虽说都不是要命的伤口,可这么多伤所流出的血,也相当可观,脑袋里出现阵阵晕眩,膝盖一软,险些跌倒。 伏在他背上的魏静萱见状,心下发慌,当然,她慌得不是李季风的性命,而是她自己的安危,颤声道:“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到了!” “嗯,我说了会护你平安就一定会做到!”随着这句话,李季风用力咬破舌尖,借着这丝剧痛驱除脑海中的晕眩感,努力站直双腿,朝着已经可以看到的宫门冲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护魏静萱平安。 李季风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只乌鸦,只知机械地挥动手臂,砍杀任何阻挡自己的东西,在他走过的地方,一路都是乌鸦断头折翅的尸体。 当李季风出现在那些侍卫面前时,皆被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李季风在说了一句“保护魏答应”后,就昏了过去,等他苏醒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乌鸦,魏静萱在侍卫的护卫下,看起来精神比刚才好了一些。 他努力撑起身子,虚弱地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将那些乌鸦赶走了?” 有侍卫扶住他道:“头领放心,都已经赶走了,不会再伤害魏答应,另外,小七已经去养心殿禀告皇上此事,只是……”他犹豫着没有说下去,李季风见状道:“只是什么?” 侍卫忐忑地道:“只是我们杀了那么多乌鸦,只怕皇上不会饶了我们。” 不等李季风言语,魏静萱已是道:“你们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会担下所有事情,断然不会连累你们。” 听得这话,李季风连忙道:“乌鸦皆是属下所杀,该担事是属下而非魏答应。” “头领。”侍卫暗暗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既然魏答应肯担事,您又何必与她争夺,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保住性命要紧!” 李季风摆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要一个弱女子为我担罪,若真这样,我以后还有何颜面为人。”不等侍卫再说,他又道:“放心吧,除非皇上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 侍卫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一名侍卫匆匆奔来,正是他们口中的小七,只见他拱手道:“魏答应,头领,皇上传你们过去问话。” “好,且等我吩咐毛贵几句。”说着魏静萱将毛贵唤到一旁,道:“倚梅轩被乌鸦弄得不成样子,你去里面收拾一下,还有看看香菊怎么样了。” 毛贵道:“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奴才在外头没有看到香菊,想来是到耳房中躲了起来,应该可以保住性命。” “若她果真还活着……”魏静萱眸中掠过一丝冰冷,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就杀了她!” 毛贵惊得险些跳起来,骇然道:“主子,您……之前不是曾说过,现在还不会要香菊的性命吗,为何……” 魏静萱冷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刚才香菊被乌鸦围攻,被我拒之门外,必定心生怨恨,想要报复于我,所以你我若想安然,此人万万不能再留。” 毛贵脸色发青地道:“或许……是主子多虑了,香菊一向老实,从不多嘴,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应该?”魏静萱冷笑道:“若她到时候去皇上面前一通乱言,说我谋害仪敏贵妃,私通侍卫,又该如何?不止我要死,你一样难活,我倒是想知道,毛公公你有几颗脑袋够皇上砍?” 毛贵被她说得一身冷汗,连忙道:“奴才知道了,奴才立刻去办。” 魏静萱嗯了一声,叮嘱道:“仔细着些,尽量不要让人看出她是为你所杀。” 在毛贵答应后,她与李季风一起随小七往养心殿行去,途中,李季风小声道:“静萱,待会儿你千万不要为我顶罪,我不会有事的。” 魏静萱心中冷笑,嘴上却关切地道:“可你毕竟是为我才杀了那些乌鸦的,要你一力承担,我如何过意得去。再者,万一皇上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你,这世上……便再没有人待我好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前更新 ps:熹妃游戏已经在今天正式公测,安卓、苹果都可以玩,我在安卓端等着你们哦,前十个找到我的亲们都有元宝奖励,快找起来吧,嘻嘻 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香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这番话令李季风大为感动,越发坚定了心中之念,不由分说地道:“总之这件事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与我争了!” 魏静萱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养心殿的轮廓已是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魏静萱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座宫殿,半年多了,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再踏足过这里,也不曾再见过这座宫殿的主人,弘历……我们终于要再见面了! 在魏静萱等人踏进养心殿之时,毛贵亦在耳房中找到了满身是伤的香菊,她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她看到毛贵,眸中掠过一丝恨意,挣扎着想要起来,无奈身子太弱,只站了一半便又颓然摔在地上,只能指着毛贵道:“你们……你们好狠的心,明明看到我离着只剩下两步路,却关了门,任凭我怎么拍打都不肯开,不管怎么说,我也与你们一起共患难,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毛贵沉沉叹道:“我也不想的,但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不关门,那些乌鸦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我们三个都会有事。” 香菊激动地道:“所以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我关在外面,看着我被那些乌鸦又啄又抓,甚至是看着我死吗?!” 毛贵蹲下身,有些内疚地道:“对不起,香菊,真的对不起,若不是没办法,我不会那么做。”说着,他伸手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香菊用力挥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次的事,已经让我清楚看清了你与魏答应的本性。”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愿再称魏静萱一声主子,因为魏静萱不配! “香菊……”不等毛贵说下去,香菊又道:“魏答应会有今日的下场,是她罪有应得,可笑她竟然还一直想着复起,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毛贵脸色一变,道:“你想做什么?” 香菊冷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告诉皇上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毛贵眼眸微眯,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道:“你想背叛主子?” “不是我想,而是被你们所逼!”香菊喘了口气,恨恨地道:“要不是我命大,这会儿已经去了鬼门关,我不会……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毛贵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在你们将我关在门外,凭我被乌鸦攻击之时,你们就该想到这个结果!”香菊话音刚落,毛贵忽地伸手拑住她的脖子,在她惊恐的目光中道:“主子说得果然没错,你不能再留了。” 香菊艰难地自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要杀我?!” 毛贵面无表情地道:“如你刚才所言,不是我想,而是被你所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皇上……皇上会知道是你……”香菊话未说完,毛贵便再次收紧了双手,令她难以言语,然后生生将她拖了出去,待得来到台阶下后,毛贵露出阴柔的笑容,“放心,皇上不会知道是我杀的,他只会以为你是为了躲避乌鸦,失足摔在地上没了性命!”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毛贵忽然松开香菊的脖子,正当香菊喘气之时,他张开手指扣在香菊脸上,然后用力往台阶上砸去。 “呯!”这是香菊在这世上最后听到的声音,她透过指缝死死盯着毛贵,想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有“咯咯”的声音。 一直到没了气息,她的眼睛都大大盯着,眼里充满了怨恨,有一只乌鸦从倚梅轩中飞了出来,停在香菊身上用力地啄着,尚未凝固的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了出来,与从后脑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 毛贵站直了身子,盯着香菊……不,该说是香菊的尸体,冷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将恨意与打算告诉自己想害的人,你……还是太蠢了一些。”说完这句话,毛贵回到耳房中,抹去拖拉的痕迹,以免让人怀疑。 正当毛贵准备离去之时,身后忽地响起脚步声,待得回头看清来人时,吓了一大跳,该死的,小五怎么会来这里,他压下心中的慌意,屈身打了个千儿道:“小的给五公公请安,五公公吉祥!” 小五应了一声,走过来指着香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毛贵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呜咽道:“小的也不知道,一过来就看到香菊这样了,小的想救她,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息,定是被那些发疯的乌鸦啄死的,真是可怜。” 小五赶走停在香菊尸体上的那只乌鸦,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道:“她身上的伤口虽多,但都是一些浅伤,没有性命之危,真正致命的,是她后脑的伤口,从她这个位置与姿势来看,应该是躲避乌鸦时,不小心摔到头,丢了性命。” 毛贵一脸伤心地道:“香菊人那么好,怎么会遭死横祸,都是我不好,要是当时我与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死了。”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般说着,小五道:“对了,你可知为什么鸦群会发狂一样的攻击你们?” 是皇后要害我们!毛贵差一点将实话说出来,若当真这么说了,只怕他难逃一个诬陷当朝皇后的罪名。 所幸他反应快,及时改了嘴边的话,“小的也不知道,刚才正打算用侍候主子用午膳,突然闻到一阵从未闻到过的香气,紧接着那群乌鸦就疯一样朝主子与小的冲来,幸好我们当时都在屋里,及时关了门窗,一直等到李侍卫来救,但香菊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来这里,必是想躲入耳房之中,结果……”说到这里,毛贵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 小五吸了吸鼻子,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也发现这里飘散着香气,还以为是谁打翻了香粉,你可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毛贵眸光微闪,道:“小的不知道,不过顺着香气寻去,应该能够找到源头。” “那咱们就去找找。”如此说着,小五率先循着香气走去,毛贵当然知道香粉在后宫院,但他怕引起小五怀疑,只跟在其身后。 【作者题外话】:推荐宅斗小说:锦色盈门;女强男强文,包含宅斗宫斗君臣斗,斗斗生辉! 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 面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循着香气缓步走着,因为整个永寿宫都弥漫着相同的香气,一时很难分清香气的源头,所以他走的很慢,经常走几步又退回去往另一处走,许久方才来到后宫院,在看到散在地上的那些香粉后,他道:“这是什么?是谁洒在这里的?” 毛贵故作惊讶地道:“小的早上洒扫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永寿宫中并没有这种香气的香粉。” 小五疑惑地道:“依你这么说,这香粉并非永寿宫之物?” “是,小的可以肯定。”听着毛贵斩钉截铁的话,小五拧眉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取下怀里的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子取出,然后将香粉仔细装了进去。 毛贵试探地道:“五公公,这香粉……可是有什么问题?” 在将香粉仔细捻进钱袋后,小五道:“咱家不知道,一切等回了皇上再说吧。”说完这句话,他又绕着永寿宫清点了所有乌鸦的尸体。 毛贵跟在他后面,忐忑地道:“五公公,小的们是万不得已才伤害这些神鸦的,绝非存心,能否请皇上饶恕?” “这个话咱家可回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这般说着,小五转身离去,留下惴惴不安的毛贵。 早与此同时,魏静萱与李季风正屏息静气地垂目站在养心殿内,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快有一柱香的功夫了,但始终不见弘历出声,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不知过了多久,魏静萱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小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启禀皇上,已经点清楚了,共七十五只神鸦被杀,皆是刀伤。” “呯!”书册重重合起的声音在魏静萱耳边响起,令她一阵心惊肉跳,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在半多年后,再一次听到了弘历的声音,“可知神鸦为何会无故发狂?” “奴才问了永寿宫的太监毛贵,他说神鸦是突然发狂,不知具体因由;不过奴才在永寿宫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之后在后宫院发现了一瓶摔碎的香粉,另外,毛贵说在神鸦发狂之前,他曾闻到这股香气,奴才怀疑会否与此有关,所以将那些香粉装了回来。”说完,他取出钱袋恭敬地递了过去。 弘历刚一打开钱袋便悚然色变,寒声道:“铃兰香?” 他对于这种被明玉用来害死长乐的香粉深恶痛绝,莫说只是几年,就算再过几十年也绝对不会忘了这种似兰似麝的香气。 下一刻,他盯着魏静萱,语气不善地道:“为什么永寿宫会有这样东西?” 魏静萱慌忙摇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确与毛贵一样,在神鸦发狂前闻到过这股香气,但臣妾并不知香气从何而来,更不知这什么铃兰香。”说到此处,她又喃喃重复了几遍铃兰香,旋即骇然道:“铃兰香……臣妾记起了,就是这个东西害死了长乐公主,难道神鸦发狂,就是因为这个?” 弘历冷冷盯着她道:“这个东西在宫中早已绝迹,你又是从何寻来的?” “这大半年来,臣妾一直被困在永寿宫中无法离开,怎可能去寻铃兰香,再说,这种东西臣妾寻来做什么,害自己吗?这……这也未免太可笑了。”说到这里,她抬头道:“若此物当真是在永寿宫发现的,那么必是有人想要加害臣妾。” 弘历将铃兰香交给四喜收起来,以免引来什么蛇虫鼠蚁后,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要加害于你?” 魏静萱神色哀然地摇头道:“从臣妾第一天伴在皇上身边开始,就有许多人见不得臣妾好,要说可疑,只怕这宫中人人都有可疑,包括……”她话音一顿,徐徐道:“皇后!” 弘历脸色一变,厉喝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答应竟然敢抵毁皇后,好大的胆子!” 魏静萱跪下道:“臣妾不敢,只是……皇后从来都不喜欢臣妾,觉得臣妾出身卑微,没资格侍候皇上。” 弘历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李季风身上,“你身为三等带刀侍卫,当知宫里的规矩,神鸦曾救先祖于危难之中,在这宫里任何人不得伤害神鸦,你连杀七十五只,可知罪?!” 李季风连忙跪下道:“属下知罪,愿受皇上任何责罚!” “好!”弘历话音刚落,魏静萱便急急道:“皇上,李侍卫是为救臣妾而杀了那些神鸦,并非存心,还请皇上宽宏大量,饶他性命。” 李季风微侧了头道:“救人也好,自救也罢,属下确实杀了神鸦,理该受罚,魏答应无需替属下求情。” 魏静萱没有理会他,朝弘历磕头道:“皇上,臣妾虽出身卑微,却也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臣妾所受的乃是救命之恩,若就此看着李侍卫因臣妾而死,臣妾岂非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若皇上要罚,臣妾愿受所有责罚,只求皇上宽恕李侍卫。” 她说这些,并非因为担心李季风,而是想借此博取弘历的好感,她知道弘历是一个重情重孝之人,自己表现的越知恩重情,就越容易打动弘历。契机,这就是她与毛贵说过的契机,虽说惊险了一些,但总算让她等到了,她一定要牢牢把握。 李季风并不知魏静萱这番心思,以为她真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这么说的,大为感动,越发坚定要一人担下所有事情,不让魏静萱受一点伤害,他磕头道:“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皇上不要怪责无辜。” 见弘历沉默不语,魏静萱道:“其实……真正杀死这些神鸦的并不是李侍卫,而是利用铃兰香令它们发狂之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该死,求皇上明鉴。” 弘历冷笑道:“你们二人倒是默契得紧,一个个争得揽罪,怎么,你们觉得这样做了,朕就不会罚你们吗?” 魏静萱垂目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求此生不亏不欠,问心无愧,再说……”她凄然一笑道:“长年累月被困在永寿宫中,看来看去只有那一方天地,与死……根本没有多少分别,甚至……可说还不如死,至少死了,就不会挂念,不会悲伤,更不会难过。”随着最后一句话,泪水划过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庞,滴在墨色的金砖上。 弘历眸光微动,凉声道:“你这么说,是在怨朕?”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 满宫皆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缓缓抬起眼眸,泫然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岂敢怨怪,臣妾只怪自己,信错了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的话令弘历心中一动,其实早在叶赫那拉氏被赐死之前,他已经从其口中得知永玤是她所害,魏静萱也是中了她的计,莫名其妙成了杀人凶手,实在有些冤枉,他也曾想过要释其禁足,他曾与胡氏说过话,无奈胡氏坚决反对,故迟迟未曾下旨,这会儿听魏静萱说起,心里颇有些歉疚。 李季风担心魏静萱安危,急忙道:“属下奉皇上之命,看守永寿宫,不止是要确保魏答应不离开永寿宫,更要护其平安,若属下眼看魏答应受神鸦攻击而不施救,那才是真正的该死!” 弘历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对四喜道:“将魏氏带回永寿宫,至于李季风……交由刘虎关押起来,等朕查明事情经过之后,再行处置。” “奴才遵旨。”在四喜答应之时,魏静萱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弘历……始终还是不肯松口,饶了她的禁足。 这样的可惜只是片刻便已经散去,与之前的大半年相比,如今算是好了许多,契机已经出现,她相信解禁是早晚的事,甚至复她令嫔之位。 不过,与这相比,她更关心此次的事,能否将周全以及他身后的瑕月给拉出来,若果真如此,那才是真真的痛快。 在魏静萱他们将要被带下去之时,小五开口道:“皇上,奴才去永寿宫之时,发现永寿宫宫女香菊,为了躲避神鸦攻击,不甚仰天摔倒,伤及后脑,等奴才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性命。”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冷笑,总算毛贵手脚麻利,赶在小五之前杀了香菊,否则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一切,她自然不会表露在外,一脸骇然地盯着小五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五垂目道:“回魏答应的话,香菊……不幸身亡。” “不会的!”魏静萱跄然后退,喃喃道:“香菊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死,这不可能……”说着,她一把拉住小五的袖子,急切地道:“她一定还活着,快请太医去看看她,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小五叹了口气道:“奴才明白魏答应的心情,但奴才检查的很仔细,香菊……确实是死了,还请魏答应节哀!” “不可以,她不可以死!”魏静萱激动地道:“自从被禁足之后,我就只有她与毛贵了,她说过,会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侍候,怎么可以死!”如此说着,泪水不断落下,如断了线的珍珠,令人望之生怜,她捂脸低泣道:“是我……是我害死了香菊,那人用铃兰香来吸引乌鸦发狂,是想要害我,结果香菊却代我而死,她……她好可怜。”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季风大生怜惜,想要安慰,无奈弘历与四喜他们就在旁边,为免引起怀疑,只能强忍着这个念头。 弘历默默看着魏静萱,许久,他开口道:“这是香菊的命数与劫难,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魏静萱缓缓放下手,抬着满是泪痕的脸庞哽咽道:“或许……皇后不喜欢臣妾是对的,臣妾就像一个灾星,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先皇后、九阿哥、香菊……臣妾身上所负的罪孽,怕是这一世都还不清了。” 李季风忍不住开口道:“魏答应并无心害他们,又何需自责。” 魏静萱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哭泣着,弘历低叹一声,挥手道:“带他们下去,另外将香菊的尸体带去宫外安葬。” 永寿宫遭乌鸦攻击的事,虽然发生不久,但已经在宫中传开了,说得甚是诡异,令宫人们好奇不已,趁着空隙溜过来张望,想看一看里面的情景,无奈有侍卫把守,宫门又紧闭着,除了地上未曾洗去的血与鸦羽之外,便什么都看不见。 乔雁儿亦在其中,在回到紫禁城后,她并未能如愿留在瑕月身边侍候,而是被安排去了内库当差,负责记录一应出入内库的东西。 这个安排令她很是郁闷,这样远离着弘历与瑕月,她要如何报仇,为此,她曾几次三番哀求瑕月,无奈后者心意已定,任她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在来内库的日子里,乔雁儿一直想着如何回到弘历身边,至于瑕月……她已是看出瑕月对自己有所怀疑,根本不可能再让自己回去,就算勉强回去了,也一定百般戒备,令她难以下手。 “姐姐,这永寿宫住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侍卫看守?”乔雁儿问着与她一同过来的宫女冬秀。 冬秀道:“你刚入宫没多久,所以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魏答应,以前她与咱们一样,都是宫女,后来得皇上宠信,再加上她自己肚子争气,几次怀孕,生下一位小公主,成了这永寿宫的主位娘娘,不过后来因为与九阿哥的死有关,被皇上废为答应,囚禁在这里,说起来,应该是南巡前的事了,自那以后这永寿宫冷清的就像冷宫一样,谁都不愿意过来,哪知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宫里虽说乌鸦多,但从没听说攻击人的事儿,可真是邪门!” 乔雁儿疑惑地道:“姐姐说魏答应几次怀孕,怎么就生了一位小公主?” “这个魏答应的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三次怀孕,两次小产,仅有一次倒是生下一位小公主,但不到两个月就死了,你说是不是命不好?”说着,她神秘兮兮地道:“还有啊,我听说,皇后娘娘很不喜欢魏答应。” 乔雁儿心中一动,追问道:“不喜欢?这是为何?” “好像是因为惠妃娘娘之故,要说命,真正好的是惠妃娘娘才对,她以前与魏答应一样,都是宫女,如今不止位列四妃,还育有皇子,好的实在让人嫉妒。”话音未落,冬秀忽地拍着她的手臂道:“快瞧,那就是魏答应。”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 低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乔雁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个女子跟着小五走来,乔雁儿自觉容貌出色,入宫之见,也见不少主子娘娘,有几个论容貌甚至还略逊于她,能够让她自愧不如的,也就瑕月一人,而眼前的女子,虽不如瑕月那般让人惊艳,但依旧略胜她一筹,这样的女子,能够得弘历宠幸,成为一宫之主,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魏静萱不得瑕月喜欢之事,若此事为真,那么,她在这宫里或许可以多一个同盟;看来,她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位魏答应的事情。 在魏静萱进入永寿宫后,一兜兜的死乌鸦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与之一起抬出来的,还有香菊的尸体,从敝开的宫门间望去,可以看到魏静萱哭泣的样子,好不悲伤,只有毛贵知道,这一切……皆是假的! 这个时候,有宫人凑过来道:“咦,我还以为这次魏答应会被解了禁足呢,想不到还是与原先一样。” “魏答应犯得可是谋害皇子之罪,哪有这么容易解的。”冬秀话音刚落,那宫人便道:“不都已经查清楚了,真正想害九阿哥的是叶赫那拉氏,魏答应是被她所害。” 冬秀嗤笑道:“你说的事情谁不知道,但你觉得颖贵妃能听进去,能放下九阿哥的仇恨吗?” “这……”不等宫人言语,冬秀又道:“你觉得让皇上为了魏答应而与颖贵妃翻脸,可能吗?” 宫人犹豫地道:“这么说来,魏答应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永寿宫了?” 冬秀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呢,不过她离不离开,与咱们可没关系,要怪只怪她自己,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宫中权位最高的两人,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 “说得也是。”如此说着,他们不再言语,对他们而言,魏静萱只是一个话题,说过就算了,并不会放在心上,但乔雁儿却一字一句皆记在脑中。 在众多宫人因为乌鸦发狂一事猜测纷纭的时候,内务府中,郑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屋中来回走着,周全则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神色极是凝重。 这个时候,小成子推门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急,有些喘息地道:“总管,郑管事,外头议论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还听说,皇上打算彻查这件事。” “呯!”周全重重一掌击在扶手上,寒声道:“想不到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 郑九停下脚步,内疚地道:“是我该死,有负总管所托,请总管治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再者……”周全叹了口气道:“真要说谁该死,那个人也该是我才对,毕竟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是我低估了铃兰香的威力,才令事情变得这么不可收拾。” 小成子紧张地道:“总管,现在该怎么办?” 周全想了一会儿,对郑九道:“所有的铃兰香都已经扔进永寿宫了对不对?” 郑九点头道:“是,我当时怕威力不够,所以都扔进去了,没想到……铃兰香竟然令乌鸦疯狂至此,完全破坏了咱们的计划不说,魏答应亦是毫发无损。” 小成子皱着眉头道:“要我说,都怪那个什么李季风多管闲事,若他不去永寿宫救人,魏答应纵然没有误服砒霜,也会与香菊一样,又或者说被那些乌鸦活活啄死。”停顿片刻,他又道:“那个李侍卫也真是奇怪,皇上不过是命他看守永寿宫罢了,他竟然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进去救人,听说出来之时,还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如今他因为杀了太多乌鸦而被刘大人收押;在紫禁城中,驱赶乌鸦也是大罪,他一口气杀了这么多,虽说是为了救人,只怕也难逃责罚。” 周全摆手道:“好了,不要去管别人事了,总之从现在开始,咱们对永寿宫的事毫不知情,任何人来问起,都不要说,否则就是杀身之祸,听清楚了吗?” 小成子急忙道:“总管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就算是杀了我也绝对不说。” 郑九睨了他一眼道:“希望你真可以做到,否则我绝不饶你。” 听得这话,小成子不服气地道:“你若不信,就尽管擦亮眼睛看着,瞧我是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郑九没有再说什么,在离开周全房间时,看到一个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他认识这个人,叫傅泰,也是内务府的管事之一,他一向与张泉走得很近,只是……他来这做什么? 想到此处,郑九心中一动,加快脚步往西边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傅泰急忙从角落里走了出去,挠着脑袋道:“奇怪,怎么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话刚说完,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什么不见了?” 傅泰被突如其来的拍打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待得看清是郑九后,拍着胸口喘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郑九一脸疑惑地道:“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倒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不是往……”傅泰正要说郑九往西边走了,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道:“没有,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也没点声音,幸好我身子还算可以,否则非得被你吓出病来不可。” 郑九笑道:“若是这样就被吓出病来,你未免也太没用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在说什么不见了?” 傅泰脸色微变,讪笑道:“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你定是听错了。” 郑九道:“我亲耳听到的,怎会有错。” 傅泰眼珠子转了几圈,拍着额头道:“哦,想起来了,我是说过,刚才看到一只波斯猫,我瞧着好看便跟了过去,哪知一转眼就不见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是吗?要不我帮着你找一找?”见他这么说,傅泰连忙推辞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既然不见就算了,用不着麻烦郑管事。”不等郑九言语,他又道:“我那里还有事情,先行过去了,改日再来找郑管事说话。” 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 有人襄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目送他离去后,郑九折身回了周全屋中,后者看到他进来,讶然道:“怎么了?” 郑九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凝声道:“我敢肯定,傅泰是在盯咱们,而他又是张泉的人,十有八九是出自张泉的授意,会不会……” 不等他说下去,周全已是道:“不会,咱们行事一向小心,张泉不可能知道,不过……他一直想着挑我的错,这段时间,你们常出入我房里,多少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派傅泰过来查探,只要咱们小心着些,应该没什么事。” 郑九点点头,又道:“那皇后娘娘那边,总管还得去回禀一声,以免娘娘心里不高兴。” “我知道了。”周全疲惫地应了一声,在入夜之后,他换了一身暗色衣裳,也不执灯,悄悄往坤宁宫行去。 负责看守宫门的是江丰,在辩认出周全后,他连忙屈身打了个千儿,旋即道:“周总管,您可是来见主子的?” 周全颔首道:“不错,娘娘在里面吗?” 江丰答道:“在正殿呢,不过主子今儿个心情有些不好,您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 周全勉强扯了扯嘴角,“咱家知道了,多谢提醒。” 他提着发沉的双腿来到正殿,瑕月正在看内务府前几日刚送来的册子,看到周全进来,只淡然道:“来了?” 周全微一咬牙,跪下道:“奴才无能,有负娘娘所托,请娘娘责罚!” 瑕月没有说话,倒是锦屏道:“周总管,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会小心行事,不会让人发现的吗?可是你看看现在,整个宫里头,就寻不出一个不知道的人。” 面对锦屏的指责,周全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我实在没想到铃兰香的功效会这么强,甚至连冷宫与奉先殿的乌鸦也被吸引了过去,使得事情闹得这么大,奴才实在罪该万死!” 在烛光的闪动中,瑕月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非你所想,或许从一开始,本宫就不该允许你用铃兰香。”如此说着,她抬手道:“起来吧。” 待得周全起身后,瑕月又道:“这件事,可有泄露风声?” 周全急忙道:“没有,奴才一直很小心,除了小成子与郑九之外,再无人知晓。” 瑕月颔首道:“皇上已经说了,会详查此事,所以后面这段日子,你与郑九他们都要当心,一旦被查出来,不止你们,连本宫都会有危险。” “奴才明白。”周全咬牙道:“请娘娘放心,就算真查到奴才身上,奴才也万万不会提娘娘半个字。” “本宫知道你忠心,否则也不会将这些事情交给你去办,只可惜……”瑕月走到长窗前,自鱼跃花见的方耳瓶中抽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在鼻下轻闻。 锦屏咬牙切齿地道:“可惜魏答应命硬得很,每一次都让她有惊无险的度过,真真是可恨!”她虽来了瑕月身边侍候,却没有一刻忘记黄氏是怎么死的,每时每刻她都想着魏静萱死。 瑕月将桃花插回瓶中,凉声道:“她不是命硬,而是有人襄助。” 此言一出,周全等人皆是为之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后,齐宽道:“主子可是说魏答应身边的毛贵与香菊?” 瑕月摇头道:“凭这两人,魏静萱不可能这么多次都毫发无损,应该还有别人。” “别人?”齐宽诧异地道:“魏答应一直被禁足在永寿宫中,除了身边的人,不可能再接触到其他人,何况她现在无权无势,谁肯冒险帮她?” 瑕月蹙眉道:“这个问题本宫也想不明白,但本宫直觉有人在帮她。” 锦屏试探道:“会不会是三阿哥与苏氏,一直以来,与魏答应最亲近的就是他们了。” “不会。”齐宽摇头道:“三阿哥已经被圈禁在宗人府,至于苏氏,亦无法踏出辛者库半步,四阿哥更是不会帮她,她连传个消息也难,如何能帮助魏答应。” 锦屏想一想,道:“这倒也是,可除了他们,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瑕月冷声道:“不设法找到此人,魏氏这个麻烦会越来越大。” 齐宽眼皮一跳,道:“主子担心皇上会解了魏答应的禁足?” “早在九阿哥之死真相大白时,皇上就有过此念,只是被本宫与颖贵妃阻止,这才一直未曾下旨解禁,如今魏氏遭乌鸦攻击,死里逃生,以她的性子,必会抓住这个机会,让皇上解她禁足。” 听得这话,周全眼中再次露出内疚之色,垂低了头道:“都怪奴才,若奴才能够再仔细一些,多试几次铃兰香对乌鸦的功效,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如今要紧的,是找出那个暗助魏氏之人,周全,你是内务府总管,接触的人与事会比齐宽他们多一些,近些日子多留意着永寿宫,看能否找出暗中襄助魏氏之人。” “奴才知道。”周全应声之余,有些不确定地道:“奴才之前听小成子说,魏答应这次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有人拼死相救,以一人之力杀了七十余只乌鸦。” 这件事瑕月自然听说了,走了几步,道:“你是说负责看守永寿宫的那个三等侍卫,怎么了,你怀疑是他?” 周全道:“奴才不确定,不过他确有接触魏答应的机会,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帮魏答应?” 齐宽道:“魏答应最擅抓人弱点,或许……这个侍卫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所以不得不听命行事。” 瑕月思忖片刻,道:“既然怀疑,就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任瑕月他们怎么猜测,都不会想到,魏静萱竟然胆大妄为到以自己的身体为饵,控制李季风为她效命。 随后的几日,弘历派了侍卫出宫查访铃兰香一事,而周全也依着瑕月的吩咐,一边留意永寿宫的动静,一边派郑九去查李季风,此人的情况并不难查,很快便查了一清二楚;李季风属于汉八旗,其父以前也是侍卫,几年前在父母的安排下取了一房妻子,膝下有一儿一女,生活颇为和乐。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先下手为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全蹙眉道:“就只有这些吗?” 郑九点头道:“是,我问过住在他家附近的人,都说李季风品性不错,这么多年来,从未做过什么不该的事。” “这么说来,魏答应不可能有他的把柄?”面对周全的询问,郑九道:“魏答应是在禁足之后,这李季风才来的永寿宫,依我所见……两者应该是没什么联系,他之所以去救魏答应,想来也是使命所在。” 周全屈指轻敲着桌沿,喃喃道:“若不是李季风,那会是谁呢?” 郑九想一想道:“总管,会不会是娘娘猜错了,其实……并没有那样一个人。” “我也曾想过,但……”周全犹豫了一下道:“娘娘心思远比咱们细腻,这么多年来,极少有想错猜错的时候,既然她开了口,那么应该不会错,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罢了。” 郑九想了一会儿道:“总管,永寿宫那边呢,也没一点头绪吗?” 周全叹了口气道:“若有的话,我就不用这么头疼了,还有那个张泉,一直盯着我不放,有一次还抓着小成子问东问西,真是麻烦。” 郑九冷声道:“此人一心想害总管,留他在这里,就算这次没事,将来也必成祸患,总管得早做提防。” “这件事我也想过,原想着等这次事了之后,请娘娘下旨调他去别的地方,无奈……”周全摇头道:“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先缓缓,只要咱们仔细一些,他应该查不到什么。” 郑九眸中冷光一闪,缓缓道:“其实咱们可以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周全知道郑九一向主意多,连忙追问道:“你若是有主意的话,就快说来听听。” 郑九微微一笑道:“张泉不是一直想要挑总管的错吗?那咱们就去挑他的错,让他难以在内务府立足。” “可是此人做事一向……”周全话说到一半,似乎明白了什么,拧眉道:“你是说在暗中动手脚?” “不错,他身为副总管,每日经事之事,一定有不少,咱们只要寻其中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施以手脚,自然就可以禀告皇后,名正言顺地废了他副总管之位,甚至是赶出内务府。” 周全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当即咬牙道:“这个法子虽有些阴损,却是唯一能够赶走张泉的法子,正如你所说,留着他始终是个祸患。”顿一顿,他道:“你留意魏答应的事,张泉……由我来对付。” 翌日,张泉在清点记录了宫外刚刚送进来的山竹后,将傅泰唤了进来,抿了口茶道:“如何,查到什么了吗?” 傅泰一脸为难地道:“请总管恕罪,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张泉不悦地道:“从交待你做事到现在已有将近半个月,每次问你,你都是一个回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个答案?” 傅泰委屈地道:“小的也想尽快查清楚,但郑九他们防得很严,不管奴才怎么想尽办法跟踪甚至是套近乎,都无法从他们嘴里得到只言片语。” 张泉搁下茶盏,冷声道:“依你这么说,岂非是没办法了?”停顿片刻,他又道:“这头老狐狸,藏得这么严实,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我有一种预感,只要能查出来,定可将他赶下总管之位。” 说到此处,张泉心里就像难受得紧,就像猫明知道洞里有老鼠,却因为洞口太小无法钻进去,而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鼠在洞里耀武扬威一般。 张泉来回踱了几趟,停在傅泰面前,冷声道:“继续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查到他们三人暗中所做之事。”见傅泰低头不语,他道:“只要我能坐上总管之位,必向皇上举荐你为副总管。” 听得这话,傅泰顿时双眼一亮,惊喜地道:“总管此言当真?” 张泉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办事的,我心里一清二楚,对于忠心办差之人,我是万万不会亏待的。” 傅泰激动地道:“能得总管如此看重,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小的愿这辈子都为总管当牛做马,供总管差遣。”不等张尔说话,他又道:“小的这就再出去打探。” 张泉正欲点头,眼角余光瞥见周全带着郑九进来,连忙迎上去拱手笑道:“总管,您怎么到我这边来了?” 周全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了,张总管的地方,我不能来吗?” 张泉笑笑道:“总管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事,您使人过来传个话就是了,我过去见您就是了,又哪里需要您亲自过来。” 周全冷哼一声,眸光冰凉地道:“只怕我不过来,张总管不肯说实话。” 张泉从他话里听出不对,连忙道:“总管为何说这样的话,可是出什么事了?” 周全没有理会他,只对郑九道:“去,和小成子一起把库房里那批蜀锦搬来。” 在郑九依言离去后,张泉又道:“总管……” 不等他说下去,周全已是抬手道:“有什么话,等蜀锦搬来了再说。” 见他这么说,张泉只能咽下嘴边的话,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郑九与小成子先后搬来七八批颜色鲜艳的锦缎。 在他们将锦缎仔细摆在桌上后,周全面无表情地道:“这批蜀锦,是前几日进贡上来,然后经你之手,收入库房的是不是?” “蜀锦名贵,历来有寸锦寸金之说,蜀地虽因盛产桑树而多桑虫,但一年下来,能达到上贡之规格的蜀锦也不过区区十余匹,说一句稀少也不为过;我记得有一年,蜀地逢旱,桑树大面积**,桑虫数量也锐减,地方官怕蜀锦上贡的少,皇上会责怪,故以次一等的蜀锦冒充贡品,当时正好是我检查,发现十一匹蜀锦,八匹都有问题,真正可以上贡的,只有区区三匹;皇上在得知此事后,当即罢了那人的官,将其充军流放。” 张泉摸不准周全说这些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此事我也知道,当时钱总管还对总管您大加赞赏呢。”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蜀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全脸色骤然一沉,厉声道:“既然知道,就该记着这个教训,仔细检查每一批送来的蜀锦,以免有人再想鱼目混珠。” “总管何出此言,每一批蜀锦送来收入库房之前,我都会检查仔细,确定没有瑕疵之后,方才……”不等张泉说完,周全已是展开其中一匹蜀锦,“你自己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瑕疵吗?” 张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竟有数处抽丝,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洞,像是被老鼠啃出来的一样;张泉骇然失色,连忙夺过蜀锦,喃喃道:“这不可能,我明明每一匹都仔细检查的,并无这样的事情,是……是……”他忽地指着郑九二人大声道:“定是你们两个拿错了。” 郑九微一欠身道:“回张总管的话,库房里统共就这么八匹蜀锦,小的就算想拿错也没法子,确确实实就是您前几日收进来的。” “不可能!”张泉连连摇头道:“我清楚记得,送来之时,这八匹蜀锦无一丝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记册入库。” “若你所言是真,那这个如何解释?”面对周全的话,张泉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这批蜀锦果真有问题的话,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此处,他又急急将其余几匹蜀锦都展了开来,发现另外两匹也有抽丝还有染色不匀的情况,也就是说,在这八匹蜀锦之中,有三匹是属于次货,根本不该收入内务府库房之中,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有仔细检查过,一匹可能是看漏了眼,但是三匹……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未等他想明白,周全已是冷声道:“无话可说了吧?” 张泉闻言,急忙道:“我可以发誓,蜀锦送进来之时,每一匹都是好的,可列入贡品之中,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停顿片刻,他似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收入库房之后,有人故意毁坏蜀锦,借此来害我!” 周全盯着他,冷冷道:“有库房钥匙的,只有你我二人,依你所言,是我害你了?” 张泉心里正是这个想法,不过这会儿不便明说,只能道:“不敢,不过此事确有可疑,还请总管明查,好还我一个公道。” 小成子在一旁道:“此事明明是张总管你疏忽大意,未曾发现蜀锦的问题,却非要说有人害你,实在有些可笑。” “大胆!”张泉双眉倒竖,厉喝道:“你是什么身份,何时论到你来指责教训咱家了?你去问问这内务府上下,我张泉当了那么多年的差,何时大意过,又何时出过差子?!” 小成子不服气地道:“以前没有,不表示现在也没有,你……”话说到一半,郑九突然出声道:“总管,有些不对!这三匹蜀锦……好像不是之前送来的那些。” 周全面露惊容,道:“你如何知晓?” “昨夜我奉总管之命,去取东西时,曾看到过这些蜀锦,虽说只是匆匆一瞥,但隐约记得蜀锦之色大致为红、蓝、紫几色,但您看这三匹,分别是桃红、水绿、明橙,与我昨夜所见不太相符。” 被他这么一说,张泉亦想了起来,急急道:“是了是了,我收进的八匹蜀锦之中,并无这几个颜色,果然是你们拿错了。” 周全走到桃红色的蜀锦前仔细看了一眼,皱眉道:“可是你们看这织法还有用色,确是蜀锦独有的,与宋锦、云锦大不相同。” 郑九捻着锦缎一角,发现果如周全所说,疑声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蜀锦,却与我所见不同,难道是我记错了,又或者库房里还有其他蜀锦?但这不可能啊,之前的那些,早就已经用尽了,没有剩余,除非……” 他脸色陡然一变,道:“总管,我想起来了,库房里确实还有其他蜀锦。” 周全讶然道:“是吗?我怎不知此事。” “您知道,就是几年前被您查到以次充好的那批蜀锦,事发之后,一直堆在库房角落里,或许这三匹就是那里的。” 小成子当即道:“不可能,我与郑管事去拿的时候,这八匹是摞在一起的,并未分开,可见是同一批次之物。” 周全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了可疑之处,就该去查清楚,你们立刻再去一趟库房,看那批次劣蜀锦是否有少,若有的话,新进贡的那三匹应该还在库房里,一定要将它们找出来。” 不等郑九他们答应,张泉已是道:“总管,与其咱们在这里等着,不如一起去库房寻找,以免这二人粗心大意,再次犯错。” 周全想一想道:“也罢,那就一起去了。” 一行四人来到库房中,很快便找到了堆积在角落里的那批次等蜀锦,取来册子一对,果然少了三匹,看到这个结果,张泉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得意地道:“我就说了,不可能会有错漏,定是有人粗心大意,将新送来的蜀锦与原来那些弄混了。” 周全没有理会他,只命郑九他们赶紧将剩余那三匹给找出来,可说来也奇怪,他们几乎翻遍了库房每一个角落,就是找不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奇怪,究竟放到哪里去了?”在小成子一边嘀咕一边翻找之时,郑九来到周全身前,道:“总管,依我看,那三匹蜀锦,十之八九不在库房之中。” 周全拧眉道:“但凡入贡之物,在未送到养心殿及各宫之前,皆收在库房之中,若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 郑九犹豫了一下,凑到周全耳边一阵低语,后者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悚然道:“当真?” “我不敢肯定,但这个确是最有可能的,之前我与小成子来取蜀锦之时,摞得整整齐齐,绝不像是巧合。” 张泉留意到他们的言语,走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可是已经找到了?” 周全盯了他半晌,道:“张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人赃并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泉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什么瞒着你,我做什么了?” “不说是吗?好!”说完这句话,周全带着着郑九二人往外走去,张泉见状讶然道:“不是说要找蜀锦的吗,怎么又不找了,哎,你们去哪里啊?” 见他们不答话,张泉匆匆跟了上去,一直来到他所住的屋子前方才停下,张泉再次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找了?” 周全没有理会他,只对郑九与小成子道:“你们两个进去找。” 这一次,张泉总算是看出来了,周全分明是想要搜他的屋子,连忙道:“慢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搜我屋子?” 郑九朝周全投去询问的目光,待后者颔首后,道:“我们怀疑你利用以前没入库房的次等蜀锦充数,中饱私囊。” 张泉脸色铁青地喝斥道:“荒唐!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我身为内务府的副总管,怎会做这样的事,郑九,你休要血口喷人!” 其实中饱私囊这种事情,在内务府并不少见,否则怎么说这里是宫中油水最丰厚的地方之一呢,不过刮油水是一回事,让人发现了又是一回事。 周全冷冷道:“是不是血口喷人,搜过就知道了。” 不等郑九他们有所动作,张泉已是厉声道:“不许搜!”说罢,他盯着周全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内务府的副总管,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周全神色平静地道:“张总管想多了,我只想尽快找到遗失的那三匹蜀锦。” “要找蜀锦,就该去库房,我这里怎么会有。”张泉话音刚落,周全便道:“张总管若想证明清白的话,就让郑九他们进去找。” “不行!”张泉坚决道:“若人人都可以进我屋子搜查,我这副总管还如何在内务府立足,你想搜是吗?可以,带皇后娘娘的手谕过来!” 周全瞳孔微缩,凉声道:“此事我一定会禀告皇后娘娘,但不是现在,还有……”他上前一步,缓缓道:“在这内务府里,轮不到你来教本总管做事!” 张泉被瞪得心里有些发毛,勉强止住后退的冲动,色厉内茬地道:“总之我说不许搜就不许搜!” 面对他的言语,周全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旋即有冷厉的声音在这内务府响起,“来人,将张泉押到一边!” 有两名宫人应声而来,然在听清周全的话后,露出犹豫之色,毕竟张泉是副总管,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其中一人试探地道:“总管……” 周全睨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怎么了,听不懂本总管的话吗?” 周全在内务府中一向待人和善,即便坐上总管之位,也不曾摆什么驾子,这般冷厉的模样,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连忙躬身答应,随即来到张泉身边,一左一右抓住张泉的手臂,低声道:“张总管,得罪了。” 张泉气急败坏地道:“周全,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定会禀告皇上、太后,请他们为我主持公道。” 周全没有理会他,只命郑九二人进去搜查,过了一会儿,郑九他们捧着三块在春阳下异常耀眼的料子走出来道:“总管,我们在柜子的最上面找到这三块料子,上面的标记都在,正是咱们遍寻不至的蜀锦,真是他以调包之法,偷取蜀锦据为已有。” 张泉看到这一幕,激动地挣扎道:“不可能!我没有偷取蜀锦,这……这不是我偷的,不是!” 周全检查过料子后,冷声道:“人赃并获,张泉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没有抵赖,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这蜀锦……蜀锦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趁我不在之时,悄悄放到我屋中,与我无关!” 周全轻笑道:“若连在你住处搜出来的东西,也叫无关的话,那么我真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有关的。”停顿片刻,他道:“这件事我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张泉,你自求多福吧。” 张泉死死盯着周全离去的背影,忽地尖声道:“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是你要害我,周泉,你好恶毒!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死。” 周全脚步微微一顿,便又再次大步往前走去,若不是张泉心存嫉妒,一直想要夺他总管之位,他又何需费力布这样一个局;说到底,真正害张泉的,不是他,不是郑九,而是张泉自己。 结果,没有悬念,张泉因为私调蜀锦,中饱私囊之罪,被罢免副总管之位,降为最末等的净军太监。这还是周全不忍害张泉的性命,求瑕月饶他死罪的结果。 在被带走的时候,张泉怨毒地盯着周全,咬牙切齿地道:“周全,你不要得意,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一定会!” 不论张泉如何叫嚷咒骂,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而周全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再时时担心身边有人要加害于他。 与内务府这场风波相比,宫中更多人关心的是永寿宫那厢,乔雁儿亦不例外,自从听冬秀说了魏静萱的事后,她就起了极大的兴趣,很想与魏静萱见上一面,无奈永寿宫日夜有人看守,令她在永寿宫附近观望数日,始终都无功而返。 这日夜里,乔雁儿再次失望地离开永寿宫,在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道:“乔雁儿是吗?” 乔雁儿看着这个陌生的太监,警惕地道:“你是谁?” 来人微微一笑道:“我叫叶方,有人托我带一些东西给你。” “给我?”乔雁儿疑惑地指着自己,她是化名入宫,按理来说,这宫中应该没人认识自己才是,除非……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想到这里,乔雁儿身子微颤,道:“是谁?” “你看过就知道了。”随着这名话,叶方将一包东西放在乔雁儿手中,“我在乾清宫当差,你有事可以来寻我。”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通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等乔雁儿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没入黑暗之中,不见踪影,乔雁儿只能忍着心中疑惑回到所住的屋子里,一张通铺上睡了十几个人,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发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乔雁儿轻手轻脚地脱鞋爬到自己所睡的位置,然后打开叶方递给自己的小包袱,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几百两银票以及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灰黄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 奇怪,到底会是谁呢?带着这个疑问,乔雁儿展开了信,刚看了几行字,她便忍不住露出笑意,原来是高斌,这封信是他所写,他在信中说,因为永璋被关押进宗人府,她在宫中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而他又不在京城,所以设法收买了这个叶方,好让乔雁儿有个照应,但叶方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计划,只以为乔雁儿是他安排入宫争帝宠的宫女,所以在其面前,一些话适可而止,不要让他知晓太多。 高斌还在信中提到,若无法接近弘历与瑕月的话,就设法成为弘历的女人,身为宫嫔,行事可比宫女方便多了,至于油纸包中的东西,只要好好利用,不仅可以栓住弘历的心,还可以让弘历听她的话,可谓是妙用无穷! 乔雁儿看完信后,心情复杂不已,成为弘历的女人……这个念头稍一想起,便觉得恶心不已,她……她怎么可以委身于仇人,可若不这么做,她不知道何时才能为惨死的家人报仇。 一夜无眠,翌日天刚微亮,她便立刻去了乾清宫,见到叶方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魏答应。” 叶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魏答应?你见她做什么?” 乔雁儿早就想好了说辞,道:“单凭我一个人,想要在这宫里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需要同盟;但是与我一样的宫女起不了什么用,那些个主子又不可能助我,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魏答应勉强适合。” 叶方拧眉道:“但魏答应被禁足在永寿宫中,如何能够帮你。” 乔雁儿轻笑道:“只是一时禁足罢了,皇上早晚会放了她,若现在能与她站到一起,等她解除禁足回到皇上身边后,自然就会帮我。”见叶方不语,她又道:“我若得宠,定会记着你今日助我之恩,不会亏待了你。” 叶方为难地道:“可是永寿宫有侍卫把守,想要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你一定要帮我想个法子出来。”面对乔雁儿的言语,叶方迟迟未语,许久,他迟疑道:“我虽无法让你进永寿宫见魏贵人,不过……或许可以把你的话带进去。” 乔雁儿精神一振,连忙道:“什么法子?” 叶方笑容诡异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黄昏时分,御膳房照例送了晚膳去永寿宫,毛贵一一取出摆在桌上后,侍候魏静萱用膳,后者在吃着一个馒头的时候,动作突然一滞,随即从嘴里取出一个细长如牙签的东西,仔细看去,却是一张卷起来的纸,展开后,看到纸上写着六个字,“我要如何帮你”。 毛贵探头看了一眼,讶然道:“这是谁写的?” 魏静萱摇头道:“这个字迹很陌生,我从未见过,而且……除了李季风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帮我。” “可是李侍卫被关了起来,不可能递纸条进来,三阿哥也被关入宗人府,难道……”毛贵眼皮一跳,骇然道:“这是一个陷阱?” 魏静萱拿着纸条看了半晌,摇头道:“若是陷阱,应该写得更具体一些,或者冒充什么人的笔迹,这样才能取得我的信任。” 毛贵点头道:“这倒也是,可会是谁呢?” 魏静萱微微一笑,“不管是谁,这对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若是就此放过,实在有些可惜。”如此说着,她道:“立刻去取笔墨来。” 在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后,魏静萱依样画葫芦,将纸条卷起塞入没有动过的一个馒头里,在第二日时,用剩的膳食被御膳房的小太监收走,这个馒头也在其中。 这个小太监在走到一半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食盒,待得看清来人后,抚着胸口埋怨道:“真是差点被你给吓死了。” 叶方捡起食盒,笑道:“我是想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哪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小太监没好气地道:“没听说过人吓人,吓死人这句话吗?这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 “好了好了。”说着,叶方揉揉肚子道:“看你样子,应该是刚从永寿宫那边过来,如何,可有什么东西能吃?” 小太监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怎么了,昨儿个遇见你也说饿,非拿了一个馒头吃,今儿个见着,又说饿,没饭吃吗?”他们二人是一起进宫的,虽不在一处地方做事,但平常关系不错。 “饭自然有的吃,但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总是特别饿,再说,永寿宫统共就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东西,与其扔掉浪费,倒不如给我垫垫肚子。” 小太监摇头道:“真是怕了你了,等我回到御膳房后给你找找,应该有不少能吃的东西。” “不好,要是让人瞧见,又得说你了,还是在这里找点吧。”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揭开食盒翻找着,很快找了一个馒头出来,一脸得意地道:“好了,有这东西垫肚子,可不会饿了。” “随你吧,你慢慢吃,我得回去了。”在小太监离去后,叶方立即将馒头藏住袖中,然后快步回到乾清宫,乔雁儿正在那里等着,看到他回来,急忙道:“如何,拿到了吗?” 叶方取出袖中的馒头晃了一下,道:“馒头是拿到了,但里面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乔雁儿赶紧拿过馒头,在掰开来之后,她惊喜地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纸卷,连忙将之展开,纸上用蝇头小楷写了数行字。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张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害我之人是皇后与其爪牙周全,只要找到周全害我的证据,我自可否极泰来;另,周全与内务府副总管张泉素有心结,你可寻他襄助,定可事半功倍。”在念完纸上的字后,乔雁儿蹙眉道:“张泉……不就是前日被贬去净军的内务府副总管?” “可不是吗?不过他现在已经被贬了,怕是帮不了你。”如此说着,叶方摩挲着下巴道:“原来宫中传言皇后与魏答应有过节是真的,这次的事情是皇后指使周全所为,但是……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令乌鸦发狂。” 乔雁儿取出身上所带的火折子,将纸条烧成灰烬后,道:“既是这样,我立刻去找张泉。” “不要去了。”叶方拉住她道:“张泉已经不再是副总管了,你觉得他还能帮得了你吗?咱们还是再想其它法子吧。” “我倒不这么看,不错,他现在确实不是副总管,但那不过是两天前的事,也就是说,周全害魏答应的时候,他依旧在内务府,想来,多少会知晓一些。” 叶方想想也是,道:“那好吧,你去找他,说话之时小心一些,这个人我也曾打过几次交道,是个人精,若非周全有皇后撑腰,内务府总管之位,必属张泉无疑。” 乔雁儿应了一声后,即刻赶往净军所在的东西夹墙,刚到那边,便闻到一股臭味,薰得她直皱眉头,在找到一个打扫的太监后,她急忙问道:“你可知张泉在哪里?” “不知道。”那太监木然回了一句,便自顾自做事,之后乔雁儿又问了几个,皆是一样的德行,这里的人,眼里似乎只有那些污秽的东西。 乔雁儿一边找一边问,总算是让她在西夹墙的最后一段路上找到了张泉,后者贴墙愣愣地蹲着,衣裳好几处都沾了黄黄的东西,极是恶心。 “你是张泉?”乔雁儿话音未落,张泉已是激动起来,用力摆手,扯着尖利的嗓子道:“我不去!我不要去碰那些恶心的东西,放我回去!放我回内务府!” “这么说来,你真是张泉了。”乔雁儿蹲下身对尚未平静下来的张泉道:“你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做事的,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随着这两个字,张泉慢慢冷静下来,打量着乔雁儿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是此次随皇上回京的宫女,如今负责看守内库,姓乔,乔雁儿。”在一番简短的回答后,她道:“我听说你是因为私盗蜀锦,中饱私囊所以才会被……” “我没有!”张泉厉声打断她的话,恨恨地道:“我没有做过,是周全怕我会抢他总管之位,所以栽赃嫁祸,这笔帐,我一定会向他讨回来!” 乔雁儿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惊讶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张泉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蜀锦珍贵,一年两贡,统共也就十几匹,桑树收成不好时更少,所以宫中对此查的也特别严,根本没有人能打得了蜀锦的主意,我又怎会明知故犯,明摆着是周全要害我!” 乔雁儿看得出,张泉是恨透了周全,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她心念微转,道:“那么……你想不想报仇?” 张泉毫不犹豫地道:“他害我被罚为净军,我怎会不想,可恨他有皇后撑腰,我竟连个申诉喊冤的地方也没有。” 乔雁儿幽一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机会一定有,就看张公公愿不愿意了。” 张泉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她道:“你刚才说帮我,但你又不知道蜀锦一事,乃是被人陷害,你……能帮我什么?” “我虽不知蜀锦一事,却知周全之事,你可想知道?”乔雁儿的话令张泉起了兴趣,试探道:“你知道他什么事?” 乔雁儿也不隐瞒,径直道:“知道永寿宫的事吗?就是周全所为!” “永寿宫……”随着这三个字,张泉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说前些天,永寿宫中群鸦发狂一事,是周全所为?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没有骗你,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张公公的心思,应该能猜得出来。” 张泉低头思索片刻,迟疑地道:“你想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授意?” “周全虽然是内务府的总管,但说穿了,依旧是一个宫人,他与魏答应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皇后娘娘要魏答应死,周全……只是一个刽子手。” 在听完她这番话后,张泉忽地恍然道:“我知道了,他之所以陷害我,就是怕我发现他的秘密,明白了,这下子全明白了,原来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商议的是这件事,周全,呵呵,可真是够胆大的啊!” 乔雁儿道:“张公公当时可曾找到什么证据?” 张泉没好气地道:“我若找到证据,哪里会在这里。”他缓了口气道:“我当时只是见他与郑九、小成子三人常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商议,所以有点怀疑,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到要谋害魏答应。” 乔雁儿蹙眉道:“就当真没有一点线索吗?” 张泉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在永寿宫出事的前几天,郑九曾出过宫,或许与此有关,但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就未为可知了。” 乔雁儿贝齿轻咬,道:“再不可能也要试一试。”说着,她试探道:“有没有可能让郑九与小成子倒戈相向?” 张泉苦笑道:“郑九同样是皇后安排在内务府的心腹,想要他出卖皇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小成子,我试探过他,牙关也是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你恐怕只能靠自己查了。对了,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哪些关心,还特意来找我?” 乔雁儿沉默半晌,道:“因为我不喜欢周全以及他背后的主子,这个答案张公公满意吗?” 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 警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泉眸光幽暗不明,许久,他笑道:“既然乔姑娘不肯说,我也不勉强,若乔姑娘能扳倒周全,让我摆脱此处重回内务府,我张泉定会牢记乔姑娘的恩德,矢志不忘。” 乔雁儿又问了一些周全的事后,离开了西夹墙,在走了一段路后,有人迎面走来,定睛细看,竟然是齐宽,待得走近后,乔雁儿惊讶地道:“齐公公,您怎么来这里了?” 齐宽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让咱家来请雁儿姑娘去一趟坤宁宫。” 乔雁儿疑惑地道:“请我去坤宁宫?为什么?” “咱家只是奉命来请,余下的并不知晓,还请雁儿姑娘见谅。”不等乔雁儿言语,他已是做势道:“请!” 乔雁儿点点头,随他往坤宁宫行去,心里则不停想着瑕月传她过去的用意,自从将她安排去库房做事后,瑕月就不曾召见过她,如今突然传召,实在令她有些不安。 待他们到坤宁宫之时,瑕月正抱着永璂,永珹拿着一张老虎面具逗他,不时把永璂逗得咯咯大笑,永璂如今已经有半岁多了,再加上天气转热,穿得比冬天少了许多,露出肉乎乎的双手,极是可爱。 乔雁儿走到殿内,屈膝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瑕月看了他一眼,对永珹道:“本宫有些事情,你和奶娘带永璂去外头玩一会儿。” “嗯。”永珹将面具扣在头顶上,从瑕月手里接过永璂抱着往外走,他虽然才十三岁,但经常过来抱永璂,所以抱的似模似样,永璂也喜欢这个哥哥,笑嘻嘻地喽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待得他们走后,乔雁儿试探地道:“不知娘娘传召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瑕月取过一旁的青花瓷盏抿了一口,温言道:“你在宫中也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很习惯。”说着,乔雁儿又笑道:“其实对奴婢来说,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已经很好了,实在不敢要求更多。” 瑕月垂目一笑道:“本宫记得,你今年有十七了是不是?” 乔雁儿摸不准她问这些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道:“是,过了年之后,奴婢便十七了。” 瑕月漫然道:“十七,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万不可如此白白辜负。”顿一顿,她续道:“本宫知你以前曾遇到过薄性负心的男子,所以不愿嫁人,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终归还是要成家的。” 一听这话,乔雁儿顿时急了,连忙道:“奴婢发过誓,此生绝不嫁人,娘娘您也是知道的。”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本宫明白,但之前那男子薄性,不代表天底下所有男子都无情无义,本宫这几日替你留心了一番,有一名三等带刀侍卫很是诚实可靠,不失为良配。” “多谢娘娘好意,但奴婢实在不想嫁人,还请娘娘成全。”莫说是一名侍卫,就算是皇亲贵戚,乔雁儿也是不肯嫁的,一旦出宫,想要报仇便不可能了。 锦屏走到她身边劝道:“雁儿,娘娘一心为你着想,你怎能如此拂逆娘娘的好意,宫里头不知多少人盼着娘娘下旨赐婚呢,还不快领旨谢恩?” 瑕月敛一敛手,道:“可是嫌侍卫的身份太低,所以你不愿下嫁?” 乔雁儿闻言,急道:“娘娘误会了,是奴婢身份卑微,又不必什么礼数,只怕……对方会有所嫌弃。” 瑕月目光微微一转,笑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宫肯将看重的人嫁予他,是他的福气,他怎敢有半分嫌弃,若真有,你尽可来告诉本宫,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乔雁儿哪里会答应,她咬一咬牙,跪下道:“奴婢知道娘娘是一番好意,但奴婢现在仍是经常梦到以前之事,每每惊醒之后都泪流满面,实在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还请娘娘再给奴婢一些时间。” 瑕月想了一会儿,轻叹道:“也罢,既然你如此抗拒,就再缓一阵子吧,希望下次本宫再与你提起之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退下吧。” 乔雁儿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谢恩,在她走后不久,江丰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打听清楚了,乔雁儿去西夹墙是为了找张泉。” 瑕月诧异地道:“她认识张泉?” “奴才不清楚,只知她与张泉说了许久的话。”如此说着,江丰抬头道:“另外她去乾清宫见的人也打听出来了,叫叶方,入宫已经有数年。” “张泉……叶方……”瑕月徐徐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指甲叩在茶盅盖子上,发出叮当的轻响,“这二人不可能与乔雁儿有交集,她为何要去见他们?” 乔雁儿虽入了宫,但瑕月对她身份始终存有几分疑心,所以命宫人暗中监视,起初那些日子倒还太平,可这两天,她先是两次去了乾清宫,之后又去东西夹墙,连自己的差事也不管了。 这样的反常,令她心生警惕,故命齐宽将她召来试探,结果仍与以前一样,不论她如何劝说,乔雁儿都一口咬死,不愿嫁人,又或者说……她是不愿离开紫禁城,可是她留在此处,又能有何好处?这个问题,她始终想不明白。 “主子,可要传叶方过来问话?”面对齐宽的询问,瑕月摇头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让人悄悄盯着就是了。” 锦屏小声道:“其实主子若怕乔雁儿留在宫里是个祸害,大可直接下旨赐婚,谅她也不敢抗旨。” 不等瑕月言语,江丰已是道:“主子,奴才倒是觉得,如果乔雁儿真心存不轨,突然下旨赐婚,怕是会激化事情,以致不可收拾,依奴才愚见,应该等查明乔雁儿用意,再行处置。” 江丰跟在瑕月身边的日子虽然不如齐宽他们久,但他心思沉稳,行事仔细,所以颇得瑕月看重,许他在内殿侍候。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不能再这么无休止的等下去了。”瑕月思忖片刻,道:“五日,若五日之后,还查不出乔雁儿在搞什么鬼,本宫就下旨赐婚。” 第一千两百七十六章 傅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道:“既是这样,奴才继续派人盯着乔雁儿。” 他话音未落,江丰便道:“主子,齐管事要盯着叶方与张泉,再盯着乔雁儿那边怕是难以周全,不如让奴才去吧。” 瑕月想一想道:“也好,你小心着些,莫要被乔雁儿发现了。” 且说乔雁儿那边,出了坤宁宫后,立刻赶去了内务府,瑕月突然赐婚之事,令她心中大生警惕,虽说这次被她推却,但她看得出,瑕月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提此事,到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推却了,所以她一定要尽快行事。 张泉说过,傅泰是他在内务府的心腹,若要翻查他的案子,傅泰应该能帮得上一些忙,在问了几个人后,她找到了傅泰,后者看起来有些疲惫,望着站在眼前的乔雁儿,疑惑地道:“你是什么人?” “是张公公让我来找你的。”此话一出,傅泰脸色倏然为之一变,四下看了一眼,将乔雁儿拉到僻静之处,低声道:“你说的是张泉张总管?” 乔雁儿颔首道:“不错,张公公说他是被周总管冤枉的,希望我们可以替他查出真相,让他重回内务府。”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傅泰疑惑地打量着她道:“你是什么人,与张公公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 “我叫乔雁儿,至于别的……等张公公回来,你自己问他吧。”说罢,乔雁儿话锋一转,道:“你这几日可有找到周总管他们害人的证据?” 傅泰苦笑道:“周总管行事一向小心,连张总管都着了他的当,我又哪里能找到,想要替张总管洗清冤屈,实在是难啊。”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这般说了一句,乔雁儿又道:“你再仔细想想,就算是一点点小事也好。” 傅泰犹豫片刻,道:“其实在张总管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曾看到一个黑影出入库房,在他出来之时,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虽然瞧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很像是郑九。” 一听这话,乔雁儿顿时急声道:“你既然看到了,当时为何不说出来,眼睁睁看着他们冤枉张总管。” 傅泰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莫说我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算看到了又如何,莫要忘了周总管身后的人是谁。” 乔雁儿咬牙道:“我自然记得,但就算是皇后,她也不能一手遮天!” “事实上,她就是一手遮天,除非皇上肯做主,又或者能够找到如山铁证,否则张总管的冤屈,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证据……证据……”乔雁儿喃喃重复了几遍,忽然轻声道:“就算真找不到证据也没关系,咱们大可以自己想办法。” 傅泰听出了她言下之意,眼皮狠狠一跳,骇然道:“你……你是说伪造证据?这怎么行,万一被人发现,咱们会没命的。” 乔雁儿冷声道:“为什么不行,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活人还斗不过区区死证吗?” 傅泰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居然如此大胆,勉强定了心神后,道:“话是这么说,但真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要我说,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乔雁儿怎会看不出他的退缩之意,微眯了眼眸道:“你不打算替张总管翻案了?” 傅泰有些激动地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无能为力,难道你以为凭咱们二人之力,能与皇后娘娘抗衡吗?” “世事无绝对,皇后……”乔雁儿凉凉一笑道:“听说她初嫁入潜邸之时,可是受尽了皇上的冷落,结果如何,还不是成了这大清帝国的皇后?”这些事,是她年幼时,无意中听阿玛说起的,不过叙明当时只是与其夫人随口一提,所以说的并不详细。 “可是……”傅泰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乔雁儿打断,“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安然无事了吗?你以前与张公公走的这么近,周总管怎会放过你,只怕不知什么时候,你就会与张公公一样,被安上一条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赶去净军或者辛者库,又或者……直接连性命也没有了。” 傅泰被她说得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不要胡说。” 乔雁儿冷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还有,你知道周总管为什么要栽赃陷害张公公吗?” “他们二人一向面和心不和,谁都见不得对方好,周总管这么做,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只看到他们的积怨,却没有瞧见隐藏在背后的动机。”说着,乔雁儿附在傅泰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后者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说真的吗,永寿宫的事……真是周总管所为?” 乔雁儿捋着耳边的碎发,凉声道:“我已经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自己慢慢选择吧。” 傅泰努力消化着乔雁儿带给他的震惊,许久,咬牙道:“那三块蜀锦是从张总管房里搜出来的,想要脱罪很难。” 乔雁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道:“很难,就表示还有机会不是吗?你说你曾看到郑九从库房中偷蜀锦出来,那么,十之八九,他偷了蜀锦之后,就悄悄放到张公公的房里了。” 傅泰有些懊恼地道:“都怪我当时没留心,要不然张总管也不会着他的当了,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我肯去皇上面前为张总管喊冤,皇上也不会相信。” 乔雁儿一边思索一边道:“这样自是没用,但如果是张公公发现周总管谋害魏答应的事情,从而被他陷害呢?” 傅泰当即道:“那总管不止冤屈可伸,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坐上总管之位,但……咱们并无证据证明永寿宫之事是他们所为,想要他们自己承认,更是不可能的事。” 乔雁儿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法子,恰好有人过来,她低声道:“你我都先各自想想法子,明儿个我再来找你。” 第一千两百七十七章 神秘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离开内务府后,她看了一眼霞光漫天的天空,往乾清宫行去,很快,笼罩在夕阳霞光下的乾清宫出现在视线中。 与此同时,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乔雁儿并未在意,直至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若不想被皇后发现你在做的事情,就不要再往前。” 乔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看去,待得看清身后的人时,先是一惊,旋即惊呼道:“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我知你去乾清宫是为了找叶方,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随我走吧。”说完这句话,他脚步一转,往旁边行去,乔雁儿在犹豫了一下后,跺脚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直走到无人之处,那人方才停下了脚步,乔雁儿走到他面前,警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找叶方?”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不止知道你去找叶方,还知道你找过张泉与傅泰,乔雁儿,你自诩行事仔细小心,殊不知,早在我……还有皇后的眼中。” 乔雁儿想起他最初与自己说的那句话,戒备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那人笑一笑道:“我自然是来帮你的,刚才要不是我阻止,你已经落了皇后的圈套而不知。”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不等乔雁儿问下去,那人已是道:“就像我不问你的事情一样,你也不要多问;总之,皇后已经知道你与叶方及张泉的接触,分别派了人盯梢。” 乔雁儿骇然失色,旋即咬牙道:“这么说来,皇后一直派人盯着我?” “乔姑娘聪慧。”顿一顿,那人又道:“不妨再告诉乔姑娘一件事,你只剩下五天了。” “五天?为什么?”面对乔雁儿的询问,那人笑而不语,望着他的笑容,乔雁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难看地道:“是不是五天后,皇后便要再提赐婚之事?” 那人摇着手指道:“不,是直接下旨赐婚,皇后对你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若非为了查明你暗中进行之事,她连这五天都不会给你。” 乔雁儿紧攥着双手,咬牙道:“我不会离开紫禁城的,她休想如愿。” 那人似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笑道:“我已经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乔姑娘了,乔姑娘呢,可肯相告?” 乔雁儿心念电转,在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她抬眼道:“我要揭穿皇后指使内务府总管周全加害魏答应的阴谋。” “魏答应?”那人眉宇间掠过一丝訝色,不过并未多问,转而道:“叶方呢,他能帮你什么?” 既然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乔雁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如实道:“他认识给魏答应送膳的小太监,可以帮我传递消息。” “原来如此,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已经与魏答应通过消息了。”那人想了一会儿,道:“让别人替你送信给叶方吧,否则一旦引起皇后派去之人的注意,叶方想再行事就难了;而且……皇后有可能会提前行事,到时候,你恐怕连五天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在乔雁儿沉沉答应后,那人悄然离去,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乔雁儿听了他的话,没有去乾清宫,而是回到住处,寻出前些日子绣了一半的荷包,连夜将其绣完后,将纸条小心翼翼地缝在荷包内,然后将荷包交给平日里要好的冬秀,请她代自己转交给叶方。 冬秀好笑地道:“你这妮子,无缘无故怎么想到送人荷包了,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叶方的,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乔雁儿早就已经想好了借口,道:“前几天不是下雨吗,我不小心滑倒,幸好他经过,扶了我一把。” 冬秀不疑有它,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这妮子春心动了呢!” 乔雁儿脸庞微红,道:“姐姐莫要胡说,哪有这样的事。” “没有自是最好。”冬秀叹了口气道:“叶方也好,宫里其他公公也好,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就算品性再好,也不是良配;除非是没机会出宫,否则我劝你还是等出宫后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为好。” “我知道,姐姐你放心吧。”乔雁儿心中冷笑,太监?她连王候将相都不愿嫁,又怎会看上区区一个太监;她活在这世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 冬秀点点头,拿了荷包出门,第二日,乔雁儿去内库的时候,看到叶方迎面走来,在两人擦身而过之时,叶方悄悄碰了一下乔雁儿的手,下一刻,一团东西出现在乔雁儿掌中,后者若无其事地握着,一直等到了内库,没有其他人之时,方才摊开手掌,果如她猜想的那样,是一个纸团,但展开纸团之后,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与指甲盖一样大的纸包,里面裹着一些散发着香气的粉末,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乔雁儿压下心中的好奇,看向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字条,待得看完之后,她脸上出现掩饰不住的笑意,好,真是好,这一次,她看那个周全还怎么逃?! 在将纸条烧掉后,她将那个纸包贴身收好,去内务府见了傅泰,后者听完她的叙说后,迟疑地道:“真要这么做吗?” “他能够栽赃嫁祸,咱们为何不可?再者,严格说来,我们并没有嫁祸,不过是让他们露出马脚罢了。”这般说着,乔雁儿将纸包递了过来,道:“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若是错过,我倒也罢了,你却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到底是要搏一搏,还是就此等死,你自己考虑清楚。” 傅泰直勾勾盯着乔雁儿手中的纸包,许久,他终是咬牙接过,“好,那就搏一搏,希望不会失败。” 乔雁儿满意地笑道:“放心,有这样东西在,一定可以成功。” 在傅泰将纸包仔细收好后,她又道:“对了,魏答应让我们查查为何那段时间,乌鸦会成群聚集在永寿宫附近,她说这可能也是一个契机。” 第一千两百七十八章 怪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傅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是因为铃兰香。” “铃兰香可令乌鸦发狂,但你莫要忘了,在乌鸦发狂之前,原本只偶尔栖息一两只乌鸦的永寿宫变成了如冷宫、奉先殿一样的地方,聚着数十只乌鸦,你觉得正常吗?” 被她这么一说,傅泰亦觉得有些不对劲来,摩挲着下巴试探道:“魏答应怀疑这些乌鸦是有人故意引过去的?” 乔雁儿微微一笑道:“不错,只要咱们查出是谁故意引这些乌鸦去的,周总管就算咬死不认也没用了。” 傅泰想了一会儿道:“我倒是认识喂鸦的人,行了,我寻机会去试试他。” 之后两日,宫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坤宁宫中,瑕月蹙眉道:“你说叶方接触过负责送膳去永寿宫的太监?” “是,奴才查过,他们二人以前就认识,要说偶尔往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奴才发现一件事,叶方竟然在跟踪送膳的太监,在其入了永寿宫后,就躲在一边,然后等他出来时,再假装不经意的遇上。” “如此鬼祟,必定有问题,难不成……”锦屏试探道:“他们是在暗中传递消息?” 齐宽摇头道:“可是我查过这个叶方的来历,他与魏答应,并无往来,甚至不相识,他们之间能传递什么消息?” 锦屏点头道:“这倒也是,宫中行事,不是情谊就是利益,魏答应与叶方既无情谊就只有利益了,可以魏答应现在的形势,她根本不可能给叶方什么利益。” “或许……许他利益的,并不是魏静萱。”瑕月徐徐说了一句,将目光转向一直不曾说话的江丰,“乔雁儿那边有什么动静?” 江丰垂目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这段日子一直暗中跟踪乔雁儿,除了曾与叶方偶然相遇之外,就再无异常。” “再无异常?”瑕月诧异地道:“你是说,这几日,她没有再去见过叶方或张泉?” “是。”江丰肯定地道:“奴才也觉得奇怪,但确实没有。” 齐宽亦在一旁道:“启禀主子,奴才派去监视叶方与张泉的人,也都说没有见乔雁儿去找过他们。 瑕月抚着袖间细密繁复的缠枝花纹,徐声道:“她既会去与这两人,必是有什么目的,怎会连着几天都没有动静。” 江丰眸光微闪,试探道:“主子,会不会是乔雁儿发现咱们暗中跟踪之事,所以不敢再有所动作。” 正在这个时候,胡氏走了进来,后者笑吟吟地道:“臣妾前几日听娘娘说夜间偶尔会做恶梦,所以炖了银耳莲子百合羹,既可养阴润肺,亦可清心安神,娘娘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贵妃有心了。”瑕月接过胡氏亲手所盛的莲子羹,抿了一口,颔首道:“甜淡适宜,很是不错。” 胡氏在椅中坐下后,试探地道:“娘娘,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在将乔雁儿的事说了一遍后,瑕月道:“此女先后接触了叶方与张泉,偏偏这会儿又没了动静,实在让人费解。” 胡氏想了一会儿道:“其实娘娘无谓费心去想乔雁儿的意图,直接将她指婚嫁人就是了。” 江丰在一旁道:“启禀贵妃娘娘,主子也曾想过此事,但怕下旨赐婚,会激化事情,出现不可控制之事,所以给了奴才们五日时间,让奴才们设法查出乔雁儿的底细,可惜……奴才无能,至今也没查出什么。” 胡氏轻笑道:“不过是一个气候未成的宫女罢了,谅她也搅不出什么大风浪来,若娘娘真有所担心,可以在下旨赐婚之后,立刻送她出宫。” 江丰眸光微闪,道:“可探不明乔雁儿的目的,此人始终是个祸患。” 胡氏不屑地道:“让她继续留在皇后娘娘身边,才是真的祸患。” 江丰朝蹙眉不语的瑕月道:“主子,如今离五日之限还有两天,您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一定可以查出乔雁儿的底细。” 瑕月搁下手里的珐琅彩瓷碗,凉声道:“颖贵妃说得不错,让她继续留在本宫身边才是真正的祸患,从一开始,本宫就不该定下这个五日之限。” “可是……”江丰待要再言,瑕月已是抬手道:“你不必再说了,本宫心意已定。”说着,她对胡氏道:“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寻合适的人选?” 胡氏思索片刻,对李四道:“本宫记得你有一个弟弟,比你小了几岁,还未娶亲是吗?” “是,奴才弟弟之前一直寒窗苦读,想要考取名功,所以一直没有娶亲,前年科举考中了举人,如今蒙主子恩典,在吏部补了个八品的缺。” 胡氏点点头,对瑕月道:“娘娘,您意下如何?” “好,就李四的兄弟。”如此说着,瑕月对锦屏道:“去取本宫的玺印与文房四宝。” 锦屏应了一声,正欲下去,有宫人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主子,内务府出现突现了一桩怪事。” 瑕月娥眉微挑,道:“哦,什么怪事?” “回主子的话,一个时辰前,内务府的傅泰去御花园的时候,突然被一群蛇虫蚂蚁攻击,咬得满身是伤,怎么都甩不住,直至跳进临渊池中,方才算是脱身。” 胡氏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可知他为何会遭来蛇蚁?” “奴才不清楚,当时还有一名宫人与傅泰在一起,但不知为何,那些虫蛇只盯准了傅泰一人咬,甚至还有一只乌鸦飞来啄傅泰,旁边的人安然无恙;另外据那名宫人所言,他曾在傅泰身上闻到过一阵奇异的香气。” 听到这里,瑕月与胡氏脸色皆是为之一变,香气……虫蚁……乌鸦……难道是铃兰香? 但这不可能,所有铃兰香皆被周全交给郑九扔进永寿宫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但若不是铃兰香,又会是什么? 瑕月肃声道:“傅泰现在在何处?”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突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人依言道:“傅泰从临渊池上来没多久,就被五公公带走,这会儿应该是在养心殿。” 在瑕月命宫人继续去打听后,胡氏疑声道:“娘娘,难道真是铃兰香?” 瑕月沉声道:“本宫不敢肯定,但除了铃兰香之外,本宫想不出是何原因,令他突受虫蛇攻击,但是……傅泰他怎么会有铃兰香?” 胡氏摇头道:“是啊,明明所有在永寿宫找到的铃兰香都已经呈到了皇上手中,他一个内务府的管事,怎么想也不该有。” “叶方……张泉……傅泰……”瑕月徐徐念了一遍这三人的名字,直觉这三人有什么联系,抬眼看向江丰,“乔雁儿可曾去找过傅泰?” 江丰摇头道:“若她去找傅泰,奴才一定会知道,但确实没有,不过奴才倒是知道这个傅泰,是张泉的心腹,他能够坐上管事之位,也是因为张泉的提拔。” “这么说来,乔雁儿并不是这三人之间的联系了,可若不是她,会是谁呢?”这个疑惑索绕在瑕月心中,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之前遣去的宫人神色匆忙地进来道:“启禀主子,皇上派五公公去搜周总管的屋子。” “什么?”瑕月倏然起身,盯着他道:“皇上为何要搜查周全的住处?” 宫人摇头道:“奴才不清楚,这会儿周总管已经被带去了养心殿。” 胡氏神色凝重地道:“娘娘,事情越发不对了,咱们要不要去养心殿看看?” 瑕月心中正有此念,当即与她一起赶往养心殿,守在殿外的小五瞧见二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瑕月看了他半晌,道:“本宫知道周全被带来了养心殿,究竟出了什么事?” “奴才不……”不等小五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本宫知道是你去搜得周全住处,你必然知道出了什么事。”见小五不语,她又道:“你虽是皇上的奴才,但本宫一向待你不薄,是否当真连这点事也不能告诉本宫。” 小五沉默片刻后,低低道:“娘娘想必知道了傅泰遭虫蛇攻击之事,其实不止这些,连蝴蝶、飞蛾都发疯一样的攻击傅泰,就像……” 瑕月瞳孔微缩,冷声道:“就像长乐当时一样是吗?”待小五点头后,她寒声道:“这么说来,果然是铃兰香?” “是,皇上知晓此事后,命奴才将傅泰及同行之人带至养心殿,从当时的情况以及他们描述的香气来看,皇上已经怀疑是铃兰香。” 胡氏不解地道:“就算真是铃兰香,与周全有何关系?” 小五叹了口气道:“皇上问傅泰是从何处沾染的铃兰香,傅泰说他今早些时候曾去找周总管,但周总管并不在屋中,在离开的时候,他不小心碰掉了摆在桌上的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掉出一个隐隐散发着兰香的纸包,他觉得这个香气很好闻,就悄悄弄了一些在随身所带的香囊里,结果就出事了。皇上怀疑那就是铃兰香,所以派奴才去搜查,结果……真的在周总管屋中找到铃兰香。” 胡氏冷声道:“这不可能,周全不可能会有铃兰香。” “奴才也不相信,但这香……确实是从周总管屋中搜出来的,皇上疑心永寿宫之中,是周总管所为,这会儿正审问着呢。” 瑕月沉声道:“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宫与颖贵妃求见。” “嗻!”小五依言入内,过了一会儿,出来道:“皇上请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进去。” 待得进入大殿之后,瑕月一眼看到周全与傅泰跪在地上,前者脸色苍白如雪,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人抽尽了一般。 瑕月屈膝道:“皇上,臣妾听闻在周总管屋中搜出铃兰香,此事当真吗?” 弘历迎着她的目光道:“不错,太医已经检查过,从周全屋中搜出来的,确确实实就是造成永寿宫大乱的铃兰香。” “您怀疑永寿宫之事,是周全所为?”不等弘历开口,她已是道:“不会的,周全为人敦厚,万不会做这样的事。” “朕也希望不是他,但周全始终解释不出铃兰香的来历。”弘历话音刚落,周全便急急道:“这铃兰香真不是奴才的,奴才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定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奴才,请皇上明查。” “皇上,周全在内务府多年,一向勤勉有加,臣妾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再者,他与魏答应素无恩怨,根本没理由那么做。依臣妾看,分明是这傅泰故施诡计,意图加害周总管。” “奴才没有。”傅泰急急道:“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再说,奴才根本不知道什么铃兰香,如何能够陷害周总管,倒是……倒是……” “是什么,说!”面对弘历的喝斥,傅泰脖子缩了一下,咬牙道:“回皇上的话,在永寿宫出事之前,奴才曾几次看到周总管与郑九、小成子二人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说话,像是在商议什么事,张总管……不是,是张公公得知此事后,就让奴才留意着周总管,结果没过两日,张公公就因私盗蜀锦一事被贬为净军,而在此之前,奴才曾看到郑九在夜间进入库房,当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些东西,虽然当时天色很暗,看不太清,但应该是几匹锦缎。” 胡氏柳眉倒竖,喝斥道:“大胆奴才,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你可知罪?!” 傅泰激动地道:“奴才没有撒谎,字字皆是奴才亲眼所见,亲身所历。” 胡氏待要再言,瑕月已是拦住她,凉声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早些告诉皇上?” 傅泰低头道:“奴才只是内务府小小一个管事,又一向与张公公走得近,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以为奴才为了帮张公公洗脱罪名,所以才故意编造这样一番话。自从张公公出事后,奴才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现在若是再不说,以后只怕都没有机会了。”停顿片刻,他又道:“不过奴才总以为,周总管这么做,是因为之前与张公公的过节,万万没想到,原来真正的起因是永寿宫,周总管怕会被张公公查出永寿宫的事,所以先下手为强,指使郑九盗出蜀锦,栽赃给张公公。”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稍微晚点,正在努力赶文中。 第一千两百八十章 御前辩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全心中大惊,他没想到郑九出入库房的时候,竟然会被傅泰看到,连忙道:“皇上,奴才冤枉,若永寿宫一事真是奴才所为,奴才早就将剩下的铃兰香销毁了,怎么还会让傅泰发现;至于他说奴才指使郑九私盗蜀锦嫁祸张泉,更是莫须有之事,奴才深受皇恩,万万不敢做出这种有负皇恩之事。” 弘历眸光闪烁,铃兰香确实是从周全屋中搜出来的,若说傅泰嫁祸,以他的身份,铃兰香又是从何处得来? 但若真是周全所为,那么,他的动机…… 弘历不着痕迹地看了瑕月一眼,道:“傅泰,你口口声声说周全谋害魏答应,嫁祸张泉,除了铃兰香之外,可还有其他证据?” “奴才没有。”傅泰摇头之余,又急急道:“不过,只要皇上严刑拷打周总管还有郑九与小成子,一定可以逼他们供出实话。” 胡氏冷笑道:“说你大胆真是一点都没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再说了,就算真要严刑拷打,也必是先拷打你这个没一句实话的狗奴才!”说着,她对弘历道:“皇上,此人必是想为张泉脱罪,所以弄出这些事来,您可千万别着了他的当。” 弘历没说什么,只看向瑕月道:“皇后怎么看这件事?” 瑕月垂目道:“启禀皇上,周全是臣妾从冷宫中带出来的,他的品性没有人比臣妾更清楚,臣妾相信他并非傅泰口中那样的人,也请皇上相信。” 胡氏在一旁道:“皇上,铃兰香虽然难得,但并非完全不可求之物,傅泰未必没机会得到。” 傅泰慌声道:“真的不是奴才,这一个月来,奴才未曾踏出宫门一步,怎可能弄得到铃兰香,倒是郑九曾在永寿宫出事前几天出过宫。” 胡氏面色微变,但很快便道:“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动手。” 傅泰愣了一下,旋即急急喊道:“奴才真的没有做事,更没有同党。” 胡氏冷冷一笑道:“本宫可什么都没说,你这么紧张,看来还真有同党。” 傅泰没想到她不动声色间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用力磕头道:“皇上,奴才可以对天起誓,若有一句虚言,奴才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弘历目光在瑕月脸上扫过,最终停在周全脸上,缓缓道:“正如皇后所言,周全自入内务府当差以来,勤勉有加,不曾做过有负皇恩之事,朕相信这一次事,是被小人所害。”说着,他看向浑身发抖的傅泰,冷声道:“你可知罪?” 他对瑕月与周全是有所怀疑的,然几经犹豫,他终归还是选择了相信瑕月,他曾说过,就算做不到如皇阿玛那样一世不疑,他也一定会尽量相信瑕月,相信这个伴在身边二十余年的女子。 在弘历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瑕月眸中掠过一丝感激与歉疚,她怎会察觉不到弘历心中的挣扎,毕竟铃兰香是在周全屋中搜出来的,更不要说她与魏氏之间曾有不少过节。 傅泰带着哭腔膝行爬到台阶前,磕头道:“皇上,奴才真的没有骗您,该认罪的是周全,他先是加害魏答应,之后又害了张公公,此人罪该万死!”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冷声道:“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面对他的话,傅泰不停地否认辩解,弘历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将他押去慎刑司,告诉德海,只要不死,由着他用刑!” 傅泰骇声道:“不要!皇上不要,奴才冤枉,奴才没有撒谎!” 不论他怎么呼叫喊冤,弘历都没有再理会的意思,在将要被宫人拖出去之时,傅泰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喊叫道:“皇上,奴才可以证明周全与郑九加害魏答应之事,奴才有证据!” 弘历只当这是他的垂死挣扎,不耐烦地道:“拉下去!” 傅泰紧紧抓着门框,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急声道:“皇上您想想,永寿宫一向甚少神鸦栖息,可偏偏在出事的前些日子,栖息在那里的神鸦越来越多,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将神鸦引到永寿宫去,好方便他们进行下一步!” 胡氏与瑕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多了一丝焦灼,她冷声道:“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赶紧将他拉下去,免得他在这里污了圣听。” “慢着!”弘历的声音令胡氏心中一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皇上,这个奴才满口谎言主,实在听不得。” “朕自有分寸。”这般说着,弘历示意宫人放开傅泰,道:“你说是有人故意将神鸦引去永寿宫,是谁?” 傅泰咽了口唾沫,道:“奴才不知道,但负责喂养神鸦的人应该会知道一二。” “传!”弘历这个字犹如一记闷雷打在周全胸口,令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这个傅泰何时变得如此刁钻,竟然连永寿宫突然聚多了乌鸦的事情也想到了,还怂恿弘历传召喂养乌鸦的人;希望郑九叮嘱过那个喂鸦人不要乱说话,否则真是麻烦了。 在这样的忐忑中,四喜带了喂鸦的太监进来,后者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你负责喂养宫中的神鸦,对它们最是了解,朕问你,为何那些神鸦会突然聚集在永寿宫附近?” 小太监颤声道:“奴才……不清楚,想来是它们觉得永寿宫比较清净,所以聚集了过去。” “不可能。”傅泰反驳道:“这么多年来,冷宫与奉先殿一直是神鸦聚集最多的地方,从未变过,突然聚于永寿宫,必有原因,快说!” 小太监被他喝得一阵哆嗦,低了头不敢说话,弘历冷声道:“你若实言,朕必不责你,否则……就自行去慎刑司领罚!” “皇上饶命!”小太监紧张地磕头,在偷偷看了一眼神色肃冷的弘历后,颤声道:“其实……其实是奴才将神鸦引去永寿宫的。” 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目击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戾气,冷声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是……”小太监紧张地抠着细密的砖缝,冷汗自额间滴落,发出“嘀嗒”的一声轻响,小太监咬牙道:“回皇上的话,是……郑九郑公公让奴才这么做的。” 周全脸色悚变,他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他努力抑制心中的慌张,指着那小太监道:“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郑九怎会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胡说!”小太监急急否认,“当时郑公公与我说这些年宫中神鸦越来越多,得多寻个地方让它们栖息,后来郑公公说永寿宫那个清静,很是适合,所以我就听了他的话,将神鸦一点点引到永寿宫去,哪知……后面出了那样的事。” 周全冷声道:“不可能,我从未听郑九说过此事,你分明就是与傅泰合谋,冤枉郑九,说,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没有!没有!”小太监慌忙摆手,之后又朝弘历磕头道:“皇上,奴才没有冤枉郑九,真是他让奴才这么做的,要是奴才有一句谎言,就让奴才烂了舌根子,以后都说不了话。” 胡氏见弘历脸色阴晴不定,唯恐他信了那小太监之言,冷声道:“你这狗奴才倒是能言善辩得很,但郑九与你是何关系,他让你将神鸦引到永寿宫去,你就当真这么听他的话引过去吗?真是可笑!” 小太监急得快哭了,道:“回娘娘的话,真是郑九让奴才做的,奴才当时觉着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就同意了,哪知道后面会闹出这样的事来,要是早知道,就算打死奴才,也绝不敢引一只神鸦过去。” 胡氏待要开口,弘历已是道:“你说此事是郑九所为,除你之外,还有谁人知晓?” 小太监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当时他是单独与奴才说的,所以无人知晓。” 弘历语气阴冷地道:“这么说来,就是没人可以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了?” “奴才……”小太监听出他话中的杀意,紧紧咬着唇,冷汗不停从额间滴落,过了一会儿,他急切地道:“虽然没人听到郑九的话,但那段日子,他曾有几次与奴才一起去喂神鸦,还有,永寿宫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突然说帮奴才去喂神鸦,这些事情,应该会有人看到,皇上大可派人去问。” 弘历盯了他半晌,将目光转向四喜,冷冷吐出一个字来,“查!” 看到四喜出去,胡氏担忧地看向瑕月,万一真让四喜找到证人,不说郑九与周全麻烦,就连瑕月也会被牵连入内,毕竟他们二人都是瑕月提拔起来的,几可说是亲信,这可如何是好?若她在外头,还能帮着运筹一二,可现在……弘历根本不会让她离开养心殿。唉,可如何是好? 瑕月虽然也有所忐忑,但较胡氏好一些,郑九行事素来小心,应该会记得避人耳目,再说,就算真被人瞧见了,宫中上千个宫人,四喜还能一个个问过去不成。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气氛沉重的大殿响起“吱呀”的开门声,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望了过来,只见四喜带着一个低垂了头的宫女进来。 这一幕,令瑕月等人心情倏沉,宫女……难道四喜找到了目击者,若是这样……这一次,就连瑕月也觉得浑身发凉。 在走到殿中后,四喜躬身道:“启禀皇上,奴才……”他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带着一丝无奈道:“奴才找到了目睹郑九喂神鸦的人。” 随着他这话,身后的宫女跪下道:“奴婢乔雁儿,叩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弘历眸光一动,带着几分惊讶道:“是你?” 不止是他,瑕月与胡氏眼中亦掠过浓浓的讶色,皆想不到四喜带来的人会是乔雁儿。 乔雁儿怯怯地抬眼道:“正是奴婢。” 弘历拧眉道:“将你看到过的事情,如实说来。” “是。”乔雁儿应了一声,低头道:“那是好些天前的事了,奴婢检查内库之时,发现找不到名册中记载的犀牛角梳,奴婢当时慌的不得了,想着会不会是之前来取东西的人误拿了,便紧赶着去问,在经过永寿宫时,奴婢看到郑公公正拿着食物在喂神鸦,那些神鸦似有灵性一般,都围在他的身边,奴婢当时觉得有趣,还多看了一会儿;后来奴婢过去没有找到人,便又回库房检查了一遍,发现犀牛角梳并未不见,是奴婢自己粗心,一时看漏了。” 胡氏冷声道:“你入宫不足一个月,又一直在内库做事,怎么能够一眼就认出郑九,会否是你认错了。” 乔雁儿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虽然入宫不久,但已经认识很多人了,不止郑公公,周总管、林管事还有娘娘您身边的李公公、秋菊姑姑,奴婢都认识,奴婢可以肯定,绝对没有认错人,就是郑公公。”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还记得是哪一日吗?” 乔雁儿依言回答后,又道:“奴婢想起来了,就是在此事后的第二天,永寿宫突然出事,死了许多神鸦,奴婢这会儿想起来,心里还觉得难过,它们明明那么有灵性,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还一下子死了那么许多,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皇上……”胡氏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弘历打断,“立刻传郑九与小成子!” 在四喜准备下去传旨时,弘历忽地又道:“传来之后,带去左右偏殿,朕会分别讯问。” 待四喜离去后,瑕月忽地道:“皇上,您认为永寿宫之事,真是周全与郑九他们所为吗?” 弘历盯了她片刻,移开目光道:“在查清楚整件事之前,朕不会妄下结论,但……如今周全他们,确实最为可疑。” “就因为这个乔雁儿的话?”瑕月带了一丝冷笑道:“但皇上又怎知,乔雁儿说的是实话,不是蓄意陷害呢?”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 爱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乔雁儿闻言,急忙道:“没有,奴婢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至于陷害……奴婢入宫不过一月,与他们只称得上相识,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害他们?” 瑕月垂目道:“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当真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吗?” 乔雁儿跪着的身子轻轻一缩,有些害怕地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上前一步道:“皇上,乔雁儿曾说过,她出身贫苦,每天要做许多事情,但臣妾发现她双手柔滑,没有一点茧子,倒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事实上,她来了臣妾身边后,动作青涩,实在不像做惯了事的人。还有,她自从遇见皇上与臣妾后,就一直坚持跟在皇上与臣妾身边,从江南一直跟到紫禁城;当中,臣妾曾几次欲为她做主赐婚,其中不乏好人家,但她都不肯答应,宁愿做一个宫女,皇上,您不觉得奇怪吗?” 乔雁儿脸色微变,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伪装的这样好,瑕月却仍是对她有所疑心,原来是在这件事上露出了破绽。 想到此处,她连忙道:“皇上与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万万不敢以虚言相欺,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双手会没有茧子……”顿一顿,她道:“是了,以前在家时,每次淘过米,母亲都会让奴婢在淘米水中浸一会儿,奴婢记得母亲的手也很细嫩,别人见了,都很羡慕。至于不愿嫁人之事,奴婢已经说过了,奴婢很怕再遇到像上次一样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得倒是真好听。”胡氏冷然道:“御膳房中天天淘米洗菜之人,怎么不见双手细嫩如你?至于嫁人一事,更是可笑,有皇后娘娘为你做主,哪个敢欺辱你,薄待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吗?依本宫看,你根本就是心怀不善,说!留在宫中到底有何目的?” 乔雁儿似乎急的汗都出来了,急切地摆手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报恩都来不及,又怎会心怀不善。” 胡氏嗤笑道:“这世上,多得是以怨报德之人,谁能证明你乔雁儿不是?” 乔雁儿哭泣道:“奴婢真的不是,到底要奴婢怎么说,娘娘您才肯相信。” 胡氏轻哼一声,朝弘历屈膝道:“皇上,臣妾觉得这个乔雁儿疑点颇多,且始终不肯说出留在宫中的目的,她的证言不足为信。” “是真是假,朕自会分辩。”弘历脸色木然,令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到他们的话,乔雁儿有些激动地道:“皇上,奴婢虽出身卑微,却也知道待人以诚之理,从不敢欺人,更不要说是欺骗自己的恩人,奴婢可以对天起誓,若有不实,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瑕月凝声道:“区区一句空口誓言,岂能证明你所言为实,若你真想让本宫相信,就该说出你执意留在宫中的目的,莫要再说害怕嫁人之类的话,本宫不相信。” 乔雁儿面色苍白如纸,贝齿紧紧咬着同样苍白的唇,许久,她道:“是不是奴婢说出留在宫中的目的,娘娘就相信奴婢的话。” 事关周全等人性命,瑕月岂会轻易应下,只漠然道:“说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乔雁儿深吸一口气,抬头道:“不错,奴婢留在宫中确实有目的,但并不像皇后娘娘想的那样不堪,奴婢只是……只是希望可以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低声道:“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奴婢就一直颠沛流离,没有一个安身之处,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结果却是那样的不堪。” 她怆然笑道:“在奴婢最狼狈无助之时,是皇上救了奴婢,甚至为了奴婢,不惜以帝王之尊屈身大牢,除了父母,再没有人对奴婢这么好过。” 胡氏脸色难看地道:“你喜欢皇上?乔雁儿,看来你比本宫想象得更加胆大。” 乔雁儿脸颊微微一红,却没有避开目光,轻声道:“奴婢知道自己身份,更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一片深情,所以从不敢存有妄想,只希望能够默默侍候皇上,偶尔……能够看到皇上,这样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胡氏厉斥道:“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贱婢,皇上是何等身份,岂容你妄想!” 乔雁儿委屈地道:“这件事,奴婢从不敢与人说起,这一次,若非娘娘一再逼问,还说奴婢用心不善,奴婢是万万不敢说的。” 瑕月缓步走到她面前,冷眸道:“抬起头看着本宫。” 乔雁儿不知她是何用意,依言抬头迎向瑕月的目光,后者的目光冷厉如箭,令她有一种转身逃离的冲动,但她清楚,要定周全与郑九的罪,就一定要让弘历相信自己的话,所以她不仅不能逃,还要让所有人相信她对弘历确实“心存爱慕”。 对视良久,瑕月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在撒谎!” 乔雁儿按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之色,悲声道:“为什么不论奴婢说什么,娘娘都不肯相信,就因为奴婢的双手吗?若真如娘娘所言,从开始奴婢就是有意接近您与皇上,那岂非连杭州府的事也是奴婢一手策划;敢问娘娘,奴婢如何事先知道您与皇上的身份,又如何得知您二位会去西湖?”不等瑕月言语,她又道:“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奴婢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将万花楼甚至是杭州府官员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瑕月被问得一怔,不过很快便道:“那次相遇或许是意外,但从那以后,你便有意跟在皇上身边,甚至为此编出那么大一个谎言来欺瞒。” “谎言?!”乔雁儿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奴婢的真心,在娘娘看来就是一个谎言吗?呵呵,也是,娘娘一直觉得奴婢心怀不善,自然听什么都像假的了,但奴婢可以当着任何人的面说,奴婢没有撒谎!”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 认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眸中掠过一丝忌惮,乔雁儿的棘手已是超过了她的预期,这个女子……实在有些不好对付;可惜她知晓的太晚,否则早些劝瑕月将她送出宫去嫁人,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正在这个时候,四喜走了进来,恭声道:“启禀皇上,郑九与小成子已经分别带到了东西偏殿。” 弘历点点头,起身离去,在他走后,胡氏压低了声音,焦灼地道:“娘娘,看皇上的样子,是要对他们二人的供词,只要稍有不对,他们的罪名恐怕就要坐实了,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瑕月无奈地道:“事到如今,本宫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此说着,她盯着乔雁儿,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雁儿仰头,有些疑惑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姓乔,贱名……” “你不是乔雁儿!”瑕月打断她的话,冷声道:“你如此能言善道,心思又这般诡异,绝不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子。只要你肯说实话,不论你之前犯过什么样的错,本宫都可以既往不咎,保你无事;但若再继续隐瞒,祸乱宫闱,待本宫查明之后,断然不会饶你。” 乔雁儿叹然道:“奴婢实在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胡氏寒声道:“乔雁儿,你当真打算嘴硬到底了吗?莫要忘了,站在你面前的,一位是当朝皇后,一位是正二品贵妃,你真以为凭你一人,可以与我们抗衡吗?” “奴婢从没有想过要抗衡什么人,奴婢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事实上,郑九确实去喂过神鸦,贵妃娘娘这么说,是打算以身份相压,逼奴婢改供词吗?若是皇上听到娘娘刚才的话,恐怕就算是娘娘,也担不起皇上的怒火!” “你!”胡氏勃然色变,她本是想让乔雁儿迫于压力说出实话,不曾想反被她将了一军,真是好生刁钻的心思。 “她既不肯说就算了。”说着,瑕月俯身托着乔雁儿的下巴,冷冷道:“不过,你也别以为自己就赢定了,日子……还长着呢。” 迎她的目光,乔雁儿忽地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娘娘说得是,不过奴婢也有一句话提醒娘娘――皇上圣明,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那一刻,瑕月从她眼底深处看到了深刻入骨的恨意,到底……这个乔雁儿是什么人? 若非叶赫那拉氏一族逃走的庶三小姐已经被找到并处死,她定会怀疑乔雁儿便是那个余孽。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弘历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在拂袖坐下后,冷冷道:“周全,郑九倒是对你忠心得很,被打得半死也不肯说一个字,可惜啊,还有一个小成子,他可没郑九那么硬骨头,为了保命,已经将你们的勾当全部都说了,你指使郑九引神鸦至永寿宫,以铃兰香诱神鸦发狂伤害魏答应,之后为怕张泉发现,又以蜀锦栽赃,令张泉被贬去净房。” 听到这句话,周全浑身如坠冰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亏得他这么相信小成子,竟然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他可知,此事被揭发出来之后,会有多少人受牵连,就连娘娘也…… 不行,他能有今日,皆是得了娘娘的恩典,他没有完成娘娘交待之事,已是愧对,怎可以再连累娘娘! 在周全心思如轮转之时,胡氏开口道:“皇上,周总管在宫中十几年了,臣妾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小成子为了保命,所以胡言乱语?” 弘历冷冷盯了她道:“之前傅泰所言,贵妃说不可信;之后丁默、乔雁儿分别做供,贵妃仍是觉得不可信,眼下小成子招供,贵妃又说是胡言乱语;是否在贵妃看来,但凡指证周全的,皆是胡言,皆不可信?”丁默便是那个喂养乌鸦的小太监。 胡氏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连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难以相信周总管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他也确实没有理由要害魏答应。” 弘历肃声道:“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会冤枉了他不成?” 胡氏唇动了一下,却不如何开口,正如弘历所说,人证物证俱在,她就算想帮周全开脱也不行,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弘历看了瑕月一眼,冷冷道:“周全,你可认罪?” “奴才……奴才……”周全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最里面的一层衣裳已经全湿了,紧紧粘在身上;许久,他咬一咬牙,重重磕头道:“奴才认罪!” 听到这句话,弘历眼底掠过失望之色,他缓缓点头道:“好,你终于承认了,谋害嫔妃,栽赃陷害,周全,你自己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周全脸色灰败地道:“奴才自知罪孽深重,愿受皇上任何惩罚,只是郑九……他是受奴才威逼,迫不得已为之,还请皇上饶他一命!” 跪在他旁边的傅泰咬牙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魏答应被困在永寿宫中碍到了你什么,令你非得取她性命不可,为此甚至还害得张公公沦为净军,你这样害人,心里就没有一丝不安吗?还是说,是有人指使你所为?” 周全低头道:“没有人指使,是奴才自己恨透了魏答应,所以才……” “胡说,你怎么可能……”傅泰说到一半,耳中忽地传来一声暴喝,“住口!” 傅泰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弘历正怒目向他,心下大骇,赶紧低了头不敢言语。 然为时已晚,弘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将这个多嘴饶舌的奴才拖下去重责二十!” 傅泰惊恐万分地抬头看向脸色生硬的弘历,他说错了什么?这件事很显然是皇后指使周全所为,如今东窗事发,周全为了保护皇后,所以故意独揽上身,难道弘历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直至宫人来拉他,傅泰方才回过神来,惊叫道:“不要!皇上饶命,真的有人指使周全,奴才没有胡说!” 回应他的,是再加刑二十,统共四十杖,在傅泰被押下去后,弘历静一静气,对周全道:“继续说下去!”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求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全心里明白,傅泰知道他是瑕月的人,而宫中又多有传言,说瑕月与魏静萱不合,所以猜到此事为瑕月指使他所为,想要逼他供出瑕月;其实这一点,坐在龙椅中的至尊何尝没有想到,但由始至终,弘历都只问他是否认罪,而非受何人指使,可见弘历有意维护瑕月,不欲将她扯进此事之中,可笑这个傅泰自作聪明,以为弘历看不清形势,故意出言提醒,结果惹祸上身。 周全咬一咬唇,道:“皇上可还记得长乐公主之事?当年长乐公主受先皇后所害,不曾满月便已夭折。” 弘历蹙眉道:“朕自然记得,但长乐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虽然当时魏答应并不在坤宁宫做事,但奴才不止一次看到她悄悄出入坤宁宫,紧接着没多久,长乐公主就出事了,虽然魏答应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此事无关,但恕奴才直言,先皇后并非天性凶恶之人,相反,她性子温软,若无人在其耳边挑拨离间,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凶残之事;奴才相信魏答应就是那个挑拨离间之人,无奈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甚至一步步成为令嫔,但多年来,奴才从未忘记过长乐公主之死,魏静萱……一定要死!” 乔雁儿颤声道:“可是……你并没有证据啊,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就动手杀人!” 周全眸光凶狠地盯着她道:“若我有证据,哪里还会容她活到今日!”顿一顿,他面色悲戚地道:“恶有恶报,魏氏被皇上褫夺嫔位,降为答应,囚禁永寿宫,可仅仅这样,仍不足以报小公主之仇,奴才发过誓,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弘历沉声道:“你从哪里得来的铃兰香?” 周全吃吃一笑道:“也是奴才运气,自从小公主死于铃兰香后,奴才就一直记着这个名字,不时出宫寻找,想要让魏氏亦死在铃兰香之下;天不负奴才之望,就在前段时间,真的让奴才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找到了这种奇香,之后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道:“从奴才决定做这件事的那一刻开始,奴才就料到会有这个结局,奴才只恨没有取魏氏的性命为小公主报仇,令小公主难以瞑目!” 瑕月身子微微发抖,移步走到周全身前,眸光复杂地道:“你……” 不等她说下去,周全已是朝她磕了个头,哽咽道:“奴才原本是负责看管冷宫的,承蒙娘娘抬举,方才得以来了内务府做事,这些年来,奴才没有一刻忘了娘娘的恩情,只恨奴才无能,未能杀了魏氏为小公主报仇。” “长乐若知你这样记着她,一定会很高兴,只是……”瑕月声音哽咽地道:“或许当年本宫不该将你从冷宫调出来,这样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这条路是奴才自己选的,与娘娘无关;再说,与其庸庸碌碌,不知目的的活着,倒不如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奴才只可惜,以后不能再报娘娘之恩,只能等来世。”周全抹去眼里的泪,努力挤出一抹笑意,“下一世,奴才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能再做娘娘的奴才,以报今生之恩!” 听得这番话,瑕月心中大为感动,含泪斥道:“胡闹,哪有人今生做了奴才,还盼着下一世再做奴才的。” 周全笑道:“我周全自入了宫之后,就属娘娘对我最好,只要能与娘娘重逢,就算要我周全生生世世做奴才又有何妨;” 瑕月银牙微咬,在周全身边跪下道:“皇上,臣妾知道周全罪犯滔天,但他并非穷凶极恶之人,相反,他这么做是为了长乐那个可怜的孩子,求皇上看在周全一片忠义之心的份上,饶他死罪!” 弘历无声地盯着他,良久,冷声道:“不管他有何原因,都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这一点,皇后你应该明白。” 瑕月明白,弘历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为周全求情,但周全会落到这一步,皆是为了她,而且,若她早一些将乔雁儿指婚,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害了周全,怎忍再眼睁睁看着他死。 “律法不外乎人情,而且魏答应这次虽然受惊,却无性命之忧,所以臣妾斗胆,求皇上网开一面。” 胡氏暗自叹气,她并不赞成瑕月为周全求情,但周全一片忠心,若是就这么死了,也确实令人难过,都怪这个乔雁儿还有小成子,一个心怀不轨,一个背信弃义,这两个才最是该死。 胡氏压下心中的恼恨,跪下道:“皇上,魏答应既然没事,周全便不算杀人,罪不致死,请皇上饶他性命。” 弘历没有说话,缓步走到瑕月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眸道:“皇后,你应该知道,朕……已经网开一面了。” 瑕月咬唇道:“臣妾明白,但臣妾贪心,想请皇上再网开一面,求皇上应允。” 弘历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在这件事上,他已是刻意维护瑕月,可后者犹不知足,还要他饶周全性命。 胡氏见他神色不善,怕他责罚瑕月,急忙道:“皇上,若魏答应当年真的有份害死小公主,那么周全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就算真要处罚,也等查明当年之事后再说。” 此时,跪在旁边的乔雁儿忽地道:“恕奴婢斗胆说一句,二位娘娘如此行事说话,实在令奴婢难以心服。” “放肆!”胡氏沉眸斥道:“本宫在与皇上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宫女插嘴。” 乔雁儿并未因她的话露出惧色,只垂目道:“之前不论奴婢如何如实呈言,二位娘娘都一口咬定奴婢满口谎言,无一可证,若非皇上亲自审问郑、成二位公公,真相至今难明,在这桩事情上,已是有所偏差了,而如今,周总管已经认罪,二位娘娘却一意为他求情,甚至不惜令皇上背上处事不公的之名;不错,魏答应是没有事,可难道这样,周总管就不用受责罚了吗?敢问二位娘娘,你们在护着周总管之时,将皇上置于何地?难道在您二位眼中,皇上的圣名,还不及一个周全来得重要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前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帝后之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听得心头火起,冷哼道:“看来皇后娘娘真是待你太好,令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不记得了;再说,你入宫不过一个月,根本不了解整件事情,又有何资格说这些话?” “娘娘是说小公主的事吗?”见胡氏不说话,她又道:“不错,奴婢确实不了解整件事,也不知小公主的事是否与魏答应有关,但奴婢总以为,任何事情,都该一件归一件,不可混为一谈;若依着娘娘所言,有人不经官府,私自行刑,杀死十恶不赦之人,便是没有错,官府就算抓到了他,也该无罪释放;要是人人如此,那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朝廷做什么?” 胡氏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宫女逼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胆大包天,竟敢妄议朝廷,实在该死!秋菊,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秋菊刚走了一步,弘历便冷冷斥道:“退下!” 胡氏听得这话,咬牙道:“皇上,乔雁儿以下犯上,对臣妾与皇后娘娘不敬,理该受罚!” 弘历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她虽有不妥,但有些话并未说错。” “那周全……”不等胡氏说下去,弘历已是道:“一事归一事,周全之罪,不可赦!” 这十二个字,等于判了周全死刑,瑕月欲要再说,周全已是道:“娘娘,奴才犯了罪,理该受罚,您不必再为奴才求情。” 瑕月没有理会他,坚持道:“皇上,乔雁儿的话看似有理,实则是在扭曲事情,根本听不得。” 弘历盯了她半晌,忽地道:“你们都出去!” “皇上……”四喜正要问他是否也要退下,便见弘历神色狰狞地低吼道:“朕叫你们都退下,耳朵聋了是不是?” 见弘历发怒,众人噤声不敢再言,纷纷退下,待得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弘历示意瑕月起来,随即道:“皇后,是你让周全做这些事的是不是?” 瑕月睫毛一颤,轻声道:“皇上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臣妾!” “好!好!好!”弘历连着说了三遍,额上青筋暴起,厉声道:“你是大清皇后,母仪天下,居然指使宫人做这种害人的勾当,你……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 “臣妾有罪,但正如周全所言,长乐出事时,魏氏虽不在坤宁宫,但先皇后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此人又心性狠辣,必与长乐一事有关!” “朕看心性狠辣的人是你!”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弘历痛声道:“皇后,你是朕最信任的皇后啊,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朕?正如乔雁儿所说,你将朕置于何地?” 瑕月默默望着他,道:“那依皇上之意,臣妾该怎么做?” “你若真觉得魏静萱可能加害长乐,该来告诉朕,让朕……” 瑕月冷声打断道:“告诉皇上有用吗?先皇后当年如何做恶,如何害人,结果呢,皇上依旧许她身后的无限风光;再者,事过境迁,当年害死长乐的人,皆已经死了,就算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事,到时候,魏静萱依旧毫发无伤,臣妾的孩子依旧不能瞑目!” 弘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害人!” “为什么不可以?!”瑕月冷笑道:“臣妾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臣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别人待臣妾好,臣妾会百倍千倍的还他;相反,别人若是待臣妾不好,或是伤了臣妾在意的人,臣妾……”她缓缓吐出三个字,“必杀之!” 被她这么一说,弘历方才恍然想起,是啊,瑕月并不算是一个良善之人,她有自己的算计,有自己的底线,在她的世界里,害人并不是多么困难之事。 是他天真了,太久没有看到瑕月的真面目,以为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瑕月,但事实上,一个人不管表面怎么变,她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弘历抬手抚过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带着一丝悲凉道:“如果……待你不好的人是朕呢?你是否也要杀了朕?” 瑕月身子一颤,低声道:“皇上真想听吗?” 当她问这句话时,弘历潜意识里有一种逃避的冲动,但仍是坚持道:“是,朕想听。” 瑕月轻吸了一口气,迎着他紧繃的目光道:“在当年臣妾为您挡下弘时那一刀的时候,臣妾就发誓:此生,不可让任何人伤皇上,即便是臣妾也不行!” 弘历眸光一松,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颔首道:“总算你对朕有情,不枉朕如此护你。” “皇上。”瑕月再次跪下,神色恳切地道:“周全所做之事皆是受臣妾指使,并非他自己之意,求皇上饶周全不死!” 见她又为周全求情,弘历心中不悦,冷冷道:“关于周全之事,朕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可恕!” “天下无不可恕之人,求皇上开恩!”瑕月的执拗,令弘历脸色越发难看,“皇后,是否朕平日太过宠你,令你觉得自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朕?不听朕之言?” “臣妾不敢,只是……” “只是觉得周全罪不该死是吗?”弘历冷笑道:“皇后可曾想过,周全已经亲口谋害魏氏一事,试问有哪一个宫人可以谋害宫中主子却得以保住性命的?若朕饶过他,别人会在背后如何议论朕?朕以后又要如何统御前朝后宫?这样的事情连乔雁儿这个宫女都能想到,皇后难道会想不到吗?” 缓了口气,弘历续道:“至于你说魏氏谋害长乐一事,朕会追查,若果是她所为,朕必当将其千刀万剐,以泄你心头之恨!” “千刀万剐?”瑕月嗤笑道:“臣妾从未听说宫嫔受此刑者。” “朕既许你,就一定会做到,周全……”弘历话说到一半,四喜突然慌慌张张地推门走了进来,不等弘历斥责,他已是跪下带着一丝颤抖道:“启禀皇上,周全死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周全之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什么?”瑕月惊呼一声,当即奔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便看到周全仰面躺在地上,额上有一个豁大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涓涓流下,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泊。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瑕月喃喃言语,忽地声音一厉,指着乔雁儿等人道:“是谁?是谁杀了周全?!” 乔雁儿等人急忙跪下,皆说与他们无关,胡氏抹了眼角的泪,轻声道:“娘娘,没有人杀周全,他是自己撞的柱子。” “不可能!”瑕月激动地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 瑕月突然止了话语,下一刻,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涌了出来,在脸庞上留下曲折而晶莹的痕迹;她明白了,周全不想她为救其性命,而与弘历争执,所以触柱身亡,他死了,自然一切分岐与争执都结束了。 她蹲下身,望着周全微微翘起的唇角,很难想象,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决心,才可以生生将自己撞死;又得有多值得欢喜的事,才可以令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依旧带着笑容。 她记起,那一年,她在冷宫中第一次遇见周全,后者刻薄尖酸,对她百般苛刻,连一床干燥的被褥都不肯给她们换,可终归……周全本性是好的,所以在她被疯妇陈氏纠缠之时,周全将陈氏的来历告诉知春,让她得以想到法子安抚陈氏;再后来,知春病重,危在旦夕,周全替她通知齐宽,让齐宽可以请来宋子华,救了知春性命。 她说过,这份恩情,矢志不忘;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忘,复位之时,她将周全调去了内务府,之后一步步,从管事到副总管再到总管。 她以为,这样许以高位荣华对周全是好的,可如今看来,正是她一步步将周全推到了绝路,如今……周全更为了保她而死! 正如她之前对周全所言,若当年没有将周全调出冷宫,就不会有今日之祸;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已经不可回头,不可改…… “周全既已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说话的是弘历,目光划过那道华服下单薄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不舍,道:“周全虽罪犯滔天,姑念在他入宫二十几年,一向还算勤勉的份上,许他死后入土。”说着,他对四喜道:“命人将周全带出宫的安葬。” “奴才遵旨。”四喜明白,弘历这么做,已是看在瑕月的情面上,格外破例,以往宫中死了人,莫说是犯了错的,就算是意外病死暴毙,也只是拖去乱葬岗,根本没资格入土为安。 在四喜唤了人准备将周全尸体抬下去的时候,左右两边突然传来嚎哭之声,紧接着两道身影半跑半爬地奔了过去,不是郑九与小成子还有谁?他们二人身上皆布满了鞭笞的伤痕,匆匆追着他们二人来的宫人手上还拿着鞭子,看到弘历与瑕月都在,不敢放肆,收了鞭子退到一边。 “总管!”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周全尸体前,他们都跟了周全数年,如今倏然看到周全身亡,怎会不伤心。 郑九泣声道:“为什么,总管为什么会死,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明明不该有人知道的……”说到这里,他忽地怒目看向小成子,厉声道:“是你,是你出卖了总管对不对?”不等小成子言语,他又恨声道:“我早就与总管说过,你不可信,但总管信你,说你必不会出卖他,结果你果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总管?” “我没有!”小成子涕泪横流地说出令众人大惊的话来,“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总管的事,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否则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似是觉得这个誓言还不够重,他又发了狠心道:“若是我出卖了总管,即便转世,也让我世世为奴,永无出头之日!” 瑕月身子一震,走到小成子面前,眸光冰冷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成子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泣声道:“就算再说十次,也是一样,奴才没有出卖总管,若有虚言,就世世……” “够了!”瑕月倏然打断他的话,在打量了随即走到弘历身前,带着一丝颤音道:“皇上说小成子招供,是假的对不对?” 弘历微叹了一口气,颔首道:“不错,小成子什么都没有说,是朕发现他与郑九的口供对不上,所以心存怀疑,故意说其招供,以试探周全,结果……周全果然就是指使这一切的人。” 瑕月声音尖利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君无戏言,怎可以这么做?” 她的质问令弘历有些动怒,努力压下后,冷声道:“若不如此,怎能逼那周全说出实情,朕也是迫不得已。” “哪一句迫不得已!”瑕月连连冷笑,下一刻,她眸中射出冷厉光芒,迫声道:“长乐死时,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先皇后被查出恶行之时,又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 这么多年来,她在弘历面前一直善解人意,温淑贤惠,但她那拉瑕月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以德报怨之人;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才是她的性子;只是因为爱极了弘历,才拼命压抑本性,也因为这样,在富察明玉死后,弘历欲要大办其身后之事,也只是默默答应,未有一句反对。 “你!”弘历怒目向她,鼻翼微张,怒火在眼中烧灼,许久,再一次压下,声音冷硬地对齐宽道:“皇后累了,立刻扶她回坤宁宫休息。” 齐宽上前一步,附在瑕月耳边道:“主子,周全之所以自尽生亡,就是不愿看到主子为他与皇上争执,惹来麻烦,还请您暂忍了悲痛,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 “忍?”瑕月嗤笑道:“这么多年来,本宫忍得还不够多吗?眼睁睁看着本宫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本宫除了忍还是忍!”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喃喃摇头道:“够了,真的够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煽风点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了已经嫁人的阿罗之外,就属齐宽跟着瑕月最久,他怎会不知瑕月心中的苦,但……身在后宫,本就有许多无奈,更不要说位属皇后。 皇后之位看似风光,实则禁锢重重,身为妃子,尚可争风吃醋,撒娇扮痴;为皇后者,就一定要宽容大度,母仪天下,否则便是失德。 齐宽焦急地道:“主子,就算再难忍,您也要忍住,否则便浪费了周全的一片苦心。” 他的话令瑕月渐渐平静下来,但接下来乔雁儿的话将她心中的恨意再次勾了起来,“奴婢虽不知娘娘所说的小公主与先皇后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次的事,皇上并不曾做错,真正错的是周全,娘娘不指责周全却指责皇上,这样做,公平吗?应该吗?” 胡氏脸色一变,喝斥道:“混帐,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闭嘴。”这会儿对于瑕月来说,任何话都是火上浇油。 但是为时已晚,瑕月目光一转,落在仰着头的乔雁儿身上,冷声道:“你在教训本宫?” “奴婢不敢。”这般说着,乔雁儿又道:“一直以来,奴婢都以为娘娘待皇上,也与皇上待您一样,情意深厚,可如今看来,却是奴婢想错了,娘娘最在意的人并不是皇上,而是您自……” “啪!”乔雁儿话未说完,脸上已是重重挨了一掌,耳朵一下子嗡嗡作响,听不清楚四周的声音。 瑕月待要再打,胡氏已是上前紧紧接住她的手臂,往弘历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娘娘息怒。” 瑕月缓缓攥紧双手,眸光冰冷地盯着乔雁儿道:“你这样挑拨皇上与本宫的关系,真当本宫奈何你不得吗?” 乔雁儿捂着刺痛红肿的脸颊缓缓站起来,眸光倔强地道:“若娘娘对皇上真的情比金坚,又何惧人挑拨,娘娘此刻之言,足见奴婢说得没错,您最在意的是您自己,所以才会为了周总管的死,与皇上争执不休!可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做,皇上有多伤心,他待您那么好,您却不肯为他着想?” “本宫不肯?”瑕月直直盯着她一步步迫近道:“本宫为皇上委曲求全的时候你在哪里?本宫为皇上挡刀之时,你在哪里?本宫为皇上险些还生之时,你又在哪里?” 乔雁儿被她逼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到台阶下,好不容易站稳后,她咬牙道:“是,奴婢在皇上身边不过短短数月,远不能与娘娘相比,但娘娘在记着自己付出的同时,可曾想过皇上的给予?奴婢虽然出身卑微,却也听过那拉氏一族,在先帝之时,犯下弥天大错,几乎灭族,只有娘娘一人得以幸免,为何?因为皇上护着您,令您毫发无伤,之后更封你为贵妃、皇贵妃,乃至皇后;您可曾想过,册一个罪人之女为皇后有多少艰难,皇上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她摇头道:“你没有,你将这一切视做理所当然,甚至觉得不够,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一点都没错。” 瑕月看了一眼天边烧得艳红的晚霞,凉声道:“依你这么说,倒是本宫不该做这个皇后,该让你做是不是?” 乔雁儿迎着她的目光道:“奴婢是何身份,怎敢有此念,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太过自私了一些,还望娘娘往后多顾念皇上感受,不要一意孤行!” 瑕月注视着她,忽地笑了起来,“想不到,本宫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小宫女给教训了,好,真是好!”不等乔雁儿言语,她又道:“你说了这么许多,无非是想讨皇上欢心,好为你来日铺路罢了;不过,你这番心思,只怕要白费了!”说罢,她喝斥道:“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乔雁儿惊怒交加,不敢置信地道:“为什么要杖毙奴婢,奴婢做错了什么?” 瑕月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冷声道:“你一介卑微之身,却屡屡出言挑拨帝后,图谋不轨,这些罪,足以让你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乔雁儿面色苍白地咬着唇,忽地又笑了起来,“是,奴婢是以下犯上,但真正的原因,是娘娘想要奴婢死!” “拉下去!”面对瑕月的言语,乔雁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含泪朝弘历磕了个头,“奴婢叩谢皇上在杭州府的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奴婢唯有来生再报!” 弘历深吸一口气,对瑕月道:“皇后,乔雁儿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责她二十杖就是了。”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皇上,乔氏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刻意接近,如今又处处出言挑拨,这样的女子,留着她只会是祸患。” 乔雁儿嗤笑道:“周全杀人,娘娘执意要留他性命,奴婢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便成了必须杀之的祸患,娘娘,您这样做这样当真公平吗?是了,奴婢明白了,因为奴婢指证郑九,也算间接害死了周总管,所以您再不能容下奴婢。”说着,她神色哀然地对弘历道:“奴婢性命是皇上所救,皇上若要收回,奴婢不敢有半点不从,只是皇后种种行事,实在难令奴婢心服。” 弘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开口道:“乔雁儿对皇后不敬,赐梃杖二十,以儆效尤!” 瑕月脸色难看地道:“皇上这么做,是觉得臣妾所言不实,冤枉了乔雁儿不成?” 弘历沉默片刻,道:“乔雁儿与你我相遇乃是偶然,要说她心怀不轨,皇后……会否太过敏感了些?” 瑕月眸中掠过一丝痛意,怆然道:“原来在皇上看来,臣妾尚不及一个小小宫女来的可信吗?” 弘历蹙眉道:“朕并非这个意……”话音未落,瑕月已是激动地道:“若不是,为何不杀她?为何还要留着她的性命?!” 弘历身为一国之君,何曾被人这样指责过,面色不愉地道:“这件事朕自有决断,皇后不必再多言。” 胡氏悄悄拉住瑕月的袖子,低声道:“娘娘,算了吧,以后再寻机会处置这个乔雁儿。”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报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抿唇未语,她何尝不明白,继续与争执下去,会令她与弘历的关系陷入僵局,但她有一种感觉,若今日杀不死这个乔雁儿,必成大祸,静默片刻,她开口道:“这二十余年来,臣妾从未害过您,这次也一样,乔雁儿一定要杀!” 弘历心下越发不快,连声音也冷了下来,“皇后何时变得动辄就要杀人?”不等瑕月言语,他再次道:“此事朕意已定,皇后不必再言!” “可是……”瑕月刚一开口,充斥了怒意的目光已是落在她脸庞上,“皇后还要朕再说第三遍吗?四喜,送皇后回宫!”他对瑕月已是极尽耐心,若换了一个人,如此顶撞不遵,早就已经严加斥责! 四喜踌躇着走到瑕月面前,一脸为难地道:“娘娘,还请您不要让奴才为难。” 胡氏亦在一旁劝着,瑕月闭一闭目,沉声道:“皇上当真要保她?” “若皇后有正当的理由,朕不会阻你做任何事,但现在……此事以后再议!” 瑕月闭一闭目,再睁开时已是冷厉如箭,讽刺地道:“好一句以后再议,看来皇上所谓的信任也不过尔尔。” “皇后!”弘历走到她面前,紧拧了双眉道:“朕已经一再容你,你不要太过份了!” 瑕月深吸一口气,目光漫过身体已经凉透的周全,深吸了气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郑九与小成子?” 听得这话,乔雁儿双唇微动,似想说话,但终是忍了下来,她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说,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们……”弘历刚说了两个字,胡氏便急忙道:“皇上,主谋已死,这两个从犯也算是罚过了,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弘历心中也有此意,当即道:“也罢,就免了他们的死罪,罚去打扫处做苦役。” 听得这话,瑕月轻舒了一口气,垂目道:“臣妾代郑九与小成子谢过不杀之恩,臣妾告退!”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弘历唇动了一下,终归是没说什么,直至瑕月走的不见踪影,他方才收回目光,有些疲惫地道:“周全的身后事,你好生安排一下吧,该有的都不要缺了,算是……皇后赏他的。” 待得四喜应声后,他独自走进了养心殿,望着那道萧索的身影,乔雁儿嘴角露出一抹报复的笑意。 弘历,难受吗?这才只是第一步,以后你会更难受,因为……我要你亲手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与儿子,如此,方才能报我全家被灭之恨! 整件事,随着周全自尽,郑九与小成子被贬去打扫处而告终;此事得益最大的,莫过于张泉,第二天即被释出了净军府,回到内务府,官复原职,并且暂代内务府总管之位,一日之间,天翻地覆。 内务府,傅泰满面笑容地朝穿着崭新衣裳的张泉拱手道:“恭喜总管得以洗清冤屈,得掌内务府。” 张泉一朝得势,自是得意万分,装模作样地道:“什么得掌内务府,咱家仍只是个副总管罢了,可担不起这话。” 傅泰谄笑道:“周全已死,除了总管,还有谁有资格,有能耐掌管内务府?如今皇上事务繁忙,所以一时顾不上下旨,等过几天,空闲一些,自然就会下旨正式加封了。” 张泉得意一笑,用力拍着扶手眯眸道:“周全啊周全,你与咱家争了十几年,结果怎么样了,还不是输给了咱家?!” “周全根本没资格与总管斗。”这般说着,傅泰又道:“说起来,这个周全也真是大胆,居然连宫中的主子也敢害。” 张泉冷哼一声道:“他自恃有皇后撑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只可惜啊,皇后终归只是皇后,不是皇上,所以他必然要死!而咱家……”他掸一掸衣裳,得意地道:“才是这最后的赢家!” 傅泰讨好了几句后,低声道:“说起来,这个乔雁儿也真是能耐,竟然能够查到魏答应的事是周全所为,从而一箭双雕,不止定了周全死罪,还助总管洗脱了罪名。” “乔雁儿……”张泉徐徐重复了一遍,道:“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不过据咱家看来,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帮她,否则凭她一已之力,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小的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按理来说,皇后对她有救命之恩,为何她却好像恨极了皇后,为了指证周全,她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张泉细声一笑,道:“以后见着乔雁儿客气一些,这个女人的心思可不小,或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改口叫她一声主子了。” 傅泰一惊,诧异地道:“总管,您是说乔雁儿想做这宫里的主子?” 张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该说,这满宫的宫女,有哪一个不想做主子?” 傅泰想了一会儿,道:“说起来,乔雁儿倒是有些姿容,只是……皇后那样不喜她,恐怕不会让她如愿。” “皇后?”张泉尖笑道:“皇后之前确实风光得意,可这次为了周全,与皇上争执,甚至令皇上当众难堪,你觉得皇上还会宠她吗?呵呵,咱们不可一世的皇后,就快要尝到失宠的滋味了。”因为周全之故,他对瑕月可谓是恨之入骨,如今瑕月失宠在即,他自是求之不得。 “就算她失宠了,始终还是皇后。”傅泰话音刚落,张泉便冷声道:“你当真以为皇后了不得吗?以前那位还是皇上的嫡皇后呢,结果失宠之后还不是被皇上逼的生生自尽;在这宫里头,最要紧的,不是地位,而是皇上的宠爱,否则,就算你是皇后,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傅泰点点头道:“总管,那咱们要不要送些药去给乔姑娘,她之前可是生受了二十杖。” 张泉想一想,摇头道:“谁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派人盯着咱们,所以暂时还是不要与她接触,这一点乔雁儿想必也明白。”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咱家听说,郑九与小成子被免了死罪?”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小人得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如今二人在打扫处当差。”傅泰刚一说完,张泉起身冷笑道:“走,咱们去看看。” “是。”傅泰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陪着张泉来到打扫处,除了辛者库与净军之外,就属此处最苦,一般在此做事的,都是一些犯了事的宫人,每天除了劳役就是劳役,一天只有三个时辰歇息。 张泉踏进打扫处没一会儿功夫,那里的首领太监便匆匆迎了出来,满面堆笑地道:“小的给总管请安,总管吉祥!”待得直起身后,他又道:“总管有什么吩咐,让人来传唤一声就是了,何必劳您大驾亲自过来呢。” 这就是现实,你落魄之时,所有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而当你一朝翻身,高高在上时,原先踩你的那那些人又都赶着来巴结。 张泉笑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咱家就是听闻郑九与小成子如今在你手下当差,所以特意来看看。” 首领太监讨好地道:“总管真是有心,小的这就去将他们唤来。” 不一会儿,两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来到张泉身前,首领太监见他们愣愣地站在那里,急斥道:“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总管行礼。” 张泉笑道:“无妨,咱家与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无需如此见外,你下去做事吧。“ 待得首领太监走后,张泉绕着二人走了一圈,啧啧道:“几天之前,郑公公与成公公还春风满面,得意不凡,怎么今日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瞧瞧这一身的粗布麻衣,以前那些个绸缎做的衣裳都哪里去了?” 傅泰故意道:“总管您忘了吗?他们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要不是皇上宽宏大量,这会儿早就去了鬼门关报道,就像那个周全一样。” 张泉故作恍然地道:“是啊,咱家怎么把这个忘了,周全犯下做乱,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把你们连累了,真是可怜。” 郑九面无表情地道:“我们的事,不劳张总管费心!” 张泉面颊一蓄,用力扯着郑九的辫子,冷声道:“不开眼的东西,你以为现在还是周全当总管的时候吗,敢对本总管这么说话,想死不成?!” 头发被张泉拉的似要连着头皮一起扯下来一样,郑九忍痛道:“皇上已经开恩饶了我二人死罪,张总管这么说,是想违抗圣命吗?”顿一顿,他又道:“而且据我所知,您现在仍只是副总管,却一口一个‘本总管’,您还真当自己是内务府总管吗?呵呵,以你的德行,怕是这辈子都当不起!” 张泉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尖声道:“好啊,一阵子没见,还是和原来那样牙尖嘴利,说话不饶人,不过郑九,现在可没人再护着你了,小心你的尖牙被人一颗颗拔光!” 小成子见他死命往下拉小郑子的辫子,急忙道:“你莫要忘了,皇后娘娘还在,可由不得你放肆!” “皇后娘娘?”张泉并未因他的话露出任何惧意,反而再次收紧了手,低声道:“她现在自顾不暇,又哪里有空管你们两个!” 郑九咬牙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两个,到时候看皇上饶不饶你。” 张泉“桀桀”一笑,松开郑九的辫子拍手道:“正如郑公公所说,皇上都饶了你们,我小小一个副总管,又怎么敢要你们性命呢,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儿,叫做……生不如死!” 小成子听出他不怀好意,警惕地道:“你想怎么样?” “你们很快就会明白了。”说完这句话,张泉朝傅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旋即走到不远处的首领太监身边,往他手里塞了锭银子,然后在其耳边一阵轻语,后者连连点头,攥紧了手里的银子走到张泉面前,满脸谄媚地道:“总管尽管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照顾郑九与小成子。”他刻意咬重了照顾二字,显然不怀好意。 张泉满意地道:“好,那咱家就将他们二人托付给你了。” 首领太监连连点头,在张泉离开后,那张笑得犹如老菊盛开的脸庞倏然一沉,冷冰冰地道:“还愣着做什么,想让咱家将你们二人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吗?” “我们这就去做事。”郑九低低说了一句,还未来得及离去,首领太监便道:“你们两个去汲水将宫中的铜缸灌满。” 小成子一愣,脱口道:“那些铜缸并不是我们负责的。” 首领太监一瞪眼,道:“怎么了,之前没安排给你们,你们就不用做了吗?” “不敢,不过宫中有三百零八口铜缸,只凭我们二人,只怕灌到明日也灌不满,是否能让其他人随我们同去?” 首领太监冷笑一声道:“要不要再派几个人给你们捏肩捶腿,端茶斟水啊?”不等他们言语,已是拉长了脸道:“让你们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天黑之前若是灌不满铜缸休想吃饭。” 小成子想要再说,却被郑九用力拉走,待得挑着水桶出了打扫处后,小成子气愤地道:“郑哥,三百零八口,平常至少要十个人汲水,现在要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在天黑前灌满,他分明是收了张泉的好处,故意为难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与他理论?” “理论有用吗?”郑九摇头道:“没用的,他明摆着就是为难我们,继续说下去,只会给他更多的理由刁难。如今的形势……你还看不明白吗?” “我知道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也知道我们能够活着已是不易,但……张泉那个小人,分明就是在趁机报复,这口气,我怎么想都咽不下!要我说,最该死的人,是他与那个乔雁儿、丁默,要不是他们,总管怎么会……”说到这里,小成子忍不住掉起眼泪来,看到他这个样子,郑九心里也不好受,拍着他的肩膀道:“再难忍也要忍着,这样咱们才有机会替总管报仇!” 小成子抹去脸上的泪,迟疑地道:“郑哥,你觉得咱们真能替总管报仇吗?毕竟咱们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 密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张泉被罚去净军打扫秽物的时候,他想过有一天可以重回内务府做他的副总管吗?任何事都没有绝对二字,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一日。” 小成子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郑哥,那一天你去喂乌鸦时,真被那个乔雁儿看了个正着吗?”他们事后已经从别人嘴里打听到了事情的经过,知晓整件事的关键在乔雁儿身上。 郑九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会那么不小心吗?我敢肯定,那个贱婢在撒谎!” 小成子拧眉道:“可咱们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害咱们?” 郑九摇头道:“这一点,只怕连娘娘都不知道,寻机会慢慢查吧,查明之日,就是替总管报仇之时!” “到时候,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死。”这般说着,他又叹气道:“其实总管出事,最难过的就是娘娘了,那个乔雁儿挑拨离间,皇上却一直不肯杀她,为此还斥责娘娘,实在过份。” 郑九面有忌惮地道:“那个乔雁儿很是厉害,虽然那些话咱们听着是挑拨,但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了,会觉得她一心想着皇上,为了皇上甚至不惜得罪皇后娘娘,招来杀身之祸。皇上……之所以不杀他,恐怕也是因为这样。”说到这里,他喃喃道:“这个乔雁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他们议论之时,乔雁儿正躺在床上由冬秀为她上药,后者一边抹药一边轻斥道:“你啊,真是自讨苦吃,好好的去做什么证,瞧瞧,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子了,还差一点连性命都没有了。” 乔雁儿侧头笑道:“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天了,偏生姐姐就一直念叨着没完。” “怎么了,嫌我啰嗦了吗?那你就别找我上药。”说着,冬秀叹了口气道:“我是心疼你,好端端地挨二十杖,双腿都打肿了。” “我觉得已经好了许多,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地了。”面对乔雁儿的安慰,冬秀疑惑地道:“皇后娘娘一向待人温和,怎么就对你这么严厉,口口声声要你性命,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乔雁儿一脸委屈地道:“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再说她怎么也算是我恩人,我怎么会得罪她。” 冬秀蹙了双眉道:“那可真是奇怪了,我自入宫以来,可没见皇后如此动过气,亏得有皇上力保,否则真是要没命了。” 乔雁儿嗤笑道:“她觉得是我害死了周全,自然铁了心要我的性命。经过这次的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母仪天下,恩施万民,都是假的,由始至终,她都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就连皇上,她也不肯顾惜一二。” 听到她这么大胆的言语,冬秀骇然色变,急忙去捂她的嘴,低斥道:“你不想要命了不成,这些话要是让人听去传到皇后耳中……” 乔雁儿拉开她的手,打断道:“传就传,左右我已经得罪死了她,不可能再解开。” “话是这么说,但她毕竟是皇后啊,与她做对吃亏得可是你。”这般说着,冬秀露出捉挟之色,轻笑道:“话说回来,你这妮子瞒得可真好,我与你朝夕相对,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居然爱慕皇上。” “我哪……”乔雁儿刚想说没这回事,忆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急忙改口道:“这种事情,哪好意思与人说,这一次若非被逼的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说出口;不必问了,这会儿一定传的人尽皆知,只怕我一走出这里,就会被人笑的体无完肤。” 冬秀搁下手里的药道:“他们要笑就由着他们去笑,理他们做甚,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我最担心的还是皇后那边,希望她已经罢休了,否则……” “有皇上在,她动不了我。”如此说着,乔雁儿转过话道:“对了,魏答应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解禁了?” 冬秀摇头道:“没有,仍是与原先一样禁着呢,不过我倒是听说之前因为屠戳神鸦的那个侍卫,皇上念他是救人心切,从宽处置,只将其降为蓝翎侍卫。” 乔雁儿哪有功夫管李季风是死是活,全副心思皆在魏静萱身上,“魏答应被人加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皇上还不肯释她?会不会是还没来得及下旨?”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会儿魏答应确实还被禁足在永寿宫中。”说着,冬秀好奇地道:“你这么在意魏答应做什么,你认识她?” 乔雁儿眸中一闪,道:“我连魏答应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会认识她,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所以多问几句罢了。” 冬秀道:“行了,莫要管别人的事了,好好养伤吧,你早一些好,我就不用天天替你擦药了。”说罢,她又叮嘱道:“你且躺着,我去做事了,晚一些再来看你。” 在冬秀走后,乔雁儿陷入沉思之中,真是奇怪,原本依着她的猜想,弘历在得知瑕月指使周全加害魏氏之后,便会怜其受害,释了她的禁足,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难道……是她想漏了什么事? 在乔雁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正跪在养心殿内,哑声道:“皇上,长乐公主之事已经过去多年,与之有关之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奴才只怕……难以查出魏答应是否牵连其中。”此人正是直接归弘历所管的密探头子。 弘历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道:“朕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必须查清楚这件事。”手中朱笔一顿,紧接着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另外,除了魏答应之外,再查清楚是否还有其他人牵涉小公主之死;若事后让朕发现错了或是漏了……”他眉毛微微一挑,抬头道:“你就自刎谢罪吧。” 冷汗自发间滴落入衣领中,密探头子带着一丝颤音道:“奴才遵旨。”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暗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还有……”弘历犹豫了一下,道:“派人去查乔雁儿的底细,看她是否真如自己所说,是江宁府人氏来杭州投奔亲戚;还有,万花楼虽然已被查封,但杭州府还有许多以前在万花楼做过事的人,仔细去盘问乔雁儿在万花楼的事,尤其是将她卖身入万花楼的那个男子,若是能找到,就最好不过。” 密探头子仔细记下他的话后,道:“奴才立刻去办。” “去吧。”待密探头子离开养心殿后,弘历合起手上最后一本奏折,道:“其它折子呢,都去拿来。” “回皇上的话,所有折子都已经在这里了。”四喜面有忧色地道:“皇上,您已经两天两夜没阖眼了,奴才侍候您去歇一会儿吧。” 弘历捏一捏鼻梁,摆手道:“朕不困,传朕的话,让六部将今年所有的卷宗文书都呈上了,朕要亲自阅览。”等了一会儿不见四喜答应,催促道:“还不快去?” 四喜咬一咬牙,跪下道:“皇上再这样不眠不休,龙体会受不了;奴才知道皇上因为周全之事,心有郁结,但不管怎样,都请皇上保重龙体,想来皇后娘娘若是看到皇上如此,亦会难过的。” “皇后……”弘历自嘲地道:“她连见都不愿见朕,又怎会为朕难过;想不到啊,朕与皇后多年的夫妻情份,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周全,真是可笑。” 小五试探道:“依奴才看,皇后娘娘只是一时难过,等过一阵子想通了,自然就没事。” 见弘历不说话,四喜小声道:“皇上,虽然这件事最初只是周全指使郑九他们害魏答应,但到了后面,先后牵扯到了小公主与乔雁儿,诸事连在一起,皇后娘娘才会生这么大的气。不过……娘娘若知道,皇上您派密探调查小公主死因与乔雁儿的出身,定会有所安慰。”说到此处,他试探地道:“不如由奴才去将这件事告之皇后娘娘?” 弘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等事情查明之后再说吧,而且……”他叹了口气道:“皇后此番行事,实在令朕有些失望。” “皇上是说……”不等四喜说下去,弘历已是道:“朕已是不问缘由护着她,她却犹不知足,还要朕放过周全;就算魏氏真的与长乐之死有关,她也该告之朕,而不是私自行刑伤人,事情败露后,还要朕饶恕行凶之人,丝毫不曾想过朕的处境;幸好周全自尽死了,否则……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皇后娘娘一向重情,要她眼睁睁看着周全死,也确实为难。”四喜虽说得小心,尽量不给人一种帮着瑕月说话的感觉,但仍是引来弘历冷冷一笑,“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帮着她说话?” 四喜慌忙跪下道:“奴才蒙受圣恩,此生皆只忠于皇上一人,万万不敢帮着别人,只是奴才跟随皇上多年,知晓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实在不忍见皇上与娘娘因为一些小事而生份了,所以斗胆多言,请皇上恕罪。” “罢了。”弘历摆摆手,神色萧索地道:“朕总以为,夫妻之间当坦诚相待,不论好坏,皆互相告之,可现在看来,是朕一厢情愿,皇后对朕隐瞒了许多。” 四喜试探地道:“您是说魏答应的事?” 弘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了出去,四喜与小五刚要跟上,耳畔便传来弘历的声音,“谁都不许跟来。” 眼见着弘历越走越远,小五有些焦急地道:“师傅,咱们真的不跟上去吗?” 四喜叹道:“哪里能不跟着,再等一会儿吧,远远跟着,别让皇上发现了。” 弘历离开养心殿后,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处身于坤宁宫外,弘历望着跪下行礼的宫人,轻声道:“皇后还好吗?” 宫人很是机灵,当即道:“回皇上的话,主子一切皆好,就是很惦念皇上,主子若知皇上来看,定然十分欢喜,奴才这就去禀告主子。” 弘历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了,朕还有事,晚些再来看望皇后。” 他的回答令宫人有些失望,却不便再多言,只能恭送弘历离去,起身之时,恰好被走出来的锦屏看到,后者好奇地道:“谁来过了?” “是皇上。”在锦屏惊讶的目光中,宫人续道:“不过皇上只问了一句主子安好与否便走了。” 锦屏叹了口气道:“这样下去皇上与主子非得越来越生疏不可。” “姑姑,您在主子身边侍候,得暇多劝劝主子,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宫人话音刚落,锦屏便道:“你以为我没劝吗?莫说是我了,贵妃娘娘与惠妃娘娘也劝了好几回,这会儿还在里头劝着呢,但主子始终放不下之前的事。” 听她这么说,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停顿片刻,锦屏道:“对了,你可有看到江丰?” 宫人想了一会儿道:“大概半个时辰前,我看到他出去了,当时还与他说了几句话,不过他没提出去做什么,姑姑寻他有事吗?要不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姑姑?” 锦屏摇头道:“我只是没看到他人,所以随口问问罢了,没什么事。”这般说了一句,她转身回了正殿,躬身道:“启禀主子,江丰在半个时辰前出去,至今未归,奴婢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或是去哪里。” 夏晴柳眉一挑,凉声道:“永寿宫事发,乔雁儿突然跳出来替傅泰等人做证,他们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可江丰却丝毫未曾提及,娘娘问及之时,还说乔雁儿一切如常,未有异常,这会儿又神神秘秘不知去了哪里,依臣妾看,十之八九……他与乔雁儿是一伙的。” 胡氏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拧眉道:“可本宫查过这个江丰的来历,在入宫之前,他不可能与乔雁儿有交集,至于入宫之后……至今不过一个余月,乔雁儿一许不了他财,二许不了他利,江丰为什么要冒着性命危险,背叛皇后娘娘帮他?”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暗助魏静萱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晴摇头道:“这个臣妾可回答不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锦屏一直瞅着默然不语的瑕月,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小声道:“主子,守宫的太监说,皇上……刚刚来过了,但问了您一句安好与否便又走了。” 瑕月眸光微微一动,旋即漠然道:“知道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胡氏叹气道:“娘娘还要与皇上置气到何时?” 瑕月盯着在茶盏中翻腾的细长茶叶,低低道:“不是置气,只是……看明白了,不论本宫为皇上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相反,本宫只要稍加做错,就是罪不可赦,说得再好听又如何,终归是做不到。周全……原本可以不死了。” 静默片刻,胡氏道:“臣妾明白娘娘心中的难过,但是臣妾并不以为皇上待娘娘就没有一丝真心;当日,皇上明知是娘娘使周全行事,却极力维护,傅泰欲趁势对娘娘不利,还未说几句,便被皇上赏了四十杖,若皇上心里没有娘娘,何需这么做?” 夏晴亦在一旁劝道:“是啊,皇上也有他的难处,娘娘该体谅一二,再者,臣妾听闻皇上让四喜好生操办周全的后事,并给了他家人一笔丰厚的银子,也算是难得了,还有,皇上至今未释魏静萱禁足,种种事情,足见皇上还是以娘娘为重的。有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执着不放,最终难过的还是自己。”见瑕月不语,她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十二阿哥想想,您与皇上这么僵持下去,最可怜的是十二阿哥,臣妾刚才去看十二阿哥,发现他不时张望着门口,奶娘说他这几日都是这样,定是在等皇上,以往他们父子可是天天都能见着面呢。” 见夏晴提到永璂,瑕月神色有些许变化,胡氏趁机道:“娘娘与皇上二十余年生死与共,患难扶持,如今因为几个贱人而坏了这份感情,值得吗?再得,这样一来,岂非趁了那几个贱人的心意?让她们更加得意,为所欲为。” 夏晴点头道:“之前在养心殿的事儿,臣妾都听贵妃娘娘说了,那个乔雁儿确实很会说话,句句切中要害,难怪皇上会相信她;不过她如此处心积虑,其心思绝不简单。” 胡氏嗤笑道:“当然不简单,她等着人叫她一声娘娘呢。” “不。”夏晴神色严肃地道:“这不是她的目的,至少……不是也最终的目的。” 瑕月脸色一变,开口道:“此话怎讲?” “臣妾的事情,还有与魏静萱的过节,娘娘都是知道的。”待得瑕月点头后,她又道:“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想着熬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寻一个普通人家嫁了,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从未想过要留在宫中做主子,可最终,臣妾还是踏上了这条路,为什么,因为臣妾要向魏静萱报仇,讨回一家数口的性命。” 胡氏思索着道:“惠妃觉着……乔雁儿与你一样?” “臣妾不敢肯定,但确有这种感觉;若她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大可设法讨好娘娘,让娘娘向皇上举荐伴驾,怎么着也比现在这样稳妥。” “乔雁儿……”胡氏轻叩着食指,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夏晴凝声道:“其实不管乔雁儿是何目的,只要娘娘与皇上一如过往那样恩爱,心无芥蒂,她就休想得逞。娘娘……” 瑕月垂眸打断她的话,“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再过一阵子吧。” 见她这样说,夏晴只得止了话语,转而道:“江丰那边,娘娘打算怎么办?” 听得这话,瑕月眸光微冷,对齐宽道:“这件事交由你处理,在查清江丰的底细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周全与本宫说过,所以铃兰香都扔进了永寿宫,手中无一点存余,可傅泰偏偏用铃兰香将他引了出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一家香粉店便可买到。” 胡氏回忆道:“臣妾记得,当日小五从永寿宫带回了铃兰香,此后,这些东西就由他收着,按理来说,傅泰不可能接触得到,除非……他买通了小五。” 这话刚一出口,夏晴便摇头道:“不可能,小五是四喜带出来的,他们二人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皇上。” 胡氏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转而道:“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傅泰……好运气的买到了铃兰香。” “不,还有一个可能。”瑕月的话将众人目光皆吸引了过去,胡氏疑惑地道:“还有什么可能?” 瑕月扬一扬唇角,红翡滴珠耳铛微微一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幽冷的光芒,“小五固然从永寿宫带回了铃兰香,但谁敢保证那是全部?没有一丝遗落在永寿宫?” 胡氏脑海中划过一道雪亮,脱口道:“娘娘是说,傅泰那些铃兰香是从永寿宫中得来?”不等瑕月说话,她已是摇头道:“这不可能,永寿宫一直与外隔绝,就算真残留了铃兰香,也不是他傅泰所能拿到的。” 瑕月冷声道:“早在这件事之前,本宫就怀疑有人在暗中帮着魏静萱,使她得以三番四次躲过死局。” 此事,夏晴也听瑕月说起过,但始终想不出会是什么人,“魏氏早就失宠,母家又势微,哪个会肯帮他?” 瑕月思忖道:“叶方曾接触过负责送膳给魏氏的小太监,若是他的话,想要传递消息或者夹带一些东西出来,并不是难事。” “叶方……”胡氏想了一下道:“不就是乔雁儿曾接触过的那个人吗?这个乔雁儿可真神通广大,哪里都有她的影子。”说罢,她道:“娘娘,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去查,乔雁儿对臣妾身边的人不熟悉,行起事来,也方便一些。” “不!”瑕月望着殿外逐渐走近的人影,缓缓道:“此事就交给他去查!”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引蛇出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众人循着目光看到来人时,皆是大吃一惊,夏晴更是脱口道:“江丰?他不是……”话未说完,胡氏已是握一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以免被江丰听了去。 江丰并不知他们刚刚议论过自己,进来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给贵妃娘娘、惠妃娘娘请安。” 瑕月也不叫起,垂目道:“本宫刚才让锦屏去寻你,找遍了坤宁宫也不见你,去哪儿了?” 江丰举一举手中的托盘,笑道:“启禀主子,奴才听说内务府新到了一批上好的桃花胭脂,增添容光之余还能够养颜,所以奴才特意去要了几盒来。” 瑕月取过一盒,揭开盖子轻嗅了一下后,“嗯,清香宜人,色泽也好,确实是难得的上品,你这般有心,不枉本宫将你调来身边当差。” 见瑕月这么说,江丰一脸愧疚地道:“主子对奴才恩重如山,可是奴才……却对不起主子。” 瑕月眉头一挑,惊讶地道:“哦,何出此言?” “主子让奴才去暗中盯着乔雁儿,结果奴才却一无所获,令主子在周总管出事之后,处处被动,害得周总管被迫自尽不说,还令主子难过,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说到后面,江丰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仿佛真是很伤心。 瑕月冷冷看着他,旋即安慰道:“此事是本宫思虑不周,如何能怪你,起来吧。”待得江丰依言起身后,她道:“虽然周全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乔雁儿还在,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再挑事,从现在开始,你给本宫牢牢盯着她,一旦有所举动,就立刻来告之本宫。” 江丰手指微微一颤,小声道:“主子,这个乔雁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何要做什么?” “本宫若是知道,就不用让你盯着她了,记着,这次定要盯紧了,切勿再如上次一样。” 江丰闻言,急忙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盯紧乔雁儿,不让她再做出任何伤害主子之事。” 瑕月神色温和地道:“行了,你下去吧,至于这几盒胭脂,除了这盒留下之外,余下的都给给各宫的主子。” 待得江丰离开后,夏晴迫不及待地道:“娘娘,您明知道江丰有问题,为何还让他盯着乔雁儿,这……这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瑕月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珐琅镂金胭脂盒,微微含笑道:“贵妃以为呢?” 胡氏眉心一动,旋即抿唇笑道:“娘娘可是觉得这样等着太慢,所以想引蛇出洞,让江丰自己露出马脚?” 瑕月点头道:“不错。所以,乔雁儿仍由江丰盯着,但江丰……”她看了齐宽一眼,转而道:“就有劳贵妃派人盯着了,切记不要露了痕迹。” 胡氏欠一欠身道:“娘娘放心,臣妾会叮咛李四小心的。” 听得她将事情交给李四去办,瑕月放下心来,那厢,夏晴试探地道:“娘娘,那皇上那边……” 瑕月抚一抚额,疲惫地道:“给本宫一点时间吧,如今一时半会儿间,本宫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 见她这么说,夏晴只得暂时做罢,不过她能感觉到,瑕月的心结已经有所松动,相信和好只是早晚之事。 之后的日子,重归了平静,弘历又去了坤宁宫几次,许是听了夏晴的劝,瑕月未再避而不见,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一时半会儿间,尚无法坦然面对,所以彼此之间,更多的是沉默。 这夜,弘历从坤宁宫出来,在经过近光右门时,隐约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在徘徊,四喜提了风灯上前道:“谁在那里?” 四喜的声音似将那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便要走,四喜见状连忙喝道:“站住,到底是谁?” 人影似要走又不敢,在那里徘徊,四喜走近一照,訝然道:“是你?” 人影咬一咬牙,随他一起走到弘历面前,低头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圣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雁儿。 “是你?”弘历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乔雁儿垂目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来谢皇上救命之恩的,可是问了守门的公公,他们说皇上不在,所以奴婢就想着在这里等皇上。”说着,她感激地道:“那日若非皇上阻拦,奴婢已经被皇后娘娘下令处死。” 夜色中,弘历眸中掠过一缕幽光,“你的伤都好了吗?” “多谢皇上关心,都已经好了。”说着,乔雁儿抬起头来,小声道:“倒是您……还好吗?” 弘历轩一轩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乔雁儿轻咬了唇,低声道:“奴婢看您那日与皇后娘娘争执的那么利害,担心您与娘娘因此而生了嫌隙。”说着,她内疚地道:“都怪奴婢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娘娘生气,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冲口说出那些话,如今想来,实在该死。” 弘历摆手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谓再提,朕与皇后的事……与你无关,回去吧。” 见弘历越过她欲入养心殿之时,乔雁儿急急唤道:“皇上!” 弘历脚步一顿,侧目道:“还有什么事?” 乔雁儿犹豫片刻,似下了什么决心,道:“若皇后娘娘当真只有杀了奴婢才能泄心头之恨,奴婢愿意受死!” 她的话令弘历惊讶,望着在夜色中微微颤抖的人影道:“你不怕死吗?” “怕。”乔雁儿抬眸道:“但奴婢更怕皇上难过,只要皇上安康喜乐,奴婢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弘历抬起她的下巴,眸光深沉地道:“你当真这么在意朕吗?” 乔雁儿坦然迎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从皇上救奴婢性命的那一刻起,奴婢这条性命就是属于皇上的。”顿一顿,她又道:“那天……喜公公来问奴婢的时候,奴婢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实不知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其实……皇上待娘娘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为何这么说?”面对弘历的询问,乔雁儿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恕奴婢实言,永寿宫一事,周全并非主谋,皇后娘娘才是!” 四喜脸色倏变,正要喝斥,弘历已是道:“继续说下去。”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假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周全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想要替小公主报仇,但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奴才,怎么敢做这样的事,还有,奴婢问过其他人,都说铃兰香是稀罕之物,岂是他说买就能买到的,所以他分明是在替人顶罪,至于这个人,自然就是皇后娘娘。这一点,连奴婢都能猜得出来,以皇上的圣明,又怎会没有察觉,只是为了保护皇后,才假装不知。皇后得您如此相待,实在……是让人羡慕,可偏偏皇后犹不知足,向皇上索要更多。”说到此处,她苦笑道:“若当初奴婢所许之人,能有皇上十分之一好,奴婢便不至于沦落万花楼。” 弘历打量着她,凉声道:“你说你喜欢朕,是真的吗?” 乔雁儿举眸相望,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情意,“您如高高在上的骄阳,而奴婢,只是最卑微的一粒尘埃,试问尘埃怎敢对骄阳言喜欢,只盼抬头之时,偶尔能看到骄阳,已是心满意足。” 弘历眸中似出现一丝软化,“所以那日,你即便是受责罚,也要与皇后争辩是吗?” 乔雁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皇上是这个世上,待皇后最好的人,她不该,也不可那样与皇上说话。” 弘历点一点头,说出一句让乔雁儿欣喜若狂的话,“以后……你在朕身边侍候吧。” 乔雁儿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欢喜,小心翼翼地道:“真的可以吗?只怕皇后……” 弘历眸光一沉,冷冷道:“朕的事何时轮到她来过问了,朕明儿个会让四喜知会内务府,并给你安排住处。” 在乔雁儿欢喜地下去后,四喜忍不住道:“皇上,奴才以为乔雁儿那些话未必可信,还是应该等密探查出她的底细后,确认她无可疑之外再调来养心殿侍候。” 弘历仰头望着夜空中密布的星子,徐声道:“你以为朕当真信了她那些话?” 四喜一愣,讶然道:“难道不是吗?” 弘历冷冷一笑,道:“在未查明她身份之前,朕不会信她一个字。” 四喜听得糊涂,疑惑地道:“既是这样,皇上为何还……” “要想监视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安置在眼皮底下。”这般说了一句,弘历道:“从明儿个起,你与小五盯牢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漏了半分,朕唯你们二人是问。” 听得这话,四喜总算是放下心来,躬身道:“奴才领旨。” 翌日,冬秀知道乔雁儿要去养心殿侍候,羡慕不已,替她收拾着衣裳道:“看来你之前那些差点惹来杀身之祸的话没有白说,皇上心里头记着呢,以后说不定会封你一个娘娘,那就真是出头了。”说着,她打趣道:“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怎么说也得让我做你身边的掌事姑姑。” 乔雁儿微笑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我哪有这样的福气,不过这次能够去皇上身边侍候,我真的很高兴。” “你问问这满宫的宫女,哪一个不喜欢去皇上身边侍候,一朝入了皇上的眼,那身份可就立刻变了。”冬秀一边说着一边将收拾好了的包袱递给她道:“好了,不与你说笑了,东西都在这里,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好好照顾自己,用心做事。” 乔雁儿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道:“多谢姐姐,要是姐姐能与我一起去养心殿当差就好了,这样就不必分开了。”她这句话半真半假,自来了这紫禁城后,冬秀确实是对她很是照顾,令她存了几分感激。 冬秀眼眶微红地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此处离养心殿不远,你得空之时多来看我就是了,快走吧。” 乔雁儿应了一声,脸庞微红地道:“我的小衣好像有些松了,姐姐您先出去,待我整了衣裳后再过去。” “那好吧,你快一些。”待得冬秀离开后,乔雁儿立刻蹲下身,自柜子底下的缝隙处取出一个纸包,正是当初高斌托叶方交给她的那包,在放到包袱里时,她动作一滞,犹豫了一会儿,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将那包药粉分成几小包,贴身收着;在抹尽了不小心散落在地上的药粉后,方才走了出去,一踏出门,便看到除了冬秀之外,张泉与傅泰也在,她连忙上前行礼,“给总管请安,总管您怎么过来了?” 不等乔雁儿屈膝,张泉已是扶住她,笑道:“乔姑娘客气了,咱家知道你今儿个要去养心殿当差了,所以特意来送送你。” “总管如此客气,雁儿怎么敢当。”面对乔雁儿的言语,张泉笑道:“自从第一眼看到你,咱家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福之人,如今看来,果然是没错,下次再见,想来咱家就该改口。” “总管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不等乔雁儿说完,张泉已是往她手里塞了几张银票,“去了养心殿,不少地方都要打点,最近我手头也不宽裕,所以只有这么些,改明儿再给你送去。” 乔雁儿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行,总管您快些拿回去。” “哎!”张泉坚持道:“让你收着就收着,与咱家客气什么,咱家能洗清冤屈,你也出了不少力,这件事,咱家可没一刻忘记过,往后若是缺了少了什么,尽管来与咱家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咱家一定帮忙。” 乔雁儿心里冷笑,张泉这种人哪会记着什么恩情,之所以过来送银子,还不是觉得她去了养心殿侍候,很快就会飞上枝头,所以赶过来巴结。待要再推辞,傅泰已是道:“总管给你的就收着吧,这样推来推去的,反倒是生份了。” 见实在推辞不过,乔雁儿只得道:“那好吧,总管的照拂,雁儿一定会铭记于心,以图来日报答。” 她的回答令张泉很是满意,连连点头,“时候不早了,乔姑娘快些过去吧,咱家也该回内务府做事了。” 在辞别了张泉等人后,乔雁儿一路来到养心殿,刚到养心门,便看到小五站在那里,不等她说话,小五已是笑道:“乔姑娘来了,走吧,咱家带你去安置下来。”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五公公。”乔雁儿随他绕过养心殿,来到后面一排平房处,推开左首第三间走了进去,里面一个年约二旬的女子正在收拾床铺,看到小五进来,欠一欠身道:“见过五公公。” “嗯,咱家把人带来了,这是皇上亲自指了来养心殿当差的,红菱你可要好好照顾着,别欺负她。” 红菱笑道:“您五公公带来的人,我哪里敢欺负,这不是正帮着铺床吗?”待得小五出去后,她接过乔雁儿手里的包袱,热情地道:“咱们屋里住了三个人,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叫金玉,她除了嘴巴损点,爱占些小便宜之外,便没什么了,这会儿她去做事了,晚些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多谢红菱姐。”刚说了一句,便见红菱已经解开了她的包袱,连忙道:“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不敢劳烦红菱姐。” 红菱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同住一屋的姐妹了,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先做会儿喝口茶,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要做些什么,五公公已经都交待下来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乔雁儿包袱里的衣裳一件件取出搁到柜子里。 乔雁儿眼皮直跳,幸好她之前不放心将那些药粉放在包袱里,败而带在身上,否则非得出事不可;这个红菱也真是热情过了头,不问一句就解开了她的包袱。 在听了红菱一番解释后,乔雁儿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差事,她们是负责弘历起居的,每次浣洗或是宫廷裁作新好送来的衣裳,都要仔细检查,若有细微勾丝之处,便稍加整理,然后送进去,遇到难以整理的就告之四喜,由他来决定。 “咱们不用去养心殿侍候吗?”对于乔雁儿的问题,红菱笑道:“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去养心殿侍候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差事,该做的一定要做,不该做的则碰都不能碰,这句话你一定要牢牢记着,别不小心越僭犯了错。” 乔雁儿点头之余,又道:“依着红菱姐这么说,咱们岂非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红菱听出她话中的失望,笑道:“送衣裳进去之时,不就能见到了吗?只是相较之下,没有喜公公与御茶房那些人来得多。不过你是皇上亲点的,或许会例外也说不定。” 说话间金玉走了进来,她年纪比红菱要大一些,看着约有三旬,在打量了乔雁儿一眼后,道:“这就是五公公说皇上亲自点了来养心殿侍候的啊?”待红菱点头后,她轻哼一声走到自己床前,凉凉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也不过如此。” 见乔雁儿有些尴尬,红菱低声道:“别理她,她就那性子,若是性子好一些,她这会儿已是御茶房的管事了。” 乔雁儿惊讶地道:“金玉姐原来是在御茶房做事的吗?” 红菱点头道:“她在那里做了好些年了,也是今年才调来的此处,她那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有口无心的。” 乔雁儿笑笑道:“我知道了,多谢红菱姐。” 在红菱带着乔雁儿熟悉她们所负责的事情之时,她被弘历指名调去养心殿的事情也传入各宫主子的耳中。 坤宁宫中,瑕月听完江丰的话,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江丰瞅了她一眼,为难地道:“主子,如今乔雁儿去了养心殿,除非她离开养心殿,否则奴才很难监视她。” “本宫明白,你只需留意她在养心殿外的举动就是了。”在得了瑕月这句话后,江丰依言退了出去。 在关了殿门后,锦屏忿忿道:“这个乔雁儿可真有本事,竟然哄得皇上为了她与主子争执,这会儿又哄得去了养心殿,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封为贵人甚至六嫔了?皇上也是,不信主子却是信那个乔雁儿,好生糊涂。” 齐宽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还嫌主子不够烦吗,快别说了。” 锦屏虽心中气得很,但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此时,瑕月突然起身往外走去,齐宽连忙上前拦住,紧张地道:“主子您去哪里?” 瑕月睨了他一眼,淡然道:“怎么了,怕本宫咽不下这口气,去与皇上理论吗?” 齐宽小声道:“恕奴才直言,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瑕月上前打开殿门,望着天边苍白的浮云,漠然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想……去看看永璂。” 来到东暖阁的时候,永璂正坐在床上玩一只布老虎,他玩得很开心,不时拿到才刚刚长出四颗小牙的嘴里用力啃咬,奶娘与嬷嬷怕伤了他的牙不敢夺,只能哄着他松开小嘴。 看到瑕月进来,一众宫人连忙屈身行礼,在命他们都退下后,瑕月上前抱起朝她张开双臂的永璂。 永璂还不会说话,但他已经认得哪个是自己最亲的人,小手紧紧环着瑕月的脖子,好不亲热。 “永璂……永璂……”瑕月紧紧抱着怀里小小的身子,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待到后面,已是淆然泪下,哽咽道:“额娘有心想与你皇阿玛重修旧好,可是你皇阿玛却一味信任别人,二十余年的情份,尚不及一个相识不过数月之人的三言两语,永璂,你说好不好笑?” 永璂被她抱得有些不舒服,嚷嚷挣扎着,待得松开一些后,他看到瑕月脸上的眼泪,好奇地用小手摸着,紧接着“啊啊”叫个不停,好似在叫瑕月不要哭。 看到他这个样子,瑕月眼泪落得更凶,“就算额娘最终能够除了那些人又如何,与你皇阿玛终归是回不去了……” “会回去的!”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瑕月浑身一震,连哭泣也为之一止,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只是……他怎么会来? 弘历缓步走到瑕月身前,从其手中抱过永璂,后者看到数日未见的皇阿玛,很是欢喜,小手小脚不停动着,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对于这个幼子,弘历无疑是疼爱的,不论国事多么繁忙,都会记着来看望他,所用之物,皆是宫中最好的,比之以前的永琏与永琮亦不逞多让。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 三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抱了永璂一会儿后,弘历抬头,望着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的瑕月,伸手欲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却被瑕月退步避过。 弘历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掩了下去,转而道:“你我一定会消除隔阂,回到从前。”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讽刺地笑道:“皇上已经对臣妾不信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再回去。” “朕说会就一定会。”弘历的坚定令瑕月眸中泛起一丝惑色,试探道:“是否有什么事情臣妾不知道。” 弘历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总之你我定会与以前一样。”说着,他将永璂交还给瑕月走了出去,任由永璂在后面“啊啊”不舍的叫着。 早在外面听到瑕月言语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结就全都解开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瑕月母子周全。 杀一个乔雁儿固然容易,但若她真是挑事而来,能走到这一步,必不是她一人,若不将她背后的人悉数揪出来,他与瑕月依旧有危险。 若与瑕月说了,瑕月必不会同意他将乔雁儿留在身边,且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瑕月亦会被扯进来。他已经数次不能护瑕月周全,令她屡次遭受危险,这一次,他定要瑕月母子平平安安的。 三月末的春光,渐渐老去,待得过了个月,便是入夏了,魏静萱在永寿宫中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等来释她禁足的旨意。 这日黄昏,御膳房的小太监与往常一样送来晚膳,魏静萱朝毛贵睨一眼,后者会意,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的时候,悄悄往其手里塞了锭银子,小声道:“公公,不知之前宫中有人加害我家主子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小太监暗暗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查清楚了,是原来的内务府总管周全指使郑九几人所为,周全死了,郑九他们也被罚去了打扫处做事,魏答应可以放心了。” 这些事,魏静萱早在前些日子,李季风悄悄进来看望她的时候就听说了,周全死了她固然高兴,但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忍不住道:“那后来呢,皇上还有说什么?”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露出一丝笑意,“魏答应是想问,皇上有没有下旨释您是吗?” 毛贵在一旁赔笑道:“不瞒公公,整日憋在这永寿宫中实在是无趣得紧,莫说是主子了,我也想早点释了禁足,好出去走走,瞅瞅繁花盛开的御花园。” 小太监眼皮一翻,阴阳怪气地道:“那魏答应恐怕还得再等上一阵子了,至少……奴才现在没有听到皇上说要释魏答应禁足的消息。” “那其他的事情……”面对毛贵试探的言语,小太监冷笑道:“与你们说这些已是犯了忌,再要多问,可就有些不懂分寸了。”在毛贵连连点头中,他有些不屑地道:“好了,赶紧吃吧,明儿个咱家来收走。” 待得小太监离开后,魏静萱一言不发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馒头全部掰开,又将菜翻了个遍,均未有所发现,魏静萱犹不甘心,继续翻弄着不成样子的菜,嘴里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有的,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毛贵小声道:“主子,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传消息进来了,想必不会再有了!” 听到这话,魏静萱愣了一声,旋即狠狠将还拿在手里的馒头掷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道:“好啊,想不到我魏静萱也有被人戏弄的一天,真是好!” “主子之前说过,那人的身份不高,虽然揭穿了周全的诡计,但无法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所以才……”毛贵话音一顿,转而道:“还请主子稍安勿燥,再忍耐些时日!” 他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厉斥道:“忍耐忍耐,我忍耐得还不够吗?一年了,我被关在这里已经快整整一年了,好不容易寻到契机,结果却还是一场空,你叫我怎么甘心!” 毛贵叹气道:“奴才明白主子心中的苦,可是皇上不下旨,您就是再不甘心也没法子。” “皇上!”魏静萱咬牙切齿地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周全是皇后的人,可是皇后依旧毫发无损,不必问,定是他存心向着皇后;他对皇后如此深情厚意,对我却是刻薄寡恩,明知道有人害我,明知道我差点死在那群扁毛畜生爪下,他不仅未来看一眼,甚至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真是无情无义!” 毛贵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时,魏静萱已是冷笑道:“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的,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重新得回属于我的一切。”顿一顿,她道:“若我没记错,今夜里应该是李季风当值,照旧用那个法子让他来见我。” 既然外头那个人没有了音讯,那么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李季风这枚棋子了,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够摆脱眼下的困境。 且不说魏静萱在永寿宫中如何筹谋盘算着解禁的法子,乔雁儿自去了养心殿侍候后,便一直寻法子接近弘历,这半个月下来,倒也去内殿侍候几次,每一回,她都会悄悄将药粉藏一些在指甲里,以便随时下药,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但凡弘历所食所饮之物,皆由四喜与小五二人准备或是侍候,其他人不被允许插手,有一次,小五从御茶房沏茶进来之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当时就在旁边,便赶紧接过托盘,正当她窃喜终于有机会下药之时,四喜不由分说地接了过去,在碰了一下盏壁后,他当即来到刚刚站稳了身子的小五面前,喝斥他将茶冲得太烫,责令其立即去重新冲沏。 至于弘历,虽然待她不错,偶尔会与她说几句关切的话,但似乎并无纳她为妃的意思,可若真没这个意思,弘历又为何要将她调来养心殿侍候,侍候的日子越久,乔雁儿就觉得自己越发摸不着弘历的心思。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 背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唯一令她欣慰的,就是弘历与瑕月始终没有和好,在她侍候的半个月里,弘历只去了坤宁宫两次,且听说,都只是去看望十二阿哥,与瑕月说的话,两次加起来都屈指可数,相较于胡氏与夏晴的担心,乔雁儿巴不得弘历与瑕月永远不要和好,甚至是反目成仇,互相攻击,以泄她心头之恨。 这日,乔雁儿又是一无所获地从养心殿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喝了一口水,便看到金玉走了进来,连忙唤了声“金玉姐”。 金玉随意应了一声,然后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一面小铜镜细细照着,这个金玉虽然年纪不轻,却颇爱打扮,听红菱说,她一直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入了弘历的眼,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她这个年纪,再加上容貌又不算出色,怎么想都可能,偏偏金玉始终存着幻想,所以明明到了年限,也没有出宫,她愿意这样想,别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乔雁儿眼珠子微转,走过去道:“金玉姐,听说你以前是在御茶房做事的,还差一点做了那里的管事是吗?” 金玉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好奇所以问问,这几天我在皇上身边侍候,看每次皇上要用茶,都是喜总管或五公公亲自去御茶房沏,好似那边很缺人似的。” 金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缺人呢。不过皇上的饮食一向由喜总管与五公公负责,从不假人之手,以免有人动脚。” 乔雁儿心中一颤,堆了笑容道:“那可是皇上,谁敢对皇上不利?”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再说这宫里头可不是什么太平之地,害人之事屡屡不绝,之前你不是还帮着指证周全与郑九加害魏答应吗?御膳房的总管以及御茶房的总管之位,非对皇上忠心之人不可任。” 乔雁儿虚虚一笑,心里却是沉得很,若依着金玉这么说,她岂非一直没有机会对弘历下药?或许那些人会有疏漏之时,但药一旦下了,就要下足时日,偶尔一次并不能达到高斌在信中与她说得效果,她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个时候,红菱抱着一堆衣裳走了进来,看到乔雁儿在,连忙道:“雁儿,我那里还有些事,这些衣裳你帮我送去辛者库,记得叮嘱管事,让他洗小心一些,上次送来的衣裳,有好几处都勾了丝,幸好能补上,否则被喜总管,非得一顿重责不可。” 乔雁儿闻言,笑道:“知道了,我这就送过去。”说着,她接了衣裳往辛者库行去,在经过一条小路时,斜刺里闪出一条人影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乔雁儿眼皮微微一跳,盯着那人道:“是你?” 此人正是之前提醒乔雁儿,瑕月五日后要为其赐婚,并告之叶方与张泉皆被瑕月的人盯着,让她得以避过其耳目的神秘人,也即是……江丰! 江丰躬身道:“给乔姑娘请安。” 乔雁儿往边上避了一步,道“江公公行错礼了吧,我可当不起。” 江丰笑嘻嘻地道:“乔姑娘得皇上看重,哪会受不起。” 乔雁儿知道他将自己当成一心想要攀龙附凤之人,也不说破,道:“江公公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提醒乔姑娘一句,小心着一些,皇后可没打算就此放了你,还有……我家主子想请乔姑娘帮一个忙。” 乔雁儿疑惑地道:“你家主子不就是皇后吗,她要我帮忙?”不等江丰开口,她又讽刺地道:“该不会是要我死吧?” 江丰笑一笑,“乔姑娘误会了,皇后只是我明面上的主子,否则当日,也不会冒险提醒乔姑娘你了。” 乔雁儿想想也是,转而道:“你家主子是谁?” “当然是帮乔姑娘的人。”面对他的敷衍,乔雁儿知趣地没有追问,转而道:“要我帮什么忙?不过你也应该明白,我身微言轻,小事还好,大事只怕有心无力。” “主子明白乔姑娘的难处,所以她只想请你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帮一个人说几句好话。”说着,他凑到乔雁儿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 乔雁儿眸光一闪,直直盯着江丰道:“他?那你的主子岂非就是……” “嘘!”江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这些事情,乔姑娘心知肚明便可,若此事能成,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乔雁儿犹豫了一下,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何时能开这个口,又或者能否说动皇上,我不敢保证。” “我明白,我在这里先谢过乔姑娘了。”面对朝自己拱手的江丰,乔雁儿道:“你是特意来见我,还是……” 江丰也不隐瞒,如实道:“我奉了皇后之命,在暗中监视乔姑娘。” 乔雁儿冷笑道:“这个皇后,还真是不肯放过我!不过……”她打量了江丰一眼,凝声道:“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背叛她!” “从未有过忠心,又何来背叛二字。”江丰笑一笑道:“乔姑娘放心,皇后那边若有异动,我定会设法告之,不过……” 见他不说下去,乔雁儿道:“怎么了?” 江丰敛了笑容,皱眉道:“按理来说,我上次帮你隐瞒,令你得以避开她耳目,顺利指证郑九,她应该对我有所疑心,可这些天来,并不见她对我起疑,甚至还让我盯着你,以‘将功折罪’,实在有些奇怪。” 乔雁儿想了一会儿,脸色难看地道:“会不会是故意的,一边让你盯着我,一边又让人盯着你,若是这样的话,你与我现在这个样子,岂非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眼?” “你放心吧,这半个月来,我一直都有在仔细留意,并未发现坤宁宫有哪个人跟着我,应该没什么事。”话虽如此,江丰眸中始终有着几分疑色,显然是猜不透瑕月的心思,到底是大意还是……别有用意。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 惊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江丰离开后,乔雁儿正欲往辛者库行去,忽地发现手里的衣裳少了一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这些可都是弘历的衣裳,莫说少一件,就是不小心勾破一点,都是大罪,该死的,定是她刚才走得太快,所以不甚掉了。 想到这里,乔雁儿连忙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倒,果然让她在遵义门外找到了掉落的衣裳,幸好没弄破,否则就麻烦了。 在她准备离去之时,金玉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了出来,看到她在,挑了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刚刚走到半路,发现掉了一件衣裳,所以回来找,幸好找到了,对了,金玉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金玉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去做事了,不然你以为是去赏花捕蝶吗?” 乔雁儿疑惑地道:“今日的差事不是都做完了吗,还要去做什么?” 金玉冷哼一声道:“还不是那个红菱,突然说丝线没了,让我去内务府取一些来,哼,不就仗着早些时日来养心殿做事吗,便摆起了谱子,指东指西,自己却不做事,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养心殿的总管还是内务府的总管,真是越想越可气,要不是怕她在五公公面前搬弄是非,我才不受她这个气呢。”说着,她睨了乔雁儿一眼,尖声道:“你啊,别傻乎乎的以为她是好人,我告诉你,她的心思可多着呢。”红绫自入了宫之后,就一直在养心殿跟着小五,与之关系颇好。 金玉一边絮叨埋怨,一边往内务府行去,留下乔雁儿在原地若有所思,奇怪,明明前几日她还在红菱的抽屉里看到许多丝线,这些天又没用了多少,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呢。 想了一会儿,乔雁儿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抬脚走了进去,轻手轻脚来到她们所住的那间屋子,从窗纸破了地方望进去,果见红菱在屋中,很快乔雁儿便发现了不对,因为红菱竟然在翻她的床铺与柜子,且翻得极仔细,枕头还有床褥底下,皆是一寸寸摸过去的,柜子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拿出来看过,然后再依原样放回去。 看到这里,乔雁儿连忙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红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若是这样的话,这种事情,只怕早已不是头一次。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是皇后的人,与江丰一样,受了皇后的命令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个念头刚冒出一会儿便她否决了,因为她想起金玉之前与自己提过话,红菱自入了宫便一直跟着小五,也一直在养心殿侍候,不可能是皇后的人。 若不是皇后……那就是小五,而小五又是……难道这一切皆是出自弘历的授意?是他让人一直监视着自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就是他将自己调来养心殿的,何以还要……这么做? 直至走到辛者库,乔雁儿都没有解开这个疑问,她随手将衣裳交给辛者库的宫人,连红菱之前交待的话也忘了说,在准备走出辛者库的时候,身后传来两个女子争执的声音,“你居然故意将抽丝的衣裳交给我洗,让我替你背黑祸,你好恶毒的心思。” “我把衣裳交给你的时候,是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你自己不小心洗得抽了丝,怕管事责罚,所以推到我身上来。” 最先说话的宫女激动地道:“胡说!我洗衣裳的时候,一向小心,从来没有洗破或是洗得抽丝过。” 另一名宫女闲闲道:“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此事与我无关,你若不服,尽管去找管事,看他会信谁。” “找就找,怕你不成!”说着,那两个宫女相互扭着去找管事,望着她们的身影,乔雁儿浑身一激灵,脱口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在宫人惊异的目光中,她疾步离去,直至来到无人处时,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眸中闪烁着恐惧与慌乱。 她明白了,弘历……弘历根本就不信她,之所以传她去养心殿侍候,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她,四喜、小五还有红菱,皆是他用来监视自己的棋子,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会传到弘历耳中。 想到这里,她紧紧捂着自己胸口,幸好……幸好自从来了养心殿后,为免被人发现,她一直将药粉贴身收着,除了沐浴之外,即便是睡觉也不解下,否则她这会儿,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 难怪了,四喜从来不许她碰弘历的茶食,上次她刚一碰触,便借口茶温不对,让小五重新去沏。 她一直以为,弘历比瑕月好对付,如今看来,却是她想错了,这个狗皇帝疑心丝毫不比瑕月轻,而且行事更为隐蔽,若非凑巧回来听到金玉那番话,从而起了疑心,她至今仍被蒙在鼓中,到时候,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雁儿越想越觉得后怕,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后,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养心殿内有红菱等人盯着,养心殿外,又有瑕月的人盯着,她根本没机会下手!虽说瑕月那边现在只有江丰一人,但谁知道她是否还派了其他人,一旦被人发现,她必死无疑;她不怕死,但在大仇得报之前,她万万不能死。 只是……在这样的重重监视下,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寻机会下手? 乔雁儿一边想一边回到他们所住的屋子,红菱正在屋中缝一件衣裳,瞧见她进来,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乔雁儿定定地望着她,脑海中不断闪过她悄悄翻查自己东西的画面,自来了养心殿后,红菱就一直对她很是照顾,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想不到红菱对自己好是别有目的。 红菱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好奇地道:“怎么不说话,可是出什么事了?” 乔雁儿回过神来,连忙挤出一抹笑容道:“没有,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红菱姐你很好看呢,比宫里那几位主子还要好看。”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 转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红菱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嗔道:“胡说什么呢,我哪能与主子们相比。” 乔雁儿压下心中的恨意,笑意嫣然地道:“是真的,我见过慎嫔,她可没红菱姐你好看。” “慎嫔娘娘毕竟年纪大了,不过她与张嫔她们是从潜邸就伴着皇上的,情份深厚着呢。”这般说着,红菱咬断手里的丝线,道:“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乔雁儿惊讶地盯着她手里的衣裳,“这是做给我的?” “是啊,我看你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衣裳,又厚又旧,如今天气热了,再过半个余月就得穿夏衣了,否则非得捂出一身痱子不可。” “多谢红菱姐。”若是在今日之前,乔雁儿一定会感激不已,可现在,只剩下冷笑,就算红菱对她再好,那也是假的。 这夜,乔雁儿躺在床上,不停地思索着对付弘历的法子,然越想越是头疼,三阿哥被囚禁在宗人府,自己又处处被人盯着,一旦去找叶方或是其他人,立刻就会被发现,可恶,怎么变得这么被动。 睡到一半,一直在隔壁翻来覆去的红菱发出难捺的轻呼声,紧接着传来细索的声音,只见红菱披了衣裳轻手轻脚的出去,好一会儿方才回来,没过一会儿,又出去了,如此几次后,金玉被吵醒,不耐烦地道:“大半夜的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红菱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乔雁儿撑起身子小声道:“红菱姐,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就肚子疼得睡不着,去了两趟净房还是很难受。”借着照进月光,可以看到红菱一头冷汗。 乔雁儿起身帮她去御茶房讨了一壶热水来,但没喝几口,红菱便又去了净房,待她回来时,双腿直发抖,似乎连走路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乔雁儿忧声道:“红菱姐你这样下去不行,定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得吃药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又不知道该吃什么药,总不能随便抓点……”说到此处,红菱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又白了几分,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乔雁儿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一趟太医院,问太医讨个治腹泻腹痛的方子来,然后再去御药房看看能不能抓服药来。” 待得痛意稍缓后,红菱摇头道“太医哪会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去了也是白去。” “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说着,乔雁儿拍醒了金玉,让她帮着照顾一下红菱,后者对此自是百般不情愿,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三月末的夜里还有些凉,被风一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乔雁儿裹紧了衣裳往太医院行去,若是依着她的心思,自是巴不得红菱活活疼死,省得她监视着自己,但她心里明白,红菱一死,小五立刻会派其他人来监视自己,根本有所改变。她要想的,是如何从这样的监视中寻到破绽,达成自己所愿,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密不透风的,一定有破绽。 到了太医院,里面点着一盏幽暗的油灯,一个太监正蹲在门口打盹,乔雁儿上前将他推醒,道:“公公,这里可有太医在?” 太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她,嘟囔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公公的话,我在养心殿当差的事。”听得这话,那太监一个激灵,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地道:“养心殿?皇上身子不适吗?” “不是皇上,是与我同住一屋的姐妹,她腹痛了一夜,我担心她有事,所以……”太监眼睛一翻,怪声打断她的话,“什么时候一个宫女也有资格请太医了?” 乔雁儿连忙道:“不敢,我是想来向太医讨个方子,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太监不耐烦地指了一旁的偏房道:“方院正就在那里,不过讨不讨得到方子,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公公。”乔雁儿应了一声,往偏房走去,走了几步,她忽地回过头来道:“公公,您说的方院正,是不是方简,方太医。” 太监冷声道:“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宫里头还有第二位方院正?” 听得这话,乔雁儿眸中掠过一丝喜色,方简……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当日高斌让叶方转交的信里,曾提过这个人,他这个院正之位正是借着慧贤皇贵妃的死得来的,可笑的是,两人还曾是多年老友。高斌说过,三阿哥被禁,她若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方简,后者不敢不帮。 和衣而卧的方简听到推门声,揉一揉眼睛坐了起来,“是谁?” 乔雁儿走进去,屈膝道:“奴婢见过院正大人,深夜来扰,还请院正大人恕罪。” 方简借着屋中昏黄的灯光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在杭州引出过大乱子的那个人,当下道:“是哪位主子让你来请本官的?” 乔雁儿将刚才与太监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道:“还请院正垂怜,赐一个方子解了她的痛苦。” 方简倒是没为难她,道:“也罢,你替本官磨墨,本官写张方子给你,再给你个条子,以便你去取药。” “多谢院正大人。”在接过方简写好的方子后,乔雁儿又道:“奴婢还有一件事想问大人,不知大人能否替奴婢解答。” 方简搁了笔道:“说吧,什么事。” 乔雁儿轻声道:“不知什么法子,可以令皇上得病?” 听得这话,方简陡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盯着乔雁儿,“你说什么?” 乔雁儿微微笑道:“奴婢说的不够清楚吗?有什么药,可以令皇上得……” 这一次,没等她说完,方简已是厉声喝道:“大胆宫婢,居然胆大包天,意图伤害皇上龙体,可知此乃此罪?!” 对于他的喝斥,乔雁儿笑意不减地道:“奴婢自然知道,倒是院正,你将慧贤皇贵妃的死因背着皇上告之高大人,这又是何罪?” 方简脸色刷白地看着她,这件事,只有高斌与他知晓,乔雁儿这个宫女又是从何得知,他死死盯着乔雁儿,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乔雁儿笑一笑道:“我与高大人相识,这个答案,院正大人满意吗?” 第一千三百章 胁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么说来,这件事是高斌告诉你的?”面对方简的询问,乔雁儿如实道:“不错,高大人还与奴婢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院正大人商量,院正大人一向助人为乐,定会帮奴婢的。” 方简脸色难看地道:“若是其他事情,本官自会帮你,但你要皇上得病,乃是伤害龙体的大因,本官……帮不了你。” 乔雁儿扬眉道:“既是这样,奴婢就只有将院正大人透露慧贤皇贵妃死因于高大人知晓的事情告诉皇上了,还有,相信这满京城的百姓很快会得知,原来慧贤皇贵妃是被皇上亲手害死的,到时候,皇上可真要恨死院正大人了,莫说是您性命堪忧,只怕……您全家都会性命不保。”说着,她作势欲走,方简急忙拦住她,咬牙道:“你若敢将此事说出去,本官就……就……” “就怎么样,杀了奴婢吗?”乔雁儿望着面色惊惶的方简道:“奴婢只是贱命一条,以奴婢一条贱命,换院正大人一门老小的性命,怎么想都值!” “你!”方简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放下拦在乔雁儿身前的手,他不敢,不敢拿自己的顶戴、性命,乃至于全家人的性命去赌,他赌不起。许久,方简无奈地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本官?” 乔雁儿得意一笑,道:“奴婢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应该不需要再说第三遍。” 方简身子一晃,无力地跌坐在椅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人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如此说着,乔雁儿拨着耳下的米珠耳坠,道:“其实大人不必太担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这些呢?到时候,你仍是这太医院的院正,半点不会影响。” “我……”方简满嘴发苦,如今看来,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一旦让乔雁儿把事情宣扬出去,他就是身败名裂,全家问斩的结局;想到此处,他咬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他的话,乔雁儿露出满意的笑容,屈膝道:“那就请院正大人赐教吧。” 方简并不知道,乔雁儿比他更怕死,那些话只是用来吓唬他罢了,并不敢真的去告诉弘历,因为那样一来,她的身份必定瞒不住,可惜方简心慌意乱,又不知乔雁儿来历,糊糊涂涂地中了她的计。 方简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想要皇上得病,最简单的路子就是在他的饮食中下药,但那也最容易被太医检查出来,另外皇上饮食皆由喜总管他们几个负责,除非能够买通他们,否则难以成事。” 乔雁儿心知不可能收买这些人,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所以径直道:“那第二条路子是什么?” 方简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道:“也不难,如今是三月末,天气还有些凉,前几天我为皇上把脉的时候,发现皇上因为南巡奔波,再加上连日操劳,身子外强内虚,偏又不肯服药调理,若是这会儿让皇上淋个雨,或者洗个凉水澡,相信能够让皇上得病。” 乔雁儿蹙眉道:“就这还叫不难,皇上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无事去淋雨洗凉水澡?” 方简摊一摊手道:“这是我除了下药之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若是乔姑娘你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乔雁儿思索片刻,道:“也罢,此事奴婢去想办法,不过有一件事,还请院正应下。” 方简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但他有把柄在乔雁儿手上,只得道:“还有什么事?” “皇上得病传召太医时,请院正为皇上诊治。”乔雁儿的话令方简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为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乔雁儿笑笑道:“到时候,奴婢会再来找院正,总之你千万不要忘了,否则后果如此,想必不用奴婢提醒。”说罢,她屈一屈膝离开了太医院,留下忐忑不安的方简。 有方简的条子,御药房很快就给她抓了药,回去煎了给红菱服下后,果然没有再腹泻,疼痛也渐渐缓了下去,不再如刀绞一般。 红菱感激地道:“多谢雁儿,要不是你连夜奔波,怕是我连命都要没了。” 乔雁儿笑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再说,咱们同住一屋,本就该互相帮助,多亏院正大人心肠好,不仅开了方子,还特意写了张条子便于我去取药,要不然我也没法子。” 金玉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道:“你是没事了,可怜我啊,一夜没睡,待会儿还得干活呢。” “辛苦金玉姐了,待会儿的活,我多做一些就是了。”如此说着,她又对红菱道:“红菱姐你折腾了一夜,疼痛也还没未消,就不要起来了,好生歇事,左右事情也不多,我来做就是了。” 红菱勉力撑起身子道:“这怎么能行,我已经没大碍了,还是……”不等她说完,乔雁儿已是按着她躺下道:“行了,与我还客气什么,好生歇着吧。” 红菱定定地望着乔雁儿,眸中闪过内疚之色,乔雁儿过来之前,小五曾将她单独唤去,让她监视乔雁儿的一举一动,并仔细留意其是否藏了什么可疑的东西,每隔几日,她都会伺机搜一遍乔雁儿的东西,然后告诉小五;之前倒是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次,乔雁儿为了她的事连夜奔波,又是跑太医院又是去取药煎药,自己却如此骗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无奈命令不可违,她至多只能在小五面前,帮乔雁儿说几句好话,让小五不要再疑心她。 之后两日一切如常,不过天上却是淅沥沥的下着雨,一连下了数天也不见放晴,反倒有越下越大之势,这日,弘历批阅完了奏折,起身往外走去,这几日,他只要看完了折子就会去御花园走一走。 四喜知其心意,连忙取了伞跟在后面,一到养心门,便看到一个人影淋着雨在扫地,仔细看了一眼,却是乔雁儿,后者看到弘历过来,连忙搁了条帚过来行礼,弘历接过四喜手中的伞,走过去替她挡住细密的雨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淋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乔雁儿低头道:“奴婢刚才经过这里,发现墙边长了一些青笞,若是沿着墙壁走很容易滑倒,便拿了条帚来将它扫掉,不想惊扰了皇上,奴婢真是该死。” “难得你有为人着想之心。”弘历笑一笑,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该打个伞才是,瞧瞧,都淋湿了,虽说最近天气热了一些,但这样子还是容易受寒。” 乔雁儿指着搁在一旁的油纸伞道:“回皇上的话,原本是有的,但不知怎么的,有一根伞骨突然断了,撑得难受便收了起来,湿了也不打紧,待会儿去换身衣裳就好了。”说着,她道:“皇上您可是要去御花园?”待得弘历点头后,她试探地道:“奴婢来了宫中这么久,一直很想去御花园看看,能不能……带奴婢一起去?”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你入宫这么久,没去过御花园?” 乔雁儿怯怯笑着,小声道:“奴婢一个人不敢随意过去。” 弘历笑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就随朕一起过去,不过你身上都湿了,还是换身衣裳再去吧,不必急这一会儿。” 乔雁儿连连摇头道:“奴婢没事,再说,怎敢让皇上等奴婢,回来之后再换也是一样的,奴婢身子好得很,这么一会儿,不会受凉的。” 见她这么说,弘历也不勉强,道:“也罢,不过这会儿下雨,御花园的景致没天晴之时来得好看。” “雨中看景,别有一番风味。”如此说着,乔雁儿从弘历手中接过伞,一起往御花园行去,雨水滴滴嗒嗒地打在油纸伞上,顺着伞椽落下,如一条条细细的水晶链子。 乔雁儿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伞外的景致,叹道:“紫禁城可真大,奴婢来了这么久,还有许多地方不认识呢。” 弘历望着笼罩在雨水中的宫墙,有些感慨道:“紫禁城瞧着虽大,但与外面广阔的天地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乔雁儿回过头来,肃然道:“天下虽大,但此处才是天下之心,万民之所向,所以在奴婢看来,纵然外面再大再广阔也不及,这紫禁城。” “万民之所向……”弘历喃语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乔雁儿低头一笑,道:“奴婢不过是将心中想的说出来罢了,让皇上见笑了。”说话间,一阵疾风吹来,乔雁儿没握住伞柄,令伞一下子被风吹走,使得弘历一下子暴露在渐大的雨水中,乔雁儿慌张道:“皇上息怒,奴婢这就去捡回来。”说着,她往伞被吹走的方向奔去,在快要追到的时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已经近在咫尺的伞再次被吹走,最后还是四喜追上去拿了回来,等后者重新撑在弘历顶上时,弘历身上已经被淋湿了。 乔雁儿慌慌张张跪在地上道:“奴婢令皇上受雨淋,实在该死,请皇上责罚。” 弘历抹了脸上的雨水,温言道:“此事乃是意外,非你之意,起来吧。” 乔雁儿不安地站了起来,四喜在一旁担心地道:“皇上被淋湿了衣裳,还是不要再去御花园了,回养心殿去换身衣裳吧,以免着凉。” 乔雁儿在一旁附声道:“喜总管说得是,奴婢这就扶您回养心殿。” 弘历也觉得衣裳湿湿地粘在身上难受,逐依言回了养心殿,正如方简所说,弘历身子外强内虚,虽当即回来换了的衣裳,但这一路的湿衣冷风,依旧令他打起了喷嚏。 乔雁儿接过弘历递来的帕子,担忧地道:“皇上,不如传太医来看看吧?” 弘历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朕没事。”话未说完,已是又打了一个喷嚏。 乔雁儿忧声道:“您现在这样,怕是已经受了凉,若是不医治,万一风寒入体那就麻烦了。”说着,她内疚地道:“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当时抓紧一些,没有让风把伞吹走,就不会害皇上淋雨,奴婢……”她跪下道:“实在是罪该万死!” 弘历摆手道:“都说了是意外,再说你自己也是一路淋来,连身衣裳也没换,起来。” 四喜在将宫人端来的热茶呈给弘历时,小声道:“皇上,乔姑娘说的没错,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龙体为重啊!” 在他之后,小五亦出言相劝,面对他们一个个的劝说,再说弘历自己也觉得额头隐隐有些作痛,逐点头同意,乔雁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喜色,趁机道:“那奴婢现在就就去请太医来。” 在弘历点头答应后,她快步出了养心殿往太医院行去,到了太医院,她迅速扫了一圈里面的太医,目光最终落在方简身上,走过去屈膝道:“见过院正大人。” 方简身子一颤,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来做什么?” 乔雁儿一脸恭敬地道:“皇上刚才淋了雨,怕是有些受寒,所以特命奴婢请院正大人过去诊治。” 方简脸颊微搐,他没想到乔雁儿竟然真的有办法令弘历淋雨,他知道这一去必不会有好事,但……他可以不去吗? 在一番激烈的挣扎后,他带着一丝无奈起身取了药箱道:“既是这样,赶紧过去吧,以免误了皇上的病情。” “是。”乔雁儿应了一声,随他一起出了太医院,方简一直提心吊胆,唯恐乔雁儿提出什么令他为难的要求来,所幸这一路上还算太平,乔雁儿并没有说什么,待得跨过遵义门,快要到养心门的时候,帮他打伞的乔雁儿突然在其耳边道:“院正可还记得答应奴婢的事?” 方简喉咙发干,该来的果然还是避不掉,他涩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刻,方简手里被人塞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不等他问,耳边已是传来乔雁儿的声音,“我要你将这个药粉混在你给皇上开的药里。” 方简脚步一顿,警惕地道:“这是什么?” 乔雁儿冷声道:“你不必知道,只需按我说的话去做即可。”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下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简咬牙道:“不行,万一这是毒药,本官岂非……犯了谋逆之罪,追究下来,莫说本官一家老小的性命,就连九族的族人都要被诛连。” 乔雁儿微微一笑道:“院正大人想到哪里去了,奴婢怎么敢给皇上下毒呢,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小东西罢了,奴婢保证,绝不会伤害皇上的性命,更不会令院正大人背上谋逆之罪,毕竟……奴婢也不想死呢。” 方简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乔雁儿柳眉一蹙,旋即道:“是一样可以令皇上强身健体,精神百倍的东西,这个回答,院正大人满意吗?” 方简怎会信她的话,道:“若真是这样,你大可自己呈给皇上,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有些事情很难与院正大人解释,总之我保你性命无忧,官位……”她伸手替方简正一正顶戴,笑意嫣然地道:“亦无忧!” 方简此刻就像握着一只烫手山芋,明知道再握下去,手可能会烫伤,但又不敢扔,左右为难。 乔雁儿朝守着养心门的宫人努一努嘴道:“咱们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若是再不上前,只怕他们要疑心了,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又搜到或是查到了什么,院正大人可就真要人头落地了。” 方简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在他准备抬步之时,乔雁儿又道:“这里是三天的量,不过三天时间不足以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所以还请院正大人设法让皇上多服几天药,三天后,我自然会再送药粉来。” 方简紧紧抿了唇没说什么,不过他将原本拿在手里的那包药粉悄悄地收进了袖中,看到这一幕,乔雁儿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无声无息的笑容。 进了养心殿后,方简躬身行了一礼,随即上前为弘历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皇上是受了雨,所以有些受寒,不打紧,微臣开几服药,只要按时服用,很快便会好转。不过……微臣之前就与皇上说过,您南巡辛劳,回宫之后又未好好休息,身子外强内弱,极易生病,需要好好调理,所以在您病愈后,微臣会开一些滋补强身的药给您服用。” 弘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开方子就是了。” 方简应了一声,随小五去偏殿开方,在连着写下十余味药材后,他忽地停住了笔,小五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其落笔或是将方子给他,忍不住道:“方太医,怎么了?” 方简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本官在斟酌药材,看是否还需要再添加几味?” 小五试探地道:“方太医,是不是皇上的病情……” 方简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皇上龙体虚弱,所以用药得小心斟酌,毕竟是药三分毒,一个不小心,便会有伤龙体。” 在小五连连点头之时,方简亦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方子的最后写上“葛根粉”二字,在将方子递给小五之时道:“葛根粉需要辗至八十目以上的细度,这样入药的效果才好,本官看御药房那些人辗出来的,往往只有五十目,效果不好,所以这味药,本官待会儿会亲自辗好了让人送来,你将之分匀后,往在每一剂药里。” 几经思量,他终还是受是乔雁儿的威胁,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派人送来,万一弘历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好推脱到送药的太监身上。 小五不疑有他,当即取了方子去御药房抓药,方简亦回了太医院,在悄悄将乔雁儿交给他的粉末灌入瓷瓶后,交给太医院捣药的太监,让他给小五送去。 接下来的时间,方简一直处在忐忑不安中,每一次有人进来他都特别紧张,唯恐是养心殿那边出了事,所幸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什么动静,第二天,第三天,亦是一切如常,令方简渐渐放下心来,不过在第三日的时候,乔雁儿又来了一趟,明着是问弘历的病情,实际上送药粉来,让他继续下在弘历的汤药中。 在第四天时,他再次去了养心殿为弘历诊脉,这一诊之下令他暗暗吃惊,三日前他来为弘历诊脉的时候,还是脉像发虚,可是现在,脉像却奔腾如川流,旺盛无比,而据弘历自己所言,不仅受寒之症很快消失,自今日开始,精神亦变得极好,没有了前些日子常有的疲累。 奇怪,难道乔雁儿没骗自己,那个药粉真是强身健体的良药,可就像他之前问乔雁儿的一样,若是良药,她为何要偷偷摸摸让自己下在药里,而不光明正大地呈给弘历? 弘历只道自己身体好转,是方简的功劳,对其一番夸赞,方简自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只唯唯应着,随后又为弘历开了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其中当然少不了“葛根粉”这味药,同样的,也是他让人交给小五。 在又连着服用了七天的药后,弘历精神越发好,就算彻夜批阅奏折卷宗也不会觉得疲累,就像是回到十几年前,精神最为旺盛的那段日子。 在这段期间,江丰又来找过乔雁儿一次,这一回,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好,显然是对她迟迟未曾向弘历进言一事有所不满。 乔雁儿目的已经达成,对于江丰以及他背后的主子,自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在意,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借口离去。 争宠夺利,攀龙附凤,从来都不是她在意的东西,她在意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让弘历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这个贱人!”望着乔雁儿远去的身影,江丰恨恨地骂了一句,犹豫片刻后,他往另一条路走去,待得他进了某个地方后,远远跟着他的人才折身离去。 长春宫中,胡氏满脸惊讶地看着垂手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四,“你说什么?江丰去了辛者库?” “是,奴才跟了江丰将近一个月,发现他曾两次与乔雁儿有过接触,但因为离得太远,所以奴才无法知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这一次,江丰仿佛对乔雁儿有所不满,并且在她走后,不再跟随,而是去了辛者库。”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江丰背后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秋菊疑惑地道:“他好端端的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难不成那里有他认识的人?” 胡氏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忘了谁在那里?” 秋菊一愣,旋即浮起不敢置信之色,脱口道:“主子,您是说苏氏?”待得胡氏点头后,她摇头道:“这不可能,三阿哥南巡未归就已经被皇上圈禁在宗人府,四阿哥又一向不喜苏氏,断然不会帮她,苏氏如何能够控制江丰。” 李四亦道:“奴才也不明白,按理来说,三阿哥一被圈禁,苏氏就如同废人,江丰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投靠她呢?实在不合情理。” 胡氏没有说什么,只命李四立刻备了肩舆,去往坤宁宫,到了那边,正好夏晴也在,正陪着瑕月一起逗弄永璂,看到胡氏进来,夏晴指着她对永璂道:“来,再叫一声姨!” 永璂认识胡氏,一瞧见她,便高兴地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在瑕月怀里动个不停,嘴里清晰地叫着“姨”。 胡氏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地道:“十二阿哥才九个月而已,便已经会说话了吗?” 夏晴笑道:“可不是吗?臣妾刚才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永瑆可是一岁以后才会说话的呢。” 胡氏抚着永璂粉嫩的脸颊,点头道:“永璇与永玤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说话,十二阿哥这般早慧,将来必定了不得。” 永璂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夸奖,动得越发欢,嘴里更是一遍遍叫着“姨”,那可爱的样子,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瑕月轻捏着永璂的脸颊,故作不悦地道:“亏得你们还夸他,本宫天天早晚照顾他,他第一次开口叫的,却不是本宫,依本宫说,该打才是。” 夏晴抿唇道:“娘娘若是舍得,尽管打就是了,臣妾断然不会阻拦。” 胡氏凑趣道:“十二阿哥可是娘娘的心肝宝贝,娘娘哪里舍得伤十二阿哥一根毫毛,不过是与咱们说笑罢了。” 瑕月被她们你一句我一言,说得好笑,轻捏着永璂小小的鼻子道:“你啊,一点都不替皇额娘争气,害得皇额娘被你两位姨娘取笑。” 胡氏笑道:“娘娘就别为难十二阿哥了,‘皇额娘’三个字,可没一个‘姨’字来得好叫,您想听,至少还得等上一阵子。” 瑕月本就是说玩笑话,又抱了一会儿后,将永璂交给奶娘抱下去玩耍,转而笑道:“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来,又是事先商量好了特意来开解本宫吗?” 夏晴轻摇着手里的六菱宫扇,轻笑道:“娘娘这一次可是冤枉臣妾与贵妃娘娘了,先后过来,实在是凑巧呢。”顿一顿,她又道:“其实这段日子,娘娘心境逐渐开阔,根本不需要臣妾等人再行开解宽慰。” 瑕月有些感慨地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清的,本宫想给自己与皇上多一些时间,若最后……他仍是负了本宫,本宫亦无话可说。” “二十余年的风雨与共,臣妾相信皇上不会有负娘娘,不过另一个人,倒是确确实实负了娘娘。” 胡氏的话令瑕月眉梢一动,试探道:“江丰?” 胡氏敛了脸上的笑意,凝声道:“是,李四今日不止瞧见江丰与乔雁儿交谈,还看到他去了辛者库,臣妾猜测,他背后的主子十之**是苏氏。” 夏晴乍闻此事,与胡氏之前一样,皆是大吃一惊,骇然道:“苏氏?她不是被困在辛者库出不来吗,且连三阿哥也被圈禁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氏没有回答她的话,望着瑕月道:“娘娘,您可还记得与江丰初识之时的情形?” “果然是她。”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道:“初见江丰之时,本宫尚未生下永璂,京城百姓正处在干旱之中,宫中用水吃紧,当时瞧见江丰以用过之水烧花木,之后又听他说了身世,觉得他虽出身悲苦,但心胸宽阔,且有良善之心,故将其调到身边侍候;如今想来,那件事还有那番话应该是苏氏教江丰说的。” 胡氏思索片刻,道:“苏氏与娘娘相识多年,对娘娘性子极是了解,也最清楚该如何讨得娘娘欢心。” “不错,也怪本宫,轻易信了江丰,甚至派他去监视乔雁儿,方才令他有机会行事。”瑕月叹然道:“与其说是皇上逼死了周全,倒不如说是本宫害死了他。” “谁能想到苏氏在辛者库中还能找到江丰这枚棋子。”胡氏叹了口气道:“江丰应该是早就发现乔雁儿的不妥,却故意不告诉娘娘,令娘娘错失了机会,也使得周全含恨而终,这个人真真是该死。” 夏晴冷声道:“若非出了乔雁儿的事,咱们谁都猜不到江丰会是苏氏派来的人,掩饰得实在是好。” 胡氏冷笑道:“她最擅调教人了,当初的魏氏还不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结果搅得宫里乌烟瘴气,好不太平。”说着,她看向瑕月,“娘娘,既然已经知道江丰是苏氏的人,臣妾以为此事不宜再拖,当立刻告之皇上,赐死苏氏,以免再生祸端,顺道也可以将乔雁儿揪出来,让皇上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晴犹豫地道:“若是苏氏抵死不认呢,她毕竟生了两个阿哥,只怕皇上不会狠下心赐死。” 胡氏冷笑道:“三阿哥假意上山猎虎,伺机杀害,险些令娘娘无药引可用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呢,相信皇上不至于这么快忘记;至于四阿哥,他早就已经不认苏氏这个额娘,若是闹到御前,正好可以将三阿哥谋害仪敏贵妃的事也一并清算了,到时候,三阿哥的罪可不是圈禁就能抵消的。” 夏晴仔细听了之后,颔首道:“娘娘说得也是,只要江丰肯指证,苏氏就难以逃脱,即便不死,也休想再有如今那样安逸的日子。臣妾只担心,江丰嘴硬,不肯供出苏氏,那样一来,可就就难以如咱们之意了。”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放心,本宫会让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他也好,苏氏也罢,本宫都不会放过。”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挑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补充道:“还有乔雁儿,说起来,咱们至今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 瑕月用盏盖拨着茶水上的浮沫,冷声道:“只要江丰与苏氏供出乔雁儿,酷刑之下,不怕她不说。” 夏晴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那皇上那边……” 瑕月低头抿了一口茶,眸光复杂地道:“若是到了这个时候,皇上还听信乔雁儿的花言巧语,那本宫……无话可说!” 听得这句话,胡氏与夏晴心中皆是一凛,莫看瑕月说得淡然,言语间却是透出一股决然之意,若是此次弘历再不分缘由地坦护相信乔雁儿,那他们二人的缘份,真是走到尽头了。 在胡氏二人离去后,瑕月默默站在院中,天**晚,抬头望去,天空中尽是流光溢彩的晚霞,红黄蓝绿,各色皆有,如一匹匹天女织就的锦缎,铺就满天缤纷的同时,亦令紫禁城绽放着一天里最后的光彩。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江丰的声音将瑕月的思绪自沉思中拉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江丰,凉声道:“回来了?” 江丰恭敬地道:“是,启禀主子,乔雁儿今儿个只去了一趟辛者库,之后就一直不曾离开过养心殿;奴才怕主子等得焦急,所以先行回来禀报,晚一些再回去盯着。” 瑕月微一颔首,盯着他道:“江丰,本宫待你如何?” 江丰眸光一闪,猜不透瑕月这么问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待奴才自是极好,若非主子恩赐,奴才如今还在做那些苦差。” “本宫看你年纪不大,却能够体谅他人之苦,乐观知命,不怨天尤人,所以将你调来身边侍候,这大半年来,你行事稳妥,心思细密,与齐宽他们一样,很是能帮上本宫的忙,本宫也将你视为心腹。” 面对这话,江丰低头道:“可是奴才却在最要紧的事情上疏忽了,害得周总管被奸人所害,奴才实在愧对主子。”说着,他用力磕了个头道:“主子放心,这一次,奴才绝不会再有任何疏忽,定会揪出乔雁儿的真面目,让周总管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瑕月淡淡一笑,抚袖道:“你江丰做事细微如尘,本宫怎会不放心。” 江丰听着瑕月语气有些不对,不敢冒然出声,过了一会儿,瑕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今儿个除了盯着乔雁儿,还去了哪里?” 江丰心中一跳,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一直跟在乔雁儿左右,并未离开。” “是吗?”瑕月垂目说出一句令江丰几乎从地上跳起的话来,“那为何有人看到你进了辛者库?” 江丰悠然抬头,在接触到瑕月的目光时,脸庞一阵刺痛,似有无数把小刀在割裂皮肤一般,他不敢再对视,低头道:“奴才……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江丰,你若是好好为本宫做事,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可惜,你不愿,实在令本宫有些难过。” 江丰努力挤出一丝笑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道:“主子何出此言,主子待奴才有恩,奴才万不敢对主子有半分不忠。” 锦屏见气愤不过,开口道:“江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满嘴谎言,你可真是无耻至极!” 江丰一脸茫然地瞅着她道:“姑姑,我……我实在是不明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看到他这个样子,锦屏越发来气,待要说话,瑕月已是道:“江丰,你背后的主子是苏氏是不是?” 虽已自瑕月刚才那句话中料到了端倪,但真正从其口中听到时,江丰仍是脸色发青,颤声道:“奴才的主子不就是您吗,怎么会是苏氏,再说,奴才也不记得宫里哪位主子是姓苏的啊。” “苏映雪,原是宫中六嫔之中,后因谋害先皇后,罪犯滔天,被皇上贬为庶人,罚入辛者库做苦役,她所出的二位阿哥分别交由金氏与仪敏贵妃抚养;之后,皇上看在三阿哥的份上,免了她苦役,让其在辛者库中修佛;可惜苏氏不愿就此困死在辛者库,依旧在暗中兴风作浪,更将你派到本宫身边,伺机对本宫不利,结果她也确实得逞了,因为你,在乔雁儿一事上,本宫受你蒙骗,睁眼如盲。” “恕奴才愚笨,不懂主子的话。”江丰虽然看起来平静如常,但其眼底已是一片慌乱,垂在袖中的双手更是紧紧攥着。 瑕月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好了,别在这里与本宫装傻了,你的底细与事情,本宫一清二楚,更知道你今日不止见了苏氏,还与乔雁儿说过话。” 江丰浑身发抖,努力思索着应答之话,但令他绝望的是,不管如何思索,都是相同的结果,逃不了…… “苏氏确实很能耐,在辛者库那么多年,还记着本宫的性子喜好,让你一下子投了本宫的眼缘;若非这次的事,本宫至少还不知,原来你是苏氏派到本宫身边的奸细。” 江丰努力抬起重若千钧的脑袋,颤声道:“我留意过坤宁宫的人,他们……不可能盯着我,你……你遣了谁来盯我?” “终于肯承认了吗?”瑕月冷笑道:“你这么精明,本宫怎么敢动此处的人,盯着你的,是颖贵妃身边的李四。” “原来如此!”随着这句话,江丰瘫软在地,连动一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百密一疏,真是百密一疏,他就不该心存饶幸,以为瑕月没有疑心自己。 瑕月冷冷道:“江丰,以你的罪,本宫定你一个死罪亦不为过,不过念在主仆一场的情份上,本宫可以饶你死罪。” “你要我背叛主子?”不等瑕月言语,江丰已是摇头道:“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齐宽插话道:“江丰,苏氏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令你这么死心塌地为她办事,难道你真盼着她离开辛者库后,许你以富贵荣华吗?”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刑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富贵荣华……”江丰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旋即道:“这四个字确实有许多人喜欢,却不包括我。其实……”他望着苏氏道:“要将我送入宫中净身为太监的不是后母,而我亲生父亲;其实我们父子感情从小不好,他取了后母之后,又生了几个,父亲不想养那么多孩子,又觉得我是一个拖累,所以就与后母打算将我送入宫中,这样还能得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后母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当下就去找人安排,幸好我听到,偷偷逃了出来,令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可你现在……”迎着齐宽疑惑的目光,江丰道:“我逃出来后,被一户人家收留,转眼就是数年,他们家是皇亲国戚,可惜原本在宫中为娘娘的女儿犯了事,使得他们一家人落魄,不复以前的风光,连日子也有些紧巴巴,不过他们待我很好。” “这户人家姓苏是不是?”面对锦屏的询问,江丰没有说话,续道:“又过了一阵子,他们说要宫那位娘娘处境艰难,受人迫切,需要人入宫照应,他们思来想去,只有我最合适,希望我可以入宫。我自是不愿做一个太监,否则当初也不会跑了,但他们待我有恩,我又岂能忘恩负义,所以我答应他们,净身入宫,暗助苏娘子行事。” “你还说漏了一个人。”瑕月冷冷道:“三阿哥,若没有他,苏氏的话,根本传不到你耳中,至于南巡归来后,本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借了本宫的名义。” 江丰暗吸一口气,道:“不错,苏家对我有恩,所以你要我背叛苏家,背叛苏娘子,是不可能的事,死了这条心吧。” 看到他梗着脖子的样子,齐宽心中来气,上前踹了他一脚道:“你对苏家倒是有情有义了,那对主子呢,亏得主子那样厚待你,来了没多久,所吃所用便差不多与我相同了,你去吃里扒外,你对得起主子吗?” 江丰咬牙道:“自古情义难两全,奴才亦是没有办法,不管你是打是罚,奴才都不会说苏娘子半句不是,还请主子恕罪。” “依着你的话,本宫还得夸你忠心了?”瑕月冷笑道:“可惜,今次,不论你想不想说,都必须得说。” 锦屏小声道:“主子,不如将他押去慎刑司,德总管那里有的是法子让他招供。” “不必,本宫有一次陪着太后闲聊之时,听太后说起过一种刑罚,是一个温姓女子想出来的,如今季节适合,正好可以用这个法子来对付他。”说罢,她道:“去将小厨房的蜂蜜全部取来,再取一把刷子来。” 锦屏答应一声,立刻去取了蜂蜜来,整整两罐子,皆是上好的紫云英蜜,与此同时,瑕月命齐宽取来绳索将江丰紧紧绑起来,后者虽然打定了主意不供出苏氏,但眼见自己被绑成粽子一般,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随着这句话,瑕月示意齐宽拿布塞了江丰的嘴,令他发不出声音来,之后,锦屏在瑕月的示意下用刷子沾了蜂蜜一遍遍刷着江丰的身子,从头到脚,一处地方都没有漏下。 江丰被她这番怪异的举动,弄得极是不安,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可惜并没有人理会他,在涂沫了三遍后,瑕月又让锦屏将蜂蜜沿着江丰所在的地方,分做数股一路倒入草丛中,做完这些后,瑕月便不再做什么,带着一丝冷笑坐在宫人端来的紫檀雕花阔椅中。 江丰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宫人发出惊呼之声,指着地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蚂蚁。”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压压的蚂蚁沿着蜂蜜倒过的地方迅速往前爬着,不等他们想明白何以会突然聚了这么多蚂蚁,又有人惊呼道:“快看,此处也有,还有那里,好多啊。” 只见所有倒过蜂蜜的地方,全部都引来无数只蚂蚁,黑压压数片,好不吓人,而它们爬去的方向,正是五花大绑的江丰。 看到这一幕,江丰似乎明白了什么,布满蜂蜜的脸上露出惊惶之意,双脚跳动,想要离开他所站的地方,结果摔倒在地,想要再躲已是来不及了,蚂蚁已是顺着他的衣裳爬了上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蚂蚁爬上身乃至钻入衣中,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滑稽,像是痛苦又像是笑,身子犹如犯了羊癫风的病人一样,不停地抽搐翻滚。 那种被蚂蚁爬满全身,痒到发麻的感觉,让江丰难受的恨不得大叫出声,偏偏被堵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样无法发泄,令那种难受成倍增加,恨不得拿刀往身上戳,以止住那种剧痒。 不过他确实有几分骨气,在这样非人的折磨中,始终没有向瑕月磕头求饶,锦屏看了一会儿,道:“主子,看来这个法子对他效果不大。” “不大?”瑕月冷笑一声道:“去取一把银刀来。” 锦屏没有多问,依言取来一把小银子,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银刀在下弦月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瑕月走到不时发出闷哼声的江丰身前,冷声道:“不肯说是吗?” 江丰努力忍着不发出闷哼声,以示他不肯屈服,面对他无声的反抗,瑕月冷冷一笑,道:“江丰,你以为现在这样就是最难受的吗?当年,那位温姓女子对背叛她的用了同样的刑罚,只有一点区别,就是那人在受刑之前,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当那些蚂蚁爬过那些血肉时,才叫真正的痒到骨子里,你要不要也试试?” 听得这话,江丰几乎要发疯,现在这样,已是痒得让他受不了,居然还有更痒的法子,这比在鞭刑梃杖,甚至是无数刑罚都要可怕。 江丰用力摇头,不断往外挪着,想要摆脱这他令人发狂的一切,可惜,他注定逃不了,未挪了几步,肩膀处传来剧痛,紧接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涂抹了在伤口处,他不用看就知道,必然是蜂蜜,果然不一会儿,肩膀处传来比之前剧烈数倍的骚痒,令他浑身剧颤,难以承受。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密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如何,还想再来吗?”面对瑕月的威胁,江丰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在她面前示了弱,然等待他的,是又一道伤口,以及……无法忍耐的骚痒。 在划到第四刀之时,江丰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休止又痒入骨髓的疼痛,流泪向瑕月磕头哀求,瑕月示意齐宽扯下他蒙嘴的布,冷声道:“肯说了吗?” 江丰有气无力地道:“求皇后娘娘饶了奴才的刑罚,奴才……奴才愿意……什么都愿意说!” 面对他的求饶,瑕月扔下手中尚沾着血的银刀,面无表情地道:“讲!” 在齐宽取水泼在他身上后,许多蚂蚁都被冲走,令江丰身上的剧痒得以缓解,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真有一种身在地狱的感觉,太可怕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在缓过气后,江丰虚弱地道:“娘娘猜的没错,与您的相遇还有对话行事,都是苏娘子教奴才做的,她要奴才在接近娘娘后,利用一切法子寻娘娘的错,甚至是加害娘娘;所以当初在您发现乔雁儿有古怪后,奴才主动请缨去监视乔雁儿,奴才觉得她是一个可利用之人,所以不仅对主子隐瞒了乔雁儿的事情,不仅现身告之主子的打算,甚至还阻止她直接去寻叶方与张泉,以避开齐公公派去的人。” 齐宽气愤地道:“难怪我派去的人一无所获,原来也是你搞的鬼,江丰,你……你可真是能耐。”若非想着瑕月还要留他去弘历面前指证乔雁儿,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在压下怒火后,他来到一言不发的瑕月身前,询问道:“主子,是否现在就将他押去养心殿?” “只他一人还不够,对于乔雁儿,要么不动,一旦动了,就必须杀之,永绝后患。”如此说着,瑕月道:“乔雁儿可有与你提过她入宫的目的?” “没有,奴才与她互不问对方之事,只相互合作,所以她也不知道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谁。” 锦屏恨恨地道:“相互合作来害主子是吗?你小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江丰低着头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瑕月开口道:“备肩舆,本宫要去辛者库。” 锦屏眼皮一跳,道:“主子是想说服苏氏,让她一并在皇上面前指证乔雁儿?”待得瑕月点头后,她又道:“但苏氏对主子恨之入骨,只怕她不肯答应。” 瑕月抚着温热的脸颊,凉声道:“苏映雪是一个利益为上的聪明人,她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相信……不会让本宫失望。” 见她心意已决,锦屏不再多言,命宫人抬了肩舆连夜前往辛者库,至于江丰,则被齐宽拉着跟在后面,虽说那盆水冲掉了大部分蚂蚁,但仍有不少在他身上钻着,令他时不时哆嗦一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黑影闪进了养心殿,令殿内光影微微晃动,对于这个突然闯进养心殿的黑影,四喜与小五只是抬一抬眼便作罢,未曾露出丝毫异色,更未呼喊大内侍卫前来护驾。 黑影朝还在御案后看卷宗的弘历跪下,声音嘶哑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头也不抬地道:“查到了?” 此人正是奉弘历之命,追查魏氏与乔雁儿一事的密探,如今已是到了弘历给的期限,他依旨前来覆命。 密探头子飞快地看了一眼弘历,惶恐不安地道:“回皇上的话,长乐公主一事,因为已经过去多年,而且与之有关之人,皆已经死去,奴才无能……实在找不到线索,还请皇上恕罪!” 半晌的静默后,弘历倏然合起手中的奏折,冷声道:“既是这样,你还有脸来见朕?” “皇上息怒!”密探头子听出他话中的怒意,慌声道:“奴才虽未查出魏答应是否与小公主的死有关,但乔雁儿的事,奴才已是查出来了。”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讲!” 密探头子赶紧道:“正如皇上所言,虽万花楼已经被封,但杭州府还有许多曾在万花楼做过事的人,奴才问过他们关于乔雁儿的来历,但都说不出来,只说她父母双亡,是与一个男子一同来的万花楼,以五百两的价格卖身万花楼。” 弘历瞳孔微缩,道:“一同?乔雁儿当时是清醒的吗?” 密探头子肯定地道:“据他们所说,乔雁儿当时非常清醒,五百两的价格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签了卖身契后,那男子就拿着银子走了。” “呯!”弘历重重一拳捶在御案上,脸色阴沉如水,如此说来,林嬷嬷说的才是真话,乔雁儿是自愿卖身,而非如其所言的,被人迷晕之后,签下的卖身契。 乔雁儿……从一开始就有意在骗他,利用普遍同情弱者的心理,将他耍得团团转! 弘历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虽然那些人对那男子的身份知晓极少,不过有一个人记得男子腰间的一个挂饰,并依着记忆画了出来,奴才手下有人认出那是苗族之物。” “苗族……”弘历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苗族是否擅于养盅?” 密探头子恭声道:“是,苗疆是蛊虫最为盛行的地方,那里的男女多数养有蛊虫。” 弘历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瑕月在杭州府中,被人悄悄下了蛊虫,险些丢了性命,之后在行宫御膳房做事的阿莲自尽,追查之下,发现她是叶赫那拉氏一族的余孽,因为阿莲已死,所以这件事就此了结;可如实,当初与乔雁儿在一起的男子是苗族人,乔雁儿又心甘情愿将卖身银子交给他,那么阿莲……很可能是一个替死鬼,真正下蛊的人是乔雁儿,真正是叶赫那拉氏三小姐……也是乔雁儿。 “还查到什么?”面对弘历的询问,密探头子露在黑衣外的眸子掠过一丝精光,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查到了乔雁儿在卖身万花楼之前曾在一家当铺抵押过一些东西,奴才将那些东西都买了回来,请皇上过。”说着,密探头子取出几样东西交给四喜呈到御案前。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叶赫那拉敏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目光一一扫过摆在御案上的东西,一枝翡翠簪子,一枚錾金嵌南珠的戒指,还有一对白玉镯子,皆是女儿家佩戴的首饰;而这些东西,不论材质还是雕工皆是一等一的好,随便一样便价值数十金,绝非乔雁儿自己所说的那种家世所能拥有。 若乔雁儿是叶赫那拉氏的余孽,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包括瑕月曾经提过,乔雁儿双手细白,无一丝劳作的痕迹。 “乔雁儿!”弘历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想不到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小女子耍弄,实在可恨,默然片刻,冷声道:“都有谁在暗中助她?” “奴才查问过许多人,都说除了当日与乔雁儿一起去万花楼的男子外,再没有见她与谁走近过,之后就进了行宫侍候皇上,而且依着奴才猜测,以她的身份,应该没有人胆敢与她往来。”弘历虽不曾提及乔雁儿身份,但密探头子在杭州府盘查这么久,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弘历眸光一转,落在小五身上,“朕让你监视着乔雁儿,可有发现什么?” 小五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特意将乔雁儿安排与红菱一屋,以便监视,并且每隔几天都会设法翻查她的东西,都未曾发现有何什么古怪,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宫女。” 四喜接过话道:“只除了她一直都在设法刻意讨皇上欢喜。” 这一点小五亦有所发现,讥声道:“可不是吗,奴才记得她曾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倾慕皇上,难道她想当主子不成?”他尚未猜到乔雁儿身份,只以为她做这么多事,是与众多女子一样,想得到弘历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 弘历冷笑道:“区区一个主子,怎么能满足叶赫那拉三小姐的心意!” 此言一出,四喜与小五皆是骇然变色,面面相觑,他们听到了什么,叶赫那拉三小姐?那个人不是早在杭州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听弘历的意思,似乎就是指乔雁儿,难道…… 不等他们想明白,弘历已是道:“去传乔雁儿来见朕!” “嗻!”小五匆忙应了一声,快步离去,没入黑沉沉的夜色中,乔雁儿所住的屋子就在养心殿后面那一排,很快便到了,屋中尚透着光亮,显然里面的人还未睡下。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不久,便有人来开了门,红菱没想到站在外头的是小五,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屈膝道:“五公公,您怎么来了?” 小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屋中绣帕子的乔雁儿,道:“咱家奉皇上之命,请乔姑娘去一趟养心殿。” 乔雁儿惊讶地站起身来,“皇上传我过去?” 小五跟着四喜在养心殿做事多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色的本领,神色温和地道:“正是,乔姑娘请吧。” 乔雁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随小五走了出去,金玉在后面酸溜溜地道:“真是不要脸,平日里让她做事磨磨蹭蹭,这会儿听到皇上传召就走得飞快。” 且说乔雁儿那边,在随小五走了一阵后,试探道:“五公公,皇上这么晚传奴婢过去,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小五微微一笑,道:“乔姑娘待会儿就知道了。”说话间,已是到了养心殿前,他抬手道:“乔姑娘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乔雁儿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密探头子已经不在殿内,弘历闭目坐在御案后,四喜垂立在侧。 乔雁儿看了一眼瞧不出喜怒的弘历,屈身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缓缓睁开双眼,盯着神色恭敬的乔雁儿,徐声道:“朕该叫你乔雁儿还是敏容?” 听得这话,乔雁儿身子剧颤,陡然抬起的双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敏容……弘历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他从哪里查到的? 弘历随手拿起摆在案上的东西掷到乔雁儿身前,价值不菲的翡翠簪子与白玉镯子在落地之时,皆断成数截,“认识这些吗?” 乔雁儿紧紧咬着唇,她当然认识,这些是她窘迫之时,拿去典当的,如今落在弘历手中,后者又唤出她的真名,不必问,定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弘历……是怎么查出来的,明明高斌将阿莲当成了她的替死鬼,按理来说,不可能再查出来,难道……是高斌出卖了自己?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她否认了,高斌一直在江南治理水患,并不曾入京,再说,就算他真的入了京,以他对弘历的恨意,也万万不会供出自己。 乔雁儿伸手捡起地上的断镯,将它们一一拼接起来,低声道:“敏容……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奴婢这个名字了。”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面对弘历冷厉刺骨的声音,乔雁儿嗤笑道:“皇上已经连这些东西都找到了,奴婢还能怎么否认,这个镯子……是奴婢十五岁生辰时,长姐赏下的贺礼,还有这枝翡翠簪子,是额娘给的,奴婢很是喜欢,一直戴在身上,直至奴婢被人骗光了银子,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才不得不当了这些东西。原想着,等奴婢有了钱,就去把东西赎回来,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弘历眼眸微眯,冷冷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处心积虑接近朕?” 迎着他的冷如冰霜的眼神,乔雁儿冷笑道:“你错了,这是天意,天意让我遇见你,让我有机会为惨死的长姐与家人报仇!” “我虽想向你报仇,但我知道,你是皇帝,而我是罪臣之女,是逃犯,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你,更不要说,我还沦落青楼,机会更是渺茫;可偏偏你在这个时候南巡,还来了杭州府,这么好的机会,试问我怎能不搏一搏;也是巧得很,在我将要被林嬷嬷的人抓走时,你救了我,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为惨死在你手里的家人报仇。”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药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怎么会认识朕?”乔雁儿虽是叶赫那拉氏的庶妹,但并未入过宫,按理来说,她就算见到了弘历,也不可能认得出。 面对弘历的问题,乔雁儿冷声道:“数年前,傅恒大婚,你与那拉瑕月曾亲去傅府道贺,当时我就在那些宾客中。” 弘历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当初皇后所中的疳蛊是出自你之手,阿莲……是被你所害?” 到了这个时候,乔雁儿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起身道:“不错,是我所下,原本那拉瑕月该被吸尽精血而死,偏偏和亲王多管闲事,找了那个姓陶的大夫来,还冒死猎来猛虎,救了那拉瑕月的性命!” 弘历紧拧了双眉道:“叶赫那拉氏与你家人皆是朕下旨诛杀,与皇后并无关系,你为何要加害……” 不等他说完,乔雁儿已是尖笑道:“与她无关?若不是她争宠夺利,在你耳边挑拨,我长姐怎么会死,我阿玛额娘又怎么会死!”说到此处,她咬牙道:“你也好,她也罢,都双手染满了我家人的鲜血,都一样该死!” 弘历重重一捶桌,脸色铁青地起身道:“贱人,死到临头犹在这里满口胡言!” 乔雁儿止了笑,微侧了头道:“你想杀我?” 弘历深吸一口气,走到乔雁儿身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还有活路吗?以你的罪,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停顿片刻,他又道:“不止你要死,你的帮凶也同样要死。” 乔雁儿脸色一僵,不自在地道:“什么帮凶,你在说什么?” “朕既能查到你是叶赫那拉敏容,自然也能查到你的帮凶,你以为朕会相信这么多事都是你独自为之吗?尤其是当日周全之事,朕已经悉数查明,你并未亲眼目睹郑九喂鸦,与朕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坐实周全谋害魏氏的罪名。” “不错,我是没有亲眼瞧见,但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是真的,且指使这一切的人是皇后,你一直都在存心包庇她,甚至为此责打我与傅泰。”乔雁儿一脸痛恨地道:“你对皇后这么好,对我长姐却是无情无义,你这样的人,怎配为一国之君!” “大胆!”四喜见她越说越过份,喝斥道:“你乃戴罪之身,怎敢如此与皇上说话?!” 乔雁儿对他的喝斥根本不屑一顾,“事到如今,我还有何可怕的,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不过……”她诡秘一笑,道:“奴婢未必就会死。” 弘历怒极反笑,“你觉得自己还有活路?” “不是奴婢觉得,而是真的……”乔雁儿话音未落,下颌已是被弘历紧紧攥住,耳边传来阴冷如鬼魅的声音,“朕告诉你,你不会有任何活路,不过……只要你供出帮凶,朕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乔雁儿一怔,旋即尖笑起来,“奴婢还以为皇上已经找到了帮凶,原来只是凭空猜测,怎么了,想从奴婢嘴里套出来吗?”她“扑”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弘历面上,厉声道:“休想,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四喜与小五大惊失色,不论在宫中还是民间,唾面都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她唾得还是当今圣上,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与此同时,弘历反手一掌,将乔雁儿掴得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自嘴角流下,四喜连忙取了帕子为弘历拭去脸上的唾沫,同时尖声道:“来人,快来人!” 乔雁儿本就已经罪不可赦,再犯下这样的罪,凌迟之刑是休想逃开了。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连忙冲进来,恭身等候弘历吩咐,弘历扫过乔雁儿,眸底有嗜血的红色,逐字逐句道:“将她押去慎刑司,行凌迟之刑,告诉德海,若是乔雁儿死了,他自己提九族之头来见朕!” 弘历本就对乔雁儿存了必杀之心,这会儿又受其唾面之辱,当即决定将乔雁儿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在将要被侍卫拉出去的时候,乔雁儿忽地道:“皇上,您最近精神突然变好,纵然一夜不睡,亦不会觉得疲累,可知是何故?” 弘历眉心一跳,冷声道:“朕自然知晓,乃是方简为朕开药调理之故。” “当初那拉瑕月中蛊,方简束手无策,皇上觉得方简会突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令你精力旺盛更胜年轻之时吗?” 听到这里,弘历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你知道什么?” 乔雁儿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左右侍卫一眼,待得弘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后,乔雁儿抹去唇角的鲜血道:“若奴婢没记错的话,皇上今日还未服用过方太医送来的药是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对弘历的追问,乔雁儿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道:“皇上不必着急,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弘历挥手一掌再次重重掴在她脸上,厉声道:“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乔雁儿一言不发,只是面带冷笑地看着他,弘历额上青筋突起,在准备再次唤侍卫进来将她拖下去行刑之时,一股疲累到极处的无力感突然向他涌来,所有精神与力气,都在一瞬间消失,变得极其困乏疲惫;自从受凉服用方简开的药后,他一直都是精力充沛,从未感觉到疲惫过,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会这个样子。 弘历捏一捏眉心,想要压下这种莫名的疲累,但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压不下去,反而感觉越来越累,令他忍不住想要打哈欠。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怎会察觉不出异常,他并非是一个意志薄弱之人,否则当初也不能从福州一路熬到京城,他一把抓起乔雁儿,急切地道:“你在那药里放了什么?” 乔雁儿如一块破布似地被他抓着,眸中有浓重的快意,“怎么,感觉到了,是不是很舒服?” 弘历心中发慌,狰目道:“说,到底是什么?” 乔雁儿吃吃一笑,“当然是好东西,即便是六七十岁的老汉,也可以精力旺盛如二三十岁之人,不知多少求着这样神物,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一旦服用了,就一辈子都要服用下去,否则就会犹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晚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她说话的时候,弘历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他体内也开始逐渐出现乔雁儿所说的症状,双手发颤,难以再抓着乔雁儿。 四喜侍候了两朝皇帝,算是见多识广,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再加上乔雁儿的话,当即猜到了乔雁儿口中的药是什么,骇然道:“你对皇上用了大烟膏?” “不完全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说着,她盯着紧紧抿着唇,神色痛苦的弘历道:“皇上喜欢奴婢给您的药吗?” “方简与你是一伙的?!”弘历艰难地自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早在乔雁儿来养心殿侍候的时候,他就交待过,不许乔雁儿接触任何饮食之物,连碰都不许碰,四喜与小五又一向忠心谨慎,相信不会大意或是背叛自己,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方简身上。 “终于知道了吗,可惜……”乔雁儿冷然一笑,摇头道:“太晚了!” “贱人!”弘历冲过去用颤抖的双手掐住乔雁儿脖子,想要活活要将掐死,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此人比高氏、富察氏甚至珂里叶特氏都要可恶,都要该死,同样该死的还有方简,竟然敢与乔雁儿串通下药害他,纵诛九族亦不解恨! “皇上要杀奴婢吗?”弘历身体有异,所以他手上的力道并不重,令乔雁儿仍可如常说话,“奴婢死不足惜,不过奴婢一死,可就没人给皇上送药了,到时候,皇上就得时时……刻刻受这万蚁噬心,生不如死的痛苦,皇上您真的想好了吗?” 若非亲自经历,根本无法想象那种毒瘾发作的痛苦,对于此刻的弘历而言,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折磨,最可怕的是,那种痛苦还在不断加重。 弘历面色狰狞地盯着她,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乔雁儿已是不知死上几次,后者知道弘历恨毒了自己,但她现在抓住了弘历的痛处,后者只要摆脱不了这种痛苦,就不敢杀自己,想到此处,她扳开弘历虚弱无力的双手,轻笑道:“奴婢知道皇上这会儿心里不好受,不过为了皇上的身子着想,奴婢劝您还是咽了这口气为好,否则遭罪的可是您自己。” 小五上前扶住弘历踉跄的身子,怒声道:“乔雁儿,你赶紧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要死,叶赫那拉氏九族之人,亦难逃死罪!” 乔雁儿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声音却冷如冰,“我最在意的人都已经死了,而原本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四处逃亡,甚至为了五百两银子将自己卖身青楼,你以为我还会顾惜其他人的死活吗?莫说是九族,就算是十族,二十族,也与我无关,要杀就杀,我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她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性子令小五不寒而栗,“莫要忘了,那些人可都与你有血缘关系,你怎可这样不当一回事?” “当你最亲近的人被一个个斩尽杀绝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与我经历过的事情相比,诛灭九族……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至于解药……自然是有,但我为什么要给你?” 四喜比小五沉着许多,看出乔雁儿不是一个肯受胁迫的人,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乔雁儿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在弘历面前一晃,“瞧见了,只要皇上您服了这包药,如今这些难受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止如此,您还会变得与之前一样精神百倍。” 这个时候,站立对弘历而言,已经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就着小五的搀扶在椅中坐下后,吃力地道:“但下一次……依旧会难受,会痛苦,这东西,根本……根本就没有解药!” “普通的大烟膏当然没有,但这个东西不同,奴婢费了许多劲才得来,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它有解药,只要服下解药,所有痛苦难受都会彻底消失。” 弘历眼睛一亮,努力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道:“把解药给朕,朕……朕饶你凌迟之刑,君无戏言!”他心里一百一千个不愿,但实在被折磨的无法,只得许下这话。 乔雁儿一脸感激地道:“皇上如此宽宏大量,实在令奴婢感激,不过对奴婢而言,这些……”她脸色倏然一寒,咬牙道:“还远远不够!” “你还要什么?”面对弘历的话语,乔雁儿笑笑道:“不难,只要皇上替奴婢办成几件事,奴婢自然会给你解药。” 弘历死死盯着她,咬牙道:“你想要……控制朕?!” 乔雁儿替他拭去脸上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眼泪,一脸温柔地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奴婢怎么敢控制朕呢,只是皇上杀了奴婢那么多家人,怎么着也该稍稍补偿一些,这样才公道,您说是不是?” 弘历正欲说话,一阵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奇痒出现在四肢百骸,难受得他连话也说不出,好不容易熬到稍稍减轻一些后,他盯着她手中的油纸包,眸中透露出强烈的渴望,他知道,这不会是解药,但可以减除他此刻的痛苦,“只要你把解药给朕,朕……可以饶你性命!” 乔雁儿面色一沉,冷笑道:“皇上您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了,罢了,您还是杀了奴婢吧,也省得您为难。不过有一件事奴婢得告诉您,曾服用过此药上瘾而又没有得到解药的人,皆因受不过痛苦而自尽了!” “该……死!”弘历一掌掴来,却落了空,他现在连视线也出现了模糊,看什么都是隐隐约约的,意志力在无休止的折磨下渐渐薄弱下去,从刚才开始,弘历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乔雁儿手中的油纸包,喘着气道:“给朕!立刻给朕!” 乔雁儿冷冷一笑,根本不在乎这位君主说的话,小五又气又恨,趁她不注意,一把从她手中夺过那个油纸包,将之放在还剩下一半的茶水中,端到弘历面前,后者如在沙漠中饥渴许久的人,急忙取过茶盏,正要喝,乔雁儿不咸不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念在皇上总算救了奴婢一命的份上,奴婢提醒您,每服一次药,瘾都会加深一分,发作的时候也会痛苦一分,除非有解药,否则休想戒断!”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条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如此恶毒,一定会有报应!”面对小五的咒骂,乔雁儿一笑置之,于她而言,什么报应,什么诅咒都不及报仇重要。 弘历眼中出现激烈的挣扎,他不想喝那盏茶,但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让他一刻都不愿多受,喝……还是不喝? 四喜忧声劝道:“皇上,这药如此可怕,要不然……还是不要服用了。” 弘历何尝不知自己此刻最正确的决定是倒了手里的茶,但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若非他还有一丝理智,早在小五递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喝了。 乔雁儿将弘历的挣扎看在眼中,蜷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虽然高斌在信中将此药说得极为神奇,但毕竟是第一次用,不知功效如此,万一……弘历忍住药瘾发作的折磨,不喝此药,依着弘历对她的恨意,必不会轻饶了她! 在弘历备受折磨之时,瑕月亦站在了苏氏面前,蒙胧摇曳的烛光下,苏氏的脸庞扭曲如一条被抓住了七寸的毒蛇,当目光扫过瑕月身后的江丰时,扭曲更甚。 许久,她出声打破了这片寂静,“终归还是让你给发现了。” 瑕月淡淡道:“你以为此事可以瞒本宫一辈子?” 苏氏冷冷一笑,“皇后如此精明,我会不自量力的以为能瞒你一辈子呢。” “苏映雪,你已经害了许多人,更将自己害到了这一步,还不肯收手吗?” “收手?”苏氏尖声笑道:“若换了是你失去一切,被生生困在辛者库中十二年,受尽劳役之苦,连亲生儿子也不得见,你会肯收手吗?” 瑕月沉默片刻,道:“或许不会,但本宫绝对不会像你一样,拿自己的儿子做筹码,甚至不惜生生毁了他们!” “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当然怎么说都可以,如果当真异地而处,只怕你做得比我更过份!” 锦屏切齿道:“你已经众叛亲离,还不知悔改,皇上当年真不该饶你性命;要是杀了你,三阿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会害死了仪敏贵妃!” 对于她的话,苏氏不屑地道:“仪敏贵妃……真是想不到,一向在潜邸里最不起眼又无所出的黄氏居然成了贵妃,她可真应该好好感谢皇后你。” “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苏映雪,本宫可以看在四阿哥的份上,饶你性命,只要……” “只要我去皇上面前供述一切,包括乔雁儿的事是吗?”苏氏冷笑道:“说起来这个乔雁儿也真有本事,居然逼得皇后娘娘纡尊降贵来这辛者库与我这个罪人谈条件。” 瑕月神色淡然地道:“这么说来你答应了?” “若换了是以前,我或许会答应,但现在……”苏氏一脸厌恶地盯着她,“你不止害得我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还害得永璋被皇上圈禁,害得永珹不认我这个额娘,要我帮你,简直是做梦!我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在杭州府时,怎么没要了你的性命,令你可以依旧在此作威作福。”停顿片刻,她忽地伸手抚向瑕月的脸庞,齐宽以为她要对瑕月不利,连忙上前挥开她的手,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 苏氏没有理会他,只盯着瑕月道:“那拉瑕月,你真的很美,记得我第一次瞧见你时,几乎以为自己瞧见了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嫡仙,可是再美的人,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算起来,如今离我第一次见你时,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如一朵开到了暮期的花朵,很快……就会凋零,没有了美貌你,还能承宠几年,得意几年?就算乔雁儿死了,也会有其他女子进宫,分薄你的帝宠与尊荣,最后,就像你当年抢夺先皇后后位一样,抢夺你的后位,令你一无所有,至于十二阿哥……”她阴恻恻一笑,“宫中至今没有一个嫡子可以活过十岁,相信十二阿哥也不会例外!” 齐宽见她恶毒到出言诅咒连周岁都没有的永璂,气得一掌掴在她脸上,“该死的是你跟三阿哥,十二阿哥一定会长命百岁,安康到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氏抚着红肿的脸颊冷笑连连,瑕月冷声道:“为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搭上你们母子的性命,值得吗?” 苏氏脸色一变,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你连永璋也不肯放过?” 瑕月微笑道:“斩草除根,异地而处,相信苏娘子一定会做本宫一样的决定。” 苏氏被她拿自己的话堵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眸光微闪地道:“永璋是皇上的子嗣,皇上不会杀他。” 瑕月淡然道:“子凭母贵,同样的,子因母贱,皇上对你与三阿哥本就已经深恶痛绝,只因昔日一点情谊,所以留你们性命至今,此刻若再知道你指使江丰在本宫身边做内应,又帮着乔雁儿加害本宫,你说,昔日的情谊还能保住你们母子性命吗?” 苏氏冷哼道:“既然你有办法让皇上信你,又何必再让我去指证乔雁儿,不是多此一举吗?” “本宫既然敢说出这话,就一定有办法让皇上相信,不过是多费点唇舌罢了,但于你,于三阿哥,却是性命倏关之事,苏映雪,你当真想好了吗?” 被她这么一问,原本笃定的苏氏变得犹豫不定起来,若瑕月当真说服了弘历,那她与永璋……真是性命危矣;可一想到,要帮着瑕月指证乔雁儿,她就一千个一万个不甘。 瑕月眸光扫过苏氏,漠然道:“既然你这么坚决,本宫也不勉强,齐宽,扶本宫去养心殿。” 齐宽答应一声,扶了瑕月往外走去,锦屏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在他们将要踏出门槛,身后传来苏氏犹豫不决的声音,“慢着。” 瑕月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只淡淡道:“决定了?” “是否……我答应你,你就一定会保我与永璋无恙?”苏氏最为讨厌的就是这种处于弱势的感觉,所以这十二年来,她想尽办法要改变,魏静萱、永璋、江丰,所有她能利用的人皆利用了个遍,结果却依旧如此。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死不足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本宫说过的话,一定会遵守。”瑕月话音刚落,苏氏便再次道:“也不会迫害我与永璋?” 瑕月眸光一冷,回身,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中道:“你没有资格与本宫讨价还价。” 在照进屋中的月光下,苏氏脸色惨白如纸,她明白,正所谓活罪难逃,死罪可免,就算自己活下来,也不定再如现在这般安逸,很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样暗无天日的劳作中。 她的身子,早在将近十年的劳作中毁了,如今经常都觉得乏力气喘,若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双手关节痛得像刀割一样,若是再让她回到从前那种日子,怕是再也熬不了几年,但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能活,她实在不愿死,而且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即便……这个机会已经渺茫到极其微小的地步。 许久,苏氏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对于她的话,瑕月只是微微一笑,玫瑰蹙金的袖子在夜色中掠过一道耀眼的痕迹,“走吧。” 当他们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宫人立刻上前行了礼,然后入内通禀,过了一会儿,他出来,恭敬地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瑕月微一点头,带着苏氏等人入内,一进到殿中,便看到乔雁儿也在,后者瞧见她进来,不急不徐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弘历面色阴沉地盯着瑕月,冷声道:“皇后何以深夜来养心殿,还将苏氏一并带了过来,还有……”他指一指因为未冲掉的蜂蜜以及刀伤显得狼狈不堪的江丰,“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瑕月自乔雁儿身上收回目光,垂目道:“启禀皇上,臣妾刚刚知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实在不敢耽搁。”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无奈,道:“何事如此要紧?” “乔雁儿曾说自己亲眼看到郑九喂食乌鸦,事实上,这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而叶方、傅泰、张泉、江丰以及苏氏,皆是她的帮凶。” 弘历看了乔雁儿一眼,道:“皇后会否弄错了,乔雁儿不过是一个宫女,怎会有这样的能耐,而且江丰……朕记得是你的宫人。” “回皇上的话,去年京城旱灾,臣妾见江丰有体念疾苦之心,颇为难得,便将他调到了身边侍候,岂知这一切皆是苏氏布下的局,江丰亦是她安排的人。” 弘历极是意外,盯着一言不发的苏氏道:“果真如此?” 苏氏在心底暗叹一声,无奈地道:“是,奴婢不甘一直被困在辛者库中,便安排江丰入宫,希望他可以助奴婢摆脱困境,之后,他在跟踪乔雁儿的途中,发现其行为诡异,与叶方等人都有联系,但因为奴婢的吩咐,并未将这些事告诉皇后娘娘,而是隐瞒了下来,使得皇上受其谎言所骗。”说着,她跪下求饶道:“奴婢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些年来,奴婢一直被困在辛者库中,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见,永珹将臣妾视作陌生人,臣妾心中实在很难过,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请皇上饶臣妾这一回。” 弘历稍稍一想,道:“依着你的话,这件事也有永璋的份?” 苏氏暗自咬了咬牙,道:“是,永璋起先不肯,但碍不住臣妾百般哀求,方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请皇上不要怪他。” “百般哀求?”弘历冷笑道:“你不必将事情都揽上身,永璋对你言听计从,为了你甚至不惜谋害皇后,又怎会拒绝你的要求。” 见他识破了自己的心思,苏氏不敢再以谎言相欺,道:“不管怎么样,永璋都是皇上的儿子,如今他被圈禁在宗人府中,已是实分可怜,还请皇上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不要再怪责他;这所有一切,皆是奴婢的错,若非为了奴婢,永璋不会做那些事。” 弘历冷哼一声道:“朕将你关在辛者库,是让你好生反省自己犯下的错,如今看来,你根本没有一丝反省之意;朕根本不该让你多活这十来年!”说罢,他寒声道:“来人,将这个贱人还有江丰拖下去杖毙!” 苏氏连忙叩首道:“皇上息怒,奴婢这一次是真的知错了,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还请皇上看在奴婢曾为皇上生下两位阿哥的情份上,再饶奴婢一次!” “朕就是因为念着昔日情份,才让你活到今日,可惜……你死性不改,死不足惜!”弘历一句话里连着说了两个死字,足见对苏氏的痛恨。 苏氏涕泪道:“奴婢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但奴婢之所以做这么多,是因为想回到皇上身边,这十余年来,奴婢无时无刻不惦念着皇上,若时光可以倒流,奴婢必不会再……” “够了!”弘历一声暴喝,怒视道:“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朕说过,你――死不足惜!” 苏氏听出弘历话语间不容更改的杀意,浑身颤抖,连忙爬到瑕月身前,慌声道:“娘娘您说过,只要奴婢将事情如实相告,您就会保奴婢性命,您赶紧帮奴婢向皇上求情吧。” 瑕月垂目道:“苏娘子怕是记错了吧,本宫从未说过‘保你性命’这四个字,只说会饶你性命,但如今要杀你的,不是本宫,而是皇上,本宫亦无能为力。” 听得这句话,苏氏脸色青白交替,难看的如要破裂一般,下一刻,尖厉的声音在这养心殿响起,似要划破众人的耳膜,“你诓我!那拉瑕月你诓我!” 瑕月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本宫未曾诓你,是你自己想当然了。” 苏氏用力摇头,喃喃道:“不可以!我是二位阿哥的生母,你们谁都不可以杀我,不可以!”说到此处,她豁然起身,指着瑕月厉声道:“你这样害我,我若为鬼,必日日缠着你,让你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弘历不愿再看到她,厌烦地对站在一旁的侍卫道:“将她拉下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终害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苏氏知道,瑕月不会救自己,弘历是她唯一的希望,当即连滚带爬地来到弘历脚前,泣声道:“皇上,奴婢知错,奴婢愿意一辈子在佛前赎罪,求皇上饶奴婢最后一次。” 弘历默默看着她,就在苏氏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冷如冰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抽走她最后一丝温度与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最后一次!”苏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行不一,已是令弘历对她彻底失望。 苏氏愣愣的跪在那里,直至侍卫左右挟了方才回过神来,极力挣扎哀求,可惜,弘历心意已决,不是她几声哭诉哀求便可以改变的,孔武有力的侍卫也不是她能挣开的。 “皇上,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情份,你当真一点都不念吗?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狠心绝情?!”苏氏尖厉凄绝似裂锦的声音在殿内不断响起,双脚使劲勾着地,想要避免被拉出去杖毙的结局,可惜,这一次没人救得了她,也没人会救她。 当年,苏氏费尽心机串通庄正,让弘历以为永珹出生之日,正是凌若脱困之日,得以保住性命;十余年后,她同样费尽心机,想要离开辛者库,复纯嫔之位,结果却将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想来……她心里是后悔的,但已经来不及,再多的心机与手段,也难以改变这个必死之局。 在被强拽着经过瑕月身侧时,苏氏所有的绝望皆化做无尽的怨恨与愤怒,暴发出凄厉如夜枭的声音,“那拉瑕月,你这样害我,苍天有眼,一定会有报应,不止你,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也会有报应!” 见她如此恶毒,齐宽上前一掌掴在她脸上,恨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齐宽力道甚大,苏氏被打出了血,但她恍如未觉,死死盯着瑕月,张牙舞爪地厉声道:“那拉瑕月,我不会放过你的,必会化为厉鬼,日夜纠缠,索你们性命!” 对于她的诅咒谩骂,瑕月只是神色淡然地道:“连自己亲生儿子也算计加害之人,上天怎会听她之言。至于化为厉鬼……”瑕月上前一步,冷笑道:“你尽管来寻本宫,看到时候,究竟是本宫惧你,还是你惧本宫!苏映雪,今日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不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所迫,若不是你,我今日早已贵为皇妃,又何需算计自己的儿子!我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被你所害,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如此谩骂着,苏氏又桀桀笑了起来,“那拉瑕月,你不必得意,弘历今日能杀我,来日就能杀你,杀你的儿子!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母子,等你们死在他的手里,哈哈哈!” 在疯癫若狂的笑声中,苏氏被拉了下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有侍卫来禀,苏氏已被杖杀,弘历对此,只说了淡淡的三个字,“知道了。” 苏氏,雍正年间入潜邸经侍候,因出身商贾之家,出身低微,故只为格格,于雍正十三年诞下弘历第三子,乾隆元年,弘历登基,念其诞下皇嗣,故封其为纯嫔;然苏氏不满自己只屈居嫔位,一意欲得到更多的尊荣,几次针对瑕月,甚至不惜谋害皇后,以嫁祸瑕月,阴谋被揭穿之后,因其腹怀龙子,得以保住性命,临盆之后,罚入辛者库为婢;苏氏不堪如此终老,一心想复嫔位,算计加害多人,终在乾隆十五年,被弘历杖毙至死! 苏氏杖毙,江丰随后亦被弘历处死,只剩下一个乔雁儿尚且处置,瑕月屈一屈膝道:“皇上,乔雁儿在皇上面前做假证,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且此女自入宫以来,便行事诡异,足见其心不善,臣妾以为,此人不可姑息,还请皇上明断!” 乔雁儿闻言当即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确是亲眼看到郑九喂鸦,不曾欺君,至于皇后娘娘说奴婢行事诡异,心存不善,更是冤枉,皇上与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报恩尚来不及,又怎会有不善之念,只怕是娘娘对奴婢心存偏见,从而故意指使江丰说那番话,就像……她曾经指使周全加害魏答应一样;奴婢虽然身微,却也不甘平白受此冤,还请皇上还奴婢一个公道。”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瑕月冷冷说了一句,朝弘历道:“皇上,刚才苏氏已是承认了,江丰是她派到臣妾身边的内应,所以臣妾根本不可能指使他,乔雁儿……确确实实撒了谎;而且,臣妾观乔雁儿,能言善道不说,还识文断字,这样的人,实在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出身贫苦人家,将此人留在身边,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若皇上不愿杀她,亦可将她驱逐出宫,也算是一个两全之法。” “皇后倒是思虑周全,不过……”弘历话音一顿,迟迟未曾说下去,四喜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道:“娘娘,皇上……” 下一刻,弘历重重一拍桌案,面色狰狞地喝斥道:“谁让你多话了,还不闭嘴!” 四喜脸上掠过一抹苦涩,跪下不敢言语,瑕月惊讶地看着弘历,四喜根本没有说什么,弘历何以发这么大的火?正当她想问的时候,弘历已是道:“皇后口口声声说乔雁儿撒谎欺君,想让朕将她驱逐出宫,甚至是处死;朕很好奇,到底是乔雁儿真的有问题,还是……皇后别有目的?” 瑕月怎么也料不到弘历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愕然道:“皇上此话何意?” 弘历负手走到她面前,冷声道:“这话不是应该问皇后吗?自从乔雁儿入宫之后,皇后便一直刻意针对,周全那次,朕已经容你了,想不到你仍不肯罢休,皇后……你真是让朕失望。”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传来“沙沙”的声音,瑕月怔怔地望着那张朝夕相对了二十余年的脸庞,许久,她哑声道:“皇上觉得臣妾在撒谎?”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撒谎,皇后心里明白,总之,朕以后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也希望皇后时刻牢记自己身份,不要再做出有损皇后之德的事来!” 他的伤人之语,如一记重锤狠狠打在瑕月胸口,令她痛得几乎摒过气去,锦屏看不过眼,脱口道:“主子一心为皇上,皇上怎可如此是非不分?!” “放肆!”弘历眸光倏然一沉,厉声道:“大胆贱婢,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朕?来人,将她拖下去重责三十杖!” 眼见锦屏将要受责,瑕月忍着胸口的剧痛道:“锦屏一时情急,不甚说错了话,还请皇上饶她这一回。” “若朕今日饶了她,只怕来日她更加放肆!”说着,弘历别过脸,冷声道:“拖下去!” “谁都不许动!”在喝止了侍卫后,瑕月走到弘历身前,颤声道:“当日,臣妾问您,是否在皇上心中,臣妾尚不及乔雁儿来得可信,皇上说您并非此意,那么现在呢?皇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皇后一定要朕说吗?” 瑕月眼中出现一抹退缩,但很快她便用力点头道:“是,臣妾想知道,皇上究竟是何想法?” “好,朕告诉你!”弘历紧紧攥着负在身后的双手,直至指节攥得泛白酸痛,方才冷冷道:“朕曾许你信任,也曾以为你是值得朕信任之人,但眼下看来,却是朕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不止说苏氏,亦是说你,你仍是朕初识时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拉瑕月,从不曾变过,是朕过于天真了,竟然会相信你,甚至还封你为皇后,如今想来,实在有些可笑!” 这一句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瑕月耳边不断炸响,而且一声比一声重,令她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索,无法言语,只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瑕月艰难地道:“你……你再说一遍!” “不论你要朕说多少遍,都是一样,那拉瑕月,你若知趣,就立刻回你的坤宁宫,从此安安份份做你的皇后,否则休怪朕不顾念这些年来的情谊。”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瑕月身上,痛的似有人生生要将她撕裂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她自被酸楚塞满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话来,“你后悔封我为后?” “是!”弘历冷声道:“若可以重回当年,朕绝不会许你皇后之尊!” “好!”瑕月双唇哆嗦地吐出这个字,旋即颤手除下髻间那对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递到弘历面前,道:“你若后悔,尽可收回!” 这世上,却有她贪恋的东西,但绝不是这皇后之位! 弘历面色阴沉不定,冷然道:“你以为这样以退为进,朕就会再相信你吗?不会,那拉瑕月,收起你这套把戏吧,朕再不会受你所骗!” 这一次,连一向稳重的齐宽亦忍不住心中的气愤,道:“皇上怎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乔雁儿,就否定了主子的所有,这些年来,主子为您付出的,失去的还少吗?” 弘历气极反笑,“好啊,一个个都来指证朕的不是了,想……”话未说完,瑕月已是将手中的步摇狠狠掼在地上,哀伤、悲恸、痛苦,一一在她脸上闪过,最终定格在绝望,“看来不论我做什么,在看你看来,都是假的,都是别有目的!”不等弘历说话,她又吃吃笑了起来,直至笑得落下泪来,方才缓缓止住,笑是止住了,这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不断滴落在光亮如镜的金砖上,在这样无休止的泪水中,她喃喃道:“弘历,你我终是不能走到白头了……” “朕确有想过与你白头偕老,是你负了朕!”弘历努力抑制着眼底深处的酸痛,不让它们化作泪水出现在眼眶中,别过头冷声道:“朕不想再看到你,滚!” 最后望一眼弘历冷若刀削的侧脸,瑕月拂袖离去,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落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凶猛;结束了,二十余年的情意、缘份,都在这一刻结束。 她赢了富察明玉,赢了珂里叶特氏,赢了苏氏,却输在一个相识不足数月的乔雁儿手里,真是可笑又可悲…… 待得小五将殿门关起后,弘历面色铁青地看着乔雁儿,寒声道:“你满意了?将解药给朕!” 乔雁儿站了起来,冷笑道:“皇上这样维护皇后,您要奴婢如何满意?!” 弘历额上表筋暴跳,咬牙道:“朕刚才一直都依着你的话,处处指责皇后,何来维护二字。”他终是没有熬过痛楚,服下了那盏放了药的茶,如乔雁儿所说,喝过后,果然疼痛消失,整个人亦重新变得精神无比,但弘历心里明白,这是在饮鸠止渴,不得到解药,他只会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 “奴婢眼睛没有瞎,是护是责,奴婢看得一清二楚,不错,你是斥责了皇后,但皇后除了掉几滴眼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损伤,甚至连那两个奴才也安然无恙。对奴婢来说,这些……远远不够。” “乔雁儿,你不要太过份了,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若非受制于药物,弘历早已经将乔雁儿碎尸万段! 对于他的威胁,乔雁儿不以为然地道:“皇上自可以杀了奴婢,不过以后,可就再没有人给您送药了,每一日每一刻,您都会活在痛苦之中,直至死亡!”说到此处,她又冷笑道:“说起来,能得皇上陪葬,奴婢也算不枉此生了!” 弘历盯了她片刻,冷声道:“朕就不相信你身上只有刚才那一包药!” 乔雁儿笑笑道:“自然不止,可是两包就两包,三包就三包,一旦用完,皇上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唯解药才是真正可以令皇上一劳逸之物,可是很不巧,奴婢并没有带在身上,奴婢也不会将它告诉任何一个人!”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目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四喜厌恶地道:“你不必如此洋洋得意,没有一个人的嘴会比刑具更硬,” “慎刑司吗?”乔雁儿不屑地道:“喜总管可以试试,不过万一撬不开我的嘴,受罪的,可就是皇上了,这个责任……喜总管担得起吗?” “你!”四喜气得脸色发白,这个女子真是既刁钻又狠毒,也怪他们大意,别的东西都看得仔仔细细,唯独漏了方简,令她有机可趁! 弘历压下满腔怒意,道:“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肯将解药交出来?” 乔雁儿嫣然一笑,徐声道:“我至亲之人,皆死在你与瑕月手中,按理来说,我该将你们都杀了,以慰他们在天之灵;不过,有时候想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说!”在弘历的催促下,乔雁儿道:“皇上以为,苏氏之前所说之话如何?” “什么……”刚说了两个字,弘历脸色就变了,用一种狰狞而恐惧的目光看着乔雁儿,“你要朕杀了皇后?” “不。”未等弘历心安,乔雁儿已是道:“是杀了皇后与十二阿哥!” “不可能!”弘历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她的话,“朕绝不会伤害皇后与永璂,乔雁儿,只要……只要不伤他们,不毁这祖宗留下的基业,你要什么东西,朕都答应你!”说到最后,弘历话语间已是带上了一丝哀求之意,这是自他登基为帝之后,从未有过的事。 乔雁儿徐徐笑着,目光却如冰锥一般寒冷,“除了这大清江山,除了那拉瑕月与十二阿哥,你还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说着,她神态悠闲地拍一拍手道:“杀两人而保你平安无事,这个条件对你已是很优待了,我若是你,立刻就会同意!”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打在窗棂上的声音犹如鼓拍,令人浮起一种绝望之感。 弘历面容苍白如冰雪,咬牙道:“不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伤害他们母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真是情深意重啊,不过……当你药瘾发作之时,还会如此坚持吗?”乔雁儿的话令弘历身子剧震,抿了唇一言不发。 “人性自私,不论嘴里说得多好听,心里真正在意的,永远是自己;等到性命倏关之时,所有阴暗私利的本性都会露出来,你……”乔雁儿满脸冷笑地道:“当然也不例外!” “你不必再说,总之朕死都不会答应!”对于弘历的坚持,乔雁儿轻笑道:“皇上不必急着回答奴婢,明日、后日、大后日,奴婢有的是时间,您尽可慢慢想。”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了出去,门开的时候,夜风挟了雨水入殿,吹熄了最靠近殿门的一枝红烛。 小五死死盯着未曾关严的殿门,忽地往外走去,弘历冷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小五脚步一顿,语气僵硬地道:“奴才去将乔雁儿藏的药夺过来,看她还拿什么威胁皇上!” “没有用的!”弘历长叹一口气,道:“正如她说的那样,一日的药只管一日,就算让你抢得一个月两个月的药又如何,用光之后,朕还不是要受她的控制,而且那种药服用得越久,依赖就越大。” 小五用力咬一咬牙道:“那就逼她说出解药,奴才不相信她真的这么嘴硬!皇上是九五至尊,怎可由着她这样逼迫!” 弘历静静坐在椅上,殿外雨落之声清晰落入诸人耳中,四喜正欲言语,弘历声音已是响了起来,“你们听说过大烟膏有解药吗?” 四喜与小五对视了一眼,均是摇头,弘历苦笑道:“那就是了,那药与大烟膏如出一辙,又怎会有解药。” 四喜愕然道:“可是她明明说……”说到一半,他似明白了过来,颤声道:“皇上的意思是……乔雁儿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弘历冷笑道:“若不如此,怎让朕心存希望,从而受她的控制?为了报复朕,她可没少费心思。” 四喜脸色发青地道:“那皇上岂非……永远要服那药?还有,乔雁儿刚才说的话……” 弘历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许久,他沉声道:“小五,你明日出宫一趟,去找一些大烟膏回来,另外,明日方简一来,便立刻传他来见朕,朕有话问他。”最后一句话,弘历说得咬牙切齿,乔雁儿害他,是因为灭族之恨,而方简,受他之恩,升为院正,如今却帮着乔雁儿害他,实在是罪该万死。 待得小五一一答应后,弘历起身走到长窗前,刚打开一条缝,冰冷的雨水便争先恐后地打在脸上,弘历没有理会那些雨水,只是默默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瑕月,你在恨朕是不是,对不起,朕最不想伤的人就是你,可是…… 放心,朕一定会想到办法护你们母子周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包括朕自己! 瑕月并不知道这一切,自回到坤宁宫后,不论齐宽与锦屏如何安慰劝说,只是一言不发,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弘历那番言语,实在是断绝了与她所有的爱意与恩情,只余无尽讽刺与悲伤。 明明那一日,弘历说,他与她一定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一转眼……却是绝情绝义,这就是人心吗?呵呵,弘历一直说她可怕,可是在她看来,弘历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可以一丝情份都不念,仿佛……之前那二十余年都是假的。 “主子,皇上他愿意相信乔雁儿,就由着他去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后悔的。”锦屏的话,换来的依旧是瑕月的沉默,齐宽拉一拉她的袖子,摇头道:“没有用的,主子现在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根本听不进去。” “我知道没用,可也不能眼看着主子伤心而不管啊!”说着,锦屏恨恨道:“最可恨的就是皇上,那个乔雁儿明明可疑得紧,他居然还一直帮着说话,甚至为此指责主子,这样是非不分的糊涂人还想做一代明君,简直就是笑话,我看是一代昏君差不多!”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以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默然不语,弘历如此行事,实在称不上是一个明君所为,他现在只担心瑕月,二十几年的感情被一朝摧毁,那种打击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也不知瑕月能否熬过这一关,正自思索间,锦屏在他耳边小声道:“对了,你说皇上真会废了主子吗?” 齐宽叹了口气道:“希望不会,否则……以往的恩爱情深,真是成一场笑话了。”说着,他想起一事来,道:“你去将十二阿哥抱过来。” 锦屏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依言去将永璂抱了过来,倒也是巧,后者刚刚吃过奶,这会儿正醒着呢。 齐宽接过永璂,小心翼翼地递到瑕月身前,“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但就算再难受,您也得熬过来,因为您还要照顾十二阿哥;您看看他,那么小,正是需要您照顾的时候。” 永璂从齐宽怀里俯下身,小小的手掌抓着瑕月项上的珍珠链子把玩着,嘴里发出嘻笑之声。 这个声音,令瑕月睫毛微微一颤,空洞的双眼逐渐凝起一丝焦距,停留在永璂那张幼嫩的脸上,口中发出干涩的声音,“永璂……” 齐宽见她有反应,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啊,不管皇上待您如何,您至少还有十二阿哥,并不是独身一人。”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抚着永璂幼嫩的脸庞,许久,她哑声道:“永璂的名字还是乾隆五年时,皇上给取的,一晃眼,已是十年过去了,本宫终于有了这个孩子,可是本宫与皇上,也走到了终点,无法再继续下去。” 齐宽暗叹一声,道:“皇上眼下受了奸人蒙蔽,方才是非不分,以后定会明白主子才是值得相信之人,还请主子暂时忍耐。” “没有用的,破碎的镜子就算重新粘好,也终归有了裂痕,不复之前的光滑。”说到此处,瑕月眸中掠过一丝绝决,“本宫与他的缘份到此处为止,从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再无交集。” 虽然齐宽心里也恼恨弘历糊涂,但并不愿见瑕月与弘历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劝道:“主子,想来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以后……” “没有以后,一切……到此为止!”在说到末尾四个字时,瑕月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后的颤抖。 齐宽犹豫着道:“或许事情并没有主子想的那么糟,尚有转机也说不定。” 瑕月怆然一笑道:“刚才你也在养心殿,他只差说出废后二字,你觉得此事还会有转机?结束了,齐宽,一切都结束了。”说着,她自齐宽手中接过永璂,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翌日一早,方简刚一踏入太医院便看到小五站在那里,瞧见他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方太医去一趟养心殿。” 方简心中一跳,就在前日,乔雁儿来找过,将那味药的功效告诉了他,当他得知,那药竟然与大烟膏一样,可使人上瘾时,吓了一大跳,乔雁儿这么做,已经不是想害弘历了,而是想要控制他。 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控制当今皇帝,这是无数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乔雁儿除了告诉他药效之外,还告诉他,药用的差不多了,弘历很快就会发现他开的药有问题,到时候若想活命的话,就闭紧嘴巴,不要将高斌供出来,一旦连高斌也被弘历发现,从而得到更多的药,他们就失去了制约弘历的武器,到时候……必死无疑! 虽然乔雁儿说,只要管住嘴巴,就可以活命,但方简心里并不安稳,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弘历不会放过自己。 “方太医怎么还不走?”小五的声音将方简自沉思中惊醒过来,扯一扯唇角,忐忑不安地随他前往养心殿。 小五直接将他领到了大殿,此时,百官已经散去,只有弘历高坐殿上,一踏进大殿,方简便觉得身上犹如压了一座大山,沉得连脚步也迈不开,勉强走到殿中,他拱手道:“臣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居高临下盯着他,“方简,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臣原本只是一名寻常太医,得皇上恩典,方才升任为院正,皇上之恩,臣万死亦难报答。”方简战战兢兢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既是这样,你为何要与那乔雁儿一起害朕?” 方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果然是为了这事,这次可真是让高斌与乔雁儿害死了,也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还不肯说吗?”弘历的声音并不响,落在方简却如惊雷一般,他急急磕头道:“臣是被乔雁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求皇上饶命!!” 小五冷笑道:“你是堂堂太医院院正,乔雁儿不过是一个宫女,即便说开了,也不过是一个漏了网的逃犯,她有什么能耐可以逼迫你谋害皇上?” 逃犯?方简愣了一下,乔雁儿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还成了逃犯?不过他这会儿可没心思,也没胆子问这些,只是不停地磕头求弘历饶命,对于他的哀求,弘历只有一个字,“说!” 方简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臣愿说实话,求皇上念在臣并非有心加害皇上的份上,饶臣一命。” “饶你?”弘历轩一轩眉,露出一丝森冷的笑容,“看来是朕平日太过仁慈,使得你们一个个都敢与朕讨价还价。”在一阵短暂的停顿后,厉声道:“拖下去,赏鞭刑二十!” 方简没想到弘历说责就责,吓得魂飞魄散,他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且一直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刑罚,急忙道:“臣知错,求皇上饶恕臣这一回!”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话,只命人将其拖下去,待得方简再次被带到养心殿的时候,已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宫人一放开手,便如烂泥似地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弘历冷然道:“如何,肯说了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惊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臣……”方简紧张地思索着,看弘历的样子,分明是不打算饶他性命,就算他供出高斌,也难改这个结局,在这种情况下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还应该将高斌供出来。没有一个愿意让杀害自己的人好过,他方简自然也不例外。 弘历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他说下去,有些不耐地道:“怎么了,那二十鞭还不够吗?” 方简害怕又要受皮肉之苦,急忙撑起身子,道:“皇上开恩,罪臣……罪臣愿说!乔雁儿……”他暗暗咬牙,道:“当初在杭州府时,罪臣曾……曾一时糊涂,偷偷去过一趟青楼,被她所知,她威胁罪臣,如果不依着她的话做,就将此事告之皇上;罪臣知道,朝廷命官擅自出入青楼,乃是大罪,轻则贬官,重则罢官抄家,罪臣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不想突然之间一无所有,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受她的胁迫,将她交给罪臣的药粉冒充葛根粉,下在了皇上服用的药里,罪臣犯下大罪,求皇上开恩啊!” 他几经思量,终是没有将高斌供出来,并非他讲义气,而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不愿让弘历好过。 弘历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他身前,未等方简再将哀求饶命,弘历已是一脚踩在方简撑地的手背上用力踩着,后者感觉手骨像是要被生生踩断一般,惨叫不止。 弘历冷笑道:“方简,你当朕是什么,三岁孩童还是傻子,可以由着你唬弄欺骗,莫说你方简并不是一个喜好女色之人,就算真是,你去青楼,乔雁儿怎么会知道?再者,私去青楼,如你所言,至多只是罢官抄家,并无性命之忧,你会因此受乔雁儿之迫,犯下谋逆这等抄家灭族之罪?!” 方简忍痛道:“罪臣……说得都是事实,罪臣当时太过害怕,等想到皇上所言之时,已是太晚,无法再抽身,只能……继续受她的控制。”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踩踏,等弘历收回脚时,方简一只手已是红肿变形。 弘历居高临下地看着满面痛苦的方简,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既然方太医这么有义气,死到临头还要护着那个人,朕若不成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弘历的笑容,落在方简眼里,变成了最可怕的东西,他惊慌而急切地道:“罪臣没有护任何人,罪臣说得都是实话,并无欺瞒!” 弘历扬眉道:“去,让德海带刑具过来,朕要在这里亲眼看他行刑!” 宫中那么多太监,德海之名,无疑是最让人惧怕的一个,谁都不希望去见他,因为那往往意味着痛苦与折磨。 四喜依言答应,在经过方简身边时,他脚步一顿,俯身在其耳边轻声道:“据奴才所知,德海所用的刑罚不下百种,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方太医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要!”方简吓得肝胆俱裂,死死抓着他的脚,不让他离去,四喜直起身子,冷声道:“这养心殿,有的是替皇上传令的人,你抓住咱家一个又有什么用。”说着,他对小五道:“你去慎刑司传皇上的命令。”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去!”方简急忙爬过去,抓住小五的脚,可这么一来,四喜那边就没办法顾及了,眼见他要离去,方简惊骇地叫着,可他的声音并不能阻止四喜的脚步,眼见四喜将要踏出养心殿,他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害怕,涕泪横流地爬到弘历脚下,“呯呯”地磕头道:“皇上,罪臣愿说,罪臣愿意将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求皇上开恩,免去罪臣的皮肉之苦!”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奢求活命,只求能够死得痛快一些。 “说!”这一次,方简不敢再耍花样,如实道:“其实……真正抓着把柄的,不是乔雁儿,而是……高斌!” 听得这话,弘历勃然色变,不敢置信地盯着方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简涩声道:“慧贤皇贵妃真正的死因……高斌已经知道了。” 弘历眉心突突一跳,脸色难看地道:“是你告诉他的?”此事除他与凌若之外,只有方简一人知晓,他连瑕月都不曾告之。 方简急急道:“此事关系重大,罪臣怎敢告诉他,是南巡之时,高斌突然来问罪臣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罪臣本不肯说,但他威胁罪臣,若是不说,就亲自来问皇上,罪臣怕他将事情闹大,只能将实情相告,罪臣原以为事情揭过就罢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这些年来深受皇恩,位极人臣,皇上待他实在是仁至义尽,他该心满意足的。哪知就在大半个月前,乔雁儿突然来找罪臣,让罪臣设法让皇上生病,还以此事威胁,直至这个时候,罪臣方知高斌并不肯罢休,他与乔雁儿暗中串通,欲对皇上不利。” 沉默片刻,弘历道:“这么说来,当日她是故意害朕淋雨?” “是,她将慧贤皇贵妃的事搬出来,罪臣没有法子,只得告诉她皇上因操劳过度,身子虚弱,若是淋雨,极易受寒。”虽然这件事,弘历早有猜测,但一直到现在方才肯定。 “之后,她来请罪臣为皇上医治,在途中,她将一包药粉递给罪臣,让罪臣设法放在皇上的药中,但罪臣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至日前她来见罪臣,方才知晓原来是可以令人上瘾的东西。”说到此处,他痛哭流涕,后悔不已,若他一开始,没有受高斌的威胁,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高斌……”弘历面色阴寒地自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随后道:“他是何时知道的?” 方简仔细回想了一下,道:“罪臣不记得具体日子,不过那个时候,应该是还没到杭州府。” 听得这话,弘历神色越发难看,高斌在杭州府时,不知怎么的,识破了乔雁儿了身份,但因为高氏之死,他对自己存了异心,不仅没有将乔雁儿之事告诉他,还暗中与之勾结,合谋害他性命。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无奈压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些药呢,是出自高斌之手?”面对弘历的询问,方简道:“罪臣不敢肯定,但应该**不离十。” 弘历厌恶地看了一眼方简,冷声道:“将他拉下去,行腰斩之刑!” 在侍卫将一滩烂泥似的方简拉下去后,四喜小声道:“皇上,可要下旨召高斌进京?”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拍了拍手,下一刻,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养心殿,单膝及地,“奴才参见皇上!” 弘历思索片刻,道:“将高斌密押进京,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在密探离去后,小五亦退出了养心殿,依着弘历的吩咐去宫外寻找大烟膏,等他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刚到养心门,便看到四喜焦急地等在外面,瞧见他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如何,买到了吗?” “买到了。”这般说着,小五忧声道:“师傅,皇上的瘾……是不是又犯了?” 四喜叹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刚才皇上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怕是快了,进去吧。” 一进到养心殿,便看到弘历双眉紧皱地坐在椅中,脸色苍白,执笔的手微微发抖,显然瘾头正在逐渐上来。 四喜急忙去取了一只烟枪来,在将小五取出的大烟膏放了一些在烟锅中,然后以小火慢烤,等到里面升起细细的白烟后,他呈到弘历面前,小声道:“皇上,可以了。” 弘历眼里闪过一丝渴望,放下朱笔,从其手中接过烟枪,用力吸着,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吸食,忽明忽暗。 四喜二人紧张地注视着,只要大烟膏可以代替乔雁儿的药,那么弘历就不必受其控制,可以将乔雁儿千刀万剐。 随着吸食,弘历神色渐渐舒展,脸色亦变得好看了一眼,瞧见这一幕,小五低声道:“师傅,看来这个方子行得通呢。” 四喜点头道:“高斌与乔雁儿百密一疏,没想到皇上会用大烟膏来取代药瘾,这一次,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时间缓缓地过着,因为弘历吸得很猛,所以那一点大烟膏很快就没了,四喜又往里面放了一些,待得弘历再次吸完后,他试探地道:“皇上,您觉着怎么样?” 弘历盯着手中已经没有了火星的烟枪,神色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他道:“大烟膏的确有用,但朕总觉得好像……还差了些什么,就如初泡的茶水与数次冲泡后的茶水,后者味道要淡上许多。”说着,他看向小五,“这大烟膏你是从何处买来?” 小五怕弘历以为他随便买了点大烟膏来应付,急忙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托一个相识之人介绍买到的,他说这是京城里最纯的大烟膏,别家都不及他。” 四喜试探地道:“皇上的意思可是说,这大烟膏的劲儿不及乔雁儿所下的药?” 弘历点点头道:“吸食的时候倒是能将那股难受压下去,但一停下就又复萌了,而且浑身依旧是没什么力气,不像昨日服食乔雁儿给的药之后那样精神,看来那药虽与大烟膏相似,却不相同。” 一听这话,四喜顿时紧张地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奴才去找乔雁儿……” 听到这个名字,弘历眼中掠过厌弃之色,思索道:“如今还不是药瘾发作最厉害之时,不必急着去,朕试试看能否借着这些大烟膏熬过去。” 四喜点点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弘历情况渐渐变得厉害起来,不断地打哈欠,身子瑟瑟发抖,连坐都坐不稳,大烟膏又抽了几次,吸得满殿都是烟味,但情况比刚才还要不如,仅仅只是将瘾头发作时的难受压下稍许,而且只要一停,那种要命的万蚁噬心的酸楚痛苦就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袭来,令他比之前更加难受。 弘历双手发抖地将吸完的烟枪扔在地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四喜连忙拦住他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弘历声音发抖地道:“药……朕要药……” 看到他这个样子,小五心里难受不已,自从跟着弘历以来,何曾见过弘历如此狼狈甚至……可怜的样子,他忍不住道:“皇上您不能去,那种药会越吃越上瘾,到时候,您就真的被乔雁儿牢牢控制在手里了!” 弘历双目通红地嘶声道:“不需要你管,立刻给朕药,朕现在只要……药……”时间越久,那种难受就越可怕,一刻都忍耐不了。 小五脱口道:“那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呢,您当真要听乔雁儿的话,亲手杀了他们吗?” 这句话令弘历眼中的红意稍退了一些,但很快又被重新覆盖,再次道:“立刻给朕药!” “皇上……”小五待要再言,四喜已是黯然道:“没用的,皇上已经在竭力控制了,无奈那药太过霸气,否则也不至于连大烟膏都压不住……”他叹了口气,道:“去吧,去问乔雁儿拿药,她若问起,你就说皇上已经在考虑了,让她再给皇上几日时间。” 小五咬咬牙,憋着气去问乔雁儿拿了药来,在准备倒入茶中时,弘历突然一把夺过,将小五吓了一跳,急急道:“皇上,不能这样吞,会噎着的,您快给奴才,很快就能喝了。” 弘历没有将药粉给小五,却也没有这样干咽下去,而是努力控制着颤抖地手将大半药粉倒在茶中,余下的则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一口将茶水喝尽。 四喜与小五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弘历这么做的用意,许是因为药量的减少,这次喝过药后,弘历体内的痛楚并没有立即消去,直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总算好了一些,他用力抹了把脸,摊开手掌,露出纸包中那团与指甲盖一样大的药粉,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有一种想要将之吃下去的冲动,这个药……真是很可怕。 弘历有些虚弱地道:“去看看周明华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即刻传他过来。” 四喜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周明华进来,弘历示意小五将剩下的那些药粉拿到他面前,道:“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最后期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答应一声,仔细看过后,又用小指沾了一些放到口中,细细尝过后,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从未见过此物,不过……微臣觉着,它的味道似乎有些像……微臣以前尝过的罂栗果实,但又不完全一样。”说着,他试探地道:“皇上,不知此物是……” 弘历盯了他半晌,冷声道:“你是徐太医的徒弟,也是皇额娘信任之人,所以朕今夜才将你召来,周明华,朕接下来与你说的事,非得朕令,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否则不止你要死,你的家人也难逃死罪,听清楚了吗?” 周明华就算再不开窍,也知道弘历接下来要说的事,非同小可,连忙跪下道:“臣谨遵皇上之命!” 在示意他起身后,弘历道:“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知此物可令人上瘾,而且服用之后,精神百倍,功效……比大烟膏要大上许多,一旦瘾头发作起来,大烟膏根本压不下。” 周明华惊讶地看向弘历,他自然知道大烟膏是什么东西,他之前提到过的罂栗果实就是用来制作大烟膏的原料,这药粉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霸道?不等他细想,另一个不寒而栗的念头已是冒了出来,弘历……怎么会知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已经服用此药上瘾?若真是这样,可就真是麻烦了,只是他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沾上这个瘾。 正自疑惑之时,弘历的声音再次传来,“朕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戒除此物?” 小五插嘴道:“周太医,这种东西,可有解药?”他对于乔雁儿提过的解药,仍是存了一丝幻想,希望可以一服下,就立刻消了瘾头。 “解药?”周明华摇头道:“大烟膏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解药。”说着,他朝弘历拱手道:“启禀皇上,想要戒除此物,只能靠毅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果然如此。”弘历低低喃语了一句,道:“那你可有法子制作出与此相同的药?” “这个……”周明华想了一会儿道:“依着皇上的话,此药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子,将罂栗的果实大量提纯,这才有了比寻常大烟膏更强的效果,若是让臣慢慢研究提纯之法的话,一个月之内,应该可以制造的出来。” 弘历拧眉道:“需要一个月这么久?” “请皇上恕罪,其实大烟膏本身已经提纯了,想要制作出比大烟膏更纯的药,除非事先知晓提纯之法,否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月……已是最快了。”说着,他试探地道:“其实……就算真能制作出这种药,微臣也不建议服用,寻常大烟膏对人已经有极大的伤害,据微臣所知,吸食大烟之人,无人可以活过五十,更不要说这种大量提纯之后的药物了。” 弘历神色变了变,有些不甘心地道:“除了强行戒断之外,当真没有其他法子?” “医书上有记载过一些方子,在戒断之时服用,可以稍稍减轻痛苦,皇上……”他轻声道:“若是允许,微臣可以勉力一试!” 弘历死死攥着扶手未语,不曾亲身经历之人,不会理解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而戒断……更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成的,或许是十日,或许是一个月甚至更长,他……可以熬过来吗? 许久,弘历深吸了一口气,挥手道:“你退下吧。” “皇上……”周明华待要再劝,弘历已是加重了语气,再次道:“退下!” 见他如此,周明华只得叹了口气,退出了养心殿,小五几番犹豫,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皇上,此药有伤龙体,还请皇上切勿再服用。” 四喜亦跟着道:“皇上,奴才知道,要您戒断此物是千难万难,可是周太医刚才亦说了,长此服用,必将损伤龙体,甚至是缩减寿命,还请皇上三思再三思。” 弘历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在这样的沉默中,四喜二人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弘历……终还是无法抵过这样的痛苦吗?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在药物的驱使下听从乔雁儿的话,杀了皇后母子! 若果真如此,只怕弘历清醒之后,会终身为憾,他们不愿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但他们能劝的,能说的,都已经劝了说了,余下的事情,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如此一直到第二日,小五依旧去问乔雁儿拿了药,这一次,乔雁儿没有那么好说话,亲自来见了弘历,告诉他,至多还有五日,若是五日后,弘历还不肯下旨诛杀瑕月母子的话,那么……休想再从她这里得到药。 弘历有些无奈地道:“你现在要朕杀的,是朕的妻子与儿子,朕……实在难做决定,你再给朕多一点时间。” 乔雁儿幽幽一笑道:“奴婢知道,皇上昨日已经杀了方太医,想来,下一个想杀的便是奴婢;其实早在奴婢下定决心报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您杀不杀,对奴婢而言,根本不重要,只是奴婢一死,您可就也再拿不到解药了,就连这解一时难受的药也没有。”她尚不知弘历猜到她并无解药之事,更不知道方简已经供出了高斌,以为自己仍是牢牢抓着弘历的弱点。 弘历烦燥地道:“朕心中有数,不必你一再提醒。”停顿片刻,他示弱道:“五日时间,实在有些下不了决心,再给朕多几日。” 乔雁儿有些不耐烦地道:“只是杀两个人而已,有什么好下不了决心的,他们一死,你就无事了。”她望着双手已经开始发抖的弘历,冷笑着取出一包药扔给小五,道:“最多七天,过了这个期限,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到解药。” 待她走后,弘历死死盯着小五手里的药,四喜暗叹一声,正要取茶泡药,弘历咬牙道:“带上药,去慈宁宫!” 不等四喜询问,弘历已是快步走了出去,他与小五只得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弘历走的很急,简直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戒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了慈宁宫,弘历不等宫人通传便走了进去,凌若正在用膳,瞧见他进来,笑道:“皇帝是来陪哀家用膳的吗?” 弘历来不及行礼,便对杨海道:“立刻去寻一根绳子来,越粗越好;另外,除了水秀之外,若他人全部都下去。” 凌若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道:“皇帝这是做什么?” “儿子晚一些再与皇额娘解释。”见杨海还站在那里,他喝斥道:“还不快去!” 杨海看了凌若一眼,待得后者点头后,他取了一根约有小儿手臂粗的麻绳来,至于宫人,也都依着弘历的话,除了水秀之外,全部退了出去。 弘历在椅中坐下后,对杨海道:“过来,将朕绑起来。” 听得这话,杨海吓得掉了手里的绳子,回过神来后,急忙跪下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奴才怎敢对皇上不敬。” 那种蚂蚁噬身似的酸痛,已经开始出现,弘历怕再耽搁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折磨,去吃小五手里的药粉,当即道:“四喜,你来动手。” “嗻!”四喜应了一声,自杨海手中取过绳子,将弘历牢牢绑了起来,他已是猜到了几分弘历的心意,虽然残忍了一些,但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了。 待得绑好后,弘历又道:“小五,你将药交给太后。” 凌若看不出这是什么药,望着脸色微微扭曲的弘历道:“皇帝,现在可以告诉哀家了吗?” 弘历这会儿感觉已经很明显了,开始不停地打哈欠,勉强打起精神道:“四喜,你将事情告诉太后,另外,皇额娘,待会儿不论儿子怎么求您,您都千万不要给儿子服用您手里的药!” 待得四喜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后,凌若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案,震得碗碟叮当响,厉声道:“好一个叶赫那拉氏的余孽,不止瞒过所有人来到皇帝身边,还勾结方简给皇帝下药,要皇帝杀了皇后与十二阿哥,还有那个高斌……纵然高如鈺是为皇帝所杀,那也是她罪有应得,这些年来,皇帝给他的荣宠还少吗?不思君恩之重也就罢了,竟然与那乔雁儿勾结,害皇帝性命,实在是该死!” “皇上已经传旨密探,将高斌秘密带回来,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皇上的身子,也不知皇上能否熬过这一关。”说着,他有些不甘心地道:“皇上,这种药真的没有解药吗?” 凌若长叹一口气,怜惜地抚一抚弘历的肩膀,道:“若有解药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瘾了,大烟膏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比之更加霸气的东西了;皇帝知道,凭他自己一人难以戒除此物,而你们又不敢过份阻止,只能来哀家这里,让哀家助他。”顿一顿,她道:“这么说来,前夜里,皇帝与皇后的争执是假的?” “是,皇上怕乔雁儿伤害皇后娘娘,所以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但乔雁儿并不满足,非要皇上下旨赐死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今日她来见皇上的时候,说最多再等七日,七日后,皇上再不下旨,便再不提供此药。” 夜风轻叩着雕花窗棂,传来“呼呼”的轻响,凌若蹲下身,望着弘历扭曲变形的脸庞,眸光慈爱地道:“你做的很对,你是大清皇帝,先帝最骄傲的儿子,怎么可以受别人的控制;你放心,哀家一定会帮你戒除药瘾,待你好了之后,哀家与你一起向他们讨回这笔债,没有人可以害哀家的儿子!” 对于凌若而言,弘历比她自己还要重要,谁敢害弘历一分,她必要那人吐出十分来! 弘历此刻已经听不进凌若的话了,拼命忍着体内的难受,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种折磨的尽头在哪里,可能快到了,也可能……遥遥无期。 不知过了多久,弘历无法再忍耐这种万蚁噬身的痛楚,嘶哑地道:“把药给朕,快些给朕!” 他的话令凌若手倏然一紧,牢牢攥着那包药,耳边不断响起弘历的哀求声,以前弘历难受不久,便让小五去取了药来,哪像这一次,真是生不如死。 弘历涕泪横流地道:“皇额娘,儿子求您,把药给儿子吧,真的……真的很难受啊,您是儿子的亲生额娘,您忍心看儿子受折磨吗?”见凌若依旧不理会他,他开始死命挣扎,连手腕被勒出了红印也不管不顾,拼了命地想要挣扎,到后面,竟是连人带椅摔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也使尽办法往凌若的方向挪动。 看到弘历如此痛苦,杨海与水秀心有不忍,他们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弘历长大的,自小就待弘历极好,而弘历也记着这份恩情,登基之后,赏了他们寻常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荣宠与财物,可以说,他们现在离宫,至死都可以过着富裕的生活。 水秀与弘历感情尤其深,走过去扶住弘历道:“皇上,您不要这个样子,您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朕实在忍不住了……”弘历一边颤抖一边流泪,哀求道:“水秀姑姑,你自小就最疼朕,皇额娘训斥朕时,都是你帮着朕说话,你帮朕求求皇额娘,让她把药给朕,求求你,朕快难受死了。” “不行啊,那药会让您越来越上瘾的,皇上……”不等水秀说完,弘历竟然拿头撞地,吓得她连忙伸手挡住,焦急地劝道:“皇上,您忍着一些,就快……” 弘历不停地流泪,颤声道:“忍不住……朕一刻都忍不住,要不给朕药,要不……你们就杀了朕!” “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水秀实在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抬头道:“太后,不如……今儿个算了,等明日再让皇上戒药吧?” “有了一次不忍,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这样做,不是在帮皇帝,而是在害他!”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这种折磨,凌若心中比任何人有都要难过,但为了弘历好,她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艰难熬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不等水秀说下去,凌若已是寒声道:“谁再敢帮皇帝求情,就滚出慈宁宫,以后都不许踏足一步!” 听她这么一喝,水秀不敢再出声,只能垂泪用手阻止弘历撞地,弘历哀嚎乞求的声音不断在慈宁宫响起,令人闻之心酸,就连杨海与四喜等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凌若双眸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她起身,走到倒在地上的弘历身前,蹲下身缓缓摊开手,看到她手心的药,弘历原本涣散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声音发抖地道:“给……给我,给我!”这会儿的他,已是神智不清到连称呼都乱了。 凌若哽咽道:“哀家可以给你,但你若吃下这药,哀家立刻就会下旨召文武百官入宫……”停顿片刻,她一字一句道:“议立新君!” “我……我可以不当皇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若是在清醒的时候,弘历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药,这会儿就算是要他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痛意,再次道:“除此之外,哀家还会立刻下旨赐死皇后与十二阿哥,也可以吗?” “我……”弘历眸中出现挣扎,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道:“不要……不要杀他们……” 他这句话令凌若有些欣慰,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想他们死,就给哀家熬过去,不要丢了哀家的脸!” 弘历死死盯着凌若手里的药,许久,他痛苦地道:“皇额娘……您杀了儿子吧!” 听到这句话,凌若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滴在金砖上,犹如破碎的水晶,“先帝走后,哀家就只剩下你了,若是你死了,哀家要怎么办,皇后他们又要怎么办?弘历,哀家知道你很痛苦,但为了哀家,为了皇后与你的幼子,撑过去好不好?相信哀家,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 这一次,弘历没有再说话,亦没有再求凌若给他药,实在难受的时候,就拼命撞地,直将水秀的手撞的通红。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药效方才过去,弘历亦安静了下来,浑身虚脱地躺在地上,待四喜上去解开绳子的时候,发现弘历手腕乃到上臂磨出数道红印来,至于额头,因为水秀拿手挡着之故,所以只是微微有些发红,并不明显,至于他身上的衣裳,已是湿得犹如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等到宫人侍候弘历换了衣裳后,凌若关切地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难受?” 弘历虚弱地道:“还有一些,不过儿子忍得住,儿子不孝,刚才让皇额娘担心了,但除了皇额娘,儿子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助儿子戒除了这瘾。” “你我乃是母子,何需说这些见外的话。”说着,她对水秀道:“让小厨房重新做几个清爽的小菜送来,另外,告诉外头的人,不论刚才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许传出去,否则一律打去辛者库做苦役,永不得出。” 在水秀下去后,凌若拉了弘历的手坐下,语重心长地道:“皇额娘知道你刚才所受的折磨,但既然开了头,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正如皇额娘刚才所说,你是大清王朝的皇帝,谁都不能控制你。” 弘历回想起刚才的痛楚,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尝第二次,但他仍是坚持道:“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会坚持下去。儿子昨日召见周明华的时候,他说有药可以稍加缓解药瘾发作的痛楚,今日匆忙,未曾来得及传召,明日还请皇额娘传他来开药。” “哀家知道。”这般说着,凌若又道:“那乔雁儿那边,皇帝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这个名字,弘历便痛恨不已,强压了恨意道:“暂且再让她得意几日,七天后,高斌差不多也该被押解进京了,到时候,一并与他们算这笔帐!儿子……”弘历咬了牙,沉声道:“就算真摆脱不了这个药,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凌若听出他话中的绝决,心中发颤,连忙斥道:“胡说什么,你一定可以熬过此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 弘历低着头没有说话,乔雁儿曾说过,除了服用解药之外没有人可以戒除此药,皆因太过痛苦而死去,而解药之说,十之**是乔雁儿胡诌,也就是说,他或许可以熬过此关,或许……会死在这一劫中。 小厨房很快便做好了菜送来,待得用过迟了许久的晚膳后,凌若道:“皇帝既然并非当真对皇后不满,想要与之决裂,便该与她说清楚,莫要坏了你们夫妻的感情,你们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不易。” 弘历笑一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儿子熬过了药瘾,再与她说也是一样了。另外……有一件事,儿子想求皇额娘答应。” 凌若和蔼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弘历深吸着气道:“若儿子当真没有熬过这一关,请皇额娘不要将真相告诉皇后,以免……她为儿子伤心难过,这一世,儿子负她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负她更多。” 凌若心中发慌,厉声道:“哀家说过,你一定会没事,这种话以后都不许再说!” “儿子也只是没事,这些话……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还请皇额娘答应。”那种痛苦实在让弘历害怕,若刚才没有绑着,他一定会生生杀了自己,而且太过剧烈的痛楚,令他神智险些崩溃。 凌若与他对视良久,沉沉叹道:“皇后是一个聪明人,一旦你突然出事,以她的心思,怎么会想不到当中的问题,就算哀家答应,怕是也瞒不了。” 弘历苦笑道:“能瞒一时是一时,等事情过去得久了,或许她就不会难过了,还有永璂,也请皇额娘费心照顾。” 面对他这番言语,凌若抚着他的背,哽咽道:“不会的,有先帝与大清列祖列宗保佑,你一定不会有事,皇额娘还等着你为皇额娘过七十大寿。”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七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夜,在无言的悲伤中过去,第二夜,弘历照例以请安之名,来了慈宁宫,凌若已经先一步传召了周明华,命他写下那幅可以减轻药瘾发作痛苦的方子,命人取了药来煎者,等弘历来的时候,便让他喝下去。 虽然有那幅药稍稍减轻痛楚,但第二日的痛楚竟比第一日还要强烈几分,若非当时四喜见弘历死命咬牙的情况不太对,将自己手臂伸到他手中,弘历真有可能咬碎了牙齿,即便如此,牙龈也生生咬出血来。 第三日、第四日……情况竟然一天比一天严重,周明华也曾在一旁以银针刺穴,想要替弘历减轻痛苦,但效果微乎其微,此药除了以毅力强行戒除之外,再无其他取巧之法。 待到后面,熬过之后,弘历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往往被人抬回养心殿,第二天天没亮,便要去上早朝;凌若心疼,曾劝他歇上几日,但弘历始终坚持。 这日下朝,弘历将弘昼留了下来,待得百官退去后,弘昼试探地道:“皇上,臣弟见您这几日精神有些不好,是否龙体不适?” “没什么事。”弘历随口说了一句,道:“老五,你我兄弟几年了?” 弘昼一怔,旋即道:“自臣弟出生的那日起,与皇上就是兄弟,至今已有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弘历露出回忆之色,旋即笑道:“真是好快,朕还记得你跟在朕身后跑东跑西的样子,还有弘晟,要是他还活着,现在不知道什么样子了。”顿一顿,他又道:“能与朕一路走到现在的,也只剩下你了。” 弘昼敏感地道:“皇上,可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摆摆手,道:“老五,你觉得朕几个儿子,谁可继承大位?” 弘昼一怔,连忙低头道:“臣弟不敢妄言。”此事关乎国本,他虽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也不敢妄自言语。 弘历忍着身体的疲惫,道:“朕让你说就说,此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不敢的,快说。” 见弘历态度坚决,弘昼只得道:“诸位阿哥之中,以三阿哥最为年长,但他行事偏激,孝道有失,不是宜继位;四阿哥温厚敦善,品性上佳,但因他尚未在朝中任差,是否有能力,臣弟看不出来,至于六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更是年幼,臣弟实在难以言语;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十二阿哥了……”他看了弘历一眼,有些犹豫,对此,弘历只道:“旦说无妨。” “是。”弘昼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道:“十二阿哥是皇上的嫡长子,依着嫡庶长幼之礼,皇十二阿哥该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但十二阿哥尚不足周岁,议立太子,为时过早,所以依臣弟之见,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大可以等诸位皇子大一些之后,再册立太子。” 弘历低低道:“只怕朕没有那个时间。” 弘昼没有听清弘历之言,道:“皇上您说什么?” 弘历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不错,如今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吧。” 弘昼总觉得弘历今日有些怪怪的,试探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弘历笑一笑道:“朕能有什么事。”顿一顿,他道:“对了,弘晌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盛京那边传来过几次消息,但都没有什么大用,看样子,弘晌隐藏的很好,若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怕是能难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如此说着,他道:“皇上,不如臣弟亲自去一趟盛京。” 弘历思索片刻,摇头道:“没用的,弘晌知道你与朕关系亲密,杭州府的事情又有你的份,避你尚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你套出话来,而且……京城这会儿也离不了你。”若他真的驾崩,子嗣又都年幼,必然要允礼还有弘昼从旁辅政,以定大局。 弘昼没有细想弘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思索片刻,道:“或许咱们可以故伎重施,让弘晌以为臣弟与皇上有隔阂,从而取得他的信任。” 对于他的话,弘历还是摇头,“弘晳之事虽已过去多年,但弘晌未必就忘记了,一旦计策失败,反而会令你陷入危险之中,朕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可是……”不等弘昼说下去,弘历已是道:“弘晌那边朕另外再想办法,你好好留在京城就是了。” “臣弟遵旨。”在弘昼无奈答应之时,有宫人捧着一个匣子进来,恭声道:“启禀皇上,有折子送到!” 小五从其手中接过匣子摆到御案上,四喜自贴身之处取出一串钥匙,从中挑了一把打开锁住匣子的锁。此匣为密匣,是得皇帝信任的臣子用来呈送不为人之的折子所用,除了那些臣子各自手中的一把钥匙之外,就只有弘历交由四喜保管的钥匙能够打开这些匣子,确保除了写折之人与皇帝之外,再无人能够看到这些折子,这就是密折奏事。 里面统共放了四本奏折,待得一一看完之后,弘历脸色已是难看无比,重重将手里的奏折掷在地上,厉声道:“这个弘晌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在各地都有他的影子!” 弘昼盯着地上的折子,却不敢伸手去捡,除非有皇帝御准,否则擅看密折就是死罪,弘历负手来回走了几趟,勉强压了怒意,道:“你看看这些折子,天津府、吉林府、安庆府、福州府,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而这还仅仅是朕知道的,不知道的……哼,不知凡几。” 弘昼在看到密折上的内容后,亦觉得触目惊心,四份密折上面提及与弘晌有关的官员,至少有二十余人,而且,就像弘历说的,应该还有更多的官员牵涉其中。 他沉默片刻道:“皇上,弘晌暗中拉拢这么多官员,图谋必定不小,臣弟担心他……会是第二个弘晳。”见弘历不语,他又道:“弘晌是大伯的子嗣,当年大伯是皇祖父的长子,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但他资质平庸,皇祖父从未想过将帝位传给他,之后,他利令智昏,竟奏请杀掉二伯,令皇祖父大怒,将之犯事被圈禁,并最终将皇位传给皇阿玛;大伯在宗人府死去后,皇上念着兄弟之情,封弘晌为盛京将军,这样的封赏应该说是皇恩浩荡了,但人心不足,或许他与他父亲一样,始终舍不弃皇位,所以铤而走险,勾结官员,欲行谋逆之事。”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之所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冷哼道:“朕自登基之后,便极力善待他们,如今看来,却成了养虎为患,弘晳是这样,弘晌又是这样!”说到恨处,弘历大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方才勉强顺了气,然双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弘昼担心地道:“皇上,还是传太医看看吧。” 弘历将手背在身后,道:“不必,过会儿就没事了。”停顿片刻,他续道:“看样子,弘晌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盛京。” 弘昼眼皮一跳,道:“皇上要传他入京?可是……”他犹豫片刻,道:“皇上之前在杭州府封了万花楼,又处置了汪维、方观承等人,他对皇上可能已经有了提防,一旦皇上传召,只怕会激化矛盾,令事情有变,依臣弟之见,还是让臣弟去一趟盛京,或许会更好。” “朕说了不行就不行。”弘历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弘昼的提议,后者虽觉得弘历态度有些奇怪,却也只能听从,转而道:“既是这样,臣弟建议在京中加强兵力布防,以防弘晌作乱,毕竟他手中握着盛京数万兵马,一旦起乱,虽不至于动摇了根基,但对百姓必然有损伤。” 弘历冷冷一笑道:“朕明白,所以这件事交由你去办,他若好好奉诏入京便罢,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他森冷的话语令弘昼微微一惊,一直以来,弘历待那些同宗兄弟都极为宽仁,当初弘晳犯事,弘历也未取其性命,仅仅只是圈禁,至于与之同谋的弘晈、弘昌等人的处罚更是轻,可这一次,听弘历的意思,竟是有意要取弘晌的性命。 还有,不知是否他多心,总觉得这段日子弘历的性子变了许多,有些冷酷,又有些急进,还有……他昨日入宫给额娘请安之时,听额娘提及最近宫中之事,弘历与瑕月因为乔雁儿起了极为严重的争执,自那以后,弘历再未踏进坤宁宫一步,反倒是乔雁儿,依旧好端端的在养心殿侍候。颖贵妃与惠妃先后为瑕月求情,换来的,都是弘历一顿喝斥,并严令她们不许再提此事。 离开寿康宫后,他曾想去坤宁宫探望,但又怕给瑕月带来麻烦,当初他为救瑕月,冒险上山猎虎,已是招来许多风言风语,虽然弘历最终查知是永璋故意生事,但这个结……未必就真的解开了。 正自思索间,耳中传来弘历的话,“老五,可是还有什么事?” 弘昼犹豫再三,终还是拱手道:“启禀皇上,臣弟昨日入宫,听说皇上与皇后因乔雁儿数度争执;臣弟知道自己不该过问此事,但臣弟始终认为,乔雁儿在皇上身边侍候不过数月,她心性究竟是好是坏,难以看清,实在不宜太过信任。” 弘历现在最痛恨的就是听到乔雁儿三个字,又不便与弘昼明说,只能不耐烦地道:“此事老五你不必多管,朕心中有数。” 弘昼以为他是不愿听自己劝说,再次劝道:“皇上,皇后娘娘与您经历二十余年风雨,不论好与坏,她都始终如一地站在您身边,与您共度难关,臣弟相信,纵然天下人都背叛了皇上,皇后娘娘也绝不会背叛您。” 弘历正欲敷衍了事,忽地想起杭州府那一次,弘昼不顾性命,上山猎虎之事,虽然当初之事,证明是永璋有意挑拨,但弘昼……真的没有一点它念吗? 二十年前的情,真如弘昼所言的彻底断了吗?他不敢肯定,就像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够熬过药瘾一样。 弘昼不知弘历心中的想法,等了许久都不见弘历回答,以为他依旧相信乔雁儿胜于瑕月,心下暗暗着急,道:“皇上,乔雁儿她……” 弘历抬手止住弘昼接下来的话,沉默片刻,他神色复杂地道:“一直以来,你与朕的感情是最深的,朕也最信任你,视你如手足,你应该知道朕最忌惮的事情是什么,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又是什么,朕不希望有朝一日,你犯了这个禁忌,明白吗?” 弘昼神色微变,他与弘历三十多年兄弟,怎会听不出弘历话中的告诫,永璋那些话……终归还是在弘历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只是他不明白,弘历既然如此在乎瑕月,为何又要那样待她,逼得她几乎难以在宫中立足。而且,据他从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弘历甚至有废后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地道:“臣弟明白,臣弟也从未想过要触犯及皇上禁忌,臣弟之所以说这些……只是不想皇上被奸邪小人所蒙蔽!” 弘历露出一缕凉薄的笑容,森然道:“你放心,没有人可以蒙蔽朕!” 弘昼想要再提乔雁儿,但思索再三,终是忍了下来,躬身告退,在他将要踏出殿门时,弘历突然道:“老五,你一定要替朕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要让任何心存不轨之人染指分毫。” 弘昼之前压下去的疑惑因为这句话再次浮了上来,迟疑道:“皇上,您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弟?”说话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弘历犹在颤抖的手指,急忙道:“是否龙体有所不妥?” 弘历笑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叮嘱你小心着弘晌进京之事,莫要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来,你可倒好,咒起朕来了吗?” 弘昼急忙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担心皇上,您的手……” 弘历低头看了一眼,随意道:“没什么,想来是这几天批多了奏折,所以有些不适,不打紧的。”不等弘昼言语,他又道:“行了,你下去吧,朕明儿个就会下旨召弘晌入京,算起来,半个月后,他便可抵达京城,也就是说,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臣弟会好生安排,但是皇上……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面对弘昼不放心的言语,弘历笑道:“行了,朕待会儿就传,你退下吧。”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得弘昼离去后,弘历眸中露出一抹悲色,四喜轻声道:“皇上,为何不将事情告诉和亲王?难道您怀疑和亲王他……” “老五或许会有一些旁的心思,但他对朕是绝对的忠心,朕怎么会怀疑他呢,只是……”弘历望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涩然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担心的人罢了,倒不如让他专心处理弘晌的事,半个月……朕应该能熬到那时候。” 四喜闻言,急忙道:“皇上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福泽深厚,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劫,一定会没事的。”说到后面,他已是声音涩哑,小五更是在一旁悄悄抹泪。 “朕也希望没事,但是……”弘历靠着椅背,心有余悸地道:“那药实在太可怕,朕……”他静默片刻,轻声道:“不妨告诉你们,即便是在清醒的时候,朕也不止一次想过死,只要死了,便可以摆脱那种可怕的痛苦。” 四喜大惊失色,急急摆手道:“皇上万万不可这么想,您若是有什么事,太后、皇后还有几位阿哥要怎么办?还有天下万民,还有……”他拼命想着能够让弘历眷恋不舍的东西,然情急之事,脑子一团乱,哪里能想得出,情急道:“还有奴才和小五。” 弘历咳嗽一声,有些好笑地垂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奴才们……”四喜哪知道自己与小五会怎样,只是努力地想让弘历有活下去的动力而已,努力想了一会儿,他道:“奴才与小五一直都在皇上身边侍候,若是皇上龙归大海,太后……一定会让奴才们陪葬的,奴才们不想死!” 小五急忙附声道:“是啊,皇上,奴才们还没活够,且也舍不下家人,求您别让奴才们死!” 弘历失笑之余,道:“倒是看不出你们两个还挺贪生怕死的,要不要朕先下一道圣旨,以免太后下旨命你们陪葬?” “奴才不是怕死,是……”四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话来,只能实言道:“奴才只是不想皇上放弃,奴才知道那药瘾难受,但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熬过!” 小五亦跪下道:“皇上已经熬了那么多天,后面的,应该很快就熬过去了。” “很快……”弘历长叹道:“这几天,一天比一天难受,最让人害怕的是,看不到尽头,不知到底何时才能摆脱这种痛苦。”不等四喜言语,他又道:“不过……正如你们所说,朕还有许许多多舍不下的人,朕会尽力坚持下去。” 听得这话,四喜松了一口气,旋即轻声提醒道:“皇上,今儿个已经是最后一日了,若是密探那边顺利的话,今日就会将高斌押解进京。” 弘历颔首不语,待得黄昏时分,乔雁儿来到养心殿,朝弘历屈一屈膝,轻笑道:“七日时间已过,不知皇上想好了吗?”她不知弘历暗自戒药一事,以为仍在掌控之中,故底气十足。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叶赫那拉氏确是朕下旨所杀,你家人也是朕下旨所诛,但他们相互勾结,借天灾之事兴风作浪,险些酿成大祸;除此之外,叶赫那拉氏更是害死九阿哥,他们是罪有应得,朕并未错杀!” “闭嘴!“乔雁儿激动地大叫,用力喘了几口气后,一脸讽刺地道:“好一句并未错杀,且不说你所谓的兴风作浪,谋害九阿哥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长姐也侍候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生下子嗣,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还有,祖母那么多年来一直参禅礼佛,不问是非;额娘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而我一直在乡下养病,对于这些事毫不知情,难道我们也罪有应得吗?” 弘历沉默片刻,道:“害死你们的是叶赫那拉氏与叙明,你要怪,该去怪他们。” 乔雁儿冷笑道:“说得真是好听,我长姐害了人就罪该万死,那皇后呢?你明知道她害魏答应,却蓄意包庇,让周全当那个替死鬼;这公平吗?”不等弘历言语,她已是摇头道:“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既然你不肯给予公平,我就自己来取!” “你太过偏执了。”面对弘历的言语,乔雁儿嗤笑道:“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是算着时间过来的,这会儿距离弘历药瘾发作,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难受了;只要弘历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身在地狱的感觉,就一定会答应杀了瑕月母子,以换取“解药”。 事实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解药,高斌在信中写得很清楚,这种药一经服用,就必须终身服用,至死方休。想到待会儿,弘历杀了瑕月母子,却得知自己无药可解,只能在痛苦中死去的表情时,她就高兴的想要笑出来;等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终于可以报仇了,真是痛快的很。 这般想着,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她清楚,弘历一旦知晓没有解药,必会发狂,用尽所有手段折磨自己,她虽不惧死,却也不想平白受皮肉之苦,所以早早藏了匕首在身上,以便自尽。 在乔雁儿自信满满的目光中,弘历撑着有些发颤的身子站起来,一字一句道:“朕――拒绝!” 乔雁儿笑容一僵,旋即放肆地笑了起来,直至小五看不过眼,喝斥了一句,方才渐渐止了笑声,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讽刺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你拒绝?弘历,你忘了那一日你是如何求我给你药的吗?若不是我仁慈,给了你七天的药,你这七天就会生活在地狱里,受折折磨。” “你说的没错,这七天,朕一直活在地狱里。”弘历的话令乔雁儿脸色一变,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轮到弘历发笑,充斥在笑声中的讽刺令乔雁儿极是不快,到后面,更是冲口吼道:“不许笑,听到没有,不许笑!”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押解进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徐徐止了笑声,道:“所有胆敢这样与朕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也不例外。” 乔雁儿嗤笑道:“杀我?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到解药。” 弘历面容冷寂地道:“乔雁儿,这个药……当真有解药吗?” 乔雁儿眸光微闪,旋即恢复如常,冷然道:“当然有,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杀了那拉瑕月母子,我就将解药交给你,绝不食言!” 弘历扶着小五的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恨朕入骨,怕是恨不得折磨朕一生一世,又怎肯交出解药。” “不错,我是恨你,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说着,她催促道:“你还不赶紧下旨赐死他们?” 弘历挺直了因为体内酸楚而有些佝偻的背,漠然道:“没有听清楚朕刚才的话吗,朕绝不会下旨赐死皇后与永璂!” 乔雁儿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当真想清楚了吗,莫要忘了解药……”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此药与大烟膏同出一辙,大烟膏尚且没有解药,这个提纯了数倍的药,会有解药吗?”弘历摇头道:“没有,所谓解药,不过是你为了控制朕,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没有!”乔雁儿被他戳中了心中所想,又惊又慌,神色狰狞地道:“我说有就一定有,只要你杀了那拉瑕月,我立刻就给你!” “够了!”弘历漠然道:“朕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七天,朕并未服过你给的药,一点都没有!” 此事给乔雁儿的震惊比刚才更大,脱口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折磨,你在撒谎!” 弘历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面无表情地道:“瞧见了吗?这些皆是药瘾发作时,朕为了挣脱绳子而留下的伤。” 乔雁儿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她用力摇头,嘶声道:“我不相信,你可以熬过药瘾发作的痛苦,高……”激动之下,她险些将高斌的名字说了出来,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生生改了口道:“你撒谎,你一定是在撒谎!” 弘历冷冷一笑道:“高斌与你说没有人可以熬过这种痛苦是吗?” 乔雁儿骇然看着弘历,怎么会……弘历怎么会知道高斌,难道……是方简?不等她开口,弘历已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道:“你想的没错,就是方简将高斌供了出来,还有叶方,朕查过,他应该是高斌安排给你的人。” 乔雁儿脸色难看地道:“你既已经什么都知道,为何一直不曾提及?还要……” “还要假装不知是吗?”弘历扬一扬唇角,就着小五的手在一旁坐下后,凉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没有人回答乔雁儿的问题,任她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直至这个时候,乔雁儿方才发现,自己似乎将弘历想的太过简单了,当她以为自己将弘历玩弄于股掌之上时,弘历已经不动声色的翻转了形势。 她……可以为家人报仇吗?这一次,乔雁儿心中没了底。 不知过了多久,养心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随着闷热的晚风将烛光吹的一阵摇晃,一道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将乔雁儿吓了一大跳,她根本没有看清这人是怎么进来的,若非殿门开了一下,真要以为他是凭空出现的。 “启禀皇上,人已经带到!”此人正是弘历派去秘密押解高斌入京的密探。 “将他押进来。”随着弘历这句话,殿门再次开始,又一个黑衣人押着一个以黑布罩了头的人进来,当四喜奉弘历之命将那人的头罩取下来的时候,乔雁儿忍不住惊呼出声,被押进来的人,竟然是……高斌?! 高斌是在独处一室时,被密探押走的,之后就一直戴着头套,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解下来一小会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几日来,一直在骑马赶路。 待得适应了殿内的光线后,高斌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当他看到弘历时,瞳孔一阵收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带到了养心殿,不必问,能够直接将自己押入紫禁城,又如此行事的,只有一种人,就是隶属于弘历一人的密探;看样子,情况不太妙! 弘历看着渐渐冷静下来的高斌,声音冷如冰雪,“高大人这会儿已是连礼都不愿向朕行了吗?” 高斌冷冷一笑,道:“皇上命密探将臣从江南秘密押解回来,想必是都知道了,既是这样,臣……还需要行礼吗?” 弘历神色冷峻地盯着他,烛光映在他幽暗的双眼中,突突地跳着,“高斌,朕自问这些年来,待你不薄,你却以这样的算计谋害来回报朕,你自问对得起朕吗?”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你对不起我!”高斌青筋几欲迸裂,“慧贤皇贵妃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面对他的怒火,弘历只是冷声道:“她该死!” 高斌神色激动地道:“那是我唯一的女儿,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就是我最亲的人,我见你在她病重之时,封了她为贵妃,死后又追封为皇贵妃,总以为你待她很好,所以这些年来,我拼了命的为你巡视河防海堤,殚精竭虑,思索加固疏通之法,令大清这些年来,少了许多水患;结果呢,原来如钰的死,根本就是你一手为之,是你这个昏君听信皇后挑拨,亲手害死了如钰,而方简,为了自己的名利前途,将我与他多年的交情抛诸脑后,成为你的帮凶!”说到此处,他怆然道:“我忠了一辈子的君,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欺瞒,是哄骗!就算你给我再高的官位,再多的恩宠,也不能弥补我失去至亲的痛楚!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为如钰,也为我自己讨还这笔帐,让你这个昏君付出代价!”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太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拧眉道:“高氏一事,皇后由始至终都不知情,何来挑拨二字?” 高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对她倒是好得很,处处维护,只可怜我的如钰,陪你从潜邸到皇宫,多年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你的绝情狠心,若不杀你,我如何对得起如钰在天之灵!” 弘历面色冷酷地道:“你只知朕杀了你女儿,可又知你女儿害了多少人?就连太后身边的水月,也是被她害死;若是依罪论处,她根本就没资格被追封皇贵妃,朕为顾及你颜面,方才赐了她这份不相配的哀荣。”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不等弘历出声,高斌已是用力拂袖,面色狰狞地道:“莫说如钰不会害人,就算真害了又如何,多年来,我奔波多处,治理水患,所救之人不知凡几,这些功劳难道还抵不了区区几条人命吗?” “荒唐!”弘历怒声道:“若依着你的话,岂非任何人犯了事,都可拿他以前做过的善事好事来抵消,那还要律法何用?!” 高斌厉声道:“别人我不管,总之我救了那么多人,不管如钰犯了什么样的罪,你都不该杀她!” 高斌话音未落,殿门再次开启,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了进来,面目肃冷地道:“高斌,你一心只记自己功劳,却忘了自己的过错!” 面对这位历经三朝风雨的太后,高斌眸中出现一抹惧意,但很快又梗着脖子道:“我有什么过错!” “雍正十二年,你治水失利,淹毁无数良田不说,死伤诸多百姓;乾隆六年,你再一次治水失利,令朝廷损失数以百万两计,还有乾隆十三年,高斌,经你之手,死去之人,何止千数,若非皇上惜你是个人才,且明白天灾水患,实非人力所能控制,你早就已经人头落地;哀家问你,这笔帐该如何算?!” 高斌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不自在地道:“水利一事,本就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错,偶尔犯错,没什么稀奇的。” “好一句没什么稀奇。”凌若冷笑道:“你救了人,是大功;害死人,则是理所当然,高斌,这笔帐你算得可真好!” 高斌咬一咬牙,“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该不念旧情,用那样卑鄙的手杀害死如钰。” “当年,高氏欲与当时为娴妃的皇后争宠,挑拨先皇后以天花谋害娴妃,结果出了变化,娴妃无事,哀家指去侍候先皇后的水月却身染天花,不治身亡!”凌若冷冷盯着高斌,寒声道:“水月虽是下人,但她侍候哀家多年,哀家早已将她视如亲人,结果却死在她的手上,这笔帐,要怎么算?永琏是皇帝的嫡长子,她却狠心加害,这笔帐又要怎么算?!” 高斌语气僵硬地道:“人已经死了,你们自然怎么说都可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如钰真做了这些事,为何不见你们明着处置,而是要偷偷摸摸的害她性命!” 水秀听得来气,斥道:“你以为太后与皇上不想吗?可若是处置了慧贤皇贵妃,你会肯罢休吗,到时候不知是要上书求情,还是要直接辞官威胁!” 凌若漠然望着高斌,忽地摇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皇帝害死了高氏,可依哀家看,你才是真正害死高氏的凶手!” 面对凌若突如其来的指责,高斌勃然道:“胡说,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疼她爱她尚来不及,又怎会害她!” 凌若盯着他满是怒意的双眼,冷言道:“正如水月所说,你爱女心切,断然不肯眼看女儿在宫中受委屈,即便只是降位份,也非你所能忍受,到时候,必然上书奏请,若皇上不肯答应,只怕就要以辞官来威胁;只要皇帝还需要你治水,就不得不受你的威胁,复高氏之位,甚至许她更高的位份,也就是说,不论高氏做错什么,只要有你这个父亲在,皇帝就都不可罚她惩她,哀家可有说错?” 高斌咬牙未语,凌若续道:“下毒谋害嫡皇子,以天花加害嫔妃,桩桩件件皆是不可饶之事,可就因为你,皇上不可罚她,甚至连说句重话也要思虑再三;有些事情,可以饶一次,饶两次,但不可能永无休止地饶下去,令后宫不得安宁!” 在凌若说完许久后,高斌都没有说话,弘历记着一事,强忍了体内越发强烈的痛楚道:“高斌,朕问你,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方简曾说过,高斌来质问他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所以,应该是有人故意将这件事告诉高斌,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人究竟是谁,又从何得知! 高斌茫然看着弘历,许久,他忽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很想知道吗?可惜,我不打算告诉你;还有,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药瘾应该开始发作了吧?这个药是我从一个专门种罂栗的人手里得来了,他告诉我,此药是他用秘法熬制出来的,比大烟膏效果不知好了多少,但同样的,一旦上瘾,就难以戒除,若勉强为之,非死即疯!”说着,他又打量了弘历一眼,道:“看你气虚体弱之样,想来已经有一阵子没服用此药了吧?可惜,想要摆脱这个药,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死!” 凌若脸色铁青地道:“不可能,定有戒除之法,快说!” 高斌冷笑道:“确实没有,就算太后再问我一千遍一万遍,也是同样的回答,不过,我可以看在往日那一丁点君臣情份上,将制药之人的住处告诉你们,虽不能戒除,但至少以后都不用担心用药了。” “快说那人是谁,住在……”小五话说到一半,耳边响起凌若的厉喝声道:“不许问!” 小五虽不明凌若之意,却依言噤了声不再多问,殿内静寂无声,凌若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的皱纹在明亮的烛光下,如散开的鱼尾,甚是明显。 良久,凌若睁开眼来,盯着目光狰狞的高斌冷冷道:“高大人好深的心思,连哀家都差点着了你的当!”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那药确实要比大烟膏厉害,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是出自罂栗,就必然可以戒除,只是时间更多一些,所受的痛苦更多一些罢了!” “没有!”高斌神色不自在地道:“他与我说过,一旦沾染此药,非死难戒!” 凌若拨着手中的金丝楠木佛串,淡淡道:“没有人与你这样说,是你自己编造出来骗哀家,你想要让哀家相信,皇帝一旦离开此物就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情况下,哀家自然会为了保全皇帝而让他继续服药。”在高斌渐趋难看的脸色中,她续道:“皇帝说过,服用此药之后,只要药瘾没有发作,他就会精神百倍,彻夜不眠亦不觉得疲倦,甚至更胜年轻之时;哀家问过周明华,他猜测此药在成瘾之余,应该还可以激发人体潜在的机能,也即透支生命,若是一直服用下去,怕是不出三年,皇帝就会性命难保;唯一保全性命的方法,就是趁着皇帝现在成瘾不久,药瘾还不是很深,将之戒除。高斌,哀家说得对不对?” 高斌万万没想到,凌若竟会识破他的心思,令他连最后的机会也没了,心有不甘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这狗皇帝的性命吗?不可能,他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就算这次让他逃过,也很快会有报应!” 凌若上前一步,冷笑道:“高斌,皇帝害了你的女儿是伤天害理,那高氏害死水月,谋害永琏、皇后就不伤天害理吗?!” “我不管!”高斌已是钻了牛角尖,哪里听得进这话,神色癫狂地道:“总之是你们害死了如钰,是你们对不起她,你!还有你!”他指着弘历与凌若道:“我生前不能为如钰报仇,死后,也必化做厉鬼来索命!” 凌若重重一哼,寒声道:“你若能作化厉鬼,尽管来找哀家,看到底是你索哀家的命,还是哀家令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说完这句话,凌若转身看向弘历,道:“皇帝打算如何处置高斌?” 弘历此时已经很难受了,不过多日的戒除药瘾,令他意志力比以前坚韧了许多,勉强还能忍得住,强撑了精神道:“一切听凭皇额娘处置!” “好!”凌若冷冷睨了高斌一眼,“你与人勾结,谋害皇帝,罪不可恕,当诛九族;姑念你曾有功于社稷的份上,哀家可以免你九族之罪,甚至可以赐你一个全尸,但你必须要告诉哀家,是何人将高氏之事告诉了你。”一切风浪,皆因此人而起,不除此人,难保什么时候又会出乱子! 高斌想也不想,便咬牙道:“休想!” 面对他的拒绝,凌若不怒反笑,然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看来九族上下,数百条人命在你高大人眼中,皆轻如草芥,不值一顾,也罢,哀家不勉强你,就让刑部好好招待你,放心,在你供出那人姓名之前,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高斌明白,凌若这是要以严刑逼他招供,一日不招,就受一日皮肉之苦;一年不招,就受一年皮肉之苦,不问到她想要的答案,绝对不会罢休! 他虽不惧死,但想到以后要面临这种无休止的痛苦,难免有些恐慌。只是……真要将永璋供出来吗? 高斌之所以迟迟不肯供出永璋,并非对其多少忠心,他们的合作本就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与目的上,他只是不甘心,一旦供出永璋,就真的没有人替他向弘历报仇了! 想到此处,高斌狠下心道:“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就是了,总之休想从我嘴里问出话来!” “是吗?”凌若微微一扬脸,漠然道:“传哀家旨意,褫夺高氏所有追封,平了她的墓,掘出她尸骨――挫骨扬灰!” 听得这话,刚刚还一脸无畏的高斌,听得这话,惊怒交加,厉声道:“老妖婆你敢!” “放肆!”随着这两个字,杨海狠狠几个巴掌甩在他脸上,“戴罪之人还敢对太后不敬,当罪加一等!” 凌若冷声道:“无妨,他所犯下的罪,哀家都会加倍还在高氏身上!” 高斌激动地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对如钰,她生前已是被你们害的枉死,你们怎可再扰她身后的安宁!” “这是你造的孽,怨不得哀家!”迎着凌若冷肃的目光,高斌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下头,无奈地道:“好,我告诉你们,但你要保证,绝对……绝对不许去扰如钰的安宁!”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决定这件事的,不是哀家,而是你!” 高斌用力吸了几口气,沉声道:“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叶方!” 凌若脸色一沉,冷声道:“看来高大人是不希望高氏继续顶着她根本配不起的追封与谥号了,罢了,哀家成全你!” 高斌急忙道:“我没有骗你,确是叶方将这件事告诉我。” 杨海嗤声道“叶方不过是乾清宫一个小太监罢了,他怎么会知道如此机密之事,如此拙劣的谎言,亏你说的出口。” 高斌没有理会他,走到因为痛楚而面色发青的弘历身前,冷声道:“你要怪就怪方简嘴巴不严,喝醉了酒将如钰的事说了出来,此事恰好被去他家取医书的连二听到,后来连二与另一人说起的时候,恰好被叶方听到,他想要借此发一笔横财,便趁着随驾南巡的机会,以一千两的价格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你们若不信,尽可传连二他们来问,也可去查叶方的银子,看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言。” 高斌最终还是没有供出永璋,而是利用永璋曾告诉他的事情,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在凌若的示意下,杨海连夜搜查了叶方的住处,果然发现他床下还有柜子里藏了许多银子,不过叶方一口咬定,他不知高氏之事,也不认识连二,这些银子是高斌用来买通他,以便与乔雁儿传递消息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十年凌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杨海又提审了连二,后者供认,他确曾在方简酒醉后,听到他提及高氏一事,之后也确曾与另一名太监说起过,一切与高斌的供词吻合。 连二与那名小太监当即被处死,叶方则被押入慎刑司用刑,后者惧怕皮肉之苦,刚挨了几鞭子便胡乱承认是他所为,叶方的供词无疑帮了高斌,也误导了凌若,令凌若以为真是他听到了连二的话,从而告之高斌。 最终,凌若兑现了她说过的话,赐高斌全尸,并祸不及九族,在被推出去之时,高斌露出一丝森冷的笑容,他虽死了,但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一定会有人替他与如钰报仇! 在处置了高斌后,凌若望着神色痛苦的弘历,对四喜道:“你们扶皇上去暖阁,然后……拿绳子将他绑起来!” “嗻!”四喜答应一声,正要与小五一起扶着弘历离去,忽地一道人影带着森冷的寒光直直往他们冲来,更有尖厉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昏君,纳命来!” 四喜反应最快,连忙挡在弘历身前,紧接着感觉腹部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没入他腹中,殷红的鲜血正缓缓顺着刀柄缓缓流下来,顺着握刀的手看去,一张狰狞不甘的脸庞映入眼睑! 乔雁儿见没刺中弘历,用力将刀拔了出来,再次刺去,这一次未等她刺下,杨海与水秀已是死死拉住她的手,水秀更是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侍卫依言冲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制住乔雁儿,从她手上强行夺下沾满了四喜鲜血的匕首,四喜软软瘫倒在地。 弘历想要去拉四喜,可他现在药瘾发作,连坐着都费力,哪里拉得住,反倒连他自己也摔倒在地,小五回过神来,顾不得弘历,冲到四喜身边,手足无措地道:“师傅,你别吓人,你……你不可以有事的!” 凌若在命水秀去请太医后,快步过来,亲自扶起弘历,关切地道:“皇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弘历吃力地摇头,指着身受重伤的四喜道:“儿子没事,四喜……四喜……”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水秀已经去请太医了,四喜如此忠心,一定不会有的事,你不要太过担心。”说着,她命小五撕下衣摆牢牢按在四喜伤口处,减缓血液流出。 被侍卫抓着的乔雁儿一直在挣扎,她好恨,刚才明明可以杀了弘历的,却被四喜坏了事,她死死盯着血流不止的四喜,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不顾性命地护着这个昏君,他该死!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小五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勤于政事,爱民如子,每每将百姓生计放在第一位,从不敢有一丝懈怠,乃是世间少有的明君,何来该死二字!” “他……”乔雁儿刚说了一个字,小五已是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你想说皇上杀了叶赫那拉氏,并斩你全族吗?那是他们自己该死,皇上没有祸及九族,已是皇恩浩荡,你不知感恩,还一意要找皇上报仇,这会儿更在殿上行凶,伤害我师傅,万死亦难赎你的罪行!” 乔雁儿冷冷吐出嘴里的血丝,咬牙道:“若他不护着这个昏君,就什么事都没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昏君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凌若面色阴沉地走到她身前,“上天很公平,每个人最终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 乔雁儿抬眼漠然道:“我知你不会放过我,但是此恨此仇,纵死难休!身死之后,我必与那高斌一样,身化厉鬼,来寻你们报仇!” “十年之内,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凌若冷冷吐出这句话,对齐宽道:“天亮之后,将她带去刑部,给她单独安排一间牢房,十年之内,割足她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少了一刀,或是未足十年,让刑部尚书还有那刽子手,一起提头来见哀家!” 乔雁儿瞳孔急缩,口不择言地骂道:“钮祜禄凌若,你好恶毒的心思,难怪你生出的儿子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不念半点情份。”十年受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就是她一天要受三刀,且还是十年那么久,即便是她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面对她的咒骂,凌若面不改色地道:“十年岁月,偿你所犯之罪,并不为过。” “老妖妇,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来日我必杀了你!我叶赫那拉氏一族,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也必杀你们母子,毁你们江山!”话音未落,水秀已是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斥道:“死不悔改!论恶毒,谁能及得上你;太后待你已是客气,要我说,该罚你二十年,三十年才是!” “拉下去!”随着凌若这句话,乔雁儿被拖了下去,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咒骂,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发泄的了,过了今夜,她的人生,将会在无休止的痛苦中度过,以偿她这段时间的所为。 在乔雁儿下去的同时,周明华亦来到养心殿,看过四喜的伤势后,他双眉紧紧蹙了起来,小五紧张地道:“周太医,师傅没事的,你会救他的是不是?” 周明华一边取出银针一边沉声道:“本官会尽力的,但这一刀刺得很深,再加上流了许多血,情况不是很乐观。” 一听这话,小五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一片苍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弘历强撑着尤蚁噬身的痛苦,艰声道:“周明华,一定……要救活四喜!” 周明华恭声道:“皇上放心,臣必倾全力救喜总管!” 在银针暂止了血势后,周明华剪开衣裳,清理了一下伤口后,敷上止血生肌的药,之后又开了方子,让小五赶紧去抓了给四喜服用。 在将四喜抬回他自己房中后,凌若走到不停地发抖的弘历身前,抚着他的肩膀慈声道:“皇帝,到了这一步,你一定要熬过去,千万……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消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抬头,面孔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颤抖地道:“儿子……儿子知道,绳……绳子!”他已经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凌若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一丝不舍与无奈道:“杨海,去将皇上绑起来吧!” 这一夜,随着高斌被诛,乔雁儿被关入刑部受刑而结束,然对于弘历而言,只有戒除了药瘾,此事才算真正结束。 翌日,乔雁儿被处以十年凌迟之刑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迅速传遍了宫闱,夏晴初初听闻时尚不敢相信,毕竟弘历之前表现的那样信任乔雁儿,怎会突然之间就将她问罪了,还押去刑部如此严重。 “此事当真吗?”面对夏晴的询问,小寿子眉飞色舞地道:“回主子的话,千真万确,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传呢,昨夜里连太后都去了,听说将乔雁儿押去刑部就是太后的意思,且是处以为期十年的凌迟之刑,奴才打听到,这十年间,乔雁儿要挨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呢,奴才想想都可怕。” 翠竹在一旁道:“可不是吗,奴婢在宫里那么多年,不是没听过凌迟之刑,但那些个从行刑到死去,至多也就十几天时间,而且能够割足一千刀就不错了,乔雁儿可是得熬整整十年,挨近万刀呢!” 夏晴蹙眉道:“可有打听到乔雁儿的罪名是什么?”依着她所知道的罪,乔雁儿不可能受如此重的责罚,定然还有一些她不知之事。 小寿子摇头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停顿片刻,他忽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儿个一早,江南河道总督高斌高大人被皇上下旨处死!” 夏晴诧异地道:“高斌?他不是在福建那边治理河道吗?怎么突然就犯了死罪?” “依着皇上的旨意,高大人犯的是谋逆犯上之罪,但……”小寿子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道:“奴才怎么也想不明白,高大人怎么就从治理河道变成了谋逆犯上之罪,真是奇怪得很。” 夏晴思忖片刻,道:“旨意已经传下去了吗?” “不止旨意传下,高大人已经伏诛了!”在夏晴疑惑的目光中,小寿子道:“奴才听养心殿的人说,高大人昨夜密诏入宫,在养心殿待了一会儿后,便被押下去处死了,再后来出事的就是乔雁儿与喜总管。” 夏晴愕然道:“四喜?他也被皇上处刑了吗?”四喜跟随弘历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按理来说,不可能背叛或是做出不利于弘历之事。 小寿子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喜总管受了重伤,虽然周太医极力救治,但这会儿还是生死未卜!” “看来昨夜里发生了许多事。”喃喃说了一句,夏晴抬眼道:“翠竹,去备肩舆,本宫要去一趟坤宁宫。” 不管事情如何,乔雁儿被处刑都是一桩好事,或许借着这件事,瑕月可以解开心结,与弘历重修旧好。 当夏晴赶到坤宁宫的时候,胡氏已经在了,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待得夏晴落座后,胡氏开口道:“娘娘,皇上既是处置了乔雁儿,这件事不如就这么过去吧。” 瑕月抚着腕上的沉香珠串,漠然道:“皇上愿意处置谁就处置谁,与本宫无关。” 胡氏朝夏晴瞥了一眼,后者会意地道:“娘娘,您之所以那么生皇上的气,便是因为皇上偏信乔雁儿,不肯治她的罪,但这次的事,足见皇上对乔雁儿并没有多少信任,之前……只是一时受了蒙蔽,才会与娘娘生出误会,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娘娘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见瑕月不语,她又道:“为了一个乔雁儿,值得吗?” 瑕月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值得。”不等夏晴高兴,她再次道:“可偏偏皇上就是为了一个乔雁儿,质疑甚至斥责本宫,在他心里,本宫尚不及一个乔雁儿来得可信。” “娘娘……”胡氏刚说了两个字,瑕月便抬手道:“本宫知道你们是一片好意,但本宫与皇上……”眼底掠过一抹痛意,但很快被她压了下来,淡淡道:“再也回不到从前。” 胡氏劝道:“世事无绝对,只看娘娘愿不愿意放下,这样憋着气,最终痛苦的还是娘娘您自己,这又何必呢。” “没有什么好痛苦难受的,本宫对皇上……已是再无念想,只愿好生将永璂抚养长大。”不等胡氏再言,她已是道:“你们不必再劝本宫了,早在那一日离开养心殿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无法改变。”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胡氏只得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夏晴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要以谋逆犯上之罪,处死高斌?” 瑕月蹙眉道:“刚才贵妃与本宫说了之后,本宫也甚是奇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对高斌委以重任,而高斌也不负皇上所望,虽期间出过几次乱子,但在他的治理下,各地水患确实少了许多;高斌得以汉人之身官拜正二品江南河道总督,正是因为他治水之能;而他对皇上也一直感恩戴德,忠心可嘉,谋逆犯上……真是不可想象。” 夏晴扬眉道:“更怪的事,才进了养心殿一会儿,便下旨赐死,既不经刑部审理,对于高斌所犯之事也含糊其辞,实在……有些草率。” 胡氏开口道:“还有一桩事,不知娘娘与惠妃听说了没,高斌入宫之时,是被两个黑衣人押进来的,能够自由出入于皇宫禁地的黑衣人,只有一种。” 瑕月望了她一眼,道:“贵妃是说密探?” “不错,正是密探,皇上连密探都动用了,足见此事不简单,更不要说,其间还涉及乔雁儿处刑以及四喜重伤之事。”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直至胡氏与夏晴各自离去,亦不曾想出头绪来,午后醒来,瑕月去看了看永璂,去的时候,永璂正在嬷嬷的搀扶下蹒跚走路,瞧见瑕月进来,高兴地蹬着胖乎乎的小脚,伸着双手要瑕月抱。 瑕月怜惜地抱了他,笑言道:“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脾气啊?”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养心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啊呀啊呀”的说着,仿佛是在回答瑕月的话,可爱的小模样,实在令人喜欢,在陪着他玩了一会儿后,锦屏进来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先搁着吧,本宫没什么胃口。”这般说着,瑕月从奶娘手中抱过永璂,抚去他额上玩闹出来的汗水,慈爱地道:“皇额娘抱你去外面走一会儿好不好?” 听到可以去外面,永璂高兴极了,伸出小手指着殿门,“啊啊”的叫着,示意瑕月快些去,瑕月被他逗得发笑,抚着他的脸颊道:“瞧瞧你,一听说去外面就这么高兴,真是贪玩。” 瑕月一边说着,一边抱了他出去,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了,空气中少了一丝闷热,瑕月抱着永璂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杨海朝她走来,待得来到近前,杨海躬身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在示意杨海起身后,瑕月道:“杨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杨海恭敬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说有日子没见十二阿哥了,很是想念,所以请娘娘带十二阿哥同去慈宁宫用晚膳。” 瑕月眼皮微微一跳,凌若早不传召晚不传召,偏偏在乔雁儿受惩后,传她去慈宁宫,难道也是想劝自己与弘历修好?只是凌若该明白她的性子,弘历伤她那么深,想要修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见了,也是彼此无言。 杨海久不见她答应,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有所不便?” 瑕月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走吧。” 待得踏入慈宁宫后,瑕月微微一怔,因为她并没有见到弘历,只有凌若一人坐在椅中,瞧见他们进来,当即招手笑来,道:“来,快把哀家的孙子抱过来。” 瑕月应了一声,依言抱着永璂上前,后者一瞧见凌若,便高兴地笑了起来,嘴里含糊地叫道:“皇……皇……” 凌若惊喜地道:“永璂这么小就已经会说话了吗?” “回皇额娘的话,从上个月起,永璂便会说几个字了,不过说不好,他唤儿臣时,也是这样。” “好!好!”凌若欣喜地接过永璂,“哀家的嫡孙真是聪明,才十月就开口说话,将来可是了不得。” 永璂似乎听懂了凌若的夸赞,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水秀在一旁笑道:“太后您瞧,十二阿哥笑起来,与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俩父子当然像,有什么好奇怪的。”这般说着,凌若有些感慨地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倒是让哀家想了起来,原来一转眼,已是四十年过去了,哀家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瑕月笑言道:“皇额娘春秋鼎盛,哪里有老。” “春秋鼎盛……”凌若抚着永璂粉嫩的脸颊,笑道:“每日照镜子,哀家都觉得发间的银丝又多了一些,再过个一年,怕是连一根黑发都找不出了。” “儿臣前些日子从宋太医那里得了一个养发的方子,用零陵草、辛荑、山奈、白芷、玫瑰花等物合在一起研成细末,用苏合油抖匀,晾之之后研细面,然后涂在发上,停留一刻钟后用篦去即可,据说有养发奇效,只是儿臣前些日子有事,所以还未来得及用,儿臣今儿个回去就试试,若是好的话,再奉予皇额娘。” “好。”凌若点点头,转而道:“你刚才所说的事,可是指与皇上的争执?”待得瑕月点头后,她沉默片刻,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此事是儿臣亲身所历,儿臣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一样。”说着,她轻吸一口气道:“儿臣与皇上已是无话可说,即便今日乔雁儿死了,也不会有所改变,皇额娘不必再为此事费心。” 凌若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这个倔强的性子,也罢,哀家不劝你,不过待会儿晚膳过后,你得随哀家去一趟养心殿。” “皇额娘……”不等瑕月说下去,凌若便道:“你放心,哀家不会勉强你做什么,只需走一趟便可。” 见凌若把话说到这份上,瑕月只得答应下来,这一顿晚膳用的索然无味,在命宫人将剩余的膳食收拾下去后,凌若起身道:“走吧。” “是。”瑕月应了一声,将永璂交由锦屏送回坤宁宫,她自己则随凌若一路往养心殿行去,越是靠近养心殿,她的脸色就越难看,脑海中不时闪现当日弘历一力维护乔雁儿,绝情负义的样子。 “若可重回当年,朕绝不会许你皇后之尊!”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盘璇,令她双腿重若千钧,难以迈步;这段日子,她虽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心里那道伤痕依旧鲜血淋漓,未曾愈合,每至夜深人静之时,日间强压下来的痛楚,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多年前,被她间接害死的阿玛英格,他在梦里嘲笑,说这是她出卖亲人的报应;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弘历绝情的言语,正自彷徨之时,手被人握住,抬手看去,只见凌若慈祥的笑道:“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不会出现你所担心之事,只管随哀家进去。” 瑕月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待得进了养心门,瑕月隐约听到低吼咆哮的声音,奇怪,这养心殿乃是皇帝居住之处,怎会有人在此放肆,未等她多想,守在殿外的宫人已是看到她们,疾步上前行礼,凌若垂目道:“皇上可在里面?” 宫人恭敬地道:“回太后的话,皇上正在殿内。” 凌若微一点头,道:“把门打开。” 殿门一开,瑕月之前听到的吼哮声顿时清晰了许多,可见那声音是从殿内传出来的,而且……不知是否错觉,她竟觉得那声音有些像弘历。 “进去吧。”在凌若的言语下,瑕月随之一道入内,在过了侧门来到暖阁后,瑕月险些惊呼出声,她……她看到了什么,弘历竟被粗如儿臂的绳子绑在椅子上,面孔扭曲,不时发出低吼之声。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知晓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未曾发现凌若她们进来,替他擦去打哈欠流出的眼泪,劝道:“皇上,您忍着一些,很快就会过去了!” “朕受不了,朕一刻都受不了!”说着,弘历盯了他道:“狗奴才,朕命令你立刻放开朕,否则朕就砍了你的头!” 小五摇头道:“太后有命,除非皇上药瘾过去,否则谁都不可以解开绳子,还请皇上恕罪!” “朕才是皇帝,太后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若是清醒的时候,弘历绝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每次药瘾发作到厉害之时,他所有心神与思绪,都会被药瘾所控制,就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五知道眼下是弘历戒断药瘾最为关键的时候,态度坚决地道:“请皇上恕罪。” “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在一阵厉喝过后,弘历又哀求道“小五,只要你肯放开朕,朕就立刻封你为总管,要不然就让你入朝为官,你想要什么官朕都可以封你!” 小五重重叹了口气,任凭弘历如此吼叫言语,都没有再说话,瑕月震惊地看着凌若,正要询问,后者已是示意她退了出来,待得杨海关了侧门后,瑕月迫不及待地道:“皇额娘,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若望着她道:“皇后一向聪慧,可能就皇上的症状猜出一二?” 听是这话,瑕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她试探地道:“皇上……是不是吸食过大烟膏?” 她虽未曾接触过这种东西,却也听说过,一旦吸食此物成瘾,就要一直吸食下去,一旦没有,就会浑身难受,失去理智,非得吸食了才痛快,有些人为了吸上一口大烟膏,不惜卖妻卖女,这种东西实在害人不浅。但弘历……且不说他身在宫中,不太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就算当真接触到了,以弘历的性格也不会去吸食,可是以弘历刚才的症状看来,除了大烟膏,她实在想不到其他。 凌若沉声道:“皇上服食的,是一种与大烟膏类似,功效却强上数倍的东西。” 瑕月用力咬一咬牙,道:“皇上……为何会去服食那种东西,难道他不知道此物会上瘾损害龙体吗?” “皇上怎会不知,只是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凌若的话令瑕月一头雾水,道:“皇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若叹然道:“这些日子,皇后一直怨皇帝对你无情,不念这二十几年的风雨相随的情份;殊不知,皇帝就是念着与你之间的情意,不愿伤了你,才故意说那些话!” 瑕月听得越发疑惑,摇头道:“儿臣愚钝,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凌若徐声道:“在周全死后,皇帝已是怀疑了乔雁儿,派密探暗中追查,在此期间,为了监视她,也为了避免她有机会伤害你们母子,逐将其调到养心殿当差;一个月后,密探查到乔雁儿的底细,她的真名叫叶赫那拉敏容。” 瑕月脸色剧变,脱口道:“叶赫那拉氏……难道她就是皇上下旨诛杀叶赫那拉氏一族时,唯一逃脱的那个庶出三小姐?” “不错,就是她!”随着凌若的回答,瑕月之前的疑惑豁然得释,旋即道:“这么说来,她跟随入宫,又蓄意挑拨臣妾与皇上,是为了替叶赫那拉氏一族报仇?” “她做的何止是这些!”凌若冷哼道:“皇上查知她的真实身份后,本欲将她处决,岂知她竟然一早勾结方简,暗中给皇上下药,等到皇上知晓之时,已是成瘾无法自拔,每每药瘾发作,就会变成你所看到的样子。” 瑕月心念电转,很快便想明白了乔雁儿的用意,“她想要借此药来控制皇上?” “不错,她骗皇上此物有解药,并向皇上提了一个要求。”迎着瑕月的目光,凌若一字一句道:“她要皇上下旨杀你们母子!” 瑕月脸颊微搐,厉声道:“她好生恶毒的心思。” “若不恶毒,哀家也不会赐她十年凌迟之刑。”凌若轻拍着她的手道:“你现在知道为何那夜皇帝对你说那些话了吧,你以为他绝情,其实恰恰相反,他比谁都在乎你,所以宁愿自己承受无尽痛苦,也要护你们母子周全!” 瑕月含泪道:“皇上……皇上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儿臣……” “他不愿你担心,就算是今日,他不知道哀家会带你过来,一心想等戒除了药瘾,再将实情相告,与你修好。”停顿片刻,凌若又道:“皇上审问了方简,知晓乔雁儿与高斌勾结,一起行谋逆之事,那些药也是高斌让人给乔雁儿的。” 瑕月想起今日盛传的事,疑惑地道:“多年来,高斌身受皇恩,为何要对皇上不利?” 凌若叹然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着你,你可还记得高氏是怎么死的?” “皇额娘是说慧贤皇贵妃?”待得凌若点头后,瑕月道:“儿臣记得慧贤皇贵妃是得怪病而死。” “不是怪病,是中毒身亡。”凌若说出一句令瑕月惊骇失色的话来,“当年,高氏一意争宠,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许多人,但因为她父亲之故,皇帝不能罚她更不能废她;可是继续下去,受她所害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皇帝想出一法,以病掩毒,让所有人都以为高氏是得怪病身亡,之后,皇帝追封她为皇贵妃,自然更加无人怀疑。方简是当年为高氏看病的太医,也是除了哀家与皇帝之外,唯一一个知晓高氏真正死因的人;原本这件事该永远掩埋下去的,但方简这个蠢材喝酒误事,让恰好去他家取医书的小太监听到了他的酒后之言,几经流转,最终到了高斌的耳中,高斌知晓之后,恨毒了皇帝,故与乔雁儿联手,一起加害皇帝。” 瑕月想不到其中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事情,平复了一下心境后,道:“所以皇上让密探押解高斌进京,并不经刑部三司会审,就立刻赐死高斌?” 凌若颔首道:“以高斌的罪,本不该死的如此轻巧,但他总算对大清有功,所以哀家赐了他一个全尸!”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重归于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沉默片刻,凌若再次叹道:“如今该杀该罚的,都已经处置了,只是皇帝的药瘾……已经七日了,依旧没有戒断的迹象,哀家曾传徐太医入宫为皇帝看过,连他也束手无策,说一切只能靠皇帝自己的意志。” “七日……”瑕月记得自己与弘历起争执正好是七日之前,她神色复杂地道:“这么说来,皇上在见过臣妾之后就开始戒药了?” 凌若望着紧闭的侧门,徐徐道:“皇帝猜到此物不会有解药,即便是有,他也不愿受乔雁儿控制伤害你们母子,所以第二日便来了慈宁宫,将乔雁儿给的药交给哀家,让哀家助他戒药;这些天,哀家日日看他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实在心痛。”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眼底的酸涩道:“皇额娘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心性坚毅,一定会很快熬过此难!” “希望如此。”凌若点点头,温言道:“皇帝最在意的就是你与永璂,要不是想着你们母子,他未必有勇气受这非人的折磨。”说着,她微笑道:“如何,现在心结解开了吗?” 瑕月内疚地低头道:“皇上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却不解皇上苦心,说了许多过份的话,如今想来……实在愧对皇上。” “你不明真相,难怪会那样,只要现在一切雨过天晴就好。”说着,凌若拍一拍瑕月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哀家老了,有生之年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与皇帝和睦恩爱,皇家子嗣昌盛!” 瑕月面色一凛,凌若此话,既是对她的期许,也是对她的警告,凌若可许她做任何事,唯独一条,不可伤害皇嗣,只要她可以做到,就是这乾隆朝永远的皇后,无人可以动摇。 瑕月垂首,神色肃然地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令皇额娘失望。” 凌若满意地点点头,瑕月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会明白她的意思,“你进去陪陪他吧,有你在,皇帝也许会好一些。” 在送凌若离开养心殿后,瑕月推门走了进去,弘历正与刚才一样,许着小五种种好处,想要哄他放开自己,不过弘历的情况似乎比刚才更加严重,因为他此刻说的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往往要想上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瑕月缓步走到弘历身前,小五看到她,连忙跪下行礼,在示意他起身后,瑕月蹲在目光涣散的弘历身前,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来看您了。” 弘历似乎看不到瑕月,只一味盯着小五,不停地道:“朕要药……给朕,尚书……王爷,朕都给……给你!” 看到一向意气风发,英明神武的弘历变成这个样子,瑕月心中越发难受,用力扳过弘历布满眼泪与汗水的脸庞,泣声道:“皇上,是臣妾啊,您看看臣妾!” 弘历被迫看着她,许久,空洞的目光渐渐凝起一丝焦距,艰难地道:“瑕……瑕月……” 见他认出自己,瑕月欣喜的点头,“是,是臣妾,臣妾来看您了。” “为什……”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体内再次升起强烈的痒麻痛楚,令他眼神再次出现涣散之势,为了维持那一丝清醒,他往后仰了头,用力撞着椅背,借着剧痛维持清醒,“你……怎么会来?” “是皇额娘带臣妾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您宁可一个人承受痛苦,也不肯告诉臣妾,您到底想瞒臣妾多久啊?”随着这句话,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脸庞滑落,一滴又一滴,坠落在弘历身上,后者想要替她抚去泪水,却因被绑了双手而无能为力,只能艰难道:“不要……不要哭,朕……不想你难过!” “您不想臣妾难过,臣妾何尝不是如此;臣妾是您的妻子,任何事情,你我都该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泪水从弘历眼眶中落下,不是因为体内的痛苦,而是因为瑕月的话,他吃力地道:“对……对不起!” 瑕月不住摇头,泣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臣妾,皇上一心维护臣妾母子,臣妾却不问缘由地责怪您,甚至还说欲将后位还予皇上这样的话,臣妾……真的很对不起皇上。” “没有,是朕……不好!”弘历倚着她的肩膀,颤声道:“若朕……一早听你的话,处置了那个乔雁儿,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过……也好,至少让朕揪出了高斌……还有方简,他们都死了,乔雁儿也被……皇额娘处了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刑部,瑕月……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们母子,没有人……” 瑕月用力点头,泪水不断从眸中滴落,“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了,臣妾错怪了皇上,您原谅臣妾好不好?” 弘历喘了几口气,努力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是朕的妻子,朕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朕只怕自己……熬……熬不过!”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现在要保持清醒,不迷失在药瘾发作的狂躁中是何等痛若。 “不会的!”瑕月激动地抱紧了他道:“之前那么多事情皇上都熬过来了,这次一定也可以;臣妾会一直陪着您,若……”她咬牙吐出绝决之语,“真的熬不过,臣妾就陪您共赴黄泉!” 她的话如一把尖刀刺在弘历额头,令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神智再次凝集在一起,激动地道:“不可以,你若有事,永璂怎么办?” “臣妾早就说过,不论生死,都要与皇上在一起,永不分离!”随着这句话,瑕月伸手绕过椅子,握住他冰冷粘腻的手,一字一句道:“若皇上不想永璂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就一定……一定要熬过去;臣妾还等着您再带臣妾与永璂南巡!” “瑕月……”弘历努力握住那温热的指尖,混着痛苦与感动的泪水再次划过脸庞,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死远比活着更简单,可是,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盛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的日子,瑕月每日都会去养心殿,陪弘历一起度过那艰难的两个时辰,令人欣喜的是,五日后,弘历药瘾发作的痛苦开始逐渐缓解,并且一日少于一日,显然已是有了成效,只要继续坚持,不消多日,便可解除药瘾。 胡氏与夏晴虽不知瑕月为何态度大变,但这样的转变无疑是她们所愿见的,就在宫中开始一切好转之时,盛京那边却是传来令弘历不喜的消息。 弘历早在多日前下旨传诏弘晌入京,然后者接到圣旨后,却是迟迟不曾动身,说是身子抱恙,无法入京面圣。 此事,弘昼也有听闻,所以在翌日早朝过后留了下来,拱手道:“皇上,弘晌此举,显然是知道自己遭了皇上疑心,怕一旦入京便难离开,所以蓄意拖延。” “朕知道。”弘历面色阴沉地道:“这段日子,密折不断呈送入京,除了之前知道的四府之外,又多了六府,其中不乏手握一省兵权的总督或是巡抚,能够收买这么多官员,可见弘晌已经密谋许久。” “皇上,既然弘晌不肯入京,还是让臣弟走一趟吧,不管怎么说,弘晌现在还是皇上的臣子,相信他不敢乱来。” 弘历轻咳一声,冷笑道:“你相信他,朕却是一点都不相信他,朕会再下一道旨意传他入京,若然不肯,就是抗旨,朕便可以趁机罢其官位,废其兵权,不必再念什么兄弟之情。” 弘昼皱眉道:“臣弟担心,事情一旦激化,弘晌会铤而走险,皇上刚才也说了,与他有关的人之中,有掌兵权者,一旦起乱,纵不能动摇根基,也会给百姓带来一场灾难,还是……”不等他说下去,弘历已是抬手道:“若他真要行叛乱之事,纵然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该来的始终要来,趁着气候未成之时,将他除去,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那些督抚官员……”弘历露出一抹犹豫,撑着因为连日戒药而有些孱弱的身子来回走了几趟后,咬一咬牙道:“只要不随弘晌做乱,过往之事,一概既往不咎!”做这个决定,对弘历而言是艰难的,他不愿纵容那些官员,但正如弘晌所言,一旦战乱,首当其冲的,就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论王朝兴衰盛落,受苦的都是百姓,他既为皇帝,就是大清子民的君父,有责任护他们平安。 弘昼思索片刻,道:“皇上宽仁,此举确可最大限度避免战乱,但弘晌手上那数万兵马……” 弘历冷声道:“他若当真要战,朕就成全他,不过是区区几万人马罢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领兵的奇才,兆惠、阿桂,哪一个都可带兵剿灭了他;朕倒要看看,有谁会帮他。” 弘昼垂目道:“如今国泰民安,自不会有人随弘晌做乱,皇上坐拥数十万兵马,更不会惧他;但终归是一场战乱。” 弘历冷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并非是一个放不下的君主,能免则免,但若当真的免不了,就遣兵灭之。 弘昼沉默片刻,道:“臣弟始终还是想走一趟盛京,就算劝不了弘晌,臣弟也有法子令他无法作乱。” 弘历与他兄弟三十多年,弘昼稍一动心思,便已是看了出来,冷声道:“你想伺机杀了弘晌?” 弘昼拱手道:“杀一人而免生灵涂炭,臣弟认为这件事值得一试。” “朕当然知道,但弘晌知你对朕忠心,一旦你孤身进入盛京之地,他必会对你不利;除非你带兵前去,但这样一来,两军就会开战,所以此法根本行不通。” “皇上放心,臣弟应付得来。”面对弘昼的一再请求,弘历态度坚决地道:“朕说了不行便不行,不许再议!” 弘历话音未落,有太监捧着折子匆匆奔进来,急切地道:“皇上,盛京八百里急报!” 不等弘历吩咐,小五已是从其手中接过折子呈至弘历面前,待得看完后,弘历脸色铁青地道:“好一个弘晌,竟然真的敢造反,还如此迫不及待!” “皇上,弘晌已经起兵了吗?”在听到盛京八百里急报之时,弘昼已经隐约猜到了奏折的内容,除了弘晌谋乱造反之外,没有事情值得动用八百里加急。 “尚未起兵,不过近日多有异动,起兵怕是迟早的事。”弘历重重合起奏折,对小五道:“立刻传兆惠与阿桂入宫见朕。” 小五正欲离去,弘昼忽地跪下道:“皇上,臣弟知道京城的兵马,仓促之间,三大营能用的兵马不足五万,调集其他地方的兵马需要时间,相较之下,弘晌却是准备充份,在各地兵马增援之前,咱们将会处于劣势,这对皇上,对大清皆极为不利,还请皇上允许臣弟一试!” 弘历语气冰冷地道:“就算劣势,也不过是一时,朕耗得起!”目光扫过跪地不起的弘昼时微微一软,道:“朕固不愿百姓遭难,但同样不愿老五你有危险。” 弘昼迎视着他的目光道:“臣弟答应皇上,一定会平安归来,所以还请皇上应允。”不等弘历说话,他又道:“前几日,江宁府发生水灾,受淹的百姓虽然不多,却有上千亩良田被冲毁,江宁乃是大清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江宁水灾,必然影响今秋收缴的赋税,令国库难以充盈,且皇上又刚刚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赈灾,此时动兵,实在不是上上策!” 见他提及此事,弘历不禁有些烦燥,挥手道:“你说的这些,朕自然清楚,但……”弘历沉默片刻,叹然道:“能不动兵自然是最好的,但老五,不是朕不相信你,但是……弘晌狼子野心,他不可能听你的劝,而且盛京是他的地盘,你去等于羊入虎口,至于行刺……”他摇头道:“老五,你觉得弘晌会给你机会行刺他?” “臣弟相信世事无不可为,只看如何去做。”说着,他再次恳求道:“请皇上给臣弟一个为您分忧,为百姓消弥灾难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全权指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被他说得有些动心,但思索之下,仍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此事风险太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向太后,向裕太妃交待?” “太后与额娘那里,臣弟会亲自去解释,只求皇上应允!”见弘历不语,他又道:“臣弟说会活着回来就一定会活着回来,从小到大,臣弟何时让您失望过?” “你确实从未让朕失望过。”这般说着,弘历走到弘昼身前,沉声道:“老五,朕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弘昼毫不犹豫地点头,仰头道:“从小到大,四哥都护着臣弟,但凡得了好东西,从不忘记给臣弟一份,四哥登基之后,更是立刻封臣弟为亲王,许臣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这份兄弟之情,臣弟未有一刻忘记,如今四哥有难处,臣弟若袖手旁观,以后还有何颜面自称一声‘臣弟’?!” 自从弘历登基之后,弘昼恪守君臣之别,不论人前人后,皆以皇上称之,四哥这个称呼已是许久不用,这会儿突然以此称之,不由得令弘历想起数十年来,他与弘昼一路扶持共行的岁月。 许久,他俯身扶起弘昼,叹然道:“看来除非朕以皇帝的身份压你,否则你是不肯改变心意了。” “四哥应该清楚,这样做,对大清,对大清的百姓是最好的。”面对弘昼的回答,弘历沉沉叹了口气,“朕当然知道,朕只是担心你……”他拍一拍弘昼的手臂,神色凝重地道:“罢了,朕答应你,不过为保你安全,朕会命一百七十九名密探,全部随你去盛京,全力保你的平安,在你回京之前,由你全权指挥,不得违抗!” 弘昼愕然看向弘历,自大清入关以来,皇帝手中就一直掌握着一群密探,除去皇帝之外,再无人知道这些密探的身份与具体人数,更不要说是指挥了;当年康熙爷在世之时,胤礽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可是对于密探之事,依旧只知一些皮毛,可见其隐藏之深;可现在弘历不仅让密探随他入盛京,还让他全权指挥,想来他是大清立国以来,第一个得此恩宠之人。一百七十九名,应该是密探的全部人数了,也就是说,在他回京之前,弘历将无密探可用。 待得回过神来后,弘昼连忙道:“密探一向隶属于皇上一人,臣弟万万不敢差遣,至于臣弟的安全,皇上大可以放心,臣弟会带王府的护卫同去,不会有事的。” “你这次要去的是龙潭虎穴,区区几个护卫如何能护你周全。”说着,弘历重重拍了两下手,不多时,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出现在养心殿,扯着嘶哑的声音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圣安!”对于弘昼这位亲王,他连看都未看一眼,更不要说请安了,在他们看来,除却皇帝之外,亲王与乞丐并无区别,只要弘历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弘昼的脖子。 “两日之内,召回你手下一百七十八名密探,暗中保护和亲王前往盛京,除非你们所有人都死绝了,否则不可令和亲王有任何损伤,听清楚了吗?” 密探头子眸中掠过一丝异色,自他为密探以来,尚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不过他并未多问,依言道:“奴才遵旨!” 弘历点一点头,再次道:“另外,在回京之前,你们所有人都听从和亲王指挥,但凡是他下的命令,皆不得有违。” 若说弘历刚才的话令他有些惊讶,那么这一次,就是骇然失色了,急忙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自顺治爷创立密探营始,便立下旨意,所有密探皆只听从当朝皇帝之命,和亲王只是一个王爷,由他指挥奴才等人,实在有违顺治爷遣旨!” 弘历眸光森冷地道:“你这是拿顺治爷来压朕吗?” 密探头子听出他话中的怒意,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此事有所不妥,还请皇上三思。”他们掌握着弘历以及皇家太多的机密,只要指挥他们之人稍稍心存不轨,就会酿成一场灾难。 弘历冷哼一声道:“总之依朕的话去做,记住了吗?” 见他心意已定,密探头子只得依言答应,两日之后,他会带同所有密探,暗随弘昼去盛京。 在弘昼准备退出养心殿时,弘历唤住他,神色凝重地道:“老五,你答应过朕的,一定要平安归来!” “臣弟遵旨!”待得退出养心殿后,弘昼来到慈宁宫,这几日裕太妃都待在宫中陪凌若礼佛,果然到了暖阁,裕太妃正在陪凌若眷抄佛经,他没有打扰,静静站在一旁,待得凌若抄完佛经,抬起头来之时,方才上前行礼,“弘昼给太后请安,给额娘请安!” “免礼。”凌若慈笑道:“何时进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弘昼见太后与额娘正在眷抄佛经,不敢打扰。”这般说着,他看向裕太妃,关切地道:“儿子前日来请安时,听得额娘说有些气闷,今儿个可有好些了,若是还难受,就传太医看看?” 裕太妃温言道:“没事了,前日你走后不久,太后就替额娘召了周太医来看,几服药喝下,已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你不必担心。” 凌若笑道:“弘昼对妹妹真是孝顺,你随口一句话,他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裕太妃示意宫人将抄好的佛经收起后,笑言道:“论孝顺,谁能及得上皇上,这么多年来,皇上处处想着太后,不让太后有半点心烦之事。” 凌若笑一笑,转而对弘昼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早朝不是早就已经下了吗?” 弘昼稍一犹豫,垂目道:“回太后的话,臣刚才与皇上商议了一会儿盛京之事。” 凌若眼皮微微一跳,拨弄着手中的佛串道:“是关于弘晌的?”杭州府那桩事,弘历曾与她提过,所以弘昼一提盛京,她便猜到了几分。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裕太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弘昼应了一声,又道:“弘晌称病不肯奉召入京,另外……”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当着凌若的面,将事情说与裕太妃听,万一冒然说出,令凌若心有不快,以后怕是会有麻烦。 凌若是何等样人,一见弘昼迟疑,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道:“只管说下去就是了。” 见凌若应允,弘昼不再迟疑,如实道:“臣刚才在养心殿之时,盛京那边送来八百里急报,弘晌……怕是要行谋逆之举!” 凌若手一顿,旋即冷声道:“看来皇帝当年不该对这些人仁厚,弘晳如是,弘晌亦如是,一个个不思君恩,只盯着皇位,与他们阿玛如出一辙。” 裕太妃摇头叹道:“真是有什么样的阿玛,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只可惜了皇帝一片仁心。” 沉默片刻,凌若道:“皇帝打算派兵围弘晌?” “皇上确有此意,不过臣以为,一来,战事一起,百姓会受难;二来,江宁刚刚遭受水灾,国库一边要拨银赈灾,一边要支撑战事,实在有些艰难;另外此次水灾,冲毁江宁良田无数,势必会影响今年的税赋,所以臣以为,此时不宜行战事。” 凌若颔首道:“你顾虑得很周全,但弘晌反叛之意已现,若不出兵,难道要由着他打到京城来向皇帝耀武扬威吗?” 弘昼拱手道:“回太后的话,臣弟已经向皇上请旨,两日之后前往盛京,劝说弘晌收手,不要一错再错。” 凌若眉头微微一蹙,盯着弘昼道:“弘晌筹谋多年,一心想要登上皇帝宝座,岂会因你几句话而放弃?” 弘昼隐晦地道:“不管他答应与否,臣都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出兵。” 凌若也好,裕太妃也好,皆是经历风浪之人,很快便听懂了弘昼言下之意,裕太妃神色顿时紧张不已,脱口道:“此事万万不可!盛京乃是弘晌盘踞之地,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你踏足盛京,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待得说完后,她方才想起凌若尚在旁边,连忙垂首道:“太后,臣妾并非不想弘昼替皇上分忧,只是……臣妾只有弘昼一个孩子,若他出了事,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若温言道:“哀家也是做额娘的人,哀家明白。”说罢,她转头道:“弘昼,你并非冲动鲁莽之人,当知其中的危险,在哀家看来,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虽说此时开战,会造成百姓伤亡,且对国库压力颇大,但并非不可为之,你那法子实在不妥,还是莫要去了。” “臣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必死之局,弘晌自以为手握兵马,盛京之地,固若金汤,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去盛行对他不利,只要他存着这个想法,臣便有成功的机会。” 裕太妃急急道:“就算如你所说,此行也是九死一生,还是不要去的好。” “额娘放心,儿子心中已有万全之法,不会有事的。”弘昼话音未落,裕太妃已是道:“你休要骗额娘,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万全之法,你还是听额娘的话,不要去了。” 在裕太妃话音落下后,凌若徐徐道:“哀家虽然也很想消弥这场战事,但也不愿见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件事就此作罢,皇帝那里,哀家会亲自与他去说。” “太后!”弘昼急忙道:“臣既是皇上的臣子,亦是皇上的兄弟,不论于公于私,臣弟都该为皇上分忧,臣弟看得出,皇上其实并不愿劳民伤财去打这场仗。” “哀家知道你忠心皇帝,但你也该顾顾自己,顾顾你额娘,其实这些年来,你已经为皇帝做了许多,这一次,皇帝不会怪你的。” “相比皇上与太后待臣的好,臣做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停顿片刻,他又道:“请太后放心,臣一定会平安归来。”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凌若也不知该说什么,叹然道:“看来哀家说什么你都是不肯听了,罢了,由着你自己去吧。” 闻得此言,裕太妃面露焦急之色,无奈碍着凌若,她有许多话不便说,好不容易熬到弘昼告退,她连忙起身道:“太后,弘昼后日就要去盛京了,臣妾有些话要叮嘱他,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陪太后礼佛。” 待得凌若答应,她与弘昼一起出了慈宁宫,待得走到僻静之处时,裕太妃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道:“弘昼,可是皇帝逼你去盛京的?” 弘昼一怔,旋即笑道:“额娘想到哪里去了,皇上怎会逼迫儿子,恰恰相反,他与太后一样,都不许儿子去,之后被儿子求的没办法,方才勉强应允。” 裕太妃狐疑地盯着他道:“此话当真?” “儿子怎么会骗您,皇上待儿子一向都极好,隔三岔五就有赏赐下来,这些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裕太妃神色微缓,道:“话虽如此,但他始终是皇帝,帝心难测啊。”说罢,她紧紧拉了弘昼的手道:“你听额娘的话,不要去盛京,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额娘后半辈子怎么过?” 弘昼安慰道:“儿子知道额娘是担心儿子,但此行当真不像额娘想得那么危险。”说着,他命随行的宫人退开数步,低声道:“皇上已经下旨,命一百七十九名密探全部随同儿子去盛京,暗中保护,另外皇上还许儿子指挥密探之权,这些密探皆精通隐匿、刺探、暗杀的技能,一人足以抵十人,有他们在,儿子一定会没事。” 裕太妃闻听此言,露出惊讶之色,她也听说过这些神出鬼没的密探,除皇帝之外,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想不到弘历竟会让密探暗中保护弘昼,还听弘昼之命行事,看来他倒是真没有想害弘昼之心。 想到这里,她心稍稍定了一些,盯了弘昼半晌,道:“你当真不肯听额娘的话?”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弘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低头道:“请额娘恕罪,儿子答应额娘,一定会归来见额娘。” 看到他这个样子,裕太妃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日后,弘昼带着十数名护卫前往盛京,一同前往的,还有乔装成脚夫、行商、农夫的密探;京城离盛京不算近,不过他们日夜兼程,四日后便赶到了盛京。 一踏进盛京,便能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不到半个时辰,弘昼已是在街上看到三拨巡查的士兵了,街上的百姓皆行色匆匆,不敢过多停留。 “王爷,可要属下去打听一下到将军府的路?”面对宁二的询问,弘昼笑笑,指着朝他们走来的一个中年人道:“何需咱们去打听,这不就来了吗?” 说话间,中年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拱手道:“卑职参见和亲王,王爷万安!” 弘昼抬手道:“免礼,你是什么人?” “回王爷的话,卑职叫郑伯明,是将军府的文书,,将军得知王爷来到盛京,极为高兴,特命卑职来迎接王爷。”说着,他侧了身子,恭声道:“王爷请!” 弘昼点一点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宁二一脸警惕地在弘昼耳边道:“王爷,咱们入城不过半个时辰,这个盛京将军怎么就知道咱们来了,难道他会掐算不成?” 弘昼冷冷一笑,低声道:“你没发现咱们一入盛京,身后就多了几条尾巴吗?弘晌到处收买官员,又怎么会忘了京城呢,本王来盛京之事,虽非人尽皆知,但知晓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怕本王刚一离京,他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等着本王到呢。” 听得这话,宁二面色一紧,“这么说来,咱们此去岂非很危险?要不然……还是不要去了。” “本王此来就是为了见他,岂有不去之理。”不等宁二言语,他又道:“他在摸清本王此行底细之前,不会冒然动手,另外,本王也已经做了布署,你只管安心就是。” 见他这样说,宁二不再多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郑伯明停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府邸面前,门上匾额上书“将军府”三字。 弘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朱红色的大门,上面钉了六十三枚金光闪闪的门钉,呈横八竖九之势,仅比故宫的横九竖九少了一排,比他在京城的王府还要高上一等,他是超一品的亲王,府邸门钉也不过是横七竖九,盛京将军不过是正一品,用这样规格的门钉,弘晌之心……昭然若揭。 踏入将军府,处处可见奢侈越矩之处,弘昼皆冷眼看着,未曾说一句,待得来到西路正房,郑伯明道:“王爷,将军前些日子染了病,此刻正在里面养病。” 弘昼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果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眼睛半睁半阖,看起来颇为虚弱,弘昼虽然将近十年未见弘晌,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当即走上去,关切地道:“十三弟,你怎么样了?” 弘晌将眼睛睁开了一些,看清弘昼后,费力地撑起身子道:“他们之前与我说,看到王爷来了盛京,我还以为他们看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说着,他掀了被子便要下地行礼,弘昼连忙扶住他道:“咱们乃是同宗兄弟,无需如此见外,叫我一声五哥就是了,除非你不将我当成兄弟看待。” 弘晌就着下人的手喝过药后,道:“既是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五哥,说起来,咱们差不多有十年未见面了吧?” “是啊,自从你来了盛京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次我听说你病了,就赶紧过来,如何,大夫有没有说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看过了,说是风寒之症,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偏偏我身子虚,病情比一般人要严重,歇了这么多日还没好,连皇上的召见也不能去,实在是惶恐。” 弘昼安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放心,皇上并未怪罪于你,这次我过来,也是皇上的意思。” 弘晌一脸感激地道:“皇上隆恩,我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说着,他又道:“其实我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能下地走上几步,再过几日我就立刻入京觐见皇上。” 弘昼笑道:“不必急于一时,我难得来一趟盛京,也想趁这个机会四处看看。” “这是自然,不过五哥连日赶路,定然辛苦,还是先歇上一晚,等明儿个养足了精神再看不迟。”待得弘昼答应后,他命人带了弘昼去西厢房歇息。 待得他们走后,弘晌一扫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冷声道:“情况如何?” 郑伯明躬身道:“启禀将军,卑职仔细盘查过,除了和亲王带来的十几名护卫之外,未见其他人。” 弘晌冷冷一笑道:“只带了十几个人也敢来盛京,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郑伯明神色一动,道:“将军,可见卑职让人将他们拿下?” “不急,待本将军弄清楚了他的来意再动手不迟。”这般说着,他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将军放心,咱们的六万人马已经齐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就可以进攻京城,只是……”郑伯明觑着他的神色,欲言又止。 弘晌是一个极其精明之人,见他这般神色,已是猜到了几分,“你是觉得凭这六万人马,无法攻下京师?” 郑伯明叹道:“虽然与咱们有联系的那几位总督、巡抚都答允出兵襄助,但卑职统计过,总共不过十万,这样的人数,实在有些少;而且,前几日查到王参将动用过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他已经承认,那封密报是呈给皇上,一旦皇上有了提防,咱们想要得手就更难了。” “若我告诉你,那封密报是我故意让王参将送入京城的呢?”弘晌的话令郑伯明大为诧异,不敢置信地道:“是将军?难道王参将是将军的人,可若是这样,将军怎么又杀了他?”在查知王参将八百里加急,将弘晌的图谋密报给弘历后,弘晌便下令杀了他。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鸿门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晌冷哼道:“他对那个昏君愚忠得很,岂肯为我所用,不过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做了我的棋子。” 郑伯明听的越发糊涂,道:“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晌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对昏君不满的,只有本将军一人吗?” 郑伯明一怔,旋即已是明白过来,惊声道:“将军是说,还有人想要对付皇上?”见弘晌不语,他知自己猜对了,拧眉道:“可是据卑职所知,自从数年前弘晳一事后,除了将军之外,宗室之中,已经很少有人执掌实权了,仅有的几个,也都是皇上的心腹,譬如和亲王。” “弘历宠信奸侫,苛待忠良,雍正又得位不正,对他们父子不满的,何止宗族之人。”他瞥了郑伯明一眼,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四川杂谷土司苍旺已在多日前出兵征伐,因地处偏僻,所以京城那边并未立即收到消息,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郑伯明跟随弘晌多年,知道他与苍旺一向有所联系,不过苍旺出兵一事,他这会儿才知晓,欣喜地道:“这么说来,将军是打算两边夹击,合围京城?” “不错。早在汪维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弘历十之**知道了我在做的事,果不其然,他回京后不久,就下旨诏我入京。我若去了,怕是再没机会离开京城,所以我即刻修书给苍旺土司,行筹谋许久之事;我若得江山,他就是第一功臣,他跟他手下的人,日子可比现在要好过多了。”顿一顿,他道:“苍旺手下虽然只有三四万人马,但一个个皆是彪悍好战之人,一人足抵寻常士兵三四人,有他助我,大事定可成!” 弘晌踌躇满志之余,蓄了一抹冷笑道:“当年,要不是皇祖父老糊涂,将我阿玛圈禁在宗人府,以至被名不正言不顺的雍正夺去了帝位,哪里轮得到弘历坐龙椅,如今他坐了十几年,也该是时候交出来了!” 郑伯明闻言,知趣的躬身道:“卑职在这里预祝将军马到功成,入主紫禁城,得回您应得的一切。” 这句话正中弘晌心坎,满意地道:“待我登上帝位,必会好好封赏你们这群忠心跟随本将军之人。” 郑伯明欣喜不已,连忙跪下道:“奴才多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郑伯明是讨好之语,弘晌依旧十分高兴,道:“待得到了养心殿上,你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谢恩吧。”说着,他道:“传令下去,明日出兵,讨伐昏君。” “和亲王那边……”不等郑伯明说下去,弘晌已是寒声道:“明日出征之前,就是他的死期。”说着,他又阴阴一笑,“弘昼颇有领兵之才,若由弘历让他领兵征战,对我极为不利,如今他自投罗网,倒是让我少了一个敌手。” 郑伯明讨好道:“足见连上天都帮着将军呢!” 弘晌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准备让厨房那边晚宴吧,丰盛一些,这可是弘昼在世上的最后一餐,看在堂兄弟的份上,让他做个饱死鬼;另外,在府中加派人手,我不想看到今晚有任何意外发生。” “卑职遵命。”随着这句话,郑伯明躬身退了出去,待得房中只有自己一人时,弘晌趿鞋下地,来到六扇梨花木嵌八宝的衣柜前,随着左边两扇柜门的打开,一件明黄绉纱彩绣平金龙袍出现在视线中。 弘晌贪婪地抚着龙袍,这是他命人秘密绣制的,耗时整整一年,再过一阵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穿着这件龙袍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受百官朝拜。 “阿玛,你看着吧,儿子很快就能完成你的心愿了,到时候儿子会追封您为皇帝,让您享太庙祭祀。” 入夜,郑伯明来到西厢房请弘昼前去赴宴,宁二与阿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后,宁二快走一步,轻声道:“王爷,将军府里的士兵似乎比咱们来时多了一些。” 阿威亦留意到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道:“王爷,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 弘昼打断他的话道:“到了这个时候,已是由不得咱们不去,不过……究竟是谁的鸿门宴,还是两说。” 见他这么说,二人不再言语,随他来到花厅,弘晌已经在那里,看到他过来,命人搀扶了他上前,亲切地道:“五哥!” 弘昼连忙道:“你身子不好,快些坐下。” “不碍事的。”这般说着,弘晌指着与他一起站起身来的五人一一介绍,其中四人为武将,剩下一人乃是将军府的清客,叫古晋,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一双眼睛极为细长,很像狐狸的眼睛。 待得他们一一见礼后,各自落座,很快便有侍女端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上来,有一些,竟是连弘昼也没吃过,这样一桌菜,不下百金之数;亏得这些年来弘晌一直上奏向弘历哭穷,不是说奉天府欠收就是天灾,难以缴足税赋,弘历不愿增加百姓负担,每一次都免了赋税;原来奉天府并不是欠收没有银子缴税,而是全进了弘晌的口袋。 思索之间,弘晌已是挟了菜到弘昼面前的碗碟中,道:“五哥尝尝这个海味八珍之一的鱼唇,一条鲟鱼只能得小指那么大的一块鱼唇,医书上说,有补虚下气的功用。” 弘昼不动声色地笑道:“十三弟实在太过客气了,其实备一席家常便饭就好了。” 弘晌道:“这怎么行,五哥头一回来盛京,若是不好好招待,过几日进京见了皇上,皇上非得责怪我不可。” 在他们说话间,坐在左侧的李副将已是执杯站起,道:“末将虽身在盛京,却也常有听闻王爷之名,今日得见,实在是末将的荣幸,末将敬王爷一杯。” “李副将客气了。”弘昼起身喝了杯中酒后,又执酒壶为李副将及其他三名武将倒满,道:“本王来盛京之前,皇上特意叮咛本王,一定要代他慰劳诸位,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诸位将士全力守护,奉天府乃至大清才可以平安无事,皇上很是感激,另外皇上还说了,来日定会好好犒赏诸位,来,咱们饮了这杯。”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规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他的劝酒,李副将等人却是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位朱姓参领起身,带着一丝讽刺道:“不知皇上说的来日,是指何时?” 弘昼似笑非笑地道:“朱参领这么问,可是不相信皇上的话?” 朱参领盯着面前的酒杯,道:“末将不敢,不过皇上远在京城,哪里会想得到咱们这些人,所谓的感激与犒赏,想来,不过是随口之语罢了,听过也就算了。” 面对他的无礼,弘昼并未动气,只道:“乾隆十年,流寇窜至奉天府,四处为祸百姓,虽几度围剿,但因为这些流寇很是狡猾,始终未曾剿灭,幸亏朱参领足智多谋,设下圈套,引他们自投罗网,一举歼灭,令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朱参领惊讶地望着弘昼,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正是因为此事,他才升到了参领之位,弘昼……远在京城,如何会晓得? 不等他想明白,弘昼再次道:“还有李副将,之前大小金川作乱,李副将随军征战,砍杀敌首无数,立下汗马功劳,实乃国之栋梁!” 他一个接着一个说过去,竟是将四位武将生平最得意之事皆说了出来,且分毫不差,令那几位武将心底升起一丝异色,他们本是想给弘昼难堪,没想到…… 弘晌面色微沉,朝古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道:“剿灭流寇、救济难民,皆是小事,皇上日理万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记在心里;想必是王爷在来盛京之前,费心打听了一番,故而知道这些的吧?” 弘昼微微一笑,“原来这些事情在古先生看来是小事吗?可是在本王看来,救一人已是大事,何况是救那么多人;至于究竟是本王知道还是皇上知道,并不要紧,此次回京之后,本王定会向皇上请封,好生嘉奖诸位;若大清将士皆如你们这样忠君爱国,何愁不强,何愁不盛?!” 古晋一向善于计谋,又能言善道,深得弘晌信任,想不到这一次却被弘昼堵了话,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不过他也是城府极深之人,很快便镇定自若,摇扇笑道:“王爷真是好口才,不过……皇上若是有心,早就已经下旨嘉奖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还要王爷特意上奏请封,归根结底,其实皇根本不记得,也不知道咱们这些人。” 弘昼笑意温和地道:“古先生是何许人,皇上当然不知道,不过李副将他们皆是对朝廷有功之臣,皇上圣明,岂会不知,之所以未曾加封,不过是机会未到罢了。”在古晋难看的脸色中,他续道:“再说,你们如今的官职,又有哪一个不是皇上所封,你们扪心自问,皇上当真薄待了你们吗?” 古晋哼一声道:“不错,他们的官位是皇上所封,但都是将军向皇上请旨苦求而来,所以,与其说封他们的是皇上,倒不如说是将军,他……” “大胆!”弘昼脸色倏然一沉,喝斥道:“皇上与将军乃是同宗兄弟,手足情深,你一个小小清客,居然出言离间,只凭这一条,已可定你死罪!” 古晋挑着细长的眼睛道:“不错,我只是一介清客,无官无位,无爵无势,王爷要杀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我所说的都是实话,若无将军数度进言请旨,皇上岂会加封他们几位?!” 弘昼神色肃然地道:“若是皇上无意,就算将军请旨十次百次,也是同样的结果;这其中,既是因为李副将他们几位确实有功,该得以晋封,也是因为皇上顾念兄弟之情,让将军得以恩惠下属,以便他更好的掌理奉天府,皇上一番良苦用心,却被你蓄意污蔑否定,你还不该死!” 古晋待要再言,弘晌已是开口道:“五哥,古先生乃是无心之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吧?今儿个咱们兄弟相聚,莫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弘昼盯了他片刻,道:“也罢,就在看十三弟的份上,饶他这一次,不过十三弟将这样不懂分寸的人留在身边,早晚会出事,还是赶紧将他打发走吧。” 弘晌笑笑未语,也未将古晋打发走,在替弘昼满上酒后,道:“我与五哥还像还是第一次这样坐着喝酒,其实我对五哥一直很敬仰,同样活了三十多年,你所做之事,可是比我多多了,难怪皇上这么看重五哥。” “皇上看重的何止我一个,奉天乃是咱们大清龙兴之地,盛京将军一职至关重要,皇上若不是看重你,又岂会让你出任奉天将军,且还是这么多年。” 弘晌喝了一口酒,含笑道:“十年不见,五哥口才越发的好了,任何事从五哥嘴里说出,都变得似模似样,刚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弘昼语重心长地道:“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懂得知足二字怎么写,一味不知足,只会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人;十三弟一向聪明,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弘晌淡淡道:“我当然懂,不过,若是想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呢,难道也叫不知足?” 弘昼定定望着他道:“这个自然不是,不过,你又如何肯定,那东西是你应得的呢?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去说谁对谁错,根本没有意义,最要紧的是当下如何?” “当下……”弘晌摊一摊手道:“五哥觉得好吗?” “正一品盛京将军,掌奉天之地,深得皇上恩宠,我看不出有哪里不好?” 弘晌低头一笑,摇头道:“看来五哥对皇上真是死心塌地,连这样违心的话也说得出口。”说着,他长身而起,不复之前的病态,冷声道:“我阿玛因为一句错言,被皇祖父囚禁在高墙内整整二十六个春秋,至死都没有等来开释,这叫好?我明明是亲王之子,却因阿玛之事,与额娘他们一起被圈禁在府邸之中,阿玛薨前,我十六岁,在这十六年间,我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府之地,不知外面是何样子,五哥,你说一句心里话,这当真叫好吗?”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成王败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十三弟你已经是盛京将军,手握大权,还有什么不满足?有些事情,该放则放,过于执着,最后受罪的只会是自己。” 弘晌冷哼道:“放?五哥说得真是轻巧,若换了是你,你能这样轻易放下吗?”不等弘昼回答,他已是摇头道:“我做不到,再说,若他们父子真有心对我们好的话,早在二十八年前,就该释了我阿玛的禁足!” “二十八年前,先帝刚刚登基,难免有许多顾虑,至于皇上,他当时尚只是一个阿哥,根本无能为力,更是怪不得他。” 弘晌冷然一笑,“是了,我差点忘了雍正是你阿玛,你自然帮着他说话,又怎会肯说一句公道话。” “十三弟。”弘昼有些无奈地道:“我说的皆是公道话,上一辈的恩怨姑且论,只说现在,皇上有何对不起你,你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吗?”弘晌负手傲然道:“区区一个盛京将军就是对得起我了吗?你莫要忘了,我阿玛是皇祖父的长子,嫡子无德,便该由我阿玛继承皇位,怎么算都轮不到非嫡非长的雍正。” 见他对胤禛不敬,弘昼脸色微沉,冷言道:“是否有资格继承皇位,看的不是嫡庶长幼,而是能力以及贤德!” “贤德?”弘晌冷笑道:“我虽被关府邸之中,却也听闻雍正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之前是冷面阿哥,后面则是冷面皇帝,年羹尧跟着他打天下,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杀了,不得善终,这样的人也配称贤德?简直就是可笑!” “弘晌,你不要太过份了!”面对弘昼的喝斥,弘晌毫不在意,仰首饮尽杯中酒后,道:“只是这样就受不了吗?那我眼睁睁看着阿玛抑郁而死,又该如何?当你与弘历在紫禁城里享着荣华之时,可曾有一刻想到过我?想到过我阿玛?”他走到弘昼身前,一字一句道:“自从我懂事之后,我脑海中就常常出现一个念头,我希望我阿玛死,因为额娘说,只要阿玛死了,我们所有人就都可以得到自由,可以离开这座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的府邸;居然想要自己阿玛死,你能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有时候我在想,老天爷若是知道我这个想法,会不会降下一个雷把我劈死?” 弘昼深吸一口气,道:“那些年,或许你是过得很苦,但一切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一味回头只会令自己身陷痛苦之中,佛家有云:要能放下,才能提起,提放自如,是自在人。” “自在人?”弘晌冷笑道:“可惜,与你说的自在人相比,我更想做人上人!” 弘昼神色肃然地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再不能回头,弘晌,你想清楚!”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回头吗?”不等弘昼说话,他已是摇头道:“不可能了,在弘历查到汪维等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只要你肯收手,皇上会顾念兄弟之情,我也会为你做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多……”不等弘昼说完,弘晌已是道:“至多只是将我圈禁起来,就像我阿玛那样幽禁至死是吗?” 弘昼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条活路,你又何必非要往死路上钻呢?” 弘晌幽幽笑道:“五哥怎么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呢,说不定是踏上青天之路!” “不可能,你有多少兵马我很清楚,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攻入京城,你所面临的,只会是一条死路!” 弘晌满不在乎地替自己倒满酒,徐声道:“没有发生的事情,谁能料得准,依我说,五哥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弘昼眼眸微眯,凉声道:“你想杀我?” 弘晌慢条斯理地晃着七分满的酒杯,“五哥来盛京之前,难道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可别与我说,你真的只是来探病的。” 弘昼牢牢逼视着他,眸光深沉如千尺沉潭,“老十三,你真的不肯回头?” 弘晌将酒盏递到他面前,含笑道:“五哥,我不想在盛京将军这个位置上等死,也不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且一让还是一辈子!”见弘昼不接酒盏,笑意不减地道:“喝吧,这是你的最后一顿了,别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不顾手足之情,我可是让你吃饱喝足之后再上路!”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你了?”对于弘昼的讽刺,他毫不在意地道:“谢也好骂也罢,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明日一早,我就会挥军京师,与杂谷土司会合,共谋帝位,待我登基之时,一定会遣人去你坟前告之!” 一直神色镇定的弘昼在听得这句话时勃然变色,一把揪住弘晌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杂谷土司?你与他串通造反?” 弘晌低头望着撒在衣襟上的酒渍,摇头道:“可惜了一杯好酒!” “我在问你话,说啊!”面对弘昼的逼问,弘晌扬眉道:“五哥刚才不是说了吗,以我这点兵力,想要攻入京城,是不可为之事,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找帮手了,除了杂谷土司苍旺之外,还有那些个总督巡抚,虽说兵力不多,不过想来也足够了,弘历……很快就不是大清的皇帝了!” 弘昼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声道:“就算让你登上帝位又如何,史书之上,你被会冠上谋朝篡位的骂名,受万世唾骂!” 弘晌不以为然地道:“成王败寇,只要我赢了,登上帝位,我想要让史书怎么写就怎么写,到时候受唾骂的会是雍正与乾隆!” 弘昼盯了他半晌,摇头道:“你真是疯了!” 弘晌搁下酒杯,取出帕子拭去手上的酒渍,语气冰凉地道:“说了这么多,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形势急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宁二与阿威听出他话中的杀意,连忙护在弘昼身前,警惕地盯着李副将等人,对于他们的举动,弘晌嗤笑道:“莫不是以为凭你们两个,就可以保他性命了吧?” 宁二两人未语,倒是弘昼沉声道:“老十三,你既知我不是探病而来,难道天真的以为,我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吗?” 弘晌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仰头笑道:“怎么了,想唬我?想说带了十几万兵马在城外,这会儿已经包围奉天府了吗?五哥,你我都不是三岁幼童了,这种谎言没用的;早在你出京之时,就已经有人沿途盯梢,除了这十几个护卫之外,再无一兵一卒,单枪匹马来盛京,我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愚蠢得好。退一步说,就算你真有十几万兵马又如何,我大可以挟你以令他们。”说到此处,他眼皮一跳,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容,“我改主意了,不杀你,我要将你绑到京城,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昏君会不会顾及你的性命;若顾,他败亡的更快;若不顾,他又多了一个骂名;不错,真是不错!”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弘昼眼中的怜悯令弘晌极是厌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寒声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里与我装神弄鬼,别以为我暂不杀你就没事了,这一路上,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说着,他大声喝道:“来人!”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应,弘晌再次喝道:“来人!” 这一回有人应了,只见一个士兵捂着肚子奔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 这个士兵面生得紧,并非弘晌安排之人,当下拧眉问道:“你是谁,其他人呢?” 士兵神色痛苦地道:“回将军的话,不知怎么一回事,从刚才开始,小人们就突然之间腹痛难捺,不停地跑净房,小人还算轻的,许多人都拉得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想必是吃坏了肚子。” 弘晌脸色一紧,急忙道:“有多少人腹泄?”今夜安排的士兵都是他的得力亲信,明日他就要出征了,若是腹泻的人多,难免有些影响。 士兵摇头道:“回将军的话,不是多少人,是所有人都出现了这个问题,都在猜测是不是今夜吃的东西有问题。” 听得这话,弘晌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将军府中足有数百名士兵,这会儿一起出问题,岂非明日全部都无法出征? 不等他开口,又有一名士兵冲进来,慌里慌张地道:“启禀将军,军营里突然出现大范围的腹痛腹泻,据诸位千夫长统计,至少有两万余人!” 两万余人,就是足足三分之一的士兵,府邸、军营,怎么会一起出现腹泻之事,弄成这个样子,他明日还要怎么出征;弘晌勉强定一定神,道:“军医呢,怎么说?” “军医说他们可能是吃了不洁净的食物或是水,只是军中的饮水用食,一直都没有变过,小人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军医说……说……” 见他说话吞吐,弘晌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 士兵低头道:“军医说应该是有人在井水中动了手脚,因为出现问题的士兵,所用之水,皆是位于东边的几口水井;后来军医打了水给一个没事的人喝,没过一会儿,他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弘晌脸色铁青地道:“是谁?是谁在井水中下……”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盯了弘昼道:“是你,是你派人下药的是不是?” 弘昼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吗,太晚了!” 弘晌脸颊的肌肉不停抽搐,咬牙道:“弘昼,你好卑鄙!” “兵不厌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妄想谋朝篡位,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我早就与你说过,前面是一条死路,无奈你偏偏不信,非要往前冲,可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李副将迟疑地道:“那些水井都有重兵把守,你怎么找到机会在水井中下的药,还有,你带来的十几个护卫一直在将军府不曾离开过。” 弘昼笑道:“不错,我是没带来十几万士兵,但也不止这区区十几人,早在我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进了盛京,在水井中下药。” 弘晌死死盯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寒声道:“就算这次让你得逞了又如何,病倒两万,我还剩下四万,我依旧有一搏之力!” “确实有,但胜算不足两成!”这般说着,弘昼目光扫过李副将等人,沉声道:“两成希望,你们还要跟着他吗?” 弘晌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厉言道:“他们皆是跟着我多年的心腹,你想要策反他们,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弘昼没有理会他,只道:“本王刚才就说过,你们身上的官位,你们每月拿到手里的俸禄,都是皇上给你们的,你们受了那么多年的皇恩,却跟随弘晌行谋逆之事,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样做应该吗?以后的日子,能够心安理得吗?” 李副将咬牙道:“王爷不必多说,我等受过将军之恩,是绝对不会背叛将军的。” “恩?”弘昼嗤笑道:“弘晌如今有的一切,同样是皇上所赐,你们所谓的恩,其实并不是弘晌所给,而是皇上!” 许久不曾说话的古晋冷笑道:“王爷真是巧舌如簧,死的也能让你生生给说活了,依你所言,宋朝之时岳飞屡次击败金兵,难道也是宋高宗的功劳,因为是他封岳飞为将,挥师北伐;莫要忘了,最终杀害岳飞的,正是宋高宗。” “宋高宗昏庸无道,当今皇上却是圣明之君,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如此说着,他再次道:“皇上知道谋反之事,并非诸位之意,只要诸位肯弃暗投明,我保证诸位不止平安无事,还可加官进爵。” “你不过是一个王爷,所说之话,根本当不得准!”古晋话音刚落,弘昼已是掷地有声地道:“本王可以用项上人头作保,若皇上追究诸位之过,本王以死谢罪!”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真正的兵不厌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李副将等人露出犹豫之色,弘晌急忙道:“别听他胡言,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立刻就翻脸不认,你们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待我攻入京城,你们就是勤王护驾的功臣,到时候,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我都会许给你们!” “弘晌!”弘昼指着他厉声道:“你要死尽管去死,别为了一已之私,拖别人与你一起死,他们一个个皆是有家室有妻儿之人,为了你的两成机率,就让人家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你怎么忍心?!” 弘晌气得浑身发抖,对那两个士兵道:“去!立刻把他给我杀了!” “是!”士兵答应一声,抽出刀往弘昼行去,正当宁二两人如临大敌,准备动手之时,那两个士兵突然转身往弘晌奔去,待得弘晌反应过来之时,两把锋利的钢刀已是架在他脖子上! 弘晌脸色铁青地喝斥道:“你们两个耳朵聋了还是疯了,我让你们去杀他,不是杀我!” 弘昼扬眉笑道:“他们没有聋也没有疯,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士兵!” “你说什么?”弘晌骇然之余,亦想起来,他确实从不曾见过这两个士兵,只是一来,他被士兵腹泻之事吸引了心神;二来,军营那么大,他没有见过一两个士兵也是正常之事,所以根本没有多想,哪知道竟然着了当。 弘昼负手来到他身前,凝声道:“我入盛京之前,确实想过在水井之中投药,令你们无法出兵,可惜,正如李副将所言,但凡水井之处皆有重兵把守,就算能够杀了他们,后面的人也会有所警觉,不再取水,所以这个计划不得不作废,改而对付你一人;如今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弘晌瞳孔一阵收缩,恨声道:“这么说来,府里与军营都不曾出事?” “军营确实没有出事,但你府中除花厅之中的人外,余下的,不论士兵还是下人,皆被绑了起来,若不如此,本王的计划又要如何进行!弘晌,这才是真正的兵不厌诈。” 弘晌难以置信地道:“我府中足有几百士兵,你带入府的不过十余护卫,怎么可能将他们全部制伏,且还没有一点声响。” “若是一百多名训练有素的密探呢?!”听得这话,弘晌比刚才更加震惊,他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当然知道密探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密探只听皇帝,弘昼此言……岂不是说,弘历将密探交给他指挥,且还是整整一百多名。这些密探最擅隐匿之术,难怪一直无人发现他们随弘昼入盛京。 弘昼的话还在继续,“早在本王进入花厅之后,他们便开始潜入王府逐个制服,直到咱们说话的时候,花厅外,再无一人可动,之后,便依计划,扮做士兵,假称士兵得病腹泻,然后再伺机制服!” 弘晌这会儿早就没了刚才胸有成竹的样子,切齿道:“弘昼,你真有能耐,居然将我诓得团团转,不过……你依旧没赢!”说着,他对李副将道:“立刻杀了这些人!” 不等李副将等人答应,弘昼已是漠然道:“谁敢动手,本王就杀了他!” 随着他这句话,密探收紧了手里的刀,在弘晌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令李副将等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四人之中,以李副将官位最高,他定了定神,道:“就算你挟持了将军,也不可能在重兵包围之下离开盛京,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不如你们放开将军,慢慢再商议!” 弘昼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或许本王不可能离开盛京,但同样的,弘晌与你们几个也不可能活着离开将军府,莫要忘了,外面可还有一百多名擅长刺杀之术的密探,凭你们几个,可以敌得过吗?” 李副将脸色微白,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弘晌已经被本王所擒,他所谓的皇帝梦,到此为止,本王会押他入京受审,至于你们几个好生想清楚,是要负隅顽抗,还是弃暗投明?” 就算他不说,李副将等人也在审时度势了,暗自思量了,此刻听得他这么个,四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之色。 看到这个样子,弘晌心下骇然,急忙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只要擒下他,一切仍依原计划进行,咱们共谋大业,没有任何改变。” 弘昼盯着他,眸光犀利而寒冷,“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共谋大业!”说着,他扫过那四人,道:“如何,想好了吗?” 李副将咬一咬牙,单膝跪下道:“卑职一时糊涂,受弘晌怂恿,幸得王爷劝说,才未铸成大错,卑职愿意唯王爷之命是从,还请王爷代卑职向皇上求情!” 在他之后,余下三人也纷纷跪下请罪,令弘晌浑身发凉,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他多年苦心经营,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竟然被弘昼一人破坏,实在是大恨! “你们放心,本王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弘昼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些人不知好歹,执意要跟着弘晌,别看他现在似乎控制了形势,真打起来,他固然可以杀了弘晌,但也将面对六万大军的围巢,即便那些密探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以一敌千。 待得亲自扶起他们几个后,弘昼站在一人身前,淡然道:“古先生怎么也跪下了?” 古晋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傲气,涎笑道:“小人刚才一时糊涂,对王爷无礼,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 弘昼冷冷一笑,道:“你与弘晌同谋造反,本王要如何饶你?” 古晋脸色一变,旋即又笑道:“王爷不是刚刚饶了李副将他们四人吗,再加小人一个也不算什么。” “李副将他们对朝廷有功,你呢,可曾对朝廷有半分功劳?” “这……”正当古晋搜肠刮肚之是时,弘昼已是冷言道:“身为清客,受主要食俸,当好生规劝主家,让他莫要行差踏错,你呢,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还助纣为虐,你要本王如何饶你?!”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安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古晋被他喝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颤声道:“不要!王爷饶命,小人知错,小人发誓,以后都不敢再犯了!” 弘晌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咬牙道:“多年来,我一直厚待你们,你们居然这样背叛我,你们……你们该死!” 李副将一个个都低了头不语,对于弘晌,多少是有几分内疚,至于古晋,根本不理会弘晌,只是一味磕头求饶。可惜,不论他如何求饶,都于事无补,最终死在李副将的刀下。 在古晋死后,弘昼冷声道:“进来!” 下一刻,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厅中,正是密探头子,他单膝及地,声音嘶哑地道:“奴才在,请王爷吩咐!” “四川杂谷圭司苍旺与弘晌勾结犯上作乱,本王要立刻回京助皇上平乱,你们随后将弘晌押回京城,至于李副将等人,也一并带回京城,不过他们弃暗投明,又曾有功于朝廷,切莫要为难;另外,虽然弘晌已经被擒,盛京一地多数不会再起乱,但也要防着一些,你派一部份人在此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动就立刻禀告。” “奴才遵命。”在密探头子答应后,弘昼快步往外走去,在经过弘晌身后时,后者尖刻的声音传入耳中,“弘历与雍正一样,骨子里皆是凉薄之人,不论你为他做多少事,他都不会念什么兄弟手足之情,看着吧,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 弘昼盯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我倒希望皇上性子凉薄一些,那样就不会封你为正一品盛京将军,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你!”弘晌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冷笑着道:“弘昼,我会看着你,看你有什么样的下场!” 弘昼面无表情地道:“只怕你看不到了,因为……我会劝皇上杀了你!”说完这句话,他大步离去,再不看弘晌一眼。 四日后,弘昼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京城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街上多了许多士兵,各处城门的盘查也比以前紧了许多,多了几分严肃。 弘昼忍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入宫见驾,果然从弘历口中得知杂谷土司苍旺作乱之事,原本川陕总督辖下有四川兵,足以平定苍旺之乱,偏偏川陕总督被弘晌收买,而弘晌被弘昼制服,平定盛京之事尚未传出,所以川陕总督虽然不曾胆大到出兵共乱,但对苍旺起兵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作乱。 弘历得知此事后,已是立即派兆惠带领刚刚从地方调集过来的五万兵马前往四川平乱,不过四川那边民风彪悍,骁勇斗狠,连一些老弱妇孺也能舞几下刀子,虽兆惠极具领兵之才,但想要凭五万人马平定苍旺之乱,亦是不太可能之事,所以早在兆惠动身之前,他就下旨命各地派兵前往四川,由兆惠统一调配指挥。 这厢才刚打算对付弘晌,那厢苍旺就率兵作乱,再加上川陕总督的态度,弘历哪里会猜不到苍旺作乱的动机,所以即便兵力再紧张,弘历也没有动用京旗外三营,一旦弘昼事败,弘晌率兵攻打京城,三大营就是主要战力。 弘昼的归来,无疑给弘历吃了一颗定心丸,前者不仅凭一己之谋略对抗坐拥六万精兵的弘晌,将其擒拿归案,且还不损自己一兵一卒,此等战绩,不说后无来者,却也是前无古人了。 在知晓盛京无威胁之后,弘历当即下旨,着西山健锐营与火器营增援兆惠,命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安苍旺之乱! 结果,兆惠没有让弘历失望,仅仅不到一个月,便将苍旺生擒,将其兵队打的溃不成军,生擒近千人,余下的皆逃进大山之中,兆惠几番进山搜查,都只找到零星几人,只得作罢,班师回朝。 至于弘晌等人,被密探押回京城,面对执迷不悟的弘晌,弘历没有再顾念前者不屑一顾的兄弟之情,赐其自尽;允褆一支,与允礽一样,彻底没落。 至此,不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彻底平定下来,再无风浪,而弘历亦彻底戒断了药瘾,无需再日日受其折磨。 此次事件得以这么快解决,皆因弘昼施计生擒弘晌,又劝服了盛京的武官,所以论功行赏之时,弘历封其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以后,其子其孙,承袭爵位无需降等,永为亲王! 大清开国以来,也不曾封过多少个铁帽子王,如今弘历以此封赏弘昼,可见对他的宠信与倚重! 随着弘昼被封为铁帽子王,他生擒弘晌的事迹亦在京城传开,令京中百姓对这位英勇善战的王爷崇拜至极,甚至有人连着几日守在王府外头,就为了看弘昼一眼,令后者哭笑不得。 随着事情越传越广,原本还算真实的事情也变得越说越离谱,有说弘昼一人单枪匹马闯入盛京,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擒弘晌,那么多士兵连他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也有说弘昼身怀异术,用障眼法瞒过了那些士兵,令他们睁眼如盲,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随着这些离谱的流言,还有另一种说法悄然滋生,说弘昼英明仁武,屡屡立下大功,比弘历更适合做皇帝。 这些原本只是市井流言,但传来传去,不免传到一些官员耳中,有一人就牢牢记住了这些事,此人是一名三等侍卫,在偶尔得见弘历之时,大胆言称弘昼如今功高震主,又被封了铁帽子王,以后恐怕会对弘历不利。 弘历对此一笑置之,言道:“和亲王与朕乃是手足至亲,纵天下人皆背朕叛朕,和亲王亦绝不会有一丝此念!” 虽然弘历未曾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却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钮祜禄?和珅。 春去秋来,岁月匆匆,光阴如梭,等到蓦然停下之时,已是乾隆二十五年,距离乾隆十五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数次选秀,宫中已是多了许多貌美如花的新人,这些人之中,最为受宠的莫过于忻嫔戴佳氏、永贵人汪氏;忻嫔更曾在乾隆二十年、二十二年分别生下皇女,但都夭折,令后者极为伤心,弘历多番赏赐,以慰其心。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十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除了这两个早夭的女儿之外,十年里弘历膝下多了数位皇子与皇女,既有夏晴等早前入宫之人所生,亦有新入宫的嫔妃所生,较之以前,因为这些孩子,宫中多了许多生气。 值得一提的是,在乾隆十八年时,禁足长达四年的魏静萱终于被放了出来,不过仍是答应之身,未曾复位,直至她于乾隆二十一年,乾隆二十三年分别生下两位皇女后,弘历方才复了她令嫔之位,此事令胡氏心中多有不快,但永玤毕竟不是魏静萱有意加害,禁足四年,已算是严惩,再加上魏静萱出来后,一直显得很安份守已,所以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就在今年年初之时,魏静萱再次有了身孕,不知依旧会是公主,还是小阿哥。 这些年来,不论有多少如花美眷入宫,弘历最在意最宠爱之人始终是瑕月,尤其是在瑕月冒着性命之险生下的皇十三子永璟夭折之后,更加眷宠,十日里至少有三四日在坤宁宫过夜。 虽然苏氏、叶赫那拉氏等人皆已经被诛,但后宫之地,从来不乏争宠夺爱之事,乾隆二十一年,章佳氏入选宫中,因能歌善舞,姿容妩媚,虽出身不高,仍然深受弘历宠爱,很快由常在晋为贵人。 按着宫中规矩,但凡嫔妃,每日都要去坤宁宫晨昏定省,章佳氏不止一次在心里将自己与坐在皇后凤座上的瑕月相比,论容貌论出身,她哪一样都不输予瑕月,何以瑕月可以为后,她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连主位都不是。最令她不满的是,明明是一个不复韶华的女子,却得到了比她更多的帝宠,在章佳氏身怀六甲之后,这种嫉妒与不满越发强烈。 一日,她从敬事房打听到弘历会去坤宁宫后,假称龙胎不适,命宫人去养心殿禀报,引了弘历前来,之后便撒娇扮痴,不肯让弘历离去;开始之时,弘历还好言相劝,待到后面,已是有些不耐,又见其在自己来了之后,精气十足,并无不适之症,心存疑虑,故传了已为院正的周明华前来把脉,后者请过脉后,言其脉象平稳,无任何异常。 事后,该名嫔妃在弘历的责问下,原本想要咬死不认,但慌乱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弘历得知她做此事,是故意不想让自己去坤宁宫。 闻听此话,弘历勃然大怒,当即拂袖离去,自此之后,再未踏足其住处一步,亦不许她去养心殿,即便是临盆之时,也未曾过来,只是命小五送了些赏赐来,至于孩子,她还在昏睡的时候,就已经被抱去了阿哥所,不许她去探望,只知是一个小阿哥。 章佳氏对于自己当初争宠之举,后悔不已,还未出月子,便去了养心殿请罪,希望可以求得弘历原谅,然殿门紧闭,任她如何跪拜哀求,都不曾开启,只能无奈回到住处。 一年后,章佳氏郁郁而终,至死都不曾看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而弘历也未曾给予任何追封,只以最寻常的贵人之礼下葬。 自此之后,宫中诸女不管如何得宠,也不管心里头对后位如何觊觎,皆不敢在面上表露一分,唯恐步了章佳氏的后尘。 另外,自从永琏逝后,就再不曾立储的弘历,在乾隆二十二年之时,再次秘密立储,将密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 前朝后宫,皆在猜测储君人选,三阿哥被圈禁在宗人府中十年,一直不曾被释,四阿哥是苏氏所生,六阿哥是金氏所生,八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资质只是平平,被立为储群的机会不大,十四阿哥是章佳氏所生又尚且年幼,更加不可能。 这般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嫡长子永璂,诸皇子之中,不论性子还是长相他都是最像弘历的,凌若常说,这俩父子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聪敏好学的劲也是一样,,任何书只要看过几遍便牢记在心,上书房的师傅对其赞不绝口。 弘历极为喜欢这个嫡子,经常亲自教授永璂,自他五岁之后,便每年带着他一起去木兰围场狩猎,永璂也是胆大的很,八岁之时,便敢悄悄离了队伍去独自去猎野猪,险些被野猪所伤,幸好永珹一直跟在他后面,这才得以无事。弘历知晓此事后,将永璂一顿斥责,这也是八年来,他第一次斥责永璂,不过之后仍是每年带他前往木兰围场,同时下令,不论永璂走到何处,大内侍卫都要寸步不离,若是少了一根头发,就要他们全部提头来见。 如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不怀疑他是储君人选也难,其中自有对永璂虎视眈眈之人,亦有人认为瑕月乃是罪人之后,她所生的儿子岂可为储君;但一来,到底是否为永璂还只是猜测;二来,当年瑕月冒险随弘历上天坛求雨,最终求下甘霖,并求弘历赦免犯事百姓,令她赢得贤后之名,不论百官还是百姓,皆对其心悦诚服,多年来,未有人再议其出身,想要借此挑事,实在不易;所以那些人只是心中谋划,不敢有所动作。 八月十五,永寿宫的小厨房中传出阵阵桂花混和了食材的香气,在命宫人熄火之后,魏静萱挺着肚子亲自将蒸笼打开,取出蒸熟的桂花糕,在嗅了一口后,含笑道:“嗯,清香怡人,皇上一定会喜欢。” “主子巧手,一样的点心做出来就是比御膳房好吃,皇上怎会不喜欢。”这般讨好的说了一句后,巧玉又道:“其实这种事情交给奴婢们做就好了,主子若是不放心,就在一旁督促着,何必亲自动手呢,万一要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动作一顿,侧目横了巧玉一眼,后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自掌嘴巴,赔笑道:“小阿哥长命富贵,哪里会动胎气,奴婢胡言乱语,真是该死!” 魏静萱收回目光,冷声道:“以后再有什么话,想清楚了再说,下一次,可没这么轻巧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十二阿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道,多谢主子开恩。”在巧玉暗自舒气之时,魏静萱再次道:“去看看皇上狩猎归来了没有,按理来说,时辰差不多了。” 不等巧玉答应,宫人已是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主子,皇上与诸位阿哥皆已回宫。” 魏静萱笑道:“真是一说就到,说起来,皇上这次可是整整去了十天呢。”说着,她又道:“都猎到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说这次所猎之物甚多,皇上还猎得一头黑熊,除此之外,诸位阿哥也满载而归,尤其是十二阿哥,他竟然猎到一头猛虎,连射两箭,由双眼直至头颅,当即毙命,皇上也赞十二阿哥箭术精准……臂力非凡。”宫人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后面几个字微不可闻。 魏静萱依旧在笑,不过笑容之中多了一丝冷意,“这么说来,今年秋围,又是十二阿哥出尽风头了?” 宫人硬着头皮道:“是!” 魏静萱扫了他一眼,对毛贵道:“把点心带上,咱们去养心殿。” “嗻!”在装了食盒扶魏静萱上肩舆之时,见其眉有郁色,毛贵小声道:“十二阿哥的事,主子别太往心里去了,毕竟十二阿哥年纪还小,皇上又有那么多位阿哥,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你不必安慰本宫。”魏静萱抬头望着秋阳,冷声道:“皇上那么宠坤宁宫那位,除了十二阿哥,又有谁能入皇上的眼?” 毛贵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君恩无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坤宁宫那位就失宠了,到时候,十二阿哥自然就风光不在。” “这话要是十年前与本宫说,本宫还会听得入耳,现在……”她苦笑道:“二十多年了,从本宫还是一个宫女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盛宠不衰,想要她失宠,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毛贵垂首道:“主子一直告诉奴才,任何事情,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是有可能,就像主子您一样,皇后娘娘不也想不到主子您能重登嫔位吗?还有……”他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听师傅说起过,当年二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皆得皇上看重,更曾密立二阿哥为太子,结果……都死于非命!” 魏静萱岂会不知他说这些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放心,本宫心中清楚得很,本宫虽身微,却也没打算就此认输,希望……”她抚着已经怀孕七月的肚子,希翼地道:“这个孩子能够争气一些。” 毛贵叹道:“可惜庄太医不在了,否则或许能助主子诊出腹中龙胎是男是女。” 在魏静萱尚被禁足于永寿宫之时,庄正突然得了急病,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没过两天便一命呜呼。 魏静萱闻言,冷哼道:“提起庄正,本宫就一肚子气,她数次三番害我就算了,竟然连庄正也不肯放过,什么急病,分明就是她使人加害,偏偏皇上对她言听计从,也不派人追查此事,实在让人气愤,不过……”她乘上肩舆,幽幽道:“皇后若是以为这样就可孤立本宫,未免有些天真了。” 毛贵低低一笑道:“庄太医虽然好用,但说到底依旧只是一个棋子,只要有心,大可再寻一个,主子您说是不是?”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越来越懂本宫心意了,不错,只是棋子罢了,这颗没了,那就再寻下一颗,宫里那么多人,难道还会寻不到吗?再说……他最有用的地方,已经牢牢掌握在本宫手中。” 这些年来,庄正对她最大的帮助,就是那张助孕的秘方,早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张方子的价值,将之牢牢记在脑海里,解禁之后,能连生两个女儿,如今又怀了第三胎,方子功不可没;所以,庄正是生是死,对她实在没太大影响,至多只是有些不便罢了。 “给本宫好好留意着那些太医。”待得毛贵垂目答应后,她挥手道:“行了,走吧。” 在经过月华门时,正好一队侍卫经过,看到魏静萱肩舆过来,皆躬身行礼,后者目光在其中一个侍卫身上稍稍停留,待得魏静萱进了遵义门后,一众侍卫方才直起身,继续巡逻,走了几步,有人发现还有人未跟上来,走回去道:“季风,你怎么了?” 李季风回过神来,扯一扯唇角道:“没什么,突然看到令嫔娘娘有些感慨罢了,想当初她被禁在永寿宫四年,一直是我看守的,后来出了事,还救过她性命呢,不知她刚才认出我来没有。” 那人看了一眼魏静萱离去的方向,道:“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来,想必是已经忘了,再说,我要是令嫔,被你生生看守了四年而不能踏出一步,就算有救命之恩,只怕也是不想看到你了。” 李季风涩涩笑道:“说的也是,走吧。” 且说魏静萱那边,毛贵在养心殿处扶着她下肩舆时,在她耳边悄声道:“主子,奴才刚才回头时,看到李侍卫一直瞧着咱们,看来他对主子……” 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面色不愉地道:“这是现在该说的?你在本宫身边当着这么多年的差,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了吗?” 见她喝斥,毛贵连忙垂目道:“奴才该死!” 魏静萱冷哼一声,“还不扶本宫过去?” “嗻!”在扶着毛贵的手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行去时,魏静萱心思飞如轮转,自从她解了禁足后,李季风便被安排去了别处当差,两人本该各行各路,再无交集,可偏偏在数月后的一日夜里,李季风竟突然出现在永寿宫,将她吓了一大跳,一问之下方知,李季风因为实在想得紧,曾不顾危险,悄悄潜入永寿宫来见她。 魏静萱心中大怒,此事若被人发现,她不止会被再次禁足,指不定连性命也没有了,这个李季风,给了他几次甜头吃,他竟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不放,真是可恼。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受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过她虽然生气,却没有表露出来,虚情假意地应付着,一来,她怕万一惹急了李季风,令后者一时气愤之下,将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二来,她家族势弱,李季风这个侍卫,多少能帮她一些。 在李季风离开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再行如此鲁莽之事,若当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毛贵代转。 李季风以为魏静萱是关心自己,虽然不舍,还是依言答应,自那之后,七年间,他果然没有再潜入过永寿宫,只在乾隆二十二年,魏静萱随驾南巡之时,悄悄见过几次;其余时候,即便是在宫中不经意遇到了,也只装作不识。 李季风对魏静萱也算是痴心一片,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可惜,他并不知道,魏静萱对他从来只有利用,没有真情。 思索间,已是来到了养心殿门口,在经宫人通传之后,魏静萱带着毛贵走了进去,带着一缕恰到好处的笑容屈身道:“皇上狩猎十日,臣妾一直很是挂念,今日得见皇上平安归来,臣妾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弘历抬一抬手道:“朕不过是去狩猎罢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永珹与永璂都在,待得魏静萱直起身后,二人齐齐拱手道:“见过令嫔娘娘。” 永珹已在八年前开牙建府,在刑部领了个差事,他虽不算太过聪慧,但胜在踏实肯干,刑部的差事很快便做的得心应手,令弘历颇为满意,前几年封了他一个贝勒。 魏静萱笑一笑道:“本宫听说十二阿哥独自一人猎下一头猛虎,能十岁而猎猛虎,十二阿哥可是诸位阿哥中的头一人,实在是好生了得。” “令嫔娘娘过奖了,永璂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永璂年纪虽小,但他聪颖过人,再加上瑕月自幼教导,说话行事已是极懂得拿捏分寸,虽贵为阿哥,却从不骄狂无礼。 永珹在一旁道:“十二弟此次,虽然猎得猛虎但也不算什么,毕竟是以弓箭远射,而非徒手搏弈,以后,等十五弟出生了,说不定能够徒手擒虎,可比十二弟勇猛多了。” 见他出言恭维,魏静萱心中欢喜,正要说话,永璂已是眨着眼道:“那万一令嫔娘娘腹中不是十五弟,而是九皇妹呢,难道也要徒手擒虎吗?” 永珹当即道:“若是皇妹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在宫中拿针线做女红,不过令嫔娘娘已经生了两位皇妹,这一次……想来应该是皇弟了。” 永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四哥说得是,不过我倒更喜欢皇妹,前些日子去看五皇妹,粉嘟嘟好生可爱呢,皇阿玛你说是不是?” 弘历颔首笑道:“朕也喜欢皇女。” 永璂一本正经地道:“娘娘您听,连皇阿玛都说喜欢皇女了呢,您可一定要再生一位皇妹出来,切莫要让皇阿玛失望。” 魏静萱虚虚一笑,心中暗恼,这个十二阿哥,年纪不大,心眼却是多得很,明知道她一心盼着能生个阿哥,却故意在弘历面前这么说,根本就是存心气她,若再生个皇女,她可真要呕死了。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永璂与他额娘一样,皆是一门心思的与她做对,真是可恨。 在永珹与永璂互相交换着得意的眼色时,魏静萱已是压下心中恨意,自食盒中取出桂花糕,道:“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回来,所以采了新鲜的桂花洗净之后,亲自做成桂花糕。” “你身怀六甲,该好生养胎才是,这种事情自有御膳房会做。”面对弘历的言语,魏静萱笑道:“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并不会累,皇上您尝尝看。” 面对她奉上的桂花糕,弘历取了一块,还未来得及品尝,便看到瑕月走了进来,上天待瑕月是优渥的,十年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倒是令她变得越发雍容华贵。 待得各自行过礼后,瑕月望着低头站在一旁的魏静萱笑吟吟道:“本宫还道自己来的已是快了,原来令嫔比本宫更快!” “臣妾多日不见皇上,刚才听闻归来,又正好做了桂花糕,便送来给皇上尝尝。”这般说着,她递过捧在手中的碟子,恭敬地道:“请娘娘品尝。” “好。”这般说着,瑕月取过一块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尝了一口,颔首道:“桂花香味很浓郁,看来放了许多桂花在里面,不过……似乎有些甜了。” 魏静萱连忙道:“臣妾知道皇上性喜甜食,所以多放了些绵糖。”她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令嫔记着皇上的喜好是好,但龙体安康才是最要紧的,令嫔忘了两个月前,周太医的话了吗?皇上不宜多食甜物,否则会伤及龙体!”说到后面,一直温和的语气变得肃冷起来,大有问罪之意。 魏静萱暗自懊恼,她只顾着讨好弘历,却忘了这回事,也是瑕月多事,若她不来,就一点事情也没有,这般想着,她急忙跪下道:“臣妾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 瑕月垂目道:“本宫并非苛责之人,只是不论对后宫众人还是天下人而言,皇上龙体都是最最要紧的,容不得一点大意马虎,令嫔一向仔细小心,今日却犯下这样的过失,实在令本宫失望,本宫倒是要问一句,你到底是大意,还是根本未将皇上的安康放在心上?” 这句话无疑是严重的,魏静萱慌忙道:“臣妾身受皇上之恩,岂敢不将皇上安康放在心中,只是……臣妾自从有孕之后,这记性差了许多,往往前脚刚说的话,后脚就忘记了,有时候连安胎药也会忘了服用。”说着,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弘历,“若臣妾如皇后娘娘所言,不将皇上放在心上,就不会亲自采摘桂花,然后又费力地洗净捣碎做这桂花糕,得知皇上归来后又紧赶着送来。” 弘历未说什么,只是摆手道:“行了,此事就此罢了,你回永寿宫去吧。”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永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是个极懂得分寸之人,未再多言,当即谢恩退出养心殿,待得到了外面,毛贵嘀咕道:“皇后分明就是存心挑事,就算真甜了一些又如何,太医当时也只是提醒一句,又不是说真的一点都不能吃。” 魏静萱冷声道:“她从来都不愿见本宫痛快,本宫已经习惯了。” “只可惜了主子一片心意。”面对毛贵的叹惜,魏静萱咬牙不语,只扶了他的手乘上肩舆,离开才待了片刻功夫的养心殿。 至于养心殿内,在魏静萱离开后,气氛比刚才活跃了许多,永珹笑道:“皇额娘,您可有去看过十二弟猎得的猛虎,好大一只呢,儿臣初初听闻之时,都不敢相信是十二弟一人射杀的呢!” 瑕月睇视着永璂,轻斥道:“你啊,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永璂轻吐着舌头不敢言语,倒是弘历道:“身为阿哥,应该要胆大一些,难道要是像永瑢那样事事不敢才好吗?” 永瑢比永珹小了几岁,前两年也已经开牙建府,不过他性子懦弱,胆子又小,难当大事,弘历只让他在工部领了个闲差,每每提及永瑢,弘历都多有不满。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应思虑周全,不可凭一时冲动行事,好比这次狩猎,万一永璂没有射中猛虎,遭其反扑,便会有性命之忧。” 面对瑕月的训斥,永璂恭声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永珹笑着替他解释,“皇额娘误会了,当时十二弟身边有十数名一等好手,即便猛虎反扑,也伤不了十二弟分毫!” 弘历开口道:“好了,你们刚刚从围场归来,奔了一路也累了,各自回去歇息吧,晚上的家宴莫要晚了。” 待得永璂二人退下后,弘历示意瑕月来到身边,旋即拉着她的手,一脸正色地道:“谢谢你!” “谢臣妾?”瑕月愕然指着自己道:“皇上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话来,为何要谢臣妾?” 弘历笑道:“自然是谢你为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又将他教的这么好,永璂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连永珹、永瑢这几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兄长都服他。” 听得这话,瑕月柔声道:“永璂还只是一个孩童,哪里有皇上说得这么好,至于四阿哥他们之所以让着永璂,乃是出于爱护幼弟之心罢了。” 弘历紧一紧掌中的柔荑,“你不必自谦,永璂是朕的嫡子,也是朕所有子嗣之中最出色的,朕相信,以后……”他抬头,眸光异常明亮,“必不会让朕失望!” 瑕月岂会不明白弘历之意,当初弘历拟写密诏之时,她就在一旁磨墨,所以她也是除弘历之外,唯一一个知晓密诏内容的人。 许久,她轻声道:“臣妾会好好教导永璂,让他将来有能力负起皇上交托给他的担子。”说到此处,她神色黯然地道:“都怪臣妾不好,若永璟还活着,皇上就会有两位嫡子,臣妾对不起皇上,更对不起永璟。” 弘历起身揽了她肩膀,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永璟自己命薄。” 瑕月哽咽道:“如果臣妾能够早一些发现他身上的不妥,早些让太医医治,或许他不会死,每每想起,臣妾都觉得很对不起永璟;皇上,您说永璟会不会怪臣妾?” 弘历轻斥道:“胡说!他那么懂事,怎么会怪生他养他的额娘,还记不记得永璟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瑕月点头,颤声道:“臣妾记得,他说自己不疼,让臣妾不要哭。” “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记得安慰你,你自己说说,他哪会生你的气。”永璟两岁之时,身上很容易出现瘀青,因为他当时走路容易摔跤,所以瑕月只当他是自己摔的,未曾往心里去,直至快要满三岁之时,原本应该走路稳当的永璟竟然比初学走路之时更容易摔跤,且口鼻极易出血,本该是最活泼的年龄,却总是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瑕月觉得不对,当即传了宋子华为永璟诊治,当听到结果之时,瑕月犹如五雷轰顶。 永璟内里气虚不摄,火热薰灼,血液不循常道,乃是得了血证,得此病者,因血液异于寻常之人,经常会溢于口鼻,或下泄前后两阴,又或渗至肤下,形成瘀青,永璟当时身上所出现的瘀痕,就是因此所致。 此病极为罕见,宋子华行医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一切皆是从医书中得知,之后又请来年逾古稀的徐容远为其诊治,结果相同,永璟所得,确为血症。 若是在永璟刚刚出现病症,尚不严重之时,加以救治,或许还有希望,可是这会儿情况已是恶化,纵然所有太医想尽办法,也救不了永璟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永璟很乖,虽然因为各处出血很难受,但他极少哭闹,偶尔哭了,只要瑕月抱住他,便会安静下来,静静倚在母亲的怀抱中。 永璂很疼这个弟弟,为了让永璟不那么难受,他每天都会做一样新鲜的玩具给永璟玩耍,还编许许多多的故事给永璟听,每次看到永璟笑,哪怕只是扯一下嘴角,他都会特别开心。 可惜,不论他们做多少事,最后都挽留不了永璟的命,而永璟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就是“皇额娘,儿臣不疼,您不要哭。” 永璟死后,瑕月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陷在悲伤与自责之中难以自拔,甚至一度抑郁成疾,生出寻死之念;弘历怕她做出傻事来,日夜陪伴,又不停地与她说永璂,这才慢慢好转。之后,弘历怕瑕月再受打击,严令宫中上下,不许提永璟之事,这两年总算是没再出什么乱子。 望着弘历紧张的面容,瑕月笑一笑道:“皇上放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臣妾没事,只是每每思及,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别想了,咱们还有永璂,他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看到瑕月因自己的安慰而舒展眉头之时,弘历心中却是异常沉重。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佛与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年永璂出生之时,唐齐章为其算生辰之八时所说的话如一把枷锁,一直压在他身上,这十一年来,他未有一刻是真正轻松的。 永璂命格尊贵,有真龙之相,但八字偏轻,极易早夭。事实上,这些年来,永璂曾数次遇险,譬如八岁那年在木兰围场险些遭野猪所伤;每一次出事,都令他心惊胆战,惶恐不已。 十一年间,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将此事告之瑕月,但每每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瑕月将永璂视如命根,若得知此事,如何能受得了。待得永璟死后,看到瑕月痛不欲生的样子,弘历暗暗发誓,将这件事埋在心中,永不向瑕月提及! 唐齐章一直在寻求补全永璂命数的法子,可任他翻遍奇门术书,皆只得到一些偏门小术,稍稍影响人的运势,没有一样是可以真正改变命格的。 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佛道两家,将佛道两家最有名之人皆请到了京城,以厚礼相待,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改变十二阿哥的命格,让他得以平安长大。 这一切,外人无从得知,只以为弘历既信佛又信道,也有人暗中猜测,认为弘历是为求长生之术,故而请了佛道名家来京城;毕竟历朝皇帝之中,不乏为求长生而信佛信道之人,最为出名的莫过于明朝的嘉靖皇帝,信奉痴迷到穿着道袍上朝,被人戏称为道士皇帝。 在压下心中的思绪后,弘历自袖中取出一道三角黄符交给瑕月,“这是清玄道长为永璂所做的平安符,最是灵验不过,你将它放在永璂枕下,可保永璂无病无痛,万邪不侵。” “是。”瑕月有些无奈地接过黄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过一段时间,弘历都会交给她一些黄符或是佛珠,让她放在永璂屋中,说是可以保平安,除了永璂,其他阿哥也会有;为着这事,她曾劝过弘历几次,但弘历始终听不进,只得由着,左右也不碍着什么,只希望弘历不要太过痴迷玄学,误了国事。 瑕月并不知道弘历信奉佛道两教的真正原因,正如她不知道,弘历赐给永珹他们的黄符与佛珠,并未如给永璂的那样加持作法,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避免她疑心。 且说永珹他们,在离开养心殿后,并未依着弘历的话各自歇息,而是去了阿哥所看望十四阿哥永璐,因章佳氏触犯圣颜,所以永璐一直养在阿哥所,如今已经三岁多了,诸多兄弟之中,他与永璂特别亲近,每次看到他来都很高兴,而永璂看到他,也会想起永璟,所以也常会来看他,有时还会做一些小玩艺送他。 永璂刚踏进阿哥,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到他身上,如扭结糖一样,嘴里欣喜地叫道:“十二哥,我好想你啊!” 随后跟上来的宫人连忙拍袖下跪,“奴才给四阿哥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 在命宫人起来后,永珹拉过还在永璂怀里扭个不停的永璐,捏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道:“光记着你十二哥就行了是不是?” 永璐歪着头看了他会一儿,紧接着抱住他一条大腿,撒娇道:“还有四哥,我也想四哥!” 永珹哭笑不得地敲着他的头道:“你这小猴子,小小年纪就学会见风使舵了,可真是了不得。” 永璐一脸委屈地捂着被他敲疼的脑袋,嘟囔道:“四哥坏,说了想四哥还打人,不喜欢你了。”说着,他一溜烟跑到了永璂身后撅嘴生气,最后还是永璂亲手做的竹蜻蜓将他给逗笑了,开心的把玩着。 待得永璐跑去玩耍后,永璂道:“四哥,你不回府去吗?” “就这么会儿功夫,懒得来回折腾,在这里待一会儿得了。”说着,永珹忽地笑道:“你啊,心眼可真多!” 永璂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道:“被四哥看出来了?” 永珹在一旁的石凳中坐下,睨眼道:“你明知道令嫔一心想生个小阿哥,却偏偏哄着皇阿玛说喜欢皇妹,让她一定要再生个皇妹出来,她心里一定气得半死。” 永珹在他旁边坐下,弯了眉眼道:“谁叫她以前拿我说的话在皇阿玛面前中伤四哥,害得四哥被皇阿玛训斥。” 永珹眸中掠过一抹温润的光彩,轻声道:“你还记得?” 永璂理所当然地道:“事关四哥,我当时记得,从我有记忆以来,四哥就待我极好,更曾在围场上救过我的性命,令嫔中伤你就是中伤我,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记性好,莫说才过了三年,就算是过个三十年,也不会忘记。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欺我,我必百倍报之!” 那是永璂八岁时候的事了,永珹喜欢上胡氏身边的一个宫女,两人暗中往来,情意渐深,永珹想要与之长相厮守,逐大了胆子向胡氏讨要那名宫女以做侧福晋,虽说他们只是情意互许,并未做出什么有违伦常宫规之事,但终归是不太好,所以胡氏几经思量,没有答应永珹这个要求。 永珹被拒,心中难过,他一向与永璂要好,后者虽然年幼,但聪颖过人,对于许多事都知晓,所以永珹常会与他说事,这一次也不例外。永璂不想永珹伤心,但想去求瑕月,胡氏与瑕月一向要好,若是瑕月开口,胡氏定会答应,无奈瑕月当时正为永璟一事难过抑郁,实在不是提这事的好时机。 正当永璂为难之时,恰好被魏静萱看到,便问他何事愁眉不展,虽然瑕月曾告诉永璂,让他小心着些魏静萱,但永璂毕竟还年幼,未曾想太多,被魏静萱套了几句,便将永珹的事说了出来,魏静萱听过后,也很是同情,说会帮永珹向弘历进言,促成他们这对有情人。 永璂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对魏静萱极为感激,欢喜地将事情告之永珹,永珹对魏静萱了解比永璂深,对此半信半疑,果然两日后,永珹等来的不是赐婚旨意,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兄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知魏静萱与弘历说了什么,弘历对于永珹与宫女私好一事,极为生气,不止断然否决,还命永珹闭门三日,静思己过,至于那宫女也在魏静萱的提议下驱逐出宫,不知去向。 到了这个时候,永璂已是明白自己被魏静萱利用,虽然一时无法为永珹出气,但这个梁子从此算是结下了,从那以后,永璂只要寻到机会,就对魏静萱冷嘲热讽,常常将魏静萱气得胸口发闷,偏偏永璂吃了上次的亏后,行事说话就变得很谨慎,令她挑不出错来,再加上他又极得弘历与凌若宠爱,每次都只能生生憋了这口气。 永璂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四哥,你有没有怪过我?若不是我自作聪明,你与翠如或许不会分开。”虽然这三年来,永珹从未说过一句责怪的话,他心里却始终耿耿于怀。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提来做什么。”说着,他仰头看着秋阳艳艳的天空,叹然道:“或许这就是命吧,上天注定不让我与翠如在一起。我现在只希望,翠如能够过得好一些,还有……如果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听着永珹充斥着无奈的言语,永璂鼻翼发酸,涩声道:“四哥,对不起!” “瞎说什么呢。”永珹用力揉着永璂的脑袋道:“咱们是兄弟,说什么对不起,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帮我在皇阿玛面前多多美言,让他封我一个郡王。”不等永璂言语,他又摇头,啧啧道:“不行,郡王太低了,得封亲王才行,最好和五叔一样,来个世袭罔替。” 原本有些难过的永璂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笑了起来,拍开头上的手道:“四哥真不害臊,才刚封了贝勒没多久,就又想再封,还世袭罔替的亲王,你怎么不说让我直接劝皇阿玛传位给……”他知道有些话说不得,所以止了话头,用手指一指永珹,以示其意。 “你要敢说,皇阿玛就算再疼你,也非得打烂你屁股不可。”永珹握了他的手,笑道:“所以了,咱们是兄弟,只要不忘记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做什么都不用说对不起,心里明白就好。” 永璂用力点头,动容地道:“我会牢牢记得四哥今日的话,咱们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兄弟。”他话音刚落,原本在玩竹蜻蜓的永璐摇摇晃晃地奔了过来,懵懂而急切地道:“我,还有我,都是好兄弟。” 永璐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永珹二人发笑,一边一个捏着他的脸蛋道:“好!再加你一个,这总可以了吧?” 欢快的笑声在阿哥所中久久回荡…… 中秋家宴,是一年中少有的热闹日子,瑕月将家宴安排在御花园,便于众人赏月,天色刚暗,宫女便开始掌灯,绢红华灯之下,御花园亮如白昼。 宫中诸女先后到来,宫外的福晋命妇也都各自入宫,一时之间,御花园里,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因帝后未到,所以气氛颇为轻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诸位阿哥世子,则聚在一起说着之前狩猎一事,对他们来说,骑马狩猎,无疑是最为有趣与喜欢之事,恨不得再在木兰待上十数日。 说话间,永瑆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过来,连忙举袖遮面,压低了声音道:“八哥,十哥,你们身上可带着什么小玩艺,赶紧给我一个。” 永璇与永玧面面相觑,道:“无缘无故的怎么讨好起这东西来?” “先别问了,有带吗?”面对永瑆急切的催问,二人摇头,永玧道:“我们哪会带这东西,不过启祥宫那边应该有,要不我现在派人去拿?” “来不及了。”永瑆话音未落,诸人耳边已是响起脆生生的声音,“拿来!” 永瑆有些尴尬地道:“和嘉,此次来去匆忙,实在没来得及给你带东西,不如……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一定记得,准保不忘。” 被称为和嘉的女孩儿不高兴地嘟了嘴,“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忘记,算起来,你已经欠我八样东西了。” 永瑆愕然道:“怎么会有八样,去年的不是给你了吗?” 女孩儿掰着指头道:“去年是给我了,但我今年九岁,你才给了我一样,不是还欠我八样吗?” 永瑆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无奈地道:“八样就八样吧,等我明年出宫狞猎时,一并买了补给你,清了这笔帐,省得你总在我耳边念叨。” 女孩儿皱着粉嫩如花瓣的脸庞道:“只怕明年不是清帐,而是你又多欠了我一样,你再这样说话不算数,我就告诉额娘去。” 她与永瑆乃是一母同胞,乾隆十六年,夏晴再次有孕,生下弘历第三个女儿,八岁那年,被封为和硕和嘉公主,虽说才只九岁,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灵动可爱,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永瑆被她说得无言以对,正自窘迫之时,永璂自袖中取出一个九连环道:“好了,别欺负你十一哥了,喏,这是我自己做着玩的,给你吧!” 和嘉开心地接过,甜甜地道:“还是十二哥对我好。”说着,她朝永瑆扮了个鬼脸。 永瑆拿这个妹妹最是没办法,道:“怎么不见额娘?” “额娘午后就去了坤宁宫,我午睡起晚了,便由嬷嬷带着直接来这里,正好问你讨要东西。”说着,她又叮咛道:“十二哥送的与你无关,你还欠着我八件新奇有趣的玩艺,不对,你这样不信守承诺,理该受罚,呃,就罚你一共欠我十六件吧,记住了,一件都不能少,且不许有相同,否则我不止告诉额娘,还要告诉皇阿玛。” 在永瑆连连答应后,她方才带着宫人离去,永璇与永玧抿唇暗笑,前者更是幸灾乐祸地道:“这一转眼的功夫,就由一件变成了十六件,等到明年,怕是要变成一百六十件了,看样子,你得赶个车去市集才行,而且,我估摸着想要一下子买到一百多样各不相同的玩艺,怕是很难,到时和嘉不知会在皇阿玛面前怎么编排你的不是。”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忻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瑆没好气地道:“我已经够头疼了,八哥你还取笑我,真想看我被皇阿玛打板子才高兴吗?” 永璂在一旁开解道:“十一哥,八哥是与你开玩笑呢,至于和嘉,也不过使使小性子罢了,哪里会真的因为这些小事就去告状,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做几样东西,你拿去哄哄她就好了。” 听得这话,永瑆笑拍着永璂的肩膀道:“说了这么多,就属十二弟这话最中听了,和嘉那边就交给你了。” 永璂正在说话,宫人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诸人连忙起身行礼,瑕月温言道:“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太过拘礼,都平身吧。” “多谢皇后娘娘。”待得诸人起身后,夏晴扫了一眼众人,有些惊讶地道:“颖贵妃还未来吗?” 忻嫔垂目道:“回娘娘的话,臣妾等人并未见贵妃娘娘来此,倒是八阿哥已经到了。” 夏晴有些忧心地道:“娘娘,贵妃这几日身子一直有所不适,会否无法过来?” 瑕月想一想,唤过永璇道:“八阿哥归来之后,可有去看望过你额娘?” 永璇恭敬地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有去看过,额娘说服了几天的药,已经没有大碍,这会儿想必已是在来的路上,您不必担心。”他话音刚落,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贵妃娘娘驾到!” 循声望去,果见胡氏扶着宫人的手来到瑕月身前,有些气喘地道:“臣妾见过……”不等她屈膝,瑕月已是扶住她道:“贵妃身子不适,无需多礼,秋菊,扶你家主子入座。” 待得胡氏气息平复之后,瑕月道:“贵妃若是身子不支,让人知会本宫一声就是了,不必勉强过来。” 胡氏掩唇轻咳数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喝了宋太医开的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还有些没力气,今儿个是八月十五,该要热热闹闹的过节才好。” “也罢,你自己小心着些,若是有所不适,就赶紧告诉本宫。”面对瑕月关切的言语,胡氏点头答应。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忻嫔恻头在宫人耳边说了几句,后者悄然退下。 随着弘历与凌若还有诸位太妃的到来,家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又有舞姬在华灯之下翩然起舞,极其热闹。 胡氏与夏晴共坐一席,虽满桌都是珍馐美味,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拿起面前的酒杯饮着,刚喝了一口,便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宫女,“这是什么?” 宫女屈膝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用金银花泡出来的茶,忻嫔娘娘说,娘娘大病未愈,不宜饮酒,而这金银花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娘娘饮用最适合不过,所以特意让奴婢冲泡了给娘娘饮用。” 胡氏应了一声,往忻嫔的方向望去,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欠身一笑,胡氏扬一扬唇角,道:“忻嫔有心了,秋菊,替本宫去谢谢忻嫔。” 待得秋菊过去后,夏晴轻声道:“这几年来,忻嫔深得圣宠,却能够不骄不狂,谦卑有礼,倒是颇为难得。” 胡氏轻咳一声道:“妹妹认为忻嫔是一个好性子之人?” 夏晴垂目一笑,“听姐姐此言,仿佛并不认同我的话。” “章佳氏的下场历历在目,只要稍微有些心思的人,就该明白,不论她们再得宠,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这宫里就不是可以由着她们放肆的地方,否则落了与章佳氏一样的下场,可就后悔不及了;在这个时候,谦卑小心,无疑是最好的护身法子。妹妹没瞧见魏氏出来之后,也是处处赔小心,不敢再如以前那样妄为吗?至于忻嫔……”胡氏说得有些气喘,抚一抚胸道:“本宫不敢说她与魏氏是同一种人,但能够从乾隆十九年得宠至今,甚至连太后面前也有她一席之地,足见其不简单,你莫要太过大意了,更不要轻易信了她,以免上当。” 夏晴抿了一口梨花酿,似笑非笑地道:“能够六年而不露性子,确实颇为难得,这话我并没有说错。” 胡氏一怔,待得会意过来后,笑斥道:“好啊,你明明早就看出来,却故意说那样的话误导本宫,害得本宫白白为你担心,你自己说,该如何罚?” “明明是姐姐听岔了我的意思,却要我受罚,好没道理。”话虽如此,她还是自饮三杯,算做受罚。 酒过三巡,在忻嫔的提议下,开始行酒令,由弘历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轮过去,输者需当众表演,以为娱乐,这个表演可为吟诗,也可为作赋乃至歌舞;酒令一路轮来,很快便有人因为接不上而被罚,之后又有数人,令原本就颇为热闹的气氛更为欢愉。 和嘉是行酒令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原以为她会答不上来,岂料她不止答上来了,还答得极好,弘历甚是高兴,命小五赏了一个果盘给她。 当年,四喜为保护弘历而被乔雁儿一刀刺中要害,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幸好他命大,最后被救了回来,但身子大不如前,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在乾隆十六年时,他向弘历请求告老还乡,弘历念他在宫中多年,忠心可嘉,在四喜的老家赐了座宅子,且每月仍领正五品大内总管的俸禄,直至终老。 他走后,大内总管一职由小五接任,后者跟随四喜多年,对于宫中之事轻车熟路,打理的妥妥当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乾隆十七年,年近六十的刘虎告老还乡,弘历兑现了十二岁时许下的诺言,封刘虎为从二品散秩大臣、一等忠勇候兼一云骑尉,更亲赐“忠勇候”牌匾,让他带着赫赫荣耀回到故乡。 胡氏望着娇俏可爱的和嘉轻笑道:“妹妹真是有福气之人,能够在这宫中儿女双全。” 等了一会儿不见夏晴答话,她转过头来,只见夏晴低头盯着酒杯发呆,唤了好几声方才醒过神来,胡氏好奇地道:“妹妹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二小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有些感慨。”她抬了眼,神色复杂地道:“有些人坏事做尽,连自己孩子都杀,却仍可得逍遥自在,甚至有儿女环绕膝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胡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徐声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她拍一拍夏晴的手道:“耐心一些,就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你我定可如愿,至于儿女环绕膝下……”胡氏轻笑道:“或许她腹中怀的,又是一个女孩呢。” 夏晴收回落在魏静萱身上的目光,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冷声道:“以她的性子,不生个儿子出来,她是不会罢休的。” 胡氏掩唇一笑道:“她怎么想是她的事,上天肯不肯让她生又是另一回事,或许,这也是报应的一种。” 夏晴微扯了嘴角,道:“姐姐现在看开了许多,我还记得九阿哥刚出事的时候,娘娘誓死要魏氏与叶赫那拉氏偿命。” “不是看开,而是更加能忍。”胡氏倚背歇了一会儿,道:“魏静萱能够几起几落走到今日的地步,与她的手段城府固然分不开,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能够忍,不管别人怎样对她,她都笑脸相迎,然后在皇上面前扮得柔弱无依的样子。” 夏晴接过话,“之后,则在暗地里狠狠咬上一口,就像狗一样!” “你明白就好,等着吧,到她露出尾巴的时候,将她之前加诸在咱们身上的痛楚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现在……且先忍着;你若去问皇后娘娘,她定然也会如此回答。” 夏晴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放心,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不会失了这个分寸。” 见她这么说,胡氏安下心来,和颜道:“记住了,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要她无翻身之处。” 这顿家宴在各自不同的心思中散去,之后的日子,一如之前的风平浪静,随着秋意渐深,魏静萱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医估摸着临盆应该是在十月初。 这日,汪远平依例为魏静萱请过脉,拱手道:“令嫔娘娘放心,龙胎一切安稳,再有一个月便可出生。” 魏静萱放下袖子,感激地道:“有劳汪太医了,这大半年来,要你日日来这永寿宫为本宫诊脉,实在是辛苦了。” 汪远平连忙道:“娘娘言重了,这些乃是微臣的份内事,岂敢言辛苦。” 魏静萱朝毛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将一锭约摸十两重的金子塞到汪远平手中,后者受宠若惊地推辞地道:“娘娘如此受厚,微臣愧不敢受。” “这是你该得的,拿着吧,除非你觉得本宫这个赏赐太轻了。”在魏静萱的坚持下,汪远平只得收下金锭,“多谢娘娘厚赐,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护持龙胎,不让娘娘与龙胎有半分危险。” “有汪太医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顿一顿,魏静萱道:“本宫听说,但凡怀胎至六七月,便可凭脉象诊出腹中胎儿的性别,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汪远平犹豫片刻地道:“确有此说,但只是一个大概推测罢了,做不得准。”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那在汪太医看来,本宫这一胎,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索绕在她心里很久了,要知道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而且年纪不小,若这一胎再是女儿,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怀下一胎;没有儿子,就意识着她没有资格登鼎更高的位置,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以嫔位终老,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汪远平为难地道:“请娘娘恕罪,微臣实在……” “汪太医,你的医术在太医屈指可数,莫要与本宫说你诊不出来;本宫以诚心待你,希望你也能如此。你放心,就算错了,本宫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汪远平刚刚收了魏静萱十两金子,推脱之话实在难以说出口,眸光微闪,他低头道:“娘娘脉像快而滑,跳跃有力,而且娘娘之前提过,身怀六甲之后,性喜酸食,正所谓酸儿辣女,依此看来,娘娘所怀的应该是个男胎。” 魏静萱眼皮一跳,欣喜地道:“汪太医此话当真?” 汪远平躬身道:“微臣是从脉象以及娘娘的饮食偏好推算出来的,至于到底准不准,微臣不敢断言。” “本宫明白。”魏静萱欣然道:“若本宫当真生下阿哥,必定重重赏你。” “多谢娘娘,微臣先行告退。”待得他走后,毛贵拍袖跪下,讨好地道:“恭喜主子,主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巧玉等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跪地恭喜,魏静萱这会儿心情甚好,含笑道:“起来吧,若本宫当真生下阿哥,你们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多谢主子。”待得起身后,巧玉小声道:“主子,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不用想法子让二小姐入宫了?”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凉声道:“为什么不要?” “只要主子您生下小阿哥,皇上心中欢喜,再加上妃位犹有虚悬,一定会封您为妃,到时候,您位列四妃,又有小阿哥倚靠,地位稳固,二小姐是否入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再说……恕奴婢直言,以二小姐的情况,想要入宫,实在不是一桩易事。” “没有人会嫌帮手多,本宫也不例外,而且,这几年本宫让秀妍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放弃,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可是二小姐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宫中从来没有二十七岁而入宫为妃者,更不要说二小姐还曾……”巧玉瞅着她小声道:“嫁过人。” 毛贵在一旁道:“主子,巧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皇上纳二小姐为妃的希望,实在是很渺茫,其实,忻嫔、慎嫔她们对皇后娘娘都多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主子何不拉拢她们而对付皇后娘娘呢?” “她们固然要拉拢,秀妍……也要入宫。”不等他们言语,魏静萱又道:“我知你们顾虑什么,但这些年来,本宫让秀妍做的事可不是白做的,待你们见到她,就会明白本宫为何有此信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误打误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巧玉等人只知魏静萱解禁之后,觉得势单力薄,有意将魏秀妍也弄进宫来,多次写信送出宫去,指点魏秀妍去做某些事,至于具体情况,除了魏静萱本人之外,就只有毛贵知晓一二。 “再说……”魏静萱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凝声道:“虽说汪远平说本宫怀的是男胎,但在瓜熟落地之前始终是未知之数,万一要是女胎,本宫该当如何?退一步说,就算真是男胎,皇后、颖贵妃、惠妃,她们一个个会肯让皇上晋本宫为妃吗?莫要忘了,当初皇上欲要复本宫之位,皇后可是没少阻拦,要不是皇上念着两个女儿,本宫至今还只是一个答应;所以,在这宫中,本宫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奴才明白主子的难处。”毛贵思索片刻,道:“奴才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是否对二小姐有用。” 魏静萱示意宫人拿玉轮来替自己按腿后,道:“尽管说来听听。” “主子这段日子一直在想着如何开口与皇上说,才不会令皇上拒绝纳二小姐为宫妃,恕奴才直言,不管主子怎么说,皇上都不会同意,即便皇上同意了,皇后也会反对;所以奴才觉得,与其您开口,倒不如让皇上开口。” 魏静萱被他说的来了几分兴趣,坐直了身子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让皇上开口。” “主子您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可以寻机会与皇上说您在宫中十多年,未曾见过家人几面,日夜忧思,很是惦念,请皇上允许二小姐入宫陪伴;二小姐这些年一直依着主子的话在做,虽然已不是最好韶华之时,但奴才相信,依然能够吸引皇上的目光,只要皇上自己喜欢了,那么就算皇后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主子的计划自然可成。” 魏静萱思忖半晌,徐徐点头道:“既可让皇上能够见到秀妍,又不会令皇上反感,这个法子确实比本宫直接开口要好得许多,好,就依着你的话做。”说罢,她满意地道:“这几年,你倒是越来越能帮得上本宫的忙了。” 毛贵恭声道:“奴才受主子之恩,理该为主子分忧。” 魏静萱笑一笑,命巧玉取了二十两来银子给他,道:“好生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了你。”说着,她又瞥向巧玉等人,“你们也是一样。” 数日后,魏静萱趁着弘历来探望之际,露出忧思之色,又事先叮嘱了毛贵,让他寻机会说自己最近总是胎动不安,在弘历的追问下,魏静萱方才透露出思念家人之意,提及她自幼与妹妹感情最好,无奈后来入宫为婢,一别就是多年,直至阿罗与傅恒大婚,方才匆匆见了一面,从那以后就再不曾相见,不知是否孕中多思之故,这些日子尤为惦念,希望弘历可以应允让魏秀妍入宫陪伴直至临盆。 魏静萱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弘历开口,心下暗急,泫然道:“臣妾知道此事与宫规不符,但臣妾实在很惦念小妹,小妹很是命苦,当年媒人来提亲,说是一位殷实人家的公子相中了秀妍,想娶她过门;爹娘以为小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欣然答应,直至成亲那日,方才知道那家公子是个病痨鬼,他们娶小妹是想冲喜,可是没过门几天,那人就死了,妹妹明明是完璧之身,却莫名其妙就成了寡妇,还被那人家骂她克夫,将她赶了出来,小妹无奈之下,只能回娘家居住,当中不知受了村里人多少白眼与闲言碎语;臣妾每每思及此事,心里都难过得紧,很想与她相聚几日,请还皇上应允。”说着,她含泪跪了下去。 弘历垂视半晌,道:“毛贵,扶你家主子起来。” 魏静萱抬起蓄满了泪水的双眸,楚楚可怜地道:“臣妾知道自己深受皇恩,所以这些年来从不敢提什么要求,只有这一次……求皇上答应。”停顿片刻,她又道:“另外,小妹曾有幸拜一位长春观道姑为师,随她学了一些祈福消灾的本事,正好为臣妾腹中的孩子祈福。” 弘历轩一轩眉毛,目光含了一丝异色,“她出家了?” “这倒没有,小妹算是那位道姑的俗家子弟,听闻那位道姑道术已臻化境,四处游历之时,发现与小妹有缘,方才收下小妹,不过她只教了小妹一些打坐祈福的本事便走了,之后再不曾见过。”说到此处,她偷偷觑了弘历一眼,垂声道:“臣妾之前数度失去骨肉,好不悲痛,所以在怀和静与和恪时,都曾写信让小妹为她们祈福,就是因为这样,和静与和恪一直到现在都无病无痛,平平安安。这一次,太医说下个月就要临盆了,但最近臣妾总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即便小妹在家中为臣妾母子祈福也无用,她说可能是距离太远,失了些效果,所以臣妾想着趁此机会,让她来臣妾身为祈福,保腹中孩子平安。” 魏静萱知道弘历这些年来信佛道两教,所以在决定要让魏秀妍入宫之后,她就让魏秀妍想尽办法去拜一位有名的道姑为师,将来她向弘历提及之时,也多一个理由。 魏静萱并不知,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是说中了弘历心底最隐秘之事,祈福,平安,正是他最需要的,虽然魏秀妍未必有用,但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再微小也要试一试。 这般想着,弘历俯身扶起她,和声道:“也罢,朕过几日就传旨让她入宫陪你,待你临盆之后再出宫。”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感激地道:“多谢皇上。” 弘历笑抚着她的肚子道:“朕也希望你与孩子无事。”说罢,他又道:“好了,你早些歇着吧,朕还有些奏折未批,改日再来看你。” 魏静萱温顺地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待得弘历走远后,巧玉喜上眉梢地道:“恭喜主子,一切如您所愿,过几日二小姐就能入宫了呢,到时候,主子就如虎添翼了,再生下小阿哥,莫说是四妃,就连贵妃之位也指日可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魏秀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喜意在魏静萱眉眼中迸发出来,抚颊道:“本宫之前看皇上迟迟不肯应允,还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突然又应承了下来。” 巧玉笑吟吟地道:“皇上一定是看主子说起近日不适,怕您临盆在即,会有危险,所以决定召二小姐入宫。” 魏静萱脸上的喜意因为她这句话微微一怔,声音微凉地道:“错,皇上不是怕本宫有危险,而是怕龙胎有危险,说到底……”她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龙胎才是在宫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两日后,弘历命小五传旨魏府,召魏秀妍入宫陪伴令嫔,魏秀妍人还未入宫,事情已是传了开来,宫中议论纷纷,既有羡慕者,也有嫉妒者。 这日,胡氏去坤宁宫请安,闲语之际,提及此事,疑惑地道:“娘娘,您说这魏静萱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让她妹妹入宫陪伴?难道真的是在宫中寂寞,想要有人陪伴?” 夏晴嗤声道:“她的话哪里能相信,和静和恪尚且年幼,需要仔细照料,岂会寂寞,依臣妾看,她此举定是暗藏了什么目的。” 瑕月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累丝嵌珠护甲,徐徐道:“魏静萱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胡氏蹙眉道:“可臣妾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秋菊在一旁嘴快地道:“会不会是令嫔觉得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宫里头的人又不能尽信,所以想着让自己妹妹入宫,彼此相互照应。” 她话音未落,胡氏已是掩唇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想事,那你可知令嫔的妹妹今年芳龄多少?” 秋菊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不过令嫔已经三十余岁了,她妹妹应该也不会太年轻,差不多有二十?” 面对她试探的言语,夏晴道:“岂止二十,当年阿罗成亲之时,她就已经嫁过人了,如今至少二十七八,你何曾见过皇上选过年纪这么大的秀女,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寡妇,就算皇上肯要,太后也不会同意,所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秋菊想想也是,茫然道:“那奴婢就猜不到令嫔的用意了。” 沉默片刻,夏晴开口道:“要臣妾说,最奇怪的就是皇上,怎么会答应她这个要求,宫中怀龙胎乃至生下皇子的并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传召家人入宫陪伴。” “令嫔一向懂得讨皇上欢心,惠妃又不是不知。”胡氏拭一拭唇边的水渍,道:“不过这件事,皇上十有八九还是看在她腹中龙胎的份上,否则任凭她说破了嘴,也不可能答应。” 夏晴带着一抹讥色道:“皇上何时如此看重她所生的孩子。” 胡氏叹然道:“魏氏纵然再不好,她腹中的始终都是龙胎,皇上不可能不顾及,更不要说她如今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宠爱。” 瑕月微拧了黛眉道:“皇上不是一个会轻易破例的人,当中定然还有别情,只是咱们一时之间无从得知罢了。本宫刚才一直在想魏静萱的用意,秋菊所言,未必没有可能!” 闻听此言,胡氏与夏晴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惊容,前者难以置信地道:“这不可能,以魏氏妹妹的情况,皇上怎么也不可能将之选入宫中。” 夏晴随后道:“不错,娘娘……” 瑕月抬手阻止夏晴说下去,起身道:“你们觉得不可能,那倒是说说,魏静萱费这么大功夫,求皇上让她妹妹入宫,所为何事?” 夏晴二人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若魏氏当真这么想,臣妾只能说她是在白日做梦。” 瑕月抬眸望着永寿宫的方向,徐徐道:“瞧着吧,很快就会知道魏静萱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在小五传旨后的第二日,一身道袍的魏秀妍依旨入宫,一路随宫人从神武门来到永寿宫,待得看到端坐在上首的魏静萱后,她面上一喜,正要上前,思及魏静萱身份以及所处之地,连忙抑了这个冲动,屈膝道:“秀妍见过令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第一眼看到魏秀妍之时,巧玉顿时愣住了,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悄悄拉着毛贵的袖子,难以置信地道:“这个……真的是二小姐吗?她……怎么会如此年轻?” 魏秀妍比魏静萱小了八岁,算起来今年已有二十七,比巧玉还要年长两岁,可当巧玉看到她时,却发现她容光娇艳青春,明丽动人,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她已经二十七岁了,瞧着最多只有十七八岁。 “除了二小姐还能有谁。”毛贵出入魏府之时,不止一次见过魏秀妍,对她的情况很是清楚,所以未曾有任何惊讶之色。 虽然得了毛贵的话,巧玉仍是觉得无法相信,虽说通过各种保养驻颜的法子,可以令人看起来年轻一些,魏静萱就是如此,望之犹如二十许人,但那种年轻女子独有的青春气息是无法流驻的,一旦过了二十就会渐渐逝去;可这一切,在魏秀妍身上根本不成立,光阴在她身上仿佛停止了一般,实在令人惊奇。 魏静萱已是等候多时,招手将魏秀妍唤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笑言道:“左盼右盼,可算是将你给盼到本宫身边来了,真是不容易。” 魏秀妍笑道:“算起来,离上次在傅府见到娘娘,已经有十余年了呢,之前听说娘娘被贬为答应并禁足永寿宫,阿玛与额娘皆是担心不已,无奈不能入宫相见,幸好娘娘最终否极泰来,不止复了令嫔之位,还接连生下两位小公主,这会儿又怀上了龙胎。” “要论否极泰来还早着呢。”这般说着,魏静萱又道:“虽然你我多年未见,但始终是姐妹,无需这般拘礼,还是与以前一样唤本宫一声姐姐吧。” “是。”魏秀妍答应一声,又道:“姐姐,皇上既已召我入宫,是不是克日之内就会有册封旨意下来?”她之所以多年未曾再嫁,又依着魏静萱的话,远赴长春观拜道姑为师以及其他诸事,都是为了等这一日,之前一拖再拖,她还以为没了指望,不想突然就来了圣旨,传召她入宫,令她大喜不已。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青春不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本宫也想,但本宫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上面有皇后,有贵妃压着,许多事情根本轮不到本宫做主决定。” 听得这话,魏秀妍有些发急,脱口道:“但皇上不是一向对姐姐宠信有加吗?姐姐的话……” 不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苦笑道:“你真当本宫在这宫里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若真是这样,本宫岂会仍居于嫔位。你身在宫外,所见所知皆只是表面,不晓得当中艰辛,为了能让你入宫,本宫已是在皇上面前费尽唇舌。” 她这番话令魏秀妍心凉了大半,失落地道:“这么说来,之前做的那么多事,岂非全部没用了,不仅得不到皇上的垂青,连在这紫禁城中也待不了几日。” 魏静萱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姐姐做事半途而废过?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秀妍自然知道,可是姐姐……”话说到一半,脸上已是多了一只手,在仔细抚过魏秀妍的眉眼后,魏静萱感慨地道:“都说岁月催人老,可是本宫看着你,却是比十余年前见到时,更青春貌美。” 魏秀妍含笑道:“那得多谢姐姐让李……”她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道:“让他想方设法寻来那张残方,我之前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使用之后,竟然真的一日比一日青春,连身子也像十余岁之时那般轻盈。” 魏静萱颔首道:“那确是一个好东西,残方而已,就可令人肤如凝脂、面色娇嫩,青春不老,若是完整的方子,相信功效会更加神奇。” 魏秀妍应声之余,仔细打量了魏静萱一眼,有些疑惑地道:“我观姐姐容色,仿佛不曾使用,这是为何?” 毛贵眸光微闪,躬身道:“回二小姐的话,主子之前曾用过,但是效果不显,还起了一身疹子,太医说,主子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所以未敢再用。”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面对魏秀妍的话语,魏静萱微笑道:“无妨,至少对你有用,那就够了。” 魏秀妍点一点头,她心里记着刚才未完的话,忍不住道:“姐姐,您说不会半途而废,那我的事……” 魏静萱拉过她柔若无骨的手,道:“本宫问你,这宫中最能说了算的人是谁?” 魏秀妍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皇后。” 魏静萱摇头道:“不对,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魏秀妍疑惑地道:“皇后是正宫,姐姐又说她深得帝宠,应该是皇后没错,难不成是颖贵妃?又或者是太后?” 毛贵最知魏静萱心意,笑着在一旁提醒道:“二小姐,主子之意可不仅限于后宫。” 经他这么一说,魏秀妍顿时反应过来,脱口道:“我知道了,姐姐说的是皇上。” “不错,正是皇上。你如今已经身在宫中,只要你得了皇上的眼缘,你我所想要的一切,自然就可水到渠成。” 魏秀妍试探地道:“姐姐是说……让我吸引皇上。”待得到魏静萱肯定的回答后,她迟疑地道:“但皇上见惯各种青春美貌的女子,只怕我……入不了他的眼。” 魏静萱拍着她的手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以你如今的样貌身姿,宫中可没几个能胜过你,皇上一定会喜欢;再者,这些年皇上越发信奉佛道两教,本宫与皇上提及你曾拜长春观道姑为师的事,皇上就很感兴趣,只要你善加利用,定可得皇上眼缘。当然,本宫也会寻机会帮你。” 魏秀妍咬一咬唇,道:“那就一切听姐姐吩咐。” 魏静萱摘下髻上的南红玛瑙簪子,代替原来的青玉杆子插在魏秀妍散发着幽幽清香的发上,柔声道:“你我姐妹虽聚少离多,但始终血脉相连,姐姐有幸得了富贵,自然盼着你也能得,而且这样一来,你我姐妹就能够朝夕相伴,在这宫中相扶相持。” 魏秀妍感动地道:“姐姐对秀妍的好,秀妍一辈子都会记着。” 正自这时,有宫人进来道:“主子,忻嫔娘娘来了。” “请她进来。”在这句话后不久,忻嫔扶着宫人的手走了进来,笑吟吟的执了平礼,随即道:“这几日,妹妹偶染风寒,怕传染给姐姐,所以未曾来探望,还请姐姐恕罪。另外,妹妹给小阿哥做了几件衣裳,也不知合穿与否。” 魏静萱命巧玉接过后,笑道:“连皇上都夸妹妹女红出色,哪里会不合穿。” 忻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旁的魏秀妍一番,道:“听太医说,姐姐下个月便要临盆了,一切可都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有劳妹妹挂心了,本宫与孩子皆很好,就是身子日渐笨重,走不了几步便觉得气喘。” “怀到后面是这样的,等生下来就好了。”如此说着,她指了魏秀妍道:“妹妹听宫人说,姐姐的嫡亲妹妹今日刚刚入宫,不知可是这位?” “正是。”魏静萱恻目道:“秀妍,还不见过忻嫔娘娘?” 魏秀妍应了一声,走到忻嫔身前,娇声道:“秀妍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快快起来。”忻嫔亲手将她扶起,仔细看了一眼,赞道:“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标致人儿了,简直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魏秀妍娇羞地道:“娘娘谬赞,民女实在愧不敢受。” “本宫可没有虚言,端然是秀色可餐。”说着她褪下腕间的白玉镯子,道:“今儿个匆忙过来,也未带什么见面礼,这个且先拿着,明儿个本宫再让人备一份礼送来。” 魏秀妍起先不敢收,直至魏静萱开了口方才谢恩收下,忻嫔有些好奇地道:“姐姐,秀妍何以一身道袍,难道是出家了吗?” “那倒不曾,不过秀妍多年前曾有幸曾一位得道道姑为师,之后就一直以此打扮,此次让她入宫,也是请她为本宫腹中的孩子祈福,望他平安康健,无病无痛。”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众人皆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原来如此。”说着,忻嫔感慨道:“为额娘者,最希望的就是孩子平安,可惜妹妹没福气,连着两个孩子都早早夭折,每每想起此事,妹妹这心里都跟刀割似的。” “往事已矣,妹妹不要难过了,妹妹宅心仁厚,以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再不然,本宫让秀妍为你祈福,让你可以早早再为人母。” 魏秀妍行了个道家礼,道:“秀妍观娘娘面相,乃是有福之人,虽有一些灾厄,但最终福寿双全,享人间天伦富贵。” 她这句话说得忻嫔欢喜不已,拭了眼角的泪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秀妍虽未习得大术,但对趋吉避凶一道却是颇有研究,她既说了这话,就一定会应验,妹妹尽管安心。” 忻妍点头道:“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顿一顿,她道:“秀妍入宫,可有去见过皇后娘娘?” “秀妍才刚到一会儿,还未来得及坤宁宫。”面对魏静萱的言语,忻嫔道:“见皇后一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容易招人话柄,不如咱们这会儿一起过去?” 魏静萱对此自不会反对,当即带了魏秀妍与忻嫔一起前往坤宁宫,恰好胡氏她们都在,正陪着瑕月说话,一个个在瞧见魏秀妍时,均是露出几分异色。 她们皆是知道魏秀妍今日入宫,魏静萱这会儿过来,必是带其拜见瑕月,但……那个女子一身道袍姑且不说,看那模样,至多只有十七八岁,怎么也无法与知晓的那个年纪对起来。 待得与忻嫔一起行过礼后,魏静萱恭敬地道:“启禀娘娘,臣妾小妹今日奉圣命入宫,臣妾特带她来给娘娘请安。” 不等她吩咐,魏秀妍已是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秀妍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待得魏秀妍起身后,瑕月垂声道:“你叫秀妍是吗?” 魏秀妍按捺着心中的紧张,低头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瑕月打量了一番,含笑道:“果然是与令嫔一母所生的嫡亲姐妹,模样好生相似,刚才乍一见,本宫还以为岁月倒流,见到了刚从辛者库出来的令嫔。” 魏静萱最恨人家提及自己的出身,辛者库三个字,就像抹不去的污点,时刻提醒着她出身卑微一事,若非如此,她今日又岂会仍只是一个嫔位。 只是,当着瑕月的面,她再恨也不敢表露出来,垂目笑道:“那都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想不到娘娘还记得。” 瑕月望着照在金砖上的秋阳,微笑道:“本宫与令嫔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又岂会轻易忘记。” 陈氏憋了半天,忍不住道:“令嫔,这位当真是你之前提过的妹妹吗,为何瞧着年岁……似乎有些对不上?且还这副道家打扮?” 这话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夏晴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瞧着也不太像,难道是令嫔的表妹或是堂妹?” “回二位娘娘的话,秀妍确是臣妾嫡亲妹妹,多年前她拜了长春观拜道姑为师,做了一名俗家弟子,在家修道,许是道姑所传妙法使然,秀妍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小一些。” 面对魏静萱的回答,陈氏嘀咕道:“岂止小一些,简直就不像一个人。” 夏晴听到她的低语,不动声色地道:“哦?不知是何妙法如此神奇,不如说来与咱们听听,或许咱们也能如二小姐一样,青春不老。” 宫中嫔妃,最在意的便是容貌,经常去问太医讨要一些驻颜美容的方子,还有一些,不满太医那些个中庸的法子,自己从太医院取来医书翻阅;这会儿听夏晴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连连追问,魏秀妍被她们问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魏静萱见状,连忙道:“玄静道姑在传小妹道法的时候,就说了,非她嫡传之人,不可透露一丝妙法,否则就是犯了门规,要严惩,所以还请诸位姐妹见谅。” 慎嫔撇一撇嘴,不悦地道:“令嫔不愿告诉咱们驻颜的妙法,直说就是了,何必搬出什么门规来。” 魏静萱低头道:“妹妹不敢对姐姐存丝毫诓骗之心,确是如此。” 慎嫔待要再言,瑕月已是开口道:“既然令嫔她们有所不便,诸位妹妹就不要追问了。再说,道法讲究缘份与悟性,就算真与你们说了,也未必能够如秀妍一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谨遵娘娘凤喻。”待得诸女答应之后,瑕月望着魏秀妍徐徐道:“既然皇上仁德,许你入宫,你就好好陪伴令嫔左右,待得令嫔临盆之后,再行出宫,你一应衣食用度,本宫会依正五品贵人之例送去永寿宫,若有什么缺的,你尽可去内务府找郑九,他若推脱不办,你就来告诉本宫。 乔雁儿一事后,张泉因与其勾结串通,被罢了刚做几天的总管之位,与傅泰一起,再次被罚入净房,永为净军。 郑九与小成子则重回内务府,郑九更得以升任副总管,因总管人选空缺,所以一切事宜皆由他代掌,之后的数年里,他战战兢兢,未敢有一丝大意,终于在乾隆二十三年时,被??升为总管,得以名正言顺掌管内务府之事。 魏秀妍感激地道:“娘娘厚待,秀妍实在愧不敢当。” 之后,瑕月赏了魏秀妍一块五彩玉璧,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众人三三两两的退去,只剩下胡氏与夏晴尚在,后者抿了口刚刚换上的茶,凉声道:“臣妾之前只当秋菊昨日所言是一个笑话,如今看来,魏氏还真有可能打着这个主意。” 胡氏亦蹙眉道:“可不是吗?她所习的究竟是何道法,竟然有令人青春不老之神效。长春观……玄静,看来要好好打听一番。”说着,她有些担心地道:“娘娘,魏氏一人已经极难对付,若再让她妹妹入宫,对咱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依臣妾所见,还是尽早将她遣出宫为好。” 瑕月思忖片刻道:“但皇上金口已开,一时之间,本宫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让她出宫。”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训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语带焦灼地道:“依娘娘这么说,岂非要让她在宫中待足一个月?”见瑕月不语,她又道:“万一……皇上真受了那个魏秀妍的迷惑,要将她纳入宫中,可如何是好?” 胡氏面色阴沉地道:“看她那个勾人的模样,莫说一月,就是十日都足以发生许多事,谁都能留,唯独此女万万留不得!” 夏晴想一想,道:“不如……咱们去慈宁宫请太后做主,太后一向都不喜欢魏氏。” 瑕月摇头道:“不妥,太后这几日凤体违和,不宜再为这点事情去扰她养病。” 夏晴见她一再否决自己的话,心有不悦,有些赌气地道:“难道就依着魏氏姐妹在宫中胡作非为吗?” 瑕月微微一笑道:“惠妃可还记得皇上传召魏秀妍入宫的旨意?” 夏晴一怔,有些莫名地道:“臣妾当然记得,皇上让其入宫陪伴魏氏,直至临盆。” 瑕月起身走至殿外,望着明媚的日光徐徐道:“那就是了,什么时候魏氏生了,魏秀妍自然就要离宫。” 随她一起走出来的胡氏柳眉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臣妾明白了,魏秀妍在宫中日子的长短,取决于令嫔是否临盆,若她今日生了,那么魏秀妍今日就要出宫,多留一刻也不许。” 瑕月云淡风清地道:“本宫会安排下去,让魏氏早些临盆,为皇上再添子嗣。” 夏晴犹豫片刻,道:“娘娘,若魏氏这一胎怀的是小阿哥,皇上会否晋她位份?”要知道魏静萱如今已复嫔位,若是再晋的话,就与她一样位列四妃,想到要与魏静萱平起平坐,夏晴心中实有不甘。 瑕月唇角上微翘,淡然道:“四妃之位,岂是说晋便晋的,她魏静萱……还没有这个资格。” 听得这话,夏晴安下心来,弘历对瑕月一向爱重,只要瑕月不允,魏静萱想要位列四妃,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且说魏静萱那边,在回到永寿宫后,魏秀妍把玩着五彩玉璧道:“姐姐,皇后娘娘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可怕。”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怎么了,一块玉壁,一句正五品贵人之例就把你收买了吗?” 魏秀妍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悦,连忙搁下手里的玉璧,讨好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后瞧着还好,而且也不曾为难咱们。” 魏静萱冷笑一声,“你虽年岁不小,但一直长在宫外,不知这宫中人心险恶,越是看起来无害,越会在躲在暗处咬你一口,若本宫猜的没错,皇后这会儿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你送出宫了。” 魏秀妍摇头道:“我并未得罪她,且她刚刚还赏了我东西,好端端地怎么会想遣我出宫?姐姐是不是多虑了?” 毛贵一边替魏静萱捏脚一边道:“二小姐,恕奴才多嘴,皇后她们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是怒是喜,主子在宫中多少年,就受了她们多少年的刁难,试问又怎么会容得下您?” 魏静萱冷声道:“忘了父亲是被谁害得在狱中关了五年,又是被谁害得本宫在永寿宫禁足了四年?若是忘了,你就立刻出宫去,以后都不要再踏进一步。” 见魏静萱生气,魏秀妍连忙跪下道:“姐姐息怒,你与父亲所受的苦难,我怎会忘记,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姐姐莫往心里去。” 魏静萱抚过隆起的小腹,漠然道:“本宫没有动怒,本宫只是寒心,嫡亲妹妹居然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本宫这个姐姐。” 魏秀妍急得掉下泪来,跪在魏静萱面前道:“我没有相信皇后,只是一时受了她的骗,还望姐姐念在咱们姐妹的情份上,莫要赶我走,我以后都不会了。” 魏静萱盯着她半晌,抬手将她扶起,“你这样容易相信人,留在宫中,早晚会着了她们的当,与其如此,倒不如早些离去,还能保得平安。” “姐姐,我知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不论皇后她们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信半个字,在这后宫之中,我只信姐姐一人,请姐姐原谅我这一回。”自从十余年前见到魏静萱后,前者所拥有的一切就令魏秀妍羡慕不已,打定主意,此生一定要像姐姐一样成为人上人,让父亲以她为荣,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岂肯放弃。 毛贵小声道:“主子,既然二小姐知错了,您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若是以后……” 魏秀妍急急打断他的话,“没有以后,除了姐姐,我谁都不相信。”说话音,她看到搁在小几上的五彩玉璧,抓起道:“我现在就把它扔了,以后就算皇后赏赐再多再好,也不会要她一分一毫。” 魏静萱好不容易才让魏秀妍入宫,岂会这么轻易放弃,不过是故意做这么一场戏,好让魏秀妍以后对自己死心塌地。见火候差不多了,她道:“你若把玉璧扔了,正好让她有借口治你的罪。” 魏秀妍一脸为难地道:“那……” 魏静萱漠然道:“她赏你的,你就好生收着,至于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切莫当真,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魏秀妍答应之余,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不生我气了?” 魏静萱叹了口气,怜惜地抚过魏秀妍娇媚的脸庞,“谁让你是我妹妹呢,难道要气你一辈子吗?记着,想要在宫里生存,最要紧的,是别让人看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闻听此言,魏秀妍放下心来,欣喜地道:“我记得,以后姐姐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牢牢记得。” 魏静萱颔首之余,又道:“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找借口撵你出宫,所以咱们得尽快行事,以免功亏一篑。” 这次魏秀妍学乖了,温驯地道:“一切听凭姐姐吩咐。” 魏静萱点一点头,对巧玉道:“让小厨房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晚些时候本宫送去养心殿。” 待得巧玉依言退下后,魏静萱又仔细叮嘱了魏秀妍一番,包括如何行事说话,后者一一记下后,忧声道:“姐姐,我始终已非处子之身,你说……皇上会否嫌弃?”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临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当年嫁得确实是一个痨病鬼,也确实没过几天就死了,但两人并非如魏静萱与弘历说的那样不曾同房,魏秀妍也非完璧之声。 魏静萱笑容诡异地道:“本宫早就已经替你想好了。”她从小几暗阁中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的小瓷瓶,递给魏秀妍道:“想办法把它收好,等皇上临幸之后,就将它洒在龙榻上,小心着些,切莫要让皇上发现了。” 魏秀妍接在手里,试探道:“姐姐,这里面装的是……” 不等她说下去,魏静萱已是道:“不错,做好了,你就是皇上的宠妃,做不好,你就是欺君之罪,连本宫也救不了你。” 魏秀妍面色一紧,连忙将其仔细收了起来,待得黄昏时分,魏静萱带了魏秀妍与巧玉一路来到养心殿,弘历正在召大臣议事,几人在偏殿等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得以入内。 当弘历看到魏秀妍时,惊讶之余亦有一丝惊艳略过,凭心而论,魏秀妍容色胜过宫中许多人,那身道袍不仅未减其色,反而给她增添一抹出尘飘逸之意。 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仍是被魏静萱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笑道:“臣妾今日得以与秀妍相聚,皆因皇上厚待,臣妾不知如何报答,只有带秀妍来谢皇上恩典!” 弘历扶住她道:“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以后有秀妍在你身边陪伴,你就可以安心养胎了。” 魏静萱含笑道:“秀妍一来就为臣妾与孩子祈福,说来也真神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臣妾便觉得身子松快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沉得起不了身了呢。” “哦,当真有此奇效?”面对弘历惊讶的言语,魏静萱笑吟吟地道:“臣妾可不敢欺君,真有此效呢;过来之前,臣妾想让秀妍也为皇上施法祈福,但秀妍说皇上的福泽之深已是得天独厚,无法再祈福。” 弘历盯着魏秀妍道:“你能看到朕的福泽?” 魏秀妍垂目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曾有幸得家师传授,又专心研习多年,偶尔能感知一些运势福泽,只是这种事玄之又玄,民女也难以说清;不过皇上的福泽,就算是一个丝毫不懂道法之人,也能看得出来。” 弘历被她说得有些好奇,道:“这又是为何?” “皇上乃是天子,九五至尊,但凡为帝者,其运数、福泽毕定是极其深厚的,说是集天下福泽于一身也不为过;据民女所知,只有一种帝王例外,就是……” 见她突然止了话语,弘历道:“为何不说下去?” 魏秀妍觑了他一眼,小声道:“后面的话,有些大胆,民女不敢妄言。” 弘历已是被勾起了兴趣,当下道:“朕恕你无罪,尽管说下去。” “是。”魏秀妍应了一声,垂道:“唯一例外的就是亡国之君,但皇上乃是千古圣明之君,国富民强,所以皇上绝对不可能是亡国之君。”说着,她惶恐地跪下道:“民女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笑一笑,抬手道:“朕说过恕你无罪,自不会再降罪于你,起来吧。” 在魏秀妍谢恩起身后,魏静萱道:“皇上,臣妾做了几个您爱吃的菜,不如您尝尝看?” 弘历抚着肚子道:“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饿了,小五,让御膳房传膳。”说着,他道:“你们也都在此用膳吧。” 此话正如魏静萱二人下怀,连忙屈身谢恩,很快膳食便已经准备好了,三人一起来到偏殿用膳,用膳途中,弘历问了魏秀妍许多道家中的事情,倒是将魏静萱冷落在一边。 魏秀妍虽不会真的祈福避凶,但她确是拜过玄静道姑为师,也看了不少道书,回答起来也算中规中矩,不至于让弘历听出错来。 魏静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瞧弘历的样子,分明是对魏秀妍动了心,若是一切顺利,筹谋多年之事或许今夜就可成。 “你要如何方能为人祈福,朕听令嫔说,仿佛并不需要在被祈福者的身边是吗?还有,祈福需要准备什么?” “回皇上的话,想要祈福,只需有对方名字与生辰八字即可,是否在身边并不要紧,不过相对而言,若是能够离近一些的话,效果会更好些;至于准备之物,一间静室,三柱清香即可。” 弘历迟疑片刻,道:“名字与生辰八字必须要告诉你吗?” “最好是能告之民女,若实在有所不便,写在纸上也倒是也可,但是八字必须要准确,稍有差错,就会失了效果。” 弘历点点头不再言语,待得用过膳后,魏静萱试探道:“夜色渐深,皇上早些歇着吧,臣妾与秀妍先行告退。” 弘历目光在魏秀妍身上转了一圈,缓缓点头道:“令嫔先回去吧,至于秀妍,朕还有些事要问她。” 魏静萱心下暗喜,连忙依言道:“是,臣妾告退!” 待得魏静萱走后,魏秀妍既欢喜又紧张,虽然之前魏静萱说会尽力替她引荐,又做足了准备,但入宫第一天就得弘历临幸,令她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不知临幸之后,弘历会封她何位,是常在,还是贵人? 对她而言自是越高越好,巴不得弘历能封她一个主位娘娘,不过她心里也清楚,非出身显赫或者诞下皇嗣,根本不可能被封为主位。 正自胡思乱想之时,耳边传来弘历的声音,“你随朕来。” “是。”魏秀妍娇羞地应了一声,跟着弘历一路来到暖阁之中,待得停下脚步后,弘历再次道:“此处如何?” 魏秀妍脸色绯红地道:“皇上做主即可。” “好!”如此说着,弘历道:“小五,却取笔墨纸砚,还有三柱清香来。” 听到这里,魏秀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大着胆子道:“皇上,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弘历轩眉道:“你不是说祈福需要静室与三柱清香吗?朕刚才问你此处如何,你并未反对,想来做静室应该是可以,只要再添三柱清香便可。”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大失所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令魏秀妍一下子从头凉到脚,眼前一阵发黑,弘历留下她,不是要临幸于她吗,怎么又变成了祈福?难道她与姐姐都猜错了,弘历根本没有临幸她的意思? 小五很快取来了香与笔墨,待得磨完墨后,弘历朝小五睨了一眼,后者会意地退出数步,待得确定小五不能看到自己所写的字后,弘历方才执笔写下永璂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待得墨干之后,将之仔细叠起,除非打开,否则断然看不到纸上的字。 趁着刚才那会儿功夫,魏秀妍的心情已是平复了稍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知皇上要为何人祈福?” 弘历将纸放在香炉前,凉声道:“你只管祈福即可。”说着,他对小五道:“你在此处看着,不许离开一步,祈福结束后,将纸拿回来,任何人都不得打开,否则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旨!”在小五应声后,弘历拂袖离开,屋中只剩下小五与魏秀妍二人,后者虽百般恼恨,却不敢违了弘历的旨意,上前将清香点燃插在香炉之中,在准备退开时,她瞧见摆在香炉前的纸条,心里极为好奇,弘历如此神秘,到底是要为何人祈福? 这般想着,手不由自主地往纸条伸去,未等她触及,小五带着一丝警告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请二小姐即刻祈福!” 魏秀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好奇,折身回到小五事先摆好的蒲团前跪下,装模作样地开始祈福。 且说魏静萱那边,一回到永寿宫,在宫中等候多时的毛贵便迎上来打千行礼,在起身之时,他悄悄往魏静萱身后瞧了一眼,下一刻,已是低头道:“恭喜主子!” 魏静萱扶了他的手进内殿坐下,扬眉道:“何喜之有?” 毛贵嘴角微扬,道:“二小姐未随主子归来,显然一切如主子所愿,可不是值得恭喜吗?” 魏静萱接过宫人递来的羊奶,含笑道:“你倒是机灵,不错,皇上已是将秀妍留在了养心殿,这么多年的筹谋安排总算是没有白费。” 毛贵讨好地道:“以后有二小姐襄助,主子定能如鱼得水,更上一层楼。” 魏静萱抿了一口香而不膻的羊奶,徐声道:“虽然本宫一直有设法教导秀妍,但她心思始终还是浅了些,远不是惠妃等人的对手,日间的事你也亲眼看到了,皇后稍待她客气一些,她便天真的以为皇后是好人,真真是可笑,所以啊,想要她真正可以助本宫,还需要好生调教,除此之外,还得防着皇后她们蓄意挑拨生事,后面这段路……可是一点不好走啊!” 毛贵微笑道:“可是只要主子熬过了这段路,以后就如虎添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后得宠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巧玉讨好地道:“主子这一胎如果能够诞下小阿哥,那一切就更加顺坦了。” “小阿哥……”魏静萱抚着小腹,眉眼间浮起一抹得意,“不是如果,而是一定能够;她们想将本宫压在嫔位上动弹不得,本宫就偏不如她们的意。”说到此处,她又冷笑道:“瞧着吧,本宫的孩子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永璂!” 毛贵应了一句后,道:“主子,夜色已深,奴才侍候您安歇吧。”说话之时,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梆梆”两声,提示如今已是两更时分。 魏静萱搁下喝了一半的羊奶,道:“不急,本宫想等秀妍回来之后再歇息,算起来,也不会太久,你去将本宫昨夜写了一半的字贴取来,趁着这会儿,正好可以写完了。”宫中有规矩,除非皇后,否则任何人不得在养心殿过夜,三更之前,必须送回。 “嗻!”毛贵依言取来字贴后,与巧玉一起将殿中有些卷曲发黯的烛芯重新挑亮,不知过了多久,巧玉惊喜地道:“主子,二小姐回来了。” 魏静萱正好写完最后一笔,抬头望去,果见魏秀妍走了进来,当即搁了笔笑道:“可算是回来了,等的本宫好生心焦,如何,本宫给你的东西用上了吗,皇上有没有怀疑?” 面对她一连串的询问,魏秀妍缓缓抬起低垂的脸庞,烛光下,面色苍白如纸,丝毫没有临幸后的欢喜,魏静萱愕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魏秀妍已是落下泪来,扑到魏静萱怀中失声痛哭,后者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待得哭声小了一些后,她拉了魏秀妍的手在椅中坐下,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哭得这么伤心,难道……你没能讨得皇上欢心?还是说皇上知晓你并非完璧之身,要降罪于你?” 不论魏静萱怎么问,魏秀妍都只是不停地摇头啜泣,直至魏静萱有些不耐烦,方才垂泪说出一句令前者难以置信的话来,“皇上根本没有碰过我。” 魏静萱诧异地看着魏秀妍,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皇上不是将你留在养心殿吗?怎么会没有碰你,是不是你自己说话不当心,得罪了皇上?” 魏秀妍抹着泪道:“姐姐走了之后,皇上就将我带去了暖阁,我以为皇上是要……哪知他去让小五取来笔墨与三柱香。” 魏静萱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取这些东西做什么?” 魏秀妍回想起来,又是气恼又是难过,哽咽道:“皇上留我在养心殿,是想让我为人祈福,那暖阁是给我做静室用的,根本就……就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魏静萱满脸愕然,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道:“这么说来,这一个时辰,你一直都在祈福?” 魏秀妍点点头,道:“幸好没人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否则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说着,她涩声道:“看来姐姐之前让我做的都白费了,皇上并无心于我。” “不可能,皇上初见你之时,本宫明明从其眼中看到……”魏静萱话语一顿,旋即道:“本宫明白了,你虽入了皇上的眼,但到底不是正经选秀入宫的女子,又曾嫁过人,所以皇上纵然欢喜,也不肯将你纳入宫中。”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安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脸色苍白地道:“这么说来,岂非……成了一场空?” 魏静萱已是冷静了下来,抚着刺金的袖子,凉声道:“今日不肯,不代表以后都不肯,急什么。”说罢,她又道:“皇上让你为何人祈福?” “我不知道。”魏秀妍如实道:“皇上将名字与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不让任何人瞧见,还让五总管在暖阁中寸步不离地看着,一祈完福就立刻取走,我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魏静萱微微颔首,“难怪皇上之前会问你这么多关于祈福之事,只是……为何人祈福要如何神秘?” 毛贵思索道:“主子,会不会是太后,这几年太后身子骨比往年差了许多,皇上又最是孝顺,知道二小姐有此本领之事,便想为太后祈福消灾。” “或许吧。”这般说着,魏静萱望着一脸失意的魏秀妍,拍着她的手道:“来日方长,总有得偿所愿之时。” 魏秀妍长叹了口气,道:“所谓来日,也不过只有一个月时间,只怕……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不能如咱们所愿。” “本宫当年面临的形势,比今日不知艰难多少倍,结果不是一样走过来了吗?记着,只要未到最后一刻,就千万不要放弃,这条路是不易走,但只要走过,就是人上人。”停顿片刻,她又道:“皇上可有说,何时再让你去祈福?” “祈福开始之前,皇上就离开了,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不过离开养心殿前,我曾与五总管提及,祈福之事,至少要连着十日才会有效果。” 魏静萱颔首道:“总算你还知道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有这句话在,相信明日皇上会再传你去养心殿,记着,一定要抓住一切可得皇上欢心的机会,但也不要着了痕迹,反惹皇上不喜。” 魏秀妍连忙道:“嗯,我会牢牢记着姐姐的话。” 夜色,在绵绵秋雨之中过去,很快,宫中嫔妃便知道了魏秀妍在养心殿滞留至三更的消息,不少人皆在心中暗骂其狐媚,才入宫一日就勾引皇帝,爬上龙床。 也有细心者,派人去敬事房打听,发现敬事房册子中并未记录魏秀妍侍寝一事,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魏秀妍的确不曾侍寝;二是侍寝了却不被记录;一时之间,宫中猜测纷芸。 这些话,自然毫无异外地传到了瑕月耳中,齐宽盛了一碗百合粥端到瑕月面前,道:“奴才让人去养心殿打听过,魏秀妍确实在养心殿的暖阁中待到将近三更,但与她同处一屋的,不是皇上,而是小五。” 瑕月眉峰微微一动,舀着五彩碗盏中的粥道:“为何如此?” “听闻是皇上让魏秀妍为人祈福。”听得这话,锦屏插话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到这事了,再说了,那个魏秀妍,虽然穿着道袍,但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哪里会懂得祈福之术。” 齐宽打趣道:“姑姑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照妖镜了,一眼就看出人家妖里妖气,姑姑倒是说说,她是什么精怪所变?” 锦屏瞪了他一眼道:“好你个齐宽,故意寻我开心是不是,令嫔为人如何,你我心里皆清楚得很,她妹妹会是好人吗?而且昨儿个你也瞧见了,明明是二十七八的人,看起来却像十七八岁一般,定是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妖法驻颜,所以昨儿个才说什么也不肯透露了。”说着,她担心地道:“主子,虽说昨儿个皇上不曾宠幸魏秀妍,但将她留在养心殿,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万一……” 瑕月明白她的意思,道:“皇上是明君,断然不会纳一个曾嫁过人的女子为嫔妃,令嫔那些个心思,注定是徒劳一场。” “话虽如此,但主子还是要防着一些,奴婢自从见过魏秀妍后,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赶紧设法将她送出宫的好。” 瑕月未说什么,只转而道:“本宫昨日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齐宽连忙正色道:“回主子的话,一切已经依主子的吩咐安排妥当,只要寻到合适的时机便可动手。” 瑕月颔首道:“好,尽快行事,以免夜长梦多;还有,小心着些,莫要让魏氏姐妹抓到把柄。” “奴才遵命。”在齐宽躬身答应之时,永璂踩着鹿皮小靴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望着这个聪慧过人的儿子,瑕月含笑道:“快坐下吧,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晚,粥都快凉了。” 永璂接过锦屏递来的百合粥,道:“回皇额娘的话,今日朱师傅要考儿臣们贴经,所以儿臣一早起来将朱师傅教过的书、尽皆看了一遍,哪知道看得入神,若不是李七在旁边提醒说快来不及了,儿臣还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呢。”说着,他匆匆吃过了粥,起身便欲离去,锦屏连忙道:“十二阿哥,你才吃了这么一点哪里够饱,再多吃一些吧。” “再吃的话,就要迟到了。”说着永璂吐一吐舌头道:“朱师傅最是严厉,哪怕稍迟上一会儿,也要被他好一顿训斥,我可不想挨训。”这般说着,他朝瑕月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锦屏焦急地道:“就算再急,也得吃饱了才行,否则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那个朱师傅也真是的怪人,居然连当朝阿哥也敢训。” 瑕月笑笑道:“若不严厉一些,如何能够管住这群阿哥以及送进来伴读的宗室子弟。” 锦屏始终觉得不放心,道:“主子,要不奴婢送些点心过去给十二阿哥垫垫饥?” “不用了,饿上一顿两顿出不了事,让小厨房做一些永璂爱吃的点心,等他回来时,正好可以食用。”瑕月虽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视若性命,却绝不宠溺,该严则严,该厉则厉,正因为如此,永璂方才能够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在命宫人撤了早膳后,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慎嫔、恭嫔在外求见,齐宽小声道:“二位娘娘来得这么早,必是为了昨夜之事。”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冤家路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有些不屑地道:“每次宫中一有什么人得宠,慎嫔就急赶着来坤宁宫挑唆,自己不得宠,也见不得别人得宠,心眼实在是小;若非娘娘仁慈,这宫里头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偏偏她一点都不知进退,还有恭嫔,也是听风就是雨的主。” “她们毕竟是从潜邸出来的,又不曾犯大错,训诫几句就是了。”说着,瑕月起身前往正殿,宁氏、平氏二人已是候在那里,见她进来,连忙屈膝见礼。 果然,正如齐宽猜测的那样,没说了几句,二人就将话题转到了魏秀妍的身上,宁氏道:“娘娘,不是臣妾多心,实在是那魏秀妍浑身透着一股邪气,您说万一……皇上真将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纳入宫中,这成何体统?!” “是啊,不说有失宫中礼法,于皇上英名也有损害,依臣妾说,还是早些撵她出宫为好,省得夜长梦多。” “昨夜之事,本宫也都知道,不过皇上只是命她在养心殿祈福罢了,并无其他,二位妹妹无需太过担心。” “昨夜是祈福,但今夜明夜呢?难道都是祈福?”宁氏嗤声之余又道:“令嫔一向巧言令色,擅讨皇上欢心,谁知这次又会耍什么花样,娘娘,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您尽早决定,万一真到那一步,可就来不及了。” 瑕月心中早有计较,但那些个事,却不能对宁氏等人说,只道:“本宫明白二位妹妹的顾虑,只是魏氏入宫陪伴令嫔,是皇上亲自允下的,如今她入宫不过一日,既不曾犯错也不曾触及宫规,本宫虽为皇后,实在不便多言。令嫔临盆之期距今已不足一月,待其诞下皇嗣,魏氏自然会离开宫。” 宁氏急急道:“只怕那时已经晚了,娘娘素得皇上爱重,只要您开口皇上一定应允。”见瑕月不语,她与平氏悄悄对视了一眼,一起跪下道:“为保皇家清誉,皇上英名,还请娘娘及早向皇上进言,以免酿成大祸。” 齐宽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开口道:“二位娘娘一片忧国忧君之心,实在令奴才佩服,既是如此,二位娘娘何不亲自向皇上进言?” 宁氏被他问得一怔,旋即讪讪地道:“本宫与恭嫔身微言轻,纵然说上十句百句也抵不上娘娘一句。” “娘娘……”平氏刚开口,便被瑕月打断,“本宫乏了,二位妹妹跪安吧。” 宁氏二人无奈地退下,待出了坤宁宫后,宁氏回头看了一眼,啐道:“还指望着她能替咱们做主,赶了那狐狸精出去,没想到堂堂皇后竟然如此胆小怕事,枉费了本宫一番唇舌。” 平氏叹了口气道:“我早就与姐姐说过,想求皇后出手不易,姐姐非不信,这会儿可该相信了吧。其实说穿了,皇后与令嫔是同一种人,一心讨皇上欢心,以固自己地位,又怎会为了咱们几句话而惹皇上不喜?” 宁氏咬了牙道:“虽然之前求了她几次,都不肯为咱们做主,但总想着她与令嫔不睦,此事不会置之不理,没想到……还是这副推三阻四的德行,真是可恼。” “算了,不值得为此气坏身子,皇后喜欢养虎为患,就由着她,左右与令嫔嫌隙最深的人是她,真出了事情,最先闹的人也是她。” 被她这么一说,宁氏气消了一些,甩一甩帕子道:“你说的也是,罢了,不管了,是神是鬼皆由着他们去闹,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待得快要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平氏忽地道:“姐姐,你说长春观的道法真有如此神效吗?” 宁氏睨了她一眼,道:“妹妹是说驻颜之法?” “不错。”平氏拧眉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魏秀妍竟然已经二十七岁了,就算说她十六岁也有人相信。” 宁氏回想起魏秀妍那张脸,不无嫉妒地道:“谁知道她用了什么邪法,否则云中子道长经常受召入宫,怎么从来不曾提及有那么一篇道法。怎么,你心动了?” “云中子非属长春观,不知道也属正常,至于心动……难道姐姐不想恢复青春貌美吗?”她抚着容色渐老的脸颊,向往地道:“若当真可以减个十几二十岁,咱们或许……可以多得几分恩宠。”平氏几人虽列于主位,但所得恩宠一向不多,如今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膝下空虚,弘历一个月也难得传召她们一次,远不及魏氏等人。 宁氏闻言亦是一阵心动,不过她比平氏看得清楚,冷声道:“没听到令嫔昨日的话吗,她根本不可能告诉咱们。”停顿片刻,她忽地望着前方道:“真是冤家路窄。” 平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大腹便便的魏静萱正扶着巧玉的手往这边走来,待得到了近前,后者含笑垂目道:“见过二位姐姐。” 宁氏刚刚在坤宁宫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瞧见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凉声道:“令嫔身怀龙胎,本宫可不敢当这个礼。”说罢,她扫了魏静萱等人一眼道:“怎么不见令嫔的妹妹?” 魏静萱垂目笑道:“秀妍昨夜祈福至三更,精力透支,这会儿还未起身。” 宁氏故作惊讶地道:“原来二小姐去养心殿是祈福啊,本宫还以为二小姐得了皇上的眼缘,以后要与咱们一起侍候皇上了呢。” 魏静萱笑意不减地道:“姐姐说笑了,秀妍哪有这样的福气。” 宁氏轻哼道:“到底是本宫说笑,还是有些人主意打的多,令嫔心中有数;不过有时候,纵然机关算尽,也未必能够趁心如意,就好比昨儿个夜里,就算留在养心殿又如何,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魏静萱挑眉道:“姐姐这话好生说的奇怪,什么机关算尽,什么趁心如意,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若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之处,还请姐姐明示。” 宁氏盯了她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令嫔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敢说这次让魏秀妍入宫,当真只是想要她陪伴于你?”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拉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然,不然还有什么?”面对魏静萱一脸无辜的模样,宁氏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将话挑明了,想想又觉得不妥,生生忍了这口气道:“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着,她拂袖离去,平氏亦紧随而去。 待她们走远后,毛贵收回目光,低声道:“主子,看来昨夜的事,令慎嫔她们很不满,而且……这条路是去坤宁宫的必经之路,她们从这条路而来,想必是已经去过坤宁宫了。” 魏静萱寒声道:“本宫也猜到了,慎嫔……” 巧玉在旁道:“这些年来,慎嫔没少与主子为难,主子对她一忍再忍,可她始终没有罢手之意,这次二小姐的事,她必会从中作梗,虽说慎嫔几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主子还是要小心一些。” 魏静萱没有说话,在依例向瑕月请安后,她并未回永寿宫,而是去了忻嫔所在的景仁宫,后者正在绣一幅“八仙祝寿”的刺绣,瞧见她过来,欣然相迎,魏静萱抚过锦缎上栩栩如生的八仙,赞叹道:“妹妹的绣工真是越来越好了,瞧瞧这八仙,简直就像要从上面走下来一样。” 忻嫔笑言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倒是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魏静萱叹然道:“本宫思来想去,也只有妹妹这里还能来走走了,余者,皆当本宫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忻嫔掩唇一笑,道:“姐姐可真爱说笑,什么洪水猛兽,哪有这样的事情。” 魏静萱苦笑道:“本宫这会儿可没心思玩笑。” 见她说得认真,忻嫔敛了笑意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魏静萱叹然不语,毛贵在一旁道:“启禀忻嫔娘娘,主子之前在路上遇到慎嫔与恭嫔,她们因为二小姐昨夜在养心殿祈福一事,对主子冷嘲热讽,说的极是难听。” 忻嫔握了魏静萱的手,道:“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清者自清,姐姐莫要往心里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心静养,好生诞下龙胎。” “本宫请旨让秀妍进宫,本是想让她陪伴左右,并为腹中孩儿祈福,结果却……她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本宫说什么也不会让秀妍入宫。” 忻嫔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难怪她们这么想,二小姐容色秀美,远胜慎嫔她们,就是我见了,也是自叹不如。” “妹妹姿容秀美,风姿绰约,岂是秀妍能相提并论的;说起来,本宫与秀妍已有十余年未见,彼此只是书信往来,实在不知她研习道法之外,竟然能够青春不老,犹如十六七岁之人,早知如此,本宫断然不会让她入宫,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忻嫔安慰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用,姐姐放心,假以时日,慎嫔她们会明白姐姐并无它念。” 魏静萱感慨地道:“要说这宫中,最为通情达理的莫过于妹妹你,与你说了一会儿,本宫这心里舒服多了,难怪皇上如此宠眷于你。” “要说圣宠,我哪及得上姐姐。”忻嫔目光在魏静萱腹部掠过,笑道:“姐姐这胎若是生下小阿哥,只怕皇上立刻就会封您为妃。” 魏静萱摇头道:“四妃之位哪是这么容易得的,更不要说皇后娘娘对本宫一直有所不满,只怕本宫此生都无晋位之望。” “姐姐聪慧过人,岂会以嫔位终老。”忻嫔话音刚落,魏静萱已是道:“再聪慧,再过人,也要有人相扶相持方可走得安稳长远,否则独自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跌倒了。” 忻嫔拨弄着护甲上的珍珠,笑笑道:“跌倒亦可再爬起,就像姐姐之前数番起落一样。” 魏静萱盯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这些年来,宫中进了不少嫔妃,但能一直被本宫看在眼里的,始终只有你忻嫔一人。” 忻嫔淡然道:“妹妹何德何能,得姐姐如此看重。” 魏静萱忽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本宫再看重你又有何用,什么都给不了你,至多只是空口之言罢了。” “妹妹对现在的一切很满意,不需……”不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道:“不需要再多了吗?想不到妹妹也是一个甘于庸碌之人。” 忻嫔微微一笑,“在这宫里,甘于庸碌,并不是一桩坏事,至少可以保身。” “妹妹这样想,就是大错特错,以庸碌度日,至多只能保一时平安,就如现在,你以为风平浪静,其实随时会波谲云诡;欲保一世平安,就得成为人上人。” 忻嫔扬眉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人上人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不知多少人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到头来依旧只是路边的野草,任人踩踏。还有,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若是让人听到了,到皇后面前告咱们一状,可是麻烦得很。” “此处皆是你我亲信,除非妹妹说出去,否则他人何从知晓。”这般说着,她又道:“至于皇后……妹妹这些年来,对皇后还不够恭敬吗?结果如何,还不是淡若白水。” 忻嫔沉默了一会儿,道:“皇后是一宫之主,我待她恭敬是应该的,姐姐也该如此才是。” 魏静萱摇头道:“若恭敬可以换来安泰康顺,本宫倒也愿意,只可惜……皇后心胸狭窄,始终难以容下本宫,就连你……她也容不下,否则怎会数年来,都只是嫔位,连二位公主去世,都未曾加以抚慰。事实上,这十多年来,始终无一人再晋妃位,至于是何原因,不必本宫说,妹妹也该清楚。” 忻嫔默然不语,许久,她低低道:“她是皇后,又深得皇上宠爱,凭你我之力,如何是她对手。” “事在人为,她那样厌弃本宫,本宫不一样立足于六嫔吗?本宫看得出,妹妹并非池中之物,之所以一直困居池塘之中,只因欠缺时机,若遇风云,定可扶摇直上!”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好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忻嫔神色复杂地看着魏静萱,许久,她微欠了身道:“承蒙姐姐抬爱,不胜感激,但我并没有姐姐那样的凌云之志,所以,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 对于她的回答,魏静萱并没有太多惊讶,只道:“你怕本宫所言非实,会加害于你?” “姐姐怎会害我呢,只是……”忻嫔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徐徐道:“人上人固然好,但若为此而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妹妹这么说,是不相信本宫了?”面对魏静萱的询问,忻嫔微微一笑道:“其实姐姐想要棋子并不难,二小姐就是极好的一枚,而且你们一母所生,她定会与姐姐同心同德,携手并进。其实……姐姐将二小姐召入宫中,应该并不仅仅只是陪伴这么简单吧?” 魏静萱笑一笑道:“看来妹妹早就将本宫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只是之前一直不肯说破罢了。”说着,她对宫人道:“去取文房四宝来。” 忻嫔疑惑地道:“姐姐要做什么?” 魏静萱不答,只命人去取来,待得拿来之后,她执笔沾墨,在纸上仔细写着,直至写了满满一张纸方才停下,然后将墨迹未干的纸递予忻嫔,后者随意看了一眼后,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药材,既有当归、茯苓等常见药材,也有细辛、肉苁蓉这等生僻的药材,在每一味药材边上还注着细小数字,想来是药材的份量。 “敢问姐姐,这是什么方子?”魏静萱没有理会忻嫔的询问,对毛贵道:“将平日里本宫让你去抓的方子背一遍。” “嗻!”随着这声答应,一样样药材从毛贵嘴里蹦了出来,每一样皆与忻嫔手中的方子对应,不多不少,不增不漏。 忻嫔实在猜不透魏静萱的用意,只得再次问道:“姐姐,你这到底是何意?” “这是多年前,一位太医告诉本宫的一张助孕方子。多年来,本宫之所以能够三番四次怀上龙胎,皆赖此方。本宫知道,忻嫔一直都想要有个孩子,无奈自从乾隆二十二年后,就一直没了音讯,若有此方,定可一偿祈嫔所愿。” 忻嫔握纸的双手微微发颤,这几年来,她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就盼着能够再怀上皇嗣,她是一个明白人,知晓真正能够在宫中立足的,不是恩宠,而是皇嗣,若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她怕是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位列四妃。 魏静萱说的没错,她从来都不甘于困居六嫔之位,处处隐忍示好,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借势登上更高的位置,无奈皇后也好,颖贵妃也好,对她始终都是淡淡的,并无提携之意。 刚才魏静萱那番话,着实令她一阵心动,可她同样明白,魏静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与之同谋,不吝于与虎谋皮,且,她真的很怀疑,凭她们,当真可以斗过皇后吗?要知道那个女子,几乎占尽了宫中的一切。 忻嫔声音微颤地道:“这张方子……当真有此奇效?” “本宫怀龙胎五次,若非皇后暗中加害,如何膝下岂止两位小公主,这张方子,除本宫与心腹宫人之外,妹妹是第一个见到的人;另外,本宫刚才已经让毛贵背诵了一遍,足见本宫并未在方子上动任何手脚。”停顿片刻,她道:“相信这张方子足以证明本宫的诚心。” 忻嫔努力理着纷乱的心思,道:“就算我肯帮姐姐,但姐姐可曾想过,咱们只是嫔位,如何能对付得了一位深得圣宠的皇后娘娘?她可以错十次百次而无损自身,但我们只要错上一次,就是粉身碎骨,不得善终的下场。” “可若是一味留在原地,同样难有善终,即便你诞下皇子,亦不会改变。”在忻嫔质疑的目光中,她道:“四阿哥、六阿哥、十阿哥,他们的额娘哪一个不是主位,金氏与叶赫那拉氏更曾位列四妃,结果呢,或死或废,无一得善终!” 忻嫔被她说得心惊肉跳,眉眼间露出软化之意,不过此事到底关系重大,她轻易不敢下决定,犹豫地道:“可是我们两个……” “不是我们两个,而是五个。”魏静萱的话令忻嫔一怔,愕然道:“什么五个,难道姐姐事先已经拉拢了三人?” “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在忻嫔不解的神色中,她道:“本宫说的三人是指慎嫔、恭嫔、张嫔。” 她话音刚落,忻嫔已是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她们三人一向依附着皇后,对姐姐又颇有意见,姐姐刚才还说受了慎嫔一阵奚落,试问她们怎可能会与姐姐一起对付皇后。” 魏静萱轻抚着腹部,含笑道:“妹妹也说了,她们是依附,而不是忠心,换而言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她们就会依附别人。” 忻嫔缓缓道:“话是没错,但咱们能给她们什么利益?财帛吗?恕我直言,她们虽不得圣宠,但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区区财帛,怕是无法打动她们。” 迎着她忧虑的目光,魏静萱幽幽道:“不知妹妹觉得,一篇可使人青春不老,面色娇嫩的道法够不够?” 忻嫔眼皮狠狠一跳,脱口道:“你要把那道法给她们?可昨日你明明说此法不可外传,为何又……” 魏静萱叹然道:“玄静道姑确是如此吩咐秀妍,一旦外传,就是背叛师门,可若是不用那篇道法,她们是万万不会靠向咱们这边的,正如妹妹之前担心的那样,咱们两个势单力弱,如何能与皇后斗。” 忻嫔试探道:“秀妍……她同意了吗?” “本宫还未与她说,不过她与本宫感情一向要好,只要本宫好生相求,应该会答应。” “若果真这样,倒确实可以试一试。”说着,忻嫔露出欲言又止之色,魏静萱将之看在眼中,会意地道:“妹妹若肯与本宫同心,本宫必不会忘了妹妹。” 忻嫔盯着手中的方子,几经思量,终于狠狠一咬牙,道:“好,我以后唯姐姐马首是瞻,只盼姐姐莫了咱们的姐妹之谊。”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油纸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忻嫔终于答应,魏静萱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忻嫔的手道:“妹妹放心,从今往后,你我祸福同倚,不负彼此。” “多谢姐姐。”待得忻嫔应声后,魏静萱又道:“待会儿还请妹妹陪本宫去见一见慎嫔,恭嫔与张嫔一向听她的话,只要说服了慎嫔,自然事半功倍。” 忻嫔点头道:“我与慎嫔也算有几分交情,应该能帮姐姐牵这个线,但慎嫔气量狭小,最终能否说服她,还得看姐姐。”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妹妹这般帮本宫,本宫又岂会让妹妹失望。”如此说着,她又道:“那篇道法,本宫回去之后就可说服秀妍将之告之妹妹,但本宫要提醒妹妹,修道讲究天人合一,心无杂念,若是一身两人,就万万不宜修行,勉强为之,反而会害了自己。” 忻嫔柳眉一挑,试探道:“一身两人,姐姐可是指身怀六甲?” “不错,腹中若有孩子,就必然不能天人合一,心无杂念。道也好,佛也好,皆是一样,这也是为何会有‘出家’这个词,其中取舍,妹妹自行定夺,不论妹妹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本宫都会倾全力襄助。” 忻嫔明白她言下之意,若要青春不老,就不能有孩子,反之亦然,两者难以并行,青春美貌对于女子而言,甚至比性命更加珍贵,可是后宫之中,向来是母凭子贵,不能诞下皇嗣,纵然再美貌也难保荣宠不衰。 正当忻嫔左右为难之时,毛贵轻声道:“主子,奴才倒不认为此事要有所取舍。” 魏静萱扫了他一眼,道:“哦,难道你有什么两全之法?” 毛贵垂目道:“启禀主子,忻嫔娘娘如今正值风华正茂,青春貌美,即便此刻修习道法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大可以等诞下皇嗣之后,再行修习;忻嫔娘娘深得圣宠,又有主子这张秘方在,想要怀上龙胎,并不是什么难事,兴许这一两个月就有动静了。” 魏静萱抚掌恍然道:“是啊,本宫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只需将时间错开一两年,便可两不相误,成就妹妹一世荣宠。” 忻嫔也是满心欢喜,谦虚了几句,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我现在陪姐姐去景阳宫吧。” 魏静萱点点头,与她一路往景阳宫行去,待得走到途中时,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虽不大,却极为绵密,不消一会儿功夫,诸人的衣裳已是湿了几分。 待经过万春亭时,诸人入内避雨,巧玉拭着魏静萱脸上的雨丝道:“主子,从这儿到景阳宫还要走上好一段路,这样冒雨过去,怕是会着凉,不如您与忻嫔娘娘在此处避避雨,奴婢回去取伞来。” 待得魏静萱答应后,她快步离去,不消多时,便再次出现,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太监,待得来到亭下,那两名太监跪下道:“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给忻嫔娘娘请安,二位娘娘万福。” 魏静萱认出前面那人,道:“原来是林管事,这会儿过来,可是内务府那边有什么事?” “回娘娘的话,奴才刚才碰到巧玉姑娘,得知二位娘娘被秋雨困于此地,正好奴才有伞,便紧赶着送来了,以供娘娘遮雨之用。”这般说着,他将捧在手里的两顶油纸伞呈了上来。 魏静萱扫了他一眼,道:“林管事将伞给了本宫,岂非要冒雨回内务府?” 林长寿讨好地道:“能够代二位娘娘受雨,乃是奴才的荣幸,还请娘娘恩赏。” 忻嫔掩唇笑道:“什么时候连淋雨也成了恩赏,林管事可真是会说话,不过本宫与令嫔一时之间倒真是缺伞,也罢,本宫收下了。”说着,她对魏静萱道:“姐姐,如今既已有伞,咱们这就走吧。” 魏静萱点点头,在巧玉的搀扶下出了亭子,毛贵则在一旁撑着伞,待她们走远后,林长寿身后的小太监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刚才那一路疾奔,实在是气急,偏偏还不能让她们瞧出来,实在是憋死人了。”说着,他又道:“管事,这样是不是就算成了?” 林长寿盯着细雨中隐约可见的身影,眯眸道:“应该是,不过为谨慎起见,咱们还是跟上去瞧瞧,等确定之后再向总管覆命。” 且说魏静萱那边,在走出一段路后,她忽地道:“巧玉,你是怎么碰到林长寿他们的?” 巧玉被她问得一阵疑惑,如实道:“奴婢原本想回咸福宫去取伞,刚走了没一会儿,就瞧见林管事他们迎面走来,问起奴婢为何冒雨行走,奴婢便将实情相告,林管事闻言,便让奴婢不要走了,他们将伞呈予主子便可。” “这么说来,你遇见他们是凑巧?”待得了巧玉肯定的回答后,魏静萱蹙眉不语,忻嫔在一旁道:“姐姐何以突然问这个?” 魏静萱望着伞外细细的雨丝,道:“妹妹可记得林长寿是谁的手下?” “他是内务府管事,自然是那内务府总管的手下。”忻嫔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再次道:“那内务府总管是出自何处,又是谁人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但与林长寿送伞之事又有何联系,看他那样子,不过是想讨好你我二人罢了。” 魏静萱摇头道:“本宫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咱们这边刚没伞,他那边就送了伞来,实在巧了些。” “偶尔遇见,实属正常,想来是姐姐多虑了,再说这伞……”忻嫔抬头看了一眼,道:“我左瞧右瞧也没瞧出什么不对来,反倒是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令人闻之精神为之一振。” 她不说,魏静萱尚不觉得,一说之下,发现果然伞下弥漫着清凉之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立刻将这两顶伞扔了!” “主子……”不等毛贵说下去,魏静萱已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毛贵被她狠厉如狼的目光,盯得浑身一阵哆嗦,赶紧将手里的伞给扔得远远的,至于小华子则是看向忻嫔,后者不解地道:“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扔了伞,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示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沉声道:“着凉也比懵懂不知地被人加害好。” 忻嫔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姐姐身怀六甲,真要着凉可就麻烦了。” 待得来到绛雪轩后,忻嫔接过小华子手中的伞仔细闻了一下后,道:“这气息清凉无冲,应该不是害人之物,兴许是他们不小心沾到了什么东西。” 魏静萱望着渐渐下大的雨势,凉声道:“忻嫔应该知道本宫曾受人算计,被皇上禁在永寿宫中四年。” 忻嫔点头道:“自然记得,不过我入宫之时,姐姐已经释了禁足,重得圣恩。” “那忻嫔可又知道,本宫在禁足之时,曾几次遭皇后加害,险些命丧黄泉。”听得这话,忻嫔悚然变色,骇声道:“竟有这样的事?” “本宫记得最惊险的有两次,皆与内务府有关,最后,当时的内务府总管周全自杀,但本宫身边的香菊,也被他给害死了。”待得听魏静萱说完花盆藏蝎以及群鸦发狂攻击人的事情后,忻嫔久久未曾回神,她知晓皇后不简单,但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用如此诡异的手段来害人。 “自那以后,但凡是内务府送来之物,本宫都再三检验,确保无异后方才敢用,你说说,这两顶有异常的伞,本宫如何敢用?!” “想不到姐姐曾历经如此凶险,若非姐姐今日提及,我还蒙在鼓中而不知情,姐姐如今临盆在即,确实要加倍小心,大意不得。”顿一顿,她又道:“我让秀竹去他处要两顶伞来,请姐姐在此稍候。” 这一次,未曾再有异常,待秀竹重新取来两顶油纸伞后,二人一起来到景阳宫,忻嫔只让宫人通传自己一人到来,是以宁氏瞧见魏静萱时,极为惊讶,待得平复了心情后,她翻一翻眼皮,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令嫔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景阳宫了?” 魏静萱犹如没听到她话中的讽刺,客气地道:“之前遇到姐姐,听姐姐之语,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所以特意来此向姐姐赔罪,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她便欲扶着毛贵的手屈膝行礼。 不等她欠下身去,宁氏已是拂袖道:“不必了,令嫔的礼本宫受不起,本宫只希望令嫔好自为之,不要太过份,小心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令嫔请回吧。” “姐姐。”忻嫔连忙上来打圆场,“令嫔真的很有诚意来向姐姐赔罪,姐姐大人有大量,何不原谅了她呢,说到底,咱们都是多年姐妹。” 宁氏甩开她的手道:“谁与她是姐妹,咱们一个个皆是选秀入宫,唯独她……哼,辛者库出身而已,竟然也做到了六嫔,这份能耐,本宫自叹弗如。” 魏静萱不以为意地道:“六宫嫔妃,辛者库出身的,何止我一人,惠妃亦如是,为何不见姐姐斥责惠妃?!” 宁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夏晴位列四妃,不论恩宠还是位份皆远在她之上,她怎么敢对夏晴不敬,憋了半天方才挤出一句来,“你休要强词夺理。”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惠妃一样是辛者库出身,可姐姐见了她,却还要行礼,姐姐心里当真没有一丝不悦吗?” “与你无关。”面对宁氏冷冰冰的言语,魏静萱道:“其实论出身,惠妃实在不足为人道,不过她命好,有皇后娘娘帮着,又生下一儿一女,否则论资排辈,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坐四妃之位!” 宁氏闻言,有些酸溜溜地道:“能得皇后娘娘器重,也是她的能耐。不过惠妃如何,本宫如何,似乎都与令嫔你没有关系。” 魏静萱道:“我知道姐姐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我将秀妍带入了宫中,姐姐觉得我用心不善。” 宁氏瞥了她一眼道:“你既已知道,就不需本宫再费口舌了。” 魏静萱扫了毛贵二人一眼,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得毛贵他们退下后,小华子等人也在忻嫔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只剩下宁氏的宫人尚在,见魏静萱迟迟不曾说话,宁氏怎会不懂其中之意,挥手道:“你们也都退下。” 待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后,魏静萱道:“姐姐猜的没错,我让秀妍入宫,确实存了举荐之心。” 宁氏撇嘴道:“真是难得,本宫今日竟然从令嫔嘴里听到了一句实话。只是令嫔这番心思,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妹妹是什么货色,咱们心知肚明,皇上岂会看上她。” 忻嫔见她说得有些过份,道:“秀妍虽曾嫁过人,但未曾同房,仍是完璧之身。” “不管怎么样,嫁过就是嫁过,想要入宫,哼,痴人说梦!”说罢,她又讽刺地道:“看在忻嫔的份上,本宫劝你一句,趁着这会儿还没什么事,赶紧把你妹妹送走,免得闹出事来。” “姐姐以为,我让秀妍入宫,是为了什么,与姐姐做对吗?”不等宁氏言语,她已是摇头道:“一直以来,我对姐姐都尊敬有加,从未……” “尊敬有加?”宁氏冷笑道:“仪敏贵妃在世之时的事情,令嫔虽然忘记,本宫可没一刻忘记。” “静萱当年少不更事,得罪了姐姐,一直很是内疚,只是苦无机会向姐姐赔罪。”面对她的言语,宁氏冷笑一声,不置言词,前者叹然道:“不瞒姐姐,我之所以想让秀妍入宫,不是为了与任何人做对,更不是针对姐姐,只是……想要自保罢了。” 宁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旋即讥讽道:“令嫔身怀龙胎,又有两位皇女在膝下,你若要自保,本宫岂非连容身之地也没有了?上天真是不公,本宫想尽办法,希望能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几十年来,始终求而不得,如今……更是没有了机会,可是你却三番两次得蒙皇恩,诞下皇嗣,即便只是公主,也令本宫羡慕不已,而这一胎……”她贪婪地扫过魏静萱高高耸起的腹部,“甚至有可能是位皇子。”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以女为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上有皇后等人虎视眈眈,下有郑九他们为虎作伥,就连姐姐,也对我多有不满;我凭一己之力支撑到现在,真的已经很累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日。” 宁氏嗤声道:“那是令嫔的事,与本宫何干。” 魏静萱叹气道:“我明白姐姐心中的苦楚,确实,我曾亏欠姐姐,姐姐放心,欠你的我一定会还。”话音未落,宁氏已是嗤笑道:“还?你怎么还,送我一个孩子吗?” “若姐姐当真想,未必不可。”听得此话,莫说是宁氏,纵然忻嫔亦是大惊失色,她们之前商议之事,可不曾提及此事,孩子可不同于其他东西,说给便能给,以宁氏的年纪,纵然给她那张密方也无济于事。 “姐姐……”她正欲说话,魏静萱已是抬手道:“妹妹放心,本宫自有分寸。”说罢,她对尚处在震惊中的宁氏道:“十月我将会临盆,到时候,便有三个孩子要我照料,虽说有嬷嬷他们一起,但也难以周全,若姐姐当真喜欢,我可求皇上将其中一个孩子过继至姐姐膝下,由您抚养照顾,也由您送她出嫁。” 宁氏惊疑不定地看着魏静萱,许久,试探地道:“你……当真舍得?” “多一个额娘疼爱我的孩子,有何舍不得,只是她到底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思念之时,免不了要过来探望,还望姐姐莫要在意。” “不会不会。”宁氏尚处在心神恍忽之中,心不在焉的回着,忻嫔见状,急忙将魏静萱拉到一边,小声道:“姐姐,你真要将孩子交给慎嫔吗?” 魏静萱叹道:“若不如此,她怎肯与我化干戈为玉帛。”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以那篇道法换取慎嫔的支持,可现在姐姐又突然改了主意,这种话一旦说出,可就不能收回了,姐姐当真想好了吗?” “本宫想的很清楚,多一个人疼爱小公主,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本宫相信,慎嫔会好好待她。而且……你看慎嫔对本宫怨恨的样子,一篇道法,只怕难以令她不计前嫌。” 这一点,忻嫔自然也瞧出来了,她回头看了还未回过神来的宁氏,切声道:“这个我知道,可毕竟是你的亲骨肉,来日万一你后悔,想要回孩子,那与慎嫔就真是彻底翻脸,再无圜转余地,且还会伤及孩子。” “若还有别的法子,本宫也不会行这一步,不过本宫做事,从未有后悔二字,再者,只是交给慎嫔抚养罢了,并非以后都不能见。” 忻嫔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此时,宁氏走到她们面前,死死盯着魏静萱道:“你固然舍得,但皇上那边呢,会肯答应吗?” 魏静萱抚着大如斗箕的腹部,道:“待得这个孩子生下,本宫会尽力说服皇上,但若皇上实在不允,还请姐姐见谅。” 宁氏缓缓点头,“好,若你真可促成此事,本宫以往与你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姐姐放心,我定会尽力,来日,孩子养在姐姐身边,还望姐姐好生待她,若她有什么让姐姐不高兴的,也请姐姐宽容相待。” 宁氏毫不犹豫地道:“放心,只要和恪公主认本宫为额娘,本宫必倾尽所有待她好,若有虚言,就叫本宫不得善终。”魏静萱膝下有两位公主,分别是和静与和恪,一个四岁,一个两岁,相较之下,自然是年幼的更易养熟,会视她如亲母;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宁氏才开口指定要和恪而非和静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说罢,她又道:“我知道恭嫔与张嫔一向唯姐姐马首是瞻,她们那边,还请姐姐帮我说几句好话。” 宁氏扬眉道:“等和恪归在本宫膝下之后,本宫自然会向着你。至于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姐姐……”忻嫔突然开口,然等宁氏目光望过来之时,她又止了话语,转而笑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见姐姐脸色有点不好,想提醒姐姐最近多注意歇养。” 宁氏闻言,摆手道:“知道了,如今时候不早,二位妹妹就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二人依言答应,在用过午膳从景阳宫出来后,忻嫔迟疑地道:“姐姐,你刚才为何不把道法一事告知于她?慎嫔若知你肯将道法相授,就算和恪一事还没定下来,也必会襄助。” “本宫知道,不过……”魏静萱恻然一笑,“咱们没必要一次就将所有底牌露出来,一张一张的翻,效果方才更好。虽然如今宁氏还未与咱们连成一气,但至少不用担心她们背地放冷箭了。” 忻嫔颔首道:“这话也是,只是委屈了姐姐,连亲生女儿也不能侍养膝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宫现在还有几分宠爱,尚可以保和静她们无忧,以后本宫年老色衰,不见圣颜,和静她们跟着本宫,只会受罪,往后出嫁,怕是也难嫁一个好夫君;后宫之中,母凭子贵之余,又何尝不是子凭母贵,本宫如今筹谋,也是为了和静他们的将来着想。”这般说着,她恻目道:“妹妹心里,怕是在想本宫如此狠心,连自己女儿都可以拿来做棋子。” 忻嫔面色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方才垂目道:“妹妹愚昧,未能理解姐姐一片苦心,还望姐姐见谅。” “本宫既然与你说了,就没有怪你的意思,世上之事,想要两全齐美实在是难啊,本宫如今只希望咱们往后的路能够好走一些。” 一番言语后,二人在岔路上分开,秀竹望着自伞椽垂落的雨珠,道:“看这雨势,怕是要下到夜里呢,待雨停之后,天气又该凉了,奴婢之前让宫庭裁作为主子缝制了几身秋衣,也不知做好了没有,奴婢待会儿去问问。” 忻嫔对于她的话不置一词,小华子试探地道:“主子可是有心事?” 忻嫔幽幽说出一句令他们疑惑不解的话来,“一个能以自己儿女做为棋子,不论话说的如何好听,都不能掩盖其狠辣之心!” 【作者题外话】:剧情已经开始进入最后一部分,需要想的还有考虑的剧情更多,所以更新比之前会稍微少一些,不过每天三章是肯定的,希望亲们见谅。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各怀鬼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华子思及刚才退出正殿一事,几位主子之中,只有令嫔有子嗣,他试探地道:“主子……可是在说令嫔?她做什么事了?” 待得听忻嫔讲述了刚才的事后,秀竹凝声道:“想不到令嫔竟如此狠心,主子,不如……咱们不要与她往来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把主子推出去?” “秀竹所言有理,主子已经得到了那张秘方,相信很快能怀上龙嗣,四妃之位,未必不可指望,实在不必倚靠令嫔。她连自己女儿都可做为棋子,更甭论主子。” “本宫心里有数,不过就算想要抽身,也等本宫弄到那篇道法之后再说。”忻嫔对于那篇可以令人青春不老的道法向往之极,若不能弄到手,必然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小华子想了一会儿,道:“奴才只担心夜长梦多。” 忻嫔微微一笑,伸手于伞椽外,待得收回之时,有雨水在掌心滚动,“她要对付的可是当今皇后,岂是一时半刻能成事的,所以咱们大可以等取得道法之后再……行它事。” 秀竹疑惑地道:“它事?主子是指什么?” 忻嫔张开五指,凭由雨水从指缝中流过,“若将这后宫比做一片树林,你们说,长得最茂盛,最根深蒂固的是谁?” 秀竹眼珠微转,小声道:“可是皇后?” “不错,就像令嫔自己说的,惠妃因为依附皇后而得了四妃之位,既然惠妃可以,本宫为何不可?” 小华子迟疑道:“可是皇后一直对主子若即若离,奴才只怕……主子难以如愿。” 对于他的话,忻嫔扬唇道:“皇后谨慎,非亲信者不用,颖贵妃与惠妃都是跟随她多年的,本宫贸然相附,她当然不信,但若是本宫呈上一份大礼呢?” 小华子与秀竹对视了一眼,疑惑地道:“不知主子所谓的大礼是指什么?” “这么多年来,令嫔想要皇后失势,皇后又何尝不想要令嫔的性命,只是彼此都没有机会,如今令嫔对本宫信任无疑,想要寻她的纰漏错处,想来非难事。” 小华子陡然一惊,失声道:“主子是想以令嫔之命换取皇后信任?” 忻嫔轩眉道:“令嫔可以拿本宫做棋子,本宫为何不可拿她做棋子,说穿了,彼此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所谓姐妹情谊不过是一个笑话,谁手段高谁就能笑到最后。” “可主子与她同行,难免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奴才怕她反咬主子一口,到时可就麻烦了。” “皇后是个明白人,想必会知道本宫的难处。”忻嫔抚一抚髻上的杏色流苏,轻笑道:“本宫之前还想着,要如何讨皇后欢心,结果令嫔眼巴巴地就送上来要做本宫的踏脚石,枉她聪明一世。” 秀竹讨好地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令嫔又怎是主子的对手。” 忻嫔笑笑不再说话,一路往咸福宫行去,在她们各自回到自己宫殿之时,郑九也来到坤宁宫,跪下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瑕月抿了一口茶,凉声道:“事情都办妥了?” 郑九愧疚地道:“奴才有负娘娘所望,还请娘娘恕罪。”他的话令瑕月黛眉一挑,“事败了?” “回娘娘的话,原本一切顺利,奴才安排的猫被魏二小姐发现,并带了回去,但令嫔那边……”他咬一咬牙道:“奴才让林长寿装作偶遇,将伞呈给令嫔她们,原本倒是一切顺利,令嫔接了那伞;后来林长寿有不放心,悄悄尾随在后,发现仅仅只一会儿后,令嫔便命人将伞扔了,改而让人重新去取伞,想必是发现了伞上的气味。” 瑕月拭一拭唇角的水渍,凉声道:“她倒是小心。” 锦屏不甘地道:“真是可惜,主子辛苦想出来的计策又让她给避过了,照此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撵那魏秀妍离宫。” 见瑕月不语,齐宽轻声道:“其实两日时间实在匆忙了些,假以时日,咱们定可想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计策,让那魏秀妍离宫;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留上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得皇上垂幸,否则昨儿个夜里她在养心殿就不止是祈福了。” 锦屏撇嘴道:“此女瞧着比令嫔还要狐媚,谁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法子勾引皇上,多留一日,就得多担一日的心。” 瑕月忽地道:“郑九,你可有按本宫的吩咐,将猫薄荷抹在伞柄处?” “一切都依主子的吩咐。”郑九刚说完,瑕月便再次问道:“那在伞扔弃之前,令嫔可有接触过伞?” “这个……”郑九努力回想着林长寿的话,道:“依着长寿的话,接伞的应该是令嫔身边的毛贵,令嫔并没有亲自碰触过那把伞。” “毛贵……”瑕月徐徐念着这个名字,忽地绽然一笑,“他是令嫔的心腹,寸步不离左右,如此一来,便与令嫔亲自接触未有两样了,且等着看好戏吧。” 郑九不解地道:“恕奴才愚笨,不明主子之意。” “猫薄荷这种东西,一旦接触,就会沾染,人或许闻不出,但猫一定可以闻出。当年,苏氏就是用这种法子来加害永琏,虽然那一刻,本宫护了永琏平安,但终是没能护他一世,令他早早就去了。” 齐宽唯恐瑕月忧思伤身,连忙劝道:“主子已经尽力了,端慧太子在天有灵,必然不会怪主子。” “本宫没事。”如此说着,瑕月对郑九道:“派人去盯着永寿宫,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郑九迟疑地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就算猫因闻出了猫薄荷而兴奋,也只会攻击毛贵,对令嫔并无所碍。” 瑕月微微一笑道:“毛贵向来不离魏静萱左右,若猫突然起而攻击毛贵,魏静萱就在旁边,猝不及防之下必然受惊,本宫问过宋太医,以魏静萱如今的月份,只要稍有受惊就会引起宫缩,从而早产。” 闻听此言,郑九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恭声道:“奴才这就派人盯着永寿宫,奴才告退。”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受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郑九退出坤宁宫之时,魏静萱已是回到了永寿宫,这会儿魏秀妍早就起来了,正抱着一只黑猫耍弄,瞧见魏静萱进来,欢喜地道:“姐姐你回来了。” “嗯。”魏静萱扶了毛贵的手坐下,道:“永寿宫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猫?” “我醒了之后,闲来无事,便想去御花园看看,结果走到途中,看到它缩在墙角,一条腿还受了伤无法走路,我看着可怜,便将它抱回来了,刚才我给它包扎,它一动不动,很是乖巧。” 魏静萱扫了一眼,道:“既然已经包扎过了,就将它送走吧。” 魏秀妍闻言连忙道:“姐姐不要啊,外面正在下雨,它又走不了路,送出去不是病死就是饿死,左右咱们永寿宫也不缺这一口米粮一点地方,就留下它吧。” 魏静萱冷冷道:“永寿宫是养得起一只猫,但永寿宫也有永寿宫的规矩,但凡来历不明之物,一律不准出现在这永寿宫中,谁都不许破例。” 魏秀妍紧紧抱着黑猫道:“它怎么算来历不明呢?” 魏静萱上前一步,盯了她道:“你知它是何人所养吗?知它何以会断了一条腿吗?又知它怎么会出现在永寿宫附近吗?” “我……”魏秀妍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将它抱回来,全然忘了本宫的叮嘱吗?这是后宫,不是魏府,在这里只要稍稍有所差池,就是万劫不复,本宫可以走到今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本宫足够小心;若是像你一样,今日见了一只猫带回来,明日见了一只狗又带回来,本宫早已不知死上几回了,你与父亲他们还有如今衣食无忧的日子过?”魏静萱步步紧逼,魏秀妍则步步后退,直至被逼得退至墙角方才停下,两相对峙的她们,并没有留意到那只黑猫越来越发亮的眼眸。 魏秀妍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万一……它死了怎么办?” 她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冷声道:“难道在你心里,姐姐的性命还不及这只猫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魏秀妍虽然很是舍不得,但眼见魏静萱动了怒,只得屈服道:“我听姐姐的话去扔掉就是了,以后不敢了。” 魏静萱怕她会以扔猫为名,将这只猫悄悄养起来,冷声道:“毛贵,你去扔!” “嗻!”毛贵垂首答应,旋即走到魏秀妍面前,道:“请二小姐将猫交给奴才!” 那只猫似乎知道自己将要被扔弃的命运,在魏秀妍怀里不停地动着,嘴里发出“喵喵”的叫声,后者不舍地抱着它,对毛贵道:“请公公将它放在一个避雨之处,免它受风吹雨淋之苦。” “二小姐宅心仁厚,奴才省得。”面对毛贵伸出的双手,魏秀妍万般无奈地将黑猫递过去,岂料她刚一松手,那只原本连路也走不好的黑猫如脱弦之箭,一下子朝毛贵扑去,吓得后者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去,结果不小心踩到袍角,摔在了地上,魏静萱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毛贵这突如其来的一摔,令她亦是为之一惊,想要退开,无奈她身子笨重,行动不便,巧玉又反应不及,最终被毛贵撞到了腿,痛得她重重跌坐在地上,而那只黑猫扑到毛贵身上,不停地抓着,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毛贵几次将它拍开,都一瘸一拐地重新扑来,怎么也不肯离开。 巧玉反应过来,瞧见魏静萱的情况,连忙蹲下身扶她,无奈魏静萱身子沉重,凭她一人根本无法扶起,急忙道:“来人!快来人!” 守在外面的宫人听到喊声,急奔入内,合力将魏静萱扶至椅中坐下,之后又帮着毛贵去抓猫,令那只猫厉声大叫,一时之间,永寿宫中乱成一团。 其中一个太监瞅准机会,狠狠一脚将黑猫踹在地上,令它无法动弹,之后又踩了几脚,确保它断气之后,方才拿到外面去扔弃。 毛贵狼狈地起身来到脸色苍白的魏静萱身边,惶恐地道:“奴才该死,令主子受惊,请主子降罪!” “本宫……”魏静萱正要说话,突觉xiati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她低头看去,只见有透明的液体渗透下身衣裳滴落,与此同时,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意开始从腹部席卷全身。 巧玉也看到了那些液体了,惊惶地道:“这……这是怎么了?” 魏静萱生过两个孩子,对这个情况并不陌生,但此时出现这种情况,对她来说,绝不是好事;她死死攥着扶手,颤声道:“羊水……本宫的羊水破了,快传太医与稳婆!快!” “奴婢……奴婢这就去!”巧玉慌张地应了一声,赶紧往外奔去,因为太过着急,还不小心被门槛绊摔了一跤。 毛贵急忙道:“主子羊水已破,不宜继续坐着,奴才们抬您去屋中躺着,太医和稳婆很快就会过来,不会有事的。” 魏秀妍已是被吓呆了,直至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声道:“到底……是怎么了,姐姐你……你不要吓我。”说着,她又急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猫会突然发疯,否则我一定不会把它捡回来。” 魏静萱气得不愿与她说话,若不是她带了那什么猫回来,岂会出这样的事,如今羊水已破,早产是必然之事,希望一切无事,否则……她连杀了魏秀妍的心都有了! 毛贵这会儿也是没功夫理会她,在与另几个太监合力将魏静萱抬到寝宫躺下后,方才抹了把汗水,在命人立刻去烧水后,回头看到魏秀妍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叹了口气,道:“二小姐,主子原本应该是十月初才临盆的,但因为刚才突然受惊,破了羊水,所以今日便要临盆。” “临盆……”魏秀妍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好一会儿方反应过来,哆嗦地道:“也就是说……姐姐要生了?” 毛贵沉声道:“是,主子腹中龙胎实打实的算,尚不足九月,这会儿临盆,也不知会怎样,希望能够一切平安。”说着,他有些怪责地道:“恕奴才直言,二小姐真是不该将那只猫带回来,万一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二小姐要悔恨终身。”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难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我……”魏秀妍被他说的直掉泪,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不断祈求上天保佑魏静萱无事。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一件事,魏静萱当初向弘历求旨,让她在宫中待到临盆,若是魏静萱今日临盆,那她岂非明日就要出宫?这可如何是好? 然,不管她如何担心着急,这会儿都只能等待。 太医也好,稳婆也罢,皆没想到魏静萱会突然临盆,皆没有准备,匆匆忙忙带了东西赶来,走到途中之时,意外遇到夏晴,后者正要去长春gong,瞧见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唤住道:“出什么事了?” 巧玉心急如焚地道:“回惠妃娘娘的话,主子突然羊水破裂,要早产,奴婢奉命来请汪太医与李嬷嬷。” 夏晴眼皮一动,道:“本宫昨儿个才见过令嫔,看她并无不妥,怎么会突然早产?还弄得羊水破裂这么严重?”若是腹痛出血,或者还可保上几日,但羊水破裂,却是一日都不能保,相反,拖得越久,腹中孩子就越危险,一旦羊水枯竭,就会活活憋死在腹中。 “二小姐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只猫回来,原本倒是好好的,可后来那只猫突然发疯,扑向毛贵,令毛贵跌倒在地,主子当时就在旁边,受了惊吓,以致早产。”这般说着,她急切地道:“主子与小阿哥性命攸关,等着太医与李嬷嬷救命,还请娘娘许奴婢们先行一步。” 夏晴点头道:“是本宫糊涂了,你赶紧带人过去,本宫过会儿就来。” 在巧玉等人离去后,秋菊轻声道:“皇后娘娘果然动作神速,这么快就使得令嫔早产,不管令嫔今日生下的是阿哥还是公主,魏家二小姐都必须依旨即刻离宫。” 李四有些失望地道:“可惜咱们不能拦着太医,否则就当真可以一绝后患,主子憋了那么久的一口气,也可以出了。” 秋菊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你想害死主子不成?” 李四嘿嘿一笑道:“我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否则刚才就不会轻易让他们走了。” 夏晴望着伞外绵绵不绝的秋雨,冷声道:“本宫虽有心要她的命,但一则,如今不是时机;二则,她腹中所怀的,到底是皇上骨肉,本宫身受皇恩,又岂可加害皇嗣。”说罢,她甩一甩帕子道:“小李子,你去一趟坤宁宫,将此事告之皇后娘娘,另外,颖贵妃那边也知会一声;秋菊,你扶本宫去永寿宫。” 等夏晴她们赶到永寿宫的时候,魏静萱已是腹痛的十分厉害,冷汗一层一层地出,头发衣裳皆被濡湿,紧紧贴在身上,汪太医与稳婆一赶到就立刻进去了,尚未出来过。 待得暇月与胡氏先后赶到,方才见汪太医出来,暇月当即问道:“汪太医,令嫔情况如何?” 汪太医满头大汗地道:“启禀皇后娘娘,令嫔娘娘虽然羊水已破,但迟迟不见孩子出来,情况很是不好,微臣正要去煎催产药,希望有助于娘娘产下皇嗣。” 暇月闻言,点一点头,道:“快去吧。” 催产药很快依着汪太医的方子抓来,也喂了魏静萱服下,但效果甚微,直至天色漆黑,仍不见婴孩啼哭之声,倒是里面的呻吟声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这会儿,忻嫔她们也都得到消息赶来了,张嫔侧耳倾听,见里面始终没什么动静,小声道:“怎么从刚才起就没了声音,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忻嫔摇头道:“若当真出事,宫人该即刻出来禀报,想来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令嫔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临盆,真是让人担心,希望她吉人天相,平安渡过此劫。”后面这句话倒不是应付的话。 若是魏静萱这会儿死了,她便拿不到那张驻颜的道方,更不能以魏静萱为筹码,向暇月遨功;若说此处除了永寿宫众人外,谁不想魏静萱死,必然是忻嫔无疑。 胡氏听到她的话,开口道:“妹妹放心,令嫔福大命大,之前几次难关都平安度过,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坐了一会儿,宁氏道:“对了,令嫔早产之事,可有去通禀皇上?” 毛贵躬身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早前已经去过养心殿,但皇上正在召见诸位大臣商议国事,所以未曾当面通禀,黄公公说等诸位大臣离开后,便会立即代奴才通禀。” 宁氏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孩啼之声,却是二位公主一直未曾看到魏静萱,哭着要找额娘,和静还倒一些,和恪哭得泣不成声,含糊不清的嚷着要额娘,不论嬷嬷如何哄劝,都无济于事。 自从今日与魏静萱一番话后,宁氏心底里就将和恪看成了自己的孩子,瞧见她如此哭泣,心有不忍,走过去将和恪抱在怀里,替她拭了泪道:“有本宫在,莫要哭了。” 和恪哪里肯听,依旧哭嚷道:“我要额娘。” 宁氏柔声道:“你额娘在里头呢,只是有些事,所以这会儿不能见你,只要你乖乖等着,你额娘自然就会出来。”见和恪还在哭,她道:“本宫变个戏法给你看好不好?” 听得这话,和恪眨了眨黑水晶似的双眼,抽泣地看着宁氏,待得看到她用手指变的简单戏法后,顿时破涕为笑,嚷着让宁氏再变一个。 夏晴低声对旁边的胡氏道:“慎嫔不是一直对魏氏不满吗,怎么这会儿对和恪这么好?” 胡氏微侧了头道:“慎嫔多年无子,看到孩子难免喜欢一些,再说,令嫔纵然有千错万错,也与和恪她们无关,祸不及稚子。” 夏晴冷声道:“只怕长留魏氏身边,稚子最终也会变得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有时候想想,上天真是不公平。” 胡氏含了一抹苦笑道:“若是公平,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冤屈不平了,想要公平公道,终归还是只能靠自己。至于这会儿……魏氏死了,方才是最好的。”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以性命为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点一点头,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宁氏已是抱了和恪在椅中坐下,至于和静,亦被嬷嬷哄的不再哭泣,不断有宫人出入内殿,捧出一盆盆血水,但皇嗣始终不见出生。 越是等,魏秀妍就越是慌张,看到巧玉出来,急忙拉住她道:“姐姐,姐姐怎么样了?” “主子情况很不好,奴婢奉太医之命,去库房取人参,还请二小姐放手,以免误了主子的救治。”面对巧玉的言语,魏秀妍慌声道:“一定要让太医救姐姐,姐姐不能有事的。” “若不是二小姐……”巧玉想说魏秀妍,思及身份以及在殿内的众人,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屈一屈膝快步往库房走去。 “皇上驾到!”远远传来的太监声音令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起身朝那个匆匆行来的明黄身影行礼。 弘历进到殿内,抬手道:“免礼,令嫔情况如何?” 瑕月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等人在此等候多时,始终不见令嫔诞下皇嗣,刚才巧玉奉太医之命去取人参,情况似乎不是很好,希望列祖列宗能够保佑令嫔与她腹中龙胎,母子平安。” 弘历拧眉道:“朕与十七叔他们商议完事之后,方才得知静萱早产,静萱胎气一向平稳,怎会无端早产?” 魏秀妍忐忑不安地跪下道:“启禀皇上,都是民女不好,民女外出之时,见有一只猫断了腿无法走路,又正值下雨,心有不忍,便将它抱了回来,岂知它突然发难,攻击人,令姐姐受惊早产,民女实在愧对姐姐。” 弘历冷声道:“令嫔将你传召入宫,是想你为她母子祈福,结果可倒好,福没祈成,反倒是招来了祸。” 胡氏闻言,眸光一动,上前道:“皇上,令嫔说魏二小姐问道于长春观,有为人祈福避凶之能,如此看来,只怕不尽然;若当真有此能耐,又怎会算不出带回那只猫所要招来的灾祸呢?” 胡氏言语虽然轻缓,落在魏秀妍耳中,却是字字如针,刺得她心惊肉跳,她虽没魏静萱那样的城府,却不是蠢人,知晓这句话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一旦弘历听信,那么她将再没有任何留在宫中的筹码,即便魏静萱母子平安,舌绽莲花,亦于事无补。她紧张地思索着,努力想要寻出反驳胡氏的话来。 “你……”弘历刚刚说了一个字,魏秀妍便急忙道:“皇上,事情并非如贵妃娘娘所言那般,民女只是会趋吉避凶,并不是算命先生,不会未卜先知。” 弘历垂目,凉声道:“但你甫一入宫,就使得令嫔早产,是不争的事实。” “是。”魏秀妍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紧张,道:“但皇上应该记得,姐姐因何事将民女传召入宫中。实不相瞒,姐姐这一胎,比之前两胎都要凶险,即便民女在家中日夜为姐姐祈福,亦不能保姐姐安然,姐姐一直都有胎动不安的情况,夜深之时尤为明显,月份越大,姐姐就越是担心,所以就请求皇上让民女入宫在她身边祈福,可惜,最终还是未能消除厄运,只是民女怎么也没想到,造成姐姐厄运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民女,所谓天意难测,正是如此。” 胡氏凝声道:“到底是天意难测,还是你魏二小姐,根本没有祈福避凶之能?!” 魏秀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民女曾随师傅学道法是事实,娘娘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长春观询问。这些年来,民女勤习道法,虽不敢说如何了得,但至少保得姐姐与二位小公主无病无痛。” 夏晴忽地掩唇一笑,“依着二小姐的话,那宫中太医岂非成了多余,以后本宫让太医不要出入永寿宫了,左右有你二小姐在,永寿宫众人定当不会有事。” 魏秀妍被她堵得答不出话来,干脆避了夏晴的言语,对弘历道:“民女为姐姐看过,姐姐此次怀胎,虽有厄运,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皇上尽可放心。” 瑕月微挑了双眉,道:“依二小姐这话,令嫔此次可母子平安是吗?” 魏秀妍哪里知道魏静萱能否母子平安,但眼下是她证明自己确有道法能耐的唯一机会,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虽艰难,但最终可平安渡过!” “好!”瑕月盯着她道:“若是你所言不准,该当如何?” “该……该……”瑕月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她慌乱不安,紧张地盯着光滑如镜的金砖,金砖上印照出的那张脸惨白如纸,更可见冷汗遍布了额头与鼻翼,许久,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若民女所言不准,愿立即离宫,永不踏入紫禁城半步!” 瑕月扬眉道:“当日,皇上顾惜令嫔与腹中龙胎,召你入宫陪伴令嫔并为她祈福,不论令嫔此次是否母子平安,你都要离宫,不容有误,所以你说的这个,根本不能为约!” 胡氏附声道:“不错,魏二小姐拿这个与皇后娘娘为赌,未免太过没有诚意,不如……就以性命为约吧?” “性命?”魏秀妍抬头看向胡氏,眉宇间充满了惊骇与慌意。 胡氏扬唇道:“不错,若令嫔母子不能平安,就证明你所言统统为虚,犯下欺君之罪,罪该当诛!” “我……”魏秀妍害怕的浑身发抖,这些年来,她听魏静萱的话,又是拜玄静为师,又是日日身着道袍,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与魏静萱一样,位列宫嫔,成为人上人,怎料才入宫两日,就遇到这么多事,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实在令她心神俱裂,难以自持。 胡氏看出她的惊慌,冷言道:“怎么,不敢?” “皇上……”魏秀妍求救似地看向弘历,后者漠然道:“若你所言非虚,应下此事对你并无影响,除非,由始至终,你都是在欺骗朕,欺骗所有人!” “没有!”魏秀妍急忙否认,掌心被指甲掐的生疼,她心里明白,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希望……天不绝她!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皇九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此处,她咬一咬牙,声音发抖地道:“好!若姐姐不能母子平安,民女就任凭皇上与娘娘处置,纵然要民女人头落地,民女亦无二话。” 弘历盯着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好!” 在弘历心中,他希望魏秀妍说的是实话,那样,不仅魏静萱母子无事,永璂也有望补全缺失的命格,以后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宫人依旧在不停地忙碌着,一直等到二更时分,魏静萱还没有生下孩子,催产药灌了几度,始终收效甚微,虽有人参补充元气,但随着生产过程的延长,魏静萱的力气越来越小,难以生下孩子。 汪远平已经来请求过弘历,若然母子难以双全,要保哪一个,弘历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龙胎;他或许喜欢魏静萱,但对后者,绝对没有似瑕月那般的情谊,纵然难过,也不过如此。 寝宫中,虚弱地躺在床上的魏静萱看到汪远平走进来,示意巧玉将他唤过来,趁着阵痛的间隙,道:“本宫……本宫是否难以母子平安?” 汪远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保娘娘母子平安!” “你不必哄本宫,刚才……”疼痛打断了她的话,待得熬过疼痛之后,方才续道:“你出去,想必是问皇上,要保本宫还是孩子。” 被她戳破了心思,汪远平讪讪地站在那里,低头道:“小阿哥在腹中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出事,微臣与稳婆皆是使尽了浑身解术,无奈仍不能令娘娘生产,若是娘娘现在还有力气尚可一博,但偏偏娘娘力气衰竭,情况实在是大为不妙!” 魏静萱不理会他的话,只道:“皇上如何答你?!” “皇上……皇上……”汪远平思索片刻,道:“皇上自然想保得娘娘母子平安。” 魏静萱冷笑道:“若是不能母子俱安,就舍母保小是不是?” 汪远平低头未语,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像是要将人四分五裂一般,魏静萱强忍了痛,对巧玉道:“去,把……把剩下的人参……拿来!” 巧玉依言答应,赶紧将搁在一旁的人参取了来,魏静萱取过后,哆嗦着递到嘴里,用力嚼着,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只有巧玉离得最近,听清了几分,“本宫要活着……本宫不可以死……一定要活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和静二人已经熬不住睡了过去,瑕月听着外面的打更声,恻目道:“皇上,已经三更了,您明儿个一早还得上早朝,不如先回去吧,臣妾与惠妃她们等着就是了,一有消息,臣妾立刻就派人告之皇上。” 弘历望了内殿一眼,摇头道:“令嫔母子生死未明,朕回去了也睡不着,还是在此等着吧,倒是皇后,你身子素来不是很好,熬不得夜,朕让小五送皇后回去。” 瑕月微微一笑道:“只是偶尔一夜罢了,臣妾受得住,皇上无需担心,只希望上天保佑令嫔,赶紧生下龙胎,母子平安!” 听得她这句话,众人皆将目光转向了内殿,母子平安……时间越久,这四个字就越是渺茫,众人当中,有人喜,有人忧。 宁氏望着在她怀里睡去的和恪脸庞,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越看越可爱,她已是决定了,不论魏静萱活着还是死了,她都要设法将和恪养在身边,一偿多年之愿。 在子时过一刻时,里面终于传来婴啼之时,令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起身望向内殿。 不一会儿,李稳婆满面喜色地抱着裹了襁褓的孩子走了出来,屈膝道:“恭喜皇上,令嫔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一听是皇女,弘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好在他子嗣并不单薄,很快便笑了起来,接过孩子,仔细看了一眼,道:“孩子可还好?” “虽然在娘胎中的时间久了些,但小公主福泽深厚,并无大碍,才刚生出来的时候,还睁着眼呢。不过因为小公主未曾足月,所以有些瘦小,养起来要多加注意。” 魏秀妍冲上来,死死盯着李稳婆,颤声道:“姐姐呢,她怎么样了,她好不好?”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等待着稳婆的回答,李稳婆福一福,道:“启禀诸位主子,虽然刚才情况危急,但几经辛苦,令嫔娘娘总算母子平安,就是身子虚弱得很,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月子里也得好好调养,方才恢复。” 听得这话,魏秀妍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姐姐的没事就意味着她的命保住了,无需人头落地。她强抑了激动,行了一个道家礼,“无量天尊,姐姐果然母子平安,有惊无险。” 与之相对的是胡氏等人,原以为魏静萱此次难逃一死,没想到竟然还是让她给熬了过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真是一点都没错。 瑕月压下心中所想,走到弘历身边,端然笑道:“恭喜皇上,又添一位小公主,看小公主眉清目秀的,来日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听得她这么说,诸女亦反应过来,一起屈膝行礼,“臣妾们恭贺皇上喜得皇九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年前,除了忻嫔、魏静萱各生下两位皇女之外,夏晴与贵人戴佳雪乔皆曾诞下一女,只可惜戴佳氏的孩子同样未能养活,不足一岁便已夭折;再算上长乐以及魏静萱早前生下的女儿外,如今这个排行第九。 “免礼平身!”魏静萱母子平安令弘历颇为高兴,抚一抚怀中幼女娇嫩似能掐出水来的脸颊,道:“传旨下去,永寿宫众人皆赏一个月俸例。” 宫人听得这话,连忙跪下谢恩,瑕月笑道:“皇上可要进去看看令嫔?” 胡氏抢先一步道:“皇上,令嫔既然已是睡着了,就让她好生歇着吧,明儿个再看也是一样的,倒是您,在这里守了大半夜,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回养心殿歇一会儿吧,不然早朝的时候,该没精神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静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也罢。”弘历将孩子交给稳婆,对瑕月道:“皇后也累了,朕陪你一起回去吧。”走了几步,他忽地回过头盯着魏秀妍,神色阴晴不定,许久,他道:“小五,带魏秀妍去养心殿,与昨夜一样。”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小五恭身答应,“奴才遵旨!” 随着他们二人离去,余下诸人也各自散去,胡氏与夏晴走在回宫的途中,此时秋雨未停,打在伞上淅淅沥沥作响。 夏晴望着两边在秋雨中散发着幽幽光芒的路灯,叹然道:“真是想不到,居然让魏静萱死里逃生,还以为这次能够永绝后患。” 胡氏苦笑道:“身在这后庭之中,哪里来‘永绝后患’四个字,就算没了魏静萱,依然会有其他人蠢蠢欲动;与之相比,本宫倒是更在意刚才那桩事。” 夏晴收回目光,道:“姐姐是指……魏秀妍?” 胡氏忧声道:“不错,皇上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竟然又让她去养心殿。” 夏晴思索片刻,道:“皇上让小五带她去养心殿,自己却去了坤宁宫,想来与昨夜一样,只是祈福而非临幸,姐姐不必太过担心。” 胡氏叹了口气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也不知这连着两夜祈福,是为了什么人,太后亦或者皇后?万一皇上相信她的祈福之能,她出宫之事,只怕会横生波澜。” 夏晴默然听着花盆底鞋踩在青石路上“噔噔”的声音,许久,方才道:“姐姐,你相信魏秀妍所言吗?长春观道法,当真有如此神奇之处,趋吉避凶不说,还能让人青春不老?” “本宫之前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胡氏神色复杂地道:“回想起来,她那张脸确实青春的过份,非寻常驻颜法子所能相比。皇上近些年越发相信佛道两教,只怕……”胡氏没有说下去,但夏晴怎会不明白,宽慰道:“不是有皇后娘娘在吗,定会如约将魏秀妍送出宫,姐姐莫要太过担心。”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胡氏不再言语,与夏晴并肩离去。 且说弘历那边,在回到坤宁宫后,亲自为瑕月取下发间的步摇珠饰,在其耳边轻笑道:“即便是素颜无饰,朕的皇后依然明艳不可方物,令朕倾倒,能娶到皇后,实在是朕三生之幸。” 瑕月望着镜中的弘历,抿唇道:“皇上莫要哄臣妾了,再美的容颜,日日看,年年看,也早就看腻了,更不要说臣妾已非年轻之时,论容貌,如何能与那些正值青春韶华的妙龄少女相比。”说到此处,她神色黯然地道:“虽然锦屏常用菊花散为臣妾敷发,这白发始终不绝,臣妾始终是老了。” 弘历一本正经地道:“这天下间谁不会老,你有白发,朕同样有,总之朕说你倾国倾城,就是倾国倾城,谁敢反对?” 瑕月站起身来,轻笑道:“皇上一直说要以宽仁治国,以理德服天下,怎么这会儿又如此蛮不讲理?” 弘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掷地有声地道:“朕就是如此蛮不讲理,总之谁敢说朕的皇后不好,朕便重重治他的罪!” 瑕月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喃语道:“多谢皇上这十年来,待臣妾始终如一。” 弘历柔声道:“朕说过会一世疼你爱你,朕一定会做到,以后的岁月,咱们有十年走十年,有二十年走二十年,就算将来走不动路了,也要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一起,看着咱们的儿子,站在养心殿上驱策群臣,指点江山,你说好不好?” “只怕永璂有负皇上所望。”她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坚定地道:“不会,永璂以后一定会比朕做的更好。”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倚在弘历宽厚的胸膛上,此生此世,她何其有幸,能得九五至尊的君王如此相待,还有永璂这个懂事的儿子侍奉膝下;这十年间,虽因永璟的离世而有过悲伤,但收获的幸福,远比悲伤更多,此生,她已无憾事。 温存片刻,瑕月轻声道:“皇上,您连着两夜传魏秀妍去养心殿,不知所为何事?” 弘历身子微微一僵,随即道:“魏秀妍善于为人祈福,这些年皇额娘身子日渐衰弱,朕心甚忧,所以安排她为皇额娘祈福。” 瑕月察觉到弘历身子细微的变化,道:“所为祈福之说,虚无飘渺,臣妾只怕那个魏秀妍并无能耐,只是装神弄鬼。” 弘历沉默片刻,道:“但今夜之事,确实被她料准了,不管祈福一事是否虚无,试一试并无妨,也不会有何损失。” 见他这么说,瑕月只得默认,转而道:“既然令嫔已经临盆,魏秀妍便无必要继续留于宫中,臣妾明日就安排人送她出宫。” 弘历摇头道:“不急,小五曾问过她,祈福之事,至少需要十日方才有效,如今才只有两夜,若中途而废,就等于前功尽弃。” 瑕月眼皮一跳,道:“依皇上所言,是想再留她八日?” “不错。”这般说着,弘历又道:“就当是她料准了令嫔母女平安之事的奖赏吧,也好让她们姐妹多相聚几日,以解思念之情。”见瑕月不语,他抚着后者的肩膀道:“瑕月你也希望皇额娘凤体安康,长命百岁的是不是?” 瑕月思索许久,终是道:“若魏秀妍当真可以为皇额娘祈福,令皇额娘凤体安康,莫说是留在宫中八日,就算是八年,臣妾也不会有任何言语;臣妾只担心,魏氏姐妹是以祈福为借口,别有目的。” 弘历惊讶地道:“皇后所说的目的是指……”怔忡片刻,他忽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神色古怪地道:“皇后莫不是以为令嫔想将魏秀妍引荐给朕?留在宫中为嫔妃吧?” “臣妾也不愿这么想,但好几位妹妹都曾与臣妾提及此事,令臣妾无法置之不理,皇上……”未等她说下,弘历已是抬手道:“皇后大可放心,莫说令嫔并无此意,就算真的有,朕也不会纳魏秀妍为妃,不错,她是容色秀丽,更胜令嫔,且至今仍望之如少女,但她毕竟曾嫁过人,即便未曾圆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朕虽不敢自比皇祖父与皇阿玛,但也不会纳一个寡妇为妃。”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未能如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试探地道:“皇上……当真无此意?” 弘历好笑地道:“若朕真有此心,昨儿个就将她给纳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放心吧,朕必不会将她纳入宫中。” “可是……”瑕月神色迟疑,虽然弘历信誓旦旦,但她始终担心夜长梦多,魏氏姐妹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弘历把持不住…… 弘历看出她的心思,轩眉道:“怎么了,对朕这么没贪心?” “不是。”瑕月笑一笑,压下心中的不安,道:“一切依皇上所言,让魏秀妍在宫中多陪陪令嫔。” “放心吧,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魏秀妍不会入宫,更不会成为朕的妃子。至于令嫔……她想必也没有这个心思。”顿一顿,他又道:“很晚了,睡吧。” 见他这么说,瑕月不再多言,与之一起熄灯歇息,然魏秀妍三个字,始终如影随行,令她虽入睡,却难以安寝。 瑕月并不知道,黑暗中,弘历一直睁着双眼,不管希望有多渺茫,他都要一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瑕月对永璂的在意,真正是视若命根,若永璂有事,瑕月必然崩溃,纵然他时刻陪伴,只怕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下定决心要永璂承继大清江山,若永璂夭折,这偌大的江山要谁来的担待;还有皇额娘,自从永琏走后,皇额娘最疼爱的就是永璂这个乖巧的幼孙,她同样受不了这个打击。 夜色,如一张大幕,随着天色的亮起,缓缓收拢,昏睡了半夜的魏静萱悠悠醒来,巧玉瞧见她醒来,很是欢喜,上前道:“主子,您醒了?” 魏静萱就着她的手半坐起来,虚弱地道:“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卯时三刻了,你睡了大半夜呢,可有感觉好些了?”说着,巧玉命宫人去端早就煎好的药来。 魏静萱正要说话,忽地神色一变,惊慌地拉了巧玉的手道:“孩子,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昨夜她忍着涩味将那株参生生吞食下去后,身子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趁机拼命用力,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但自己也因为耗尽所有力气而昏睡过去,连孩子的啼哭都没有听到,不知是生是死。 毛贵在一旁笑道:“主子放心,小公主一切安好,奴婢刚刚还去看过她,奶娘正抱着喂奶呢。” 魏静萱眉头刚刚舒展便又紧皱了起来,涩声道:“你说什么?是个公主?” “回主子的话,正是。”毛贵知晓她一心想要一位小阿哥,偏偏老天爷喜欢捉弄人,这次险些搭上性命生下的,又是一位小公主,心中失落可想而知,但事实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魏静萱怔忡半晌,忽地有些激动地道:“不可能,汪太医明明说过,从脉象上看,是一位小阿哥,怎么会变成小公主的。” 毛贵急忙道:“主子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切不可激动,想来……是汪太医错诊了。” “错诊?!”魏静萱脸色微扭,尖锐地道:“他当时明明与本宫说这胎是男胎,会生个小阿哥,这会儿又与本宫说错诊?”不等毛贵言语,她已是道:“去,立刻把汪远平给本宫传来,本宫要亲自问他!” 巧玉待要言语,毛贵已是悄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话,在答应一声后,转身离去,在等汪远平过来的时候,魏静萱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将端来的药喝了。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毛贵带了汪远平进来,待得后者行过礼后,魏静萱坐直了一些,道:“昨夜本宫早产,辛苦汪太医为本宫奔波救治了。” 汪远平拱手道:“娘娘言重了,医病救人乃是微臣份内之事,其实最终能够母女,还是多亏了娘娘自己。” 魏静萱微扯了唇角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汪太医为本宫诊脉的时候,曾说本宫怀的是男胎,为何本宫最终生下的却是位小公主?”说到此处,话锋一厉,寒声道:“汪远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诓骗本宫?!” 汪远平急忙道:“微臣万万不敢诓骗娘娘,但微臣当时也说过,此事只是从娘娘脉象与饮食偏好中推算出来的,准不准,实在不敢断言!” 魏静萱寒声道:“这么说来,就是你医术差劲了?连一个胎儿都诊不准,你还做什么太医?” “娘娘息怒!”汪远平满脸苦涩地道:“凭脉诊胎儿性别,实在不是易事,就算您请周院正,甚至是徐太医诊治,他们同样不敢确保,微臣实在已经尽力,还请娘娘恕罪。” 魏静萱重重哼了一声,道:“依你这么说,还是本宫无理取闹了?” “微臣不敢,只求娘娘恕罪!”其实魏静萱也知道,此事怪不得汪远平,只是她心里一口气,实在难以消除,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居然又是公主,她连生三胎,皆是公主,宫中诸人暗地里不知怎么笑她了。 见她不说话,汪远平小心翼翼地道:“其实娘娘还年轻,只要安养身子,相信很快能再为皇上添一位小阿哥。” 魏静萱冷冷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退下吧。” 在汪远平如释重负地退下后,魏静萱咬牙切齿地道:“公主公主,老天爷是不是存心与本宫做对,每一次都是公主,就不能给本宫一个阿哥吗?” “其实汪太医说的没错,主子您还年轻……”巧玉后面的话,被魏静萱生生瞪了回来,“年轻?本宫今年已经三十余岁了,就算本宫有庄正给的方子,也不见得还能再怀上龙胎,而且,万一又是公主,你要本宫怎么办?” 毛贵赔笑道:“奴才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总是夸女儿好,说女儿贴心,知冷知热,主子如今有三位公主在膝下,实在是好福气呢,宫中不知多少主子娘娘羡慕着您呢。” 魏静萱面色冰冷地道:“羡慕,该说是取笑才是,在寻常人家,女儿或许不错,但在这宫里,有些事注定与女儿身无缘。”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多留八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毛贵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未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魏静萱记起一件事,脸色难看地道:“秀妍呢,她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被送出宫了?” “主子放心,二小姐正在屋中睡着呢。”说着,毛贵将昨夜的事情细述了一遍,临了道:“幸好二小姐机灵,搏了一把,看皇上的样子,似乎信了二小姐,所以将二小姐又叫去养心殿祈福。” “可惜只是祈福而已。”这般说了一句,魏静萱又有些恼恨地道:“此次之事,都怪她不听本宫的话,将那只来历不明的猫带回来。” “二小姐也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这次的事,应该只是个意外。”毛贵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冷笑道:“你觉得这件事是意外?” 毛贵脸颊微搐,小声道:“难道是有人存心加害?” “先是林长寿他们那么巧的来送伞,之后,秀妍捡了一只猫回来,紧接着,那只猫就突然攻击你,以致本宫受惊早产;虽然本宫猜不透此中种种缘由,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巧合二字这么简单。”说到后面,她已是有些气喘,毕竟刚刚生产完,虽睡了一觉,但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体力。 毛贵轻声道:“主子,这些事容后再想,如今最要紧的是恢复身子,奴才扶您再歇一会儿吧。” 魏静萱点点头,由着他侍候自己歇下,很快便又睡了过去,待得醒来,已是末时,宫人不少人皆来贺她生下小公主,一时之间,永寿宫热闹不已,不过在这些如花娇颜的背后,到底是笑是骂就无从得知了。 魏静萱最为担心的就是魏秀妍一事,无奈养心殿那边,迟迟没有旨意来,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 除了宫中一众妃嫔亲自来道贺之外,坤宁宫、长春gong,也都送了贺礼来,直至黄昏时分,这份热闹方才渐渐消散,奶娘抱了婴孩过来,魏静萱只是瞥了一眼便作罢,倒是魏秀妍抱在怀中好一阵逗弄。此胎是女孩一事,实在令她大失所望,至今这口气都没有消,连带着也不愿多看刚刚出生的孩子一眼。 魏秀妍在将孩子交还给奶娘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忧声道:“姐姐,你说养心殿那边什么时候会有消息来?” “从之前到现在,你已经问了不下三遍,皇上不派人来传旨,咱们再急也没有用,还是好生等着吧。”这般说着,魏静萱对站在一旁的奶娘道:“小公主早产,身子弱,你们要好生照顾着,若有什么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奴婢遵命。”奶娘正要下去,耳边传来宫人一惯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四阿哥到,六阿哥到,十二阿哥到!” 毛贵闻言,连忙与巧玉一并上前开门,随即拍袖朝大步走来的弘历跪下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四阿哥、六阿哥、十二阿哥请安!” “皇上。”见弘历入内,魏静萱扶着魏秀妍的手欲要下地行礼,弘历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你昨日才刚临盆,身子最是虚弱不过,好生歇着。” “多谢皇上。”魏静萱感激地应着,旋即道:“昨夜之事,毛贵他们都与臣妾说了,让皇上为臣妾担心,臣妾实在愧疚。” 弘历就着毛贵搬来的椅中坐下后,温言道:“你费尽辛苦为朕诞下皇女,何来愧疚之说,不管怎样,你们母女平安就好。” 在他们说话之时,永珹几个已是围着奶娘在逗弄婴孩,永璂握一握那小小的手,抬头笑道:“皇阿玛,真的让儿臣说中了呢,令嫔娘娘生的是九皇妹。” 魏静萱本就因为生的是个女孩而心中不喜,这会儿再听到他的话,更是刺耳,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面有歉疚地朝弘历道:“臣妾无用,一连几胎都是小公主,未能替皇上诞下龙子,实在对不起皇上。” 弘历拍一拍她的手道:“皇子也好,皇女也好,朕都喜欢。” 永璂笑眯着眼道:“是啊,那日在养心殿上,皇阿玛不就说了吗,更加喜欢皇女,娘娘若是能再为皇阿玛生下皇十女,皇十一女那就更好了。” 魏静萱虚虚一笑,心里恨不得立刻将永璂赶出去,根本就是存心来让她添堵的,只有皇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公主再好,最终也只有出嫁一途,与皇位无缘;宫中嫔妃,哪一个身怀六甲之时,不盼着能生个小阿哥,更不要说她之前已经连生两个女儿。 永珹自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小公主身上,道:“这块玉佩曾得高僧加持,能护人平安,送给九皇妹最是合适不过。”在他之后,永瑢与永璂也分别取出各自带来的礼物,送给第一次见面的九皇妹。 “几位阿哥如此有心,本宫实在感激不尽,有你们几位兄长疼爱,她定能平安长大。”听得这话,弘历对奶娘道:“从昨夜到现在,小公主可还好?” 自弘历进来之后,一直不曾正眼看过魏秀妍,后者心下暗急,听得这话,连忙抢先道:“启禀皇上,之前汪太医为小公主看过,说是除了身子瘦弱一些之外,并无大碍,而且有民女为小公主作法祈福,定可平安长大,无病无痛。” 弘历看了她一眼,淡然道:“那就好。” 魏静萱趁着这个机会,道:“皇上,虽然臣妾已经诞下小公主,但秀妍入宫才不过三日,现在就让她离宫,臣妾实在不舍得很,能否……让她多陪臣妾几日?” 弘历颔首道:“此事朕也想过,正好养心殿那边的祈福也还未完全,就让秀妍在宫中多留八日,也好一解你思亲之苦。” “多谢皇上!”说话间,被永瑢抱在怀里的婴孩突然哭了起来,魏静萱一脸关切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抱着不舒服,秀妍,去把小公主抱来。” 魏秀妍应了一声,来到永瑢面前,道:“六阿哥,让民女来抱小公主吧。”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永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正不知所措,闻听此言,赶紧将婴孩递过去,也直至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魏秀妍的模样,虽是一身道袍,却难掩其花容月貌,凑的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 魏秀妍抱了孩子却迟迟不见永瑢松手,讶然道:“六阿哥?” 永瑢回过神来,赶紧松手,忙乱之时,不小心碰到魏秀妍的手背,只觉得肤如凝脂,比那西洋进贡来的胰子还要滑腻数倍,令他心中一荡,差一点想要握住那只柔荑。 在他心驰神移之际,魏秀妍已是接过孩子,岂料她越哄,孩子哭得越是厉害,最后还是弘历抱了过去,说来也怪,一到弘历怀里,竟然就不哭着,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永璂抚着孩子肉乎乎的脸颊,笑道:“虽然娘娘十月怀胎生下九皇妹,但这会儿看起来,九皇妹喜欢皇阿玛更胜于娘娘呢。” 魏静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小公主是皇上的骨肉,血脉相连,若是不喜欢皇上那才叫怪事呢。本宫记得十二阿哥长到四五岁时,还常喜欢皇上抱呢。”这般说着,她道:“皇上,小公主既是睡着了,就让奶娘抱下去吧。” 弘历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又抱了一会儿才交给奶娘,转而道:“内务府、御药房送来的滋补药材足够吗? “皇上放心,巧玉说今儿个一早,两边就送了许多过来,都堆在库房呢,怕是臣妾出了月子都还没用完呢。” 弘历点点头道:“那就好,太医说你此次临盆损耗甚巨,要好生调养,以免落下了病根。朕已经传令内务府,永寿宫一应起居用度,皆比照四妃之例。” “皇上如此厚待,让臣妾如此敢当。”面对魏静萱的言语,弘历笑道:“你为朕几经辛苦诞下小公主,这一切皆是你应得的。”说着,他道:“朕还要回去批阅奏折,改日再来看你,你要听太医的话好生安养,切莫下地或是劳神。” 魏静萱柔顺地道:“臣妾知道,臣妾这里有太医与宫人照顾着,皇上勿需挂念。” 待得弘历等人离去后,魏静萱缓缓沉下脸,用力一拳捶在床榻上,咬牙道:“本宫辛辛苦苦替他诞下公主,他就用这么几句话打发本宫,真当是薄性无情。” 魏秀妍小声劝道:“姐姐莫要生气,或许皇上是想等姐姐出了月子之后再行封赏。” 魏静萱冷哼道:“若真有封赏,他刚才就说了,哪里还会等到满月之后,本宫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这一次更是险死还生,可他始终不愿给本宫四妃之位,说到底,都是那拉氏从中作梗。”说着,她紧紧拉了魏秀妍的手道:“秀妍,你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垂幸于你,只有你我姐妹联手,方才能与那拉氏抗衡,真正的光耀门楣,而非这样憋屈度日。” “我知道,我一定会依姐姐的话去做,只是皇上那边……虽让我多留了八日,但只是为了祈福,只怕……” 魏静萱打断她的话道:“多留八日,就有八日的机会,皇上不是圣人,只要你找到时机,定可如愿。你记着,不论用什么法子,都不能辜负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与这如花娇颜。” 且说永璂那边,在出了永寿宫后,因天色已晚,所以他们并未随弘历回养心殿,而是往神武门行去。 永珹与永璂说了一会儿话,始终不见永瑢说话,拍着他的肩膀道:“六弟你这是怎么了,从永寿宫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永瑢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是何事情?”面对永珹的追问,永瑢闪避道:“都说了没什么,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十二弟也赶紧回坤宁宫。” 永珹拉住他,仔细打量了一眼,道:“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咱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与永寿宫有关?” 永瑢心中一慌,急急摆手道:“没有,不关永寿宫的事。”他这么说,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令永珹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定然与永寿宫有关。正自思索间,永璂留意到永瑢脸上一抹异于寻常的红色,当即指了道:“四哥快看,六哥脸红了呢。” “十二弟不要胡说,我……我哪有脸红。”永瑢急急斥责,无奈此话已经落入永珹耳中,后者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永瑢,一边仔细回想着刚才在永寿宫发生的事情,待得想到某件事时,身子猛地激灵,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想魏秀妍!” 永瑢慌乱地道:“四哥你胡说什么,我……我没事想她做什么?” 永珹盯了他道:“那你倒是说说,刚才所想何事,又为何脸红?” “我……我……”永瑢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吱唔半晌方才别过脸道:“我都说没有,四哥总是问这个做什么。” 永珹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论你有没有,从现在开始,最好都不要再想。” 永瑢望着他,有些迟疑地道:“为什么?” “我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令嫔不是一个简单之人,试问她妹妹又怎会是省油的灯,不论她如何貌美如花,如何倾城绝色,你都不要想!” 永瑢有些不服气地道:“四哥那件事,令嫔确实做的不对,但四哥也不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才见了一面,就说魏姑娘诸般不好,实在有失公允。” 永珹被他顶了一句,没好气地道:“那你自己呢,才一面之缘,就这样帮着人家说话?” 永瑢瞅了他一眼,嗫嗫道:“我只是不想四哥错怪好人罢了。” 永珹叹了口气,道:“好人也好,恶人也罢,总之与咱们无关,你不要再想,我也不要再提,好吗?” “我……”自从刚才在永寿宫见过魏秀妍之后,她的音容笑貌就一直在永瑢脑海中挥之不去,岂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六哥!”永璂扯一扯永瑢的袖子,道:“六哥你听四哥的话,永寿宫没一个是好人,而且我听皇额娘说,那个魏秀妍的年纪比你还要大呢,又曾经嫁过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御花园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被他们一个个说的心浮气燥,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何时说过要娶她?一个个听风就是雨,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他挥手永璂的手快步离去。 永璂面有忧色地道:“四哥,你说六哥听进去了吗?” 永珹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他腹中虫子,哪里会知道,希望他听进去了吧,要不然,只怕往后还有的烦了。” 之后的日子,魏静萱在宫中坐月子,魏秀妍则则如以往那样,每夜去养心殿祈福,期间她曾试着与弘历说话,无奈后者对她的态度始终淡漠,没说几句便让小五带她去暖阁祈福,至于那张纸,小五看得很紧,令她一直没有机会打开纸看看上面写的究竟是何人。 魏秀妍在宫中逗留一事,自然引起了胡氏等人的不满,但这是弘历亲做的决定,连瑕月的话都被驳了回来,她们就算去说了也无用,只能盼这八日尽早过去,省得总是提心吊胆。 而魏秀妍的日子也不好过,眼见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八日时间转瞬就只剩下两日,弘历却始终没有纳她为妃之意,令她愁眉不展,难道两日之后,真要就此离宫吗? 魏秀妍闲暇无事,去了御花园赏花,初冬的御花园虽然没有春时那么赏心悦目,但别有一番景致,丹桂、蟹爪菊、鹅黄小菊、飞雪迎春皆迎着冷风盛放;无奈魏秀妍心情不畅,瞧什么景致都索然无味,独自坐在千秋亭中出神。 宫人折了几枝开有轻黄花朵的腊梅枝进来,道:“二小姐您看,御花园里的腊梅开了呢,将这几枝带回去放在您屋中,便会满室清香呢。” 魏秀妍没好气地道:“满室清香又有什么用,过两日我便要离宫了。”一想到这事,她就郁闷得紧,她的姿色放眼后宫亦算是拔尖的,偏偏弘历就是视而不见,宁可翻忻嫔、永贵人的牌子,也不愿多看她一眼,枉她这些年来,一直依着姐姐让人寻来的残方悉心保养容颜,还不辞辛苦去拜玄静道姑为师,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魏秀妍越想越气,夺过宫人手里的腊梅往亭外扔去,岂料正好有人过来,腊梅扔在那人的身上,待得看清来人后,魏秀妍连忙起身行礼,“民女见过六阿哥,六阿哥万福!” 来者正是永瑢,看到亭中之人是魏秀妍,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自从上次被永珹他们说过后,他确曾想忘了魏秀妍,无奈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了,只要一静下来,脑海中就会出现她的影子,如影随行。 今日他去慈宁宫请过安后,随意来到御花园,不曾想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魏秀妍,他走到捡起地上的腊梅走到亭中,道:“此花金黄似蜡,迎霜傲雪,幽香彻骨,艳而不俗,就如与二小姐一样,令人一见难忘。” 见永瑢以花为喻赞赏自己,魏秀妍心中欢喜,垂首道:“民女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当得起六阿哥如此夸奖。” “我所言尽皆实话,并无虚言。”这般说着,永瑢示意魏秀妍坐下,随即道:“看二小姐刚才之举,可是心情不畅?” 望着那张年轻而关切的面容,魏秀妍心念电转,永瑢是弘历的亲子,若他替自己进言,或许可以让自己在宫中多留几日,想到此处,心下有了计较,蹙眉道:“不瞒六阿哥,民女心里确实有些难过,所以才会做出失态之举。” 见她蹙了柳眉,永瑢心中不舍,连忙道:“不如二小姐为何事难过,或许我可帮得上一二?” 魏秀妍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瞒六阿哥,皇上有旨,民女两日之后,便要离宫,想到要与姐姐分开,就难过得紧。” 永瑢想一想,道:“我记得二小姐入宫不过十日,这么快就要走吗?” 魏秀妍叹了口气道:“皇上恩准民女入宫,是为姐姐及小公主祈福,如今小公主已经平安降生,皇上那边的祈福又快好了,自然得要离宫。”说到此处,她神色黯然地道:“民女真的很想再多陪姐姐与三位小公主几日,无奈……这一别,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与姐姐相见,或许,这辈子都见不着了。”说到后面,她已是啜泣起来。 看到她落泪,永瑢急忙取出袖中的帕子递给她,安慰道:“二小姐莫要难过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管与谁,都要分别之时。” 魏秀妍拭着泪道:“民女明白,但总是想这个分别之时,能够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而且……在宫中这几日,民女看到姐姐虽为皇上宠妃,但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心如意,尤其是这一次,姐姐生的是位小公主,那些个来道贺的主子,虽表面上笑吟吟的,一转背,却对姐姐冷嘲热讽,实在令人心寒;最可怜的是,姐姐身边连个帮衬得人也没有,只能由着她们欺负。” 永瑢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令嫔娘娘心性坚强,相信可以熬过去,你不必太过担心。”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姐姐独自支撑,我看得出她很累,只怪我无用,只会一些祈福避灾之事,不能为姐姐分忧。” 永瑢宽慰道:“谁说无用的,有你为令嫔祈福,便可消除灾弥,平平安安的走下去。” “希望如此。”魏秀妍拭一拭泪,欲言又止地看着永瑢,后者道:“二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魏秀妍小声道:“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六阿哥能否答应。” “二小姐旦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倾力而为。”面对永瑢的言语,魏秀妍试探道:“您能否帮民女向皇上进言,请他让民女再多陪伴姐姐几日?” “这个……”永瑢犹豫未语,一直以来,他都极为敬畏弘历,从不敢再弘历面前提什么要求,唯恐惹弘历不喜,魏秀妍的要求实在令他有些为难。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阻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他迟迟不曾说下去,魏秀妍心下暗急,努力逼了几分泪意在眼眶中,哽咽道:“若是六阿哥觉得为难,就算了,其实能与姐姐相聚这十日,已是很好了。” 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永瑢心中一热,冲口道:“我答应你!” 魏秀妍惊喜地道:“六阿哥当真肯为民女进言?” 永瑢压下心中的忐忑,道:“不错,我待会儿就去找皇阿玛,请她容你多留几日,皇阿玛一向宽厚仁慈,想必不会拒绝。” 魏秀妍连忙起身行礼,“民女多谢六阿哥垂怜。” “二小姐不必多礼。”永瑢一边说着一边去扶魏秀妍,双手相触之时,那种悸动的感觉又出现在胸口,他虽早已娶了嫡妻,又纳了几位庶福晋,但这种感觉尚是头一次,使得他对魏秀妍久久难忘。 在亲自替魏秀妍折了几枝腊梅,让她带回去插在瓶中后,方才依依不舍的目送她离去,直至手臂被人拍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侧目一看,只见永璂正站在自己身旁,讶然道:“你何时来的?” “六哥只顾着看美人,自然瞧不见我了。”这般说着,永璂咬唇道:“六哥,你真打算替她向皇阿玛呈言吗?” 永瑢轻拍着他的头道:“你这耳朵倒是长得很,何时学会了偷听?” 永璂没有理会他的话,追问道:“六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永瑢笑一笑道:“既然答应了人家,当然要做到,皇阿玛不是一直教我们为人要诚信吗?” “可是魏秀妍不是好人,让她留在宫中只怕会有祸患。”面对永璂的言语,永瑢不以为然地道:“她不过是想多陪令嫔几日罢了,能有什么祸患。” “可她是永寿宫的人,她……”不等永璂说下去,永瑢便有所不悦地道:“就因为她是令嫔的妹妹,所以不是好人?我就不该帮她?” 永璂听出他话中的不满,道:“四哥之前就与六哥说过了,咱们不要与永寿宫的人打交道,六哥何以……” “行了!”永瑢打断他的话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言,天色不早了,你回坤宁宫吧。”说着,他抬步离去,不理会身后的呼唤。 见永珹越走越远,永璂急得直跺脚,六哥一向没什么主意,想不到这次会如此坚持,都怪那个魏秀妍,将六哥迷得神魂颠倒;不行,他得阻止六哥,不能让六哥越陷越深,但他的劝说,六哥根本听不进去,他该如何是好? 思索半晌,终于让他想出一个法子,招手唤过站在远处的李七,踮起脚尖在其耳边一阵低语,随即道:“快些去,一定要赶在六哥见皇阿玛之前拦住他。”在李七依言朝永瑢离开的方向追去后,永璂快步往坤宁宫行去。 且说永瑢那边,一路来到养心门外,望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却是犹豫了起来,他是在阿哥所长大的,略微长大后,知晓自己的额娘犯下大错,被废入冷宫,曾想悄悄去冷宫看望,却被看守冷宫的太监拦下,并将这件事告之弘历,为此他被弘历好一顿训斥,并严令若是再去冷宫,便重责不怠。 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长大后,对弘历又敬又畏,不敢有丝毫悖逆,更不敢向弘历提任何要求,受此影响,他的性格也变得懦弱没有主见;今日这种事,实在还是第一次,令他踌躇不前。 挣扎许久,永瑢终是下定了决心,正要进去,身后传来宫人的声音,“奴才给六阿哥请安,六阿哥吉祥!” 永瑢回头看清来人,惊讶地道:“李七?你怎么在这里?” 李七恭声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六阿哥前往坤宁宫。”他自然不可能真奉了瑕月的命令,而是永璂的权宜之计,想要将他引到坤宁宫,然后再行相劝。 “可知皇后娘娘传我何事?”之前在御花园时,李七站在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所以永瑢并未瞧见,更不知此乃永璂之计。 “奴才不知,不过皇后娘娘命奴才来请六阿哥之时,神色颇为急切,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还请六阿哥即刻随奴才前去。” 魏秀妍还有两日才离宫,晚一日再与皇阿玛进言,想来也不打紧;这般想着,他点头随李七前往坤宁宫。 在他们过来之前,永璂已是将事情与瑕月细细讲述了一遍,旋即紧张地道:“皇额娘,你可一定要帮儿臣劝醒六哥,让他莫要再受魏秀妍的迷惑,否则儿臣担心六哥会越陷越深。” 瑕月抚着他的肩膀道:“皇额娘心中有数,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六阿哥那么大的人,相信不至于没了分寸。” 说话间,李七带了永瑢进来,待得行过礼后,永瑢垂首道:“不知皇额娘传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先坐下吧。”待得永瑢依言落座后,瑕月对锦屏道:“去将皇上赏的那把新琴还有本宫以前所用的旧琴取来。” 锦屏答应一声,依言取来两把七弦琴,就着宫人端来的长几,摆放在上面。 “前几日,皇上见本宫平日用的七弦琴有些旧了,便又送来一把新的七弦琴,说是请大清最有名的制琴师所制,虽不能与那些传世名琴相比,却也相差不远,颖贵妃试了试音色,说是远胜于本宫以前用的那把,但本宫自己试着,总觉得还是原来那把好,再加上用了这么多年,若是就此丢弃,实在不舍;本宫知道永瑢你擅于琴技,对于各种各样的琴也颇有研究,听永珹说,你府中还收藏了一把唐代的名琴,所以特意传你过来帮本宫试试,看这两把琴,究竟哪一把的琴色更胜。” 永瑢谦虚地道:“儿臣对于七弦琴一道,虽有些涉及,但远不及皇额娘,儿臣记得小时候曾听皇额娘弹奏过一曲,当真是绕梁三日而不绝,这些年来,儿臣一直都不曾忘记,又岂敢在皇额娘面前班门弄斧。” 瑕月笑道:“本宫只知弹奏,对于七弦琴之好坏,却是知之不多,就请永瑢替本宫看看吧。”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琴与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瑕月这么说了,永瑢只得依言答应,在宫人端来的绣墩中坐下,分别试奏两把琴。永璂一心等着瑕月劝说永瑢,岂料后者竟然让永瑢试起琴来,实在令他心急,忍不住道:“皇额娘……” 瑕月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切等你六哥试过了琴再说。” 永璂闻言,只得咽下嘴边的话,过了一会儿,永瑢试完琴起身道:“回皇额娘的话,琴有九德,但一般能齐聚五德,便算是一把好琴,而这把新琴,具有静、透、圆、润、清、匀这五德,实在不错,若制琴师技艺再高深一些,此琴甚至可以传世;至于旧琴音色虽然还算清亮,但远不能与新琴相比,所以依儿臣之见,新琴更适合皇额娘弹奏;至于旧琴,皇额娘若是不舍丢弃,可将其做为陈设。” 瑕月微微颔首道:“听你这么一说,仿佛确是新琴好了。” 永璂垂目抚过新琴琴弦,笑道:“确是如此,恕儿臣直言,皇额娘之所以觉得旧琴好,应是出于念旧之情,念旧虽非坏事,但有时候,还是应该尝试一下新琴,儿臣相信,只要加以适应,这把新琴,一定会更适合皇额娘。” “好,皇额娘就听你的话,以后用这新琴来弹奏。”在命宫人将琴搬下去后,瑕月有些感慨地道:“不仅东西是新的好,人亦是如此,永瑢你说是不是?” 虽然永瑢觉得瑕月这句话说得有些怪,却也没有多想,顺着她的话道:“皇额娘说得是。” 瑕月望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六阿哥乃是皇上的亲子,龙子凤孙,莫说是嫡福晋,就算是庶福晋乃至格格,都是本宫与皇上精心挑选之人,不仅要容貌出众,才德兼备,更要家世清白,未曾婚配,即便是曾经与人订过亲也不行,更不要说是一个已经婚配过的女子。” 永瑢身子一震,迅速抬头看了永璂一眼,旋即道:“皇额娘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本宫听到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六阿哥心里怎么想,魏秀妍就如刚才那把旧琴,就算之前用的再好,也不能与新琴相提并论,更配不起你这位天皇贵胄。” 永瑢咬一咬牙,拱手道:“恕儿臣斗胆直言,皇额娘以琴喻人并不恰当,人有七情六欲,有好坏善恶之分,远比琴更复杂。魏二小姐固然嫁过人,但她善良贤淑,远胜那些刁蛮骄纵所谓名门之秀。” 永璂按捺不住道:“六哥,你才见过魏秀妍几次,怎么就知道她善良贤淑呢,说不定她为人险恶,心肠狠毒呢?” 永瑢面上蕴了一丝不悦道:“十二弟说我不知魏二小姐为人,那你又何尝知晓,如此妄下恶语,实在有失公允。” 不等永璂言语,瑕月已是道:“魏秀妍善良也好,恶毒也罢,皆与永瑢你无关,你也无需为她去皇上面前呈言,该何时出宫就何时出宫。” 永瑢急切地道:“皇额娘,她只是想多陪令嫔几日,以叙姐妹之情罢了,这个要求并不过份,为何我们不可成全?” “那你可知,后宫之中,有多少嫔妃,十年乃至二十年都不曾见过她们的家人,若她们来向你哀求,你是否也一样要帮她们去皇上面前呈情?” 永瑢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方才道:“儿臣不曾遇见便罢了,若是见到了,实在无法置之不理。至于对魏二小姐……儿臣并无它念。” 瑕月轻叹了口气,扶了齐宽的手起身走到永瑢身前,“你虽非本宫所生,却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本宫也算清楚;自你懂事以来,从不敢向你皇阿玛提任何要求,即便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你皇阿玛因忙于国事,迟迟未曾指婚,你也未有一句言语,听任你皇阿玛安排;眼下却为了一个相见不过两次的女子,特意去养心殿进言,并无它念……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永瑢用力咬一咬唇,鼓起勇气道:“若……儿臣真的喜欢魏秀妍呢?” 瑕月神色严肃地道:“这个念头,你最好立刻打消。” 永瑢有些激动地道:“为什么,难道皇额娘也觉得魏秀妍如永璂所言,是一个险恶狠毒之人吗?” “本宫与她相识不深,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本宫刚才就说过,能入六贝勒府的女子,必须身世清白,不可有一丝瑕疵污点,而魏秀妍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本宫也好,皇上也好,皆不会同意她入府。” “可是……”未等永瑢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没有可是,你说本宫以琴喻人不恰当,本宫倒是觉得,旧琴尚可用,旧人却是万万不可。” 永瑢闻言,置气道:“皇额娘此言,分明是对魏秀妍有偏见。” 瑕月盯了他片刻,道:“那你呢,你又为何如此在意魏秀妍?”不等永瑢言语,她又道:“莫要与本宫说良善贤淑这类的虚话,数面之缘,根本无法看清一个的真面目。” “因为……”永瑢目光闪烁,魏秀妍吸引他的,自然是那张秀美无瑕的脸庞,但此话说出,必会引来瑕月的不满,故此迟迟未曾说下去。 瑕月看出他心中所想,隐晦地道:“每个人皆喜欢美貌,但有些可以拥有,有些只可远观。”停顿片刻,她加重了语气,“若你今日当真纳了魏秀妍,满朝文武会怎么说,天下人会怎么议论?永瑢,你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吗?” 永瑢被她说得心中一颤,从小到大他都没什么主意,刚才那些话,已是他这辈子最大胆的言语,这会儿听着瑕月言语,不禁心生退缩之意,低头道:“儿臣……只是随口提一句罢了,并非真的要纳魏秀妍为福晋。” 瑕月缓缓点头道:“如此就好,你要记着,你是皇室子孙,万万不可纳一个比你年长的寡妇入府,否则传扬出去,不止你,本宫与皇上都会被天下人引为笑谈。或许你现在觉得本宫是故意难为你,心有怨怼,但假以时日,你会明白本宫今日一番苦心。” “儿臣不敢!”这般说着,他无奈地道:“儿臣会谨记皇额娘教诲,至于皇阿玛那边……”他微咬了牙道:“儿臣不会再去说什么。” 【作者题外话】:想要讨论剧情,还有偶尔剧透福利的,请加熹妃传读者群275338530,我也在群里呢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离宫在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颔首道:“你能明白就好,天底下身世清白,又比魏秀妍美貌端淑之人,不知多少,以后你若有中意的,尽可与皇额娘来说。” 永瑢意兴阑珊地道:“多谢皇额娘,若没别的吩咐,儿臣先行告退。” “退下吧。”在得了瑕月的话后,永瑢拱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坤宁宫,他遵守了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再就魏秀妍的事去向弘历呈言。 且说魏秀妍那边,在得了永瑢的话后,心中大安,觉得有他进言,自己定能在宫中多留数日;两日时间转瞬即过,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最后一日,一直至午膳过后,都不见养心殿来人,她越发放心,对半躺在床榻上的魏静萱道:“姐姐,你说皇上会许我再留多久?” 魏静萱喝下最后一口药,道:“本宫又不是皇上,如何能够知晓,不过你能说动六阿哥为你进言,倒真让本宫吃惊;六阿哥那人一向没什么主见,莫说是提要求,连在皇上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巧玉在一旁轻笑道:“前些日子,主子临盆,六阿哥随皇上来探望主子的时候,奴婢就发现六阿哥总是偷觑二小姐,这次又为二小姐向皇上进言,依奴婢看,六阿哥定是喜欢上二小姐了。”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秀妍如此青春貌美,就算六阿哥当真动了心也没什么奇怪的,倒是皇上那边……”她敛了笑容道:“本宫看得出,皇上对秀妍是有动心的,只是因为秀妍之前的事情,再加上皇后她们从中阻挠,所以才迟迟未曾纳秀妍入宫,唉,也是本宫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听得这话,魏秀妍顿时急了起来,道:“姐姐,依你这么说,我入宫之事,岂非不可能?” “事情虽有些棘手,但不见得就是绝境,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话音刚落,便有宫人走了进来,躬身打千道:“启禀主子,五总管来了。” 魏静萱心中一跳,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小五随宫人走了进来,垂目道:“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给二小姐请安。” 魏静萱抬一抬手道:“免礼,公公前来,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正是。”小五抬起头道:“二小姐在宫中十日祈福已满,本该今日一早便离宫,皇上念及娘娘姐妹相聚不易,特许二小姐用过午膳再行动身,如今午时已过,奴才奉命来送二小姐离宫。” 魏秀妍本以为他是来传旨让自己多留数日,没想到竟是催促自己离开,六阿哥不是说会替自己向皇上呈言的吗,何以竟然一日都不曾宽限?到底是皇上不允,还是六阿哥根本没有呈言? 离宫……她等了那么多年,又做了那么多事,仅仅只是在紫禁城待了十日便作罢吗?不,她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期盼就此落空,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想到此处,她急忙道:“五公公,我要见……” 刚说了几个字,便被魏静萱打断,“劳烦五公公特意走一趟,本宫还有几句话想叮嘱秀妍,能否请五公公在外稍等片刻。” 小五想一想,道:“还请娘娘尽快,莫要让奴才为难。” “本宫明白。”说着,魏静萱对毛贵道:“去取十两银子来给公公饮茶。” 待得小五谢赏退到殿外后,魏秀妍迫不及待地道:“姐姐,我不要离宫,我要去见皇上。” 魏静萱面色冷漠地道:“莫说皇上不是你想见便可以见的,就算真让你见到了又如何?你能说什么,是问他为什么要赶你离宫,还是问他六阿哥一事?” 见魏静萱语气不对,魏秀妍疑惑地道:“难道不能问吗?” “他是九五至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岂许你如此质问,一旦你真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些话,莫说以后都没有希望,只怕连性命都难保;至于六阿哥,你若想皇上再多治你一条私自结交阿哥之罪,尽可去说。” 魏秀妍被她说得一阵心颤,慌声道:“那……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就此出宫吗?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情,岂不是都白费了?”见其不语,她急忙拉了魏静萱的手道:“我不想这样,姐姐你快帮我想个办法。”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本宫何尝愿意这样,但皇上心意已决,纵是本宫也无计可施。”思索片刻,续道:“唯今之计,只有你先行依旨离宫,随后再做打算。” 一听这话,魏秀妍顿时急了,道:“姐姐……” 魏静萱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冒然去求见皇上,只会令皇上不喜,反而不利于以后。本宫伴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很清楚皇上的性子,他虽平日温和宽厚,但他始终是皇帝,说一不二。” 魏秀妍一脸不甘地道:“可这一走,或许以后都进不了宫了,也看不到姐姐了,我真的很舍不得。” 魏静萱反握了她的手道:“本宫明白,放心吧,有本宫在,一定会再寻到机会让你入宫,断然不会让你虚耗了这些年的青春。” 魏秀妍心中虽仍有不甘,但她也看得出,眼下的形势,已经由不得她或者魏静萱决定,只能无奈地道:“那好吧,我听姐姐的话。”说到此处,她想起一事来,神色古怪地道:“姐姐,太后是否也姓爱新觉罗?” 魏静萱疑惑地道:“自然不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昨夜我照例去养心殿祈福,在点香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摆在香案前的纸,在捡起之时,我看到从折纸缝隙中露出来的第一个字,是个‘爱’字,初提此事时,毛贵曾猜测说皇上是为太后祈福,但满清姓氏之中,以‘爱’字开头的,我只想到‘爱新觉罗’,可按理来说,太后不应该是这个姓。” 魏静萱紧蹙了眉头,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魏秀妍很肯定地道:“虽然五总管很快将纸条夺了过去,但我绝对没有看错,确实是一个‘爱’字。”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兄弟阋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可真是奇怪了,太后家族乃是钮祜禄氏,与此字无关,至于生辰八字,更是不可能出现此字,难道……皇上让你祈福的,并不是太后?” 毛贵在一旁道:“主子,若二小姐没有看错的话,纸中所写的,应该是爱新觉罗氏宗室之人,只是奴才想不出,除了太后,还有何人要皇上如此大费周张的为之祈福消灾。” “本宫也想不出来,爱新觉罗……”魏静萱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姓氏,却始终猜不出纸中所写之人,唯一能肯定的是,必不是弘历自己,因为秀妍当初说过,为皇帝者,集天下之福祉,无需再祈福。 思索片刻发,她道:“这十日祈福,除了小五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接触过那张纸?” “没有,一直以来,都只有五总管一人。”说着,魏秀妍试探地道:“姐姐,五总管说不定打开那张纸看过,不如咱们问问他?最多多打赏他一些银子。” 魏静萱摇头道:“没用的,此人一向油盐不进,只听皇上一人之命,就算他真看过,也断然不会告诉咱们。” 正自思量间,外头响起叩门声,紧接着传来小五的声音,“娘娘,时辰不早了,还请尽快让二小姐起行。” “立刻就好。”这般应了一句后,魏静萱道:“此事本宫会记在心上,慢慢打听,至于你的事,本宫答应你,只要一寻到机会,就立刻让毛贵去寻你,你只管在家中安心等候。” “那就一切拜托姐姐了。”说完这句话,魏秀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去,毛贵在关了殿门后,走到床榻边,小声道:“主子,二小姐那件事真没有圜转的余地?” “眼下确是没有。”如此说着,魏静萱转了话题道:“本宫这会儿倒是更在意秀妍刚才说的事儿,毛贵,你一向心眼多,你倒是说说,哪一个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会令皇上如此在意?” 毛贵赔笑道:“主子要是问奴才,皇上最看重哪一位阿哥,奴才还略知一二,但这个事儿,奴才实在是回答不出,还请主子恕罪。” 毛贵本是随口一语,却令魏静萱心思一动,脱口道:“诸多阿哥之中,皇上最看重的无疑是十二阿哥,难不成……纸上的人,就是十二阿哥?” 毛贵想一想,摇头道:“奴才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十二阿哥才十一岁,又无病无痛,身体安康,皇上没理由为之祈福。” “这倒也是。”魏静萱叹道:“可惜只得小五一人接触过那张纸,否则倒还能查探一番。” 毛贵转着眼珠子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个主意。”在魏静萱的示意下,他续道:“奴才知道五总管在城中养了外宅,又纳了一个女子为妻,颇为宠爱,此女是五总管的枕边人,或许会知晓一二,咱们可以试着从他那边下手。” “试试也无妨,不过你要记着,千万不要让那女子知晓了你的身份,否则被小五知晓,只怕会他会在皇上面前进谗。” “奴才谨记主子吩咐。”在他们言语之时,魏秀妍已是随小五来到神武门,万般无奈的迈过重重把守的宫门,离开紫禁城。 她并不知道,有一个人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走的不见人影,方才收回目光,沉沉叹了口气,在欲转身离去之时,身后传来永璂的声音,“六哥!” 永瑢面色一沉,回过头道:“你跟踪我?” 永璂连忙道:“没有,我刚才经过玉翠亭的时候,看到六哥往这边走,便想过来与六哥说几句话。”他也有看到魏秀妍离宫,自然猜到永瑢为何出现在这里,不过并未说破。 永瑢面无表情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永璂轻咬了牙道:“六哥,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什么好怪的,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这般说着,永瑢便欲离去,永璂急忙拉住他的袖子,道:“六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永瑢木然道:“你是皇额娘的亲子,在皇阿玛与皇额娘面前说一句足抵我十句,我怎敢生你的气。” “六哥!”永璂急切地道:“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对,但我都是为了六哥好,这些年来,六哥与四哥一样,处处照顾我,还亲自教我骑马射箭,我实在担心六哥与魏秀妍牵扯过多,会受她所害。” 永瑢这两日强压下来的怒火,因他这句话而冒了出来,讥声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还要谢谢十二弟处处为我着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永璂刚说了几个字,永瑢便冷笑着打断,“也怪我蠢,前日李七来传之时,竟然一点都没疑心是你搞的鬼,如今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永璂有些内疚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假传皇额娘之命,但是皇额娘也说了,六哥与魏秀妍并不该有所交集,一旦六哥纳……” 永瑢有些不耐地道:“够了,皇额娘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只是痛心,你竟然会这样背后捅我一刀!”扔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去,再不给永璂说话的机会。 自此之后,他与永璂的关系冷淡了许多,不再如以前那样亲密,就算偶尔遇见了,也只是客套一句便作罢,仿佛……彼此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至于毛贵那边,倒是辗转托人联系上了小五养在宫外的那名女子,为免暴露身份,他找了一个市井地痞出面与那女子接触,并许以重金,要她设法从小五嘴里问出弘历为之祈福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是小五嘴紧,还是确不知晓,那女子吹尽了枕边风也未能问出来,此事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时光如流水,日复一日不可逆转的过着,待得十月过半之时,距离魏静萱诞下皇九女已有一个月。 虽然已经满月,但下地之时,魏静萱仍是觉得腰背有些酸疼,这是前几胎未曾有过的事,令她心有不安,当即传了汪远平来为其诊治。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难再有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汪远平依命而来,在为其诊过脉后,低头道:“娘娘诞下小公主之时,身子损耗巨大,虽经一月调养,仍未曾彻底复元,所以接下来一个月,娘娘要尽量避免走动,多加卧床休养,微臣待会儿再开些药给娘娘调理,一个月之内,应该会有所好转。” 魏静萱听出他话中细微的异常,看着他道:“有所好转,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本宫仍然无法复元是不是?” 汪远平抬了一下眼,有些迟疑地道:“恐怕是这样。” “那依汪太医所见,要多久,本宫的身子才能完全康复?”面对魏静萱的言语,汪远平迟疑地道:“这个……微臣也不敢断言。” 魏静萱盯了他半晌,忽地道:“汪太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汪远平神色不自在地道:“娘娘多虑了,微臣怎敢对娘娘有所隐瞒。” 魏静萱既是起了疑,岂是他三言两语所能打发的,展一展袖子道:“自从本宫怀孕以来,一直都是汪太医负责照料,本宫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即便之前汪太医推断错了本宫腹中胎儿的性别,但本宫也未加以怪罪;本宫以宽仁待汪太医,汪太医若是以虚言相欺,未免有些过份了。” 汪远平神色复杂地道:“微臣不敢虚言相欺,只是不愿娘娘过于难过。” 魏静萱听出不详之意,凝声道:“难过?这是何意?” 汪远平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娘娘执意要问,微臣唯有如实相告,娘娘诞下小公主之时,伤了身子,以后……怕是难以再受孕了!” 这句话无吝于晴天霹雳,轰的魏静萱面色苍白如纸,盯着汪远平久久未曾言语,巧玉在一旁急切地道:“汪太医,你当真诊清楚了吗?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其实在前些日子为娘娘诊脉的时候,微臣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怕影响娘娘休养,所以未曾言语。”这般说着,他又劝道:“事已至此,还请娘娘莫要太难过,而且娘娘膝下有三位公主,较之其他没有子嗣的主子娘娘,已是好许多了。” 魏静萱心神恍惚地坐在那里,她一心想要生一个小阿哥,以便将来有争夺皇位的资格,可现在……汪远平却是一句话判了她死刑,她此生……只能有三位公主,不可能有阿哥,有争夺太后之位的资格;怎么可以,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够这样?而且这样一来,她岂非将止步于六嫔之位,难有寸进?! 毛贵久不见魏静萱说话,忧声道:“主子别太难过,或许身子能够调养恢复也说不定。” 魏静萱没有理会他,直直盯着汪远平,涩声道:“当真……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事到如今,汪远平已无谓再隐瞒,如实道:“恕微臣直言,娘娘气血两虚,内损巨大,就算是院正医治,娘娘复元的机会也是十不足一。” 魏静萱艰难地道:“若是……若是服用助孕的方子呢,会否有所改善?” “娘娘身子不宜怀孕,就算勉强怀上,也会凶险万分。”他话音未落,毛贵已是道:“主子诞下小公主之时,不是同样凶险万分吗,最后还不是平安度过?” 汪远平朝魏静萱施了一礼道:“微臣所谓的凶险,是指自怀孕开始便伴随左右,见红、腹痛、小产、胎死腹中,每一样都有可能,根本不可能熬到临盆,而且对娘娘身子也会有所影响,甚至……一尸两命。” 每一个字都如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魏静萱头上,将她砸的头晕眼花,许久方才回过神来,颤声道:“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微臣尚未告之皇上。”面对汪远平的回答,魏静萱心下稍安,抖抖擞擞地撸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道:“这是本宫赏你的,要你替本宫好好守着这个秘密,以后有的是好处。” 汪远平接过巧玉递来的镯子,试探地道:“皇上那边……” 魏静萱:“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本宫一切安好,没有任何事不妥。” 汪远平身子一颤,小声道:“这样做,岂非欺君?”不等魏静萱言语,他急急将那对镯子搁在一旁的小几上,道:“请娘娘恕罪,微臣实在不敢欺君。”身在宫中,最要紧的是明哲保身,他可不愿为了一对镯子,背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巧玉面有不悦地道:“汪太医,这几年,主子可不曾亏待了你,每次你来永寿宫,主子都会恩赏于你,如今只是要你帮一个小忙罢了,就这样推三阻四,你说得过去吗?” 面对巧玉的指责,汪远平只低头道:“请娘娘恕罪。” 魏静萱抬手示意巧玉莫要言语,旋即道:“汪太医,你自己说说,从你第一次为本宫诊治到现在,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待微臣极好,若是其它的事情,微臣一定会襄助,但现在……”汪远平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地道:“是欺君之罪啊,微臣实在……”顿一顿,他又道:“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娘娘何不与皇上直说呢?” “此事本宫自有计较,本宫只问汪太医,肯不肯帮本宫这个忙?”面对她的言语,汪远平最终还是苦着脸说出与刚才一样的话,“请娘娘恕罪。” “好!”魏静萱忽地露出一抹笑意,“既然汪太医如此忠于皇上,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有一件事,本宫想问问汪太医。” “娘娘请问。”面对汪远平的话语,魏静萱徐徐道:“乾隆二十四年,京城出现一件奸淫良家妇女的案子,那户人家羞愤难当,在救下欲要悬梁自尽的女子后,前往顺天府报案,请顺天府尹捉拿奸淫之人,但最终这件事案子不了了之,汪太医可知为何?” 刚才还颇为镇定的汪远平,自听到这番话后,额头上冒起细细的汗珠,他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声音发抖地道:“娘娘怎么会知晓此事?”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威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似笑非笑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枉汪太医多年来,一直费尽心思救人活命,你唯一的儿子,却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竟然胆大包天到奸淫良家女子,犯下滔天大罪,被顺天府押入大牢。”在汪远平渐青的脸色中,她续道:“汪太医只得这么一根独苗,当然不想看他被流放三千里,逐散尽家财买通那户人家,让他们承认是自己诬告,又上下打点了顺天府,使得你儿子被无罪释放,本宫说的对不对?” “娘娘……娘娘……”汪远平冷汗直冒,半天说不出话来,魏静萱望着他道:“本宫知晓此事后,念及汪太医替本宫问诊医病之谊,从未曾向他人提及,然现在看来,本宫念汪太医之谊,汪太医却不念本宫之情,既是这样,本宫也无谓再替汪太医隐瞒,这就……” 不等她说完,汪远平便急急跪下道:“不要,娘娘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一旦追查下来,不但犬子罪责难逃,微臣也会被罢了太医之职,还请娘娘开恩。” 魏静萱抚着脸颊,凉声道:“此事会不会说出去,关键不在于本宫,而在于汪太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汪远平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内心天人交战,最后终于抵不过儿子与自身的安危,一脸苦涩地道:“微臣……愿听娘娘吩咐。” “那一切就有劳汪太医了。”魏静萱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人性自私,不管之前说得多么好听,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与安危,自私的本性就会暴露无疑。 汪远平无奈地应着,待得他起身后,魏静萱道:“只要汪太医好好襄助本宫,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了你。”说着,她朝巧玉睨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取过镯子塞到汪远平手中。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汪远平不收,涩声道:“微臣多谢娘娘恩赏。” 在汪远平退下后,毛贵轻笑道:“恭喜娘娘又得一助力。” 巧玉插话道:“奴婢之前还想着,娘娘为何明明有汪太医的把柄却不用,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再好的把柄,也要用的恰当才能发挥用处,不过……他到底能否如庄正一样襄助本宫,还有待商榷,不过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说到此处,她脸色又沉了下来,抚着尚有些凸起的小腹道:“只是本宫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生产,居然伤的如此严重。” 毛贵安慰道:“虽然汪太医这么说,但说到底,只是他一家之言,真假未知,待会儿奴才去请周太医来为您诊治,他是徐太医的徒弟,尽得其真传,医术必然比汪太医高明。” 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寒声道:“你想让本宫伤身不能再怀龙胎一事传的人尽皆知吗?” 毛贵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啊,周明华是太后与皇上的心腹,让他一诊,此事必会传到太后他们耳中,到时候,今日这番辛苦可就算是白费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掴了自己两巴掌,“奴才知罪,请主子饶恕。”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念在你跟随本宫多年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往后再要说什么,想清楚了再开口,知道了吗?” “奴才明白,奴才一定不会再犯错。”如此说着,他试探道:“主子,汪太医那边虽然答应暂时瞒了下来,但以后……该怎么办?” 魏静萱亦是心乱如麻,并无头绪,正自此时,宫人进来道:“主子,慎嫔娘娘来了。” 巧玉眸光微闪,小声道:“自从主子诞下九公主后,慎嫔就三天两头到咱们永寿宫来,又常去看望和恪公主,看样子分明是惦记上了;只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主子还要将和恪公主过继给她吗?” 魏静萱紧紧皱了双眉道:“若不过继,不止眼下的关系荡然无存,且她还会变本加厉的对付本宫,令本宫腹背受敌,再加上秀妍又出了宫……”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事情在掌控之中,可现在,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超出控制。 “可是……”不等巧玉再言,魏静萱已是道:“行了,去请慎嫔请进来吧。” 在宫人退出后不久,宁氏缓步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道:“一出了月子,果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同之前了。” 魏静萱笑道:“是不同之前,不过是胖了一圈,怀小公主之前的衣裳,一件都穿不下了呢。” 宁氏闻言道:“不妨事,再过些日子自然就会减下来。”说着,她一脸感慨地道:“本宫真是羡慕令嫔,有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环绕膝下,再看本宫,虽痴长你许多,却是膝下空虚,一无所有。” 魏静萱连忙道:“姐姐切莫这么说,你贤慧淑德,必然会有福报。” “希望如此。”如此说着,宁氏指一指宫人捧在手中的衣裳道:“和恪公主在吗,本宫给她做了几身衣裳,也不知合身与否。” “嬷嬷刚刚带了和静与和恪去御花园玩耍,怕是……”话未说完,殿门已经被人推开,紧接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扑到魏静萱怀中,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这殿中响起,“额娘!” 魏静萱笑一笑,道:“你们两个好生无礼,也不先向慎嫔娘娘见礼。” 听得她这么说,和静她们方才留意到坐在一旁的宁氏,和静似模似样地朝宁氏行了一礼,脆声道:“和静给慎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和恪才只有两岁,还行不好礼,不过这段日子宁氏常来看她,与之很熟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宁氏身前,笑嘻嘻地伸手道:“娘娘抱!” 魏静萱见状,轻斥道:“和恪,不许无礼。” “无妨,数日未抱和恪,本宫也很想她。”如此说着,宁氏将和恪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眼眸中有着深深的宠爱与怜惜,之后取了衣裳在和恪身上比划,道:“倒是还算合身,就是袖子稍长了一些,需要拿回去改改。”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移花接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孩子长得快,穿穿就合身了,姐姐不必再麻烦。”面对魏静萱的话,宁氏不以为然地道:“这怎么行,和恪贵为公主,金枝玉叶,岂可穿不合身的衣裳,改一下也不费什么事,最要紧的是和恪穿着舒服。” 抱了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地让嬷嬷将和恪二人带下去,望着蹒跚而行的小小身影,宁氏感慨道:“和恪如此可爱,真是惹人怜惜。” 待得她们走的不见人影后,宁氏方才收回目光落在魏静萱身上,徐声道:“之前妹妹在坐月子,本宫不便打扰,如今妹妹身子康复,有些话,是不是该兑现了?” 她终于忍耐不住,想要带走和恪了! 魏静萱心念电转,思索着推脱之法,她倒不是舍不得和恪,只是眼下她无法生育,在想到法子之前,这三个女儿就是她手上最有力的筹码,就此失去其中之一,实在有些肉痛。 见魏静萱久久不语,宁氏脸色一沉,冷声道:“怎么了,妹妹想要反悔?” 魏静萱急忙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想该如何与皇上说这件事?我未有一刻忘了与姐姐的约定,尤其是在看到姐姐如此疼爱和恪之后,我更肯定自己没有做错决定,只是这一个月来,忙于照顾小公主,一直没寻到适合的机会与皇上说。” 宁氏面色稍霁,但仍是有所不悦,“希望令嫔说的都是真心话,否则可就当真令本宫失望了。” 魏静萱赔笑道:“姐姐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请姐姐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必会寻机会与皇上提及。” “本宫等令嫔的好消息。”如此说着,宁氏起身离去,待得她走远后,巧玉恨恨地道:“这个慎嫔,好生嚣张,若不是眼下形势艰难,哪里还会容她在此放肆。” 魏静萱面目阴沉地道:“且让她嚣张着吧,将来自有还的时候。” “主子,那八公主……”不等毛贵说下去,魏静萱已是道:“准备一下,本宫要去见皇上。” 听得这话,毛贵已是明白了魏静萱的打算,依言下去准备,当魏静萱乘着肩舆前往养心殿的时候,汪远平却是出现在坤宁宫,“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瑕月正在喂养内务府刚刚送来的小葵花凤头鹦鹉,此鹦鹉与寻常虎皮鹦鹉不同,通体雪白漂亮,无一丝杂色,头顶耸立黄色凤头冠羽,一旦愤怒,头冠就会呈扇状,如一朵盛开的葵花,名字也是因此而来;不过此鹦鹉有一个缺点,就是叫声远不如其它鹦鹉那般动听,内务府送来的这只,因为之前已经多番调教,所以除非是受到攻击,否则不会发出叫声。 瑕月拍去沾染在手上的小米,回头道:“赐座,看茶。” “多谢娘娘。”待得汪远平就着宫人端来的绣墩坐下后,瑕月道:“你今日来见本宫,可是事情有了进展?” “回娘娘的话,正是。”随着这句话,汪远平将刚才在永寿宫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无一遗漏,包括他儿子奸淫良家妇女的事情,若是魏静萱在这里,定会大吃一惊。 听完后,瑕月带着一抹讶色道:“你说令嫔无法再受孕?” “是,之前令嫔虽然母女平安,但产程过长,又是早产,不止九公主身体虚弱,就是她自己也受了大害,至今仍有腰痛背疼的症状,最要紧的是体内气血亏虚,宫体内损,想要怀孕,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汪远平这会儿说的,比对魏静萱言语时更加仔细。 瑕月细细听了后,道:“你将这件事告之令嫔了?” “是,令嫔知晓后很是难过,还问微臣,若是服用助孕的方子,会否改善体质,依微臣看来,令嫔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又频频有孕,她手上,应该握有助孕的偏方;可惜她宫体受损,非药石所能奏效。” “她知晓此事后,不许你告之皇上?”面对瑕月的询问,汪远平道:“是,微臣起初不答应,直至她将犬子之事说出来后,方才答应,想来她并未有所怀疑。” “主子。”齐宽凑过来道:“令嫔隐瞒此事,恐怕是未曾死心,还想再怀龙胎。” 锦屏嗤声道:“其实咱们都明白,这些年来,令嫔一个接一个的怀,为的无非是能诞下一个小阿哥,好让她在宫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之余,将来也有争皇储的资格,可惜她坏事做尽,老天爷岂肯赐她小阿哥。” “老天爷不肯,但她自己却不曾死心。毕竟魏秀妍离宫,令她算盘落了空,若是不能诞下位小阿哥,莫说是四妃,就连六嫔之位,都有可能不保。” 听着他们的话语,瑕月徐徐道:“只怕她的心思,并未如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齐宽一怔,道:“不知奴才们还漏了什么?” 瑕月抚着小葵花凤头鹦鹉,神色冷淡地道:“汪太医已经确切与她说了,纵然勉强怀上,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熬到临盆,甚至一尸两命,魏静萱乃是一个惜命之人,岂会以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不错,荣华是好,可没有了性命,一切皆成空。” 锦屏疑惑地道:“可是除了冒死搏一搏之外,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想不到,只能说你对令嫔不够了解。”如此说着,瑕月走到临窗的长几前,那里摆放着清晨刚折来的腊梅,轻黄宜人,低头嗅之,幽香彻骨之余,似乎还能闻到冬雪落下时的清冽之气,“不一定要是自己腹中出来的,才叫龙胎。” 齐宽眼皮狠狠一跳,脱口道:“主子之意,是说令嫔有意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这只是本宫的猜测,她会不会走这一步,未为可知。”听着瑕月的话,汪远平道:“依微臣所见,令嫔这样逼迫微臣保守秘密,行此事的可能性怕是很大。”说罢,他又道:“娘娘,可要微臣告之皇上?”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汪远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急。”瑕月摆手道:“这会儿无凭无据的,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被她倒打一耙,说你故意挑拨。好不容易才得到她几分信任,就此放弃,实在太过可惜。” 汪远平想想也是,逐道:“那依娘娘的意思,是让微臣继续虚于委蛇?” “不错,庄正已死,她急需一个可信的太医帮衬,如今她自认为抓了你的把柄,无法逃出她的手掌,以后必会对你更加倚重;你是太医,她要李代桃僵,必要你帮忙,待到那时,再一举将之告发,她就真没有翻身之地了。”说到此处,瑕月话语温和地道:“只是要委屈汪太医了。” 汪远平连忙起身道:“娘娘切莫要这么说,微臣能有今日,皆是因为娘娘的恩典,能为娘娘做事是微臣的福气,万不敢言委屈二字。” 瑕月颔首道:“你能记着昔日的滴水之恩不忘,很好,待得此次事成之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 汪远平神色肃然地道:“对娘娘而言,只是举手之牢;然对微臣,却是胜于雪中送炭之恩,微臣这一辈子都会牢记,并誓死报效娘娘之恩。” 乾隆十七年,弘历第三次南巡,在一次游玩之时,瑕月无意中看到街上有人争执吵嚷,逐让侍卫过去看看,询问之下,得知原来是一人拿着一株上好的野山参去当铺抵押,欲当得百两银子,岂料那当铺只肯出十两,还说他这个人参不值钱,十两已算是施舍于他的,此人自然不肯贱当,便与那当铺的人争执了起来。 瑕月在宫中多年,见多了人,也见多了鬼,她见那人谈吐不凡,不似敲诈勒索之人又身着孝服,便命人去行宫中传宋子华过来,后者看过那只人参后,断定足有上百年的年份,莫说是百两银子,就算是再翻数倍也不足抵其价,当铺是看到他急于用银,所以趁机压价,想要牟取暴利。 在宋子华当众指出人参价值,并指可以请全城大夫过来共同查证的时候,当铺的人灰溜溜的不敢言语,但那人参,他们也不愿收了。 此人正是汪远平,他原本想去别的当铺再行抵押,却被瑕月唤住,问他为何要抵押人参,汪远平念她刚才襄助之恩,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一名大夫,康熙年间,祖上曾在宫中为御医,颇得康熙爷看重,后来家道中落,不复以前的鼎盛,但家人数代行医,医术又高超,不说富裕却也远胜于寻常人。 这样的太平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年前,汪远平的父亲生了两个儿子,他居末,上面还有一个大哥,这个大哥好高骛远,一心想着再入宫中为太医,复先祖之荣光,但他自己又不肯下苦功钻研医术,多年来,医术平平,只一门心思想着寻人搭路,入宫为官,结果却招来了小人,被骗尽了家中的积蓄。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众人因为这件事一筹莫展之时,汪大哥之前看诊的那个人,因为服用了他开的药,暴毙身亡,一查之下,方才发现他开错了一味药,使得原本治病救人的良药变成了毒药;那家人天天来医馆闹,要他们赔银子,说要是赔不出来,就告到官府去,要他们做牢。 可是,因为之前遇骗一事,汪家已经没有存银,因为这两件事,原本身体还算康泰的汪母被活活气死;汪远平悲痛不已,但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得解决,所以他想尽办法筹银,借遍了所有人,还将家中珍藏的人参拿了出来,原本拿去药店的话,卖一百两银子断然没有问题,但汪远平总想着熬过难关之后将人参再赎回来,所以便选择了当铺抵押,岂料又遇到这么一回事。 听完他的叙说后,瑕月让宋子华问了他几个医术上的问题,汪远平均对答如流,甚至是宋子华最后问及的难题也一一应答,足见其医术颇为不凡。 见他确有本事,并非卖弄谎言为生之人,便让人取来银子给他,并嘱他,若有兴趣,可在处理完家中事情后前往京城,以他的医术,应该足以为御医,若然成事,便可真正复祖上荣光。 汪远平对瑕月千恩万谢,一再问其姓名,希望将来可报今日之恩,瑕月只言称有缘自会再见。 两者分别之后,汪远平拿着银子处理了家中的事情,旋即决定听从瑕月之言,前往京城一趟,希望可以成为太医院的御医,最后果真如愿以偿。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当初帮助自己的人是谁,对于瑕月的援手还有提议,感激不尽,誓言报答。 乾隆十八年,魏静萱释禁,之后连生两个女儿,复了六嫔之位,她的复起令瑕月有所忧心,想要寻其错处,但魏静萱处处小心,令她难以挑到错处,至于安插人手一事,自然也有想过,但魏静萱在弘历面前借口使不惯,将内务府派去的人又原封不动遣了回来,之后自己在打扫处那边挑了几个与各宫没有牵扯的人侍候。 面对魏静萱的处处提防,瑕月想到了汪远平,如今能够避过魏静萱怀疑的,也就汪远平一人,她当即以把脉为名将他传来询问他是否肯办此事。 汪远平当即答应,自那以后,他一直设法接近魏静萱,无奈魏静萱提防之心很重,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从不肯多说。 汪远平有一子,自从他任御医之后,全家老小都接到了京城,此子是汪家的独苗,自幼受尽宠爱,行事颇有些乖张,闯下一些小麻烦,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他倒是知晓好坏之分,那些作奸犯科之事,从不触及,所以汪远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份的,皆由着他去。 瑕月看中此事,让汪远平授意其子行事更加张狂过份一些,并且花天酒地,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待得时机差不多之时,再弄出一场奸淫良家妇女的事情,此事当然是假的,瑕月知道顺天府尹与弘昼交情颇深,便托了他在顺天府打点,让外人以为汪远平之子,真的因为奸**女一事,被抓进了顺天府;待得事情差不多了,汪远平再假作使银子赔偿,打点的假象,让儿子被放出顺天府衙,此事在京城闹得不小,但魏静萱那边依然没有动静,汪远平几次寻机会来坤宁宫询问,瑕月都让他耐心等待,结果一等就是一年有余,直至这个时候,魏静萱方才将那件事拿了出来,其心机不可谓不深,但还是着了当。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祖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慨然道:“这几年来,要你与魏静萱虚与委蛇,并且让你儿子假作花天酒地,实在是不易。” 汪远平低头道:“娘娘言重了,犬子本就被拙荆惯坏了,能够不受约束的花天酒地,不知多高兴,哪里会觉得不易。” 瑕月掩唇一笑道:“你那儿子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看他肯听话助你成事,显然对你这个父亲颇为尊重,也懂得分辨好坏;这一年多来,你将他关在府中,不许他外出,想必性子收敛了许多;改明儿,本宫会告之和亲王,请他为你儿子谋一份有前途的差事。” 汪远平最希望的就是儿子有出息,无奈儿子武不成文不就,连医术也是稀松平常,实在是头痛得很,如今听得这话,喜出望外,待要谢恩,又有些犹豫,“令嫔素来多疑,若这个时候和亲王助犬子谋差,只怕会引起她的疑心,毁了娘娘之计。” “不必担心,本宫会请和亲王好生安排,避免令嫔疑心。”听得瑕月的话,汪远平放下心来,跪下道:“微臣代犬子谢过娘娘,微臣当粉身碎骨以报娘娘之恩。” “无需多礼,回去吧,为免令嫔起疑,以后你尽量少来坤宁宫,让白三来报就是了。”白三是郑九安排在太医院的人,负责两边通传消息。 “微臣知道。”在汪远平退下之时,恰好碰到永璂进来,拱手行礼之后方才走出去。 瞧见永璂进来,瑕月笑着指着一边架子上的小葵花凤头鹦鹉,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个与十阿哥一样的鹦鹉吗?皇额娘让内务府选了一个送来,你瞧瞧喜不喜欢?” 永璂看了一眼,意兴阑珊地道:“儿臣很喜欢喜欢,多谢皇额娘。” 看到他这个样子,瑕月哪会看不出来,招手示意他来到近前,关切地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何事不开心?” 永璂看了她半晌,道:“皇额娘,儿臣是不是错了?” 瑕月惊讶地道:“为何这么问?” 永璂低头道:“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六哥就一直对儿臣很冷淡,刚才在路上遇到,他一句话也不愿与儿臣多说,显然他还在生儿臣的气。”这般说着,他黯然道:“或许六哥说得对,我不该这样背后捅他一刀,魏秀妍……未必如儿臣想的那么坏。” “傻孩子。”瑕月抚着他的脑袋道:“皇额娘明白你的心情,但在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做错,若是你什么都不做,由着六阿哥受魏秀妍利用,乃至泥足深陷,才是大错特错。” “可是六哥……”不等永璂说下去,瑕月已是道:“他喜欢魏秀妍,言语行事难免偏帮着那边,皇额娘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明白,到时候,自然就会与你重归旧好。” 永璂轻咬着牙,半大的脸庞上充斥着纠结之色,许久,他低低道:“希望这一日早些到来,这样儿臣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在瑕月又安慰了几句话,永璂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开始逗那只鹦鹉,逗弄了一会儿,忽地道:“皇额娘,前几日,儿臣去看皇祖母,皇祖母说慈宁宫养的那只鹦鹉挣脱链子飞走了,不如咱们将这只鹦鹉送去给皇祖母,鹦鹉这么好看,皇祖母一定会喜欢。” 瑕月笑笑道:“你皇祖母喜欢口舌灵巧的,这只鹦鹉固然好看,叫声却是再难听不过,学舌的本事也不强,怕是难讨你皇祖母欢心。” 永璂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旋即道:“皇额娘,您可知哪一种鹦鹉又好看又会学舌?” 瑕月笑着摇头道:“这个你可是难倒皇额娘了,鹦鹉品种那么多,皇额娘如何能够晓得,不过内务府的林长寿专司此类宠物,他应该会知道,皇额娘陪一起去内务府,挑一只最擅学舌的鹦鹉送去给你皇祖母可好?” 永璂高兴地点头,与瑕月一起去内务府挑选了一只鹦鹉送去慈宁宫,到的时候,凌若刚刚午睡醒来,瞧见他们过来很是高兴,待得知永璂特意挑选了鹦鹉送来后,更加欢喜。 永璂献宝似地道:“皇祖母,这只是叫金刚鹦鹉,林管事说他最擅学舌,只要饲养之人悉心教导,不出半个月便会按着所教的话学舌,连口气也学得像。” 杨海仔细看了一眼永璂手里色彩艳丽的鹦鹉,道:“太后,老奴之前养的也是这种鹦鹉,确是最会学舌,可惜一时不察,让它给飞走了,实在是可惜。” 凌若点点头,示意杨海将鹦鹉拿下去,旋即朝永璂招手道:“来,到皇祖母身边来。” 永璂乖巧地走上去,待得走近后,凌若仔细打量了一番,含笑对瑕月道:“每次瞧见永璂,哀家都仿佛看到皇帝小时候的模样,不说样貌,连举止神态也像;好快,一转眼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不止皇帝,连永璂都长这么大了。” 瑕月笑道:“这样可不是更好吗,皇额娘身边又多了一个孝敬您的人。” 凌若欣慰地点点头,转头对永璂道:“说得也是,永璂,若是皇祖母老的不认识你,甚至连话都说不清,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来看望皇祖母吗?” 永璂毫不犹豫地道:“会,皇祖母不认识孙儿并不要紧,只要孙儿认识您就好了,孙儿会将知道的事,一件件说给皇祖母听;皇祖母不会说话,孙儿会给您说许多许多的笑话,逗您开怀。” 凌若本是玩笑之语,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至孝之言,怜惜地抚着永璂的脸颊道:“好!好!真是哀家的乖孙儿,不枉哀家如此疼你!”说着,她对杨海道:“去将前几日十二阿哥看中的那套十八机械人偶拿来给十二阿哥。” 那套十八机械人偶,是乾隆二十四年时,一个西洋国家进贡上来的,人偶中的机关精巧到无以复加,能演整部的《西厢记》;弘历看着稀奇,曾想命工匠伪造,无奈人偶工艺复杂,工匠又怕拆了之后难以装回,所以至今不曾仿造出来,而这唯一的一套,被弘历呈敬给了凌若;有一次,永璂来慈宁宫请安,看到这套人偶,极为欢喜,把玩了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为后之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唤住杨海,旋即一本正经地道:“孙儿不要赏赐,孙儿只要皇祖母身体安康,无病无痛,看着孙儿入朝办差,为皇阿玛分忧,为大清出力。” 凌若含笑道:“只是替你皇阿玛分忧,为大清出力就够了吗?” 永璂疑惑地眨着眼睛,茫然道:“还有什么?” 瑕月在一旁轻笑道:“你皇祖母最盼的,是看着你娶妻生子呢。” 听得这话,永璂脸皮一红,有些窘迫地对凌若道:“孙儿还小,没想过那些个事儿呢。” 凌若拍着他的手道:“待你开牙建府之时,皇祖母必亲自为你挑一个才貌双全、惠质兰心的女子为嫡福晋!” 永璂脸皮越发的红,不知如何言语,正自这时,有宫人走了进来,垂手道:“启禀太后,刑部有人来报。”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精光,拍一拍永璂的手道:“你随杨海去拿那套机械人偶,再看看库房里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 待得永璂依言离去后,凌若盯着宫人道:“可是乔雁儿已经死了?” “回太后的话,正是,乔雁儿于今日凌晨气绝,共受刑一万一千一百零九刀。” “好!”凌若缓缓吐出这个字,冷声道:“倒是让她多活了一年。” 瑕月轻声道:“对于乔雁儿而言,她未必想多活这一年。”虽不曾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到乔雁儿的惨状,十一年时间,被生生割上一万一千余刀,其身上,想来已无一块完好的皮肉,比记载在大清律法中的凌迟之刑,更加可怕。 凌若冷声道:“这一切,皆是她罪有应得,可惜十一年已是极限,否则哀家倒是想她再多受几年刑。”说着,她语气一缓,道:“皇帝这些年身子可都还好?那药有没有后遗之症?” 瑕月连忙道:“皇额娘放心,皇上龙体安康,除去偶尔会感染少许风寒之外,一切皆好。” 凌若舒展了眉头,点头道:“如此就好,哀家就怕皇上对着哀家报喜不报忧。” 瑕月微笑道:“对儿臣与皇上来说,皇额娘凤体安康才是最要紧的,只有皇额娘安好了,这前朝后宫,方才能够安稳无忧。” 凌若被她说得一笑,“你倒是越来越会哄哀家欢心了,哀家老了,就算有再多的太医围着,再多的珍贵药材供着,也没几年好活。” 瑕月忙起身道:“皇额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宋太医前段日子从医书中寻到一个养身的方子,说是可以让人活至百岁而精神熠熠,这会儿已经在搜寻药材,待他制成之后,儿臣立刻就给皇额娘送来。” 凌若摆手,徐徐道:“哀家活了这么多年,对于生死早就已经看淡了,当年若非先帝有遗命,哀家早已追随先帝而去。” 瑕月垂目道:“皇额娘与先帝鹣鲽情深,恩爱无隙,实在令儿臣羡慕。” 听得这话,凌若眸中掠过愐怀之色,过了许久方才感叹地道:“先帝待哀家确实很好,虽先帝过世已有二十余年,哀家却无一刻忘记。”说罢,她抚一抚银白的鬓发,摒退左右侍候之人,只余水秀在殿内,“当年皇帝要立你为后,哀家并不是太过赞同,毕竟你的出身,不止不足以服众,还会引起朝廷动荡,但皇帝坚持,哀家也只能由着他;这些年来,虽不断有新人入宫,但皇帝最在意的人,始终是你,最看重的子嗣,也是你所生的永璂。” 瑕月恭敬地道:“皇上待臣妾深情意重,臣妾感激涕零,这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唯恐有负皇上。” 凌若徐徐道:“虽然当年册后之事有些不妥,但你很好,那么快就令百官与万民归心,更赢得贤后之名。” “一切皆因皇额娘教诲。”面对瑕月的话语,凌若似笑非笑地道:“你素来聪明,又何必哀家调教,既然皇上待你情深意义,你就更要好生辅佐皇上,助他成为一代明君,如此才算真正不负皇上。” 瑕月忙低首道:“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尽已所能,不令皇额娘失望。” “好。”停顿片刻,凌若缓声道:“宫中人多,自然是非也多,人心各异,未必每个人对皇帝都是如你一般的一心一意,一些无关痛痒之事,也就罢了,但若涉及宫闱安宁,皇家声誉乃至……皇帝安危,就万不能放纵,一旦发现苗头,便要立刻不择手段将之压下,万不能再有第二个乔雁儿,明白吗?” 瑕月恭声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凌若颔首道:“后宫和睦,皇帝方才能无后顾之忧,哀家如今精力越来越不济,只能偶尔提点你几句,具体该怎么做,还得靠你自己。” 待得瑕月答应后,永璂捧着一个与手臂差不多长,栩栩如生的机械人偶走了进来,一脸欢喜地道:“多谢皇祖母赏赐,等孙儿回去研究透了,就让人加以仿制,各宫各院都送上一套。” 凌若笑道:“此人偶制作精细,诸多能工巧匠都未能依法仿制,你一个小儿可以吗?” 永璂扬一扬眉道:“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真让孙儿做成了呢?” “好,哀家喜欢有志气的孩子。”凌若抚着永璂的脑袋,笑吟吟道:“哀家就等着乖孙你仿制出人偶。” 待得从慈宁宫回来后,永璂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捣弄着那十八个人偶,连晚膳也是宫人端进去的,据进去过的宫人禀报,说是永璂将其中一个人偶给拆了开来。 齐宽忧声道:“主子,这是太后赏下来的,十二阿哥这么做,会不会令太后不悦?” 瑕月笑一笑道:“放心吧,太后答应了让永璂研究仿制,想必不会怪罪,不过此事注定是白忙一场。” 一夜无语,翌日清晨,瑕月正在梳洗,锦屏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瑕月耳边说了几句,后者脸色一变,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锦屏,“此事当真?” 锦屏神色凝重地道:“养心殿那边已经颁了旨,想必不会有假。”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过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瑕月沉眸未语,齐宽在取了一枝纤长的缠丝点翠金步摇簪在瑕月发髻上后,轻声道:“主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瑕月轻吸了一口气,道:“养心殿传下旨,因令嫔魏氏膝下有三女,且幼女体弱,无法照顾周全,故将和恪公主交由慎嫔宁氏抚养。” 齐宽轻呼一声道:“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以令嫔的性子她怎么会答应?” 瑕月起身,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在照入殿内的天光照耀下盈然生光,走了几步,她转首道:“只怕……这件事是令嫔一手为之。” 此言一出,齐宽与锦屏倏然一惊,后者更是骇然道:“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令嫔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她怎么舍得拱手送给别人?” 瑕月嗤笑道:“有何不舍得,莫要忘了,皇二女是怎么死的,那几个成形的孩子又是如何胎死腹中的?” 锦屏思索片刻,道:“奴婢想起来了,自从令嫔诞下皇九女后,慎嫔就经常去永寿宫看望,且这一个月来,都未曾在主子面前提过令嫔半句不是,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但是……”她紧皱了柳眉道:“就算令嫔不在乎母女之情,但她已知自己不能再生育,三位公主既是她在宫中的倚靠也是她的保命符,送给慎嫔……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齐宽边想边道:“令嫔知晓自己不能生育,是这几日的事情,但慎嫔与她往来却已经一个余月,她们应该早就已经达成协议,只是现在才付诸行动;至于令嫔……奴才猜测,她知晓自己伤身不能再怀的时候,或许有过后悔,但骑虎难下,慎嫔那边步步紧逼,她又不想与慎嫔翻脸,只能照着之前的话,将和恪公主交给她,以换取慎嫔的交好。” 瑕月漠然道:“慎嫔、张嫔、恭嫔,她们三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三人之中又以慎嫔为首,抓住了她,就等于抓住了余下二人,一改如今腹背受敌的情况。”说到此处,她冷笑道:“魏静萱蛰伏了那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锦屏思索着她的话,道:“还有忻嫔,她与令嫔一向走得颇近,怕是早就勾结一气。” 瑕月摇头道:“那只是表面罢了,忻嫔此人看似谦恭无争,实际心思缜密,无非宁氏几人可以相提并论,以如今的形势,她未必会当真站在魏静萱一边。” 锦屏想想也是,转而道:“主子,既然已经知晓了令嫔的诡计,不如去求见皇上,请他收回旨意,好让令嫔的打算落空。” “圣旨已下,本宫若是这会儿再去求,未免有些着于痕迹。”面对她的话,锦屏不以为地道:“就算着了痕迹也没什么,以皇上待主子的好,一定会答应。” 瑕月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宫身为皇后,一言一行皆关乎国体,岂可任性为之?” 被她这么一喝,锦屏不敢再言语,与此同时,齐宽隐约猜到了瑕月的心思,试探道:“主子还是想从汪太医那边着手?” 瑕月徐徐道:“不错,她虽拉拢了慎嫔等人,但这些人早就不得圣宠,料想也也翻不出什风浪来,本宫说过,除非不出手,否则就定要魏静萱尸骨无存;再者,本宫虽不可逆转此事,却可不会令她好过。” 锦屏抖嘴道:“希望汪太医那边早些有好消息传来,否则一直看着令嫔那张虚伪恶毒的嘴脸,心里实在不舒服。皇上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肯废了令嫔。” 瑕月凉声道:“在皇上看来,令嫔乖巧温驯,从不惹事,又怎会肯废她。不过眼下,她已经入套,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决了她。” 景阳宫中,当宁氏接到圣旨之时,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虽非自己所生,但也足够了。 几乎是刚一送走传旨之人,她便命人备肩舆前往永寿宫,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宫人快一些再快一些,她已是迫不及待要将和恪抱在怀里,听她叫自己一声额娘。 平常要走小半个时辰的路,这次只走了一刻便到了,宁氏却仍旧嫌慢,未等停稳,便走了下来,剑兰连忙上前扶住,道:“主子小心一些,和恪公主又不会跑了。” 宁氏神色激动地道:“本宫知道,只是本宫一想到能听和恪叫本宫额娘,本宫就怎么也平静不来,三十几年了,终于让本宫盼到这一日。”不等剑兰言语,她催促道:“快扶本宫进去。” 宁氏最近常来永寿宫,所以宫人并未阻拦通传,由着她走进去,一进宫院,便看到魏静萱牵着和恪的手站在檐下。 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本就已经极快的脚步又再次加快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檐下,一眨不眨地盯着穿着团红小袄的和恪。 “娘娘!”和恪挣脱魏静萱的手,迈着小腿奔到宁氏怀里,当抱着和恪柔软的身子时,宁氏整颗心都几乎化了,喃喃道:“和恪,本宫的和恪。” 魏静萱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待得宁氏松开和恪之后,方才道:“姐姐现在可以放心了?” 宁氏望了魏静萱半晌,忽地朝她屈膝谢道:“多谢妹妹遵守约定,成全本宫思女之心,此恩此德,本宫当终身铭记!” 魏静萱连忙扶起她道:“姐姐这么做,真是折煞我了,有姐姐疼爱和恪,是和恪的福份,只盼姐姐以后待和恪宽容……” 不等她说完,宁氏已是道:“妹妹放心,本宫好不容易才有和恪这个女儿,必将她当成亲生一般看待,不负妹妹这番苦心。” 魏静萱微微一笑,蹲下身对全然不知自己命运已经被改变的和恪道:“和恪,你喜不喜欢慎嫔娘娘?” “喜欢!”小孩子总是好哄的,谁对她好就与谁亲,这段日子,宁氏常来看她,每次来都会带衣裳或是吃食给她,和恪与她已是极为要好。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和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替她整一整小衣,道:“那你去慎嫔娘娘那里住几日好不好?” 和恪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魏静萱,嚷道:“不要,我要和额娘还有姐姐一起,不要去别的地方,额娘别不要我!” “傻丫头,额娘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暂时去住几日罢了,到时候额娘再去接你回来。”魏静萱说话之时,宁氏亦道:“你额娘刚生过孩子,要照顾你们三个实在力不从心,所以让本宫接你去住几日,你不是喜欢本宫做的糕点吗,去了景阳宫,本宫天天做给你吃,还有,本宫养了一只松狮,很是温驯好看,你看了一定喜欢。” 和恪毕竟还太小,听到有好吃好玩的,顿时动了心,魏静萱见状,趁势道:“你瞧,慎嫔娘娘对你多好,你若不是去,娘娘可就要伤心了。” 和恪看看魏静萱又看看一脸期盼的宁氏,终是点头道:“好,我去娘娘那里。” “真是个乖孩子。”这般说着,魏静萱将她小小的手交到宁氏掌中,后者几乎是在刚一接触的时候,就紧紧握了起来。 “有劳姐姐了。”面对魏静萱的言语,宁氏含泪道:“放心,本宫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如此说着,她低头道:“乖,咱们走吧。” 和恪乖巧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朝魏静萱挥手后,方才随宁氏离去,望着她们远去的声音,巧玉叹息地道:“八公主如此乖巧,却成了慎嫔的女儿,实在是让人不舍,这个慎嫔也真舍得拆散主子与八公主。” 魏静萱收回目光,回到殿内坐下后,道:“她一心想要个孩子,自然紧抓着和恪不放,不过养母终归只是养母,只有本宫才是和恪真正也是唯一的额娘,她最终还是会回到本宫的身边。” 且说宁氏那边,出了宫门后,她将和恪抱在怀里上了肩舆,当宫人抬起肩舆时,憋了许久的泪水从眼中掉落,滴在和恪白嫩的手背上,后者奇怪地看着手背上的水,仰头道:“娘娘您怎么了?” 宁氏哽咽道:“没什么,本宫太高兴了,本宫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你盼来了,和恪,以后你就是本宫的命根子,本宫会拼尽一切待你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和恪并不能理解她的话,只是道:“娘娘您不要哭了。” “好,本宫不哭。”宁氏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旋即小心翼翼地道:“和恪,你唤本宫一声额娘好不好?” 和恪眨着眼睛脆声道:“和恪有额娘。” 剑兰看到宁氏面露失望,道:“奴婢小的时候,虽然也有娘亲,但因为娘亲要忙于照顾弟弟妹妹,所以对奴婢照顾不够,有时候奴婢衣裳脏了也没时间换洗,饿了也没人理会,那个时候,奴婢就想着,要是能够多一个娘亲照顾奴婢就好了,难道小公主不想吗?” 被她这么一说,和恪小小的嘴巴嘟了起来,有些难过地道:“额娘她好忙,都没什么时间照顾和恪,和恪只能跟姐姐还有娃娃玩。” 剑兰趁势道:“那就是了啊,若是娘娘成了您的额娘,以后令嫔娘娘有事无法照顾您的时候,娘娘就可以照顾您了啊,还会给您做好看的衣裳,好吃的东西,您之前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和恪轻咬手指,望着宁氏道:“娘娘,您真会对和恪很好吗?”似乎是怕宁氏不理解,她又急忙道:“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都这么好。”她如今已经快三岁了,说话比前几个月顺溜了许多。 “当然不是。”在和恪不解的目光中,宁氏柔声道:“本宫会待你比现在好上百倍千倍,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本宫一定也想尽办法摘来给你。” 和恪不太理解宁氏的意思,但她能感觉到宁氏待自己的好,盯着宁氏一会儿,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额娘”。 听到这两个字,刚刚已经止住了的泪又再一次落下,且比刚才更加凶猛,她紧紧将和恪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和恪的名字,即便和恪被抱得不舒服而挣扎也不肯放开,对她来说,那就是她的命根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松手。 自那以后,和恪在景阳宫住了下来,宁氏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和恪,她的房间布置的比宁氏自己寝殿还要华美,百般宠爱,当真可说是千依百顺,无所不应。 和恪期间吵过几次要回去,都被宁氏抚慰住了,因为和恪之故,宁氏与张氏等人与魏静萱往来的次数较之以往频密了许多,大有连成一线的架式,但魏静萱却并未太过高兴,因为弘历竟是一日冷过一日,最近已是连着半个月不曾召寝,令她甚为忐忑,几次去养心殿求见,弘历也都以国事繁忙无暇闲语而将她打发了;但她看过敬事房的记录,上面显示弘历几乎每隔一日都会翻一次牌子,除了惠妃、祈嫔还有几位新进的贵人,不翻牌子的时候,多数留宿于坤宁宫,就连景阳宫也去过一趟,可见朝中之事,并未如弘历自己所言的那般,忙到连涉足后宫的时间都没有。 这件事令她心神不宁,思来想去,都猜不出到底是哪里惹了弘历不高兴,几次命人去养心殿打听都没有消息。 这日,宁氏来永寿宫,她如今说得最多的便是和恪,十句里总有七句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日多过一日,令张氏等人羡慕不已。 宁氏笑吟吟地道:“和恪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那么小的人就嚷着自己用膳,说什么也不许宫人喂,虽说吃得满地都是,但碗里的饭却是一粒不剩,假以时日,一定会吃得更好。” 剑兰在边上笑道:“娘娘是没看到,主子当真将小公主疼到了心坎里,只要是与小公主有关的,都亲力亲为,不许奴婢们插手。” 魏静萱淡淡道:“有姐姐这么疼爱和恪,我就放心了。” 宁氏打量了她一眼,试探道:“妹妹神色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魏静萱勉强一笑道:“没什么,许是这几夜没睡好,所以精神有些不振吧,歇歇就没事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冷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自说话间,巧玉走了进来,福一福后未有言语,魏静萱瞥了她一眼,道:“是不是打听到了?” “奴婢托人从黄公公那里探听到一些消息,他说……”巧玉看了宁氏一眼,未说下去。 宁氏挑一挑眉道:“黄公公?可是养心殿的黄英?”待得巧玉点头后,她追问道:“黄英说什么了?与你家主子有关吗?” “这个……”巧玉吞吐着不敢说下去,魏静萱瞥了她一眼道:“慎嫔不是外人,尽管说吧。” “是。”巧玉应了一声,依言道:“黄公公说就在皇上答应娘娘所请,将和恪公主过继给慎嫔娘娘的当夜,皇后娘娘去过养心殿,问了和恪公主过继一事,之后便说及娘娘心肠冷硬,竟因疲于照顾而将亲生女儿过继给他人,实不是慈母所为,皇上虽未说什么,但看着似乎认同了皇后娘娘的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再不曾传召娘娘前去侍寝。” 魏静萱尚未言语,宁氏已是讶然道:“你说什么,自从和恪随本宫去了景阳宫后,皇上就再不曾召幸过令嫔?” 巧玉无奈地道:“回娘娘的话,确是如此,主子几次去求见,也是碰了个软钉子,主子觉得这件事别有内情,便让奴婢多番打听,直至这会儿方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皇后娘娘对主子还真是念念不忘。” 魏静萱苦笑道:“皇上一向对皇后言听计从,她说本宫心肠冷硬,皇上自然听在了耳里,从而冷落了本宫。” 宁氏神色一沉,冷言道:“妹妹是怜本宫多年没有子嗣,又怕对和恪照顾不周,方才将和恪交给本宫抚养,这些日子也没少送东西过去,疼爱和恪尚来不及,何来心肠冷硬,铁石心肠之说;皇后这么说,实在有失公允。”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她是皇后,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哪里能与她争。” 宁氏轻哼一声,转而道:“那妹妹有何打算?” 魏静萱一脸无奈地道:“还能做什么,只有等皇上消了这口气。” 宁氏焦急地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万一皇上气个一年半载呢?”说着,她起身道:“走,我与你去养心殿将事情与皇上说清楚。” 魏静萱摇头道:“没用的,且不说咱们要如何解释知晓这件事,只论事情……”她怆然道:“姐姐,你在宫中的日子比我久上许多,你应该很明白,皇后一句,抵得上咱们十句百句,纵然今日去了,也只会无功而返,一个不好还会惹来皇上反感;当年九阿哥的事您还记得吗?明明我是被叶赫那拉氏所害,皇上也知道,可因为皇后之故,皇上始终将我禁在永寿宫中,直至乾隆十八年方才放了出来,那种被软禁的日子,我真是一刻都不愿回想。” 宁氏怔忡片刻,颓然坐下,“皇后得势,本宫一向都知道,但没想到她心胸如此狭小,不肯见咱们半点好过。” “那只能说姐姐对皇后了解还不深,二十年了,自打我入宫开始,就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亲眼看到她逼死先皇后、害死珂里叶特氏、苏氏,还将金氏逼得被废入冷宫,六阿哥长到这么大,都不曾见过亲生额娘一面,还有三阿哥,也是被她害得圈禁在宗人府中十年有余。”说到此处,她苦涩地道:“姐姐,我怕了,真的怕了皇后,我怕稍微做错一点,就被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与之相比,我宁可受些委屈,至少还能过一些安生日子,和静还有小公主也不至于没了额娘。” “真是难为你了。”宁氏怜惜的说着,旋即恼恨地道:“她确实很有本事,从无势无宠的王府侧福晋做到今天的母仪天下,但你也不用太过怕她,本宫一定会帮你。至于这件事……这样直接去见皇上确实不妥,但如此任由皇上冷落了你也不是法子,你一向足智多谋,何不好生想想,说不定会有两全齐美的法子。” 魏静萱感激地道:“多谢姐姐如此为我着想,我实不知该如何感激姐姐才好。” “你对本宫推心置腹,本宫自然会倾力相助,不管是这件事还是往后,只要你开口,本宫一定帮你。” 魏静萱眸泛泪光地道:“有姐姐这句话,我此生再无遗憾。” 在将宁氏送走后,魏静萱敛了脸上的神色,盯着巧玉道:“黄英当真这么说?” “奴婢不敢欺骗主子,奴婢托付之人确是这么复述的,皇后一直都盯着咱们永寿宫,不肯让主子好过呢;之前二小姐的话,皇后娘娘怕是也有插一脚,否则皇上怎么会一点情份都不念。” 魏静萱冷笑道:“她越是要本宫死,本宫就越要好好活着,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毛贵为其换了一盏茶,道:“主子,慎嫔说得不错,这件事您确实得及早想个办法,不能任由皇上如此冷落。” “本宫自然知道。”魏静萱抚一抚额头,徐徐道:“直言不行,就只有迂回而行,让皇上相信本宫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说罢,她转而对巧玉道:“你托付向黄英问话的是什么人?” “是奴婢一个老乡,他以前与黄英一起在敬事房当差,两人关系颇为不错,这次多亏了他出面,黄公公才肯说这些。” 魏静萱颔首道:“待会儿送十两金子过去,至于黄英那里,待得时机成熟后,备一份礼送去,一定要将他牢牢笼络在咱们这一边。对咱们而言,第一要紧的就是养心殿那边的人,其次则是坤宁宫。” “奴婢明白。”随着巧玉的答应,正殿安静了下来,只有自鸣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在殿内回想着…… 随后的日子,冷落依旧如影随行的伴随着永寿宫,宫中已经有人在暗地里嘲笑魏静萱,后者虽然拉拢了宁氏她们,但宫中永远都不会少了幸灾乐祸之人,有甚者,甚至当着魏静萱的面都冷嘲热讽。 为了这件事,忻嫔倒是来安慰过几趟,但对于如何改变当下的窘况,却是一筹莫展。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出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正当魏静萱苦思脱困之计时,养心殿突然传来旨意,让魏静萱即刻去养心殿见驾,听得这个消息,永寿宫上下皆是欢愉不已,要知道这会儿离和恪过继给宁氏已经有一个月了,弘历从未传召过魏静萱,如今突然传旨,想必是气消了。 魏静萱亦是满心欢愉,更衣打扮之后,扶着毛贵的手前往养心殿,到了那边,宫人打了个千儿后,为其打开了殿门。 魏静萱跨过及膝的朱红门槛走到殿中,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听得声音,弘历搁下手中的朱笔,抬头打量着她沉声道:“令嫔可知朕今日传你来所谓何事?” 魏静萱听出他隐藏在话语背后的不悦,心中警惕,小心翼翼地道:“臣妾不知,请皇上示下。” 她话音刚落,一声冷哼已是在耳边响起,“皇后之前与朕说,你请旨让魏秀妍入宫别有用心,朕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是朕将你们两姐妹想得太简单了,以至于被你们诓骗了都不知道。” 听得此话,魏静萱大惊失色,秀妍离宫已经将近两月,弘历怎么突然提起她来,而且听其言语,似乎知道了她让秀妍入宫的真正用意。 弘历刚才提及皇后……难道又是她在弘历耳边进谗?想到此处,她又恨又怒,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一脸惶恐的跪下道:“臣妾实在不明白皇上之意,臣妾当日求皇上让秀妍入宫之时,已是将心意说得明明白白,除此之外,并无它意,请皇上明鉴!” 弘历起身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朕当日就是相信了你的诡辩之言,方才没有深究,岂料竟是着了你的当,魏静萱,你真是好生能耐。” 魏静萱鼻尖已是沁出一层晶亮的冷汗,垂目道:“这些年来臣妾深受皇恩,臣妾自问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 弘历冷然道:“这么说来,是朕冤枉你了?” 魏静萱慌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此事……会否另有内情?” 弘历盯了她半晌,忽地露出一抹冷若新雪的笑容,“永瑢亲口承认的,你倒是说说,会有什么内情?” 永瑢?魏静萱愕然抬头,待得与弘历四目接触后,又赶紧低下头去,疑惑地道:“不知六阿哥向皇上请什么旨?” “他要纳魏秀妍为侧福晋。”弘历面目阴冷地道:“他们在宫中之时,就有所交往,离宫之后,两人亦不曾断了往来,私相定情,甚至到了纳娶的地步,若不是有人告之朕,只怕等魏秀妍入了六贝勒府,朕还蒙在鼓中。”他吸了口气,续道:“朕很清楚永瑢,他一向老实,也没有什么主见,什么要求都要问过朕方才敢定夺,这会儿却瞒着朕,将聘礼送到魏府,刚刚朕问他之时,还言词凿凿,说已经送了聘礼,一定要纳魏秀妍为侧福晋,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稍加停顿,弘历加重了语气道:“他是什么身份,魏秀妍又是什么身份,更不要说她还长了永瑢几岁,侧福晋――简直就是荒唐透顶!” 随着他的话语,魏静萱的心不断往下沉,并非因为他的斥责,而是他对魏秀妍的意见,弘历如此反对魏秀妍嫁给六阿哥为侧福晋,想要他以后纳魏秀妍为妃……除非弘历变了性子,否则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未等她想明白,弘历已是道:“怎么了,你觉得魏家如今的势力不够大,所以想要借着魏秀妍搭上永瑢这个阿哥吗?” 她压下心中的思绪,慌忙道:“臣妾一家人本只是平民,有时候连温饱都成问题,幸得皇上眷宠,不止赏了臣妾家人宅子,还让臣妾两个哥哥在五城兵马司吏目下做府使,这些年来,臣妾与家人一直感念皇上隆恩,万不敢再有它念。” “是吗?”弘历面无表情地道:“五城兵马司吏目下的府使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小吏,令嫔娘娘当真看得入眼吗?” 这句话听得魏静萱身子剧颤,急忙磕头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无一字虚言,秀妍与六阿哥一事,臣妾确实毫不知情,否则必然加以阻止!”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出声,她又道:“臣妾很清楚秀妍的情况,她比六阿哥年长,又曾嫁过人,莫说是侧福晋,就算入府为格格也是万万不配的。” 她这句话令弘历面色稍霁,冷哼道:“总算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可惜永瑢……”提及永瑢,弘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刚才一再提及二人天差地别的身份,永瑢竟然还执意为之,若不是后面看到他动气,不敢再言语,只怕这会儿仍跪在养心殿不起。 见弘历语气有所缓和,她急忙又道:“秀妍在宫中的时候,曾与臣妾提及过往后的打算,她跟随玄静道姑学道之后,虽未出家,却一心向道,并无婚娶之念,所以臣妾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六阿哥一厢之念,非秀妍所想?” 弘历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护得牢,若魏秀妍无念,魏家人会收下聘礼吗?” “臣妾……”不等魏静萱说下去,弘历再次道:“魏静萱,朕复你令嫔之位,是看在和静她们份上,若你与你的家人不肯安分守己,就休怪朕不念情份了;左右你已经狠心地将和恪交给了慎嫔,想来也不在乎将和静她们两个交给其他人抚养了。”正是新恼旧恨交织在了一起,令弘历将气都撒到了魏静萱身上。 魏静萱垂泪道:“原来在皇上心里,臣妾是一个如此狠心绝情的人吗?和恪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嫡亲女儿,将她送给慎嫔抚养,臣妾何尝舍得过,但臣妾一人要照顾她们三个实在吃力,不错,是有嬷嬷、宫人照料她们衣食起居,但对她们来说,远远不够,尤其是小公主身体虚弱,需要臣妾更多的精力去照顾,臣妾实在分身乏术,臣妾尚在坐月子的时候,因为嬷嬷没有看到和恪,她险些从床上摔下来,和恪还不到三岁,臣妾实在怕她有事,又见她与慎嫔如此投缘,思来想去,方才将她交给慎嫔抚养。”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掌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跪在魏静萱后面的毛贵急忙接过话道:“皇上有所不知,自从和恪公主去了景阳宫后,主子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次,且只要一得空,就会去景阳宫看望和恪公主,绝非皇上所言的那样不念情份!” 弘历扫了毛贵一眼,将目光落在魏静萱身上,阴声道:“这么说来,倒是朕冤枉你了?” 魏静萱泣声道:“臣妾不敢,臣妾明白皇上疼爱和恪的心思,但请皇上相信,臣妾对和恪的疼爱,不会比任何人少;臣妾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和恪好。” 弘历阴睛不定地盯着低泣不已的魏静萱,许久,道:“永瑢一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魏静萱咬一咬唇,道:“请皇上让臣妾见六阿哥与秀妍一面,臣妾一定会说服他们放弃这场纳娶,断然不会令皇上为难。” 弘历缓缓点头,“你最好是能做到,否则……朕给得了你现在这一切,自然也能收回。” 魏静萱忍着心中的愤恨,满脸感激地道:“臣妾知道,多谢皇上恩典!” 待得从养心殿出来,魏静萱双腿一阵发软,若非毛贵扶着,险些摔倒在地,待得走了一段路后,毛贵瞧见路边有供人小憩的石凳,逐道:“主子来回劳累,不如在这里歇一会儿再回去吧。” 魏静萱一言不发地就坐下,如此一直坐了一柱香的功夫,雪白如霜的脸色方才有了一丝血色,她紧咬了牙,低声道:“他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订终身,还有父亲与母亲,竟然也跟着他们一起糊涂,这次真是差点被他们给害死了。”回想起刚才养心殿上弘历的态度,她依旧心惊肉跳。 “主子息怒,刚才皇上虽然话语严厉,但尚有转圜余地,只要主子能够劝住二小姐与六阿哥即可。” 听得他这么说,魏静萱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是本宫挽回皇上唯一的机会,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他们二人继续胡闹下去!”说着,她起身道:“皇上已经传旨召他们二人入宫,想来很快就会到,你扶本宫回去。” “奴才遵命。”毛贵一路扶了魏静萱回永寿宫,巧玉看到他们这会儿回来,甚是惊讶,脱口道:“主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静萱本就心情不舒坦,听到她这么问,顿觉刺耳不已,冷声道:“怎么了,本宫回永寿宫,还要经你巧玉姑姑的同意吗?” 巧玉本是随口一语,岂料引来如此如此严重的话语,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有些奇怪,所以才会有此一问,还请主子恕罪。”等了一会儿不见魏静萱言语,知晓她不肯就此饶恕,巧玉狠一狠心,抬手掴着自己脸颊,一下又一下,直至两边脸颊布满道道指印,方才听到一个凉冷的声音,“这次就饶了你,往后再有胡言乱语,定严惩不怠。” “多谢主子。”巧玉如逢大赦地起身退到一边,虽满心好奇与疑惑,却是万万不敢再问一个字。 殿内寂静无声,静得能听到炭盆中红箩炭徐徐燃烧的声音,偶尔会伴着“噼啪”的声音突然爆出一丝火星来,在这初冬的午后显得格外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有宫人推门走了进来,恭声道:“启禀主子,六阿哥与二小姐到了。” “传……”不等毛贵言语,魏静萱已是道:“带六阿哥去暖阁奉茶,让二小姐进来见本宫。” “嗻!”在宫人退下后不久,一身道袍的魏秀妍走了进来,面色欢愉地唤了声“姐姐”。 魏静萱屏退两边侍候的人,只余毛贵在殿内,旋即起身走到魏秀妍面前,凉声道:“你要嫁给六阿哥为侧福晋?” 魏秀妍虽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但沉浸在欢喜之中的她并没有往心里去,点头道:“恩,六阿哥待我很好,说虽不能娶我为嫡福晋,但他会一辈子待我好,甚至让我与嫡福晋平起平坐,所以……”她话未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直掴得她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又惊又怒地看着魏静萱,尖叫道:“姐姐你疯了,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魏静萱脸色狰狞地道:“本宫何止要打你,还要杀了你!” 接触到魏静萱阴寒的目光,魏秀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得猎物,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包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问责的声音亦变得软弱无力,“到底……出什么事了?” 魏静萱一步步逼迫了她道:“本宫让你好生在府中等候消息,为何你不听本宫的话,要私下与六阿哥往来,甚至还到了下聘礼的阶段,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几次家书都不见你提及,你准备瞒本宫到什么时候?” 魏秀妍捂着脸颊,小声道:“六阿哥也是才刚来下的聘礼,我原本想这几日就与姐姐说的,哪知道今儿个宫里就来了旨意,让我立刻入宫来见姐姐。”说着,她又急急道:“我知道没有听姐姐安排是我的错,但……这么多年来,我按着姐姐的吩咐,没有少吃苦,可换来的是什么,是皇上的漠视,我在宫中十日,皇上正眼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在宫中这十日,与姐姐都想尽了办法,结果呢,依旧要出宫,依旧要漫无目的的等待!”她有些激动地道:“姐姐,你与我说句实话,当真还能安排我入宫,成为皇上的妃嫔吗?姐姐,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就算有那张残方,可以维持青春容貌,可是谁知道还能维持几年,我不想到最后一无所有,孤独终老。” 魏静萱死死盯着她道:“所以你就转而勾搭六阿哥吗?” “我没有!”魏秀妍急忙道:“是六阿哥他三番四次来找我,我见他确实对我很好,所以……” “所以就恬不知耻地贴了上去?”面对魏静萱难听的言语,魏秀妍皱眉道:“不错,六阿哥虽不及皇上,但他愿意对我好,愿意纳我为侧福晋,而且他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我嫁过去,对姐姐,对家族多少都有所帮助,父亲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最终同意了这件婚事。”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真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帮助?”魏静萱冷笑道:“本宫还有魏家满门险些被你害死,亏得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魏秀妍脸色倏变,语无伦次地道:“被我害死?为什么,我……我又不曾做什么恶事,为何……” 魏静萱冷哼一声道:“你也说了,六阿哥是龙子凤孙,试问皇上怎么会同意六阿哥娶你。”说到此处,她长叹了口气道:“也是本宫失算了,没想到皇上对你曾经嫁过人一事如此介怀,不止无意纳你为妃,甚至连六阿哥那边,也是一口否决。” 她这句话,令魏秀妍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变得惨白如纸,“姐姐你说……皇上不许我嫁给六阿哥。”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何止如此,皇上还说你连给六阿哥做格格的资格也没有。”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秀妍胸口,令她踉跄往后退,直至退到墙角方才勉强站稳,嘴唇不住颤动,却没有声音发出;许久,她抬头颤声道:“皇上……当真这么说?” “本宫骗你做什么,今日皇上突然将本宫召去养心殿,结果却是一顿痛斥,说本宫与家人不安本份,枉想搭上六阿哥,肆意妄为;还说,要是劝不了六阿哥改变心意,便问罪于本宫及家人,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被你给害死了?!” 魏秀妍慌乱无措地道:“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希望后半生能有个依靠,正好六阿哥又……”顿一顿,她颤声道:“皇上……他怎么能这么绝情,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他如此厌弃?” “他是皇上――只凭这四个字,就足够他做任何事而无需解释了。”这般说着,魏静萱又道:“既然皇上这样说了,六贝勒府的门槛你就万万不能踏进!” 魏静萱怔忡半晌,忽地冲到魏静萱面前,嘶声道:“那我呢,我要怎么办?就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吗?” “你相信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你入宫,只是……”不等她说完,魏秀妍已是激动地挥手道:“你还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皇上这样介怀我嫁过人的事,怎么肯让我入宫!” 纵然魏静萱心思狡诈如狐,也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本宫知道这件事如今说来是有些难,但任何事都不止一条路,既然这条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去走,总是有走通的时候。” 魏秀妍吃吃笑道:“姐姐所谓的走通是多久,五年?十年?还有二十年?到那个时候,我这张脸……”她抚着刺痛的脸颊,寒声道:“还会如现在这样娇嫩吗?” “本宫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要明白,六阿哥并不是你的救命良方,相反,他是你的催命符,趁着皇上如今还没怪罪下来,快些收手,否则本宫……”她话音一顿,随即道:“魏家好不容易挣下的基业不会毁于一旦,秀妍,你如何忍心?” 魏秀妍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她忽地笑了起来,声音甚是尖锐刺耳,在魏静萱忍不住要喝止时,她终于停了下来,一脸讽刺地道:“姐姐到底是怕我毁了魏家基业,还是毁了你在宫中的一切?” 魏静萱眸光一动,凉声道:“两者有区别吗?若没有本宫在宫中辛苦经营,魏家如今还待在村子里,过着贫困不继的日子。” “是,没有你,魏家根本不能在京城立足,但你别忘了,父亲也因为你在牢中待了好几年,还有我……”不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道:“你怎么了?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入宫,想与本宫一样成为皇上的妃子吗?如今你自己吸引不了皇上,却是全怪到本宫头上来了,公平吗?” 魏秀妍恼羞成怒地道:“当初是你应下的,一定可以成事,我才听你的安排,去长春观求道,还服用那张残方。” 听着她的话,魏静萱忽地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不愿意自己青春不老,明艳靓丽吗?若真是这样,你大可以停了那张残方,本宫也不用每次省下月例的银子送回家中供你服药,乐得轻松。” 论口才,魏秀妍如此是在宫中待了二十年之久的魏静萱对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许久,她如斗败的公鸡,颓然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当真要退了六阿哥的提亲,然后……一无所有的终老吗?” 魏静萱见火候差不多了,语气一软,道:“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你都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不会不管你,本宫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就算……当真做不到,也会设法帮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秀妍,你相信姐姐好不好?” “我……”魏秀妍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魏静萱,但不相信又能如何,圣命不能违,坚持下去,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六贝勒侧福晋之位虽好,也要有命享才行,否则一切都是虚枉。 见她不语,魏静萱又道:“本宫承认,在这件事上本宫确实有所私心,不想辛苦得来的一切,因为你而毁于一旦,但秀妍,易地而处,若换了是你站在本宫的立场上,你会怎么想?更甭说还有爹娘与两位哥哥,难道真要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你才高兴吗?” 魏秀妍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她自然不想将自己养大成人的爹娘有事,但永瑢……她答应嫁予永瑢,固然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但永瑢待她确实很好,每次都会搜集各种好玩的东西来讨她欢心,与永瑢在一起,她有一种被珍视呵护的感觉,虽然事后知晓他因为皇后的阻止不曾向弘历进言让她留下,但永瑢肯下聘礼,纳她为侧福晋,无疑弥补了这一切,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弘历竟然会横插一脚;想到要离开永瑢,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魏静萱看出她的心思,道:“你可是对六阿哥动了真情?” 魏秀妍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说不上动真情,只觉得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肯不计得失对我好的人,不过……姐姐说得对,我与他始终是有缘无份。”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姐妹隔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魏静萱露出一抹笑意,抚着她依然通红的脸颊柔声道:“刚才是姐姐手重了,还疼不疼?” “不疼了。”这般说着,魏秀妍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淡然道:“我去与六阿哥说,他应该会听我的劝,请姐姐在此稍等。” 待得魏秀妍出去后,魏静妍侧目道:“小贵子,你看到了什么?” 毛贵眼皮一跳,垂手道:“奴才看到二小姐对主子心存怨怼,以后……怕是难再与主子共同进退。” “总算你还有些眼力,她以为自己攀上了什么高枝,结果连招了杀身之祸也不知道,还反过来对本宫心存怨恨,真是个蠢货。”说着,她又有些恼怒地道:“本宫指望着她能够帮本宫一把,结果却是越帮越忙,本宫真不知该谢她还是气她得好!” 毛贵叹了口气道:“二小姐与主子已经离心,再加上皇上对二小姐的态度,事情就如进了一个死胡同,依此看来,这步棋是没法子再走了,实在是可惜。” 魏静萱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但一想到自己筹谋了六七年的计划说毁就毁了,实在万般不甘,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耐地道:“一切等熬过这关再说吧。” 如此静坐了一会儿,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永瑢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人还没站稳,已是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掴秀妍,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如此狠心?” 魏静萱搁下刚刚递到唇边的茶盏,抬眼看着他与后面的魏秀妍道:“那你让本宫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她送了自己与家人的性命吗?” 永瑢目光闪烁地道:“不会,我会说服皇阿玛,让他同意这门亲事。” 魏静萱微微一笑,摇头道:“六阿哥,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皇上不会同意,太后不会同意,皇后……自然更加不会同意。” 永瑢咬了牙,声音微弱地道:“不会,只是一个侧福晋罢了,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若当真可以,这会儿你与秀妍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见永瑢要开口,她抬手道:“你先听本宫把话说完。” “你之前见过皇上,当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有多反对,你是皇上的亲子,就算你犯下天大的错,皇上也会饶你,但秀妍呢?本宫呢?魏家人呢?皇上会饶吗?”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对秀妍情深意重,秀妍也很感激你,可是……为了秀妍好,你还是罢手吧。” 永瑢回过头,望着魏秀妍那张即便是哭泣也依旧楚楚可人的脸庞,心痛如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喜欢一个人,当年迎娶嫡福晋,又纳娶侧福晋,不过是奉弘历之命行事罢了,实在没什么太多的感觉;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今日也不会鼓起勇气向弘历说出二十几年来,都不曾说过的“不”字,只是他没想到,弘历这么快就找了魏静萱来当说客,一定要他放弃魏秀妍。 迎着永瑢万般不舍的目光,魏秀妍心头涌起一阵感动,这个男人,她认识至今,连两个月都没有,但他却肯无条件对自己好,比魏静萱……待她更好,至少从来没想过利用或是指使她做什么,只可惜…… 魏秀妍压下心中的酸楚,走上去含泪道:“六阿哥,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皇上不允,你我都没有办法,还是……就此算了吧。” 望着从其眼眸中落下的泪水,永瑢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握住她的手,神色坚定地道:“二十几年来,我从未主动想过要什么,只这一次,我想要你,即便是皇阿玛、皇祖母,也休想分开我们!”说罢,他道:“走,咱们现在就去求皇阿玛!” 魏秀妍被他说得泪落不止,她虽嫁过人,但那是个病痨鬼,过门没多久就病死了,根本没什么感情,搬来京城之后,倒是有人来提过亲,但因为魏静萱的吩咐,魏家人将所有提亲之人都给婉拒了,连面都不曾见一面;所以这么多年来,谈婚论嫁的只有永瑢一人,而她……也只对永瑢动了心。 在魏秀妍被永瑢拉得即将出门的时候,魏静萱冷冷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好啊,你们尽管去,待得皇上下旨将魏家满门抄斩的时候……秀妍,本宫看你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魏家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对生你养你的爹娘!” 这句话犹如世间最可怕的咒语,魏秀妍立刻止住了脚步,说什么也不肯迈一步,永瑢急切地道:“有我在,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魏静萱抚着小指的錾金镶南珠护甲,凉凉道:“六阿哥,人要有自知之明,若你今日是如十二阿哥那样的嫡长子,得尽皇上恩宠,额娘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或许还能护得住秀妍,但如今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一旦踏出这里,秀妍必死无疑!” 永瑢很想反驳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是啊,他若是永璂,就可以求着皇额娘去劝说皇阿玛,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就连四哥,在知道他喜欢魏家女子后,也是一力反对,不许他们往来。与此同时,魏秀妍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抽出去,不论他如何握紧,都阻止不了,只剩下指尖一点相握! 魏秀妍哽咽道:“六阿哥,你就当……可怜我与家人,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永瑢面容扭曲地道:“我只是想与你在一想,为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随着这句话,魏秀妍将手彻底抽了回来,指尖突然冷却的温度,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劈落在永瑢的胸口,令他心痛如绞。 许久,他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哑声道:“娘娘,此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本宫也想有。”魏静萱起身走到他身前,叹然道:“秀妍是本宫的亲妹妹,本宫怎会不心疼她,不希望她找一个好归宿,但……”她摇头,“你没有看到刚才皇上质问本宫的样子,本宫之前将和恪过继给慎嫔一事,已是令皇后在皇上面前大做文章,说本宫铁石心肠,连亲生女儿也可舍弃,没过多久,又出了你们的事……皇上简直恨不得将本宫生吞活剥了,本宫就算想替你们求情,也无能为力。”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劝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永瑢绝望的目光中,她道:“不过,本宫刚才思索良久,你们的事情,未必当真没有一丝转机,但不是现在。” 永瑢急忙道:“娘娘是不是想到办法了?”莫说是她,就连魏秀妍也紧紧盯着魏静萱,虽然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但如今他们唯一的倚靠的,也就是魏静萱了。 魏静萱徐声道:“正如本宫刚才所言,若六阿哥你今日是十二阿哥,依着皇上与皇后的宠爱,此事不至于如眼下这般没有回旋余地。”说完这句,她便不再说下去,永瑢思索半晌,隐约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很快又颓然道:“我额娘已被皇阿玛废入冷宫,这么多年来,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额娘一切安好,也不可能是皇额娘,我……如何能与十二弟相提并论。” “如今不行,不代表以后都不行,十二阿哥虽然聪颖,但小小年纪已是心胸狭隘,龇牙必报,这些年来,他如何明着暗着说本宫的不是,想必六阿哥也有所知晓,这样的人,根本难成大器,只是他是嫡长子,平日说话又会讨皇上欢心,这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要比起来,六阿哥你未必不如他。” “我……”永瑢迟疑地指着自己道:“真的可以吗?” 魏静萱正色道:“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论能力论心思,你不输予任何人,只因你额娘之事,方才令你行事踌躇,不敢发表意见,在这一点上,四阿哥要做得比你好,所以他也更得皇上宠爱。若是往后,你可以如四阿哥那般,甚至做得比他更好,那么这件事自然有可商榷的余地。” 永瑢紧皱了眉头道:“若是依着娘娘的话,岂非要等上很久?” “是需要等上一些时日,但也好过你们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永不得相守。”她这句话令原本有些犹豫的永瑢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我就依娘娘的话去做,希望能够如娘娘所言的那般,让皇阿玛同意我与秀妍的亲事。” “本宫一直都说,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机会,为了秀妍,你千万不要放弃。”说罢,她有些感慨地道:“秀妍能得你如此真心相待,实在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永瑢点点头,转头对垂泪不止的魏秀妍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好每一样差事,好让皇阿玛回心转意,同意咱们的亲事,到时候,我就八抬大轿,正式娶你过门,予你如嫡福晋一样的尊荣,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魏秀妍心中感动,点头道:“好,不管需要多久,我都等你。” 看着他们两个相互许誓的样子,魏静萱暗自冷笑,就算情深似海又如何,一旦到了利益关口,还不是化为虚无;所以,自从她踏出辛者库后,就下定决心,这一生一世,永不相信情字,亦永不言情字。 对明玉,她无主仆之情;对弘历,无夫妻之情;对李季风,无男女之情;对秀妍;亦无姐妹之情。 她所着眼的,是富贵荣华,是至高权利,只要掌握了这两样东西,她要什么没有,区区小情,又怎值得她费心思。 “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这就随本宫去面见圣上吧,希望皇上消了这口气,如此才好方便以后行事。”面对魏静萱的提议,二人没有异议,随她前往养心殿。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夕阳的余光映照天空,令那一道道霞色,犹如铺展开来的锦缎,璀璨而绚目。魏静萱望着在霞光下灿烂如锦的琉璃瓦,忽地侧首在毛贵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细细记在心里后,低声道:“主子放心,奴才有数。” 一路来到养心殿,待得行过礼后,永瑢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拱手道:“儿臣之前思虑不周,险些犯下大错,幸好令嫔娘娘当头棒喝,犹如醍醐灌顶,令儿臣知晓自己大错特错,儿臣特来向皇阿玛请罪,请皇额娘责罚!”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欣慰,面上却仍是不拘言笑,冷言道:“你倒是说说,自己犯下何罪?” 永瑢飞快地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魏秀妍,说着违心之语,“儿臣不顾自己身份欲娶魏秀妍此乃一错,之后,儿臣又不听皇阿玛劝阻,甚至出言顶撞,此乃二错;如今想来,儿臣实在罪该万死!” 魏静萱趁机道:“皇上,六阿哥听臣妾细细与他想了以后,确实已知错,还请皇上再给六阿哥一次机会。” 魏秀妍心有不忍,语带哽咽地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请您不要责怪六阿哥。” 弘历重重哼了一声道:“总算你们迷途知返,没有一错再错,永瑢罚俸半年,至于你……”眸光在魏秀妍脸上扫过,忽地露出一丝笑意,“看在令嫔的份上,朕不仅不会罚你,还会赏你一个恩典。” 魏秀妍愕然抬起头,她发现自己当真摸不准这位帝王的心思,刚才还连正眼都不愿看她,这会儿又说要赏她恩典,难不成要纳她入宫,许她宫妃之位? 若换了是今日之前,魏秀妍会很高兴,可这会儿……她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一肯定的是这诸多滋味之中并无喜悦之意。 原来……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她,竟然已经对永瑢动心至厮了吗? 她压下心思,低头道:“民女有罪,万万不敢受皇上赏赐。” 弘历轩一轩眉道:“罪在永瑢,与你无关,朕记得令嫔说过,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是不是?” 待得魏秀妍点头后,他颔首道:“女子十六及竿,二十七着实不小了,一直居住在娘家也不是回事,还是得找个夫家方可;朕记得兆惠提过,军中有不少将士因为长年征战未能娶妻,又或者妻子逝去,未曾再娶,朕会帮你挑一个适合的,然后下旨赐婚!” 此言一出,跪在底下的三人尽皆变了神色,尤其是永瑢,他一心想等以后求弘历改变心意,岂料弘历竟然打算赐婚,这样一来,他与秀妍岂非……注定要天各一方?想到此处,他急急便要开口,岂料被魏静萱抢先一步道:“皇上,刚才在永寿宫时,秀妍曾与臣妾说过,她与六阿哥虽有缘无份,但情根已深重,此生情愿长伴青灯,亦不愿再嫁他人,还望皇上成全。”在屈膝之时,她朝永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开口。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出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长伴青灯?这是打算正式入道家的门吗?” 魏秀妍哪里想过要入道家门,就连当初拜玄静道姑也是听了魏静萱的话,当即道:“民女……” 魏静萱截过话道:“启禀皇上,秀妍确是这么与臣妾说的,她……”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不悦地道:“朕要听她自己说。” 魏静萱无奈地止了嘴边的话,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暗自祈求魏秀妍聪明一些,千万不要说无心出家的话来,一旦如此,弘历必会指婚,到时候,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永瑢,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皇阿玛……”永瑢欲要言语,却被弘历横了一眼,冷喝道:“朕让你说话了吗?” 在永瑢低下头后,弘历再次盯了不知所措的魏秀妍,寒声道:“回答朕!” “民女……”魏秀妍紧张的思索着,经过刚才这么一会儿的缓冲,她已经明白了魏静萱的意思,这一次,魏静萱倒是没有害她,说出家,确实是逃避指婚唯一的办法,但是……她实在不想以后都要待在道观之中,那种青灯斋食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到底要怎么办? 她偷偷觑了弘历一眼,看到后者阴沉的脸色,又急忙低了头,与此同时,她终于有了决定,咬牙道:“是,姐姐说的没错,民女既不能与六阿哥相守,倒不如抛却尘世烦恼,入长春观随师傅修行。” 长春观远离京城,她到了那边,大可以托词修行,实际上在那边过一如现在的日子,料想弘历也不会知道。 弘历盯了她半晌,颔首道:“好,既然你有此念,朕也不勉强,只不过长春观路途遥远,一旦去了那里,你与家人便再难见面,虽说你出了家,但血脉至亲亦不能不顾;这样吧,京城有一座紫云观,云中子道长便是那里的掌教,余下的,也都是道术高深之人,你就去那里修行吧,朕会让他们好生照顾你。” “多谢皇上恩典。”魏秀妍满嘴苦涩,弘历这么安排,分明是要监视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消息就会立刻传到弘历耳中,如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雀。 弘历最后看了一眼永瑢,道:“好了,退下吧。” 三人依言退出养心殿,一踏出养心门,永瑢便迫不及待地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或许……” “没有或许。”魏静萱冷冷道:“刚才那番话,皇上很明显是在试你的态度,只要你一开口,秀妍就非得嫁人不可,总算你没有胡言,才总算保住了秀妍。” “你现在逼得秀妍要在紫云观出家,这也叫保住她吗?” “六阿哥若是不怕被皇上听到,尽可再说得大声一些。”此处与养心殿只隔了一道宫门,就算不会真的传到弘历耳中,传来守门太监耳中却是极为可能的。 听得她这么说,永瑢也意识到不妥,压低了声音道:“秀妍一旦出家,我就算做得再好,也没有用了,你之前说的,也都成了废话。” “这也是权宜之计,难道你要本宫与皇上说,你与秀妍情缘未尽,还想在一起吗?只怕皇上龙颜大怒,本宫与秀妍说不定都要人头落地,到时候,你再想与秀妍在一起,就要去阴曹地府了。” 永瑢被她斥得愣在那里,随即他痛苦地捧着脑袋蹲下身喃喃道:“为什么,我只是想与秀妍在一起罢了,为什么这么难?!”魏秀妍心里也是难得过很,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魏静萱一脸同情地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可以将此当成困难,也可以当成磨练,令你与秀妍在一起时,更加珍惜对方。” “在一起……”永瑢吃吃笑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有何不可?”魏静萱扬眉道:“只是出家罢了,又非出嫁,唐朝之时,唐太宗驾崩,身为才人的武则天被送去感业寺出家,之后又如何,还不是回了宫,成为武昭仪乃至武皇后、武帝。”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她眸中掠过一抹奇异的色彩,不过永瑢几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留意。 永瑢细细思索了片刻,试探道:“娘娘之意,是让我以后再设法接秀妍出来,本朝礼法严谨,与唐朝大不相同,而且……皇阿玛一定会在紫云观中遍布耳目,此事如何能行得通?” “那就要看你自己对秀妍的感情有多深了,在本宫看来,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说到此处,魏静萱展一展双臂,道:“今日本宫站在这里,你要唤本宫一声娘娘,若本宫当年不曾从辛者库出来呢?就该轮到本宫向你请安,唤一声‘六阿哥万福’,世事一直都很奇妙,今日不可能之事,来日,或许就水到渠成,丝毫不成问题。” 听着她的言语,永瑢缓缓站了起来,紧咬了牙道:“娘娘说的不错,莫说只是出家,就算秀妍真的嫁人了,我也依旧有希望,我与秀妍一定可以走到一起。” 魏静萱微微一笑,“你能这么想就好,你且先回去吧,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叮嘱秀妍。”说罢,她恻目道:“小贵子,送六阿哥出去。” 待得他们二人远走后,魏静萱伸手去牵魏秀妍的手,后者犹豫了一下,没有避开,任由她牵着,“秀妍,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本宫?” “秀妍不敢。”面对她的话,魏静萱叹然道:“不敢怪,而不是不怪吗?本宫知道,在你看来,本宫不近人情,远不如六阿哥待你好;但你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应该懂得权衡利弊,有些事情不是凭着一股冲劲或是一张嘴巴就可以的;在别的地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至多只是被人训几句,可是在这宫里,随时都会赔上性命。”顿一顿,她又道:“你以为姐姐在宫里很轻松吗?上有皇后压着,底下又有一众贵人新秀虎视眈眈,每一步,本宫都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差池,因为本宫身上系着太多人的安危性命,爹娘、你、哥哥嫂嫂,还有和静她们几个,你说说,本宫敢大意,可以大意吗?”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圈禁十年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被她这么一通说,魏秀妍心里的抵触渐渐消了几分,她之前在宫中十日,对于宫闱之中的凶险也看到了几分,低声道:“姐姐辛苦了。” “本宫辛苦不要紧,只要你们几个安安稳稳就好。”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本宫知晓你素来心高气傲,不愿庸碌一生,所以百般安排,想让你得皇上的眼缘,成为人上人,另外,咱们姐妹也好在宫中相互照应,岂知……你没有入皇上的眼缘,却入了六阿哥的眼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魏秀妍沉默了一会儿,道:“姐姐,我想……”不等她说完,魏静萱已是道:“你想嫁给六阿哥是不是?” 魏秀妍点头道:“嗯,我想明白了,与其为了荣华勉强嫁一个彼此都不喜欢的人,倒不如嫁给一个会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再说,六阿哥得龙子凤孙,跟了他不至于吃苦。” “本宫明白,所以本宫现在所考虑的,都是为了成全你与六阿哥。”听得这话,魏秀妍眸中掠过一抹惊喜,脱口道:“姐姐你当真愿意成全?” 魏静萱抚着她的脸颊温言道:“真是个傻姑娘,不管你我有什么争执,或是意见有何不同,终归是姐妹,本宫怎么会不心疼你,不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魏秀妍满脸感动地道:“多谢姐姐,之前与你争执,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我答应你,以后都照着你的吩咐去做,绝不会再给你添乱。” “好。”魏静萱含笑点头,旋即道:“此去紫云观,生活必然要比以前清苦许多,你千万忍耐,以免坏了大事,本宫与六阿哥都会想办法,尽快接你离开。” 魏秀妍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待在紫云观中,不让姐姐与六阿哥为难。” “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如此说着,她亲自送了魏秀妍去神武门,到那边的时候,毛贵正等在那里,瞧见她们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启禀主子、二小姐,六阿哥已经出宫了。” 魏静萱点一点头,转而道:“秀妍,姐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往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姐姐……”她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对不起,姐姐真的有心无力,秀妍,你不要怪姐姐。” 魏秀妍被她说得动情,连连点头道:“不会,我已经知道姐姐的一片苦心,岂会再怪姐姐,只盼姐姐在这宫里一切安顺,无灾无祸。” 魏静萱含泪道:“有你这句话,姐姐不论多辛苦都值得了,快走吧,趁着旨意还没有下来,与爹娘他们多聚聚,尽量不要让他们太担心了,毕竟他们已经这把年纪了。” “我知道,姐姐保重。”说完这句话,魏秀妍泪眼婆娑的离去,待得她走得不见人影后,魏静萱方才扶了毛贵的手往永寿宫行去,走到途中,她开口道:“都说了吗?” 毛贵垂目道:“主子放心,奴才照您的吩咐一五一十都与六阿哥说了,六阿哥说会照主子的吩咐去做。” “好!”魏静萱幽幽笑道:“虽说秀妍与六阿哥私下定情之事,令本宫措手不及,险些被牵连,所幸最后结果还差强人意,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毛贵轻笑道:“主子实在高明,奴才都已经忘记那个被圈禁了十余年的人,想不到主子还记得。” “任何能够让皇后不痛快的人,本宫都一个不拉地记在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说到这里,她忽地叹了口气,“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重得皇上宠信,和恪那件事,若本宫思虑的再仔细一些,就不会让皇后有可趁之机了。” 毛贵宽慰道:“主子不要太过忧心,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相信很快就会消气。”说罢,他转过话道:“主子,您当真要成全二小姐与六阿哥吗?”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凉声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倒是猜猜看。” 毛贵瞅着她,小声道:“恕奴才斗胆猜测,主子之言,只是为了稳住二小姐他们,您心里,还是想着二小姐入宫。” 魏静萱望着暗意沉沉的天空,徐徐道:“六阿哥虽好,但他始终是一个阿哥,且以他的母家、能力来看,根本不可能成大事。” 毛贵皱眉道:“这一点奴才也想到了,但皇上那边……他会肯接受二小姐吗?奴才总觉得这件事悬乎得很。” 提及弘历,魏静萱也是双眉紧急,这些年来,她一直想尽办法讨好取悦弘历,对其千依百顺,极尽所有,又每日服用苦药,整整七年,除却怀孕之时以外,无一日停止,有时候就算偶尔忘记了,也必会半夜惊醒,连夜让人煎药。 无奈弘历对她的宠爱,始终不浓不淡,远不及坤宁宫那位,她几次筹谋而未能竞全功,很大问题是出在弘历身上,想要左右弘历思想,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魏静萱抚着因为紧绷了一日而隐隐作痛的额头,道:“若当真不行,再择六阿哥不迟。多一个选择,总不是坏事。”这般说着,她正要迈步,斜次里冲出一个人来,将魏静萱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来人后,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季风,他贪婪地看了一眼许久不见的魏静萱,低头道:“属下巡视经过此处,看到娘娘过来,特来请安;属下见娘娘面有愁容,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魏静萱虚虚一笑道:“李侍卫有心了,之前是有一些事情,不过所幸这会儿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这般说着,李季风又忍不住望向那张魂牵梦索的脸庞,每一日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想起那些欢快到令人战栗的夜晚,即便身边躺着结发多年的妻子,他也无法停止;自从魏静萱解了禁足之后,他们就不曾再有肌肤之亲,就连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思念不仅未有一刻淡忘,反而越来越深,令他几次铤而走险潜入永寿宫看望魏氏,之后被其阻止,只能偶尔远远望上一眼。今日,他意外看到魏静萱的身影,借口说肚子不适,独自一人走了过来,以解相思之苦。 第一千三百九十l四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属下知道娘娘之前几经辛苦诞下九公主,一直想去看望,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能亲口向娘娘说一声恭喜。”在说句话时,李季风眉眼间掠过一抹苦涩,魏静萱是诞下孩子,却是其他男人的骨肉,要他如何能好受;这般说着,他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象牙坠子,递过去道:“这是属下送给小公主的满月之礼,还请娘娘转呈。” 这些年来,但凡魏静萱诞下孩子,他都会送一个亲手雕刻的象牙挂坠设法给她,这次也不例外,魏静萱接过后,扯一扯唇角道:“李侍卫有心了,本宫代小公主谢过。” 看她收下坠子,李季风很是高兴,道:“属下之前送给二位公主的,她们都喜欢吗?” “此坠子是你亲手雕刻,她们怎么会不喜欢。”这般说着,她道:“本宫还有事情,先行一步。”她刚一迈步,手臂已是被李季风抓住,惊声道:“你要做什么?” 毛贵在一旁看到,急忙道:“如此于礼不合,请李侍卫赶紧放手,否则让人看到,非得出大事不可。” 李季风刚才是听到魏静萱要走,情急之下做出失态之语,此时听到他们言语,急忙放开,惶恐地道:“属下失礼,请娘娘恕罪。” 魏静萱心中气恼,不过对于李季风,她不敢过于绝情,极力放缓了语气道:“本宫明白,不过这样的事,本宫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说罢,她道:“李侍卫拦下本宫可是还有什么事? 李季风看着她,低声道:“没什么,属下只是久未见娘娘,想多看一会儿。” 魏静萱压下心底的冷笑,柔声道:“本宫何尝不想,只是此处是宫中,人多眼杂,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人来,万一被人瞧见,本宫倒也罢了,你怕是会有性命之险,你数次襄助本宫,又曾救过本宫性命,本宫怎么忍心见你为本宫丢了性命。” 李季风不知真假,以为魏静萱当真是这么想的,感动不已,“只要娘娘安康,属下就算真丢了性命,也没什么要紧。” 魏静萱颔首之余,道:“天色已晚,你赶紧回去吧,自己小心着些,你愿本宫安康,本宫也盼你平安。” 李季风虽满心不舍,但没有再坚持,在行了一礼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在走了约有数丈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魏静萱的声音,“李侍卫留步!” 李季风当即转身,有些激动地道:“不知娘娘……”未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道:“你当真为了本宫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李季风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是,只要娘娘一声令下,纵是刀山火海,属下也义无反顾。” “好!”魏静萱朝毛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四下看了一圈,在确定无人后,她道:“秀妍之前在宫中祈福之事,想必李侍卫也听闻了,本宫一直以为,皇上让她祈福的是太后,但秀妍看到写有名字与生辰八字的纸上,有一个爱字,所以本宫推断,应该不是太后,而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那张纸,除了皇上之外,就只有小五接触过,本宫想知道,那张纸上写的到底是何人。” 李季风拧眉道:“娘娘是要属下从五总管那里套问出来?”不等魏静萱言语,他已是摇头道:“自从皇上登基,五总管就一直跟着皇上,对皇上再忠心不过,他是万万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皇上之事,此事只怕……属下无能为力。” “你去问当然不行,但若是五总管枕边的人呢?”听得这话,毛贵投来惊讶的目光,那个女人他们虽然早就设法收买了,但是小五嘴紧得很,未能问出,后来那个女人嫌他们给的银子不够多,不愿再搭理。 李季风拱手道:“请娘娘示下,属下一定依照娘娘的吩咐去做。” “本宫在那个女人身上使了不少银子,她却嫌银子少,对本宫虚言敷衍,始终不肯尽力询问小五,其实那个女人欺软怕硬,只要稍用些手段,便可令她就范,无奈本宫身在宫中,只有请李侍卫帮忙。” “属下知道,属下一定尽快为娘娘办妥,只是……”李季风疑惑地道:“娘娘何以如此在意这件事?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魏静萱料到李季风会有些一问,早已经想好了措词,“秀妍在为之祈福的时候,发现此人命格有些奇怪,想要仔细推算,但这样一来,就必须要知道受福之人的身份,可是她又不敢向皇上询问,只好由本宫来想办法。”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大可直接问皇上。”面对他的话,魏静萱叹然道:“本宫问过,结果招来的,却是皇上一顿不问情缘的喝斥,本宫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还说若是本宫再问,便严惩不怠。” 李季风闻言紧皱了双眉道:“娘娘乃是一片好意,皇上岂能如此?” 魏静萱露出一抹苦笑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所以,本宫只能凭秀妍无意中看到的‘爱’字,追查此人身份。” 李季风想了一会儿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去办,一有消息就通知娘娘。” “那就一切有劳了。”说着,她又故作关心地道:“行事之时,切记小心,本宫不想看到你有任何损伤。” 李季风激动地道:“请娘娘宽心,属下这条命是娘娘的,娘娘未有命令,属下万不敢有事。”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魏静萱,大步离去,没入暗夜之中。 魏秀妍与永瑢的事情,弘历虽然尽量避免张扬,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魏秀妍又去了紫云观出家,更是掩盖不住,未过几日,宫中之人已是都知道了魏秀妍与永瑢私定终身的事,一时之间,各宫各院都在议论这件事;当然,言语间没少讽刺魏静萱;取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忙活了两个月,不止没能让魏秀妍入宫,甚至连六阿哥也没嫁成,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传到了魏静萱耳中,后者对此却是置之不理,犹如没听到一般。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得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日,夏晴与胡氏一起前往坤宁宫请安,说及魏秀妍一事,掩唇轻笑道:“臣妾每次一想起这事儿都觉得好笑得紧,真是想不到,魏静萱竟然也有如此失算的时候。” 瑕月望了一眼角落里的炭盆,淡然道:“魏秀妍将近三十,又是曾经嫁过人的,皇上岂会让她做六阿哥的侧福晋,就算是格格,也不行。” 胡氏眉梢轻扬,含笑道:“之前魏秀妍入宫,娘娘让臣妾放心,臣妾还有所忐忑,这会儿看来,确是臣妾杞人忧天了。” “皇上乃是圣明之君,就算令嫔再如何费尽心思,魏秀妍也不可能成为皇家人,她的算盘注定要落空。其实以她的身份,能够坐到永寿宫主位,该要知足了,可惜……” 夏晴撇唇道:“她心思大得很,怕是连‘知足’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如今宫中上上下下都在传这件事,有几个甚至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结果娘娘您猜怎么着,她竟跟个没事人似的,该笑笑,该说说,这脸皮可真是厚比城墙,臣妾自叹弗如。”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回想乾隆三年刚与她相识之时,简直恍若隔世。” 感慨了一番后,胡氏道:“娘娘,臣妾听闻六阿哥对魏秀妍很是着迷,如今魏秀妍被皇上发落去了紫云观出家,他会肯罢休吗?” 不等瑕月开口,夏晴已是道:“皇上金口已开,就算六阿哥不乐意也没办法,难道真要为此顶撞皇上吗?” “本宫听养心殿的人说,六阿哥曾为此与皇上起了争执,最后还是令嫔将之劝服,让他放弃纳魏秀妍为侧福晋的念头。” 夏晴迟疑地道:“这件事臣妾也听说了,但……当真如此吗?以臣妾对魏氏的了解,她是断然不会放弃这个攀龙附凤的机会。” 瑕月淡淡道:“她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晓得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该退,在这件事上,退无疑比争更好;不过料想,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胡氏有些惊讶地道:“听娘娘之言,难不成她还没有死心,还想着让魏秀妍入宫或是嫁给六阿哥?” 瑕月微微一笑道:“本宫不是她,不敢肯定,不过想来应该八九不离十。” 夏晴一脸憎恶地道:“这个女人真是恬不知耻,每次提及她,都觉得恶心,对她来说,不管是不相干的人,还是亲人,甚至自己女儿,都可以拿来利用;有时候气急了,真想挖开她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肠。” 胡氏执帕拭一拭唇边的水渍,一边凉声道:“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家族,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在意的人,而魏氏……她是为了自己,对她来说,权力、荣华、富贵,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够换取这些,莫说是家人女儿,甚至连她自己都可以出卖。与她相比,咱们真是差了一些。” 夏晴正欲说话,永璂与永瑆一起走了进来,待得他们二人行过礼后,瑕月温言道:“今日这么早就下课了吗?” “回皇额娘的话,并未下课,是太傅见十二弟精神有些倦怠,体温也有些高,所以让我陪着十二弟先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诸人果然发现永璂精神不振,整个人都似乎摇摇晃晃的,瑕月忙起身走到永璂身边,切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永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皇额娘不必担心,儿臣只是觉得有些没力气,睡上一觉就好了。” 听得这话,瑕月稍稍安了心,旋即心疼地道:“既是身子不舒服,就歇上一日,想来太傅也不会怪你。” “儿臣清晨起来的时候,觉着还好,哪知去了上书房之后,就觉得浑身发热发冷,然后提不起劲来,太傅问儿臣问题的时候,也是接连答错。” 听得这话,瑕月连忙伸手拭其额头,竟然发现他额头滚烫如火炉,不对,应该说永璂整个人都烫得像个火炉一样,难怪他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在发现永璂正在发烧后,瑕月急忙道:“锦屏,快去请宋太医过来。” 待得锦屏匆忙离去后,瑕月又让宫人打来温水,去暖阁中为永璂擦身,好让温度降下来一些。 见瑕月面有忧色,不停地望着殿门,夏晴宽慰道:“娘娘不要太过担心,宋太医应该就快到了,十二阿哥不会有事的。” 胡氏亦道:“这些天冷了许多,十二阿哥还小,睡觉的时候,免不了会踢被子从而着凉,前些日子,永璇就是这样给冻了,吃上几贴药就没事了。” “希望如此。”如此又等了一会儿,宋子华终于赶到了,瑕月急忙让他去暖阁为永璂诊治,他的出现,令瑕月心安了许多,等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宋子华重新走了进去,不等他行礼,瑕月已是道:“十二阿哥如何?” “回娘娘的话,十二阿哥……”宋子华抬头瞅了瑕月一眼,迟疑着未说下去,他这个样子,令瑕月心里“咯噔”一下,浮起不祥的预感,追问道:“永璂到底怎么样了?你快些说!” 宋子华神色凝重地道:“微臣为十二阿哥诊脉的时候,发现他脉象沉凝之余又透着虚浮,且跳动极快,之后微臣又问了十二阿哥,他说三四日前,他开始做一些记不得的噩梦,且伴随有头痛、反胃、背痛等征兆,还有……还有……” 见他说了一半又不说,莫说是瑕月,就是胡氏都急得不行,催促道:“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宋子华暗自叹了口气,垂目道:“之前宫人为十二阿哥擦拭身子的时候,发现十二阿哥脖子及后背有红疹,而疹子附近的皮肤呈现淡红色。” 瑕月眼皮狠狠一跳,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她记得……记得永琮当年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症状,而永琮的死因是…… 瑕月不敢想下去,若真是这样,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走到宋子华身前,死死盯着他道:“说,永璂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子华颤声道:“回娘娘的话,事关十二阿哥安危,微臣不敢妄下定论,还是请院正他们一起过来诊治后再行……”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在本宫还是正三品四妃的时候,你就一直襄助本宫,本宫能走到今日,亦有你一份功劳,这么多年来,你对本宫一直都是知无不言,今日,本宫也希望如此!” 宋子华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复杂地道:“不是微臣不愿说,而是……微臣唯恐自己诊错,令娘娘多一些无谓的担心。” 瑕月眸中掠过一抹退缩之意,下一刻,她已经狠狠地咬了牙道:“本宫相信你的医术,尽管说!” 见瑕月执意追问,他只得道:“依着十二阿哥的脉象还有他身上出现的症状,很可能……是得了天花!” 虽然瑕月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时,脑袋还是阵阵晕眩,双腿发软几乎晕倒,齐宽赶紧上前扶住,“主子小心。” 胡氏与夏晴亦是满脸惊骇,无法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话,夏晴颤声道:“宋太医,天花……会否是你诊错了,十二阿哥小时候种过痘,不可能会得天花的。” 宋子华叹然道:“种痘虽可极大程度避免天花,但不是百分之一百有效,据记载,大概会有五分之一的机率发病。” 夏晴被他说得心慌意乱,“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为慎重起见,还是请院正他们过来诊治一趟,以免错诊。”面对宋子华的提议,夏晴连连点头,唤过身边的小寿子道:“快去请周院正,另外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诊治一趟。” 那厢,胡氏已是与齐宽一起扶着尚处在恍惚中的瑕月坐下,紧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娘娘不要太过担心,想必是宋太医错诊了,很可能十二阿哥得的只是寻常急疹,喝几天药就没事了,您别担心。”话虽如此,她自己的手却是冰凉如雪,没有一点温度,这十年来,虽然出过一些事,魏静萱也还在,但她们都身居高位,膝下又有子嗣傍身,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太平,不曾有大悲之事,直至现在……任谁都想不到,噩耗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他们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 瑕月没有去暖阁,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过不多时,殿外传来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正是周明华等人到了,在匆匆行过礼后,便赶去了暖阁,待得再回殿中之时,他们的脸色与宋子华一样难看,几经追问,终是说出了令所有人都如遭雷击的话语,“十二阿哥得的……确实是天花!” “不会的!”永瑆激动地道:“十二弟只是发烧无力罢了,怎么会是天花,定是你们诊错了,十二弟不会得天花的,一定不会的!” 面对永瑆的言语,周明华等人垂手站在一旁未有言语,此时,瑕月眼中渐渐凝起焦距,涩声道:“当真诊清楚了吗?” “回娘娘的话,臣等皆已经为十二阿哥诊过诊,确是天花无疑!”周明华的话无疑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瑕月的胸口,后者强忍了剧痛,艰难地道:“可有医治之法?” “臣等一定会尽全力医治十二阿哥,但能否将十二阿哥从鬼门关拉回来,臣等实在不敢保证。”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夏晴急忙道:“臣妾记得圣祖皇帝年幼时也曾得过天花,后来还不是好好的吗?十二阿哥慧敏好学,温良恭敬,一定会熬过此劫,平安无事。” 胡氏亦道:“是,十二阿哥吉人天相,必会安然无事,娘娘不要太过担心。” 瑕月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周明华等人面前,一字一句道:“本宫明白天花之可怕,也知你们确实无法保永璂之命,本宫只请求诸位太医,务必竭尽所能求治永璂,本宫在此先行谢过!”说完这句话,她朝周明华等人屈膝行礼,吓得诸人慌忙避到一边,骇然道:“娘娘万万不要如此,臣等受之不起!” 瑕月并未起身,垂目道:“请诸位太医答应本宫这个请求!” 周明华撩袍跪下,肃然道:“请娘娘放心,臣等必穷此生之学,救十二阿哥于危难!” 听到他的话,瑕月长吁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去,胡氏等人放心不下,急忙跟在后面,瑕月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一路来到东暖阁,推门进去之时,永璂正坐在椅中休息,看到她们进来,强撑了精神起身道:“儿臣见过皇额娘,见过贵妃娘娘,惠妃娘娘。” 这一次,瑕月看得仔细了,能够瞧见永璂脖子上小如针尖的红色疹子,那些疹子附近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粉红色。 瑕月强压下攀爬上喉咙的酸楚,竭力挤出一丝笑意,扶起他道:“你身子不舒服,坐着就是了,无需多礼。” “儿臣刚才歇了一会儿,又擦了身子,感觉好了许多。”说话间,他看到胡氏等人脸色不甚好看,又忆起刚才太医一个接着一个为他诊脉的事儿,试探地道:“皇额娘,儿臣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胡说什么呢,你身子一向健壮,这十一年来连病痛也很少,怎么会有不好的病,宋太医说了,你是因为风寒侵体引致的体虚发烧,只要好生服药就不会有事,就是日子会久一些。” 永璂疑惑地道:“既是这样,为何周太医他们都来了?” 胡氏已是明白了瑕月想要瞒着永璂的心思,当下上前道:“十二阿哥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你生病,皇后娘娘哪里有不急的道理,召了宋太医不够,又把周院正他们全给召来了,唯恐有一点疏漏,直至他们全部异口同声说十二阿哥你只是小病方才放下心来。” 永璂内疚地望着瑕月道:“对不起,要皇额娘为儿臣担心了。” 瑕月极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常,抚了他的脸颊柔声道:“只要你没事就好……”说到此处,她忽地将永璂用力拥入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永璂,皇额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悲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瑕月这个样子,胡氏暗自叹息,希望上天不要那么残忍,否则……已经痛失一子一女的瑕月怕是真的无法再支撑下去,当年瑕月因为永璟病逝而抑郁成疾的情况,至今仍历历在目。 她很清楚,对于瑕月来说,她生命的意义在于弘历,在于永璂,若是失去其中之一,她的人生就如摔碎了的镜子一样,分离崩析,不复存在;就如她至今仍常常想起永玤,想起他的音容笑貌。 因天花会传染,出身官宦名门的自然个个曾种过痘,但宫人却未必如此,瑕月挑了几个种过痘的人负责侍候永璂,对于原先那些人的调走,只说是它处要抽调人手,永璂也未曾疑心,安心在屋中养病。 待得出了坤宁宫后,夏晴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低低啜泣了起来,永璂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倏然说得了天花,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胡氏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肩膀道:“会没事的,一定会熬过去。” 夏晴哽咽道:“话是这么说,但姐姐与我都知道,哪里是那么轻巧的,十个之中,有两人熬过天花,就是万幸了,我记得七阿哥也是得天花没的。这会儿……最难过的就是皇后娘娘了,也不知她熬不熬得住,我真是很担心。” “再担心也无用,只能看天意如何。”胡氏幽幽道:“虽然现在咱们都瞒着十二阿哥,可是一旦天花的病症全部爆发出来,又哪里瞒得住。” 夏晴拭了泪道:“多瞒一日也是好的,只是苦了皇后娘娘。”说着,她又恨恨地道:“老天爷也不知是否瞎了眼,魏氏做了那么多恶事,一点报应都没有,反倒是娘娘要遭这样的祸端,实在是好没道理。” 她这话说得胡氏心中一动,环顾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十二阿哥好端端的突然得了天花,实在有些奇怪,本宫在想,会否是有人暗中加害?” “何人会如此大胆,加害……”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姐姐是说魏氏?” “她与咱们之间的仇隙,你最是清楚不过,她心里对于十二阿哥必须是欲除之而后快,之所以这十年太平,不过是一直没寻到机会罢了,这一次……或许就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夏晴咬牙切齿地道:“若十二阿哥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将她生撕了不可!” “若当真是她,定然有蛛丝马迹可寻,如今皇后娘娘无暇分心,就由咱们来设法追查。”夏晴点点,随胡氏去了长春gong细细商议。 晌午时分,弘历得到消息,连午膳也不及吃便勿勿赶往,待得来到永璂的住处,只见后者半躺在床上,瑕月正在与他说话。 永璂瞧见弘历过来很是高兴,连忙就要下地,弘历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躺着吧,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永璂扬脸笑道:“儿臣吃过药感觉好了许多,相信很快会好起来的,皇额娘说,只是风寒的小病罢了,皇阿玛不必为儿臣担心,若是没什么事,儿臣想明日就去上课,儿臣答应了太傅要交一篇策论的,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 不等弘历言语,瑕月已是不容置疑地拒绝道:“不行,在你病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令永璂眸中出现几丝疑惑,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道:“皇额娘,儿臣得的是不是并非普通风寒?” 弘历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笑道:“周太医都说了只是风寒小症,难道你连太医的话也不信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其实永璂心里一直有怀疑,若自己得的只是风寒之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太医接二连三地来为自己诊断。 弘历接过话道:“虽然只是小病,但也不能大意,殊不知许多大病就是小病引起的,你就听你皇额娘的话,好生休息,至于太傅那里,他知你生病,定然不会怪你。” 永璂看了弘历与瑕月一眼,咬一咬有些苍白的唇听话地道:“是,儿臣谨遵皇阿玛与皇额娘之病。” 他越是听话,弘历的心就越痛,到底……他做错了什么,上天要一次又一次夺走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永琏是这样,永璂又是这样? 弘历强忍了心中的悲痛,挤出一抹笑容,“和坤前日送几本山海志异来,朕知你喜欢看,待会儿让送来给你解闷。” 听得这话,永璂露出一抹喜色,连忙道:“多谢皇阿玛。” 如此又说了几句话后,弘历与瑕月一起走了出来,一路回到正殿,瑕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弘历沉沉叹了口气,抚着她盘结成髻的青丝,轻声道:“你没有将永璂的病情告诉他是不是?” “臣妾不想永璂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情而难过。”说到此处,她倏然抬头,死死盯着弘历道:“永璂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弘历点头,哑声道:“永璂是咱们的孩子,得天地庇佑,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瑕月默默望着他,许久,泪意出现在那双一惯柔似秋水的眼眸中,颤声道:“长乐之时,皇上也是这么说的,还有永璟,臣妾……只剩下永璂了,他不可以有事,一定不可以!” 瑕月话语中的悲怆绝望讼弘历心痛不已,急忙上前拥住她,想要用自己体温去温暖她,殊不知,他自己也是冰冷的可怕,“朕知道,你放心吧,太医一定会救永璂的,他定会平安度地此劫,再说,就算……”他艰难地道:“就算永璂真的出了事,你还有朕,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不离弃。”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垂泪,许久,她攥着弘历的衣襟哽咽道:“臣妾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康成长,为什么这么难,长乐走了,永璟走了,现在连永璂也……”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 望着悲痛欲绝的瑕月,弘历眸中掠过一抹狠厉之色,拍着她的背一字一句道:“朕答应你,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朕都会救永璂,绝不会让他离开你,朕起誓!” 正处在悲痛哭泣之中的瑕月并没有察觉弘历的异常,只是不断地点头,嘴里喃喃重复着同样的话,“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一直在北京开塔读年会,没什么时间写文,昨天写的三千字又丢了找不回来,今天好不容易才赶出一章来,实在不好意思,明天就回去了,后天就会恢复正常更新,对不住各位亲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补全命数之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直到三更时间,弘历方才哄得瑕月睡下,待她睡熟后,让锦屏在殿内侍候着,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待得回到养心殿,小五还未站稳,耳边便传来弘历的话,“立刻传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入宫。” 小五愣了一下,轻声提醒道:“皇上,这会儿宫门已经关了,还是……”话未说完,两道冷厉如钢刀的目光便已落在他身上,令他起了一身的疙瘩,赶紧闭了嘴巴,不敢再说下去;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响起弘历的声音,“传朕口喻,立即开宫门让他们二人入宫,谁敢阻拦或是延误,格杀勿论!” 听到最后四个字,小五身子颤抖了一下,连忙依言下去传旨,随着他的退下,养心殿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只有每隔一个时辰传来的打更声,提醒着弘历时间的流逝。 不过过了多久,小五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朝坐在御案后闭目养神的弘历打了千,小声道:“皇上,真人与大师来了。” 随他一道进来的一道一僧各自行礼,听到他们的声音,弘历缓缓睁开双目,在挥手示意小五关上殿门后,望着虽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奕奕的二人道:“二位可还记得朕将你们找来所谓何事?” 云中子稽首一礼,道:“贫道记得,是为了十二阿哥之事,这些年来,贫道与空静大师一直在设法为十二阿哥祈福,并设法补全十二阿哥命数。”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那你们倒是说说,可有想到法子?” 二人相视一眼,云中子道:“回皇上的话,补全命数一事非同小可,贫道与空静大师已经在分别查阅佛道两家的古籍,不过还需要……” “还需要时间是吗?”弘历冷冷打断他的话,“十年了,朕给了你们整整十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吗?” 空静大师念了声佛号,躬身道:“贫僧明白皇上爱子心切,但想要以人力改变命数,实在不是易事,还请皇上再等候一些时日,贫僧二人一定会尽快找到补全命数之法。” “朕可以等,但十二阿哥呢?他得了天花,如何再等你十年,二十年?”听得这话,云中子二人大吃一惊,他们前日里才分别为永璂祈福,没想到一转眼,永璂竟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天花之症,可防不可治,一旦患上,几乎就是绝症,能够熬过天花的人,百中无一。 在康熙帝发明种痘之前,几乎每一年都有宗室子弟死于天花,就连康熙帝本来幼年时也曾得过天花,不过他福泽深厚,最终熬了过来,但脸上亦留下了疤痕。 “皇上……”云中子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便抬手道:“朕已经决定了,就用你说过的那个法子。” 若说云中子听到永璂得天花时是震惊,那么现在就是惊慌,急急道:“皇上,此法过于阴毒,有违天和,万万不可;而且……贫道只是以前听师父说起过,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还望皇上三思再三思。” 面对他的话,弘历不容置疑地道:“朕已经想得很清楚,此刻再没什么比救永璂性命更重要的,有损阴德也好,有伤天和也好,朕都一定要救他!” “皇上。”云中子急忙跪下道:“此事一旦为之,必定民怨沸腾,天下人必会说皇上残暴不仁,令皇上留下千古骂名,受万民之怨。” 弘历早已想到这些,不假思索地道:“他们愿骂就由着他们骂,朕一定要救永璂!” 见弘历如此坚决,云中子急得满头大汗,磕头道:“皇上,那都是一条条无辜的鲜活性命,你当真忍心为了一己之私而杀害他们吗?” 十年前,云中子师父过世,临终之前,告诉他一个改变命数的法子,那就是用九十九个与需要改变命数之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男孩,在取他们心头血的同时攫取他们的命数,用以填补命数之缺;据传,当年武则天就曾用过此法,改变自己的命数,从而拥有皇帝之命格,但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因此法过于阴毒,所以并未记入典籍之中,只口口相传,历代掌教临终之前传给下一代掌教,至今已有将近千余年。 数年前,永璂随弘历在木兰围场狩猎时,险些伤在虎爪之下,令弘历心惊胆战,从围场回来后,就立刻召见云中子二人,厉言相斥,指他们多年来未有寸功,根本就是弄虚作假,欺君罔上。 云中子听出他话中的杀意,情急之下说出这个法子,弘历听闻后有所心动,云中子与空静怕他真的会为了改变永璂命数而残杀九十九个无辜孩童,故百般相劝,最终令弘历放弃了这个念头,原以为事情就此过去,没想到弘历一直记在心中,今日又再次提及,且态度远较上一次坚决,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孩童丧命吗? 空静大师喧了声佛号,道:“皇上,稚子无辜,他们与十二阿哥一样,皆有父母兄弟,若是他们死了,其父母亲人必会伤心欲绝,己所不欲,又何苦施于他人,还望皇上念在苍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饶过他们。” “朕饶过他们,谁来饶过永璂?”弘历冷冷盯着他们道:“若今日危在旦夕的是紫云观与万寿寺的人,是你们二人的入室弟子,你们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空静大师欲要再言,弘历已是拂袖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云中子思及一事,令他升起一丝希望,急急道:“恕贫道真言,天花一旦病发,不出数日就会恶化,这么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找齐九十九个与十二阿哥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男童;据先师之言,即便只是少了一个,也会全无效果。” 迎着他的目光,弘历忽地笑了起来,“放心,一日之内,朕便可找齐九十九个男童。” 云中子下意识地摇头道:“这不可能,那么多人……”说到一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颤抖地道:“这几年来,皇上一直在寻找与十二阿哥命数相同的人?”—— 昨天晚上本来是19.15起飞的飞机,到宁波是21点整,结果在南苑机场延误了4个多小时,一直到晚上11点多才上飞机,到宁波都凌晨1点多了,再打车赶到家里,都3点了,实在是快崩溃了;原本想在机场写更新的,但写了一千字,笔记本就没电了,呜,用了五年的本本电池已经老化了,只能撑一个小时左右;今天一早又爬起来办事情,才睡了四个小时,晚上赶回家写更新,今天更新两章,待会儿还有一章,明天开始恢复更新,请大家见谅一下下,熹妃自从连载以来,这是第一次断更,我答应大家,在完本之前,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断更,这次实在是抱歉,求亲们原谅。 清宫熹妃传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执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冷声道:“不错,好不容易才得到补全永璂命数的法子,朕怎会放弃,朕不止寻到了这九十九个人,还将他们都安排在京城,随时都可征集,只是……”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有别的法子,朕也不愿走这一步,可惜……上天始终不肯给永璂一条活路。” 空静大师双手合什道:“虽然天花凶险,但并非不治之症,当年圣祖父也曾得过天花,最终转危为安,或许十二阿哥也能熬过天花。” 弘历面色阴寒地走到他身前,森然道:“好一句‘或许’,若是永璂熬不过,又该如何,以命相赔吗?”不等二人言语,他已是摇头道:“可惜,永璂的命是任何人都赔不起的。”说罢,他抬手拍了几下,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出现在殿内,正是密探头子,待其跪下后,弘历沉声¥△,a∽nshub☆a.道:“立刻将朕之前让你派人监视的那九十九名男童带去紫云观,若是少了一个,提头来见朕!” 不等密探头子答应,云中子已是再次劝阻,“皇上,那是近百条人命,近百户人家,万万不可!” 在示意密探头子退下后,弘历盯了他道:“谁都不能阻止朕,为了永璂,他们……必须死!”顿一顿,他又道:“今日晌午之前,那些男童就会全部送到紫云观,朕给你十二个时辰,明日晌午之前,必须补全永璂的命数,不得有误。” 云中子咬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请皇上恕罪,贫道实在……无法遵从皇上之命!”虽然弘历寻到九十九个男童,但补全命数的方法只有他一人知晓,只要他不施法,那些男童就能保住性命。 弘历瞳孔微缩,盯了他道:“你胆敢抗旨?” 云中子垂低了头道:“贫道不敢,贫道只是希望皇上悬崖勒马,以免铸成大错。” 弘历阴阴一笑,目光犹如森寒的刀锋,贴着他的头皮刮过,“这么说来,朕还要谢你了?” “贫道不敢,只求皇上饶那些无辜孩童一命。”面对他的言语,弘历再次一笑,声音异常低沉,“既然真人有此怜悯之心,朕自当成全,好,就饶过那九十九名男童的性命。” 云中子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答应,一时大喜过望,正要谢恩,弘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紫云观上上下下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希望他们身首异处之时,不会怨恨你这位掌教;也希望紫云观历代掌教在九泉之下,不会责怪你毁了紫云观千年道统!” 云中子万万没想到弘历竟然要屠尽紫云观上下百余条人命,愣愣地跪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慌声道:“此事与他们无关,皇上要杀就杀贫道一人,莫要牵连无辜!” 弘历语气冰冷地道:“朕也不想杀他们,可惜,你逼着朕非杀不可;今日日落之前,若你还不动手,朕就开始杀紫云观的人,每过一柱香杀一人,直至所有人杀尽为止。” 空静大师见他要大开杀戒,急忙劝道:“皇上,十二阿哥虽然情况危急,但并非全无生机,以上百条男童性命为十二阿哥补全命数之法,委实有些阴毒,即便当真补全,只怕也是后患无穷;贫僧与云中子真人愿率所有弟子门人为十二阿哥祈福,保佑十二阿哥度过此劫。” 弘历漠然道:“朕给了你们十年时间,可惜你们那些个所谓的祈福根本无用。”他扫了二人一眼,最终停在云中子身上,“若你不肯为永璂施法,不止紫云观的人要死,万寿寺的人同样要死,一个不得活!” 任谁都没想到,弘历竟然会连万寿寺都被牵连在内,二人急急哀求,然弘历态度很坚决,不是那九十九名男童死,就是一观一寺从此灭绝,鸡犬不留。 因为弘历要上早朝之故,二人被驱逐出了养心殿,二人心事重重地走着,在途经隆宗门时,空静大师沉声道:“真人,你可有想好了?” 云中子长叹一声,摇头道:“不管如何选择,都会有无数人因此而死,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选择,大师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空静大师停下脚步,思索片刻道:“要想避免生灵涂炭,只能去求皇上改变主意,可是……”他叹然道:“但看皇上刚才的态度,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云中子望着刚刚钻出云层的朝阳,沉声道:“难道……真的无法避免此事?”说着,他懊恼地道:“都怪我当时没忍住,将密法告之皇上,否则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空静大师摇头道:“若你三年前没说出这个法子,只怕我们当时已经被问罪,又岂能等到今日,只是不曾想到,皇上竟然当真要怎么做,且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 云中子沉沉道:“九十九条人命,我……实在是难以下手,可是不依皇上的话去做,你我道统都将灭绝,九泉之下,实在难见历代祖师。”说着,他有些不甘地道:“难道当真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空静大师思忖片刻,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但不知是否可行。” 听得这话,云中子一震,急忙道:“什么办法?大师快说!” 空静大师徐声道:“和亲王与皇上乃是手足同胞,感情一直甚好,若是和亲王肯出面劝说,或许此事还有圜转的余地。” 云中子闻言,紧皱了眉头道:“大师莫要忘了,皇上在命我二人为十二阿哥祈福之前,严令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就连你我门中弟子为之祈福,也只知生辰八字,而不知具体为何人。” “但若不请和亲王出面,除非真人肯狠心杀害那九十九名男童,否则一样会招来杀身之祸,且你我满门弟子无一幸免。” 听得这话,云中子狠一狠心道:“也罢,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险招了,希望和亲王能够劝动皇上改变心意。” 空静大师点点头,二人一起往和亲王府赶去,这二人虽是方外之人,但这十年来,深得弘历倚重,几番下旨封赏,京城之中但凡有点耳力的,都曾听过二人之名。和亲王府看门人得知是他们二人到来,赶紧引着入前厅待茶,然后去禀知弘昼。 【作者题外话】:今天两更完毕,再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昨夜只睡了四个小时,精神很差,每一个字都写得很吃力,实在是没精力再写第三更,请大家原谅,明天一定三更,请大家放心。 清宫熹妃传 第一千四百章 请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前几日得了风寒,原以为只是小病,喝几剂姜汤就好了,岂料竟是越来越严重,整夜整夜的咳嗽,到了今日连起身也困难,无奈之下,只得告病在家,未去上早朝。 下人去的时候,弘昼刚刚服了药歇息,侧福晋崔佳氏在屋中陪着,得知下人禀告,极是惊讶。这些年来,弘昼对于弘历宠信佛道两家一事,虽不曾说什么,但亲近之人皆知他心里对此颇为反感,所以在其他官员争相巴结讨好,以便他们帮着在弘历面前美言之时,他与云中子二人时却极少往来,有时候非要相见,也只是客套几句作罢。 崔佳氏思索片刻,轻声道:“你就说王爷病了,不便相见,请他们改日再来。” 下人依言退下,然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重新走了进来,面色为难地道:“启禀崔福晋,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一定要见王爷,他们这会儿就在门口等着。” 听得这话,崔佳氏有些不高兴,冷声道:“这二人好生不知进退,都已经说了王爷身子不适,还非要相见,什么时候这王府由他们说了算,去,送客!” 下人正要答应,床榻上传来沙哑的声音,“何事如此吵嚷?” 崔佳氏连忙走到床榻边,歉疚地道:“是妾身不好,吵醒了王爷,是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来了王府求见,妾身已经让阿福告之他们,说王爷身子不适,无法见客,岂料他们还坚持求见,妾身正要让阿福打发他们回去呢。” “是他们?”弘昼意外地应了一句,在示意崔佳氏扶自己坐起来后,对垂手站在一旁的阿福道:“请他们进来吧。” “可是大夫说了,王爷不宜劳累,还是……”不等崔佳氏说下去,弘昼已是摆手道:“本王没事,再说,总是躺着反而觉得没什么精神。” 见他这么说,崔佳氏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阿福领着云中子二人进来,在朝弘昼行了一礼后,空静大师道:“打扰王爷养病,贫僧二人实在过意不去,无奈事情紧急,一刻都不容耽搁,还请王爷见谅。” 弘昼见他们说得严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空静大师看了一眼崔佳氏以及阿福,没有说话,弘昼会意,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待得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后,弘昼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空静大师当即不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弘昼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此事当真?” 空静大师喧了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此事关系上百条无辜性命,贫僧岂敢有半句欺骗。” 弘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可是这件事,本王从未听皇上提及过。”顿一顿,他又道:“命数……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难道真的存在吗?” 云中子道:“但凡是人,甫一出生,冥冥之中便有了定数,决定了他以后要走的路,要经历的事,凡人难以参透,但确实存在,至于十二阿哥,贫道与大师都曾参祥推算过他的生辰八字,命格贵重,但又八字偏轻,乃是早夭之相,十二阿哥几次遇险便是最好的证明;恕贫道直言,若非这么多年来,贫道与大师一直举紫云观与万寿寺之力为十二阿哥祈福,他的死劫早就已经应验。” 细想起来,永璂确实几经死劫,尤其是围场那一次,若非永珹恰好赶到,永璂非得命丧虎口之下不可,他神色复杂地道:“依你之言,皇上之所以倚重你们二人,皆是因为十二阿哥?” “不错,十年前,皇上寻到贫道与空静大师,就是希望可以为十二阿哥补全命数,可惜,除了贫道师傅临终所说之法以外,翻遍藏书也未找到第二个办法。至于王爷不知此事,亦是正常,在今日之前,知晓十二阿哥命数有缺的,除了皇上之外,便只有唐齐章、贫道、空静大师,还有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五总管,王爷是第六个知晓之人;事实上,若非事态紧急,贫道万万不敢向王爷透露。” 弘昼一直以为弘历宠信佛道两家,是为追求长生之术,没想到竟是因为永璂,整整十一年,所有人都被弘历蒙在鼓中。 “现在十二阿哥得了天花,就是死劫?”提及永璂,弘昼脑海中掠过瑕月的身影,长乐、永璟,每一次生离死别,都令瑕月悲痛欲绝,若是连永璂也出事,只怕她……无法再支撑下去。 云中子叹了口气道:“不错,但未必就没有生机,之前几次,十二阿哥能够化险为夷,或许……” 不等他说完,弘昼已是打断道:“或许?这么说来,你们并无把握助十二阿哥度过此劫?” 云中子思忖片刻,垂目道:“贫道与空静大师虽穷尽毕生之力,亦难窥天道,若王爷非要贫道二人回答,只能说――尽力而为。”说罢,他又道:“如今皇上为救十二阿哥,欲取近百名无辜男童之性命施法,若贫道拒绝,便屠尽紫云观与万寿寺上下几百个人,恕贫道直言,就算这样做真的能够救十二阿哥,以后也必定会遭来反噬,对十二阿哥有害无益;无奈皇上听不进劝,贫道二人思来想去,能够劝说皇上的,只有王爷一人,所以斗胆来求见王爷,希望王爷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救救这些无辜之人。” 弘昼默然未语,云中子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言语,心下着急,道:“王爷……” 弘昼咳嗽数声,哑声道:“本王明白你们的意思,皇上那边……”犹豫片刻,他道:“你们与本王说一句实话,这次天花,十二阿哥活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二人相视一眼,空静大师低头道:“不敢隐瞒王爷,生与死的机会,应该是在半数。” “半数……”弘昼喃喃重复了一句,咬牙道:“本王知道了,你们立刻回去率所有人为十二阿哥祈福,本王立刻去见皇上。”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疯狂之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二人大喜过望,连忙向弘昼行礼告退,待他们离开后,弘昼召崔佳氏等人进来为自己更衣,听得他要入宫,崔佳氏忧声道:“王爷风寒未愈,实在不宜操劳,还是等明日再去吧。” 弘昼不容置疑地道:“事关重大,本王必须马上入宫,立刻去将衣裳取来,阿福,你去备马车。” 崔佳氏见他语气严厉,一边取来衣裳一边疑惑地道:“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弘昼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待得梳洗之后,阿福亦备好了马车,崔佳氏扶着脚步虚浮的弘昼上了马车,一脸忧心地目送他往紫禁城行去。 弘昼一下了马车,便急忙赶往养心殿,无奈他病体未愈,未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脚上如灌了铅似的,难以迈步,不得不停下歇息,待得有太监经过时,唤住他扶了自己来到养心殿。 黄英远远看到弘昼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金安!” 弘昼拭着额上的虚汗,有气无力地道:“本王有要事求见皇上,烦请通传一声。” “嗻!”黄英依言入内,不一会儿,他出来请弘昼入内,后者拖着虚浮无力的双腿走了进去,不等他行礼,弘历已是抬手道:“老五有病在身,无需行礼,快快坐下吧。” “多谢皇上。”待得弘昼坐下后,弘历关切地道:“你既是身子不适,就该在府中歇着,带病入宫,是否出了什么要紧之事?” 弘昼咳了几声,脸色潮红地道:“是,此事关乎多条性命,臣弟实在不敢延误,唯有来打扰皇上。” 弘历闻言,神色凝重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弘昼抬头道:“臣弟听闻皇上欲以九十九名男童性命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不知是真是假?”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盯着弘昼道:“这件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臣弟从何处听来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是否真打算这么做?”面对他的言语,弘历语气森冷地道:“是云中子还是空静?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此事泄露出去,看来朕平日里真是待他们太好了,胆敢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 弘昼连忙道:“皇上,云中子真人他们也是不愿皇上一错再错,所以才擅自将事情告之臣弟。” “一错再错?”弘历冷冷一笑,“老五你告诉朕,怎么做才算不错,眼睁睁看着永璂得天花而死就对了吗?” “天花虽然可怕,但并非必死之症,臣弟问过空静大师,他说十二阿哥度过此劫的机会当在半数之上。” “半数……”弘历缓缓摇头,“朕知道,但朕赌不起,永璂一定不能死,只要他可以活着,朕不惜做任何事,包括取那九十九名男孩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想做一个流传千古的明君,这些年来,大清江山在皇上的治理下,国力富强,百姓安居乐业;臣弟可以想象,百年之后,皇上会如汉武帝、唐太宗那样为百姓传颂称赞;可是现在,恕臣弟直言,皇上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流传下来的,就不是称赞,而是……唾骂。” 弘历冷声道:“只要可以救得了永璂,纵然天下人唾骂朕,朕亦不在乎。”不等弘昼开口中,他再次道:“你不必再劝,朕不会改变心意,那些人必须死,谁都救不了,包括你!”最后三个字,生冷如铁,坚硬似石。 弘昼叹了口气道:“皇上,恕臣弟斗胆猜测,正大光明匾后的那份密诏之中,储君人选是十二阿哥是不是?” 弘历盯了他,冷声道:“你与朕自幼一起长大,最知朕之心意;不错,永璂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他若继位,定可令大清更加昌盛繁荣。” “皇上可曾想过,万一这件事泄露出去,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万民,皆知十二阿哥的性命是用上百条性命堆积而成,您觉得,他们还会拥护十二阿哥为帝吗?” 弘历脸色微变,旋即道:“此乃朕之遣命,他们若是不遵,就是抗旨,当诛!” “一人两人自然可诛,但若抗命的是千人万人,包括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皇上又拿什么去诛杀?”弘昼话音未落,弘历已是厉喝道:“他们敢!” “皇阿玛自幼就教导咱们,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难覆舟,只怕到时候,不止是十二阿哥难以为帝,连大清江山也有分崩离析之险!” “放肆!”弘历豁然起身,指着弘昼喝斥道:“你竟然敢诅咒这祖宗留下的基业,实在是胆大包天!” 弘昼艰难地撑着扶手起身道:“臣弟知罪,但臣弟如此,也是不想皇上铸下大错!”顿一顿,他再次道:“四哥,算了吧!” 弘历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许久,他缓缓点头道:“朕明白了。” 正当弘昼以为他听了自己之劝的时候,弘历说出一句令他勃然色变的话来,“你说的不错,一旦事情泄露出去,对皇后对永璂都是大大的不利,为了保住这个秘密,那九十九名男童的家人,还有紫云观、万寿寺,都要彻底从世间消失,一个不留!” 弘昼难以置信地道:“皇上要杀了他们?”迎着弘历阴冷的目光,他骇然摇头,“您疯了吗?那可是成百上千条人命,更是皇上您的子民,怎么可以说杀就杀了?” 弘历拂袖,寒声道:“朕也不想,但朕别无选择。”那一刻,杀气弥漫了整座养心殿,令身处其中之人犹如置身数九寒天,冷得直打哆嗦。 弘昼咬了牙道:“那臣弟呢,皇上是否打算连臣弟也一并杀了?” 弘历缓步走到他面前,冷言道:“你是朕的兄弟,朕一定会容你,除非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那就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 迎着弘历阴冷的目光,弘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四十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弘历如此狠厉决绝的样子,为了保住永璂的性命,他当真是疯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正在努力加油,希望可以写出来。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宽限一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许久,弘昼沉沉道:“皇上既然相信命数,就该相信天道循环,您杀成百上千条人命来保住十二阿哥的性命,保住这个秘密,但苍天在看,皇上觉得十二阿哥以后当真会一路顺坦,无病无痛吗?” 弘历心中狠狠一跳,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地道:“永璂是未来大清的皇帝,只要度过死劫,自然会否极泰来,一切安好。” “臣弟只担心来日十二阿哥会如云中子真人所言的那般,受天道反噬,落得比如今更惨的下场,到时候,四哥就是害了十二阿哥!” 弘历被他说得心中烦燥,厉声道:“胡言乱语,岂会有这样的事情。” 弘昼沉声叹道:“十二阿哥乖巧聪慧,臣弟何尝忍心看他出事,但是皇上此举,实在大为不妥;再者,谁又敢保证,那九十九名男童的心头血当真可以改十二阿哥命数,救他性命?”见弘历不语,他跪下道:“恳请四哥三思!” 弘历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弘昼,忽地道:“你随朕来!” 弘昼不明其意,依言起身随他一起走出养心殿,这会儿早已入冬,一踏出大殿,便感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偏偏今日又没有太阳,更是冷上加冷,露在衣外的肌肤没过一会儿就变得冰冷。 弘历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徐声道:“老五,你觉得今日天气如何?” 他奇怪的问话令弘昼一怔,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今日天色阴沉,不见阳光,实在算不得好。” 弘历喃喃重复了一句,忽地笑了起来,这是永璂得病后,他第一次笑,“可是朕却觉得今日天气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弘昼摇头道:“恕臣弟愚钝,不解皇上之意。” 弘历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此时此刻,朕能与永璂看到同样的天空,只要他活着,不管这天色如何阴沉,甚至是狂风暴雪,在朕看来,都是好的;不止朕,皇后亦是如此。”说着,他收回目光,落在弘昼脸上,怆然道:“老五,朕知道这样做会造下许多杀孽,但你要朕眼睁睁看着永璂死,看着皇后痛不欲生,朕真的做不到!” “臣弟明白,可是……”弘昼想要劝,可是望着弘历流露着浓浓哀伤的目光,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啊,不论弘历要做什么,要杀多少人,他的初衷,仅仅只是想救自己的儿子而已! 试问天底下,会有哪一个做阿玛的,会愿意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死? 他觉得弘历错了,云中子与空静亦觉得弘历错了,那么……坐视永璂在天花的折磨中死去就是对吗?他回答不出。 那厢,弘历望着天空再次道:“朕愿承受一切杀人的孽报,只求皇后与永璂可以平平安安,不再有任何若恼。” 默然许久,弘昼再次跪了下来,不等他言语,弘历已是摇头道:“没有用的,不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改变心意。” “臣弟知道四哥将十二阿哥视若性命,断然不会放弃救治十二阿哥的机会,臣弟只想请皇上再多宽限一天。” “一天……”弘历垂目道:“你觉得多一天,事情就会有所改变吗?” 弘昼抬起头道:“一天时间虽然不长,但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若到时候,真的不得不行秘法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他狠狠一咬牙,道:“臣弟绝不再阻止!” 弘历默默望着他,许久,他点头道:“好,朕答应你,再多宽限一日,后日日落之前,若是云中子还不肯施法,朕就灭他道统,一个不留!” “多谢皇上!”一日时间,已是弘昼所能求得的最大宽限,希望后日日落之前,永璂病情能够有所好转,否则……将会有无数人为之丧命! 且说云中子二人分别回到紫云观与万寿寺后,便闭门谢绝任何香客,他们带领所有门人弟子,齐集大殿,日夜诵经祈福。 魏秀妍就在紫云观中出家,云中子虽然没有传她一同祈福,但这么大的动静岂有不知之理,她自行来到殿内,悄悄坐在一名正在诵经的弟子身边,她四下看了一眼后,悄声道:“师兄,你们在做什么?” 那名弟子被她打断了诵经,有些不悦地睁开眼,“我们自然是在随掌教一起祈福。” 魏秀妍心中一动,想起当时入宫,弘历命她去养心殿祈福之事,追问道:“不知掌教让诸位师兄为何人祈福?” 那名弟子摇头道:“虽然这些年来,每过一段日子,掌教就会带人祈福,但从未提及是为何人祈福。” 魏秀妍挑眉道:“师兄是说,这样的祈福已经有好几年了?”待得那人点头后,她又道:“师兄可还记得具体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好像是……”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警惕地看着魏秀妍,“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秀妍心中一慌,掩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她一眼,询问道:“是掌教让你过来的吗?” “我……”魏秀妍很想点头,但云中子就在上面,一旦对质起来,谎言立刻会被揭破,几经衡量,她道:“掌教没有传令,是我自己过来的,想与诸位师兄一起祈福。” 那人摇头道:“你才来不久,对于咱们派中的道法研习不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是回去吧。” 魏秀妍原本还想再寻别人打听一番,但眼见那人一直盯着自己,晓得自己就算留下来也问不出什么,只得起身离去,等以后再问。 在他们彻底不断的祈福中,永璂的病情却在不断恶化,当天夜里,原先被压下去的体温再次窜了上来,整个人烫如火炉,原先那些小小的疹子开始遍布身周,且变得极痒,若非宫人按着,永璂早已忍不住去抓。 徐容远已经入宫,正在为永璂诊脉,瑕月焦灼地等在一旁,看到他收手,迫不及待地道:“徐太医,永璂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恶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眼皮微微一跳,轻声道:“主子,不如出去再说吧,以免打扰十二阿哥歇息。” 被他这一提,瑕月回过神来,强压了心中的焦急,道:“你先带徐太医去偏殿,本宫待会儿就来。” 待他们出去后,瑕月来到床榻前,抚着永璂滚烫的脸颊柔声道:“皇额娘去与徐太医说会儿话,晚些再来陪你。” “皇额娘……”永璂虚弱地道:“儿臣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 瑕月忍着撕心的痛意,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胡说什么,你只是得了风寒而已,很快就会没事的。” 永璂吃力地道:“若只是……风寒,为何要请……徐太医?还有,儿臣身上为什么会起这么多疹子,而且好痒,以前从来没有过,皇额娘……您告诉儿臣,儿臣到底得了什么病?” 瑕月握住他满布红疹的手,声音微颤地道:“皇额娘不是说了吗,只是风寒而已,至于这些个疹子,太医说了,是……是……风寒引起的急疹,待徐太医开了药给你服下后,就会没事的,不必担心。” 永璂怔怔望着她,忽地落下泪来,哽咽道:“您骗儿臣,儿臣以前得过风寒,这一次……不是风寒,不是!” 瑕月心慌意乱地道:“这是太医亲口说的,难道会有假吗?之所以有异,是因为……”话说到一半,看到永璂挣扎着要起来,连忙按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永璂吃力地喘气道:“儿臣自己去问太医!” “胡闹,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如何能够下床,快些躺好。”一向乖巧的永璂这一次却异常执拗,非要去见太医,令瑕月又气又急,脱口道:“就算让你知道了病情又怎样,难道一切就会好转,你就会没事吗?” 永璂停下动作,含泪道:“皇额娘,儿臣是不是要……”不等他说完,瑕月已是紧紧抱住他,激动地道:“不会!什么都不会!你会与以前一样,好好陪在皇额娘身边,让皇额娘看着你长大成人,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长出白发,没有人可以带走你,就算是阎罗王要带你走,皇额娘也一定会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皇额娘……”永璂听出瑕月话中的悲伤与恐惧,哽咽地道:“儿臣不怕死,儿臣只怕以后不能再在皇阿玛与皇额娘膝下尽孝,不能报答双亲的恩情!” “不会的,有徐太医在,他一定会教你,皇额娘一定会让他救你!”说到后面,瑕月已是泪流满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天花的可怕,当年水月惨死于天花之下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她怕……真的好怕…… 永璂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皇额娘,儿臣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瑕月点头,哑声道:“好,你说什么皇额娘都答应你。” 永璂忍着身体的难受,吃力地道:“如果……如果儿臣真的走了,皇额娘您不要哭,不要为儿臣难过,您与皇阿玛一定要好好的!” 勉强止住的泪水因为他这句话再次落下,犹如决堤的江水,怎么也忍不住;许久,她抚着永璂的肩头,泣声道:“不会有那一刻,你是皇额娘生的,没有皇额娘的同意,谁也不能将带你走;放心吧,你一定会没事的。” 在命宫人好生照顾永璂后,瑕月拭了泪往偏殿行去,容远已是等候多时,看到她进来,起身施礼。 瑕月抬一抬手,急声问道:“徐太医,永璂怎么样,你可有想到医治的法子?” 容远神色凝重地道:“不瞒娘娘,天花之症,一直到现在都是无法医治之症,草民想了许久,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尽量用药压制,但最终能否熬过还是得靠十二阿哥自己,药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之用。” 瑕月扶着锦屏的手倏然一紧,颤声道:“当真……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容远叹声道:“若有的话,草民一定会告诉娘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瑕月身子微微发抖,许久方才勉强成声,“一切……有劳徐太医了!” 药,很快煎好送到永璂房中,在喝过容远的药后,永璂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些,那些疹子转变为疱疹乃至脓疱的速度亦变缓了一些。 然,这一切仅仅维持了一天,在永璂发病后的第四天晌午,病情突然变得凶猛无比,不仅疹子加速转变为脓疱,永璂也开始出现严重的毒血症状,高热不退,且全身酸痛,甚至出现惊厥之症,情况极为不好。 所有太医皆在坤宁宫商量对策,但能用的药,能用的法子,都已经试了,就连容远对此亦是束手无策,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 瑕月彻夜陪在永璂身边,任宫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去歇着,眼见她脸色越来越差,锦屏再次劝道:“主子,您回去歇一会儿吧,十二阿哥这里有奴婢与齐宽替您照看着。” 瑕月紧紧握着永璂的手,头也不回地道:“本宫不累。” 锦屏忧声道:“主子,您都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怎么会不累,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还是去睡一会儿吧,十二阿哥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永璂,看到她这个样子,锦屏与齐宽均是心情沉重,正想着如何劝说时,弘历走了进来,连忙屈身行礼。 “十二阿哥情况如何?”弘历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两日,他除了批阅奏折处理朝政之外,就一直待在坤宁宫中与瑕月一起陪着永璂,极少有合眼的时候。 齐宽忧心忡忡地道:“回皇上的话,十二阿哥的情况很不好,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惊厥三次,余下的时间一直在昏睡中。” 弘历面色难看地道:“徐太医开的药也没用吗?” 齐宽叹然道:“徐太医的药昨夜还有些用,但今日……便一点效果也没用,刚才徐太医来看的时候,说十二阿哥的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若是明日这个时候,情况还没有好转,便会有……”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弘历岂有不明白之理,若是情况继续恶化,永璂便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永璂真的死了,他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来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瑕月身后,正要说话,瑕月忽地道:“皇上,您看永璂睡着的样子,像不像他刚出生的时候,臣妾还记得,他甫一出生,上天便降下甘霖,解了京城附近之地,持续多时的旱情;皇额娘知晓后,直夸永璂得上天眷顾,是个有福之人,可是现在……他却染上了天花,生死未卜!”凌若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永璂得病之事,弘历一直瞒着,不敢让她知晓。 弘历扶着瑕月的肩膀,安慰道:“天花虽可怕,却不是绝症,当年皇祖父不是熬过来了吗?朕相信永璂也会如皇祖父一样遇难呈祥,后福无穷。”见瑕月不语,他蹲下身,握住瑕月与永璂的手,一字一句道:“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朕都会陪在你们母子身边,与你们一起走下去;所以瑕月,你千万不要放弃!” 瑕月怔怔望着弘历,低语道:“走下去……前方真的还有路吗?” 弘历听出她话中的绝望,连忙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路,若是没有,朕就为你们母子劈出一条路来。” 弘历的言语令瑕月泛起一丝暖意,抚着弘历憔悴的面容道:“这几日,皇上养心殿、坤宁宫两边跑,很累了,今日这里有臣妾陪着永璂就好了,皇上回去歇着吧。” “最该歇息的人是你,瞧瞧你,眼睛下面都黑了,快去睡吧。”面对弘历的言语,瑕月摇头道:“臣妾想在这里陪着永璂。” “可是你现在这样不眠不休陪着,只怕没等永璂病好,你就已经先倒下了,到时候,你说朕是先照顾你好,还是先照顾永璂好?” 瑕月望着昏睡不醒的永璂,低声道:“臣妾还受得住,再说永璂现在这个样子,臣妾实在不放心离开。” 弘历知道她挂心永璂安危,想一想,道:“这样吧,朕让人搬一张贵妃榻来这里,你就躺着养会儿神,永璂就在你旁边,他有什么事,你立刻就能知道。” 瑕月知他担心自己,逐点头答应,数日未合眼的她,早就已经累极了,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着,躺到榻上没多久,睡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眼皮重若千钧,难以睁开。 看到她明明困极却强撑着睁开眼的模样,弘历怜惜地道:“有朕在,你睡一会儿吧,若真有什么事,朕自会叫你。” 瑕月也实在困得有些受不住,逐点头答应,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弘历心疼地抚着她鸦青色的眼底,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放心吧,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也不管要背上怎样的骂名,朕都会救永璂……救你!” 瑕月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尖叫一声,惊醒了过来,听得尖叫声,弘历连忙来到满头冷汗的瑕月身前,紧张地道:“怎么了?” 瑕月面色苍白地道:“臣妾梦到永璂……”话说到一半,她急忙下地来到永璂榻前,在握住他滚烫的手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与惊惧缓缓退去。 弘历替她将碎发捋到耳后,低声道:“可是做恶梦了?” 瑕月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臣妾梦到永璂身子冰凉的躺在那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不论臣妾怎么唤他,他都不肯再睁眼看看臣妾,好可怕,皇上,好可怕!”说到后面,她已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弘历拥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只是一个梦罢了,永璂没事,他很好,刚才还醒过呢,朕看你睡着,便没有叫醒你。” 他的话令瑕月升起一丝希望,连忙道:“当真吗?” 弘历笑一笑道:“自然是真的,朕何时骗过你,相信朕,永璂很快会好起来。”在瑕月安下心后,他道:“朕想起养心殿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晚些再来陪你们。” 待得瑕月点头后,他带着小五走了出去,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脸上是透心的凉意。 一踏出坤宁宫,弘历便冷声道:“备马,朕要去紫云观,还有,速去神机营传旨,让阿桂带一队火枪手前往紫云观。” 听得这话,小五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不是说日落时分吗?如今过去,会否有些早了?” 弘历停下脚步,冷冷扫了他一眼,“真是出息了,居然教朕做起事来,下次批奏折的时候,要不要先让五总管你过目?” 其实话刚出口,小五就后悔了,这会儿听得他这么说,满面惊惶地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传旨,请皇上恕罪!”见弘历不说话,他赶紧退下传旨,待得弘历来到神武门之时,马已经备好了,不过神武门处,还多了一个人。 看到弘历出现,弘昼快步迎下来行礼,“臣弟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漠然看着他,“朕已经依你的话,多给了云中子一天的时间,是他们无能,白白浪费了这一天,你不该再为他们来求朕,因为朕不会应允。” 弘昼神色平静地道:“臣弟知道,所以臣弟此来,并非是求皇上再宽限时间。” 他的回答令弘历眸中掠过一丝訝色,疑惑地道:“既是这样,你来做什么?” 弘昼抬头道:“臣弟恳求皇上,请将紫云观之事交给臣弟去做。” 弘历愕然看着弘昼,怎么也没想到后者是为此事而来,思索片刻,他已是明白了弘昼的用意,神色复杂地道:“你要代朕背下这骂名?” “皇上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一举一动皆牵动国体,涉及江山稳固,紫云观之事,一旦泄露出去,必会引起朝局动荡,百姓离心,但臣弟不同,臣弟只是一介亲王,就算做出天地不容之事,亦不会令江山不稳。” 弘历声音发颤地道:“你可曾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皇阿玛临终之前,与臣弟说过,让臣弟一定要好好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劳,共同维系大清江山的繁荣昌盛,二十余年来,臣弟不敢有一刻忘记。” 弘历沉默片刻,徐徐道:“这些年来,你已经帮了朕许多,这件事,是朕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必替朕背这个黑锅。”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谁说天家无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是臣弟的四哥,十二阿哥是臣弟的侄子,怎会与臣弟无关。”说到此处,弘昼深吸一口气,再次道:“臣弟知道皇上爱子心切,万万不忍坐视十二阿哥出事,但江山同样不可乱,所以还请皇上将紫云观之事交给臣弟去做。” “不行!”弘历不假思索地拒绝,咬牙道:“永璂的性命,江山的安稳,朕都会一力承担,不必你替朕来扛!” “皇上……”不等弘昼再说,弘历已是厉声打断,“没听到朕的话吗,立刻回你的王府去,走!”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往外走去,弘昼连忙追上去,用力拉住缰绳,令弘历无法策马离去。 “放手!”面对弘历的喝斥,弘昼坚持道:“臣弟恳请皇上应允。” “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不论弘历如何喝斥,弘昼始终不肯放手,令前者气恼不已,沉下脸斥道:“你是否非要朕治你的罪,才肯松手?” 弘昼一脸倔强地道:“就算皇上要治臣弟死罪,臣弟也绝不松手!”见弘历不语,他放缓了声音道:“四哥,从小到大,你对我是最好的,有时候我觉得与你比皇阿玛、额娘他们还要亲近,如今你有事,我若袖手旁观,以后还如何有脸唤你一声四哥?” 在命侍卫退开十数步后,弘历沉眸道:“不错,借你之手去做这件事,确实不会令江山不稳,但你的性命呢?一旦暴发出来,百官必定会上书弹劾,还有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他们不会放过你!朕虽是皇帝,但在那种情况下,朕……也保不住你!” 弘昼沉默片刻,道:“臣弟知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请皇上设法保全臣弟家人,不可祸及他们。” 弘历极力忍着眼底的酸涩,谁说天家无情,天家一样有生死相托的手足至亲,他下马,用力捏着弘昼的肩膀,哑声道:“朕明白你的心意,但你不能坐视朕有事,朕又岂能亲自下旨杀你……朕做不到!” “那江山社稷的安稳呢?皇上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不等弘历言语,他又道:“也许这件事不会泄露出来,到时候,臣弟自然就不会有事。”说着,他再次跪下道:“求皇上应允,否则,纵皇上要怪罪于臣弟,臣弟亦不会让皇上踏入紫云观一步!” “你!”弘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缓缓蹲下身,与之四目相对,哽咽地道:“朕身边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兄弟,你要朕如何忍心将你推上死路?” 弘昼微微一笑,道:“正因为是兄弟,臣弟才愿为皇上做任何事,再说,臣弟未必就会死!”说罢,他磕头道:“请皇上以社稷为重,以皇阿玛的托付为重!” 弘历神色痛苦望着他,低低道:“你……这又是何苦。” 最终,弘历还是让步了,让弘昼代他去紫云观,但同时,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不管今后如何艰难,他都一定要保住弘昼的性命! 当弘昼策马疾驰至紫云观的时候,阿桂已是带着火枪手等在那里,看到他过来,颇为意外,行了一礼道:“王爷,皇上呢?” “皇上已经将事情全权交托给本王!”说着,他取出临行前,弘历特意命人去养心殿取来的金牌令箭。 阿桂率众士兵跪地朝刻有“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行礼参拜之后,询问道:“王爷可知皇上急召我等来此,所谓何事?”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需要阿桂全力襄助,再加上阿桂又是弘历的心腹,所以弘昼未曾隐瞒,将事情大致叙说了一遍,阿桂倏然听闻此事,亦是惊骇失色,但他曾与弘历出生入死,多年来对弘历忠心耿耿,很快便冷静下来,拱手道:“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好!”简短地应了一声,弘昼带人走了进来,此时太阳已经开始逐渐西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众多手执火枪、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令负责看守山门的人惊慌不已,急忙奔入大殿,惊慌地道:“掌教,外面来了许多士兵,他们手里都拿着火枪,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和亲王。” 云中子停下诵经之声,睁开眼无奈地道:“终归还是来了。” 众道士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出怪事,数日前,无缘无故出现了近百名十岁左右昏迷不醒的男童,至今还昏睡在两边厢房中,问云中子,他也不说什么,只让人好生照顾着,并且严令将此事传扬出去;这会儿又莫名其妙来了士兵,要知道自从十年前云中子受弘历倚重,成为皇宫的坐上宾之后,便极少有人敢在紫云观放肆,这样带兵闯入,更是破天荒头一糟。 其中一人试探道:“掌教,出什么事了?” 云中子长叹一声,摇头道:“紫云观传承千年的道统,怕是要毁在我的手里了,真不知道九泉之下,要如何去见列代祖师。”说着,他又道:“你们都继续祈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待得众人答应后,他起身走了出去,一到外面,果见弘昼带着数百名火枪手站在那里。 见他出来,弘昼拱一拱手,扬声道:“时辰将至,还请真人立即施法!” 云中子望着他道:“贫道还以为皇上会亲临紫云观,想不到会是王爷。”停顿片刻,他又道:“王爷当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施法,就会有上百无辜孩童丧命。” 弘昼眸光微闪,“本王自然知道,但有时候,虽明知事情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 “但是皇上那边……”不等云中子说下去,弘昼已是道:“你不必拿皇上来压本王,此事本王事在必行!” 他的回答令云中子诧异不已,此事明明是弘历的意思,怎么变成拿弘历来压他,弘昼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云中子虽然长年修道,但心思并不迟钝,相反,因为没有世俗之念,比一般人更加通透一些,未过多久,他已是明白了弘昼的心思,叹然道:“王爷对皇上实在是忠心至极,甚至不惜背下此等骇人的罪孽,只是王爷当真忍心为一人而杀害那些无辜稚子吗?”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王已经多宽限了真人一日,可惜真人未能好好把握,本王亦无可奈何,至于那些稚子……”弘昼微吸一口气,冷声道:“本王自会请高僧为他们诵念往生咒,希望他们来生能投一户好人家,莫要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云中子低头喧了声道号,垂目道:“贫道十岁受戒,先师抚顶念戒之时,所说的第一戒便是戒杀生,多年来,贫道不敢有违,所以……恕贫道无法依王爷之令行事。” 弘昼眸光微凉,“真人当知,你若不肯施法,会给紫云观带来怎样的后果。”见云中子不语,他又道:“紫云观自唐朝贞观年间传承至今,道统历经千年而不灭,实属不易,若道统在真人手上断绝,那么真人就是紫云观乃至整个道教的千古罪人,还望真人仔细思虑之后再回答本王。” “教祖老子,在《道德经》中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若贫道今日舍弃教祖之训,以无辜孩童的鲜血来延续紫云观的道统,那么贫道才真正是千古罪人!” 弘昼瞳孔微缩,冷声道:“这么说来,真人是打定主意不肯施法了?”见云中子垂目不语,他厉声道:“好,那就不要怪本王无情了!”说完这句话,他对阿桂道:“去将紫云观中的道人都给本王抓出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弘昼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一旦决定要做,就会比任何人都狠厉绝决,在这一点上,甚至连弘历都有所不及! 随着他这句话,那些道人被强行驱赶了出来,面对一把把指向他们的火枪,又慌又惧,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中子虽然有所决定,但看到这一幕,仍然忍不住心惊肉跳,哀求道:“王爷,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如何忍心造下如此杀孽;而且,贫道早就说过,即便是补全了命格,十二……” 弘昼不愿暴露永璂之事,打断道:“此事本王自有打算,倒是真人,不妨再好生想想,是否真要灭了这千年道统!” 听得这话,百余名道人之中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年约六旬的道士快步走到云中子身前,骇然道:“掌教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灭了千年道统,难道他们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不成?” 不等云中子开口,一名身形矮壮的年长道士已是指了弘昼大声道:“紫云观乃是道家圣地,掌教师弟更是得皇上倚重,就算你身为王爷,也不得在此放肆,若不想让事情闹大,就速速退去!”他也是云中子的师兄,道号广成子,在那一辈之中,脾气最是火暴。 对于他的话,弘昼只是冷笑,看到这一幕,广成子越发气恼,一把拉了云中子道:“走,咱们立刻去见皇上,请他为咱们主持公道。” 云中子挣开他的手,在广成子愕然的目光中,他苦笑道:“师兄以为没有皇上的默许,和亲王敢这样吗?” 这句话他说的并不重,只有身边几人听到,广成子大睁了双眼,骇然道:“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前说话的那人心细一些,思忖道:“掌教师兄,这件事是否与突然出现在咱们观里的那些男童有关?” 不等云中子回答,弘昼的声音再度传来,“如何,真人考虑好了吗?不过……”他话音一顿,冷声道:“就算真人拒绝,那九十九名孩童一样要死,谁都救不了他们!” 广成子恨声道:“你这样残杀无辜,死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弘昼唇角微勾,凉声道:“多谢道长提醒,不过眼下,道长还是好好劝劝真人吧,以免他做错决定,悔恨终身!” “你!”广成子气得青筋暴跳,正要言语,云中子已是道:“皇上已经一念成魔,但王爷应当还清醒,还请王爷收手!”说着,他屈膝朝弘昼跪下,令那些不明真相的道士哗然不已,他们身为方外之人,除却三清祖师之外,从来不跪他人,更不要说云中子身份超然,连面见君王也无需下跪,如今却对一个王爷下跪,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弘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看来真人是执意要逼本王动手了,也罢!”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对阿桂道:“从左边开始,每隔一柱香,就杀一人,直至杀尽所有人为止!” 阿桂眸中掠过一丝不忍,不过他到底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人,很快便硬下心肠,命人取来香点燃之后插在香炉中,随后让士兵将火枪口对准最左边的道士,那名道士被吓得面如土色,身子不停地抖。 广成子气急地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弘昼没有理会他,只是木然望着一点一点短下去的香,当这柱香燃尽之时,不论云中子做何选择,紫云观都会被鲜血浸染,无可逃避…… 魏秀妍满面惊慌地躲在暗处,她之前听到这里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一幕,和亲王……疯了不成,要不然怎么会带这么多火枪手来紫云观,还放言要屠尽紫云观所有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还有那些男童,自从他们来到紫云观中后,大半时间都处在昏迷之中,偶尔清醒,也是吃一些水与食物,紧接着便又昏迷,想来应该是被下了药,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云中子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男童,用意又是什么,这会儿听起来,似乎一切是弘昼的意思。 弘昼……慢着,她刚才似乎听到云中子说什么皇上一念成魔,难道事情与皇上有关?虽然永璂得天花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一来紫云观远离皇宫;二来,魏秀妍与其说是出家,不如说是软禁,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着,就连寄回家中的书信也要经人检查之后才许寄出,所以她尚不知道永璂之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香炉中的那柱香在夕阳余辉下熄灭了最后一点火光,留下香柄孤零零地竖立在那里。 弘昼望着燃尽的香,冷冷吐出一个字来,“杀!”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道统灭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士兵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按下,这十年来,紫云观与万寿寺的地位在京城极为超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紫云观杀人。 见枪声迟迟未起,弘昼面色狰狞地喝斥道:“没听到本王的话吗,杀!” 士兵被他喝得浑身一哆嗦,枪险些掉在地上,还没等他拿稳,阿桂已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冷冷瞄准那名道人,后者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惊叫一声,转身逃去。 “呯!”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那名道人动作怪异地停下了脚步,紧接着跌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他背后的血洞中缓缓流出,在地上聚成了一个小血泊。 众人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就在刚才,这个人还与他们说话,转眼之间,便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弘昼已是道:“点香!” 看到士兵再次点起香,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一次,再无人觉得弘昼是在说笑了,他真准备在紫云观中大开杀戒!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大祸因何而起。 “我与你拼了!”看到自己的弟子被人杀死,以广成子的火暴脾气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要冲过来,迎接他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只要弘昼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广成子射成马蜂窝! 旁边的道人赶紧拉住他道:“师兄不要冲动,咱们从长计议!” 广成子吼道:“他都当着咱们的面杀人了,还如何从长计议!” 弘昼神色木然道:“广成子道长有时间与本王拼命,倒不如好好劝劝云中子真人,让他莫要再固执已见,紫云观受经多少风雨才能够传承至今,就此毁了实在可惜。” 面对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云中子咬牙道:“你要杀就杀我,不要残杀无辜!” 弘昼摇头,凉声道:“真人道法精深,本王怎么舍得杀你,现在还有时间,真人慢慢考虑,不过下一次,本王杀的就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了!” 拉住广成子的道人苦劝道:“王爷,你所杀的,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忍心,真有什么事,大可以慢慢议论,寻找解决的办法,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若有别的方法,本王何至于此……”这句话弘昼说得极轻,除了旁边的阿桂之外,再无人听到。 弘昼压下心中的不忍,盯着他们几人道:“你们不必再多言,云中子,你要不就依本王的话施法,要不就眼看着道统在你手中灭绝,一个不剩!” 云中子绝望地看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天空,是他,是他造成眼前这一切,若他当初没有将秘法告诉弘历,后者就不会疯狂的施行这个方法,紫云观与那近百名无辜孩童也不会遭来灭顶之灾,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犯下的错!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眼前这一切,那就是…… 云中子眸中掠过一抹绝决,快步往阿桂的方向冲去,待得后者反应过来时,云中子已经握住了他悬在腰间的刀柄。 阿桂想要去夺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身在最后一点夕阳余晖下划过一道森冷雪亮的光芒。 看到云中子将刀刃对准自己脖颈,广成子等人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惊骇失色地道:“掌教!”“掌教师弟!” 云中子闭目叹了口气,用力往脖上刎去,既然是他犯下的错,那么就由他去填补,只要他一死,秘法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弘历也没必要再杀这些人。 钢刀挥到一半便再无法寸进,云中子愕然睁开双眼,只见弘昼正用力握住钢刀,殷红的鲜血从他手掌中缓缓流落,蜿蜒于刀身之上,触目惊心。 面对云中子诧异的目光,弘昼声音冰冷地道:“本王说过,你不可以死,你要亲眼看着紫云观的道统灭绝!”说着,他道:“阿桂,你带人好生保护真人,他若伤及一根毫毛,本王唯你是问。” “下官遵命!”阿桂也是一阵后怕,若刚才弘昼没有及时阻止云中子,弘历得知后,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在夺下云中子手里的钢刀后,他与另一名士兵一左一右紧盯着云中子,不让他有任何异动。 云中子紧咬了牙关道:“就算你真灭了紫云观道统,我也绝不会施法,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弘昼没有理会他的话,在士兵替他包扎了手掌后,扫过炉中的香,漠然道:“只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了。” 这句话听得众人心惊肉跳,包括躲在暗处的魏秀妍,刚才她可是亲眼看着弘昼下令杀人的,万一那个云中子真不肯听他的话,令他大开杀戒,那自己岂不是也……不行,她得立刻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魏秀妍忍着狂跳不止的心,贴墙悄悄往外挪着,不敢太过,以免惊动了不远处的弘昼等人,直至远离了他们后,方才加快脚步,一路来到后门,此处直通后山,不过平日都有人守着,今日想来是都被引到前面去了,所以让魏秀妍钻了空子,沿着后山一路急跑下山,途中摔了好几跤,但她一刻都不敢停留,唯恐被弘昼发现追上来。 她一路下山之后,原本是想去魏府的,又怕被人发现,几经犹豫,去了永瑢的府邸,当后者看到站在府外的魏秀妍时,又惊又喜,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疾步上前拉住魏秀妍的手,欣喜地道:“秀妍,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皇阿玛许你还俗了?” 魏秀妍脸色难看地道:“不是,是紫云观出事了。” 直至这个时候,永瑢方才发现魏秀妍神色不对,被他握在掌中的双手也冰冷吓人,看了一眼四周,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逐道:“咱们进府再说。” 待得一路来到偏厅,又命下人出去后,永瑢方才问道:“紫云观出什么事了?” 魏秀妍将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心有余悸地道:“你没看到和亲王的神色,好可怕,他……他真的会将紫云观赶尽杀绝!我怕会被牵连,所以趁他们没注意,悄悄逃了出来。”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逼近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紧皱了眉头道:“云中子真人深受皇阿玛宠信,五叔他怎么敢在紫云观放肆,还敢带兵前去,还有阿桂,简直就是疯了!” 魏秀妍咽着唾沫,骇声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会儿功夫,只怕紫云观又死了不少人。” “这一次五叔真是闹大了,此事一旦传到皇阿玛耳中,必定不会饶他。”面以永瑢的言语,魏秀妍摇头道:“不是,我听他们的对话,这件事皇上似乎知道,云中子道长还说什么‘皇上已经一念成魔,王爷还清醒’,总之让人莫名其妙。” 永瑢难以置信地道:“皇阿玛知道?这不可能,这十年来,皇阿玛有多宠信云中子与空静大师,我是亲眼看到的,怎么都不可能……”话说到一半,他忽地想起一事来,道:“你说五叔让云中子施法,可知是什么法?” “他们没有明说,不过似乎与被关在紫云观中的那近百名男童有关。” “男童……”永瑢若有所思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紫云观中的?” 魏秀妍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三天前,突然之间就出现了那么多人,一直被关在厢房之中,看他们的年纪,都只有十岁左右。” “三天前……”永瑢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面色古怪地道:“永璂也恰好在三天前得了天花,怎么会这么巧。” “十二阿哥?”魏秀妍有些奇怪地道:“他既是得了病,想必不会与此事有关,只是巧……”说到此处,她忽地神色一变,急急道:“我记起来了,我在宫中十日,皇上曾让我为一个人祈福,那人的名字,便是以‘爱’字为始,你说会不会就是十二阿哥;而现在,也是为了十二阿哥?” 永瑢紧皱了眉头道:“可那个时候,永璂什么病痛都没有,好好的,为何要祈福?还有,永璂得的是天花,要救他,应该是请大夫才是,云中子一个道人能做得了什么。” “我听和亲王一直在让云中子施法,或许他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十二阿哥,但代价就是那些孩子,所以云中子才一直不肯答应。” 永瑢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有些说不通,突然之间哪里来那么多孩子,且……真有道法可以医治天花吗?” “我也想不明白,我只知现在的紫云观太过可怕,我……不敢回去,六阿哥,你帮帮我好不好?”见她流露出害怕之意,永瑢心疼不已,连忙拥住她道:“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只管安心待在这里,我会吩咐下人闭紧嘴巴,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说着,他又加重了语气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他的话,抚平了魏秀妍心中的惧意,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若是你我可以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永瑢拥紧了她,温言道:“放心吧,一定会有这一日的。” 在安顿魏秀妍在厢房中住下,又命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后,永瑢方才换了衣裳往紫禁城行去,入了神武门后,他并没有往养心殿或是坤宁宫行去,而是去了永寿宫;如今宫中的目光都聚集在坤宁宫,倒是没人留意他。 魏静萱看到他来,颇为惊讶,待得知悉他来意后,更是诧异不已,“秀妍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千真万确,我总觉得这件事与十二弟有关,但又有许多地方连接不上,我想着娘娘一向足智多谋,所以特意来找娘娘商议,看是否能够想明白这件事。”说着,他又道:“我入宫之前,特意命人去打听了一下京城的情况,三日前,确实有许多人突然不见了孩子,多数是在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被人掳走的,遍寻不至,他们已经去顺天府报了案,但至今没有任何进展。” 在魏静萱低头凝思之时,毛贵轻声道:“主子,说起来,今儿个一早,坤宁宫那边,曾传来十二阿哥病情恶化的消息,您说皇上会不会是病急乱投医,让云中子施什么邪法救十二阿哥。”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那被关押在紫云观中的百名男童又如何解释。” 毛贵想了一会儿,试探地道:“或许……早在三日前,皇上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十二阿哥情况恶化,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只能将希望放在云中子真人身上,让和亲王逼迫他施法!”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近百名年岁相同的男童,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更不要说还是在一夜之间掳走,除非……”魏静萱突然止了话语,转而道:“六阿哥可还记得皇上是从何时开始信奉佛教两道的?” 永瑢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应该是在十年前。” 魏静萱幽幽道:“十年前,也就是十二阿哥刚出生不久,看来……所有事情都与十二阿哥对上了呢。” 永瑢眼皮一跳,带着一丝颤音道:“这么说来,五叔在紫云观大开杀戒,当真是因为十二弟?” “八九不离十;不过本宫更好奇,十二阿哥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令皇上十年前就要开始准备,甚至不惜残杀无辜。”说到此处,她又道:“云中子那边肯施法吗?” “听秀妍所言,她离开之前云中子不愿杀害那些无辜孩童,所以一直不肯施法,至于现在,就不得而知了。”他的回答令魏静萱唇角勾起一抹微凉的弧度,“为救一人而杀上百人,实在过于残忍,难怪云中子不肯答应。” 永瑢迟疑地道:“那十二弟会怎么样?” 毛贵代答道:“十二阿哥若能熬过天花,自然就会转危为安,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是不太可能。” 永瑢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我想去看看十二弟。”虽然因为魏秀妍之事,他与永璂有了隔阂,不再如之前那般要好,但他毕竟是看着永璂长大的,还有几分情意在,这会儿得知永璂很可能会死在天花之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转危为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点头道:“去看看也好,不过你自己小心着些,别离得太近,虽然种过痘,但未必就一定能防治。” 待得永瑢离去后,毛贵摇头道:“云中子说皇上一念成魔,真是一点都没错,居然想用那种邪术来延续十二阿哥的性命。” 魏静萱难掩嫉妒地道:“皇上对十二阿哥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莫说是上百条性命,就算是上千上万条,只怕他也舍得。” 毛贵小声道:“看皇上对十二阿哥的重视,藏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密诏储君人选,必定是十二阿哥。” 巧玉插话道:“希望云中子真人不要松口,否则只要十二阿哥活着,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超他,更不可能被立为储君。” 魏静萱冷冷一笑,抚着脸颊说出一句令毛贵他们大为吃惊的话来,“本宫倒希望云中子松口,以那近百名孩童的性命为十二阿哥续命。” 毛贵与巧玉对望了一眼,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为何?” 毛贵与巧玉对望了一眼,疑惑地道:“主子这是为何?” 魏静萱随手取了一枝插在瓶中的梅花在鼻下轻嗅着,“你们想想,若是文武百官,知道皇上以那么多条性命为代价延续十二阿哥的性命,他们会怎么做?还有那些失去孩子的人,他们又会怎样做?”她摘下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的指尖把玩,凉声道:“这件事别人不知便罢,一旦知晓,坤宁宫那对母子就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纵然是皇上,也难保他们平安,更不要说是继承皇位了。” 毛贵最先反应过来,“奴才明白了,主子是想借天下人之手一举除去坤宁宫那位。” 魏静萱点点头,扔下指尖的花瓣拍一拍手道:“可惜啊,云中子这个老顽固不肯答应,不过也无所谓了,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对本宫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此处,她冷笑道:“本宫已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拉瑕月痛不欲生的模样,必定精彩至及!” 毛贵轻笑道:“据坤宁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十二阿哥的病况已是凶险万分,病亡……只是早晚的事罢了;还有皇后,她对十二阿哥爱若性命,十二阿哥一死,只怕皇后也活不了多久了。” 魏静萱起身走到长窗前,用力推开窗子,在拂面的冷风中她徐声道:“本宫等着这个好消息!”多少年来,她一直仰瑕月鼻息而活,这样的日子,终于快要结束了,好,真是好…… 正在这时,有宫人推门走了进来,气息急促地道:“主子,坤宁宫有消息传来。” 魏静萱豁然转身,紧盯着尚在喘息的宫人道:“是何消息,快说!” 且说永瑢那边,刚来到坤宁宫门口,便被人撞了个满怀,待得站稳了之后,方才看清撞自己的人是小五,后者也看到了他,连忙跪下道:“奴才冲撞了六阿哥,实在该死,请六阿哥治罪。” 永瑢揉着被撞疼的肩膀道:“你也不是有心的,罢了,只是五总管怎么走得这么急?” 小五眸光微微一闪,低头道:“回六阿哥的话,奴才奉皇上旨意,去办些事情。”不等永瑢言语,他再次道:“奴才还有旨意在身,先行告退。” 望着小五远去的身影,永璂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久,正要让宫人进去通报,忽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乱声,永瑢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永璂已经……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再让宫人通传,快步走了进去,直至骚乱传来的地方行去,那里也是永璂的住处,那里站了许多人,亦不断有宫人进出。 永瑢越想越是心慌,脚步再次加快了几分,待得进到屋中后,看到弘历正在与容远说话,顾不得行礼,疾步冲上去,慌声道:“皇阿玛,是不是十二弟出事了,他的病当真治不了吗?可是儿臣问过太医,他们说也有人得天花还生还,就像……就像圣祖爷那样;您让他们再想想办法吧,或许还能治呢,求求您了!” 弘历诧异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竟是笑了起来,永瑢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容远抚须微笑道:“六阿哥不必担心,十二阿哥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草民刚刚为他把了脉,只要用药得宜,料想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不会有性命之忧……”永瑢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道:“也就是说,十二弟他没事了?” 容远含笑道:“不错,十二阿哥吉人天相,虽得天花,但最终逢凶化吉,度过难关。” 来之前,永瑢一直担心永璂有事,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十二弟,但这会儿听得他已是度过凶险,松气之余,心中却又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失望又像是怅然,复杂难言…… 见他神色恍惚,弘历以为他还在担心永璂,道:“徐太医既然说了这话,永璂就断然不会有事,你放心就是了。” 永瑢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思索笑道:“十二弟没事就好,儿臣刚才瞧见此处骚乱,实在是担心的不得了。” 弘历颔首道:“永璂这次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就在两个时辰前,他的病情还在不断恶化,所幸苍天庇佑,转危为安,希望以后永璂顺顺坦坦,不要再有病痛祸难。” 容远笑着拱手道:“十二阿哥这次死里逃生,将来必定后福无穷,皇上尽可放心。” 面对他的话,弘历只是笑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永璂的命途,只要一日不补全命格,就一日有危险,“顺坦”二字,对永璂来说,实在得一件奢侈之事。 永瑢想起刚才在宫门口遇到的事,疑惑地道:“皇阿玛,儿臣刚才看到五公公很是匆忙地走了出去,不知所为何事?” 弘历眸光微闪,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朕吩咐他去办些事情罢了。”不等永瑢再问,永珹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看到永瑢时愣了一下,待得回过神来后,朝弘历道:“皇阿玛,十二弟刚刚服了药,烧正在退下去,周太医说十二弟病情渐趋稳定,应该不会再反覆,但皇额娘放心不下,坚持要陪着,儿臣看皇额娘脸色很差,若是再熬夜,只怕她身子会受不住。”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失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知道了。”这般说着,弘历又道:“这会儿宫门已经关了,你们二人就去阿哥所歇一晚吧,等明日早朝之后再出宫。” “儿臣遵旨!”永珹与永瑢二人各自答应,一起退出了坤宁宫,他们虽并肩同行,却一路无言,犹如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直至隐约看到阿哥所的时候,永珹方才低声道:“你之前那样疏离永璂,我以为你不会来看他。” 永瑢淡然道:“不管怎么说,我与他都是兄弟,他得了病,我怎会不来看望。” 永珹欣慰地点点头,随即道:“永璂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个六哥,之前的事,他也是一心为你好,你就莫要耿耿于怀了,再说魏秀妍如今已经……” 永瑢倏然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地道:“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见他这么说,永珹知道他还放不下那件事,只得咽下嘴边的话,转而道:“好吧,四哥只希望你记着,不论有怎样的争执与不快,你我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一辈子都不会变。”面对他的言语,永瑢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往阿哥所走着。 永寿宫中,魏静萱脸色难看地盯着宫人,许久,她紧咬了银牙,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宫人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魏静萱,小声道:“坤宁宫传来消息,十二阿哥病情好转,应该……可以熬过天花!” 她的话令魏静萱脚步踉跄,毛贵连忙上前扶住,小声道:“主子小心!” 魏静萱一把推开他,神色狰狞地道:“之前不是说病情恶化,九死一生吗,怎么这会儿又好转了,你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 看到她这副如欲噬人的模样,宫人又慌又怕,垂低了头道:“回主子的话,坤宁宫那边……确实是这么说的!” 魏静萱眼前阵阵发黑,天花……永璂竟然熬过了九死一生的天花,这样一来,她岂非还要继续仰瑕月鼻息,如履薄冰地活着? 不,她一刻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不想! 魏静萱在心里不断地嘶吼着,可是最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中,莫说是她了,就连毛贵也有些难以接受,在命宫人退下后,他小声道:“主子……”才刚说了两个字,魏静萱便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将毛贵吓了一大跳,他跟了魏静萱十年有余,还是第二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是汪太医告诉她不能再生育之事;看来十二阿哥的事,对她打击极大! 魏静萱盯着散落一地的碎瓷片与梅枝,咬牙切齿地道:“那么多人得天花都死了,为何他却可以活下来,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厚待那个贱人,为什么?!” 巧玉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息怒,想来是十二阿哥命数未绝,下一次他不会再这么幸运了。”话音未落,魏静萱便狠狠瞪了她道:“下一次?你倒是说说,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你可知这些年来,本宫受了她多少气,过得有多艰难?这本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偏偏……”她越说越气,恨声道:“皇上、太后帮着她也就罢了,偏偏连老天爷也帮着她,你叫本宫如何不恨!” “事已至此,主子再生气也无用,反而会气坏了自己身子!”见魏静萱不语,毛贵又道:“虽然十二阿哥熬过了天花,但咱们同样知道了皇上让和亲王在紫云观做的事,即便云中子没有施法,依旧可以将此事拿来做文章。” 他的话,令魏静萱渐渐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不错,这会儿和亲王在紫云观必定杀了不少人,一旦这件事闹起来,坤宁宫那对母子休想安然。”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森然道:“本宫倒要看看,到时候,皇上要如何平息此事!” 停顿片刻,她道:“明日宫门一开,你就立刻去一趟六贝勒府,让秀妍即刻回紫云观,以免被人发现;万一……已经被人发现她逃走,就一口咬定说躲在山上,千万别说见过永瑢,以免让人借题发挥。” “奴才遵命。”随着毛贵的答应,永寿宫陷入沉寂之中,不论魏静萱如何恼恨与不甘,都不能改变永璂病情好转的事实,坤宁宫众人的脸上皆露出笑意,一扫之前的压抑。 在第一道曙光穿透黑暗之时,一脸疲惫的小五捧着朝服走了起来,躬身道:“皇上,该上朝了。” 弘历微一点头,探手拭了拭永璂的额头,对守了整整一夜的瑕月道:“永璂已经不烧了,依徐太医的话,只要退烧,就不会再有大碍,接下来,只要仔细护理,不要让脓疱留下疤痕就行了;倒是你,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了,瞧瞧你这脸色,比永璂还要差,听朕的话,回去歇着吧。” 瑕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尚在昏睡中的永璂,摇头道:“臣妾没事,臣妾想在这里等永璂醒来。”虽然太医一再说永璂情况好转,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唯恐一转头,永璂就会离她而去,只有亲眼看到永璂安然无恙地醒来,方才能够真正安心。 “你啊!”弘历无奈地摇头,昨夜里他没少劝,但瑕月始终不肯听,最后只得陪着她守了一夜,“既是这样,你就在贵妃榻上躺一会儿。”不等瑕月言语,他先一步道:“不许再拒绝,否则朕就不去上早朝,亲自在这里盯着。” 瑕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逐不再拒绝,依言在榻上躺下后,对弘历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要误了上朝的时辰。” “好,朕下了朝再来看你们。”说完这句话,他带着小五来到偏殿洗漱更衣,在穿戴整齐之后,他道:“你赶去的时候,紫云观情况如何?” 听得这话,小五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回皇上的话,奴才虽然策马疾奔,但到紫云观的时候,已经有二十余人丧命;奴才依着皇上的吩咐,将云中子真人带入宫中,安置在养心殿暖阁。”说完这些,他迟疑地道:“皇上,紫云观上下群情激愤,阿桂将军这会儿还带兵驻守在紫云观不敢离开,依奴才看,这件事……恐怕难以善了。” 【作者题外话】:看到这里,亲们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咱们可爱的十二阿哥熬过天花了呢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折福折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对此未说什么,只问道:“那九十九名男童呢?” “奴才并未见到那些男童,应该是密探先奴才一步将他们带走了。”昨夜奉旨办差的,并不止小五一人,还有善于隐匿在暗处的密探,他们负责将那些男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紫云观。 弘历点一点头,大步往养心殿行去,百官已经候在殿中,看到弘历进来,皆行礼参拜,弘昼亦在朝臣之列。随着弘历在龙椅中坐定,百官开始各自奏议政事,议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方才散朝离去,只有弘昼留了下来。 待得朝臣全部离去后,弘历对小五道:“去将他带来。” 小五应了一声,很快将云中子带了过来,一夜时间,云中子却如同过了十年一般,面容苍老的吓人。 待得云中子行过礼后,弘历盯了他道:“昨夜之事,令真人怨极了朕是不是?” 云中子长叹一声,怆然道:“贫道最该怨的是自己,若当年贫道不曾将这个法子告诉皇上,就不会有今日之祸,紫云观二十余名弟子亦不会因此丧命!” “可是朕已经知道了。”弘历起身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朕说过,朕不愿杀生,但为了永璂,不论要杀多少人,朕都不会心软;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顿一顿,他又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敢自尽,朕必屠尽紫云观与万寿寺所有人!” 云中子悲声道:“皇上,您以为这样用杀戮补全的命数,对十二阿哥当真会好吗?贫道只怕……” “朕不管!”弘历厉声打断他的话,“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永璂活着;您想要朕不造杀戮,可以,只要你能想出另一个补全命数之法!” 云中子满嘴苦涩,另一个补全命数之法,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命数天定,人力若想改,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然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道:“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死去的那些人,朕会命人将他们好生安葬,有家人在世的,朕也会恩赏抚恤,至于活着的人……”弘历冷冷道:“你最好约束住他们,不要出去胡言乱语或者做出一些不应该的事来,否则休怪朕不讲情面。” 云中子无可奈何地道:“贫道明白。” 在他准备退下之时,弘历漠然道:“你与空静最好尽快想办法补全永璂命数,下一次可未必有今日的好运!” 待云中子退出大殿后,弘历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道:“老五,朕是不是很虚伪,一边口口声声说要视天下万民为子,像皇祖父那样以仁治国,一边却又命你手执屠刀,杀了一个又一个。” 弘昼摇头道:“杀人并非皇上所愿,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是何原因,朕的双手都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说到此处,他重重叹了口气,“希望云中子他们真能想出别的法子来,否则……朕不知还要杀多少人!” 弘昼听出他话中的痛苦,安慰道:“皇上莫要太过担心,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乃是道佛两家的第一人,臣弟相信他们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希望吧。”如此说着,弘历感激地道:“昨夜之事,实在是辛苦你了。” 弘昼拱手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弟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臣弟只担心云中子道长未必能安抚住观中众人。” 弘历正要言语,看到弘昼手上缠着的布条,皱眉道:“是谁伤了你?” 弘昼不在意地道:“没人伤臣弟,是臣弟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手,小伤罢了,不要紧。” 弘历盯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让小五去拿了生肌止血的药膏来替他抹上,旋即道:“紫云观若敢闹事,就是自寻死路,云中子虽有些迂腐,却是个聪明人,应该可以稳住紫云观上下。” 弘昼点点头,转而道:“皇上,十二阿哥一切还好吗?” 提及永璂,弘历眉头舒展了开来,“朕上朝之前,他的烧已退了,太医说后面只需仔细调理,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也亏得是没事了,否则皇后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着,非得倒下不可。”不等弘昼再言,他已是道:“你也累了一夜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弘昼应了一声,却迟迟不曾退下,弘历疑惑地道:“怎么了,还有事情?” 弘昼犹豫片刻,道:“这件事……皇上打算一直瞒着皇后娘娘吗?”见弘历不语,他又道:“臣弟担心纸包不住火,皇后娘娘早晚会知晓十二阿哥命格有缺之事。” 弘历冷声道:“包不住也得包,在永璂命数得以补全之前,这件事绝不许传到皇后耳中,谁若敢抗命,格杀勿论!”说罢,他又道:“这句话,你也告诉阿桂,让他看紧此去紫云观的士兵,他们虽所知不多,但传扬出去,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臣弟明白。”待得弘昼退下后,弘历走到殿外,望着在云层中或隐若现的冬阳,双手合什,闭目低语,“望上苍垂怜,让永璂早日补全命数,从此平安无难!”停顿片刻,他又道:“只要皇后母子可以平安,朕情愿折福折寿!” 在容远等太医的精心调养下,永璂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身上的脓疱也一个接着一个结痂脱落,因照看得仔细,只在脖颈处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几乎看不出。 这日,夏晴来看望永璂之时,他正倚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书,连夏晴进来也没发现,后者也不让宫人扰他,静静地在椅中坐下。 直至翻页之时,永璂方才发现含笑望着他的夏晴,连忙搁下书道:“娘娘何时来的?”说着,他朝站在一旁的李七埋怨道:“明知道娘娘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不等李七言语,夏晴已是笑着走过来道:“别怪他,是本宫不让他打扰你的,在看什么书这么认真?” 永璂将书递给她道:“是皇阿玛之前让人送来的《山海志异》呢,里面写得好生精彩。”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时看入了神,未曾瞧见娘娘进来,还请娘娘恕罪。”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突然到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妨事。”夏晴抚着他削瘦的脸颊温言道:“不过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以免又累坏了身子,你这一病,可真是将本宫吓死了,唯恐有什么好歹。” 永璂内疚地道:“都是永璂没用,染上天花,令您担心了。” “本宫倒还好,最担心的还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你最严重的那些日子,都是他们彻夜不眠地陪在你旁边;幸好你后面有所好转,否则他们非得病倒不可,所以你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千万不能再病了!”说着,她又道:“本宫拿了一些滋补之物过来,让宫人每日给你炖上一些,好好补补身子,以免落下病根。” 永璂点头道:“嗯,多谢娘娘。”这般说着,他有些懊悔地道:“也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天花呢,宫中已经好久不见有人得这个病了。” 夏晴心中一动,道:“你可记得,在得病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永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就与平日一样,并无什么不同。”顿一顿,他又道:“若非要有什么不同,就是前一日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嬷嬷带着和静在玩耍,我陪她玩了一会儿。” “和静?”夏晴柳眉微挑,道:“她平日也常在那附近玩耍吗?” “那倒没有,映像里,我只在那里遇到过和静两次。”见夏晴神色有几分凝重,永璂疑惑地道:“娘娘,怎么了?” 夏晴回过神来,轻笑道:“没什么,本宫随便问问罢了。”说着,她又道:“好了,你歇着吧,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出去之后,因瑕月尚在午睡,所以不曾打扰,径直去了长春gong,岂料胡氏并不在宫中,问宫人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只说胡氏接到一封信后便急忙出去了,夏晴无奈之下,只得在长春gong等候。 与此同时,胡氏却是出现在夏晴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永寿宫。 事实上,魏静萱对于胡氏的突然到来亦是满心惊讶,虽然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实际关系如何,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再加上胡氏位份远较她要高,是以从不曾有踏足永寿宫的时候,就连和静他们几个出生,也只是命人送来贺礼。 魏静萱接过宫人端上来的茶盏亲自奉予胡氏,恭敬地道:“娘娘请用茶。” 胡氏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点头道:“嗯,舌本回甘齿颊留香,是本宫最喜欢的六安瓜片,可惜今年收获欠丰,各宫之中只得了往年一半的量,本宫那里早就已经饮完了,想不到今日能在令嫔这里饮到。” 魏静萱含笑道:“六安瓜片送来的时候,臣妾正怀着小公主,不宜饮茶,所以一直留到了现在。”说着,她对巧玉道:“去将咱们宫中六安瓜片全都取了送到长春gong去。” 巧玉应了一声正要下去,胡氏已是阻止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本宫今日能在令嫔这里饮上一盏,已是意外的口福。” 魏静萱垂目道:“其实这些年来,娘娘对臣妾一直多有照拂,些许茶叶根本不足以报答娘娘之恩,您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胡氏望着片片叠加沉在盏底的六安瓜片,凉声道:“令嫔可真会说话,难怪能够历经这么多年而圣宠不衰。” “娘娘过誉了。”魏静萱一边应付着一边猜测胡氏的来意,无奈胡氏自进来后便一直在论茶叶,不曾提过一句别的,令她无从猜起。 胡氏瞥了她一眼,道:“本宫身边的小德子,昨日无意中得到一封信,本宫瞧着像是令嫔的笔迹,又怕看错了,所以今日特意来让令嫔鉴别一番。”随着这句话,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魏静萱,后者有些疑惑地接过,待得展开信封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双手也不住地颤抖,几乎无法拿住信纸。 下一刻,她抬头,死死盯着神色淡然的胡氏道:“你怎么会有这封信?” 毛贵就站在她旁边,也是吓了一大跳,他明明亲手将这封信交到魏家人手中,怎么会在胡氏手中,这……闹鬼了不成? 胡氏拨弄着护甲,凉声道:“本宫怎么有这封信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信中所说的事。”说到此处,她话锋一厉,一字一句道:“有人想要借十二阿哥得天花一事大做文章,令前朝不宁,后宫不安,如此居心叵测、造谣生事之人――该诛!” 魏静萱被她说得心头剧跳,双手终于不堪那张信纸之重,令它落在地上,胡氏冷冷看着这一切,漠然道:“如何,令嫔辩别清楚了吗?” 毛贵急忙捡起信纸,道:“不是,这绝对不是主子的笔迹,若娘娘不信,可以让主子当场纂写比对。” 胡氏没有理会他,只盯着魏静萱,许久,后者缓缓出了一口气,对满面急色的毛贵道:“放心,贵妃娘娘很清楚这封信不是出自本宫之手,否则这会儿就不是在永寿宫了。”说着,她朝胡氏道:“娘娘,臣妾说得对不对?” 胡氏凉声道:“这封信虽非你所写,却是从魏府截到的,魏静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无中生有,中伤十二阿哥!” 这会儿,魏静萱已是冷静了下来,自毛贵手中接过信纸,朝胡氏屈膝道:“这封信到底是不是从魏府截到的,臣妾不知,不过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此信并非出自臣妾之手,料想应该是有人故意嫁祸臣妾,还请娘娘明察,莫要中了小人的奸计。” 胡氏冷哼一声,道:“魏静萱,你心思倒真是细腻,连写给家人的信,也找人代笔,你就不怕本宫找出那个代笔之人吗?” “根本没有这回事,臣妾又何惧娘娘找寻。”说到此处,她又道:“不过……娘娘真以为这是无中生有的事吗?” 胡氏眼皮一跳,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七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十一年前,十二阿哥出世;没过多久,皇上突然之间开始信佛道两教,时常召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入宫;月前,臣妾妹妹入宫,皇上又连续十日命她在养心殿祈福;娘娘以为,皇上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胡氏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道:“皇上信奉佛道两教有何奇怪,历朝历代常有如是,至于祈福,更是寻常之事。” 她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再次道:“那和亲王带人屠杀紫云观道人,难道也是寻常?” 胡氏喝斥道:“胡说,紫云观乃是云中子真人静修之地,地位一向尊崇,和亲王岂会带人屠杀;再说,若真出了这样的事,京城中早就闹出来了,岂会如此风平浪静。” 魏静萱笑一笑道:“既然娘娘不信,臣妾亦没有办法,若不是十二阿哥病情好转,只怕这会儿,紫云观已经成了一座空观,再无活人!” 胡氏被她逼得语塞,好一会儿方才寒声道:“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本宫都不希望传扬出去。” 魏静萱装模作样地道:“臣妾也与娘娘是一样的心思,一旦传扬出去,必会引起惊涛骇浪,不止影响十二阿哥,连皇后娘娘、和亲王也会受到牵连;只是……咱们不说,写这封信的人,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娘娘还是要尽快找到此人,方才能真正平息此事。” 胡氏沉下脸道:“令嫔,你我心中都清楚,这封信与你难脱关系,本宫今日来,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莫要不知好歹;若真的闹到皇上跟前,你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魏静萱一脸无奈地道:“既然娘娘非要说这封信是臣妾所写,那臣妾也没法子,只有请皇上圣断;只是臣妾担心,皇上问起娘娘从何处得来这封信,娘娘无法自圆其说。” 胡氏蹙眉道:“你什么意思?”她知道魏静萱不易对付,却没想到会如此难缠,三言两语便将麻烦推到了自己身上。 魏静萱微微一笑道:“娘娘心思通透,又何需臣妾多言。” 胡氏盯了她半晌,凝声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收手了?” 魏静萱垂目道:“臣妾从未出过手,又何来收手之说?”最初看到那封信时,她确实是整个人发懵,但冷静下来后,便察觉出这件事是把双刃剑,胡氏固然可以指她造谣生事,她亦可指胡氏蓄意诬陷,所以她料定胡氏不敢真的闹到弘历面前;当然,其中关键在于那封信上的字并非是她笔迹,否则她可真是脱不了身了。 许久,胡氏收回目光,凉声道:“本宫已经好言说尽,无奈令嫔始终不肯领情,那就只能请皇上圣断了。”在魏静萱意外的目光,胡氏续道:“顺带本宫也可将魏家二小姐私会六阿哥并在六贝勒府过夜的事情,告诉皇上。” 魏静萱陡然色变,不敢置信地盯了她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胡氏走上前,扶正魏静萱鬓边的双蝶恋花珠钗,似笑非笑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令嫔难道也不明白吗?再说,令嫔那么能言善道,本宫若无十足的把握,又怎么敢来见你呢。”顿一顿,她道:“皇上最不喜不守礼法之人,更不要说魏二小姐还是出家人,你说……他会怎么处置魏二小姐,又会怎么对你?” 护甲抚过脸颊时,那种冰冷之意,令魏静萱打了个寒颤,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胡氏收回手,漫然道:“很简单,你闭紧嘴,本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好生掂量着。” 魏静萱死死咬着牙,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对付瑕月与永璂的办法,要她就此放弃,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是……一旦秀妍的事情捅出去,必然会惹来一身麻烦。 魏秀妍!多年来,她一门心思为其铺路,好让她入宫助自己一臂之力;结果可倒好,忙没帮上,反倒惹出一堆的麻烦来,这会儿还被胡氏抓到了把柄,真是越想越恨! 此时的魏静萱,就像一条被人抓住了七寸的蛇,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妥协之外的第二个法子。 胡氏好整以暇地盯了她道:“如何,想好了吗?” 魏静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是娘娘之命,臣妾又岂敢不从,希望娘娘信守承诺。” 胡氏轻笑道:“放心,本宫既是开了口,就一定会做到。倒是你……本宫知你心思多,不过在这件事上,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若让本宫听到一点风声,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臣妾一定不会说,但紫云观那边闹得这么大,恐怕……”不等魏静萱说下去,胡氏已是不由分说地道:“不管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本宫都唯你是问,清楚了吗?”说到此处,她又笑道:“令嫔一向心计过人,手段超卓,否则也不能重居这永寿宫的主位,想来安抚区区一个紫云观,对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魏静萱抬起头道:“娘娘这样说,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胡氏拍一拍手,笑意浅浅地道:“令嫔若非要这么想,本宫也没法子,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打扰令嫔了,改日再叙。” 待得胡氏走得不见人影后,毛贵望着一言不发的魏静萱,忧声道:“颖贵妃这是要往死里逼主子啊!” 巧玉接过话道:“可不是吗?紫云观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岂是主子说安抚就能安抚住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如今她手里捏着本宫的把柄,自然说圆就是圆,说方就是方!”说着,魏静萱朝毛贵扬一扬尚拿在手中的信纸,寒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毛贵急忙跪下道:“启禀主子,当时魏老爷不在,所以奴才就将信交给了魏府的管家,以前都是这样的,从未出过岔子,这次……实在不知为何会落在颖贵妃手中;奴才说得都是实话,万不敢有一句虚言!”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动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甩手一掌,狠狠掴在毛贵脸上,眸光阴寒地道:“你说什么,以前都是这样?一直以来本宫是怎么吩咐你的,任何要紧的东西,都必须亲手交给父亲或是二位哥哥,你却擅自交给管家,还不止一次?你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 毛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道:“奴才该死!但有时候老爷与二位公子不在府中,时辰又晚了,奴才怕误了回宫的时辰,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故意不遵主子之意;再说,管家在魏府多年,奴才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投靠颖贵妃。”说着,他用力磕头道:“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饶奴才这一回!” 魏静萱恼恨地盯了他道:“幸好本宫写给家人的信,一向是用左手书写,除了你们两个与父亲之外,就再无人知晓,否则这次可真是让你害死了!” 毛贵不敢出声,只是一味地磕头,巧玉走到魏静萱身边,小声道:“主子,除了这次的事之外,毛贵总算没出过什么漏子,对您也一直忠心耿耿,您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魏静萱冷哼一声,盯着毛贵道:“若再有下一次,凭你磕破了头,本宫也不会饶你!” “奴才知道,多谢主子恩典。”在毛贵起身后,魏静萱再次道:“你明日出宫一趟,告诉父亲,王绪不可再留,还有,叫他以后用人的时候,看准一些,不要再养一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王绪便是魏府的管家,一直颇得魏家人信任,岂料他这次竟会被胡氏收买。 待得毛贵答应后,她想起刚才的事,又是满腔怒火,寒声道:“这本是一个对付那拉氏母子最好的机会,却被胡氏横插一脚,实在可恨,还有秀妍……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行事一定要小心,结果呢,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被人抓了把柄都不知道,也不知她是来帮本宫还是来害本宫的!” “事情已到这一步,主子再生气也无用,如今最要紧的是紫云观那边,主子您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魏静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一时半会儿的让本宫怎么想办法,再说了,本宫与紫云观的人素无交情,要堵他们的口谈何容易。”这一次,纵然是她也觉得棘手无比,思索许久,有些无奈地道:“这会儿只能看皇上那边了,希望他可以控制得住紫云观的人。” 且不说魏静萱在那里头疼,胡氏一回到长春gong,便有宫人禀告说夏晴等候多时,一进正殿,果见夏晴正坐在那里与翠竹说话,瞧见她进来,起身笑道:“可总算等到娘娘回来了。” 胡氏笑一笑道:“本宫刚才去办了些事情,没想到让惠妃久等了,” 听得这话,夏晴记起此行的来意,连忙道:“臣妾刚才去看了十二阿哥,听十二阿哥说,在得病之前,他曾在回上书房的路上遇到过和静,还与之玩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患上了天花,而平日里,和静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依臣妾看,很有可能是魏静萱通过和静公主,令十二阿哥染上天花。” 胡氏抚一抚额,拧眉道:“你是说,魏静萱用自己女儿做饵,将天花传染给十二阿哥?”待得夏晴点头后,她迟疑地道:“和静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这样的事,她应该不……” 夏晴有些尖锐地道:“别人或许不会,她却不一样,娘娘莫要忘了她第一个女儿是怎么死了,这种人根本不会顾念母女之情,更不会在意‘应不应该’这四个字,她只会想着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胡氏想了一会儿,依然摇头道:“你虽说的不错,但依旧不太可能。” 夏晴一怔,疑惑地道:“为什么?” “自从圣祖爷发明种痘之法以来,宫中众人皆要种痘,阿哥、公主一类,更是甫一出生便种痘,魏静萱怎么料定十二阿哥种痘失效,会染上天花?”被她这么一说,夏晴亦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等她言语,胡氏又道:“魏静萱为人精于算计,但凡出手,必定是有了**成把握,妹妹所言,不太像是魏静萱的作风。” 夏晴思索片刻,道:“和静是咱们唯一查到与魏氏有关的线索,若连这也不是,臣妾实在不知还能往哪里查了。” 胡氏叹了口气道:“或许天花之事,当真是意外,并非魏氏所为。” 夏晴神色疑惑地打量着胡氏,“娘娘今日何以一直帮着魏氏说话,是否魏氏与娘娘曾说过什么?” “不是魏氏与本宫说了什么,而是本宫知道了什么。”这般说着,她又道:“本宫刚才不是去它处,正是去了永寿宫。” 在夏晴诧异的目光中,胡氏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旋即道:“本宫看到那封信,原以为是魏氏存心造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真的?”夏晴骇然道:“娘娘是说,皇上真的命和亲王在紫云观大开杀戒,以迫云中子道长施秘法为十二阿哥续命?” “魏氏说得很肯定,应该不是假的,而且细想起来,自从十二阿哥出生后,皇上的行为就变得有些古怪,他以前虽尊祟佛道,却绝没有像近十年这样,更甭说道教了;还有让魏秀妍祈福之事,若当真是为太后祈福,为何不直接去慈宁宫?还有……”她神色忧虑地道:“十二阿哥眼下看起来虽好好的,但加上这次的天花,十二阿哥已有三次临近鬼门关,真的仅仅只是意外吗?” 夏晴咬一咬唇,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在想……”胡氏叹然道:“十年来,皇上宠信佛道两教,几番大肆修缮加封,会不会就是为了十二阿哥,在永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不惜残杀紫云观道人逼迫云中子真人施的秘法是什么,后者又为什么宁可弟子被杀,也不肯答应。” 夏晴沉默片刻,道:“此事必定非同小可,否则皇上也不会整整十年而只字不提。”说着,她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此事一旦传开,必定会对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造成影响,魏氏那边……”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双刃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接过话道:“你放心吧,魏秀妍的把柄在本宫手上,魏氏没胆子再将这件事传扬出去,本宫只是担心,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会传扬开去,到时候,可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夏晴轻声道:“在此之前,先设法瞒着吧,尤其是皇后娘娘那边,她这几日好不容易才多了一些笑颜,若是知晓此事,怕是难以承受。” “话说回来,虽然这次阻止了魏氏,但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手,咱们往后还得多防着一些,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自然就更好。”说着,她又道:“王绪原本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可惜这次为了迫魏静萱收手,将他给暴露了,往后想要寻这样的棋子可是难了。” 夏晴垂目想了一会儿,忽地道:“娘娘以为,魏秀妍如何?” “她?”胡氏惊讶地望着夏晴道:“她可是魏静萱的嫡亲妹妹,怎可能成为咱们对付魏静萱的棋子?” 夏晴幽幽一笑,道:“臣妾可说是看着魏氏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从她身上,臣妾学到了一句话,就是‘天下无不可能之事’,只看如何去走!” 胡氏颔首道:“这倒也是,其实按常理而言,魏氏之路早就已经断得不要再断,但她偏偏走到了今日,甚至还将慎嫔等人拉拢到身边,但是魏秀妍……”停顿片刻,胡氏试探道:“你是想从她与六阿哥的事情上下手?” “不错。”夏晴一边思索一边道:“魏秀妍虽然出家,但她与六阿哥之间显然没有断,否则从紫云观出来后就不会去找六阿哥;而这,显然是魏静萱不许的,臣妾甚至在想要,魏静萱是否还打算让魏秀妍入宫,若是这样,那她们之间的矛盾就更深了,所以臣妾想要将魏秀妍拉到咱们身边,并非不可能之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魏秀妍是把双刃剑,得想得周全一些后再动手。”说着,胡氏叹然道:“相较之下,本宫更担心永璂那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是咱们多虑了,他以后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时光,在二人沉沉的叹息中流逝,又过了几日,永璂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至于紫云观那边,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日,永璂就着李七的搀扶在院中走着,在床上躺了半个余月,再加上大病一场,双腿没什么力气,才走了两圈便有些气喘,李七在一旁道:“十二阿哥,咱们歇会儿再走吧,您才刚好,可不能再累坏了。” 永璂咬一咬牙道:“我还好,再走一圈。” 待得又走了一圈,永璂已是气喘吁吁,整个人都靠在李七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刚在椅中坐下,便有一只手执了帕子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又在逞强了?” 永璂仰头朝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瑕月笑道:“儿臣哪有,只是想比昨日多走一圈罢了。”说着,他有些懊恼地道:“都已经走了两三天了,还是没走几步就累,平日里就算是跑上十圈八圈也不会累呢。” 瑕月在他身边坐下,笑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才好了几天,哪有这么快痊愈的,得慢慢来。” “儿臣知道,但儿臣总想快一些好,与十哥十一哥他们一起上课习武。”面对永璂的言语,瑕月轻刮着他的鼻子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急什么。”话音刚落,永瑆便走了进来,身后宫人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不等他行礼,瑕月已是笑道:“可是你额娘又让你送东西过来?”虽然之前就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过来,但夏晴仍是每日都会让永瑆送炖好的补品过来,有时是冰参,有时是血燕,又有时是雪蛤,可见对永璂的关爱。 永瑆笑一笑,垂目道:“是,额娘今日炖了冬虫夏草,让儿臣给十二弟送些过来,顺便看看十二弟恢复得怎么样了。”随着他这话,宫人取出炖好的冬虫夏草递到永璂手上。 永璂感激地道:“十一哥放心吧,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没什么力气,连走路也觉得累。” 永瑆安慰道:“是这样的,我上次病了几天,一样觉得浑身乏力,更不要说你得的是场大病,慢慢就好了,明年咱们在一起去围场狩猎去,你瞧着,明年我一定会猎到最多的猎物!” 永璂一边喝着炖汤,一边笑道:“十一哥每年都这样说,但每年都输给四哥,明年怕是也不会例外。” 永瑆不服气地道:“小瞧我是不是,若是明年我赢了怎么办?” 永璂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个,正自思索间,瑕月已是道:“若十一阿哥赢了,本宫亲自下厨为你做一桌庆功宴如何?” 永瑆欣喜地拱手道:“能得皇额娘亲自下厨,是儿臣之幸,儿臣先行谢过皇额娘!”说着,他朝永璂道:“若我输了,此生都为你牵马执缰,绝不食言!” “好!一言为定!”随着这句话,二人击掌为誓,静待八月之时,看谁胜谁负! 在他们说话之时,汪远平进来为永璂请脉,待他收回手后,瑕月道:“如何?” 汪远平恭声道:“娘娘放心,十二阿哥恢复得很好,只是气血尚有些不足,微臣会为十二阿哥重新开方调理。” “好!”瑕月睨了齐宽一眼,对汪远平道:“本宫这几日偶有晕眩,你既是来了,就顺道替本宫把把脉。” 齐宽跟随瑕月多年,一个眼神便已是心领神会,道:“主子,外头天寒,不宜久坐,还是进去再把脉吧。” “也好。”如此说着,瑕月转头道:“你们二人也回屋吧,永瑆你既是来了,就多陪永璂一会儿,省得他总是与本宫抱怨,说一人待着无趣。” 在永瑆的应声中,瑕月带着汪远平等人来到东暖阁,暖阁中烧着炭,刚一踏足,便觉得一股热意扑面而来,驱走残留在身上的寒意。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坐下后,并未伸手让汪远平诊脉,而是道:“如何,查到了吗?”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请君入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汪远平拱手道:“回娘娘的话,令嫔虽然抓到了微臣的‘把柄’,但她疑心很重,对微臣并未太过信任。” 瑕月眉头微微一蹙,“这么说来,就是还没查到了?” “确实没什么进展,不过……”汪远平犹豫了一下,道:“微臣觉得,她应该与十二阿哥之事无关。” “何出此言?”面对瑕月的询问,汪远平答道:“十二阿哥得病之后,她曾几次召微臣去永寿宫询问十二阿哥的病情,并一再询问十二阿哥所得的到底是不是天花?若真是她所害,又何必一问再问?” 锦屏在一旁道:“她素来诡计多端,说不定是故意问来迷惑你的。” “不会。”说话的是瑕月,只听她道:“魏氏不知本宫与汪太医的关系,她将汪太医视为已经稳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既是棋子,又何必费心做这些给他看?” 永璂突然得了天花,令瑕月惶恐担忧之余,亦心存疑虑,怀疑是有人存心加害,而遍观宫中诸嫔妃,最可能加害永璂的莫过于魏静萱,所以她暗中让汪远平尽快取得魏静萱的信任,从她那里套出实情。 “另外,微臣还得知,城外一个小村落里有数人出现天花病症,在十二阿哥得病后的几日,顺天府那边得到消息,派人将得天花的人都给隔离了开来,若宫中有人曾去过那里,回来后又接触了十二阿哥,那么极可能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天花传染给十二阿哥。” 锦屏紧皱了眉道:“依汪太医所言,十二阿哥这次得天花仅仅只是意外,与人无关?” “这一次是意外,但下一次,就未为可知了。”如此说着,瑕月自小几暗格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汪远平,“这是宋太医以前遍阅古籍寻得的一张方子,有极好的养身调理之效,本宫能够先后诞下永璂他们几个,便是这张方子的功劳,你拿去给魏氏,告诉她,此方或可恢复她之前因为难产而损伤的身子。” 汪远平愕然站在那里,不明白瑕月为何要这么做,锦屏最先回过神来,激动地道:“主子,魏氏心思歹毒,她不止一次想要加害主子,这些年之所以未有动作,不过是因为没寻到机会罢了,并非有心悔改,您万万不能因为这次十二阿哥的事与她无关,就相信了她。” 瑕月轻笑道:“本宫何时说过相信魏氏了?没有人比本宫更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若会悔改,这天下就无不可能之事了。” 锦屏松气之余,又疑惑地道:“既是这样,主子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方子赠予令嫔?万一她真恢复了身子,又怀上龙胎,甚至是诞下阿哥,那可如何是好?” 面对她的问题,瑕月拂袖道:“若不如此,又如何让她相信汪太医?至于恢复身子……”她微微一笑道:“此方确实有这样的功效,却不是立竿见影,至少要服用数年;再者,本宫已经让宋太医改动了其中几味药的份量,纵然真服上几年,也只是一般的强身健体罢了。”说着,她将目光转向汪远平,凉声道:“魏氏对本宫与永璂早已恨之入骨,只是苦无机会对付罢了,这会儿有你对她‘死心塌地’,她自是求之不得。” 齐宽眼珠一转,轻声道:“奴才明白了,主子是想引令嫔出手。” 瑕月起身走到烧得通红的炭盆前,徐徐道:“与其守株待兔,不如请君入瓮,本宫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该做个了结了。”说着,她转过身对汪远平道:“魏氏生性多疑,你突然献上方子,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所以在此之前,你要想好应对之话,避免尽量避免让她起疑。” 汪远平在将方子收起后,恭敬地道:“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助您除去令嫔,不负您对微臣的恩情。” 瑕月神色温和地道:“本宫知你是个思恩之人,否则也不会将事情魏于你去办,只要你办妥此事,本宫必不会亏待你。” 汪远平应了一声正欲退下,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娘娘,微臣三日前去永寿宫请脉的时候,发现令嫔似乎心情很差,连话也不愿多说,毛贵脸上隐约还能看到被打过的痕迹,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锦屏冷笑道:“不必问了,必是看到十二阿哥平安无事,心有不甘,所以拿下人出气。” 汪远平摇头道:“不会,十二阿哥情况好转的第二日,我便去过永寿宫,令嫔得虽有些不悦,但也仅此而已,远不及三日前那样。” 锦屏柳眉一挑,惊訝地道:“你是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十二阿哥转危为安更令她生气的?会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贵妃娘娘应该会知晓。”他迎着瑕月疑惑的目光道:“微臣当时觉得奇怪,所以离开前,悄悄问了一个永寿宫的宫人,他告诉微臣,就在微臣之前不久,颖贵妃曾经来过永寿宫,她离开后,令嫔就成那个样子了。” 胡氏……到底与魏氏说了什么,何以会令魏氏这般大动肝火,要知道以后者的城府,轻易不会露了喜怒在脸上,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最奇怪的是,这几日胡氏都有来坤宁宫,却从不曾听她提及此事,显然是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在命汪远平下去后,瑕月唤过齐宽道:“永璂生病的这段日子,宫中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 齐宽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回主子的话,除却汪太医提及之事,还有皇上曾几次召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入宫外,并无其它异常。”见瑕月沉思不语,他试探道:“主子若是心中存疑,何不请颖贵妃过来一趟,亲自问个清楚明白,省得如梗在喉。” 瑕月思索片刻,摇头道:“颖贵妃既然不说,必定有她的理由,本宫也不想强人所难。” 锦屏瞅了她一眼,迟疑地道:“奴婢只担心颖贵妃如此瞒着您,是与您有了二心。”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路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与颖贵妃相识多年,她若有二心,早就有了,岂会等到今日。” “可是……”锦屏犹豫了一下,道:“八阿哥渐渐长大,难保颖贵妃不会起了争夺之心,从而铤而走险。” “你是说颖贵妃会与魏氏勾结?”面对瑕月的询问,锦屏道:“奴婢也不愿这么想,但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为何要瞒着主子。” 齐宽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会的,当年九阿哥虽是被叶赫那拉氏所害,却与令嫔脱不了干系,颖贵妃对她恨之入骨,除非颖贵妃失忆,否则任令嫔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让颖贵妃与之联手;再者,若当真这样,令嫔应该高兴而不是生气。” 不等锦屏再言,瑕月已是道:“好了,这件事到底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了。”说着,她又道:“本宫有些饿了,备膳吧;另外,锦屏你去看看十一阿哥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请他留下来用膳,让小厨房做几个十一阿哥喜欢吃的菜送过去。” 待得锦屏依言下去后,瑕月目光落在齐宽身上,“你说皇上几次召见云中子二人入宫,都是为了什么?” “这个奴才并不不清楚,不过当时十二阿哥性命垂危,想必是请他们二位为十二阿哥祈福消灾。”说到此处,他笑道:“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十二阿哥方才能够转危为安呢,奴才听说,皇上打算从内库拨银扩建万寿寺与紫云观呢。” “他们要是真有那样的本事倒也好,就怕他们没什么真本事,只是利用花言巧语哄骗皇上。若本宫没记错,十年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扩建了,前两次费银都不下十万两之巨,这次不知又要费银多少。” 见瑕月这般说,齐宽言道:“皇上乃是圣明之君,想来不会轻易受人哄骗,再说扩建寺观,也是一桩功德。” “话虽如此,但国库也好,内库也罢,当中所存的银子皆来自百姓的赋税,十年而扩建寺观三次,实在是有些过了,而且这十年来,百姓对于皇上信奉佛道两教已经颇有微词,这次一旦再扩建,只怕非议更多,这样日复一日积累,只怕最终会难以收场。”说到此处,瑕月轻叹一声道:“千百年来,多少皇帝追求长生仙道,秦始皇派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之药;前明嘉靖帝日日修道练丹,但又有哪一个真正羽化登仙,长生不老?终归都是假的,偏偏皇上就是不肯听劝,也真是奇怪,这十年来,皇上对佛教两道格外推崇,与以前截然不同。” 齐宽低头道:“其实这件事,奴才也只是听说,或许只是宫人们的胡言,未必是真的,主子莫要想太多了。” 瑕月叹然未语,且说永瑆那边,原本用过午膳便要回去的,岂料看到永璂屋中有新的《山海志异》,顿时上了瘾,一直等全部看完,方才离去,此时,天色已是发黑,走到中途之时,天空中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永瑆拂去脸上冰凉的雪花,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呵气道:“这个鬼天气,还没过年呢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要将人冻死不成。” 宫人在其身后道:“十一阿哥,要不奴才回坤宁宫去借把伞来?” 永瑆摇头道:“算了,这一来一回耗的时间反而更久,趁着雪还没有下大,赶紧回去吧,额娘怕是已经等急了。” 宫人应了一声,与他一起加快脚步往永和宫行去,这一段路上,两边铜灯想是灯油不足,光芒很是微弱,有几盏甚至熄了,再加上飘着雪,不见月光,显得格外幽暗。 走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永瑆对面匆匆走来一个人影,待得发现之时,已是避让不及,撞在了一起。 永瑆一时没站稳,被撞得跌倒在地,宫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十一阿哥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说着,又朝被撞退了数步的那个人影喝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冲撞十一阿哥,不要性命了吗?” 人影闻言,连忙跪下道:“属下并非存心冲撞,还请十一阿哥恕罪!” 永瑆就着宫人的手忍痛站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道:“你是宫中的侍卫?” 人影微微抬了头,道:“是,属下李季风见过十一阿哥。” 永瑆拧眉道:“你一人在此做什么?而且此处是内宫,非奉皇阿玛之命,你等并不许入内。” 李季风眸光微微一闪,道:“回十一阿哥的话,属下原本在外宫闱巡视,隐约看到有一道黑影进了内宫,属下担心会对宫中诸位主子不利,所以追进来看看。” 永瑆闻言连忙道:“竟有这样的事,可有找到那个人?” “属下在附近搜查了一番,并无发现,或许是属下看错了。”不等永瑆言语,他又道:“请十一阿哥放心,属下会向统领进言,请他加强这附近的巡查。” 永瑆点点头道:“既是这样,你退出去吧,莫要在内宫久留。”待得李季风依言退下后,他方才揉着余痛未消的地方,扶着宫人的手离去,走了没多远,便见对面有人执灯过来。 来者先认出了永瑆,有些惊讶地道:“这么晚的天又下着雪,十一阿哥怎么还在外面?也不怕惠妃娘娘担心吗?” “永瑆见过忻嫔娘娘!”待得行过礼后,永瑆道:“回娘娘的话,我刚刚看完十二弟回来,正要回永和宫,哪知走到一半,突然下起雪来。” “原来如此。”说着,她恻目对宫人道:“拿一把伞给十一阿哥。” “多谢娘娘。”见永瑆行礼时动作有些古怪,忻嫔道:“十一阿哥可是哪里不舒服?” 待得永瑆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后,忻嫔惊讶地道:“这个李季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冲撞于你。” “他也只是尽忠职守,并非有意。”如此又说了几句话,永瑆告辞离去,而在他走后,忻嫔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起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面对秀竹的言语,忻嫔眸光幽暗地道:“秀竹,若换了是你,你会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影子就犯下私闯内宫的罪名吗?” 秀竹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会,不小心误闯内宫的罪名若往小了说,倒也没什么,但若往大了说,莫说是挨板子,掉脑袋也是可能的;若换了是奴婢,即便真发现了什么,也该是告之统领,由统领定夺,所以李季风这个做法,实在有失妥当。” “不错,所以李季风的话……”忻嫔话说到一半,转而指了永瑆所言遇到李季风的地方道:“小华子,从此处过去,都是些什么地方?” 小华子对宫中地形甚是熟悉,当即道:“回主子的话,此处是广生左门附近,依着十一阿哥所言,李侍卫与他方向相反,就是向北而行,北边是御花园、钦安殿,再过去就是顺贞门了。” 忻嫔微蹙了双眉道:“没有其他地方了吗?” 小华子又仔细想了一会儿道:“回主子的话,那个方向只有奴才说得这些,若非要说还有什么,就是可以经御花园,绕往西六宫。” “西六宫……”忻嫔喃喃念着这三个字,将住在西六宫的人细细想了一遍,然并没有什么头续,只得道:“回去之后将这个李季风的来历细细查一遍,本宫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小华子答应之余,又疑惑地道:“主子,为何您对李季风如何在意,只因他这次误闯内宫吗?” “误闯?”忻嫔微微一笑,凉声道:“是不是误闯,查过才知道。”说完这句意思不明的话,她拂袖道:“好了,走吧。” 随着忻嫔的离去,此处重归于宁静,至于她口中的那个人,正在夜色中悄悄潜行,李季风并没有真的退出内宫,绕了一个门,便又重新回到禁苑,他所去的地方,自然是永寿宫。 自从被胡氏生生坏了计划后,魏静萱就一直心情不畅,再加上弘历一直不曾来永寿宫,更是烦闷恼恨,这几日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因为做错一点小事而受罚了,连平日最受其倚重的毛贵也没少挨训,谁让后者疏忽大意,令胡氏有机会抓到魏静萱的把柄。 毛贵知道是自己的错,想尽办法讨魏静萱欢心,这夜,在侍候魏静萱梳洗之后,他取出一个香包,讨好地道:“主子,奴才知道您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安宁,所以特意去御药房讨了一些安心宁神的药放在这香囊之中,放在枕边可以助您入睡。” 魏静萱瞥了他手里的香包一眼,冷冷道:“这会儿就算有仙丹妙药摆在本宫枕边,本宫也难以安枕。” 毛贵低头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坏了主子的计划,实在罪该万死!” 魏静萱冷哼一声道:“如今麻烦的,不止是胡氏那边,还有和恪一事,自从将和恪过继给慎嫔后,再加上秀妍之事,皇上一直不曾再传召过本宫,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明嘲暗讽,连那几个贵人也胆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实在可恼。” 毛贵凑上前道:“奴才虽然没想到对付皇后与颖贵妃她们的法子,但皇上那边,倒是有了一点眉目。” “哦?”魏静萱眉梢一挑,盯着他道:“且说说看。” “皇上之所以冷落主子,是因为皇上觉得主子对和恪公主亲情寡淡,只要改变皇上的看法,自然就可以重获圣宠。” 巧玉插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皇上的看法,岂是咱们说扭转就能扭转的,一个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毛贵微微一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而和恪公主,就是主子最好的解铃人。”在魏静萱询问的目光中,他将心中的法子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魏静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还有不妥之处,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不过这样一来,主子怕是要受些皮肉之……”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道:“只要可以摆脱眼下的困境,受什么皮肉之苦都值得。”说着,她对毛贵道:“你从现在开始,就让人仔细盯着皇上,只要皇上踏出养心殿,本宫便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停留了多久,路上费了多少时间,只有一一计算仔细了,计划方才可以成功。” 毛贵闻言,连忙道:“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不负主子所望。” “好!”魏静萱抚着卸下脂粉的脸颊,露出一抹笑意,“如此最好,只要你仔细做事,本宫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见魏静萱对自己态度有所改变,毛贵欣喜不已,迭声答应,在侍候魏静萱歇下后,他与巧玉一起退了下去。 随着殿门的关起,寝宫中静寂了下来,只有长几上一枝小小的烛火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橘光。 魏静萱睡意朦胧之时,隐约听到“吱呀”一声,窗子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股冷意袭来,她闭着眼睛拍一拍床榻,不悦地道:“谁让你们把窗子打开的,还不快些关起来!” 在又一声响动中,窗子关了起来,冷意被隔绝在外,魏静萱舒展了眉头正要沉沉睡去之时,忽地浑身一激灵,不对,毛贵与巧玉都出去了,寝殿内只有自己一人,怎么会有人关窗呢?若说有人进来,她又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想到这里,她急忙睁开眼前,只见一条黑影正站在自己床榻前,她吓得花容失色,惊呼道:“有刺……” 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人捂住了嘴,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魏静萱渐渐冷静了下来,待得覆在口鼻处的手移开后,她没有再惊呼,而是蹙眉盯着那个人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再擅自来这里吗?为何不听我的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季风,只听他道:“属下查到一些娘娘感兴趣的事情,特来告之娘娘。”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私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眼皮一跳,正要说话,外头传来巧玉焦急的声音,“主子,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你下去歇着吧。”在打发巧玉离去后,魏静萱披皮下地,迎着李季风的目光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李季风贪婪地望着魏静萱在烛光下晦暗不明的脸庞,道:“属下通过五总管养在宫外的女人那里得知这十年来,皇上之所以如此宠信佛道两教,与十二阿哥有着莫大的关系,且多年来,皇上常会命云中子二人为十二阿哥行祈福之事;另外,这次十二阿哥得病之时,曾有人看到和亲王带神机营参将阿桂带兵出现在紫云观,之后,紫云观运出二十几具尸体,属下曾在他们下葬后,挖开其中一人的坟看过,身上所中的是枪伤,可见是神机营所伤,还有一件怪事,之前京城中有许多人家报官,说是家中孩子失踪,就在那日之后,他们的孩子突然都找到了,一个不少,属下在想,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所联系。” 魏静萱不以为然地道:“这些本宫都已经知道了,本宫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十二阿哥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令皇上如此不择手段。” 李季风惊讶地道:“娘娘从何得知?还有……不择手段这四个字又从何说起?” 这些天来,他只要一有空,就去打探这件事,费了许多功夫,才总算查到这些,魏静萱一直身在宫中,又如何得知? 魏静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虽然想尽办法去套问五总管,然后者始终不肯细说,只含含糊糊透露了一句,说十二阿哥命途多舛。从这些情况来看,皇上当初让二小姐祈福的人,应该是十二阿哥无疑。” “命途多舛……”魏静萱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旋即道:“还问到什么?” 李季风摇头道:“没有了,五总管口风很紧,只是这句话已经险些引起他的疑心了,蓝宜不敢再多问。”蓝宜就是小五养在宫外的女人,多年来,一直很得他喜欢,小五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蓝宜竟会帮着别人套他的话。 魏静萱思忖片刻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设法从小五身上套到更多的话。”待得李季风答应后,她又道:“那个蓝宜……会不会出卖你?” 李季风脸上的肌肉微微一紧,旋即道:“娘娘放心,属下握有她的把柄,她不敢胡来。”说着,他又问道:“恕属下多嘴,娘娘之前不是说,只想知道受祈福之人的身份,以便二小姐推算,为何这会儿又……” 魏静萱眸光微沉地道:“怎么了,不想为本宫做事了?” 李季风急忙道:“不是,不论娘娘吩咐什么,属下都会照办,属下只是……想知道娘娘这么做的用意。” 魏静萱盯了他半晌,忽地叹气道:“你刚才不是问本宫如何知道这些吗?你莫要忘了,秀妍就在紫云观中出家,她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也亲眼看到了和亲王杀人;当时云中子道长曾说了一句话,他说‘皇上一念成魔’,可想而知,和亲王与阿桂屠杀紫云观道人,皆是出自皇上的授意,目的就是逼云中子以那百名男童的性命施法,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十二阿哥,幸好十二阿哥当时病情好转,否则不是紫云观再无生者,就是那百名男童死于云中子的秘法之下。” “十年时间,百名男童……季风,你觉得这件事结束了吗?” 李季风一怔,迟疑地道:“应该是算结束了,毕竟十二阿哥眼下已经没事了。” “不会的,本宫有一种感觉,如今只是暂时压了下来,有朝一日,这件事会彻底暴发出来,到时候死的人会比眼下多十倍百倍,成为真正的人间惨剧。” “这个……”李季风犹豫道:“娘娘会否多虑了?再说,皇上执掌大清以来,一直推行仁政,主张以仁孝治天下,想来不会行此等暴虐残忍之事。” “你说的没错,但你忽略了一个人――皇后!”魏静萱冷笑道:“有她在皇上耳边吹风,皇上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一如当年他明知道本宫并未害死九阿哥,却因为皇后一句话,生生关了本宫那么多年;还有这一次,慎嫔与和恪投缘,几次与本宫说想抚养和恪,本宫又想着要照顾三个孩子,无法周全,便请求皇上将和恪过继到慎嫔膝下,这本是好事,也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可没过多久,因为皇后几句话,皇上便觉得本宫用心不善,不念亲情,将本宫弃之不理,你说好笑不好笑?还有那些个贵人、常在,眼见着本宫失宠,一个个都敢使脸色给本宫看,偏偏本宫还只能忍气吞声。” 李季风闻言,大为心痛,“属下不知娘娘出了这样的事,皇上……皇上实在是糊涂,皇后娘娘蛇蝎心肠,他为何就是看不清。” 魏静萱摆手道:“本宫自己的事也就罢了,只担心来日十二阿哥会引起一场大乱,早些知道缘由,或许还能避免一二。”说着,她起身握住李季风的手,道:“如今本宫身边,能够信任倚重的,只有你一人,你……可愿帮本宫?” 李季风激动地反握了她的手道:“属下愿意,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替娘娘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魏静萱低头一笑,顺势靠在他怀中,柔声道:“李郎,你对我真好!” 李季风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动情地道:“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绝不负你的情意!” 魏静萱点点头,转而道:“不过你往后当真不能再这样悄悄潜入永寿宫了。”不等李季风言语,她又道:“我知你是因为思念我,但是这样擅闯宫禁是大罪,你或许能避过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永远都避过不被人发现;万一被人发现,只怕你性命不保;还有,宫中的形势你也知晓一二,皇后她们一直对我虎视眈眈,万一被她们知道你我之事,一定会趁此机会杀了我,所以你这次一定要答应我,再不可如此!”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死心塌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李季风想起之前遇到永瑆一事,心中有不安,魏静萱见他迟迟不答话,又面露忧色,疑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李季风犹豫了一下,将之前意外撞到永瑆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他的话,魏静萱心中恼恨,恨不得斥骂李季风一顿,又怕他心存芥蒂,往后不肯全心全意替自己办事,只得强压了怒意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十一阿哥可是惠妃的孩子,万一他将此事告之惠妃,那可如何是好?” 李季风安慰道:“看十一阿哥的样子,应该是信了我的话,再说当时是在坤宁宫附近,离这里还有好长一段路,料想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希望如此,否则……可真是后患无穷。”见魏静萱心绪不宁,李季风抚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我必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魏静萱点点头,推一推他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走吧,途中小心些,切莫再被人遇见;还有,以后再不要这样了,你若出了什么事,让我可怎么办?” 李季风定定地望着她,忽地一把揽住她的细腰,附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地道:“我很想你,不如……” 魏静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厌恶,口中低语道:“我也想,只是李郎莫要忘了,这是在永寿宫,万一被人发现,你我两个都会没命的。”魏静萱对李季风并无感情,不论是之前的勾结委身,还是现在的虚情假意,都是为了利益,也仅仅只为了利益而已,又怎肯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与他交he。 “可是我真得很想你,这几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咱们以前的日子。”对魏静萱而言,如今的日子无疑是更好;但对李季风来说,却更怀念被禁足的那段日子。 魏静萱柔声道:“我何尝不是,只是这宫中凶险,稍有差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实在是不敢大意。” 见她这么说,李季风无奈地道:“那好吧,我走了,你自己一切小心,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就立刻差人送信给我。” 魏静萱答应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当心着些,千万不要再大意的被人发现行踪了。” “好。”这般答应了一声,李季风依依不舍地跃窗离去,魏静萱关了窗子,再次回到床上躺下,然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睁眼到天亮。 巧玉端了铜盆进来为魏静萱梳洗,看到她眼圈发黑,面有倦容,讶然道:“主子可是没睡好?” 魏静萱抚一抚脸,敷衍道:“是啊,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昨夜总是睡不踏实,睡着了也像醒着一样,这会儿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什么劲来。” 巧玉想起她昨夜的惊呼,道:“定是您昨夜做了恶梦之故,奴婢待会儿请太医来看看,给您开些安心宁神的药。” “也好。”随口应了一句,魏静萱神色有些紧张地道:“对了,昨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昨夜?”巧玉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啊,一切都与往日一样,就是入夜之后下起了雪,这会儿已经积起有一寸多厚了。” 魏静萱颔首不语,待得梳洗过后,她道:“你去将毛贵唤来,本宫有事嘱咐他。” “是。”巧玉应了一声,将用过的水端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毛贵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您可是有事吩咐奴才?” 魏静萱沉沉点了点头,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待得听到李季风曾被永瑆撞见了行踪,毛贵脸色一变,紧张地道:“那十一阿哥会不会疑心咱们?” “依着李季风的话,应该是不会,但此事不能不防,从今日起,你多留心着些永和宫,不要大意了,一旦那边有什么异动,立刻来告诉本宫。” 毛贵答应之余,迟疑地道:“主子,李季风已经不是第一次不顾您的命令擅闯永寿宫了,奴才担心……还会有下一次,甚至下下一次,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魏静萱也在心烦此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本宫何尝不知,不过李季风这人对本宫尚有用处,只能先留着他,等以后再做打算。” 待得午膳过后,巧玉请了太医过来,也开了一些安心宁神的药,然不知是心中担着事,还是这药没用,连续服用数贴之后,魏静萱仍是难以安枕,且总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顺。 这日,巧玉又去请了太医来,这次过来的是汪远平,他进来之后,依例替魏静萱诊脉,待得收回手后,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心气郁结,难以舒展,才会失眠多梦;微臣会替娘娘开一些宁神的药,但最根本的,还是要放宽心神,这样才会尽快好起来。” 魏静萱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宫也想,但最近出了那么多事,本宫这心情又哪里放得宽。” 汪远平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呈给魏静萱,“这个东西或可助娘娘心情舒畅。” 魏静萱惊讶地接过方子,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列的全是一些药材,显然是一张方子,她疑惑地道:“这是什么方子?” “回娘娘的话,微臣之前诊知娘娘因为诞下小公主而伤了身子之后,就一直阅览古籍,希望能够为娘娘治愈体内的暗伤,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微臣在古籍中发现一张调养身子的药方,微臣细细推敲过上面的每一味药,虽非什么名贵药材,但这些药合在一起,确有奇效,只要娘娘按方服用,微臣保证,不用多久,娘娘体内的暗伤便可痊愈。”说着,他抬头迎着魏静萱的目光道:“娘娘心结一去,这心情,自然就舒畅安泰。” 魏静萱诧异地道:“你是说,这张方子,可以令本宫再次怀上龙裔?” “不错。”面对汪远平肯定的回答,巧玉在一旁欣喜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下一次,主子一定可以为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 魏静萱打量着汪远平,眸中掠过道:“你说是在古籍中找到的,是哪一本古籍,现在何处?”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交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回娘娘的话,是一本李时珍手札之中寻到的,微臣寻到后依样眷抄了一份,至于那本手札,自然是放在太医院里。”汪远平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又问了手记所在的具体位置,随即对巧玉道:“照着汪太医的话,去将手札取来。” “是。”在巧玉依言离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她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进来,待得翻开后,果然在其中一页上找到了汪远平眷抄的那张方子,不论是药材还是份量,都一模一样,显然汪远平并没有撒谎。 魏静萱合起手扎,似笑非笑地道:“本宫之前以你儿子之事迫你不得将本宫之事外传,按理来说,就算没有心存怨恨,也该对本宫有所芥蒂才是,为何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帮本宫?” 汪远平早料到她有此一问,拱手道:“微臣想与娘娘做一笔交易。” “交易?”魏静萱挑眉道:“这话可新鲜,你且说说是什么交易?” 汪远平一脸痛心地道:“自从经过上次的事后,微臣以为逆子会受到教训,不敢再胡作非为,岂料才一年时间,他就又故态复萌,到处又寻花问柳,在青楼欠下上千两银子,这会儿被人逼上门要债;之前买通那户人家,已是耗尽了家财,一下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就算将祖宅卖了也不够,再说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买家;所以只能到处借银子,拼拼凑凑总算借到五百两,剩下的那些就怎么都凑不齐了,微臣想来想去,只能斗胆来与娘娘做一笔交易。” 魏静萱扬一扬手中的方子道:“你想用这张方子,换取五百两救你的儿子?” “不错。”汪远平道:“能够再怀龙嗣的价值远远不止五百两,所以这笔买卖,对娘娘而言,很是划算。” 魏静萱垂目一笑,道:“若当真可以助本宫再怀上龙嗣,莫说是五百两,就算是五千两也值得,但……本宫凭什么相信你,相信这张方子?” 汪远平急急道:“这张方子真的可以助娘娘调理身子,再怀龙胎,微臣……微臣……”他咬一咬牙道:“可以用性命担保!” 魏静萱微勾了唇道:“你若说谎,难道本宫还能拿刀杀了你不成?”不等汪远平言语,她已是再次道:“不过你我总算有几分交情,如今你有难,就算没有这张方子,本宫也一定会帮你!” 汪远平闻言,满脸欣喜地道:“多谢娘娘!娘娘之恩,微臣没齿难忘!” 在示意汪远平起身后,魏静萱恻目道:“巧玉,去取五百两银票来给汪太医。” 巧玉为难地道:“主子,昨日才领的月例,差不多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若都给了汪太医,这一个月的用度怕是会很拮据。”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宫让你去取就去取,哪里来这么多话。” 见她面有不悦,巧玉不敢再多言,依着她的话取来银票交给汪远平,后者接过后,感激涕零地道:“娘娘大恩,微臣矢志不忘,以后微臣定当唯娘娘马首是瞻,绝不有违!” 魏静萱亲自扶起汪远平,温言道:“汪太医言重了,好了,快些拿着银子去将令公子的债还了吧,往后多看着他一些,不要让他再这样胡来了,否则再多的家业也不够他败的。” “微臣知道,多谢娘娘。”在汪远平千恩万谢的出去后,魏静萱将手里的方子递给毛贵道:“你明儿个出宫一趟,将这张方子拿给京城里的大夫瞧瞧,看是否与汪远平所说一致,记着,多找几个大夫看看。还有,让父亲查一查,这汪远平的儿子是不是真被青楼逼债。” “嗻。”在接过方子后,毛贵试探地道:“主子怀疑汪太医所言非实?” “倒也说不上怀疑,不过仔细一些总是好的。”说到此处,她微眯了双眼道:“若汪远平可以为本宫所用,再加上你之前的献计,本宫就可一改如今被动的局面。希望……这张方子真的有效。” 魏静萱一直都很清楚,想要在宫中站稳脚,最好的办法就是诞下一位阿哥,也只有阿哥,将来才会有争逐皇位的资格。 在魏静萱思量汪远平呈上的那张方子时,景仁宫中,忻嫔惊讶地望着站在底下的小华子,“你说李季风曾负责看守过永寿宫?” “不错,奴才也是无意中问到的,当年令嫔被禁足之时,一队大内侍卫奉皇上之命看守永寿宫,其中就有李季风的名字;另外,令嫔遭神鸦攻击的时候,也是李季风救了她。” “照此说来,李季风与令嫔应该是相识的。”如此说着,秀竹对忻嫔道:“主子,您说李季风那夜会不会就是去见令嫔?” 忻嫔没有说话,只是屈指笃笃敲着桌面,小华子言道:“就算他们真的相识,这会儿也没必要相见了,更不要说还冒上私闯宫禁的罪名。” 秀竹挠一挠头道:“这倒也是,可若不是令嫔,李季风去见的人又会是谁呢?这后宫之中,除了诸位娘娘贵人,便是太监宫女,难不成……李季风与哪个宫女有了私情,所以……” “不会!”忻嫔打断她的话,冷然道:“宫女虽然归属后宫,但并非不可踏出,甚至还能偶尔离开紫禁城,唯一不得离开后宫一步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主子’!” 秀竹眼皮一跳,骇然道:“主子是说,李季风去见的不是宫女而是主子?”顿一顿,她又道:“是令嫔?” 小华子紧皱了眉头道:“若当真是令嫔,那么他与令嫔关系绝不寻常,甚至有可能……”后面的话,过于惊人,令他迟迟未曾说下去。 秀竹猜到了他未说下去的话,骇然道:“若真是这样,令嫔可真是胆大至极!”待得稍稍定了神后,她道:“主子,此事非同小可,得赶紧禀告皇上。” 忻嫔睨了她一眼道:“禀告皇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李季风与令嫔私通,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私闯宫禁是为了见令嫔?”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有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秀竹被她问得语塞,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只要抓到李季风,大刑之下自然能逼他说出实话。” “他若不说呢,皇上面前,你要本宫如何交待?还有,要是被令嫔反咬一口,这个后果是不是你秀竹担着?” 秀竹被她问得冷汗直冒,低头道:“奴婢思虑不周,请主子恕罪。” 忻嫔盯着她冷冷道:“做任何事之前都先仔细想清楚,尤其是在对付令嫔的时候,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秀竹答应后,小华子道:“主子,若是当真能找到令嫔与李季风私通的证据,您便可凭此得入皇后之眼,位列四妃指日可待!” 忻嫔拂袖起身,望着永寿宫的方向道:“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要先从魏氏手里得到那篇青春不老的驻颜道法!”说到最后一句,她眸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青春不老……实在太令人心动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必须要得到。 “那李季风那边……要不要奴才通知大人,让他盯着一些?”忻嫔父亲原为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河道总督,虽早已经在多年前过世,但家族多人在朝中为官,忻嫔兄长是位居正二品,在京中有着不小的势力,要盯区区一个侍卫乃是易如反掌之事。 忻嫔想了一会儿,道:“也好,就看看他与令嫔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顺道永和宫那边也盯着一些。” “永和宫?”小华子有些惊讶地道:“恕奴才愚笨,为何要盯着永和宫?” 忻嫔轻扬了唇角道:“本宫刚才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若是一切能如本宫所想的话,这次不仅可以投靠皇后,还可一箭双雕。” 这场雪下了整整两日,还不见止势,往往宫人刚扫净了雪,转眼便又积了起来,待到第二日,已是积了将近三寸的雪。 这日,宁氏正在替和恪梳发,她对和恪可说是疼到了心里,昨日和恪说了一句嬷嬷梳发的时候有些疼,她便亲自为和恪梳发。 宁氏替和恪将一小缕头发盘起后,关切地道:“这样疼吗?” 和恪抱着一只布老虎咧嘴笑道:“不疼,额娘梳得一点都不疼,额娘,以后你都帮我梳好不好?” 宁氏一边梳着发一边宠溺地道:“好,和恪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以后额娘每天都帮你梳发,直到你出嫁为止。” 和恪回过头来,好奇地道:“出嫁是什么?” 宁氏正要说话,有一个声音比她抢先了一步,“出嫁就是你离开皇阿玛与额娘,以后都去别的地方生活!” “额娘!”和恪欢呼一声,迈着小腿奔过去扑入魏静萱怀中,后者抱起她,轻捏着她小巧的鼻子问道:“这几日乖不乖?有没有不听话?” 和恪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道:“没有,儿臣很听额娘的话。”说着,她有些困惑地道:“两个都是额娘,儿臣该怎么分啊?” 魏静萱笑道:“不用分,两个都是你的额娘,都一样疼你。” 和恪开心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搂紧了魏静萱的脖子道:“额娘,儿臣不想嫁人,不想离开两位额娘与皇阿玛,儿臣不要!” 魏静萱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安抚道:“好好好,不嫁,和恪不嫁人,这总行了吧。” 待得和恪重新坐好后,宁氏替她将另一边的头发也盘好,并在两边各簪了一朵鹅黄色的小花,透着明快活泼之意。 在命宫人领和恪下去后,宁氏笑道:“这大雪还没有停,妹妹怎么就过来了,也不怕着凉吗?” 魏静萱扯了一抹浅淡的笑容道:“闲在宫中也无事,还不如到姐姐这里来走走,看看和恪,另外商量一下过几日送给太后、皇上还有皇后的岁礼。”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七,再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依例,众嫔妃要向凌若、弘历、瑕月三人呈送岁礼。 “说到岁礼,本宫也想与你商量,你说这年年送的,多少年下来,寓意好些的都已送了个遍,实在想不出什么新意,但若送与以往一样的,又觉着不太妥当,真真是令人头疼。” 魏静萱低头拨弄着袖间的镶珠,轻声道:“其实姐姐还好,我若是稍送的有些不对,怕是又会惹来一顿冷嘲热讽!” 宁氏有些惊讶地道:“怎么了,皇上对你还是不闻不问吗?” 魏静萱叹了口气道:“其实皇上对我怎样并不要紧,只是可怜了和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皇阿玛了,还有小公主,生下来这么久,却连个正经的名都没有,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笑她。”说到这里,她眼圈微红,哽咽道:“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用,让她们受委屈了,幸好和恪现在有姐姐疼爱,否则,怕是也要受委屈。” 见她这个样子,宁氏大为怜惜,抚背道:“唉,皇上也真是的,你明明是一心为和恪好,他却这样听信谗言,误解于你,不然……本宫去与皇上解释?” 魏静萱摇头,神色黯然地道:“没用的,皇上根本不会听姐姐的解释,反而还会觉得我兴风作浪,令后宫不宁。” 宁氏着急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说着,她拭一拭泪,道:“有皇后与颖贵妃她们压着,怕是咱们想什么都没用,我只希望皇上能够顾念父女之情,多来看看和静二人,还有就是早些为小公主赐名,不要再委屈了两个孩子。” 宁氏叹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是难为了你,和恪这边你不必担心,本宫定会将她视如己出,绝不薄待!” “我若不相信姐姐,就不会将和恪交给姐姐抚养,以后有咱们一起疼和恪,她一定会是宫中最幸福的公主。”说着,她又笑道:“姐姐还是赶紧帮我想想岁礼的事儿吧,要是能讨得皇上他们欢心,也可稍加改变如今的窘境。” “这倒也是,你先别急,让本宫好生想一想。”这般说着,宁氏想一想道:“送如意怎样?如意如意,事事如意,这意头是最好不过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所谓赏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苦笑道:“意头虽好,但我前年已经送过了,才隔了一年就再送,未免有些重复。” 之后宁氏又连着说了几样,都魏静萱否决,待得后面,她摇头道:“本宫真是想得头都大了,歇一会儿再想吧。” “辛苦姐姐了。”说话间,宫人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早膳已经备好了。” 宁氏点一点头,道:“妹妹这么早过来,想必不曾用膳,咱们一起去吧,等用过早膳之后再想岁礼的事,左右还有几日时间,不必太过着急。” “也只能这样了。”魏静萱起身随她往偏殿行去,刚走了几步,便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挪开脚望去,原来是一只荷包,示意巧玉捡起后,她道:“这是谁人的荷包?” 刚才进来的宫人连忙上前道:“娘娘恕罪,是奴才不小心掉的。” 魏静萱接过荷包翻看了一眼,道:“手工倒还细致,不过怎么这荷包上面就绣了一个福字,旁的什么也没有?” “回娘娘的话,这是奴才入宫前,母亲亲手绣给奴才的,因为奴才名中有个福字,母亲又希望奴才以后能多些福气,所以就绣了一个福字在上面,让娘娘见笑了。” 魏静萱笑一笑,正要将荷包还给宫人,忽地又缩回了手,一言不发地盯着荷包上的福字,宁氏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有所动作,疑惑地道:“不就是一个福字吗,有何好看的?” 魏静萱攥紧手里的荷包,抬头道:“姐姐,我想到送什么岁礼给太后她们了。” 宁氏惊讶地道:“刚才不是还没有头绪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又……”说到一半,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魏静萱手中的荷包道:“难道是这个?” 魏静萱将荷包递到她面前,笑道:“不错,就是这个!” 她话音刚落,宁氏便连连摇头道:“岁礼一年一次,各宫各院,都争着送奇珍异宝,就连一些贵人、常在也挖空了心思搜罗各种名贵之物,你却送区区一个荷包,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万万不可。” “姐姐你想想想,太后与皇上乃是世间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人,对他们而言,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什么样的名贵之物没有见过,就算我送的再名贵,也不过如此,并不能令他们多看一眼。”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着也好过你送荷包,万一皇上一个不高兴,再定你一个轻慢之罪,那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笑着在宁氏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听完之后,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好啊,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说着,她又细细想了一会儿,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过这短短几天功夫,要绣出三个荷包,来得及吗?” “姐姐说错了,不是三个,是四个。”面对魏静萱的话语,宁氏惊讶地道:“四个?还有一个你打算送给什么人?” 魏静萱神秘一笑,道:“姐姐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啊,居然还与本宫卖起关子来,罢了罢了,不说也罢,不过本宫的岁礼还没有着落,你可得帮着本宫好生想想。” 魏静萱应了一声,眸光微微一转,道:“姐姐,我之前经过结网林,看那边梅花开得极好,红梅白雪,好不漂亮,用过早膳后,我想带和恪去赏梅,可以吗?” 宁氏微笑道:“和恪是你的女儿,自然可以,不过外头还在下雪,和恪又还小,得多穿一些,以免着凉。”她想一想,对剑兰道:“去将前几日刚给和公主做的玄狐披风取来,待会儿出门的时候,给公主披上。” 如此用过早膳之后,魏静萱抱了和恪蹬上肩舆离去,不过她们并未去结网林,而是来了御花园。 自从下雪之后,宁氏就不许和恪外出,这会儿来到外面,再加上又是与魏静萱一起,和恪高兴得咯咯直笑,小手一直伸出伞外去接那些飘落的雪花,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主子,咱们到了。”随着毛贵的话语,肩舆停了下来,魏静萱将和恪交给他抱着,然后扶了巧玉的手下来。 和恪在毛贵怀中好奇地张望着四周道:“额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魏静萱望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道:“时辰到了吗?” 毛贵道:“奴才算过时辰,应该是差不多了。”见他这么说,魏静萱抚着和恪红通通的脸颊道:“额娘知道你整日待在景阳宫有些闷,所以带你来此处走走,顺便看看盛开的梅花。” “有花看,好啊好啊!”和恪开心拍手之余又不解地道:“额娘,花在哪里,我要看花。” 魏静萱眼里掠过一丝烦燥,道:“巧玉,去摘几枝梅花来给小公主赏玩。” 待得巧玉离去后,她道:“和恪,额娘堆一只小兔子给你看好不好?” 和恪这会儿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听得这话,哪里有不好之理,连连点头,催促着魏静萱赶紧堆。 魏静萱镶有风毛的护手搁在一边,去捧堆在地上的雪,刚一接触,就觉得一股寒意从手臂疯涌而上,冷得她打了个寒颤,脱口道:“好冷。” 毛贵闻言,道:“主子,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魏静萱咬一咬牙道:“不必了,这点冷意本宫受得住。”说着,她忍着冷意,一点一滴用那些雪堆出一只长耳朵的兔子来,随后又从巧玉摘来的梅枝上取了两片梅花瓣当成兔子的眼睛。 等做完这一切,魏静萱双手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她声音有些哆嗦地道:“和恪,喜不喜欢额娘堆的兔子?” 和恪高兴地点头,“喜欢,额娘堆得真好看。”说着,她一脸期许地道:“您再堆一只小猫好不好?” 堆一只兔子对魏静萱已是极为勉强,再堆下去,这手非得冻伤不可,她脸色微沉,正要喝斥,毛贵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皇上过来了。” 魏静萱眼眸一动,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抹明黄色,她挤出一抹笑意,对和恪道:“当然好,额娘给你堆一只正在抓老鼠的小猫好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无知的幸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好啊!额娘最好了!”在和恪的欢呼中,魏静萱对毛贵等人道:“你们仔细照顾好公主,千万别让她冻到了。”说着,她忍着阵阵寒意用冻僵的双手,在雪地里堆着和恪所想要的猫。 在御花园的另一边,弘历默默望着这一幕,在他身后,跟着小五与黄英,小五看清了前面的人影后,道:“皇上,是令嫔与和恪公主呢!” 弘历神色淡然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影,并未说话,黄英偷偷觑了他一眼,小声道:“奴才一直以为令嫔娘娘并不疼爱和恪公主,所以才会将她过继给慎嫔,但这会儿看着似乎又不太像。” 弘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为什么?” 黄英望着伞外连绵不止的雪势,道:“这样冷的天,莫说是诸位主子了,就算是奴才也不愿去碰触冷的吓人的雪,可是令嫔娘娘却亲自为公主堆雪,供她玩耍,若非疼爱,又怎会如此。” 弘历漠然不语,又看了一阵,他忽地转身离去,黄英一怔,想要开口说什么,又仿佛有所顾忌,最终一言不发地随弘历离去。 毛贵一直有在暗中留意弘历那厢的举动,看到他们离去,有些着急地道:“主子,皇上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魏静萱抬眼望去,果见弘历的身影在漫漫风雪中越走越远,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她受冷在这里堆这劳什子的兔子还有猫,弘历却连走过来与她说句话都不愿,好生无情! 和恪见她停下了动作,急忙奔过来抓着她的手臂道:“额娘快堆啊,儿臣还等着玩呢!” 魏静萱正自恼恨,听得她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斥道:“玩玩玩,你一天到晚就想着玩,除了玩,你还会什么?” 和恪从未被人这样喝斥过,一时之间吓得愣在了那里,下一刻,她已是撇嘴掉下泪来,呜咽地道:“是额娘自己说要带儿臣来玩的,为什么现在又骂儿臣?” 毛贵最是知晓魏静萱心意,当即道:“主子,皇上这会儿还未走远,若是公主哭起来,只怕会让皇上听到,到时候情况对咱们不利。” 魏静萱负气地道:“听到又如何,左右皇上已将本宫视为无物。” “主子多虑了,主子伴了皇上那么多年,皇上岂会视您为无物,想必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知如何与主子相见吧,咱们明日、后日再带公主来这里,一定可以让皇上与主子冰释前嫌,更不要说还有黄公公暗中帮着咱们。” 毛贵之前向魏静萱献计,以和恪为解铃人,让魏静萱重得圣宠,今日这一切,便是他们安排好的戏,包括黄英,只有确保弘历会看到这一切,这场戏才算有价值;为了拉拢黄英,魏静萱可算是下了血本,投其所好,送了许多奇珍古玩。 听得他的话,魏静萱心情稍有好转,但仍是难掩恼意地道:“黄英毕竟不是小五,他能在皇上跟前说的话极其有限,谁能保证他明日能再说动皇上来这御花园,你吗?” 毛贵低头道:“奴才自是不能保证,而且黄公公若是说得太多,很容易令事情适得其反;但恕奴才斗胆说一句,主子那么多天都等了,还在乎再多等几日吗?不管怎样,今日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正在哄着和恪的巧玉接过话道:“主子,毛贵所言有理,奴婢相信,您一定很快就能复宠,您就再耐心多等几日吧。”在他们二人的劝说下,魏静萱总算是消了心中的气,巧玉趁势道:“主子,您看公主……” 魏静萱目光一转,落在撇着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和恪身上,她伸手欲抱,岂料后者搂着巧玉脖子不肯松手。 魏静萱眸光一闪,轻声道:“怎么了,和恪还在生额娘的气?” 和恪咬着粉红色的小唇,抽泣着道:“额娘……额娘刚才好凶!” “额娘刚才不知怎么的,心里很烦,所以才会凶你,并非故意的,额娘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真的吗?”面对和恪的话语,魏静萱笑道:“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来,让额娘抱抱。” 和恪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额娘还给儿臣堆小猫吗?” 魏静萱抱过她道:“当然堆,不止今天,明日、后日,额娘都带你来这里玩,好不好?”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当即笑着答应,全然不知自己在亲生额娘眼中,只是一枚棋子,对她来说,无知……或许是最好的幸福! 自御花园离开后,弘历一路来到坤宁宫,守在宫院处的宫人瞧见他过来,连忙迎上来行礼,弘历垂目道:“皇后与十二阿哥可在宫中?” 宫人低头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在西暖阁中,至于十二阿哥,今儿个一早去了上书房,这会儿还没回来。” “上书房?”弘历有些惊讶地道:“不是让他过了年再去上课吗,怎么这会儿就去了?” 宫人垂首道:“启禀皇上,十二阿哥说他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怕落下的功课太多,以后难以补回,所以坚持要去。” 弘历点一点头,往西暖阁走去,推门进去的时候,瑕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东西,连他进来了也没发现,直至身边的锦屏唤了声“皇上圣安”方才惊觉过来,倏然抬头,果见弘历站在面前,连忙合起册子起身道:“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弘历扶住欲行礼的瑕月,笑言道:“朕想你们母子了,便过来看看,哪知永璂去了上书房听太傅讲课。” 见他提起此事,瑕月亦是笑道:“他刚能下地走动的时候,就与臣妾说要去上书房,臣妾本不答应,无奈他几次提及,宋太医也说他的身子没大碍,实在拗不过,只得由着他去;臣妾让李七仔细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弘历点点头,转而道:“你刚才在看什么如何入神?” 瑕月拉了弘历坐下,随即将册子递到他面前,“皇上您看看。”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十一年韶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接过那本比一般书册要大上数倍的册子,待得翻开之后,眸中顿时出现几分惊意,旋即又化为了喜色,装订起来的,并非什么书面,而是一张张画像,皆是这些年来,他命宫庭画师为他与瑕月、永璂所画,这些画像的背景既有烟雨朦胧的江南美景,也有广阔辽远的木兰围场,当然还有华美庄严的紫禁城,而永璂就在这各不相同的背景中,慢慢长大,从懵懂的婴儿渐渐变成蹦蹦跳跳的幼童,乃至骑马射箭,英姿焕发的少年郎。 弘历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你何时将它们装订成册的?” 瑕月轻抚着画册中的人影,微笑道:“臣妾前些日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这画像少了几张,找遍了坤宁宫,方才在原来装盛画册的盒子中找到,想必是之前换的时候,宫人不小心给拉下了,幸好是找回来了,否则想补都没地方补;臣妾怕以后再有遗失,所以就将它们装订了起来,这样一来,翻看的时候也方便。”说到此处,她感慨地道:“好快啊,一转眼都十一年过去了,永璂长大了,而臣妾也老了,昨日梳发的时候,发现连白发都有了。” 弘历握了她的手,笑道:“人生在世,哪有不老的事儿,朕好几年前就开始有白发了;再说,有朕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着永璂慢慢长大成人,那不是很好吗?” 他的话语平淡却令瑕月心中一暖,低头望着彼此交握的双手正要说话,弘历先一步打趣道:“还是你嫌朕比你老的快?” 瑕月“噗哧”一笑道:“臣妾可不敢,否则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臣妾岂非性命不保?!” “你啊!”弘历抬手轻刮瑕月的脸颊,宠溺地道:“总之别想太多了,老也好,丑也罢,都有朕陪着你呢!” “好!”瑕月感动地点点头,随即又与弘历一起翻看着画册,一起回忆着永璂成长的时光,临了,弘历轻笑道:“小小一本画册,却装载了你我三人十一年的韶华,再过十一年,想必又可以集结成一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画册,在翻到其中一页时,忽地皱紧了眉宇,瑕月疑惑地道:“皇上怎么了?” 弘历沉沉道:“这是咱们南巡经过江苏盐城时画的,盐城虽名声不及江宁、杭州,却也是物产富饶之地,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瑕月附声道:“臣妾记得,当时盐城知府还请皇上食百家米,尝百家菜。” 弘历叹了口气道:“几天前,盐城送来急报,今年入冬之后,江南一带气温较之往年低了许多,且连下大雪,其中又以盐城最为厉害,过冬的作物都被活活冻死不说,连人也有被冻死的,且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之中。” 瑕月闻言,蹙眉道:“如今尚未过年,天气必然还要冷上一阵子,皇上得让盐城知府安排人手救灾,以免灾情加重;还有,田里的作物被冻死,明年必然欠收,这种情况,除了盐城之外,恐怕江南其他地方也有,只是情况相对没那么严重罢了,这件事,皇上得早作防范。” “朕已经下旨拨银两赈灾,确保江南百姓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等过一阵子,朕再视情况减免税赋。”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昨日与十七叔他们商议了一下,盐城一地救灾赈银至少要五十万两,但是最近刚刚修缮圆明园,户部那边一时拨不出太多的银子,只能先拨二十万两,等以后银两松缓了一些,再行拨银。” 瑕月心中一动,道:“皇上,户部银两吃紧,咱们何不先从内库中拨出余下那三十万两,据臣妾所知,内库应该可以拨出这笔银子。” “原本是可以的,但朕刚刚才拨了二十余万两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要再一下拨出三十万两,实在是有些难。” “二十余万两?”瑕月惊讶地道:“之前寺观扩建,费银不过十万两,为何这次要这么许多?” “十万两只是扩建其中一处,如今两处并建,这银子自然费得多一些。”听着这话,瑕月几经思量,终是道:“皇上,不如将扩建的银子先行收回,用于赈灾济民上,待得盐城此难过去后,再行扩建寺观。” 弘历皱眉道:“但朕已经将银子拨了出去,岂有再收回之理。” 瑕月温言道:“事有轻重缓急,皇上为赈济灾民而收回拨银,臣妾相信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皆会体谅皇上。” “但虽如此,但始终……”弘历想一想,摇头道:“此事始终有些不妥,还是照原来的法子办吧,行拨二十万两,余下的晚些再说。” 见弘历不肯听劝,瑕月急切地道:“万一这银子接续不上,盐城百姓岂非要受饥寒之苦,而且,若他们知晓,皇上是为了扩建寺观而将他们置于饥寒之中,只怕他们会对皇上心存怨怼,还望皇上三思。” 弘历面色微沉,道:“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是朕早就定下来的,不宜再改,至于盐城那边……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皇上……”不等瑕月再说,弘历已是道:“好了,朕意已决,皇后不必再说。”停顿片刻,他又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皇后。”说完这句话,弘历起身离开,望着被殿门隔绝的身影,瑕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齐宽小声道:“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信奉佛道两教之事,何必在此事上与皇上争执。” 瑕月收回目光,有些失望地道:“本宫是知道,但没想到,在皇上心中,扩建寺观会比救济百姓更重要,这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锦屏开口道:“其实皇上所言也没有错,几十万两银子,只要给户部一点时间,便可周转出来,不一定非要动用内库。” 齐宽摇头道:“你还没明白吗,主子不是担心户部拿不出后续的几十万两银子,而是担心皇上的态度,怕皇上因为信奉佛道两教,追求长生之道而荒废朝事,令百姓受苦。” 巧玉迟疑地道:“这个……皇上应该不会吧。”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误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叹然道:“本宫也希望不会,但是这十年来,皇上对佛道两教越发痴迷,一再扩建,且耗用的银两越来越多,实在令本宫很是担心。” “不会的,皇上一向英明,就算这会儿痴迷长生之道,也是暂时的,等以后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不会再听信云中子他们的花言巧语。” 齐宽拧眉道:“这二位奴才也曾见过,看起来,并不像奸滑取巧之人,为何他们就是不肯告诉皇上,这世上并无长生之道,任由皇上沉迷于此;就算这会儿得皇上宠信,也不想想来日谎言戳破时,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说他们自己,只怕其门下弟子亦会受牵连。” 瑕月将画册交给锦屏收好,凉声道:“每个人都会有私心,他们身为掌教、方丈,定会想尽办法将各自的派系发扬光大,而还有什么,比皇恩更好的办法?” 齐宽附声道:“这倒也是,十年前,万寿寺与紫云观虽然有一定名声,但远远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如今他们可谓是执佛道两教之牛耳。” 锦屏疑惑地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长生不老,长生当真有那么好吗?” 齐宽摇头道:“人人皆希望长生,但当你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而你却不老不死,孤独于世,连死亡也成为一种奢望之时,恐怕你就不会觉得长生不老是一件好事了。” 锦屏闻言,嘟囔道:“既是这样,皇上为何还非要追求长生之术?” 瑕月沉声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想要透过迷雾看清本质,谈何容易,本宫如今只希望,皇上在长生之道上,不要沉迷的太深。”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弘历当真是迷失在长生之道上,不可自拔吗? 当然不是,他从来都很清楚长生一道太过虚无飘渺,纵然他是皇上,也难以触及,再说,就算真让他窥到了长生之道又如何,他在意的,在意他的人都不在了,这样的长生,除了寂寞还是寂寞,纵然手握至高权力又如何。 可是,他依旧要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依旧要施恩于云中子二人,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才有法子补全永璂的命数,让他得以平安,得以康泰! 可是这些事,他可以对云中子说,可以对弘昼说,甚至可以对小五说,却唯独不能对瑕月说,只能任由她误解自己! 弘历一言不发地在风雪中大步走着,他走得很快,小五执伞紧紧跟在后面,直至踏进养心殿,弘历方才停了脚步。 小五喘了几口因走得太快而有些急促的气息,在将伞交给黄英收好后,他亲自去御茶房沏茶端到弘历面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请用茶!” 弘历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搁着吧。” 小五依言放下茶盏后,小声道:“皇上可是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其实皇后娘娘也是因为关心百姓,才会劝谏皇上,早晚有一日,娘娘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见弘历不语,黄英讨好地道:“皇上,您何不将十二阿哥的事,告诉皇后娘娘,这样一来……”话音未落,刚刚沏好的茶已是砸碎在他脚前,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鞋子与衣摆,随之而来的,是弘历冰冷到极点的话语,“你若敢在皇后面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杀了你!” 永璂一事,黄英本不知晓,但之前永璂得天花之时,弘昼曾受云中子所托,入宫见弘历,为那些无辜者求情,弘历未及让黄英退下,被他知晓了这件事。 看到弘历发怒,黄英急忙跪下,颤声道:“奴才明白,奴才万万不敢多言!” 弘历冷哼一声,再次起身走了出去,不等小五他们跟上,便喝斥道:“谁胆敢跟上来,就杖责五十!” 小五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待弘历走了不见人影后,黄英长吁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道:“皇上真是奇怪,一边心里不高兴,一边又不肯说实话,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 小五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啊,就少说一句话,幸好皇上刚才只是警告你,否则你这会儿,哪里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黄英揉着被敲疼的地方,不无委屈地道:“我说的是实话嘛,皇上一天不说清楚,皇后娘娘就一天不会明白皇上的用心,周而复始,对皇上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会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但皇上对皇后娘娘爱重至极,是万万不想皇后娘娘担惊受怕的。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多嘴,知道吗?否则闯出祸来,连咱家也保不了你!” “徒弟知道了,不会令师父为难的;至于刚才,徒弟也是好意担心一句,哪知道皇上会一下子发这么大的火。”想到弘历刚才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 小五语重心长地道:“总之咱们做奴才的,想要在这宫里头安安稳稳度日,最要牢记的一点就是……”不等他说下去,黄英已是道:“多做事,少说话对吗?师父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徒弟就算睡着觉也记得。” “你这狗崽子,就知道贫嘴。”小五虚踢了他一脚,笑道:“还不赶紧下去做事?!” 黄英应了一声,正要下去,又想起一事,道:“师傅,你说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按理来说,这两处地方已经够大了,凭那些僧人道士,就算不扩建也绰绰有余啊。” “你懂什么,空静大师说过,为十二阿哥祈福的人越多,补全命格的希望就越大,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再行扩建,以便他们二人收取弟子,你瞧着吧,一旦扩建完成,他们就会广收门徒,数量至少是现在的两倍。” 听到“两倍”二字,黄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扳着手指算了一会儿道:“万寿寺与紫云观如今的门徒加起来,已经不下三百之余,若再收两倍,岂非快要上千了?这……这可能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黄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睨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能,空静大师二人在咱们大清地位犹如国师,深受皇恩,他们若要收弟子,莫说是区区数百,就算是上千也是可能的。” “那……这样一来,真的可以补全十二阿哥命数吗?”听得这话,小五神色一黯,道:“谁知道呢,希望可以吧,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要为此送命。”说着,他叮嘱道:“刚才与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清楚了吗?” 黄英眸光轻闪,答应道:“知道了,徒弟分得清轻重,不会出去乱说的。” 弘历一人来到御花园中,任由纷飞如柳絮的雪花落在发上、肩上,心中是说不出的郁结难受,小五说得没错,他不愿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的瑕月再承受随时会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宁可被瑕月误会,也要守住这个秘密,直至……永璂补全命格为止。 直至露在衣外的肌肤皆变得冰凉,他才徐徐回过神来,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往养心殿行走,刚走了几步,便整只脚陷入雪堆之中,而另一只脚则半露在外,奇怪,这积雪的深度竟然不一样吗?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所踩踏的积雪仿佛是人为堆彻起来的,当中还有几片殷红的梅花瓣,他想起来了,魏静萱刚才带着和恪在这里堆雪兔子,用梅花瓣当其眼睛,想必就是被自己不小心踩坏的这一个。 魏静萱……她将和恪过继给了慎嫔,这会儿却又冒冷带和恪出来玩耍,博取和恪的笑容,到底,她是否真的在乎和恪? 且说黄英那边,在收拾了御书房后,记起弘历有一件大氅送去了辛者库还没有取,赶忙去取,在经过景运门附近时,斜次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朝他拱手道:“小的给黄公公请安!” 黄英轻拍着胸口,嗔怪道:“你这样突然冒出来,是想吓死咱家不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毛贵,他赔笑道:“惊扰了公公,实在是该死,还请公公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回。” 黄英拂去肩上的雪,道:“罢了罢了,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毛贵低头道:“小的奉主子之命,特来谢公公成全之恩。”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黄英面前,含笑道:“这是主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今日之事,说起来也不算成,如何好意思再收令嫔娘娘的礼。”话虽如此,手却接过了毛贵递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通透如一汪碧水的戒面,虽然不过小指甲盖大,成色却是难得的好。 既是不好意思,怎么还拿得这么快;毛贵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堆满了笑容,讨好地道:“公公为主子之事劳心劳力,虽然后面出了偏差,但实在与公公无关,这点小礼,根本不足以答谢公公,还望公公切莫推辞。” 黄英故作为难地道:“既是这样,咱家收下就是了,你代咱家好好谢谢令嫔娘娘。” 毛贵连连答应,随后又道:“皇上那边,还请公公伺机再多美言几句。” 黄英刚刚收了好处,自然满口答应,“放心,令嫔娘娘这般厚待咱家,咱家一定会想尽法子帮娘娘。” “有公公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说着,毛贵道:“那依公公您看,明儿个,娘娘可还要带和恪公主去御花园?” “这个……”黄英想一想道:“还是带着吧,过年前几天都带来,咱家会尽量再引皇上去御花园一次,若是再次看到今日那一幕,相信会触动皇上,令他重新垂怜于娘娘。” 毛贵满脸喜色地道:“那就一切仰仗公公了,公公大恩,小的与主子都会牢记在心,矢志不忘。”顿一顿,他试探地道:“公公,小的听说皇上又要扩建万寿寺与紫云观,您可知是为什么?” 黄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惑地道:“好端端地怎么问起这个来?” 毛贵怕他起疑,笑道:“小的就是觉着好奇,您说这十年来,皇上已经扩建了好几次,奴才曾有幸去过,那地方简直比王府还要大,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还要扩建,这次遇到您,便顺口问问。” 黄英想起小五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止住,转而道:“上次扩建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二位高人欲再招收弟子,地方不够宽敞,皇上自然要再行扩建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等毛贵言语,他已是道:“好了,咱家得赶紧将衣裳拿回养心殿去,你记得转告令嫔,照咱家刚才说的话去做,以免错失良机。” “小的明白,小的恭送公公。”待得黄英走远后,毛贵方才转身回到永寿宫,刚准备进殿,殿门便自己开了,紧接着一阵烟气冒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待得看到巧玉与另一名宫人端着炭盆出来时,他连忙道:“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烟?” 巧玉一边咳嗽一边道:“我也不知道,这次的银炭刚一生起,就好大的烟气,根本没法用,我得赶紧去一趟内务府。” 待得烟气散了一些后,毛贵走了进来,暖阁里,魏静萱正在不停地咳嗽,他赶紧将窗子都打开,虽说冷了一些,但烟气倒是很快散了。 魏静萱喝了口茶,消去喉咙里的烟气后道:“见过黄英了?” “是,奴才已经见过他了,他让主子这几天都带和恪公主去御花园,说会尽量引皇上过去,亦会想法子替主子说好话。” 他的话令魏静萱露出一丝笑意,转而道:“紫云观的事呢,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毛贵将黄英的话复述了一遍,道:“奴才觉得,黄英应该没有说实话,否则之前不会犹豫,后面更不会急着赶奴才走。” 魏静萱抚着腕间的素银镯子,凉声道:“看来是还没有把他喂饱,使他许多话都不愿告诉本宫。” 毛贵有些不忿地道:“这段日子来,主子前前后后送了他那么多东西,就是一头大象也给喂饱了,偏他还不知足。”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突然到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不以为然地道:“无妨,他越贪心越好,有弱点的人才能加以控制与利用。”说到此处,她又道:“或许黄英已是知晓了发生在十二阿哥身上的事。” 毛贵想一想,道:“那……奴才明儿个再寻机会去问问他。” “不必了,此事非同一般,他轻易不会告诉你,等以后再说吧,如今最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希望能够一切顺利。”说着,她又道:“永和宫那边如何?”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与往日一样,并无异常,十一阿哥应该不曾将李季风与主子联系在一起,说不定他根本没当回事,连惠妃也没告诉,您不必太过担心。” 他的回答令魏静萱眸光一松,过了一会儿,巧玉走了进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与她一起进来的,竟然还有夏晴。 自从二人决裂之后,就势如水火,誓不两立,今儿个她刚刚才提及永和宫,结果一转眼,夏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有些诡异。 迟迟不见魏静萱有所动作,夏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令嫔不喜欢本宫过来吗?” 魏静萱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旋即满面笑意地道:“娘娘肯来这永寿宫,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喜欢,您快些坐下。”说着,她对尚站在那里的巧玉道:“还不赶紧去沏茶,记得要用六安瓜片。” 夏晴道:“之前颖贵妃在令嫔这里尝了一次六安瓜片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常说谷雨快些到来就好了,那样就有新鲜的六安瓜片进贡入宫。” “臣妾之前说让贵妃娘娘带一些去,但娘娘说什么也不肯收。”面对她这话,夏晴笑一笑道:“贵妃娘娘一向都是为人着想,又怎肯夺令嫔所好呢。” 魏静萱陪着笑了一笑,试探地道:“不知娘娘冒雪前来,所为何事?” 夏晴接过巧玉递上来的茶,道:“倒也没什么,本宫刚才路过内务府的时候,看到巧玉在与人争执,但过去问了一句,原来是为着炭火的事儿。” 巧玉在一旁道:“奴婢去内务府想重新领一些银炭,结果管事说银炭没有了,让奴婢将就着用原来那些,可那些个炭,只要一生火,就满室烟气,哪里能用,奴婢一时气急,便与之争执了起来。” “此事倒也不能怪内务府的管事,本宫也问了,确实刚刚用尽,新的还没有送来;来之前本宫已经让小寿子去永和宫取些银炭过来,应该够用到新炭送进来。” 魏静萱闻言连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娘娘还是……”不等她说完,夏晴已经握了她的手,和颜悦色地道:“你我是乾隆三年一道入的宫,又先后为皇上嫔妃,相识二十余年,难道这点小事还要与本宫客气吗?再说,你能受这冷,二位公主可受不了,万一她们病了可怎么办?” 夏晴的手冰冷如雪,令魏静萱浑身为之一凉,虚笑道:“既是这样,臣妾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娘娘厚赐。” 夏晴满意地点点头,旋即道:“对了,令嫔近日可有派人去过紫云观?” 魏静萱被她问得有些奇怪,摇头道:“臣妾并不曾派人去过,娘娘为何这么问?” 夏晴叹了口气道:“二小姐虽然已经出家,但她的心思似乎还未曾清静,令嫔往后还是多遣人去看看她,以免她铸下大错,到时候再想补救,怕是来不及了。” 魏静萱眼眸一跳,道:“恕臣妾不明白娘娘之意,秀妍……她做了什么?” “情之一字,最为难以捉摸,也最难以了断。”说完这句话意味不明的话后,夏晴搁下喝了一半的茶盏,道:“好了,本宫还有些事情,得先回去了,若是送来的银炭不够,令嫔尽管与本宫来说。” “多谢娘娘。”待得送夏晴出去后,巧玉回来,一脸惊奇地道:“惠妃今日转了性子不成,怎么突然对主子这么好,刚才她说要与奴婢一起来永寿宫的时候,真是将奴婢吓了一大跳。” 毛贵心思比巧玉要深一些,当即道:“主子,惠妃与您一向形同水火,突然来这么一出,必然别人目的。” 魏静萱微眯了双眸,凉声道:“本宫也看出来了,而且她的目的,应该是在秀妍身上。” 魏静萱微眯了双眸,凉声道:“本宫也看出来了,而且她的目的,应该是在秀妍身上,刚才那句话……”她眼皮倏然一跳,骇然道:“难道秀妍又去找了六阿哥?” “若惠妃所言属实,应该就是主子说的这样,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二小姐与主子息息相关,她越是犯错,惠妃该越是高兴才对,为何要特意来告之主子,如此一来,她岂非害了自己的利益?总不成惠妃突然想通,不再与主子为敌。” 魏静萱想也不想道:“她父母兄弟,可说皆是伤在本宫手中,这个仇,莫说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她也不会放下,不过……本宫确实想不通她的用意。” 魏静萱思索许久,始终是没有头绪,只得转而道:“巧玉,你明日出宫一趟,去问问秀妍是否当真私会过六阿哥,若有……”她抚着抽痛的额头道:“你好好劝劝她,注意着些分寸,以免适得其反。” “奴婢省得。”在巧玉答应之时,有宫人端了药进来,道:“主子,您该喝药了。” 上次汪远平献上的方子,魏静萱让毛贵拿去宫外请了多位名医检查,皆说这是一张极好的补身方子,长期服用,对身子大有裨益。 见诸多大夫众口一词,夸这张方子好,魏静萱放心下来,让宫人依着方子每日抓药给她服用,以期能够早些调养好生子,再怀龙胎。至于汪远平那边,也去查过了,其子确实欠了青楼许多钱,直至从她这里拿了五百两,方才将欠债给还了。 在魏静萱喝过药后,巧玉道:“主子,以后有汪太医帮着咱们,行起事来,可方便多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紫云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搁下茶盏轻笑道:“本宫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说起来,还要多谢汪远平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着,她拍一拍手道:“汪太医也算不错了,凭着自己的本事,生生考上了七品御医之职,不说一世荣华,但以太医的俸禄、赏赐,还有以往留下的家底,衣食总归是无忧的,偏偏生了一个败家子,就算有再多的家业也不经他败的,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来讨债。” 毛贵凑上前笑道:“要奴才说,他们都欠了主子的才是。”说着,他又道:“主子,既然汪太医已经投诚,那么咱们是否可以着手除云一直针对您的人,譬如……刚才那位。” 魏静萱取过巧玉递来的蜜饯含了一颗在嘴里,待得吐出小小的核后,方才道:“除是必然的,但不是现在,眼下最要紧的是重得皇上恩宠,还有……查清楚十二阿哥身上隐藏的秘密。”说到此处,她道:“李季风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毛贵依言道:“奴才昨日才回过府,并未听老爷提及李侍卫,想必是还没有什么进展。” “此事你多留心着些,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本宫;另外,永和宫中若是送了银炭来,全都锁到库房去,惠妃的东西……本宫可没胆子用。”待得毛贵一一应下后,她摆手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嗻!”待得依言退到殿外后,巧玉疑惑地道:“这李季风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闻过?” 毛贵自然不会将实话说出来,轻描淡写地道:“是主子以前认识的一名侍卫,那时候你还没有来主子身边侍候,前阵子主子让我传信托他帮忙调查十二阿哥的事,毕竟他认识的人比咱们多,追查起来,会方便一些。” 巧玉点点头,没有多问,过了一会儿,小寿子奉夏晴之命送了银炭过来,彼此寒喧了几句,待其一走,毛贵立刻让人将这些银炭锁到了库房里,不许动用。 翌日清晨,魏静萱照例去了景阳宫,巧玉则拿着她的手谕出宫去了紫云观,在见到魏秀妍后,她屈膝道:“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姑姑免礼。”待得巧玉起身后,她又道:“可是姐姐遣你过来的?” “是,二小姐来紫云观出家已有一段日子,主子日夜牵挂,无奈她身为宫嫔,无法出宫,只能让奴婢代为看望二小姐,二小姐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告之奴婢,奴婢一定为您置办妥当。” 魏秀妍苦笑道:“我在此处,整日除了颂经就是打坐,能有什么好置办的。”说到此处,她眸中燃起一丝希翼,道:“姐姐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巧玉叹了口气,道:“只怕二小姐还得在紫云观中委屈一段日子。” 魏秀妍闻言,有些激动地道:“为什么,姐姐她忘了答应我的事了是不是?还是她根本就无心帮我?” 巧玉连忙道:“主子怎会忘记,只是主子受小人使绊,这会儿莫说是帮二小姐进言了,就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处境甚艰。” 魏秀妍诧异地道:“姐姐不是才生了九公主吗,为何会受皇上冷落?” 巧玉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旋即道:“主子就是怕二小姐等得着急,才让奴婢来与您说一声,主子说了,她既答应会成全您与六阿哥,就一定会做到,还请二小姐多给她一些时间。” “我明白,皇后与惠妃她们,从来都不肯让姐姐好过,所以姐姐看似位列六嫔,膝下育有三女,极为风光,其实举步维艰。” “二小姐这般体谅主子,主子知道了,一定很欢喜!”如此说着,巧玉眼珠子微转,故作不经意地道:“对了,二小姐最近可有见过六阿哥?” “六阿哥?”魏秀妍摇头道:“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我就不曾见过六阿哥,怎么了?” 巧玉虚虚一笑道:“没什么,奴婢随便问问,您与六阿哥乃是天作之合,一定可以做一对神仙眷属。” 魏秀妍脸庞微红,带着一丝欢喜道:“希望如此。”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巧玉告辞离去,因为还没到一起去大殿诵经的时间,所以魏秀妍百般无趣地在屋中翻看那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道经,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有人走了进来,道:“秀妍,该去大殿诵经了。” 进来之人是平日与魏静萱颇为要好的一名道姑,道号明通,她在紫云观中已经有将近年了,她们这一辈属明字辈,魏秀妍也有道号,不过明通私底下还是喜欢唤她原来的名字。 魏秀妍合起道经,与她一起往大殿走去,走了一半,明通忽地道:“秀妍,刚才是不是有人来看过你?” “嗯,是我姐姐身边的宫女。”说着,她随口道:“怎么,你见到她了?” 明通点点头,露出欲言又止之色,魏秀妍瞧着奇怪,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明通停下脚步,迟疑地道:“她……有没有问你什么?” “就是问我在紫云观中待得习不习惯,有没有缺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话,并没什么要紧的。”见明通皱着眉头,她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到底怎么了?” 明通轻叹一口气,道:“我之前在外头遇见她,她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其中有一样,是问你可曾悄悄离观,与人私会。” “私会?我能与什么人私会?”说话之时,魏秀妍脑海中倏然闪过巧玉之前问自己有没有见过永瑢的话语,难道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未等魏秀妍想明白,明通的声音再次传来,“临行之前她还给了我几片金叶子,让我多多留意着你,若发现你与人私会,就立刻送信去魏府。”随着这话,明通取出黄澄澄的金叶子,看得魏秀妍脸色发沉,冷声道:“这个巧玉,暗地里打听我的事不说,居然还收买你监视我,委实过份!” 【作者题外话】:今天卡的快哭了,只写出来一章,明天要努力了,呜……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明通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记得你与我提过六阿哥的事,若没猜错,她口中的私会,应该是指你与六阿哥!”明通话音未落,魏秀妍便喝斥道:“荒唐,莫说我不曾与六阿哥往来,就算真有,她一个奴才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明通徐徐道:“过问的,恐怕不是巧玉,而是巧玉背后的那个人。” 魏秀妍瞳孔微缩,抿了唇不说话,明通拉过她微凉的双手,道:“秀妍,我这一生孤苦,早早死了爹娘,好不容易嫁人,刚生下儿子,丈夫就死了,二十年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供他吃穿供他娶妻,结果他却一味帮着那恶媳妇,甚至将我扫地出门,幸好遇到掌教真人,蒙他垂怜许我在这紫云观中出家,否则只怕早已饿死在街头。在紫云观中将近十年,就属与你最投缘,所以当初和亲王带兵来紫云观,你离观彻夜未归,我不曾与任何人说起;从今日一事看,令嫔娘娘……只怕是担心你与六阿哥藕断丝连。” 魏秀妍咬一咬牙,低声道:“不会,姐姐答应过我……她不会的。”她只告诉过明通出家的原因,并未与之提及魏静萱许下的诺言,毕竟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她们姐妹就等同于犯了欺君之罪,她还不至于如此不分轻重。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令人听不明白,明通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下去,续道:“其实令嫔娘娘想得也没错,以你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该再见六阿哥,甚至不可想他!” “你知道什么!”魏秀妍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用力甩开她的手道:“我与六阿哥……我们……”后面的话牵涉太多,令她不知如何说出口。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份戌情,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还有别的路吗?若是令嫔娘娘肯帮你,或许还有出路,可惜她不肯,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继续执着,只会令你更加痛苦。” 魏秀妍用力摇头道:“不会的,她是我嫡亲长姐,她会帮我的,一定会帮我!” 待得经过之人走远后,明通方才道:“她若肯帮你,就不会让巧玉收买我来监视你的,秀妍,我活了将近五十岁,对于许多事情都看透了,人活在世上,最先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只有自己安稳太平了,才会在无关痛痒的情况下对身边的人伸一把手;千万别想着,任何人会不计得失,不顾安危地帮你,嫡亲长姐亦如是。” “不会,她答应过我,她不会骗我的,不会。”话虽如此,魏秀妍的声音却是弱了下去,不再如刚才那般坚定。 明通叹了口气道:“秀妍,你既入了紫云观,就不要再想其它了,好好在这里修道,终有一天,你会放下执着,求得自在。” 魏秀妍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我放不下,我也不想放下!” 明通心疼地道:“可是你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又何必呢。” 魏秀妍紧咬了唇,哽咽地道:“我这一生,只喜欢过一人,我不想这样无疾而终,我想与六阿哥在一起。” “可那是皇上的意思,令嫔娘娘又无意帮你,你就算再不愿,再不甘又能如何?这一点,你在来紫云观之前,就该想到了!”见魏秀妍眼眶微红,她心有不忍,放缓了声音道:“算了,秀妍,听我的话,放弃吧,就当……就当做了一场梦。” “梦?”魏秀妍苦笑道:“明明是真切发生过的,你叫我怎么骗自己是一场梦?” 明通见她一直说不进,不禁有些发急,道:“可现在没人帮你,难道除了令嫔,你还能找到其他人帮你吗?是惠妃还是颖贵妃,亦或者是皇后?” “我……”魏秀妍正要说话,有人来催促她们快些去大殿诵经,明通应了一声后,对魏秀妍道:“好了,先别想这些了,快走吧。” 魏秀妍没说什么,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大殿行去,然其眸中却有一抹异光在悄然流动…… 且说魏静萱那边,年前的那几日她都带和恪去御花园中堆雪玩耍,但却再没有见过弘历出现,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令她心情越来越差,全然没有过年的喜悦。 在送完和恪回到永寿宫后,她唤过毛贵,面目阴沉地道:“你去见过一趟黄英,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在皇上耳边进言,若是有,为何这几日都不见皇上去御花园。” “奴才这就去。”毛贵正要离去,魏静萱忽地又唤住他,神色迟疑地道:“黄英暂时还不能得罪,所以你问的时候,语气婉转一些,莫要惹恼了他。” 毛贵躬身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把握好分寸。” 他走后,魏静萱便不再发一言,静静坐在椅中,巧玉等人知其心情不佳,亦不敢出言惊扰,偌大的正殿,只能听到自鸣钟“嘀嗒”的声音。 一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看到毛贵匆匆进来,他打了个千儿,低头道:“启禀主子,奴才见过黄英了,他说这几天不止一次在皇上耳边提及御花园与主子,无奈皇上始终没有过来的意思,他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是请主子见谅!” 巧玉在一旁冷笑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得可真好听,说不定他压根儿就不曾提过,只是拿话敷衍咱们罢了。” 毛贵叹了口气道:“就算他真是敷衍,咱们也拿他没办法,难道还能与他撕破脸吗?真要是这样,咱们不仅讨不到好,还会多一个敌人。”说着,他又朝魏静萱道:“奴才私自将主子以前赏给奴才的一个珐琅嵌珍珠怀表,以主子的名义赏给了黄英,还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有些惊讶地道:“本宫记得你一向很喜欢那只怀表,从不离身,今日怎舍得送给黄英?” “这次的事,黄英或许尽力亦或许敷衍,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如主子所言,咱们不能得罪他,因为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在皇上面前照应;刚才他虽不曾发作,但奴才看得出,他对于奴才问那些话,并不高兴,连话也不愿多说,直至奴才将怀表赠他,方才重新有了笑意,也愿意多说几句话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除夕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巧玉撇嘴道:“真是个势利小人。” “是很势利,不过相比那些油盐不进的人,本宫倒更喜欢与他打交道,至少……他可以为本宫所用!”说着,魏静萱转眸看向毛贵,“你做得很好,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至于那怀表,给了黄英也罢,往后,本宫赏你一个更好的。” “多谢主子。”躬身谢恩后,毛贵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主子,这个怀表送得并不亏,黄英觉得主子时时记着他,所以他帮着咱们想了个法子,奴才觉得,应该会有用。”说着,他将黄英之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待得听完之后,她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果然送得很值,平常见不到皇上,但今夜是除夕……一定会见到!” 毛贵微笑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倒霉的会是谁了。” 巧玉亦有听到他们的话,转一转眼珠子道:“这阵子针对主子对凶的,就属怡嫔与永贵人,依奴婢看,挑她们其中一人最为合适。” 魏静萱笑而未语,待得黄昏时分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许多宫嫔还有朝廷命妇都已经在了,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宁氏等人亦在,瞧见她过来,招手示意。 魏静萱走过去,屈膝道:“妹妹见过诸位姐姐,姐姐万福。” 张氏微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且坐下吧。” 和恪瞧见和静过来,很是喜欢,摇摇晃晃地跑到和静面前,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连着竹柄的竹竿,好奇地道:“姐姐,这是什么?” 和静闻言,献宝似地道:“这是竹蜻蜓,巧玉刚刚给我做的,会飞呢,可好玩了。” 和恪虽然不太明白,但“好玩”二字却是听懂了,当即嚷嚷道:“我要玩,我要玩!” 和静仰头看向魏静萱,后者笑笑,对巧玉道:“你带她们去一旁玩竹蜻蜓吧,看紧一些,莫要让她们闯祸。” “是。”这般应了一声,巧玉带着和静二人去旁边玩耍竹蜻蜓,此物只要将竹柄放在手中一搓,然后松开,就会飞上天空,旋转一会儿后才会落下,很是好玩;和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看得眼睛都直了,竹蜻蜓刚一落下,便跑过去捡起交到巧玉手中,让她再飞,这样来回跑了几次后,许是因为累了,不小心摔在地上,一直留意着她们的宁氏惊呼一声,正要去扶,发现和静已是奔过去将之扶起,还似模似样地替她掸去身上的灰。 看到这一幕,平氏轻笑道:“瞧瞧她们二人,可真要好,要说不是亲姐妹也没人信。”说着,她羡慕地道:“令嫔真是个有福之人。” 张氏附声道:“可不是吗,真真令咱们羡慕,要是本宫能如令嫔一般有女尽孝,就算要本宫少活十年也愿意。” 平氏接过话道:“莫说是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本宫也愿意,可惜啊,除了慎嫔姐姐之外,咱们两个都没那福气。” 魏静萱苦笑道:“二位姐姐当真觉得我是有福之人吗?” 平氏被她被得有些奇怪,訝然道:“当然,难不成令嫔还心有不足?” 宁氏跳皮微跳,试探道:“皇上对你还是不闻不问吗?” 魏静萱神色黯然地道:“皇上哪怕肯过问一句,我心里也会好受些,可是……”她摇摇头,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宁氏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道:“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不然,本宫帮你向皇上说说,或许……” 不等她说下去,魏静萱已是急急摇头道:“姐姐千万不要,此事看似是皇上对我不满,实际上是有人借机生事,我一人受着也就罢了,你若开口,只怕会连你也受难,所以万万不可!” “你既叫本宫一声姐姐,本宫又岂能坐视你受苦。”面对宁氏的言语,魏静萱道:“我很感激姐姐的怜惜,但如今姐姐要抚养和恪,万一触怒皇上,怪罪下来,怕是会连累和恪受苦。” 见她这么说,宁氏未再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张氏与平氏,二人明白宁氏之意,张氏道:“我等没什么牵挂,就由我与恭嫔姐姐寻机会向皇上进言吧,至多只是被冷落罢了,其实以我们如今的处境,根本比冷落好不了多少。”说这句话时,她与平氏皆露出自哀之意,魏静萱虽这会儿被冷落,但至少尝过受宠的滋味,还一连诞下数名公主,她们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如何使得,二位姐姐……”不等魏静萱说完,宁氏已是道:“你我既为姐妹,就当守望相望,无需见外;若今日有难的是本宫或是恭嫔,本宫相信,你也会不遗余力的相助是不是?” 魏静萱笑一笑道:“这是自然,几位姐姐视我为至亲,我若袖手旁观,哪里还有脸为人。” “那不就行了嘛。”宁氏话音刚落,平氏忽地道:“咦,二位公主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怡嫔柏氏正一脸恼怒地盯着和静二人,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在她旁边还站着永贵人汪氏,巧玉惶恐地跪在地上,宁氏见状欲要过去,魏静萱先一步起身道:“姐姐坐着吧,我过去瞧瞧。” 待得走近后,魏静萱听清了柏氏的言语,“你明明看到本宫往这边来,还故意让和静公主往这边放竹蜻蜓,存心与本宫做对是不是?” 巧玉急忙道:“奴婢不敢,奴婢确实没看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柏氏冷笑道:“本宫明明瞧见你眼睛往本宫这边瞟了一眼,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这样厚颜无耻!” 巧玉咬唇道:“是奴婢不小心,冒犯贵人,与主子无关,还请娘娘口下留德。” 柏氏尚未说话,永贵人已是“噗哧”笑了出来,“娘娘您听到了吗,她竟然在笑话您呢。” 柏氏本就心里不痛快,听得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扬手便往巧玉脸上抽去,然手还未挥下,便被人拦住。 【作者题外话】:明天努力争取写三更,从开始收尾以来,就感觉好难写啊,郁闷坏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怡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抓住柏氏的手,道:“巧玉不懂事,还请姐姐息怒!” 柏氏待得看清是她后,挣开手冷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令嫔,怎么了,你想要包庇巧玉?” “不敢。”魏静萱谦虚地道:“不过巧玉是我身边的人,她性子我最清楚,老实谨慎,是万万不敢存心弄伤姐姐,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所以……” 不等她说完,柏氏已是喝道:“没有误会,本宫瞧得一清二楚,这个贱婢就是故意要害本宫!”说到这里,她又冷笑道:“这就是令嫔教出来的下人吗?真让本宫长了见识!” “是我管教无方,回去后我一定好生管教。”面对她的言语,永贵人娇声道:“恕臣妾直言,巧玉在娘娘身边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依旧是这个德行,只怕娘娘再怎么管教都没有用了。” 魏静萱待要言语,柏氏已经道:“不错,所以今日本宫就辛苦一些,代令嫔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知尊卑,胆大妄为的奴才!”说着,她再次扬手,这一回,魏静萱没来得及阻拦,蓄满力道的手掌重重落在巧玉脸上,令她脸颊立刻浮现五道指印。 魏静萱脸色难看地道:“怡嫔,我虽称你一声姐姐,但你我位份相当,你不要太过份了!” 柏氏盯了她道:“过份的人是你,身为主位,却连一个宫人都管教不好,由着她在这里放肆,本宫好心代你管教,以免她将来闹出更大的祸事,你却反过来指责本宫,说本宫过份,实在是荒谬可笑!” 永贵人附声道:“刚才之事,臣妾也看到了,确实是巧玉犯错在先,且对怡嫔娘娘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莫说只是责她一掌,就算是十掌,二十掌,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她的煽风点火,魏静萱冷声道:“巧玉是本宫的奴才,她犯错,本宫自会责罚,不劳怡嫔与永贵人费心。” 永贵人扬眉道:“娘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坦护,是否有点失了偏颇?难道真要等闹出大祸来,娘娘再后悔吗?” “永贵人口口声声说巧玉以下犯上,你自己又如何,莫要忘了,本宫是永寿宫的主位,而你……只是一个贵人,有什么资格这样与本宫说话?!”自从魏静萱失宠后,一直对她颇为嫉妒的永贵人便经常冷嘲热讽,平日里,魏静萱都不予理会人,今日态度却是出人意外的强硬。 永贵人被她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柏氏面色阴沉地上前道:“永贵人没有资格,那本宫总有了吧?让开!” 魏静萱放低了声音道:“今日是除夕家宴,难得的高兴日子,姐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呢,万一让皇上瞧见了,怕是会怪责姐姐。” 柏氏怒极反笑,“好啊,拿皇上来压本宫是不是?可惜你今时不同往日,皇上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说着,她面色一寒,阴恻恻地道:“让开,不要让本宫再说第三遍!” 魏静萱迎着她的目光道:“不错,本宫今日是为皇上冷落,但怡嫔又如何,难道就受皇上盛宠吗?看来往日的情份上,本宫劝你一句,见好就收,不要再无理取闹,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你!”柏氏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那本宫就看看,到底是谁无理取闹!”说着,扬手便往魏静萱脸上掴去,她本意是想吓吓魏静萱,岂料后者竟然不闪不避,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魏静萱脸上,莫说是旁人一片哗然,就连柏氏自己也吓傻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巧玉挨打,众人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只是一个宫女,但魏静萱不同,她就算失宠,也是六嫔之一,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位份相当的嫔妃掌掴,简直是耻辱。 和恪原本就有点被吓到,这会儿瞧见魏静萱挨打,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哭,和静也跟着哭,令毛贵手忙脚乱,不知安慰哪一个好! 宁氏带着张嫔等人匆匆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地挡在二人中间,道:“怡嫔,你太过份了!” 柏氏心中发虚,但面上仍是强硬地道:“是令嫔处事不公在先,本宫……本宫本意是为她好。”后面这句话说得极为勉强,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宁氏抱了和恪在怀里安慰,旋即冷声道:“为令嫔好?那本宫现在打你与永贵人一掌,是否也可以说是为你们好?” 柏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永贵人在一旁小声道:“若不是令嫔娘娘非要护着犯了错的宫人,又怎会弄成这样!” 张氏挑眉道:“依你这么说,一切都是令嫔的错了?” “臣妾不敢,但若是令嫔娘娘一开始就禀公处置,相信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她话音未落,宁氏冷哼一声,抱着抽泣不止的和恪往前走去,与此同时,众人皆往她行去的方向屈膝行礼,齐声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圣安,娘娘金安” 柏氏与永贵人听得这话,连忙回过身去,果见弘历与瑕月并肩走进来,二人脸色一白,连忙随众人一起行礼。 宁氏快步走到弘历二人面前,屈膝道:“请皇上与皇后娘娘为令嫔做主!” 弘历讶然道:“令嫔?出什么事了,还有和恪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宁氏当即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气愤地道:“皇上,怡嫔与令嫔皆为六嫔,莫说令嫔并未做错事,就算真的做错了,怡嫔也不该如此掌掴于她,和静与和恪,就是被她给生生吓哭的。” 弘历脸色一沉,从宁氏手中接过和恪抱在怀里,在拭了她的泪道:“乖,不哭了,告诉皇阿玛,为什么哭?” 和恪抽泣着道:“怡嫔娘娘她……她打额娘,她好凶!” 柏氏听得这话,连忙上前,满面惶恐地道:“启禀皇上,臣妾并非存心要打令嫔,实在是一时失手,还请皇上明鉴!” 这个时候,和静亦奔到弘历身前,拉着他的袖子,满脸泪痕地道:“皇阿玛,怡嫔娘娘欺负额娘与巧玉,还有永贵人,她们都是坏人!”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为他人做嫁衣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柏氏急急道:“皇上,是巧玉犯错在先,故意以竹蜻蜓伤了臣妾,之后令嫔又不问缘由地坦护于她,臣妾气愤不过,方才与之起了争执,那一掌……确实是意外,不是臣妾本意!” 宁氏瞪了她一眼,道:“皇上,巧玉只是一个宫女,怎可能故意对怡嫔不敬,必然是一时失手,偏偏怡嫔与永贵人就是抓着此事不放,非说巧玉是故意的,令嫔说了几句,她就连令嫔也责打在内,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发指。”顿一顿,她又道:“不瞒皇上,其实这几个月来,怡嫔与永贵人一直对令嫔冷嘲热讽,只是令嫔性子好,所以不曾与她们计较,臣妾几次欲与皇上说,也是令嫔拦下的,说皇上日夜操劳,不想皇上再为这种小事分心,可是怡嫔她们越来越过份,这次是掌掴,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万万不能再姑息。” 当弘历目光漫过柏氏时,后者觉得浑身肌肤一阵刺痛,就像有无数尖针在扎一样,心里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无奈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忐忑地等着弘历发话,至于永贵人也是心里一阵发怵,低了头不敢言语。 弘历收回目光,对站在不远处的魏静萱道:“你过来。” 待得魏静萱依言上前后,弘历命她抬起头来,果然左脸上有五道鲜红的指印,弘历眼眸微眯,再次将目光转向惴惴不安的柏氏,后者身子一颤,不等弘历发问,已是急急道:“皇上,令嫔纵容宫人为恶,臣妾怕此风一旦得以助长,会败坏宫中规矩,所以才会加以教训。” 弘历微微一笑,凉声道:“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你了?” 柏氏垂低了头,颤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今儿个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顿团圆饭,你却为了一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还吓哭了和静与和恪,这叫为朕分忧?朕看你是不想让朕安生过这个年了!” 柏氏听出他话中的冷意,越发惶恐,屈膝跪下道:“请皇上恕罪!”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这次的家宴,你不必参加了,回去闭门思过。”说着,又一指永贵人道:“还有你!” 柏氏与永贵人闻言,慌忙求饶,若这会儿被赶离乾清宫,以后就该轮到她们被人笑话了,求了一阵子,魏静萱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开口为她们求饶,以展示自己心胸宽仁,却被一直不曾说过话的瑕月抢先一步。 “皇上,怡嫔乃是宫中的老人了,一向循规蹈矩,至于永贵人,为人也一向知分寸,懂礼数,臣妾相信她们并非无故生事之人,巧玉在这事上,只怕确有失当之处,不能全都怪在怡嫔二人身上。”见弘历不语,她又道:“今日是除夕夜,阖该一家人团圆高兴,若是将她们二人驱赶出去,待会儿皇额娘来了,知晓此事,怕是会让她老人家心里不痛快。” 弘历最为孝顺,听得这话,不禁有些犹豫,胡氏趁势道:“皇上,臣妾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她们必会引以为戒,不再犯错。”说着,她朝柏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道:“臣妾知错,求皇上饶臣妾一回。” 被瑕月与胡氏抢了话语,魏静萱暗自恼怒,压下怒火后,她开口道:“皇上,其实这本是一件小事,只是因为互不相让,所以闹成现在这样,正如娘娘所言,臣妾与巧玉也有失当之处,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弘历有些惊讶地挑眉道:“怡嫔掌掴于你,你不生气吗?” 魏静萱垂目道:“既是入了宫,便都是自家姐妹,既是姐妹,又哪里来的隔夜仇。” 瑕月深深看了魏静萱一眼,幽幽道:“令嫔如此宽宏大量,实在是后宫之福,皇上,算了吧。” 弘历沉吟片望,对尚跪在地上的柏氏二人道:“看在皇后与令嫔的份上,朕就饶你们这一回,下次胆敢再犯,必不轻饶!” 听得这话,柏氏二人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磕头谢恩,待得弘历走远后,方才战战兢兢地起了身,过了一会儿,凌若与众太妃来到乾清宫,一番行礼后,各自落座,除夕宴正式开始。 宁氏抱着和恪坐在魏静萱身边,气愤难平地道:“你可真是好性子,柏氏那样羞辱你,你居然还为她求情,这下好了,你白白挨了这一掌,要换了是本宫,不止不会求情,还会让皇上加重责罚!” 魏静萱挟了一块鱼肉,挑净刺后放到和恪小碗中,道:“有皇后娘娘与颖贵妃为她们求情,还搬出太后,不管我说与不说,皇上最终都会饶她们的,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宁氏攥紧了手里的银筷冷声道:“她们明知是怡嫔二人不对,还这样帮着说话,真是不顾是非,不理对错!” 魏静萱苦笑道:“罢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若有一天,她们不处处针对,我反倒是不习惯了。” 她这番话,令宁氏心中怜惜,拍着她的手道:“放心,不论有什么事,姐姐都帮着你。” 魏静萱待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黄英的声音,“奴才给慎嫔娘娘请安,给令嫔娘娘请安,二位娘娘万福。” 在命黄英起身后,宁氏道:“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黄英满面笑容地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碟红梅珠香,小心翼翼地摆在魏静萱面前,道:“这是皇上赏给令嫔娘娘的,请娘娘慢用!” 魏静萱欣喜不已,自从和恪过继后,这是弘历第一次赏赐东西,她连忙起身往弘历的方向行了一礼,旋即道:“请公公代本宫多谢皇上恩典。” 黄英笑一笑道:“奴才会的,娘娘慢用。” 夏晴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蹙眉道:“皇上这会儿赐魏氏菜肴,难道是要复她恩宠?” 胡氏微微一笑道:“难道惠妃觉得,魏氏会一直被皇上冷落吗?还是说,你觉得她会甘心于此?” 夏晴咬一咬牙道:“话虽如此,但才几个月时间,未免快了些。”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醉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挟了一个如意卷,道:“于你我来说是快了,但于魏氏而已,怕是已经太慢了。” 夏晴瞥了不远处的柏氏一眼,不悦地道:“这个怡嫔真是鲁莽,若非她闹得这一出,魏氏哪有这么快复宠的。” “罢了,魏氏膝下有女,手段又多得很,复宠是早晚之事,要除她,还是得从……”她压低了声音道:“紫云观那里入手。” 听胡氏提及此事,夏晴忙道:“魏秀妍……相信了吗?” 胡氏唇角微弯“连魏氏都相信了,魏秀妍焉有不信之理?” 夏晴眸中露出一抹喜色,道:“这么说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不急。”胡氏徐声道:“魏氏不是一个易与之辈,本宫宁可耗时久一点,也要将每一步都走稳,不可出一点岔子。再说,那么久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 夏晴点头道:“娘娘说得是,不过每每看到魏氏,这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胡氏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再忍耐一阵子吧。” 迎着她的目光,夏晴嫣然笑道:“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好好忍着,到时候亲眼看她怎么死!” 不远处,忻嫔意味深长地望着魏静萱的方向,在宫人端了一碟奶汁角放在她面前后,她唤过秀竹道:“和恪公主喜欢这个点心,你拿去令嫔那边。” 秀竹应了一声,依言端了过去,魏静萱得知后,朝忻嫔举杯示意,后者会心一笑,举起面前酒杯仰头饮下。 这么多年来,虽然每年都是相同的除夕家宴,但每一年,瑕月都会想出一些新意,令众人在这一年里的最后一夜,开怀畅笑,极尽热闹,这一年也不例外,准备了以滑稽逗乐为主的杂耍戏曲,笑声不绝于耳,连身子有些不适的凌若也几番发笑,年轻一些的,甚至笑得前俯后仰,好不热闹,唯独永瑢,自踏入这乾清宫后,就不曾展露过一丝笑颜,开席之后,也只是闷头喝酒,一言不发,即便永珹与他说话,也是不加以理会。 在又喝尽了一壶酒后,他将空壶扔到一旁的小太监怀中,喝道:“再去拿一壶酒来。” 小太监轻声劝道:“六阿哥,您已经喝了许多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还是……” “聒噪!”永瑢喝斥道:“让你去拿就去拿,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快去!” “不要去了。”冷言旁观了许久的永珹开口道:“他说的没错,再喝下去,六弟你就该醉了……到此为止吧。” 永瑢冷笑道:“怎么了,我连喝个酒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永珹拧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借酒消愁。”自从魏秀妍一事后,他感觉与永瑢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不似以前那般亲密,后者不管有什么事,都只是憋在心里,不与任何人说。 “说出来?”永瑢把玩着空酒盏,冷笑道:“有用吗?怕是只会唤来皇阿玛一顿喝斥,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你还在想魏秀妍?”见永瑢不语,他知自己猜对了,有些气恼地道:“天底下多的是比魏秀妍更好的女子,你为何就是认定她一人呢?” “因为我只喜欢她!”说着,永瑢将酒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还不赶紧去拿酒!” 不等小太监答应,永珹已是道:“不许去!”他也有些生气,对永瑢道:“今儿个是除夕家宴,你若喝醉了,成何体统,真要喝,就回府喝去,到时候就算你喝了几坛子也没人管你。” 永瑢此时喝得已经有些上头,听得这话,心里那火顿时冒了上来,“我偏要在这里喝,你能奈我何?去拿!” 小太监被他盯得心里发怵,不敢再说话,匆匆忙忙去取了酒壶来,永瑢接过后,又是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便又去了半壶,浑身都散发着酒气,脸颊更是一片通红。 永珹看得直摇头,在永瑢又倒了一杯后,他按住永瑢的手道:“老六,你听四哥一句劝,不要再喝了。” 永瑢挣开他的手,冷声道:“别管我的事!” 永珹望了一眼前面,道:“你自己瞧瞧,前面在行酒令了,很快就会行到咱们这里,你要让皇阿玛还有皇额娘都看到你醉醺醺的样子吗?” 永瑢比刚才更醉了,随口道:“瞧见又瞧见,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又是一杯喝了下去,看到他这个样子,永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暗自叹气。 酒令一个接着一个行下来,很快便到了他们这一桌,鼓声停止之时,令牌正好到永珹手中,后者还未及说话,喝得半醉的永瑢已经一把夺过象牙令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我来!” 永珹怕他闹出什么事来,连忙喝道:“快把令牌还我!” 永瑢醉醺醺地道:“这令牌在我手里,为何要给你?” “鼓声一止,令牌落在谁手里就是谁,这是规矩,快还来。”不论永珹怎么说,永瑢就是不肯将令牌还他,凌若看着这一幕,笑道:“别人都是抢着将令牌传给别人,他们俩兄弟倒是好,竟然抢起令牌来,真是稀奇。” 耿氏在下首笑道:“太后,既然六阿哥有心,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凌若点一点头,扬声对还在争抢令牌的永珹二人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想要令牌,就算你们都拿到了,都要受罚,永珹,你先来!” 永珹不放心地看了永瑢一眼,拱手道:“回皇祖母的话,吟诗作画,素来不是孙儿所长,倒是前阵子觉着有趣学了一段剑舞,就是还有些生疏,怕是要让皇祖母见笑了。” 凌若笑道:“无妨,这行酒令本来就是图个热闹,说起来,这剑舞,哀家也有许多年没见着了,今日正好欣赏一下。” 永珹应了一声,接过宫人取来的长剑,退开数步,以剑为舞,鼓乐声中,只见永珹身周剑光闪闪,如日落大地,又如江海生波,看得人目眩神移,仿佛连天地都在旋转,直至永珹停下舞剑的动作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凌若拍手笑道:“好,真是好!可比普通的吟诗作赋精彩多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黄瓜台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珹缓了口气,低头道:“多谢皇祖母夸奖,其实这剑舞要三四个人一起舞起来才叫好看,以后等孙儿找几个人练好一些,再来舞给皇祖母看。” 耿氏含笑道:“太后您瞧,四阿哥对您多有孝心。” 凌若笑一笑,将目光转向永瑢,“你呢,又是什么?” 永珹闻言,急忙道:“启禀皇祖母,六弟他喝醉了,还是让孙儿替他受罚吧。” 不等凌若言语,永瑢已是挥手道:“胡言乱语,谁说我醉了,我不知道多清醒,就算要我打死一只老虎也没问题。”虽然他自己说清醒,言语却是有些含糊不清。 瑕月微一蹙眉,唤过锦屏道:“六阿哥醉了,立刻去煮一盏醒酒茶来。” 弘历亦听到了她的话,对黄英道:“你扶六阿哥去偏殿歇息,晚些时候备马车送六阿哥回府。” “嗻!”黄英应了一声,走过去对脚步踉跄的永瑢道:“六阿哥,您喝多了,奴才扶您去偏殿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喝。” “我没喝多,我已经想好了一首诗,可以念给所有人听!” 黄英赔笑道:“那咱们待会儿再过来念,现在先……”不等他说完,永瑢已是随手扯过他的辫子道:“怎么,你还是觉得我醉了吗?” 黄英忍痛挤出一丝笑容来,“六阿哥酒量非凡,怎么会轻易醉了呢,只是奴才……奴才……”他吞吐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接下去。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没醉,清醒得很!”说完,永瑢放开手,脚步不稳地走上前,对弘历道:“皇阿玛,儿臣有一首诗想念给您喝。” 弘历虽有所不悦,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未发作,只淡淡道:“你念就是了。” 永瑢睁着醉眼念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 听完这首诗,刚刚还颇为热闹的乾清宫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凡是知晓此诗来历的人,皆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永瑢,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念这么一首诗。 弘历眸光烁烁地盯了永瑢,缓声道:“此乃前唐之时,李贤用来讽谏生母武则天的诗,名为《黄瓜台辞》,指她做事不留一丝余地,连对自己亲子也是一味猜忌,过度杀戮,所以最后才有那句‘四摘抱蔓归’;永瑢,你当成朕的面念这么一首诗,是何用意?” 永瑢醉眼朦胧地笑道:“今夜是除夕之夜,咱们在这里饮酒看杂耍,还行酒令,好不热闹,但是皇阿玛,您似乎忘了,您还有一个儿子,一个被你在宗人府中圈禁了将近十二年的儿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们皆知永璋被圈禁在宗人府中,但多年来,从无人敢在弘历面前提及,想不到永瑢喝了酒,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及。 弘历瞳孔微缩,冷声道:“永璋当年犯下大错,难道你不知晓吗?” 永瑢又走近几步,盯了瑕月一会儿,大声道:“儿臣知晓,因为他意图加害皇额娘,但是现在……十二年了,已经整整十二年,难道十二年的惩罚还不够吗?” 胡氏开口道:“子弑母,乃是世间最为不孝不仁之事,三阿哥犯下这般不孝之事,莫说只是被圈禁十二年,就算是圈禁二十年乃至三十年,也属应该!” 永瑢走到胡氏面前,呵呵道:“子弑母,确为不孝不仁,但贵妃娘娘莫要忘了,皇额娘并非三哥的生母,相反,三哥生母,被皇额娘害得在辛者库为奴为婢,受尽折磨,娘娘说说,三哥应该怎么办?” 胡氏听得大为皱眉,道:“皇后虽不曾生三阿哥,却将三阿哥视同己出,金氏犯错被废冷宫之后,皇后对你们二人更是呵护有加,隔几日就会叮嘱阿哥所的人,唯恐他们薄待了你们兄弟,试问她有何处对不起三阿哥?至于苏氏,她会落得那个地步,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皇后娘娘!” 永瑢没有理会她,只盯着弘历道:“就算是这样,十二年也够了,难道真要让三哥老死在宗人府中,皇阿玛才高兴才舒坦吗?还是说您想与武则天一样,残害亲子,杀戮不绝!” “放肆!”一个威严肃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令众人心中惶恐,皆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头,凌若目光锐利而森冷,盯着永瑢徐徐道:“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这句话,太傅没有教过你吗?令你说出如此勃逆无礼之话?!” 永珹慌忙上前,跪下道:“请皇祖母息怒,六弟喝醉了酒才会胡言乱语,并非其本心!”说着,他用力拉着永瑢,低声道:“还不赶紧跪下向请罪?!” 永瑢挥开他的手,大声道:“我又没错,为何要请罪?!” 永珹被他气得不行,又不忍心弃之不顾,只得低头道:“孙儿代六弟赔罪,万望皇祖母莫要怪罪六弟!” 凌若目光冷厉如剑,森然道:“百善孝为先,一个人若是连孝都做不好,以后只怕也难成大器。”说着,她盯了满面通红的永瑢道:“六阿哥,你当真认为自己没错是吗?” 永瑢醉薰薰地道:“我没错,错的是皇阿玛,错的是你们!” “好!”凌若语气冰冷地吐出这个字,弘历怕凌若动气,伤了刚刚才有所好转的身子,起身道:“皇额娘,此事还是交给……” “不必了。”凌若冷然打断他的话,旋即道:“杨海,去提一桶冷水来!” 待得杨海离去后,她又道:“皇后,你去前殿代皇帝向诸位王公宗亲敬一杯酒,然后请他们回去吧。”待得瑕月答应后,她扫了一眼坐在最后面的福晋命妇,扬声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改日哀家在慈宁宫设宴,你们再来陪哀家好生说道说道。” 那些人都是关于察言观色之人,当即起身告退,待得瑕月归来时,内殿皆只剩下宫中诸人,与此同时,杨海提了满满一桶水来。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醒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给哀家泼去过去,给他好好醒醒酒!” 这会儿,锦屏已是端了熬好的醒酒茶进来,但已经无用了,只见杨海吃力地提起水桶,照着永瑢当头泼去。 这会儿是数九寒天,被一桶冷水当头泼下,那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永瑢浑身湿透,直打哆嗦,酒意顿时被压了下去。 凌若望着他,凉声道:“如何,清醒了吗?” 永瑢被泼得脑袋有些发蒙,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待得忆起自己刚才的所为后,他慌忙跪下,“孙儿醉酒糊涂,请皇祖母恕罪,请皇阿玛、皇额娘恕罪!” “醉酒糊涂?”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哀家听着,倒有些像酒后吐真言,永瑢,你很不满皇帝吗?” “孙儿不敢!”永瑢满面惶恐地道:“孙儿刚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当真是喝醉了酒,方才胡言乱语,孙儿……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皇祖母饶恕孙儿这一回。” 凌若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道:“为何要喝这么多的酒?” “孙儿……”永瑢努力转着心思,道:“孙儿一时欢喜,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结果不胜酒力,犯下大错,孙儿以后再不敢贪杯,还请皇祖母原谅孙儿这一次。” 永珹连忙帮着他说话道:“也怪孙儿不好,明知六弟酒量不好,还非拉着他喝酒,皇祖母要怪,就怪孙儿吧。” 凌若横了他一眼,语气森冷地道:“哀家问你话了吗?” 永珹被她盯得浑身发寒,低了头不敢言语,凌若收回目光,冷声道:“侍候四阿哥与六阿哥的是哪一个,站出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颤声道:“启禀太后,是奴才!” 凌若缓缓道:“将开席之后,二位阿哥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哀家听,若有一句虚言,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太监双腿发软,努力咽了口唾沫,如实道:“回太后的话,之前……六阿哥一直不停地在喝酒,四阿哥劝了好几次,让六阿哥不要这样喝,但六阿哥不肯听,还越喝越多,奴才记得统共拿了六壶酒,其中五壶都是六阿哥一个人喝的。” “独自一人喝闷酒……”凌若目光一厉,道:“永瑢,这就是你所谓的欢喜,就是你所谓的多喝几杯吗?” 到了这个时候,永瑢已是无话可说,只能磕头道:“孙儿罪无可恕,愿受皇祖母责罚!” 凌若面色沉若潭水,盯了他道:“说吧,何事要独自一人喝闷酒?” 永瑢悄悄往魏静萱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瞧见他目光望过来,露出一抹慌意,她已然猜到永瑢的心思,一旦永瑢提及魏秀妍,必然会引起弘历与凌若的不满,到时候,只怕会祸延她身,毁了她今日费心安排的一切,再回到漫漫无期的冷落之中。 她有心要提醒永瑢,无奈这会儿凌若、弘历、瑕月一个个都盯着永瑢,根本没机会让她开口,只能在心里祈求永瑢聪明一些,不要蠢得提及魏秀妍。 弘历留意到永瑢的目光,心里明白了什么,沉声道:“你还在怪朕?” 这一句话听得魏静萱心惊肉跳,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里,双手紧紧攥着底下的桌帷,永瑢下一句话,不止会影响魏秀妍,更会影响她! 永瑢死死咬着牙,许久,他抬起头,道:“是,儿臣在怪皇阿玛!” 弘历脸色阴沉地望着他,正要言语,永瑢已是再次道:“不论三哥做错了什么,他都是皇阿玛的亲生骨肉,都说血浓于水,可是这十二年来,皇阿玛却对他不闻不问,任他在宗人府中自生自灭,您……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弘历以为永瑢是在怪自己拆散他与魏秀妍,没想到永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也会说永璋做错了事,既是做错,就该受罚!” 永瑢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三哥做错了事该受罚,但皇阿玛有没有想过,三哥为何会走到那一步?一直以来,您在意的,只有皇额娘与十二弟,十二弟病了,您就让紫云观、万寿寺彻夜为十二弟祈福,命所有太医日夜留守坤宁宫;若换了是三哥或是儿臣,只怕皇阿玛根本不会费那么多功夫,能救就算了,救不活也不过是少一个儿子罢了,无关要紧!” “你错了!”瑕月起身走到浑身还在不断滴水的永瑢身前,凝声道:“若得天花的是你,是永璋,皇上一样会这么做,不会有任何区别。” “不会有区别?”永瑢吃吃笑着,下一刻,他倏然站起来,大声道:“若真是这样,皇阿玛就不会对三哥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甚至不许我们提起;若真是这样,他就不会拆散我与秀妍!我们视他为至亲之人,但他……根本就不念父子之情!”他终归还是将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瑕月盯着面色狰狞而凄凉的永瑢,道:“自三阿哥被圈禁在宗人府后,每逢月底,皇上都会传召负责看管三阿哥的宗正入宫,细细询问三阿哥的情况;若知三阿哥身子不适,便让太医过去诊治;春赐蔬果夏送寒冰,秋赐时鲜冬送棉衣,若这样也叫不闻不问,也叫不念父子之情,那六阿哥……你告诉本宫,什么才叫关心,什么才叫父子之情?” 永瑢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满面怀疑地摇头道:“你……你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否则我怎会从来没有听说过。” “本宫胡说?”瑕月冷笑道:“你若不信,本宫现在就可以将宗正唤来,与你当面对质,看本宫是否有一句虚言!”顿一顿,她又道:“至于你为何没有听说,很简单,因为这一切,都是皇上借宗正的名义为之,除了皇上,便只有本宫一人知晓。为君,皇上要整肃法纪;为父,皇上又要顾全每一个子嗣,其中艰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认为皇上待你不公,那你有没有问过自己,身为人子可曾在朝事上尽心竭力为你皇阿玛分忧;有没有在做任何事之前,先想一想自己的身份?想一想你皇阿玛?”不等永瑢回答,她已是摇头道:“没有,你从来都只听凭自己的喜好行事;本宫知道,你与皇上真正的心结,不是因为三阿哥,而是因为魏秀妍,你恨皇上拆散你们,又恨永珹、永璂他们不帮你,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们越来疏远,今夜更是闹了这么一出。但是永瑢,你想过你皇阿玛吗?一旦你纳一个曾经嫁过人,又比你年长的人为侧福晋,在座的人都会沦为笑柄,包括你皇阿玛;到时候,你要他如何再统御群臣,治理天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落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站在那里,心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任由冰冷彻骨的水,一点点侵蚀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道:“所以就要我舍弃心中所爱吗?” “人生在世,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从来都是有所舍才有所得,本宫、皇上乃至太后,哪一个人不曾舍弃过?” 这个时候,魏静萱疾步上前,跪下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之罪,若非臣妾求皇上让秀妍入宫为孩子祈福,就不会惹出后面的事,臣妾实在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至于六阿哥,他毕竟还年轻,恳请皇上饶他一次,相信他以后会体谅皇上的苦心,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此时,永珹与永璂等人也上前为永瑢求情,看到永瑢失魂落魄,又浑身湿透的样子,弘历心中的气已是消了一大半,对凌若道:“皇额娘,永瑢已经受了教训,想必也知错了,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凌若盯了永瑢,冷声道:“既然皇帝开了口,哀家就饶他这一回,往后若再有这般大逆不道之行径,哀家定不饶恕!” 弘历怕她再次动气,连忙道:“皇额娘,您今夜也累了,儿子与皇后扶您回去吧。” 待得他们走远后,众人也各自离去,永璂见永瑢还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连忙拉着他的手道:“六哥,你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了吧,不然会着凉的。” 永瑢怔怔地望着他,忽地道:“我是不是错了?” 永珹走过来,叹了口气道:“错也好,对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最要紧的是以后不要再错。”说着,他拍了永瑢的肩膀道:“行了,不要再想了,我陪你回去吧。” 永瑢神色复杂地道:“四哥,你……不怪我吗?” 永珹明白他的意思,笑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怪的,再说,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说着,他有些感慨地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原来皇阿玛一直都有在意三哥,并非如咱们所想的那样不闻不问,至于魏家二小姐……”他拍拍永瑢的肩膀道:“她如今已经身在道门,而且皇额娘说的对,一旦你们在一起,事情必会闹得不可收拾,还有皇祖母刚才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六弟,听四哥一句话,忘了吧,有句话不是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永瑢喃喃重复了一遍,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此生我与秀妍,注定有缘无份。” 永璂虽年少不知情滋味,但看到永瑢这个样子,心中亦是难过得紧,宽慰道:“六哥,你别再想她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就算再好,她也不是秀妍了,我……”永瑢捂着脸,低低道:“若我与她早些相遇,又或者我不是皇室子弟,或许……就不会如此。”虽然魏静萱说过,会设法成全他与秀妍,但眼下连皇祖母也如此反对,凭她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永珹拍着他的背道:“或许这就是命吧,六弟,听四哥的话,不要再想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说完这句话,永瑢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长长的影子在身后摇晃不止。 翌日,正月初一,依例所有人都要去慈宁宫向凌若贺岁,并呈上精心准备的岁礼,多是一些寓意吉祥的精巧名贵之物,其中以魏静萱的岁礼最为特别,乃是四个绣有福字的荷包,她道:“这几个荷包是臣妾亲手绣的,每绣一针,臣妾都会念一句‘百福具臻’,希望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众福齐集,福寿康宁。” 凌若接在手中看了一眼,淡淡道:“令嫔有心了。”这些年来,不论魏静萱如何想法子讨好,她对魏静萱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的,远不及待瑕月那般亲厚。 张嫔好奇地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才三人,为何令嫔却足足绣了四个,还有一个是送给何人的?” 魏静萱笑一笑,走到永璂面前,递过荷包道:“希望积聚在这个荷包里的福气,让十二阿哥以后,福慧双修,无病无痛。” 永璂愕然看着魏静萱,怎么也没想到这最后一个荷包竟是送给自己的,瑕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魏静萱,道:“永璂,还不快谢谢令嫔?!” 永璂回过神来,连忙双手接过荷包,面带感激地道:“永璂多谢令嫔娘娘恩赐。” 待得其他人也分别呈送岁礼后,凌若扫了诸人一眼,道:“永瑢呢,怎么不见他,难不成哀家昨夜说了他几句,他就气得再也不愿见哀家了?” 永珹连忙道:“皇祖母误会了,昨夜经您一番教诲,六弟已是知错了,这会儿没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如孙儿去瞧瞧。” “不必了。”凌若淡然道:“他若有心,再大的事情也会过来,反之,来了也没什么意思,由着他去吧。” 永珹心中发急,正要说话,有宫人快步走过来,打了个千儿,低头道:“启禀太后,六贝勒府派人来禀,说六阿哥半夜病重,高烧不退,无法来给太后贺岁,还请太后恕罪。” “可有请大夫看过?”面对凌若的询问,宫人依言道:“说是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大夫说是风寒侵体引致,再加上心中郁结,所以病情较重,所以需要慢慢医治。”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让周明华走一趟六贝勒府,好生为六阿哥医治。”在宫人依言退下后,她道:“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看出她心情不佳,不敢再有言语,各自行礼退出了慈宁宫,在回坤宁宫的路上,瑕月见弘历神色不展,道:“皇上可是在想六阿哥?” 弘历望着天边的浮云,徐徐道:“若不是昨夜永瑢喝醉了酒,朕还不知道原来他对朕有这么多的不满。” 瑕月宽慰道:“六阿哥毕竟还年轻,以后慢慢会明白皇上的苦心,也怪臣妾,将话说得太重了一些,令六阿哥心中难受。”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决意斩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摇头道:“与你无关,回想起来,朕待他们几个兄弟,确实有所偏颇,尤其是永瑢,他素来胆小又没什么主见,所以朕看到他少有笑颜,周而复始,他越来越怕朕,也越来越疏远朕,像君臣更胜父子。” “十根手指尚有长短,何况是人心,皇上既是察觉了,往后多关心一些六阿哥就是了。”面对她的话,弘历道:“朕想去看看永瑢。” 瑕月对此当然不会反对,道:“臣妾陪皇上一道去。” 二人并未声张,只带了贴身宫人与几个心腹侍卫,微服来到六贝勒府,府中众人得到消息,尽皆赶来接驾,周明华亦在其中,他这会儿已经为永瑢诊过脉了,言其受风寒邪气侵袭,寒主凝滞,从而咳嗽频作、发热头痛,病情着实有些严重,需要服药慢慢调理,且不能再受寒,一旦病情再加重,想要再医治就难了。 永瑢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直至听到下人跪下请安的声音,方才诧异地睁开眼来,待得看清果然是弘历二人后,连忙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弘历上前一步,按住他道:“无需多礼,好生躺着吧。” 永瑢也确实没什么力气下地,依言躺好后,轻声道:“皇阿玛,您与皇额娘怎么来了?” 瑕月道:“皇上担心你的病,所以过来看看,如何,服过药了吗?” “刚刚用过了。”说着,永瑢抬眸望向弘历,低声道:“皇阿玛,对不起,儿臣昨夜醉酒失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令皇阿玛难堪,儿臣实在该死。” 弘历温言道:“过去的事就由着它过去吧,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生养病,周太医说你受寒严重,大意不得。” 永瑢神色复杂地道:“皇阿玛,您不怪儿臣吗?” “昨夜你虽不该在除夕上闹事,但也怪朕一直以来疏忽了你。”弘历叹了口气,道:“永瑢,你怪朕吗?” 永瑢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前是有,但昨夜皇额娘那番话骂醒了儿臣,是儿臣太自私了,不顾皇阿玛的感受,不理会自己的身份,只一味依着自己的喜恶行事。”说着,他道:“皇阿玛,儿臣答应您,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请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弘历颔首道:“你是朕的儿子,只要你不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朕就一定会给你机会;最近各地出了不少冤假错案,甚至有人发现死囚在行刑之时被调换,为了这些事,刑部忙得不可开交,朕打算等你病好之后,调你去刑部与永珹一起追查这些事情。” 永瑢不敢置信地道:“皇阿玛真肯让儿臣去刑部?”一直以来,他都只在工部领闲差,从未想过弘历会调他到刑部任差。 弘历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怕刑部辛苦,所以不愿去?” “不是,儿臣……咳咳!”永瑢心中一急,不由得咳嗽了起来,直咳得满脸涨红方才停下,来不及喘口气,他便急忙地道:“儿臣不怕辛苦,愿意去刑部,愿意去!” 瑕月轻笑道:“放心吧,你皇阿玛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让你去,不必着急。” 永瑢感激地看了瑕月一眼,努力提着气道:“多谢皇阿玛,儿臣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您交待的事,绝不让您失望。” 弘历笑一笑道:“那就好,以后有你与永珹一起为朕分担国事,朕也好轻松一些。” 瑕月抿唇道:“再过几年等八阿哥、十阿哥他们长大了,皇上的担子就又能轻上几分了。” 永瑢喘了几口气,小声道:“皇阿玛,三哥……您真的不能饶他吗?” 弘历笑容一滞,道:“永璋犯下弥天大错,虽圈禁十二年,依旧不能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还有魏秀妍一事。” 永瑢露出黯然之色,旋即道:“儿臣明白,儿臣不会再令皇阿玛为难。”经过这一次,他真的想明白了,除非他愿抛下所有一切,包括他的子嗣,否则根本不可能与魏秀妍在一起,但他……做不到这么自私。 弘历欣慰地点点头,在叮咛永瑢好好养病后,他与瑕月起身离去,说了这么久的话,永瑢亦有些累了,闭目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听到耳边有人在唤他,勉力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站在床前的下人,道:“什么事?” 下人恭声道:“回贝勒爷的话,令嫔娘娘身边的毛公公来看您了。” 永瑢犹豫片刻,道:“请他进来吧。” 在下人退下后不久,毛贵走了进来,低头行了个礼,恭敬地道:“主子得知六阿哥病了,很是担心,特命奴才前来看望,不知六阿哥感觉怎么样了?” “娘娘有心了,我只是昨夜受凉,从而染了些风寒,有周太医为我医治,很快便会没事了。” “那就好。”毛贵松了口气,道:“奴才知道六阿哥还在为昨夜的事情难过,主子说了,她一直都记着您与二小姐的婚事,定会设法劝皇上同意这门亲事,让您再耐心等待一些时日,不要……” 不等他说完,永瑢已是道:“不必了。” 毛贵疑惑地看着他,“六阿哥您说什么?” 永瑢深吸一口气,道:“你告诉令嫔娘娘,让她不用再费心了,这门亲事,皇阿玛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毛贵愕然道:“可是六阿哥不是一直很想与二小姐在一起吗?虽说昨日出了一些意外,但未必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算了。”永瑢疲惫地摇头道:“就算饶幸过了皇阿玛那一关,还有皇祖母,一味执着不放,对我对秀妍,都不是好事。就像当初,若秀妍离宫后,我没有去找秀妍,她就不会被逼出家;还有这一次,险些祸延秀妍,一切……到此为止吧。” 毛贵虽觉得惊讶,但永瑢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一个奴才,也不便多说什么,再说,永瑢不再纠缠魏秀妍,对自家主子而言,亦是一桩好事,他当即道:“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会将六阿哥的话带给主子。”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知晓命格之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吃力地道:“还有,以后我不便再出面,秀妍那边,就请令嫔娘娘多加照顾,若有机会,就设法让秀妍离开紫云观,她对观中的生活很是不喜。” 毛贵一一应下后,离开了六贝勒府,待得回到永寿宫后,他将永瑢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随后道:“主子,这次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六阿哥不再纠缠二小姐,您以后不必再头痛他们二人了。” “因祸得福?”魏静萱横了他一眼,凉声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毛贵见魏静萱神色不善,不解地道:“难道……奴才想错了吗?” “当然错了!”魏静萱将怀中已经熟睡的孩子交给嬷嬷抱下去后,冷言道:“六阿哥那番话,意味着他以后都不会再帮本宫,也不会再对付那拉瑕月,你倒是说说,这算什么因祸得福?” 被她这么一说,毛贵也想到了,低头道:“奴才思虑不周,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咬了牙道:“因为他,本宫前前后后受了皇上多少责罚,他就这么将本宫扔在一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毛贵为难地道:“可是奴才看六阿哥的态度很是坚决,只怕……咱们劝不动他。” 魏静萱冷笑道:“咱们劝不动他,有人可以。”眸光一转,道:“巧玉,明天去见一趟秀妍,将六阿哥的事情告诉她。” 巧玉会心一笑,躬身道:“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让二小姐去找六阿哥。” 正自说话间,有宫人提了一篮东西快步走过来,道:“主子,刚才老爷派人送了一篮夫人亲手包的韭菜饺子,说是主子以前最喜欢吃的,原本除夕之前就该送来的,但夫人身子不适,直至今日方才能够起身为主子饱饺子。” 魏静萱眸光微闪,道:“想不到父亲与母亲一直都记着本宫,对了,母亲可有大碍?” “请主子放心,听送来的人说,夫人已经没有大碍,是前阵子天气太寒,偶感风寒,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不然也包不了这饺子。” “本宫知道了,你将饺子放下吧。”待得宫人放下篮子退下后,魏静萱立刻上前将刚刚包好的饺子一个接一个的掰开。 毛贵见状,疑惑地道:“主子这是在做什么?” “本宫从来不吃韭菜,有一年除夕母亲忘了做其它馅的饺子,那一天,本宫就一只饺子也没吃,这些事,父亲都是知道的,可他却偏偏送韭菜馅的饺子,你说是为什么?” “奴才明白了,老爷是借这饺子传信给主子。”他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自一只饺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团,待得展开看清上面的字后,魏静萱脸色顿时为之一变,旋即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皇上瞒得可真好,十二年来,一丝风声都不露!” 毛贵与巧玉对视了一眼,小声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魏静萱未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毛贵定晴细看,只见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十二阿哥命格有缺,虽尊不可言,却是短命夭折之相,皇上一直在设法找寻补全命数之法。 “短命夭折……”巧玉喃喃道:“难怪皇上如此宠信佛道两家,原来是为了给十二阿哥补全命数,不过命数之种东西,岂是说补就能补全的,皇上,终归还是白忙一场。” “你错了。”在命毛贵取来火盆后,魏静萱将纸条掷入火盆之中,眼看着火舌将纸条吞噬,烧得只剩下焦炭之时,方才徐声道:“皇上已经找到了,只是有人不肯听话而已。” 毛贵目光一转,道:“主子是说云中子真人?” “不错,十二阿哥得天花性命垂危之时,皇上谁都不找,就去找了云中子,可见他手里必定握着可以补全十二阿哥命数的法子,至于代价,就是上百名男童,云中子乃是出家人,心怀慈悲,所以宁死不从!” 巧玉好奇地道:“多年来,皇上一直刻意隐藏此事,不许任何人透露,知晓之人,必是少之又少,不知主是又从何处打听得知?”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宫做事,要向你巧玉姑姑禀报了?照此下去,本宫以后是不是该反过来,唤你一声主子?” 巧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道:“奴婢多嘴,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冷哼一声,道:“还不赶紧将火盆拿下去?” “嗻!”巧玉如逢大赦,赶紧端了火盆下去,在她走后,毛贵小声道:“这李侍卫倒真有本事,竟然当真让他问了出来。”顿一顿,他又道:“主子,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十二阿哥的底细,是否立刻传扬出去?” “不行,颖贵妃手里握着秀妍一事,一旦闹起来,本宫必然难以讨得好,此事还要从长……”话说到一半,魏静萱想起一事来,道:“说起来,长春观也有数百年历史,在各派道教之中,不论底蕴还是道法,都排名前列,你说,若玄静道姑与皇上说,她有法子为十二阿哥祈福,甚至补全命数,皇上可会相信?” 毛贵思索片刻,道:“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忧心于如何补全十二阿哥的命数,不论是何法子,皇上应该都会一试,但一个问题,主子得先想好了。” 魏静萱蹙眉道:“你是说,玄静道姑从何处知晓十二阿哥命数有缺之事吗?” 毛贵沉声道:“是,若不能有一个完美的解释,皇上定会起疑,万一让皇上查到主子在暗中打探十二阿哥一事,恐怕会对主子不利。”停顿片刻,他又道:“还有一件事,虽说当年,玄静道姑看在主子还有那些金银的份上,收了二小姐为徒,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改变命数之能,这一点,咱们清楚,她自己更清楚,一旦她如此与皇上说了,就是欺君罔上的杀头之罪,玄静这人虽贪钱,但要她为了钱而犯上杀头之罪,恐怕她不会答应。还有……恕奴才直言,即便这件事,对咱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笑闹无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冷笑一声,道:“只要此事可成,本宫便有法子让秀妍入宫。”这个时候,巧玉正好走进来,她道:“巧玉,你明儿个出宫的时候,顺道去见一见本宫的父亲,让他请修书请玄静道姑进京一趟。” 经过刚才的事,巧玉不敢再多问,依言答应,魏静萱开门走到院中,刚刚还晴好的天气,这会儿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毛贵在她后面搓着手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奴才听说,江南那一带遇到了数十年一见的大寒,虽然皇上从户部拨了银子下去,但银子不足,往往救得了这边,救不了那边,一直到现在还不断有人被活活冻死。” 魏静萱徐徐点头道:“本宫也听说了,户部的银子当真如此紧缺吗?”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不过奴才倒是知道,皇上拨了许多银子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且银子一拨再拨,有人猜测,扩建这两处的银子已是超过了赈灾之银。奴才之前出宫的时候,曾留心打听了一下,京城百姓,对此颇有微词,不过慑于皇威,不敢言语。” 听得这话,魏静萱冷笑道:“皇上对十二阿哥真的好的无话可说,连那么多百姓的生死都放在十二阿哥之后;本宫真是好奇,有朝一日,天下百姓知晓真相之后,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巧玉有些不甘地道:“若非颖贵妃从中作乱,主子这会儿就能看到了;她与惠妃,就像两只拦路虎,死命挡着主子前面的路,真真是可恼。” 魏静萱将手伸出檐下,接住不断落下的雪花,“且由着她们再得意一阵吧,将来秀妍入宫,她们可就笑不出来了。本宫如今只在意皇上……”她望着不远处无人问津的宫门,忧声道:“也不知要等何时,他才肯再见本宫。” “皇上昨夜赐菜给主子,显然已经对主子改观,今日主子又投皇上所好,特意送了福袋给十二阿哥,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传召主子。” “希望如此吧。”魏静萱轻叹着气,她虽陪在弘历身边多年,但君心难测,她至今仍没彻底摸透弘历的脾性,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次的失宠。 且说弘历那边,离开六贝勒府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宗人府,不过弘历只远远看着,并未惊动任何人,宗人府众人也不知帝后就在附近。 瑕月默默撑伞替弘历挡住漫天飘下的雪花,许久,弘历收回目光,接过她手中的伞道:“走吧。” 瑕月望了一眼高高的围墙,忽地道:“皇上若真的惦念三阿哥,就放他出来吧。” 弘历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他故意杀死猛虎,差一点就害死了你吗?”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臣妾记得,但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臣妾不愿皇上难过。” 弘历沉默片刻,摇头道:“没什么好难过的,就让他在这里好生忏悔思过吧。” 见他这么说,瑕月不再言语,随他一起回了坤宁宫,刚一踏进宫门,便看到永璇伞也不打,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院子里,发上,肩上,已是覆了薄薄一层雪,永璂几个则在檐下捂嘴笑,瞧见他们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瑕月瞥了他们一眼,道:“永璂,是不是你又作弄九阿哥了?” 永璂闻言连忙道:“与儿臣无关,是十哥自己非要站在雪中,儿臣与和嘉都曾劝过他了,但九哥不肯听,儿臣也没办法。” 瑕月轻斥道:“胡说,哪有人会故意在下雪的时候,站在外头的?” 满身是雪的永璇声音有些发颤地道:“皇额娘不要怪十二弟,确实是儿臣自己要站在雪中的,李井找到一本武功秘籍,说是只要照着上面的秘法习练,就会不惧寒热,甚至刀枪不入,儿臣习练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会儿下雪,正好可以试试。”李井是他的贴身太监,永璇自小对习武十分痴迷,总是想方设法让李井搜罗那些所谓的武功秘籍,然后照着练习。 和嘉跑到弘历身边,娇声道:“皇阿玛,儿臣与十一哥、十二哥都告诉九哥,那什么秘籍是骗人的,九哥就是不信,所以儿臣就与十一哥他们打赌,看九哥能坚持多久。” 弘历年过四十方才得了和嘉,对她颇为宠爱,笑道:“那你们都赌多久?” 和嘉娇憨地笑道:“儿臣赌九哥只能站半个时辰,十一哥和十二哥分别赌了一个柱香与一个时辰,若是谁输了,就得在背后贴一个大乌龟。” “你们几个真是胡闹啊!”弘历捏一捏和嘉的鼻子,随即对永璇道:“那些个秘籍皆是唬人的东西,哪里能相信,瞧瞧你,脸都青了,随朕进去吧” 永璇努力忍着哆嗦道:“儿臣……不冷,儿臣撑……啊欠!”他想说自己撑得住,却打了一个喷嚏,包裹着身周的寒意越发深重。 瑕月替他拂去沾在身上的雪,道:“瞧瞧你,都已经这个样子,再站下去,非得像六阿哥一样生病不可,听你皇阿玛的话,快些进去。” 听得这话,永璂连忙道:“皇额娘,六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与九哥他们都想去看看。” “你六哥就是受了寒以致风邪入体,只要好生休养就不会有事。”这般说着,瑕月又催促着他们几个进去。 永璇也确实冷得有些受不住,当即随他们一起进了屋,看到永璇站在炭盆前取暖,和嘉歪着脑袋道:“十哥才站了半柱香的功夫,算是谁赢了呢?” 永璂接过话道:“我赌了一柱香,与结果最接近,当然算是我赢了,你们两个都贴一整天的乌龟。” 和嘉扮了个鬼脸道:“哪有你这么算的,十二哥赖皮。” “不错不错,这么算不公平。”永瑆一想到要贴乌龟,也赶紧向着和嘉说话,三人在那里争执不休,过了一会儿,突然又不争了,围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永璂让李七取来笔墨与胶水,画好之后,三人一起来到永璇身后,将画有乌龟的纸牢牢贴在他后面,不等永璇去撕,三人已是异口同声地道:“不许撕!”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乾隆二十六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璇不解地道:“明明是你们三个打赌,为何要贴到我身上来?” 和嘉皱着鼻子道:“谁让九哥提前进屋,害得我们三个都输了,不贴你贴谁啊,总之愿赌服输,你这一天都不许撕。” 永璂二人也是一样的言语,永璇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喝道:“胡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四人为了这个事儿,又开始争上了,瑕月看得直摇头,“这几个小猴子,看到九阿哥老实,就一起欺负他。”她欲上前阻止,弘历拉住她,笑言道:“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再说今儿个是正月初一,难得的高兴日子,就由着他们玩去吧。”说着,他有些感慨地道:“若是可以,朕倒希望可以一直看着他∷v,a◆nshu£ba.们这样玩耍笑闹。” 瑕月抿唇笑道:“一日还好,若每日如此,只怕皇上会觉得头痛了。” 弘历笑而不语,对他而言,只要能够看到永璂好好的,莫说是头痛,就算要他折寿也愿意,只是,这些话,他永远都不能与瑕月说。 他们四人笑闹了许久方才停下,永璇一人说不过他们三个,再加上生性憨厚,最后只得答应他们贴着那张纸直至天黑。 待得用过点心后,弘历问及他永璇最近习武的情况,后者打了一套学了不久的八卦掌,倒是打的似模似样,不过和嘉几个每次看到他背后那张乌龟,都笑得前俯后仰,令永璇好生郁闷,几次都差点打错了。 瑕月瞧了他们一眼,轻声道:“皇上,再有几个月,九阿哥就到了开牙建府,入朝办差的年纪,您可有想好,让九阿哥去哪里任差?若是没有的话,臣妾倒是有个提议。” 弘历恻目道:“皇后且说来听听。” “九阿哥性子憨直之余又有几分坚韧,且他一直喜爱练武,臣妾以为,与六部三司相比,丰台大营或是西山健锐营更加适合他。” 弘历轻笑道:“皇后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兆惠如今西山健锐营,朕打算让永璇去那里,交由兆惠好好调教,说不定会让咱们大清多一位饶勇善战的猛将,就像当年十三叔与十七叔一样。” 瑕月望着已经打完八卦掌的永璇,含笑道:“九阿哥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望。” 乾隆二十六年的正月初一,在一众笑闹中过去,这样欢声笑语的开始,似乎在预示着这一年,会是一个不错的年头。 正月初二这一日,巧玉奉了魏静萱的命令去紫云观,到的时候,魏秀妍还在做早课,在屋中等了一会儿方才见到她来,屈膝道:“奴婢见过二小姐。” 看到巧玉,魏秀妍便想起她收买明通监视自己的事,心中有气,拉长了脸道:“什么事?” 见魏秀妍神色不善,巧玉有些诧异,小声道:“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魏秀妍压着心里的气道:“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巧玉应了一声,将除夕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者脸色大变,急忙道:“那六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昨日六贝勒府传来消息,说是六阿哥感染风寒,情况很是严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巧玉故意将永瑢的病情说重了一些,借此引起魏秀妍的担心,后者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焦急地道:“那……那可有请太医看过?“ “周太医昨日就去了,他也觉得很棘手,说是会尽力医治,但能否痊愈……谁也不知道。” 魏秀妍忧心之余,又有些恼恨地道:“不管怎么说,六阿哥都是太后的嫡亲孙子,就算说错了话,她也不该狠心地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拿冷水泼六阿哥,这不是存心要人命吗?还有皇上,他明明就在,为何不阻止。” 巧玉故意叹了口气,道:“二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在太后与皇上眼里,从来都只有十二阿哥一个,对于其他皇子根本不在意,否则也不至于圈禁三阿哥那么多年了。” 魏秀妍在屋中踱了几步,咬一咬银牙,道:“我要去见六阿哥。” 巧玉拦住欲开门离开的魏秀妍,摇头道:“二小姐不要去了。” 魏秀妍冷冷盯着她道:“你没资格阻止我,让开!” 巧玉摇头道:“不是奴婢要阻止二小姐,而是……六阿哥他不想再见二小姐。” 魏秀妍一愣,旋即冷笑道:“你要阻止我,也编一个可信些的谎言,这种拙劣不堪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奴婢没有骗您,昨日主子得知六阿哥得病,很是担心,所以遣毛贵过去看望,岂料到了那边,六阿哥一张口就说,他与二小姐的相识,根本就是一场错误,就算勉强继续下去,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与其这样纠缠不休,还不如到此为止!”停顿片刻,她又道:“主子让奴婢来见您,就是劝您以后不要再想着六阿哥了,他……放弃了您!” “放弃了我……”魏秀妍怔怔地望着巧玉,下一刻,她厉声道:“不可能,你骗我,六阿哥不会放弃我,更不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言,你故意要离间我与六阿哥,你休想我上你的当,休想!” “您说到哪里去了,奴婢好端端的为何要离间您与六阿哥,那对奴婢有何好……”不等她说完,魏秀妍已是道:“对你自然没好处,对你主子却是好得很,否则你们也不会暗中做那么多事。”说着,她恶狠狠地瞪了巧玉道:“我告诉你,不论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与六阿哥分开,永远都不会!” 巧玉被她说得越发奇怪,疑声道:“二小姐,是不是有人与您说了什么,令您对主子有所误会。”见魏秀妍不说话,她又道:“您若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去问六阿哥,看奴婢是否有一句虚言。” 魏秀妍冷声道:“我自然会去问,现在你立刻给我离开!” 巧玉走的时候,正好与明通擦肩而过,后者快步走进来,看到魏秀妍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连忙道:“她怎么来了?” 清宫熹妃传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爱与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茫然望着她,忽地用力握住她的手,道:“明通,我要去见六阿哥,你帮我去见他,帮我!” “到底出什么事了?”面对明通的话,魏秀妍将巧玉的话复述了一遍,旋即道:“六阿哥与我说过,这辈子一定要与我在一起,巧玉那些话一定是姐姐教了她来骗我的,但是六阿哥现在病情严重,我实在很担心,明通,你帮帮我。” 明通眸光轻闪,安抚道:“别急,我一定会帮你,等我想想法子。” 是夜,魏秀妍在明通的帮助下,悄悄离开了紫云观,冒着风雪来到六贝勒府,求了许久,看门人方才肯为她通传,一直等到浑身冰凉,方才得以入内。 ≈wan≈书≈ロ巴,√ansh∷uba. 永瑢从下人口中得知魏秀妍来了,还有些怀疑,直至亲眼看到方才确信,挣扎着起来道:“你……你怎么来了?” 魏秀妍快步来到他榻前,切声道:“我知道你病得很严重,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看,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多请几个大夫看看?” “我没事。”永瑢咳了几声,安慰道:“周太医说只要我按时服药调养,就会慢慢好转,倒是你,这样跑出来,万一被紫云观的人发现了可怎么办,还有,外面那么冷,你穿的这么单薄,万一病了怎么办?” “当真没事吗?”魏秀妍上下打量着永瑢,按巧玉的说法,永瑢这次得病,甚至有性命之忧。 永瑢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真的没事,歇上半个月就好了,倒是你,一路过来,有没有冻着?我让人拿件披风给你可好?” “我不冷。”魏秀妍握了他的手放在颊边,柔声道:“你无事便好,这一路过来,真是担心死我了。” 永瑢眸光望着她,缓缓抽回了头,他这个动作令魏秀妍心头一冷,巧玉的话在脑海中回想,难道永瑢真的……不会的,他们许过山盟海誓,永瑢不会抛弃她,一定不会的,想到这里,她急忙抓住永瑢缩回的手,道:“你一定要快些养好病,我还等着你来娶我!” 永瑢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低声道:“对不起,秀妍,我……” 他这个样子,令魏秀妍越发感觉不好,急忙打断他的话,“你渴不渴,我去倒杯茶给你喝。” “我不渴,秀妍,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永瑢虽然不忍说出口,但他更明白,继续拖下去,只会令彼此更加痛苦。 魏秀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说,我……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永瑢拉住她的手,“秀妍,令嫔告诉你了是不是?” 魏秀妍慌乱地道:“我不知道,姐姐什么都没与我说,我也不想听……很晚了,得回去了,不然紫云观的人会发现了。” 永瑢并未松手,牢牢拉着她,哑声道:“秀妍,对不起,我并不想背弃曾经许下的诺言,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魏秀妍厉声打断他的话,与此同时,两行清泪自那双妙目中流下,令人望之生怜,“之前巧玉与我说,我只以为她是骗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真的想要背弃誓言,你可以怎么这样,怎么可以……” 看到她这个样子,永瑢亦是心痛不已,哽咽地道:“我想与你长相厮守,想与你白头到老,可是……我们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皇阿玛也好,皇祖母也好,都不会同意,继续下去,只会令你受更大的伤害,我不想,所以……” “所以你就抛弃了我是不是?”魏秀妍用力抽回手,含泪道:“永瑢,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狠心,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永瑢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坐起来,“我知道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秀妍,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魏秀妍盯着他,冷笑道:“一个连今生都不肯许我的人,还能奢望来生吗?永瑢,你可还记得你与我说过什么,你说你喜欢我,说就算全天下人都反对,你也一定会娶我为侧福晋,终你一生为我遮风挡雨;我信了你,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一个真心相待之人;在紫云观的每一天,我都盼着你会说服皇上,带着花轿来娶我,结果却等来一句‘无路可走’,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放弃你,对我来说,比要了我性命更痛苦,可是秀妍,我若不放,你必然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永瑢话说到一半,魏秀妍已是冷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六阿哥?” 永瑢颤声道:“若是恨我,可以令你好受一些,你恨便是,另外,我与令嫔都会想办法助你离开紫云观,恢复自由之身,你且再忍耐一阵。” 魏秀妍理会他说的话,只是一脸失望地道:“一桶水,只是一桶水而已,就令你怕成这样,永瑢,我真是错看也错信了你!” 永瑢用力咳嗽了几声,喘息道:“是,我是害怕,但我不是怕自己会怎样,而是怕皇祖母迁怒于你,皇祖母昨日的神情,我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话语令魏秀妍神色稍霁,过了一会儿,她道:“其实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你放弃皇子的身份,做一个普通人,如此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说到此处,她露出一丝喜色俯身抓着永瑢的手臂道:“永瑢,你说过只要是我开口,不论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我们现在就走,远远离开京城,做一对平凡夫妻,你耕种,我织布,然后再生几个孩子,我们一起将他们抚养成人,看着他们生儿育女。” 永瑢眸中露出一丝向往,但很快便被他压下,摇头道:“对不起,秀妍,我不可以和你一起走!” 清宫熹妃传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贝勒府争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为什么?”魏秀妍面目狰狞地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什么我当真开口之时,你又不肯,皇子的身份,对你来说,比我还要重要吗?” 说这么久的话,永瑢已经很累了,吃力地道:“我可以不要皇子身份,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我不能抛下济敏还有绵聪他们,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他们是无辜的……” 魏秀妍嗤笑道:“说到底,你是舍不得你的福晋与子嗣,所以我就成了那个被舍弃的人,成了你的牺牲品!永瑢,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无辜,那我呢,我难道就不无辜吗?” 永瑢努力忍着眼底的酸涩,哑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秀妍,你恨我便是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肺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济敏见他越走越远,无奈只能冒着风雪追上去,泣声道:“贝勒爷,您再这样下去会没命的,妾身求你,回去吧!魏秀妍……”她不甘地道:“妾身帮您去找!” “不用你管!”永瑢艰声吐出这几个字后,将府中所有护卫小厮招集起来,命他们沿着贝勒府到紫云观的路追寻,务必要找到秀妍,而他自己,也不顾寒冷与济敏的哀求,执意在外找寻。 终于,一个多时辰后,有护卫找到了昏迷在路上的魏秀妍,幸好被发现,否则这样昏迷上一夜,必然会活活冻死。 当魏秀妍被抬过来时,永瑢紧紧握住她还沾着雪的手,那样的冰凉,连他落下的泪也变得冰凉…… 魏秀妍被送回了紫云观,永瑢带话,让云中子多加照料,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事,而永瑢自己,则因为这场受寒,本来就不轻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整日都处在高烧昏迷之中,昏昏沉沉,周明华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令他有所好转,甚至变得越来越差,由风寒侵体变成了肺痨…… 当弘历得知此事,勃然变色,“你说什么,肺痨?” 周明华硬着头皮道:“是,六阿哥的病情加重,臣虽想尽办法,依旧不能阻止六阿哥情况恶化,转变为肺痨!” 弘历负手起身,在来回一番踱步后,寒声道:“你之前说过,永瑢风寒虽重,却可医治,这会儿又告诉朕,说风寒变成了肺痨,周明华,你是在戏弄朕吗?!” “臣不敢,若六阿哥没有在病中受寒,臣确有办法治好他的病,可是六阿哥他……”周明华叹了口气,低头道:“请皇上恕罪!” 六贝勒府所发生的事,弘历亦听说了,他闭一闭目,冷声道:“你如实告诉朕,有几分把握可以治好永瑢?” “回皇上的话,一旦风寒转变为肺痨,药石难以起效,臣至多……”周明华咬牙道:“只有两成的把握!” 弘历虽已猜到情况不会乐观,却不想差到如此地步,两成生机,也就是说,有八成的可能,永瑢会死,他又要失去一个儿子吗? 一思及此,他便想去失去永琏、长乐、永璜他们时,那种裂心裂肺的疼痛,纵然永瑢不是他寄予厚望的子嗣,终归也是他儿子,更何况永瑢刚刚有所长进,怎可以就这么死了。 想到此处,他冷冷盯了周明华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六阿哥,不能让他出事,否则朕唯你是问。” 周明华涩声道:“臣明白,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在他退下之时,黄英正好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令嫔娘娘已经被抬到了内殿,您是否现在就过去?”魏静萱盼了那么多日,终于再次盼来弘历翻她的牌子,让她得以重获圣宠。 弘历闻言,脸色阴沉地道:“让敬事房的人把令嫔抬回去!” 黄英愕然道:“皇上,这……这是为何?” 弘历冷言道:“朕让你抬回去就抬回去,哪里来这么多的话,下去!” 见弘历发怒,黄英不敢言语,低头退了下去,在其走后,小五轻声道:“皇上别太担心了,六阿哥一定会与十二阿哥一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弘历走到长窗前,冷风随着窗子的打开呼啸入内,正当小五被冷风吹得一阵哆嗦之时,弘历的比寒风更冷的声音落入耳中,“明日一早,你去顺天府,传朕口喻,让李忠文忠将魏秀妍还有魏氏一家全部抓去天牢之中,若永瑢死了,朕要他们一家人偿命!” 小五一惊,却不敢多言,依言答应。 且说魏静萱那边,她满以为今夜可以重得恩宠,岂料敬事房的人,突然又将她裹入锦被之中抬了回去,令她又慌又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那些人,又都是一问三不知,黄英也不在。 毛贵与锦屏看到她被抬回,也是满心诧异,在侍候魏静萱穿上衣裳后,毛贵道:“主子,出什么事,为何您又……”后面的话,他见魏静萱面色不善,不敢再说下去。 魏静萱脸色阴沉地道:“想办法去见黄英一面,问问他今夜出了什么事情,为何皇上会突然如此。” 毛贵应了一声,快步离去,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他走了进来,神色古怪地道:“启禀主子,黄公公不肯见奴才,只托人转告了一句话――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什么意思?”面对巧玉的询问,毛贵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出了不小的事情,他唯恐惹祸上身,所以不肯见我。”说着,他看向魏静萱,“只是……奴才想不明白,这些日子,主子一直都想尽法子讨好皇上,对皇后她们也是礼敬有加,能有什么祸事。” 魏静萱默然不语,正如毛贵所言,凭她这段日子的作为,怎么也不可能沾染祸事,除非……弘历知晓了以前的事,包括明玉的真正死因……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否认了,知晓那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包括纪由,根本没有人或者证据,可以指证她谋害富察明玉;再者,若弘历当真知晓,应该第一时间召她去问话,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夜,魏静萱辗转难眠,翌日天刚微亮,便命毛贵他们出去打听,务必要知晓昨夜发生之事,如此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毛贵疾步奔了进来,还未站定,便听他满面惊惶地道:“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魏静萱蜷起的双手倏然一紧,脸色难看地盯着他道:“到底何事?!” 毛贵喘了口气,急切地道:“奴才打听到五公公今儿个一早就出宫了,听说是奉皇上旨意,将老爷他们全部抓去天牢!” 魏静萱豁然起身,她虽已然料到事情不小,却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定下神来,道:“可知父亲他们犯了什么事?” 毛贵迟疑片刻,道:“老爷夫人还有二位公子并不曾犯事。” “不曾犯事?”魏静萱疑惑地盯着他,正要问是怎么一回事,忽地意识到毛贵话中的问题,拧眉道:“可是与秀妍有关?”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灭顶之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毛贵叹了口气,道:“奴才当时也觉得心里奇怪,无奈那些人都不知其中缘由,奴才思来想去,只能又去求了黄公公,奴才求了他很久又将主子赏的那颗东海明珠送给他后,他方才肯透露从五公公那里听来的缘由,六阿哥受寒生病一事,主子想必还记得。”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续道:“就在前几日,二小姐去见了六阿哥,二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二小姐跑了出去,六阿哥放心不下,便不顾劝阻跟了出去,之后,二小姐是没事了,但六阿哥再次受寒,病上加病,由风寒变成了肺痨,周太医说,治好六阿哥的机会只有两成,皇上盛怒之下,迁罪于二小姐,认为是她害了六阿哥;皇上发了话,说若是六阿哥无恙便罢,万一有三长两短,便要魏氏满门陪葬!”说到最后两个字,毛贵已是惶恐地跪了下来。 巧玉被他说得心中发慌,骇然道:“满门陪葬?皇上……皇上未免也太狠了,那现在……该怎么办?还有主子,会不会也被迁连在内?被……被……”后面的话太过可怕,她不敢说出口。 毛贵明白她的意思,叹然未语,看弘历昨夜的态度,就算魏静萱饶幸逃过一劫,后面的日子也会很难过,甚至一蹶不振,从此再无复起之望;毕竟,永瑢一死,弘历每每看到魏静萱,怕是都会思及永瑢之死,试问又如何能够复宠。 “主子……”毛贵正要安慰魏静萱几句,后者突然拿起紫檀架上的双耳方瓶狠狠砸在地上,随即又拿起花插、茶盏一一掷于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直至整个大殿,满地狼籍,再无可砸之物,她方才喘着粗气停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本宫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魏秀妍,所以今生,她要这么害本宫?!” 毛贵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息怒,二小姐……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没想到,没想到,每一次惹祸,她都没想到,若是她一早听本宫的话,与六阿哥断绝往来,何至于闹成这样!”魏静萱只顾着责骂魏秀妍,却忘了,是她让巧玉将永瑢欲断绝彼此关系一事告诉魏秀妍的,更是她领着魏秀妍走到了这一步。 毛贵低头道:“二小姐这会儿想必已经十分后悔,如今最要紧的,是想法子解决此事,以免皇上真的下手杀害。” “想法子?!”魏静萱冷笑道:“事到如今,小贵子,你告诉本宫,还有什么法子可想,难道与皇上说,这是六阿哥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吗?你觉得皇上会听吗?”她越说越气,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这次真是让她给害死了!” 巧玉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颤声道:“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咱们去求皇上,或许皇上会看在几位公主的份上,将从轻处置。” 魏静萱本就心烦意乱,再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心火交加,怒斥道:“你若嫌活得太久,尽可去求皇上,皇后她们一个个对本宫虎视眈眈,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巧玉被她斥得不敢抬头,魏静萱这会儿既恨又怕,以前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总能寻到一线生机,就连被降为答应之时,她也不觉得摆在面前的是一局死棋,可是这一次,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根本找不到生机,一旦永瑢病死,她与整个魏家,都将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希望老天爷不要收走永瑢的性命,让他们得以安然脱身。 随着魏家人被打入大牢,这件事情渐渐为人所知,后宫之中,既有如慎嫔那样担心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盼着魏静萱死的! 这一日,夏晴与胡氏来坤宁宫请安,说起这件事,讥声道:“魏氏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毁在自己一心想要扶持的妹妹手里。” 瑕月抿了一口茶,冷言道:“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话说回来,魏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也该是清算的时候了,只是可怜了六阿哥,不知能否熬过这场病。” 提及此事,夏晴心中亦是一沉,叹然道:“臣妾这心里也矛盾得很,既想魏氏一族因此被诛,又不忍六阿哥丧命。” 胡氏亦叹道:“是啊,自从知晓六阿哥病重后,永璇就一直闷闷不乐,今儿个一早还与本宫说,想去看看六阿哥。不过……”她眸光一厉,“就算这次六阿哥无恙,也断不能让皇上放了魏氏及其一家。” 夏晴附声道:“不错,魏氏诡计多端,慎嫔原本对她最是不满,这会儿却被她利用和恪公主拉拢在身边,真可谓是言听计从,若是这次让她躲过了,以后只会更加难以对付。”说着,她将目光转向瑕月,一旁的胡氏也是如此,显然是在等瑕月做最后的定决。 瑕月取了一粒绍兴府进贡的小京生花生在指尖把玩着,红衣随着她的揉搓落下,露出白皙的果肉,在将其重新放回碟中后,瑕月拍一拍手,徐徐吐出五个字来,“魏氏不可饶!” 听得这话,胡氏二人放下心来,点头道:“让她多活这些年,已经是不该,这一回万万不能再放过。” 夏晴嘴快地道:“可不是吗?臣妾们原本想着让她们姐妹二人反目成仇,相互狗咬狗,如今倒是省了一番功夫。”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这件事多少有些涉及永璂,所以一直都是她与胡氏暗中筹谋,从未曾与瑕月提及,结果这会儿一时口快,不慎说了出来。 果然,瑕月轻扬了眉,道:“惠妃接触过魏秀妍?为何本宫不曾听你说起?” 夏晴正想着如何回答,胡氏已是接过话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与惠妃当时见魏秀妍与六阿哥互生情愫,被发落去紫云观出家,觉得可以加以利用,便收买了与她同住一屋的道姑明通,伺机让她们姐妹反目成仇;因为当时十二阿哥病体未愈,臣妾便没有告诉娘娘,还请娘娘恕罪。”说着,她与夏晴一同起身行礼。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凶多吉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眸光微微一动,温言道:“原来如此,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身吧。” 见她没有追问,胡氏二人心中一松,待得落坐后,锦屏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微慌地道:“启禀主子,六贝勒府传来消息,六阿哥的病情再次恶化,只怕……撑不过今日了!” 瑕月知晓永瑢得了肺痨怕是难以活命,但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愕然道:“昨日周太医提及之时,不是还说有所好转吗,怎么突然间又恶化了?” “奴婢也不清楚,但这个消息千真万确,皇上那边应该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诸位太医都匆匆忙忙的离宫,必然是去六贝勒府。”在锦屏说话之时,永璂正好回来,永瑆也在,听得这话,急忙奔过来,顾不得行礼,急匆匆地道:“皇额娘,为什么太医要去六贝勒府,是不是六哥情况不好?”永瑆虽未曾说话,但神色亦是焦灼无比。 瑕月安慰道:“六阿哥没事,只是病情有些不稳定,所以皇上遣众太医去看看。” 永璂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忽地跪下道:“儿臣想去看望六哥,还请皇额娘应允。”他这一跪,永瑆亦跟着跪了下来,同求出宫,宫中阿哥,在成年之前,非得圣命不得出宫。 不等瑕月言语,夏晴已是道:“六阿哥身肺痨,容易传染,万一你们两个也染上了肺痨,那可如何是好,你们还是好好待在宫中,六阿哥那边,自有太医会想办法医治。” 胡氏亦道:“是啊,有周太医他们在,六阿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虽她们二人先后言语,永璂却说什么也不肯起身,锦屏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若当真只是病情不稳,根本不会惊动皇阿玛与那么多太医,一定是不好了。 想到此处,永璂道:“可若六哥病重不治,我却不能见他一面,往后我都会后悔难过。”说着,他再次朝瑕月道:“请皇额娘应允儿臣!” 夏晴待要再言,永瑆已是道:“额娘,儿臣与十二弟一样,若不能见六哥一面,此生难安,还望额娘成全。” “你们……你们……”夏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看向瑕月,后者默然片刻,道:“此事待本宫见过你皇阿玛之后再议,且先退下!” “皇额娘……”不等永璂说下去,瑕月已是不由分说地道:“退下!” 见她这么说,永璂与永瑆只得依言退下,而在他们离开后,瑕月亦与胡氏二人一起去了养心殿,一踏进大殿,便看到弘历坐在御案后,神色凝重地可怕,看到这一幕,三人心中皆是一沉,永瑢……这回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待得行过礼后,瑕月道:“皇上,臣妾与颖贵妃、惠妃听闻六阿哥病情恶化,听说……甚至可能撑不过今日,不知是否当真?”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痛苦,闭目道:“周明华确是这么说的,朕已经传旨让所有太医都去永瑢那里,希望……能够救得了他。” 胡氏与夏晴对望了一眼,二人心中皆是矛盾得很,既盼着魏氏一族因此被诛,又不忍永瑢这么死了,当真是什么滋味都有。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道:“永璂与十一阿哥皆想去看望六阿哥,臣妾想着,那么多太医在,应该有避免之法,不如就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弘历想一想,摇头道:“话虽如此,终归是有危险,让他们好生待在宫中。” 见他这么说,瑕月亦未过多言语,与胡氏她们一起陪弘历等六贝勒府的消息,直至晌午时分,方才有宫人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周太医有消息传来,说……”他偷偷觑了弘历一眼,颤声道:“说药石无效,六阿哥恐活不过酉时,还有……六阿哥说想见皇上一面。” 弘历面色铁青地盯着他,垂在袖中的双手颤抖不止,永瑢终归……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许久,弘历自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来,“备马!” 宫人正要下去,瑕月开口道:“皇上,臣妾陪您一道过去吧,六阿哥虽非臣妾所生,但这些年来,一直颇为亲近,臣妾想见他最后一面。” “好。”对于瑕月的请求,弘历只说了这一个字。 胡氏二人虽也想见一见永瑢,但二人与瑕月不同,即便是说了,弘历也未必会同意,只得将之隐在心中。 待得宫人备好了马车,弘历与瑕月一道踏出养心殿之时,赫然看到永璂与永瑆站在殿外,瞧见他们出来,跪下齐声道:“儿臣恳请皇阿玛应允!” “不许去!”面对弘历的回答,永璂急声道:“皇阿玛,儿臣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六哥,求您答应。” 弘历睨了二人一眼,道:“朕说了不许就不许,回去。” 眼见他要离去,永瑆急声道:“儿臣知道皇阿玛是为儿臣们好,但是自小,皇阿玛就教导儿臣,既生而为兄弟,就该守望相助,凡事同心,不猜忌不背叛,如今六哥病重,儿臣们若不见他一面,又算得上什么手足兄弟?” 夏晴怕弘历怪责,连忙上前一步,喝斥道:“不得无礼,还不快向你皇阿玛赔罪?!” 一向听话的永瑆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倔强,“儿臣没有说错,何罪之有?” 夏晴心下大急,待要再说,弘历已是道:“你们当真不怕染病吗?” “怕。”说话的是永璂,他道:“但是儿臣以为,那么多太医都接触过六哥而未染病,相信有避免的法子,就算真的没有,儿臣与十一哥能够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儿臣……真的很想六哥。”说到此处,他已是眼眸含泪,哽咽着磕头道:“求皇阿玛应允。” 永瑆随后道:“对,不然儿臣们心里永远都不会痛快。”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瑕月叹了口气,道:“皇上,不如就让他们去吧,错过这一面,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也省得他们将来怨您。”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唯她一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将目光望向夏晴,毕竟永瑆是她的儿子,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转眸望去,只见永瑆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心中一软,终是松口道:“正如皇后娘娘所言,错过这一面,今后恐再无机会,还请皇上成全。” 见她这么说,弘历颔首道:“既是这样,就让他们一起去吧。” 听得这话,永璂二人急忙起身,随弘历他们一起往外走去,马车以及换了常服的侍卫早就已经等在神武门外,他们一上车,便立刻往六贝勒府使去。 一路上,弘历皆沉着脸,瑕月有心想要安慰,但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着弘历的手,与他一起承担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要说宫中,最关心永瑢生死的,并非弘历,而是魏静萱,因为永瑢一死,她与魏氏一族,都将面临死劫,由不得她不上心。 几乎是在弘历等人刚踏出紫禁城时,消息就传到了魏静萱的耳中,后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中,喃喃道:“始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平日里主意最多的毛贵,这会儿也是愁眉苦脸,一言不发,至于巧玉,更是不堪,一张脸白的犹如敷了几斤面粉似的,瞧不见一丝血色,她瞅了魏静萱一眼,对一旁的毛贵道:“如果……如果六阿哥当真熬不过今夜,那老爷他们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毛贵重重叹了口气,“老爷他们出事是必然的,咱们如今最要担心的是这永寿宫,不知此事过后,咱们还能不能活着。” 听得这话,巧玉浑身发抖,颤声道:“那怎么办,我……我还不想死啊!” “谁想死了,但是现在……”他又叹了口气,摇头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咱们只能自求多福了,唉,这次真是被二小姐给害死了!” 此时,魏静萱忽地道:“小贵子,玄静道姑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毛贵不知她这会儿怎么还有心情关心玄静道姑一事,勉强静一静心道:“回主子的话,老爷早在多日之前,就曾提过,玄静道姑已经动身赶来京城,应该这几日就能到了,只是眼下老爷他们都被顺天府关了起来,她来了也不知会落脚哪里。” 魏静萱沉默片刻,命巧玉取来文房四宝,她一边想一边落笔,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方才写好信,待得写完之后,她褪下腕间的绞丝金镯将之一并递给毛贵,“你即刻出宫一趟,找人等在魏府门口,一旦见到玄静道姑,就立刻将这封信交给她。” 毛贵犹豫着没有接过,道:“恕奴才直言,如今最要紧的是六阿哥那桩事,玄静道姑那边,主子不妨先缓一缓,等过了眼前的劫之后再说,否则就算玄静道姑答应助您,也没什么用了。” 魏静萱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信,一字一顿地道:“你错了,如今能救本宫,救魏家的,唯她一人!” 毛贵与巧玉愕然对视了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魏静萱的意思,不过她这句话,无疑让原本已经绝望的二人再次升起希望,巧玉最是激动,迫切地道:“主子您想到办法了?” 魏静萱神色复杂地道:“算是一个办法吧,希望玄静道姑赶得及,更希望……皇上当真是那么在意十二阿哥,在意到可以枉顾一切礼法规矩!”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令二人满头雾水,毛贵试探地道:“主子……” 魏静萱抬手道:“你不必多问,总之照本宫说的话去做,一定一定要日夜守在魏府门口,若是见到道姑打扮之人,就上前问清楚,然后将信交给她,此事不止关乎父亲他们,也关乎本宫甚至是你们的性命,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可信之人,以免阳奉阴违,收了银子却不办事。” 这一次,毛贵没有再犹豫,接过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为您办好这件事。”魏静萱一旦被处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定然也讨不得好,所以,与其说是帮魏静萱办事,倒不如是在替自己办事,断然不会有半分马虎大意。 且说弘历那边,一路疾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了六贝勒府,一下马车,永璂便迫不及待地对跪地行礼的下人道:“快带我们去见六哥!” “嗻。”应声之时,弘历看到下人脸上掠过的悲意,令他心情越发沉重,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一进到永瑢的居处,便看到众太医聚在一起商议,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六阿哥的情况如何?”面对弘历的问话,众太医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答话,周明华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皇上的话,六阿哥从前日开始咳血,虽臣等想尽办法,但六阿哥的病已经伤及肺脏,实在是回天乏术!” 弘历额头青筋暴跳,瑕月怕其迁怒一众太医,忙接过话道:“那可否用药物为六阿哥多拖延一些时日?” 宋子华拱手道:“启禀娘娘,这些天来,臣等已是遍寻方法延续六阿哥的性命,若是没那些法子,六阿哥怕是早就已经支撑不住。” 永璂强忍着悲伤,道:“我现在能不能进去见六哥?” 宋子华点点头,从医箱之中取出一瓶药,倒出四粒后分别呈予弘历等人,道:“此药是臣等依照古方炼制而成,可以预防肺痨,但对于已经得病之人,效果微乎其微。” 永璂依言服下后,与永瑆二人率先进了内屋,一进里面,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永瑢闭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这个微小到不起眼的动静,却令永璂眼底发酸,若是没有了这个微小的动作,那么六哥就…… 永瑆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别这样愁眉苦脸了,不然六哥瞧见该难过了。” 听得这话,永璂连忙抬手抹去眼眶里的泪水,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哑声道:“十一哥,这样好不好?”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兄弟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好,你记着,千万不要当着六哥的面哭。”如此说着,永瑆自己险些落下泪来,他连忙背过身去抹干。 几位福晋守在永瑢榻前,瞧见永璂他们过来,还有站在门边的弘历与瑕月,连忙分别见礼,随即其中一人在永瑢身边轻唤道:“贝勒爷,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来看您了。” 在她连着唤了几遍后,永瑢缓缓睁开没有光彩的双眼,待得看清永璂二人后,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是你们啊。” 永璂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是,我与十一哥来看你了,六哥,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明明说好了不说,可眼泪不知怎么的,又冒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永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那么真切的经历生离死别,实在是……难以承受。 永瑢咳嗽几声,摇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是清楚,这一次……怕是好不了了!” “不会的!”永璂激动地道:“六哥一定会好,咱们还要一起去狩猎呢,还有啊,你以前说过,等我开牙建府的时候,就送一份大礼给我,男子汉一言九鼎,你不可以食言!” 永瑆哽咽地道:“对,还有我与八哥呢,尤甚是八哥,他过几个月便要开牙建府了,六哥你休想赖皮。” “我记得,我都记得……”这般说着,永瑢对一旁神色悲伤的女子道:“去将我前日让你收着的东西取来。” 女子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捧着两个手臂长的木盒子进来,打开来看,一个盒子中装的是数柄寒意逼人,做工精巧的匕首,另一个则是一块块色泽上佳,雕工细腻的玉佩。 “这几柄匕首,是我多年来的收藏,皆是出自名家之手,说一句可遇不可求也不为过,也是我最心爱之物,还记得以前四哥瞧见了,喜欢得很,想要讨要一把,我都没舍得。”他喘了口气,吃力地道:“八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十三弟,一人一柄,算做是我提前送给你们的建府之礼,剩下的那一柄,送给四哥,至于那几块玉佩,就送给和嘉她们几个,算做我这个哥哥送给她们的陪嫁之物。” 面对永瑢遗言一般的交待,永璂心里越发难过,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暗红色的锦被上,看到他这个样子,永瑢吃力地抚着他的头,轻声道:“六哥命该如此,你不要难过!” 永璂扑在他身边,泣声道:“我不管什么命数不命数,我都要六哥好好的活着,我不要与六哥分开!” 永瑢笑一笑道:“过了年,你就大一岁了,怎么还这样小孩子脾气。”他咳嗽一声,对垂泪不语的永瑆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代我照顾好十二弟,不要让他有事,知道吗?” 永瑆点头,泣声道:“我知道,六哥,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我们都舍不得!” 永瑢眸光哀伤地道:“我何尝愿死,无奈……命数难逃!”说着,他望着满脸是泪的永璂,轻声道:“或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罚我的贪心,永璂,你可知,在你得天花之时,我曾想过要你死!” 这句话令永璂愕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永瑢,一直以来,他与永瑢都极为要好,之后虽因魏秀妍一事,起了争执,关系有所疏远,但他从未起过什么加害之心,可眼下永瑢却与他说,想要他死? 看到他这个样子,永瑢轻声道:“你一出生,就是嫡长子,身份远高于我等庶子,长大之后,聪敏好学,皇祖母、皇阿玛、太傅,一个个都对你赞不绝口,可以说你一人的光芒,掩盖了我们所有人。永璂,我真的很嫉妒你,尤甚是在秀妍那件事后,在我看来,只要你活着,皇阿玛就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多在意我一分;那种嫉妒,快要将我逼疯了,所以当我知道你得天花时,我第一反应就是高兴,终于压在我头顶的一座大山要倒了,以后,我不需要再活在你的阴影下。我……咳咳!”永瑢用力咳着,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一直到一抹殷红染红了帕子,方才止住了咳嗽,侧福晋捏紧了帕子,紧张地道:“贝勒爷,您不要再说了,有什么话,等您好了再……” 永瑢摇头道:“我不碍事,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待得缓了一口气后,他继续道:“可是,当我听到你性命垂危之时,我突然一点都不高兴了,反而觉得很怕,我想起你小时候,我抱你玩的样子;想起你牵着我的手走路的样子;想起你第一次叫我六哥时的样子,永璂,我真的好怕你死了,那样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听不到你叫我六哥了,幸好……最后你真的化险为夷,平安度过天花之劫,我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六哥。”说着,他用力抓住永璂的手,极力抬起身子,艰难地道:“永璂,你原谅我,原谅六哥好不好?” 永璂泪流满面,摇头道:“不,我不原谅!” 这句话令永瑢露出失望之色,缓缓松开手,下一刻,永璂用力握紧他的手,道:“因为我从来没有怪过六哥,既然无怪,又何来的原谅,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六哥!” “好!”永瑢欣慰地望着永璂,正如他所言,幸好永璂没死,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之中。 歇了一会儿,永瑢记起心中牵挂的事,问道:“皇阿玛呢,他没有与你们一起来吗?” “朕在这里。”站在门边的弘历听得这句话,与瑕月一道上前,令永瑢可以看到他们。 见到弘历出现,永瑢想要撑起身子,但这个动作令他再次咯血,望着锦被上不甚滴落的殷红,他苦笑道:“儿臣真是没用,连向您二位行个礼都做不到。” 瑕月叹了口气,道:“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养病,无需在意这些虚礼,慢慢调养,定会好起来的。”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临死之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苦笑一声,突然怔怔地看着瑕月,眼眸之中,有一丝极为少见的眷恋,许久,他轻声道:“若您是我额娘该有多好。” 从永瑢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就不曾有过畅快,金氏待他虽不差,但后来金氏生了永玧,对他的关注少了许多,再后来,金氏因为犯错被废入冷宫,而他也被带到了阿哥所,生母养母的事情,令他特别自卑,从而养成了他优柔寡断的性子;若他生而为瑕月的孩子,那么他的人生,必然大不一样,至少……他不会那么自卑。 瑕月抚着他满是冷汗的脸庞,慈爱地道:“真是个傻孩子,本宫原本就是你的额娘。” “额娘……”永瑢低低一笑,将目光转向弘历,“皇阿玛,儿臣无用,不能与四哥一起为你打理刑部之事。” 弘历极力掩饰着眸中的哀凉,“待你病好之后,自然就可以了,周太医他们定然可以治好你。” 永瑢没有说什么,只道:“皇阿玛,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朕一定答应。”面对弘历的话,永瑢轻吸了一口气,道:“儿臣知道皇阿玛将秀妍他们一家都关押在顺天府,儿臣……恳请皇阿玛,放了秀妍与她家人!”他虽身在病中,亦一直有派人留意魏秀妍之事。 弘历脸颊一搐,冷声道:“她将你害成这个样子,不值得你替她求情!” “今日这一切,是儿臣自己造成,与人无尤,与秀妍更是无关,相反,儿臣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秀妍,求求您,放了她们一家吧!” 弘历森然然道:“你若病好,朕自然会放了他们一家,反之……朕必要他们陪葬!” “不要!”永瑢激动地起身,结果力气不支,整个人翻落在地,永璂他们连忙过去搀扶,永瑢没有理会,只是紧紧抓着弘历的袍角,哀声道:“皇阿玛,这是儿臣此生最后之愿,求您成全!” 弘历蹲下身迎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朕可以允你任何请求,唯独这一个,永瑢,朕不能饶魏秀妍,绝对不能!” 永瑢忍着喉中的甜意,苦苦哀求,“您若不允,儿臣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皇阿玛……” 弘历面孔微微扭曲,寒声道:“朕说了不能饶就是不能饶,你若有事,魏秀妍他们全部都得死!” “皇……”永瑢想要再求,却压不住喉中的甜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几名福晋看到如此情景,皆忍不住啜泣起来。 永璂慌乱地替他抹去下颌的血渍,泣声道:“皇阿玛说得没错,魏秀妍将你害成这样,她……她没资格再活着。” 永瑢挣开永瑆的搀扶,吃力地跪在弘历面前,“是我负……她在先,也是我自己要追出去的,一切……与秀妍不关,她是无辜的。” “无辜?!”弘历寒声道:“若不是她勾引你,你怎会为了她,三番四次忤逆于朕;若非她,除夕之夜,你又怎会醉酒闹事,从而染病;好不容易,你肯听朕的话放下,她却又来纠缠你,令你从风寒变成肺痨,要朕饶她,不可能!”他对魏秀妍恨之入骨,断然不能饶恕。 永瑢极力摇头道:“没有,她没有勾引儿臣,是儿臣先对她动了心,不顾皇阿玛的反对,想与她在一起。”见弘历不语,他强撑了精神道:“皇阿玛,您真想要儿臣死不瞑目吗?” 望着明明已经虚弱到极点,还要为魏秀妍求情的永瑢,弘历心痛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他抚着永瑢苍白的脸庞,涩声道:“她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吗?” “是,秀妍对儿臣,就如皇额娘对皇阿玛,若非她,儿臣此生都不知爱一个人是何滋味,秀妍与她的家人都不该死!” 这是永瑢知道自己得了肺痨后,最为记挂的就是这件事,正如他所言,若不能求得弘历开恩,免他们死罪,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弘历默然片刻,道:“好,只要你病好了,朕就饶他们不死!” “皇阿玛……”永瑢心中一急,再次呕出一口泛着黑色的血来,他的脸色越发灰败,然攥着弘历袍角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永璂虽然与弘历一样,一千个一万个不愿饶过魏家人,但看到永瑢这样不顾自己,拼命哀求不肯起身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忍不住开口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魏秀妍可恶,但六哥………您就成全了六哥吧,好让他走的……安心一些。”说到后面,他已是泣不成声。 永瑆亦跪下哀求道:“皇阿玛,既然连六哥也不怪魏秀妍,您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还望您开恩,饶他们不死!” “皇上……”瑕月尚未说下去,弘历已是抬手阻止,目光停留在衣襟染血,摇摇欲坠的永瑢身上,许久,他咬牙道:“好,朕答应你,饶他们死罪!” 听得这话,永瑢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阿玛不杀之恩!”他知道弘历一言九鼎,既然说出了口,就一定会做到,秀妍……终于可以保住性命了,这也是他此生,最后能为秀妍做的事情,希望……秀妍能够忘记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 解决了心中记挂之事,永瑢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眸中亦重新有了神采,然弘历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当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燃尽时,永瑢就会走到终点…… 此时,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却是永珹,他得知永瑢情况越来越差,一忙完刑部的事就立刻赶了过来,在匆匆向弘历二人行了一礼后,快步奔到床榻边,急切地道:“老六,你怎么样了?” 永瑢笑一笑,极力提气道:“我很好,就是……很怀念与四哥一起在围场策马狩猎的日子,真想再有那个机会。” 永珹忍着心中的难过,哽咽道:“有,一定会有,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围场。” 永瑆含泪插话道:“还有我与十二弟,我们一起去猎一头老虎回来。”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瑢没有说话,因为他从刚才起就不停地咳嗽着,血混合着唾沫不断从他嘴角渗出,令永珹几人悲意更甚,他们能够看的出永瑢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待得勉强止了咳嗽后,永瑢吃力地道:“以后,你们要代我向皇祖母、皇阿玛还有皇额娘尽孝。”待得永珹几个点头后,他又唤过一位侧福晋,声音微弱地道:“你去将……将济敏放出来,我……要见她!”魏秀妍一事后,永瑢一怒之下将济敏软禁在住处,不许她踏出一步,亦不肯见她一面。 侧福晋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一名女子疾步奔进来,正是济敏,她顾不得向弘历二人行礼,径直奔到床榻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妾身不知事情会闹成这样,否则……妾身万万不会说那样的话,对不起,贝勒爷对不起。”若不是她妒火中烧,出言讥讽魏秀妍,后者或许不会含恨离去,永瑢亦不会因为追出去而病上加病。 永瑢吃力地抬手,抚过她满是泪痕的脸庞,“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犯下的过错,与你无关,以后……我不在了,府中之事,就要辛苦你打理了,还有,照顾好绵聪、绵慈他们。” 济敏泣不成声地道:“妾身知道,妾身会担负起这一切,妾身只求贝勒爷您不要走,求求您!” “我也不想走,可是……由不得我!真想……真想再见秀妍一面……”随着这句话,已经涣散的双目慢慢阖了起来,鼻翼间的呼吸亦为之停止。 他这一生,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得到弘历认可,却又病重身故,于他于他人都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大悲,永璂几人更是大哭不止,难以承受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济敏扑在他身上,悲声大呼,想要将永瑢唤醒,可惜……这一切终是徒劳。 在一片悲呼痛哭声中,丧钟声在冰冷的天地间响起,一下又一下…… 钟声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包括大牢之中,魏德仔细地数着,待得钟声停下时,他满面惶恐地道:“四十九下,是……是皇子薨逝的意思,爹,六阿哥他死了,真的死了,我们怎么办?皇上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我们?” “不会的!”魏行激动地道:“我们还有令嫔娘娘,她一定会帮我们的,不会让皇上杀了我们。”说着,他满怀期待地对坐在角落里的魏父道:“爹,我说的对不对?” 魏父脸色阴沉地道:“只怕娘娘这会儿也是自身难保,又哪里能顾及我们!” 魏行浑身一颤,勉强压下的恐惧一瞬间都冒了出来,紧紧抓着魏父的手,煞白着脸道:“那……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当真要死在这里吗?爹,我不想死,你想想办法!” 魏父沉沉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魏行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过了一会儿,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缩在另一个角落里默默垂泪的魏秀妍面前,狠狠攥了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是你!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耐不住寂寞,勾引六阿哥,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要为六阿哥陪葬,你高兴了?!” 魏秀妍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任由他攥着头发,永瑢死了……他真的死了…… 明明恨透了他,可是在听到丧钟声音时,却心痛的犹如要死掉一般,与永瑢初识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是她……是她害死了永瑢,害死了这辈子唯一真心相待的人,而她……甚至连永瑢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魏德亦是满腹恨意,走过来狠狠掴了魏秀妍两掌,恨声道:“你害死六阿哥,你一人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害我们,到底我们欠了你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带你来京城,让你一人留在老家自生自灭。” 在他之后,他们二人的妻子与孩子也是斥骂不已,一时之间,牢房中尽是遣责斥骂魏秀妍的声音,就连魏母也是抹泪道:“我生了两个女儿,一个贵为六嫔,光宗耀祖,一个却为全家招来杀身之祸,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魏父虽一言不发,但看着魏秀妍的目光也充满了恨意。 掌掴的剧痛将魏秀妍从悲伤中唤了过来,望着怒目相视的众人,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就是她的家人,相依为命的家人,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悲欢喜怒,一个个只关心自己,包括她的父母;当她可以为他们带来利益的时候,就是好妹妹,好女儿;反之,则是罪人,是孽障;真真是让人心寒。 在这世上,只有永瑢是真心待她,可是,她却害死了永瑢,害死了唯一爱她,她也倾心相爱的人。死……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又可以见到永瑢了…… 魏家人在这种随时会被杀头的惶恐忐忑之中过了一夜,翌日,牢房门口传来响动,紧接几个狱卒毕恭毕敬地围着一个太监服饰的人来到魏家人被关押的牢房门口。 魏德最是眼尖,认出了那个人,当日,就是他带着顺天府知府,将他们押入大牢,急忙奔过去道:“五公公,是不是皇上来让你来放我们出去?” 他话音未落,魏秀妍已是一把推开他,急切地道:“五公公,六阿哥怎么样了,刚才的丧钟不是他对不对,他还活着是吗?” 小五沉声道:“六阿哥身染肺痨,太医回天乏术,已经薨了!”他这句话,将魏秀妍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扑灭了,永瑢……她真的再也见不到永瑢了…… 魏德急切地道:“五公公,害死六阿哥的人是魏秀妍,她是杀人凶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求您与皇上说说,饶了我们吧。” 德行在一旁连连点头,“我们什么都没做过,皇上杀她一人就是了,不要杀我们!” 望着他们私心毕露的样子,小五冷声道:“你们运气好,六阿哥临死之前向皇上恳求,饶你们不死,皇上已经答应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流放宁古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众人皆露出喜色,唯独魏秀妍一人垂泪不止,永瑢……到死都挂念着她的安危,可是她却害死了永瑢,犯下了此生最不可弥补的错误。 魏父激动地道:“多谢五公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小五冷声道:“皇上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魏氏一家流放宁古塔,永不得回京!” 他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狠狠泼在众人头上,宁古塔环境恶劣,气候异常,且流放那里的人每日都要做远超自身负苛的苦役,许多流放那里的犯人因此被活活累死,这样的流放,比死好不了多少。 魏德道:“五公公,您看我们这里多是一些老幼妇孺,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向皇上求求情,看免了流放之刑,哪怕是改为……坐牢也好。” 小五冷笑着道:“皇上的旨意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吗?顺天府这边,咱家已经交待好了,立刻就动身吧。”随着他这话,狱卒打开了牢房,若换了刚才,他们巴不得能早些离开牢房,可现在,离开此处,就意味着要去宁古塔,与之相比,牢房倒成了好地方。 小五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动作,朝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催促道:“一个个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些,想吃鞭子不成?!” 在他的喝斥下,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牢房,魏父是最后一个,在经过小五身边时,他道:“敢问五公公,令嫔娘娘可还安好?” 小五微微一笑,垂目道:“魏老爷放心,娘娘很好。” 他的话令魏父松了一口气,朝小五拱一拱手后,随狱卒往外走去,待安排好他们离京前往宁古塔后,他亦回宫向弘历覆命。 永瑢的死,无疑令紫禁城笼上了一层阴影,尤其是在凌若因为得知永瑢死讯而昏厥过去后,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匆匆赶到慈宁宫,胡氏等人已经在了,看到她皆起身行礼,瑕月抬一抬手,道:“太后怎么样了?” 胡氏垂目道:“启禀娘娘,太医还在里面为太后诊治,不曾出来。”话音刚落,便看到殿门开启,紧接着周明华走了出来,瑕月连忙上前道:“太后可还好?” “娘娘放心,太后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厥,并无大碍,这会儿已经醒了,服药调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不过恕臣多嘴说一句,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以前,以后要尽量避免受这样的刺激。” 瑕月点点头,在命他下去开药后,与胡氏等人一道走了进去,凌若睁眸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很差,听到瑕月等人的请安声,她哑声道:“永瑢……当真走了吗?” 瑕月走上去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言道:“皇额娘别想这些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好生歇养身子。” 凌若闭一闭目,痛苦地道:“哀家只是想让他清醒一下,没想到,竟会闹到这步田地,是哀家害了他,害了自己的孙子!” “没有。”瑕月急忙道:“皇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阿哥,六阿哥也明白,所以他从未怪过皇额娘,还叮嘱永璂他们好好孝顺皇额娘。” “这个孩子……”泪水自凌若眼角滑落,胡氏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六阿哥那么孝顺,相信他在天有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皇额娘安康顺泰的样子,所以您一定要保重凤体,以免六阿哥走的不安心。” 凌若点点头,待得睁开双眼时,眸中已是含了一丝怒意,“这一切,都因魏秀妍而起,此女该死!” 瑕月叹了口气,道:“皇上本意也是想杀了魏秀妍,但六阿哥临死之前,为其求情,皇上不忍拂其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答应饶魏氏一家不死,改为将他们流放宁古塔。” 凌若怔忡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冤孽,真是冤孽!” 胡氏道:“皇额娘不必太过介怀,魏秀妍虽暂时逃得一命,但宁古塔乃极北苦寒之地,儿臣相信她熬不了太久。” 凌若疲惫地道:“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诸人不敢扰凌若歇息,皆依言退了出去,在回坤宁宫的路上,胡氏有些不甘地道:“娘娘,皇上当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贵妃是说魏氏之事?” 胡氏愤愤不平地道:“不错,魏秀妍一家被流放宁古塔倒也罢了,毕竟那地方苦寒至极,比死好不了多少,那令嫔呢,她可也是魏家人,而且说到底,这件事根本就是因她而起,难道皇上打算看在几位公主的份上,就这么放过她?” 瑕月抚袖道:“皇上暂时没打算责罚她,不过对于令嫔而言,这个不责罚,只怕比责罚更可怕。” 胡氏疑惑地道:“娘娘这话是何意思?” 瑕月微微一笑,道:“瞧着吧,很快便有分晓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魏静萱正惊惶地盯着奉弘历之命来永寿宫传旨的黄英,颤声道:“你说什么,皇上……要将二位公主送去阿哥所?” 黄英欠一欠身道:“正是,还请娘娘去将二位公主带出来。另外,皇上有旨,无皇上旨意,娘娘不可去阿哥所探视。” “不行!”魏静萱一口否决,“一直以来,只有额娘去世的阿哥公主才会送去阿哥所,如今本宫尚在,哪里有让和静她们去阿哥所的道理!” “奴才知道娘娘舍不得二位公主,但这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违背,再者,恕奴才说句实话,与娘娘家人相比,皇上对娘娘已算开恩。” 魏静萱豁然盯着他道:“皇上不是答应六阿哥饶本宫家人不死吗,难道……皇上食言?” “皇上自然不会食言,不过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已经让师傅传旨顺天府,将他们流放宁古塔,终身不得回京!” “宁古塔……”魏静萱踉跄后退,跌坐在椅中,流放宁古塔比死根本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可怕,因为死不过是一刀之事,流放宁古塔却要受尽苦役折磨,只有死,才能解脱。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带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请娘娘将二位公主带出来。”黄英等了一会儿,不见魏静萱有所动作,对随他同来的太监低语一声,后者点头离去,过了一会儿,他抱着尚未到半岁的小公主过来,另一只手上还牵着和静。 看到这一幕,魏静萱起身欲奔过去,却被黄英拦住,“娘娘,圣旨已下,二位公主是一定要带走的,还请您莫要阻止!” 魏静萱急切地道:“不行,你不能带走和静与和玉。”她之所以可以在那么多人的虎视眈眈下坐稳令嫔之位,不为其它,就因为她这几个女儿,如今弘历将之带走,那她身边就没了任何倚仗,这对她是极为不利的;再说,弘历今日能带走和静二人,明日说不定就能将自己打入冷宫。 黄英提醒道:“娘娘说错了,要带走二位公主的不是奴才,而是皇上,您若阻止,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情况只会对娘娘更加不利。” “可是……”魏静萱待要再说,黄英已是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公主今日是必然要带走的,谁都阻止不了,但娘娘可以等皇上消了气,再设法相求,将二位公主接回身边。” 毛贵在魏静萱耳边道:“黄公公说的是,主子还是且先忍忍吧。” 听得他们这么说,魏静萱只得无奈地点头,见她应允,黄英回身对那太监道:“走吧。” 这一回,和静没有任由他拉着离开,仰头道:“还要去哪里,你不是说带我来找额娘吗?” 黄英蹲下身赔笑道:“回公主的话,皇上怕令嫔娘娘照顾您与九公主太辛苦,所以让奴才带您二位去阿哥所住一阵。” 和静虽然不太明白,但直觉不喜,当即道:“我不去,我要和额娘在一起。”说着,她用力挣开太监的手,往魏静萱的方向奔去,黄英拦腰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快步往外走去! 和静挣扎不开,急得直哭,一边哭一边朝魏静萱伸手,哭喊道:“额娘!额娘!” 被太监抱在怀里的和玉听到她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一直到他们走出永寿宫,还隐约能听到哭声。 魏静萱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无神,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毛贵在她身边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个样子,与巧玉一起将她扶在椅中后,劝道:“主子别太担心了,或许……过几天皇上就将二位公主送回来了。” 魏静萱抬头看着他,忽地露出一抹苦笑。“小贵子,你觉得可能吗?” 毛贵宽慰道:“主子与奴才说过,只要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机会,就像咱们之前担心皇上会杀了老爷一家,结果六阿哥临死之前为他们求命,令他们最终死里逃生。”顿一顿,他又道:“再说咱们不是还有玄静道姑那步棋吗?” 这句话令魏静萱精神一振,努力止了双手的颤抖道:“玄静那边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奴才想着,应该就这几天的事了,主子不要太担心。”面对毛贵的言语,魏静萱喃喃道:“希望……这步棋没有走错!” 傍晚时分,宁氏来到永寿宫,魏静萱一瞧见她,便哭泣不止,宁氏见状,连忙抚着她的背道:“事情本宫都知道了,唉,皇上也真是狠心,虽说是魏秀妍害六阿哥病情加重,最终变成了肺痨,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魏静萱啜泣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和静与和玉,她们被带走的时候哭得好生伤心,也不知这会儿好了没有,还有阿哥所的宫人万一不肯好好待他们可怎么办,姐姐,我……我好担心。” “本宫明白,你放心,本宫刚才已经去阿哥所看过了,和静她们二人已经没有哭了,我也叮嘱了阿哥所的人,相信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魏静萱点点头,哽咽地道:“幸好还有姐姐,否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说着,她攥了宁氏的手哀求道:“姐姐,你帮我去求求皇上,就算……就算不能将他们养在身边,好歹也让我去看看。” 宁氏叹了口气道:“早在来此之前,本宫就去养心殿求过皇上,但皇上始终不肯松口,本宫也没有办法。” 魏静萱垂泪不语,巧玉一边替她拭泪一边道:“皇上他真是好狠的心!” 宁氏心中也是郁闷的很,道:“这会儿事情正闹得厉害,妹妹且先忍忍吧,只要寻到机会,本宫就帮你向皇上进言,好让你们母女尽快团圆。” 接下来的日子,于魏静萱而言,无疑是极不舒坦的,受尽冷眼与讥讽不说,还整日担惊受怕,睡不安寝,唯恐什么时候,弘历罗列了罪名降罪于她。 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玄静道姑那边,日夜盼着快些来消息;然这一次,似乎真的是天要亡她,没等来玄静道姑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弘历的斥责。 那日,弘历惦念和静二人,便去阿哥所看望,一进那里,和静便哭嚷着说要回永寿宫,在被弘历拒绝后,和静就哭着打弘历,说他不好,不让她见额娘,他是坏人。和静是弘历的女儿,他虽心里不高兴,却也没有斥责和静,但对魏静萱就没那么客气了,将她召去养心殿,喝斥她没有教好和静,令她小小年纪就目无尊长,肆意妄为,言语间隐隐透出废黜之意,令魏静萱慌乱不已,将和玉她们几个给抬了出来,好一番哭诉,方才令弘历未曾立刻废黜,只命她回去思过。 但魏静萱心中却不曾安宁,弘历既然已经有了那个念头,付出行动,只怕是早晚的事,一个慎嫔,根本护不住她,更不要说还有瑕月等人。 正当魏静萱惴惴不安的时候,一名年约四旬,容貌颇美的道姑出现在紫云观门口,对看守山门的道士稽首一礼,道:“我来自长春观,途经此处,特来拜访云中子真人,烦请通传一声。” 长春观在道教之中颇负盛明,小道士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传,随即将其迎入大殿,二人相互见礼后,云中子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道姑笑一笑道:“真人直呼我道号玄静即是。”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玄静道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原来是玄静道友。”待得奉上茶后,云中子道:“长春观离京城路途遥远,道友怎会来此?” “不瞒真人,我来京城,是为见一见我的徒弟,她曾在信中提到,在这紫云观中修行。” 云中子惊讶地道:“哦?道友的徒弟,不知是何姓名?” “魏秀妍!”听得这个名字,云中子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道:“不错,她之前确实在我这里修行,不过多日前她已经离开了。” 玄静道姑神色一变,急忙道:“真人可知她去了哪里?” 待得云中子将事情始末大致叙说了一遍后,玄静道姑长叹一声,“命数,当真是命数,我虽有心救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云中子诧异地道:“依道友之言……难道早知魏秀妍命中会有此劫吗?” 玄静道姑点头道:“我自修道以来,就一直专心于推测福祸,趋吉避凶一道,另外也会看些面相,所以能够算出一些事来,前些日子,我在观中打坐的时候,忽觉心神不宁,便加以推算,岂料竟然算出秀妍有难,我当即赶来京城,岂料还是晚了一步。” 云中子叹了口气,道:“皇上虽命魏秀妍入我道门,但她尘心未尽,割舍不下六阿哥,最终惹出这桩大祸。” 玄静道姑叹息道:“早在我收她为徒之时,就看出她此生会为情所困,只是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的会如此严重。”说到此处,她有些迟疑地道:“真人,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道友有话,旦说无妨。”在得了云中子的话后,玄静道姑言道:“我观真人面相,眉宇间黑气缭绕,怕是有大祸临头。另外……”她面有疑惑地道:“不知为何,这紫云观中怨气极盛,仿佛不久之前,曾有人横死,且还不止一人,只是我想不明白,何人敢在这清修之地杀人?” 她的话令云中子面露惊容,他修道多年,自问也没有这样的能耐,这个玄静才来了一会儿,便说出紫云观曾死过人的事,真是让人吃惊。 待得回过神后,云中子勉强一笑道:“道友看错了,紫云观多年来,一直安然无事,并未有发生道友所言之事。” “不可能!”玄静道姑道:“这些年来,我从未有错看之时,此处定是出过多条人命,真人不肯说,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若说出,我或许能帮你。” 云中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只道:“哪有什么难言之隐,确实是道友看错了。” 玄静道姑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我一路赶来,颇为疲累,能否在真人这里借宿几日?” 云中子点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带道友去厢房歇息。” 玄静道姑道了声谢后,随一名道号为明泽的小道士离开了大殿,待得到了厢房后,她唤住欲离去的小道士,道:“请问贵观之中,近期可有出过多人横死之事?” 明泽神色一变,旋即有些慌张地摇头道:“没有,并无此事!” 玄静道姑一脸疑惑地道:“奇怪,难道真是我看错了?”说着,她掐指片刻,摇头道:“不对,我没有看错,此处怨气弥漫不说,将来更会有一场大祸。” 明泽闻言,紧张地道:“不知是何大祸?” 玄静道姑摇头道:“这个我倒是算不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一旦大祸降临,恐怕……整个紫云观都将不复存在。” “那……可有什么化解之法?”面对明泽的询问,玄静道姑道:“若能够知晓祸事因何而起,或许可以化解,但很可惜,我并不知晓。”说到此处,她又满脸疑惑地道:“按说这紫云观根基深厚,云中子真人又深得皇上器重,何来这等灭顶之灾,真是好生奇怪。” 明泽没有说话,待得退出厢房后,匆匆去了云中子的住处,与他提了玄静道姑所说之言。自从弘昼带人屠杀观中众人以逼迫云中子施法后,他们多少知晓了一些事情的始末,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唯恐什么时候就会遭来杀身之祸,这会儿听说有办法化解大祸,自是迫不及待地禀告云中子,希望他能出面请玄静道姑指点避祸之法。 对于他的提议,云中子不置可否,只说他自有计议,没有他的吩咐,不许将观中任何事情透露与玄静道姑知晓。 明泽依言答应,然接下来的几日,云中子并无任何动静,哪怕偶尔请玄静道姑过去,也只是研讨道经,令他暗自发急,几次进言,都被云中子拒绝。 如此到了第四日清晨,他送饭菜去厢房之时,发现玄静道姑正在收拾东西,急忙问道:“道长要走吗?” 玄静道姑笑笑道:“是啊,我在贵观打扰了这么多日,也该离去了,等用过饭便去向真人辞行。” 明泽极力挽留道:“道长才来了没几日,还是再多住些日子吧,也好……也好与掌教多多研讨道经之义。” “缘来相聚,缘尽离去。”不等明泽言语,她又道:“这些日子有劳你照料了,临别之前,我劝你一句,紫云观虽眼下看着极好,却非久留之地,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明泽心中一跳,试探道:“道长此言,可是因为您之前提到过的那场大祸?”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玄静道姑取了包袱往外走去,明泽赶紧上前拦住,道:“这饭菜都已经端来了,道长不如用过再走吧,也算是咱们最后一点缘份。” 玄静道姑没有拒绝,看到她坐下用膳,明泽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走了出去,疾步赶往广成子的住处,后者得知他的来意,大吃一惊,道:“此人当真有如此能耐?” “这一切是弟子亲耳听闻,相信不会有假,弟子数次与掌教提及,但不知为何,掌教始终不肯开口向她讨教避祸之法,如今玄静道姑离去在即,弟子无奈之下,只能来请示师伯,毕竟此事极可能关系着我紫云观的存亡。” 广成子犹豫片刻,道:“走,带我去见她!”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以命换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明泽应了一声,领着他来到玄静道姑所住的厢房,待得相互见礼后,广成子开门见山地道:“道友当真看出我紫云观有大祸临头?” 玄静道姑瞥了一旁的明泽一眼,道:“不错,我之前以为只是云中子真人有难,但细观之下发现,有难的其实是整个紫云观。” 广成子闻言,拱手道:“我听明泽说,道友善于趋吉避凶,此次来京,也是因为算出徒弟有难,贫道厚颜,恳请道友拖以援手,助我们化解这场大难。” “这……”玄静道姑一脸为难地道:“一来,这场灾祸甚大,我也没把握能够助你们化解;二来,我不知事情始末,就算想化解也无能为力。” 见她并未一口否决,广成子精神一振,连忙道:“只要道友答应,我们自然会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道友。” 玄静道姑思索片刻,道:“既是这样,我可以试一试。” 广成子欣喜过望,道:“既是这样,就请道友随我一起去见掌教,这件事,他是最清楚的。” 几人赶到云中子的住处,后者听得他们的来意,当即反对道:“不行,此事关系重大,岂可随意告之他人。” “我知掌教师弟的顾虑,但你扪心自问,下一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时,你能够杀了那九十九名男童施法吗?” “我……”云中子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道:“紫云观扩建之后会招收更多的弟子祈福加持,或许可以补全……” 不等他说完,广成子已是打断道:“师弟,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若祈福当真可以补全命数,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了;而且,扩收弟子,就意味着,一旦出事,死的人会更多,你忍心看着这么多无辜弟子死在屠刀之下吗?”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沙哑,“自从那二十几名弟子被杀之后,我心里就没一刻舒坦过,总是会想起他们惨死的样子。” 云中子默然不语,明泽跪下道:“掌教,恕弟子直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上一搏,或许会有另一条出路也说不定;即便不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师弟,是否也要我跪下相求,你才肯答应?”这般说着,广成子撩袍欲跪下,云中子连忙拦住道:“师兄不要这样,我……”他咬一咬牙,道:“我答应就是了。” 既然有了决定,云中子不再隐瞒,将永璂命数有缺,多年来,他一直奉弘历之命,设法为其补全命数,以及永璂身患天花,弘历派弘昼带人屠观,迫使他答应用秘法以九十九名男童性命以求永璂之事,一一细叙。 玄静道姑大为惊讶,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想不到大祸是因此而起。也是,除却皇上之外,谁还能让紫云观遭受灭顶之灾。” 广成子拱手道:“如今道友已经知晓一切,还请务必救救我们这些无辜的弟子。” 玄静道姑神色凝重地道:“道友放心,我既知晓了这件事,就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只是……此事着实棘手得很,想要避祸,就一定要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但命数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且容我好生想想。” 随着这句话,屋中静寂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玄静道姑身上,希望她可以想出法子,救紫云观还有万寿寺众人于危难之中。 许久,玄静道姑眸光一亮,脱口道:“有了!” 这两个字令众人精神一振,广成子最是急切,迫不及待地道:“什么办法?” “所谓的补全命数,就是将他人的命数加诸在被补之人身上,从而达到偷天换日的目的;我曾偶尔在一本古籍中瞧见过一个补全命数的法子,不必如云中子真人所知的方法那样杀害九十九名男童,此法只需杀一人,但必须是命格相似,且与十二阿哥血脉相连之人。” 云中子紧皱了眉头道:“血脉相连……那岂非是十二阿哥的至亲?” “确切来说,是十二阿哥的兄弟,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来达到蒙蔽天机的目的。”说着,她问了永璂的生辰八字,掐指细算后,拧眉道:“奇怪,怎么会算不出来呢?” 广成子紧张地道:“什么算不出来?” 玄静道姑连着算了数遍后,方才道:“我竟算不出能够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之人,难道说那人还没有出世?” 广成子满面失望地道:“如此说来,岂非又是一场空?” 玄静道姑咬牙道:“这样吧,你们替我准备一间静室,我尽量试试,看能否算出此人何时出生,另外,还请真人将皇上的生辰八字一并告诉我。” 诸人连忙依言照办,她这一待就是半天,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之时,方才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仿佛耗费了巨大的心神与精力。 “道友可是算出来了?”面对广成子的询问,玄静道姑点头道:“算出来了,不过……我算出的不是他的生辰,而是他母亲。” 广成子一怔,旋即道:“这也好,至少是有希望的,不知道友算出的是哪位娘娘?” 玄静道姑神色复杂地道:“哪位娘娘都不是,而是……而是……” 广成子等了半天不见她说下去,催促道:“这么说来是贵人或是常在了?究竟生辰八字是什么,我们也好入宫向皇上询问。” 玄静道姑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不必问了,这个生辰八字,我曾见过,是……秀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各自脸上皆充斥着骇然之色,云中子定一定神,道:“道友所言,是说能够替十二阿哥补全命格的,必须得是魏秀妍所生之子?这……会不会是算错了?” 玄静道姑长叹道:“我也希望是自己算错了,可惜任我如何推算,能够与皇上命格相辅的,都只有秀妍一人,换句话说,只有秀妍生下的孩子,方才能为十二阿哥补全命数,也即,以命换命!”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难以置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广成子一脸为难地道:“可是……她已经被流放了啊,就算没有,以她的身份,也是万万不可能入宫为妃的。”顿一顿,他不甘地道:“可还有其他人,或者是其他办法?” “若有的话,我早就与道友说了。”这般说着,她摇头道:“或许这就是天命吧,非人力所能轻易更改。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们,十二阿哥命数已经不长了,这一点,想必真人也看出来了,至多不过五年,五年后……”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显而易见。 云中子垂目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广成子又急又恼,跺脚道:“魏秀妍,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吗?!” 沉默片刻,玄静道姑对云中子道:“办法我已经告诉真人了,至于是否要告之皇上,真人自己决定吧,另外,若真人决定告之皇上,还请莫要提及我的姓名,毕竟皇上三令五申,不许真人将此事泄露出去,若是让皇上知晓,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去,这一次,诸人没有阻拦,任由她离去。 待得她走远后,广成子道:“师弟,你可有决定了?” 云中子心情矛盾地道:“若是别人尚且好说一些,偏偏是魏秀妍,皇上恼她害了六阿哥,又岂会纳她为妃,再说,咱们也不确定这个法子是否当真有效,万一无效,那就是欺君之罪。” 广成子沉沉叹道:“这个我也知道,可要是不说,紫云观与众弟子怎么办,当真要看着这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吗?” 明泽插话道:“掌教,师伯,能否容弟子说句话?”待得了允许后,他道:“掌教说过,皇上已经是一念成魔,除非掌教肯以那九十九名男童的性命为代价施秘法,否则紫云观与万寿寺必灭,无一人可生还,包括掌教所要保护的那些男童;如今唯一能够保全这一切的,就是玄静道姑说的法子,只要掌教劝皇上同意,所有人都可安然。” “可是……”云中子尚有犹豫,广成子已是道:“明泽所言不差,这是唯一可以两全齐美的法子了,怎么着也要试上一试。” 在他们的劝说下,云中子咬一咬牙道:“好吧,我尽管试上一试。” 一夜无语,翌日天刚微亮,云中子便动身去了紫禁城,在别人眼中,他是弘历面前的红人,可以自由出入紫禁城,然这份恩宠后面的悲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到了那边,弘历尚在上早朝,等了一会儿方才得以踏足正殿,他看了一眼高坐于龙椅中的弘历,稽首道:“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垂目道:“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云中子低头道:“启禀皇上,贫道找到了另一个补全十二阿哥命数的法子。” 听得这话,弘历豁然起身,紧紧盯着云中子,激动地道:“快说,是什么法子!” “以命换命!”随着这话,云中子将昨日玄静道姑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当然,他不曾提及玄静道姑之命,只说是他自己想到的法子。 听得要用自己另一个儿子的性命换取永璂的平安,弘历神色一滞,他不久前才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又要再失去一个吗?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弘历方才沉声道:“你可算出与永璂命格相近的是哪一个?” “回皇上的话,此人尚未降生,不过……贫道依着皇上的生辰八字推算,只有一人能与皇上命格相辅相成,从而诞下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之人。” 弘历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将她的生辰八字告诉朕,朕立刻派人寻找。”对于坐拥三宫六院的他来说,多纳一个妃子根本不算什么事。 “皇上不必找了,贫道……知道这个生辰八字的主人是谁。”他的话令弘历一喜,这样一来,可就省了许多功夫,当即催促道:“快说,是谁!” “魏秀妍!”当云中子说出这三个字,弘历难以置信地道:“谁,再说一遍?!” 云中子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重复着刚才的话,“回皇上的话,是魏秀妍!” “荒唐!”下一刻,弘历已是阴沉了脸喝斥道:“怎么可能是她,你到底有没有算清楚?” 云中子听出他话中的怒意,连忙垂低了头道:“贫道之前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再三测算,确是魏秀妍无……” “不可能!”弘历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旋即不断来回踱步,在他看来,哪怕云中子算出来的人是一个乞丐婆也好过魏秀妍,这个女子嫁过人不说,又害的永瑢枉死……他怎么都不可能纳其为妃! 云中子低了头不敢说话,许久,弘历脚步一顿,冷声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请皇上恕罪,贫道穷尽这十年心血,阅遍无数古籍,只寻到这么一个法子,只有魏秀妍生下的孩子,方可以命换命,补全十二阿哥的命数。” “你说错了!”弘历冷冷道:“那九十九名男童一样可以!” 他的话令云中子骇然失色,急忙跪下道:“可那是九十九条人命啊,请皇上开恩!” 弘历冷声道:“朕对他们开恩,谁来对永璂开恩?为了永璂,他们必须得死!” 云中子咬紧牙关,跪下道:“请皇上恕罪,贫道……实在做不到!” 弘历不由分说地道:“做不到也得做,否则紫云观千年基业就会毁在你的手上,所有道士,还有万寿寺的僧人也会因你而死!” “可是魏秀妍她……”云中子刚说了几个字,弘历已是厉声道:“不许提她,回答朕,你到底施不施法?!” 云中子心中惶恐,一旦他拒绝,只怕弘历真会起杀心,但要他亲手杀害那九十九名男童,是万万做不到的,到底……该怎么办?魏秀妍那条路当真行不通吗? 许久,云中子终于下定决心赌一把,他磕头道:“不论道家还是佛家,千百年的教义都是渡化世人,行善积德,这也是先师自幼教导贫道的话语,如今皇上要贫道杀人……请恕贫道实在做不到!”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召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弘历快步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道:“你真以为朕不会下令屠你紫云观吗?” “就算皇上当真要屠观,贫道也不能那么做,否则死后真是是无脸去见历代祖先!”若换了以前,云中子虽不愿,却也不敢这样当面顶撞弘历,可是眼下,他只能将自己置诸死地,令弘历无计可施,改而选择魏秀妍那一条路,如此方才能保紫云观以及那些男童安然。 弘历被他顶的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恨恨一拂袖道:“给朕滚下去,否则朕现在就杀了你!” 在云中子退下后许久,他依然恨意难消,他刚才当真起了杀心,可是永璂的命只有云中子才能续,他就算再气再恼,也不能杀了云中子! 可是,云中子油盐不进,怎么也不肯杀了那九十九名男童,难道……真的要退而求其次,纳魏秀妍为妃,用她生下的孩子来续永璂的命? 但是,纳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妃,莫说他自己心里不痛快,满朝文武亦会有反对之声,还有瑕月,他又要如何向瑕月解释这件事,难道要将永璂命数有缺之事,告诉她吗? 弘历越想越是心烦气闷,干脆走了出去,本只是想随意走走,岂料竟是走到坤宁宫来,他犹豫半晌,抬步走了进去。 瑕月正在暖阁中缝制衣裳,瞧见弘历进来,欲起身行礼,后者按住她道:“坐着就是了,这件衣裳可是缝给永璂的?” 瑕月笑一笑道:“是给皇上的,臣妾见您上次穿的冬衣有些旧了,便想缝一件新的给您,原本想给您一个惊喜,结果被您给瞧见了,不过也好,正好可以试试大小看合不合适。” 弘历点点头,就着瑕月的手试了试,倒是正好,就是袖子还有些长,待得换下衣裳后,他道:“永璂怎么样了,还在为永瑢的事情难过吗?” 瑕月将衣裳交给宫人拿下去,叹道:“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哪里是这么快能放下的,这几日除了上课,就是将自己闷在房中,一天下来,连话都没说几句,实在让人担心。”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正自说话间,永璂走了进来,沉默的行了行礼,随即道:“儿臣回屋温书了。” “永璂!”弘历将他唤到身前,轻言道:“你六哥一向疼你,若他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样,必会难过。” 听得这话,永璂眼圈微红,哽咽地道:“儿臣也不想这样,可是儿臣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六哥离世的样子,儿臣……儿臣……”他越说越难过,啜泣道:“皇阿玛,儿臣好想六哥,真的好想好想他!” 弘历抚着他的脑袋,叹然道:“皇阿玛也想他,可是逝者已矣,咱们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让他得以安息。” 永璂抹一抹泪,抬头道:“会不会有一天,儿臣也像六哥一样,突然之间就……”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厉声道:“不会,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将永璂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就连瑕月也有些吃惊,不明白弘历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为免瑕月起疑,弘历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你六哥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病上加病,才会染上肺痨,你又怎会与他一样,以后不许再说这样晦气的话。”待得永璂点头后,他拍一拍永璂尚且稚嫩的肩膀道:“好了,回去温书吧。” 在永璂走后,瑕月迟疑地道:“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弘历努力维持了笑容道:“能有什么事情,你别多想了。”不等瑕月说什么,他又道:“盐城那边持续降雪,又冻死了不少人,朕已经让户部再行拨银赈灾,这段日子朕恐怕会忙一些,顾不了永璂太多,你多开解开解他,不要让他钻了牛角尖。” “臣妾知道。”如此说着,瑕月又道:“既然盐城那边灾情严重,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的事情不如先缓一缓,也好多抽调些银子救济灾民。” 弘历点点头,“朕知道了,你放心吧。” 从坤宁宫出来,走了几步,弘历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回头望着积雪未化的坤宁宫,许久方才收回目光再次离去。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瑕月,永璂都是生命中不可失去之重,不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要延续永璂的性命! 第二日,弘历又一次召见云中子,然依旧是不欢而散,在云中子离开许久后,弘历着小五代笔,写下两道旨意,一是暂缓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之事;二是召魏氏一家回京。 当日,旨意送出紫禁城,快马加鞭离开京城,一路往宁古塔的方向行去,一日夜的兼程后,追上了徒步行走的魏氏一家,将他们悉数带回了京城。 在魏氏一家回京的那日,弘昼得到了消息,对此极为诧异,特意入宫面圣,问弘历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将魏氏一家传诏回京。 面对他的询问,弘历迟迟未语,直至弘昼忍不住要再问的时候,方才徐徐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弘昼骇然色变,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很可笑是不是?”弘历讽刺地道:“朕一直不许永瑢与魏秀妍往来,还因为这件事,间接害死了永瑢,结果……朕自己却要纳她为妃。” 弘昼沉默了一会儿,道:“云中子当真不肯施秘法吗?” 弘历用力抚了一把脸,无奈地道:“若他肯,朕何至于走这一步,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这个牛鼻子老道就是不肯,宁可玉石俱焚。” 被他这么一说,弘昼也觉得棘手无比,思忖片刻,道:“或许……他是在逼皇上,想要皇上选择魏秀妍这条路。” 弘历苦笑一声,“你以为朕没想到吗?他打什么主意,朕心里一清二楚,可是朕赌不起,弘昼,朕只要一想到永璂可能会死,就恐惧到浑身颤抖。” 弘昼轻咬了牙道:“臣弟明白皇上的心情,只是……此事是不是可以再缓缓?”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传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默然片刻,弘历低低道:“朕问了云中子,他说离永璂命中大劫,或许还有三五年的时间,而唐齐章说的时间,比三五年还要少,老五,你告诉朕,还要怎么缓?” 弘昼被他问得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道:“可是这样一来,不明就里的大臣定然会大力反对,还有皇后,她更不会同意,到时候,怕是难以收场。”见弘历不语,他道:“依臣弟所见,不如将她安置在宫外,借以避免冲突,左右皇上只需要她生下的孩子而已。” “朕也是这个想法,待会儿朕会让小五去魏家传口喻,只要她肯答应,朕必不会亏待了她,永瑢之事,也可一笔勾销。” 弘昼想了一会儿道:“左右臣弟今日也没什么事,不如就随五总管一道过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应付一下。” “好,有你同去,朕也放心一些。”这般商议决定后,弘昼与小五一起离宫前往魏府。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巧玉疾步走进永寿宫,脸上有着按捺不住的喜色,在朝坐在上首看书的魏静萱屈一屈膝后,她喜声道:“启禀主子,奴婢打听到消息,老爷他们在前往宁古塔的路上,被皇上传旨召回,这会儿已经回了府邸。” 毛贵满面诧异地道:“皇上怎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可知其中原委?” 巧玉摇头道:“这个就无从得知了,或许是皇上事后觉得处罚过重,所以改变了主意。” 听得她的话,魏静萱搁下手里的书卷,冷笑道:“皇上恨不得置本宫家人于死地,又岂会觉得处罚过重。” 毛贵闻言,试探地道:“主子可是知晓其中发生的事?”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忘了本宫让你送出去的书信了吗?” 毛贵一怔,旋即会过意来,愕然道:“主子是说此事与玄静道姑有关,是她劝得皇上改变心意?可她不过是一个方外之人,如何能够做到此事?” 魏静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瞧着吧,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的,何止毛贵他们,魏家人也是一头雾水,正当他们忐忑不安地猜测着弘历用意时,两道人影走了进来,待得看清来者后,魏父急忙领着众人跪下,恭敬地道:“草民见过和亲王,见过五公公!” 小五朝弘昼看了一眼,在后者微微点头后,他上前一步,扯了嗓子道:“魏氏一家听旨!” 听得有旨意,魏父连忙垂低了头,惶恐地道:“草民们恭听圣旨。” “尔等犯下弥天之错,本该流放宁古塔,永不得回京,朕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免去流放之刑,许尔等回京,并撤封宅院,以便尔等居住,望尔等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犯过错,钦死!” 听得这番话,魏父等人从被召回开始,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满面喜色地磕头道:“草民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命他们起身之后,小五走到魏秀妍面前,拱手笑道:“二小姐大喜!” 一直低着被人如牵线木偶一般扯着动的魏秀妍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道:“何喜之有?” 小五笑道:“二小姐蕙质兰心,姿容秀美,皇上深为欢喜,意欲让二小姐侍奉左右,这可不是大喜吗?” “皇上深为喜欢……”魏秀妍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忽地嗤笑道:“五总管何必来寻我开心,皇上恨我害死了六阿哥,岂会喜欢我,更不要说是侍奉左右了。” 小五低头道:“奴才岂敢假传圣意,刚才所言,千真万确,皇上原本想下旨召二小姐入宫的,但是因为之前出了许多事,冒然入宫恐有所不便,所以皇上之意,是将城东那座广秀园赐给二小姐,让二小姐暂时在那里居住。” 魏父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在京住住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广秀园,与一众王府并排而立,以前是胤禩的宅子,他被圈禁后,这广秀园就空了出来,听闻里面奇花异石,小桥流水,极是奢华,远非他们这间小小的宅子所能比拟。 若说弘历突然赦免他们还有可能是看在魏静萱的面子,那突然看中魏秀妍,赐她广秀园,那就实在想不出是何原因了。 魏德试探地道:“五公公,皇上何以突然起意纳秀妍?” 小五睨了他一眼,凉声道:“皇上的心思岂是咱们能猜的,不管怎么说,这对你魏家,对二小姐都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是是是。”魏德连连点头,不敢多言,在打发了他之后,小五对魏秀妍道:“奴才现在就带二小姐去广秀园吧。” 魏秀妍盯了他半晌,摇头道:“不用了,我不会去的。” 小五眉头一皱,道:“二小姐可是不喜欢广秀园,奴才曾去过广秀园,那里雅致精巧,远胜于寻常府邸,二小姐看过之后一定会喜欢。” “不管广秀园有多好,我都不会去,因为……”她望着小五,一字一顿地道:我绝不会侍奉皇上。” 小五尚未说什么,魏父已是低声喝斥道:“大胆,此乃皇上之意,岂容你拂逆!” 魏秀妍望着他冷冷一笑,再次道:“请五公公转告皇上,我此生只许六阿哥一人,万万不会再许他人,即便是皇上也一样。” 小五没想到魏秀妍竟然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弘昼走过来道:“难得你对六阿哥有这片真心,不过能得皇上垂幸,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不该拒绝。” 魏秀妍吃吃一笑,怆然道:“我知道,天下间有无数女子希望可以得到皇上恩宠,以前的我也是一样,日夜盼着有朝一日,能得君恩垂怜,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只想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 弘昼沉默片刻,道:“六阿哥已经不在了,而你还年轻,又有这如花美貌,就此虚度,未免太过可惜。你若答应,皇上定不会亏待了你与家人,反之……你应该知道,抗旨不遵乃是杀头大罪,你与你的家人都会死,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救你们。”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拒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深吸一口气,坚定地道:“王爷不必再说,即便皇上要杀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对于魏秀妍的“不知好歹”魏家人焦急不已,魏德唯恐弘昼生气,赔笑道:“赶了这几日的路,秀妍累得有些糊涂了,还望王爷莫怪!” 他话音未落,魏秀妍已是冷声道:“我清醒得很,你们一个个自是想着我答应,这样一来,你们就可攀龙附凤,坐享荣华!” 魏德被她说得满面涨红,好一会儿方才梗着脖子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真要等到被皇上砍头才高兴吗?” 弘昼加重了语气道:“你家人说得没有错,只要你点头,虽不能入宫,但从今往后都可过着富贵无忧的日子,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魏秀妍正要张口,弘昼他再次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你可曾想过,六阿哥临死之前,极力哀求皇上饶你死罪,为的是什么,就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如今你这么做,真觉得对得起六阿哥吗?皇上……” 不等他说完,魏秀妍已是激动地道:“不要再与我提皇上!若不是皇上阻止我与六阿哥在一起,他怎么会死?如今六阿哥走了,皇上却要纳一个之前被他百般贬低,不屑一顾的女子,你不觉得可笑吗?” 弘昼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能得皇上垂幸,是你的福份,当好好珍惜!” “不必了!”魏秀妍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三个字,也请你转告皇上!” 魏父怕事情闹僵,朝弘昼拱手道:“王爷,秀妍这孩子性子自小倔强,能否给草民一些时间,让草民好生劝劝她?” 弘昼点头道:“也罢,本王就给你一夜的时间,若明日还不能劝她回心转意,本王就只能如实禀告皇上了。” “多谢王爷!”在送弘昼与小五出去后,魏父走回来盯着魏秀妍,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魏秀妍一脸讽刺地道:“怎么了,碍着你升官发财的路,不高兴了?” 魏德脸色一沉,喝斥道:“放肆,你怎么可以这样与父亲说话!” “父亲?”魏秀妍冷冷笑着,眉眼间是说不出的讽刺,盯着魏父道:“你扪心自问,真有将我当作女儿看待吗?没有,在你眼里,我只是一枚棋子,有用之时就是好女儿;无用之时,就是孽障,是逆女,就像在牢里之时一样,恨不得拿把刀杀了我,从而换取你们活命的机会!还有你们……”她一一扫过魏德等人,痛恨而又悲哀地道:“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到头来,仍然抵不过你们的私欲与私利!” 众人被她斥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魏德方才挤出一句来,“这也怪不得我们,谁让你与六阿哥私定终身,最终闯下大祸,你说你要是按着娘娘的安排走,哪里会弄成那样子!” 他妻子在一旁接过话道:“可不是吗?你把我们害得差点连命都没了,难道还不许我们怪你一句吗?你说娘娘在宫中辛苦经营熬到今时今日容易吗,差一点就全被你毁了。” 看到他们一个个全无悔意的样子,魏秀妍心寒至极,紧咬了牙道:“对,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及不上姐姐,既是这样,你们都巴结令嫔娘娘去,还与我说什么!” 魏父沉声道:“秀妍,我知道因为之前在牢时的事,令你对我们心存怨恨,但如今不是我们要逼你做什么,而是皇上看中了你,要纳你为姬妾,圣旨之下,由不得任何人拒绝。” 魏秀妍盯了他半晌,摇头道:“不,我可以拒绝,只要我舍得下这条命。” 魏母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劝道:“秀妍,你这又是何必呢,娘知道你对六阿哥一往情深,但正如刚才和亲王所言,六阿哥也不愿看到你丢了性命,你就委屈一些,应了这件……” “不可能!”魏秀妍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此生我只许六阿哥一人,绝不会再许他人,即便是皇上也一样。” 魏行急切地道:“可是你这样做,会害死我们的!” 魏秀妍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若皇上当真要这么做,我也没法子。”既然他们无情,她又何必有义,对于这家人,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你!”见魏秀妍如此盐米不进,魏行气得扬起手来,未等他挥下,魏父已是喝斥道:“住手!” 在魏行怏怏放下手后,魏父道:“秀妍,是否要我这个做爹的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见后者不语,他咬一咬牙屈膝欲跪下,被魏秀妍拦住,正当魏父以为她心思松动之时,后者冷声道:“你不必跪我,因为我一定不会答应!” 这样的坚定令魏母心中发慌,“女儿,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当真要如此狠心绝情吗?” “这一世,我不会再负六阿哥!”说完这句话,魏秀妍转身离去,留下又恨又恼的魏家人,待得她走远后,魏德急切地道:“父亲,秀妍如此倔强不肯听劝,可如何是好,咱们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出来,可万万不能再踏进去了!” 魏父冷哼一声,道:“都是平日太纵容她,一点点小事,就让她记恨至此,也不想想,若没魏家,没娘娘,这么多年来,她能过得如此安生吗?” 魏行焦灼地道:“如今最要紧的让秀妍点头,要不然明日和亲王再来,咱们可没办法交差。” 魏父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他也想不出法子来,许久,他用力一跺脚,道:“走,都跪着去,我就不相信她当真为了一个死人,半点亲情都不念。” 虽然众人心中抵触,但也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随魏父一起,跪在魏秀妍所待的屋子外头,任后者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在魏氏一家僵持不下之时,宫中也是波澜不止,问题自然是出在于弘历突然赦免魏家人流放宁古塔一事上,任众人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明明恨不得杀了魏氏一家的弘历,怎么会下这样一道旨意。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力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难道是看在魏静萱的份上?若真是这样,魏静萱并非如她们所想的那样就此失宠,她在弘历心中,依然有着一定的地位,复宠只是早晚的事。 宫中从来不缺心思活络之人,原本门可罗雀的永寿宫又重新开始热闹了起来,那些个贵人、常在皆结伴而来。 夏晴远远望着这一切,姣好的面容阴沉似水,本以为魏静萱遭弘历厌恶,被废黜只是早晚的事,岂料竟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弘历……他到底在做什么,难道真是舍不下魏静萱吗?到底……魏静萱有何好处,令他连六阿哥的死也能放下! 夏晴越想越气,恨恨一拂袖,转身往养心殿行去,这件事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她走的极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赶到了,因弘历正在召见大臣商议朝事,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得以入内。 弘历正在批阅今早呈上来的折子,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惠妃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夏晴屈一屈膝,道:“臣妾想问皇上,为何要饶魏氏一家流放之刑?” 她的话令弘历动作一滞,抬起头道:“惠妃问这个做什么?” 夏晴垂目道:“六阿哥之所以年纪轻轻便得肺痨病逝,皆因魏秀妍所害,皇上饶他们死罪已是皇恩浩荡,怎可连流放之刑也免了,六阿哥在天有灵,怕是难以瞑目。”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日子,朕一直在回想永瑢之事,造成这场悲剧的,与其说是魏秀妍倒不如说是朕,若朕可以多关心在意他一些,或者不曾强行阻止他与魏秀妍在一起,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听到他这些话,夏晴心中发急,连忙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六阿哥好,最可恨的莫过于魏秀妍,她明知自己是何身份,还一味勾引六阿哥,令六阿哥为她神魂颠倒,甚至送了性命,此女万万不能饶恕!” 弘历摇头道:“罢了,永瑢已经不在了,朕不想再纠结这些,魏家人的事……到此为止吧!” 见弘历一直向着魏氏一家,夏晴心中气恼,道:“皇上,不惩魏氏一家,六阿哥何以安息?!” 虽然弘历并非真的原谅魏氏一家,但夏晴这样紧逼不让的态度,令他心中不喜,声音微冷地道:“由始至终,永瑢都不曾怪过魏秀妍,朕若责她,永瑢才是真正的‘何以安息’。” 不等夏晴再言,弘历已是不由分说地道:“这件事朕意已决,惠妃不必再多言,退下吧。” 夏晴咬一咬牙,跪下道:“恕臣妾直言,皇上如此偏坦魏家人,传扬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说皇上处事不公,有损皇上圣名。” 弘历冷冷盯着她道:“恐怕说朕处事不公的,不是天下人,而是惠妃吧。” 夏晴听出弘历话语中的不悦,但仍是坚持道:“臣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 弘历搁下笔,起身走到她身前,冷然道:“到底是为朕好,还是因为你对令嫔心存芥蒂,从而不愿看到魏家人好过,惠妃心中最是清楚不过;总之,朕已经下旨免了他们的流放,就断无再更改之理。” 夏晴抬起头,激动地道:“是,臣妾与令嫔是心存芥蒂,但皇上可知这芥蒂因何而起,她魏静萱又……” “够了!”弘历打断她的话,喝斥道:“朕不想再听你说这些,立刻退下!” 夏晴欲要再说,翠竹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皇上这会儿正生您的气,不管您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还是等皇上消了气再说吧。” 那厢,弘历见夏晴未有动作,冷声道:“还不肯退下吗?” “主子!”翠竹焦急地唤着,夏晴紧咬了银牙,忍着心中的不甘道:“臣妾告退!” 在退出养心殿时,夏晴意外看到瑕月站在殿外,心中一喜,是了,弘历对瑕月一向爱重,她若开口,弘历定然会听,想到这里,她连忙道:“娘娘……” 不等她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本宫都知道了,惠妃先回去吧。” 夏晴放下心来,扶了翠竹的手离去,待她走远后,瑕月跨过朱红门槛来到弘历身前,不等她开口,弘历已是道:“皇后也是为魏氏一家而来?” 迎着他的目光,瑕月道:“是,臣妾很想知道,皇上何以会突然赦免魏氏一家,臣妾与皇上多年夫妻,知道皇上并不是朝令夕改之人,定是出了什么事。” 弘历微微一笑,道:“最了解朕的,始终还是皇后。” “到底是什么事?”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抬手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相信朕吗?” 瑕月被他问得一怔,旋即道:“臣妾当然相信皇上,只是……” 不等瑕月说完,弘历已是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在她耳边道:“既是相信,就不要再问,总之这件事,朕会处理妥当。” 虽然弘历极力掩饰语气,仍是被瑕月听出一丝不对,试探地道:“皇上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告诉臣妾,臣妾也好帮着您一道想想。” 弘历抚着她梳成发髻的三千青丝,低声道:“没什么为难的,总之你相信朕就是了。” 瑕月始终觉得弘历话中有话,但不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弘历都不肯再说什么,令瑕月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坤宁宫。 刚一进去,便有宫人禀报说夏晴来了,正在偏殿等候,进了偏殿,果见夏晴正坐在里面用茶,瞧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旋即满怀期待地道:“皇上可是听了娘娘的劝,收回赦免魏家人的旨意了?” 瑕月就着齐宽的手落坐后,说出一句令夏晴大失所望的话来,“没有,皇上不肯收回成命。” 夏晴愕然站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她难以置信地道:“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但凡娘娘开口,皇上从无不允之事,为何这一次态度如此坚决?” 瑕月摇头道:“本宫也觉得奇怪,皇上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但不论本宫怎么问,都不肯告之一二。”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不肯相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皱紧了娥眉道:“这些年来,皇上对娘娘可谓是知无不言,哪怕是前朝之事,也常过问娘娘的意见,何事令皇上要如此隐瞒?” “本宫想了一路,也未有头绪,或许……”瑕月神色复杂地道:“真如宫中传言的那般,皇上心里还念着令嫔。” “不会!”夏晴脸色难看地道:“皇上连和静与和玉二位公主也带去了阿哥所,哪里还会念着令嫔这个贱人,定然是有别的原因!” 正自说话间,锦屏快步走了进来,行一行礼道:“启禀主子,奴婢打听得知,皇上今日遣五公公去了魏宅,一同去的,还有和亲王,这会儿刚回来呢。” 瑕月惊讶地道:“可知是为何事?” “这个就不知晓了,或许是传赦免流放的旨意。”锦屏话音未落,夏晴已经道:“不可能,这道旨意早几日前就已经传下了,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回到京城,再者,若仅是为了这么一道旨意,何必劳动和亲王同去,定然还有别的原因。”说着,她对瑕月道:“娘娘,既然和亲王一同去了,不如传他入宫问问,也好明白皇上到底是何用意,否则这心里总是无法安宁。” 瑕月思忖片刻道:“这件事本宫会处理,惠妃不必太过担心。” 见她这么说,夏晴只得依言答应,如此又坐了一会儿后方才离去,在她走后,瑕月唤过齐宽道:“你去养心殿外头等着,若是瞧见和亲王,就请他过来一趟。” 正当齐宽赶往养心殿的时候,弘历神色古怪地盯着弘昼与小五,“你们说什么,她不肯?” 小五低头道:“回皇上的话,魏二小姐说她这辈子只许六阿哥一人,不会再许他人,即便是皇上也一样,任奴才与王爷好话歹话都说了一遍,她都不肯领旨。” 弘昼接过话道:“臣弟也是没想到,这个魏秀妍竟有如此骨气,为免逼得太紧坏了事,臣弟自作主张宽限了她一日,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沉默片刻,弘历迟疑地道:“她既这般倔强,一夜时间,可令她改变心意吗?” “这个……臣弟也不敢肯定,不过此事到底关系她一家人的生死,待她冷静下来后,应该会懂得取舍之道,另外她家人也会极力规劝。” 弘历点头道:“既是这样,老五你明日就再去一趟魏宅,只要她肯答应,就送她去广秀园安置。另外,告诉他家人,不许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朕唯他们是问。” 弘昼一一应下后,退出了养心殿,才走出养心门不久,便被人拦了去路,来者自是齐宽,“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在打了个千儿后,他恭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请王爷去一趟坤宁宫。” 弘昼自然猜到瑕月请自己过去所为何事,只是……今日之事,他又如何能够告诉瑕月,在这样的无奈中,他随齐宽来到了坤宁宫。 待得行礼坐落后,瑕月温言道:“王爷一向观人于微,当知本宫为何要特意请你走这一趟。” 弘昼在椅中欠了欠身,道:“臣斗胆猜测,娘娘是想知道臣今日与五总管一道去魏府之事。” 瑕月颔首道:“不错,本宫确实很好奇,皇上为何突然赦免魏家满门,又何以在魏家刚一回京,就又着小五去传旨。” 弘昼沉默未语,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五总管传口喻训诫魏氏一家,让他们以后安分守己,莫要再仗着有人在宫中为嫔,便惹事生非,若然再犯,必将严惩不怠。” 瑕月打量了他一眼,道:“若仅仅是这等小事,王爷为何要同去?” “不瞒娘娘,臣对皇上这次突然赦免魏氏一家的旨意并不认同,不管怎么说,都是魏秀妍间接害死了六阿哥,魏氏一家罪无可恕,尤其是魏秀妍。为了这件事臣特意入宫呈言,希望皇上能够改变主意,无奈皇上心意已决,不肯听臣之劝;臣心有不甘,便随五总管去魏府警告魏秀妍,让她以后好自为之,若是再有行差踏错,必不会饶她。” 瑕月接过宫人重新沏好的茶,徐徐道:“王爷,你我相识,有多少年了?” 她话题转换的太快,弘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臣弟记得第一次见到娘娘,是在雍正五年,算起来,应该有三十四年了。” 瑕月抚着滚烫的盏壁,轻笑道:“好快啊,转眼已是三十四年过去了,本宫还记得,当年在宫中第一个认识的阿哥就是王爷,之后才认识了皇上。” 见她提及当年,弘昼亦笑了起来,“臣也记得,当时娘娘可是将臣哄得团团转呢。” “王爷说笑了,若当真如此,今日王爷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这般说着,她话锋一转,道:“三十四年的相识,令本宫对王爷多少有几分了解,包括……王爷说的是真话还是虚言。” 弘昼笑容一滞,神色不自然地道:“恕臣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你明白的,就如当年,你识破本宫挑拨之计,与皇上联手对付本宫。”顿一顿,她道:“告诉本宫,皇上到底为何要赦免魏秀妍。” 果然是没能瞒过!弘昼在心里叹了口气,垂目道:“臣知道的已经都告诉娘娘了,余下的……” 瑕月抬手打断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与本宫说这些虚话吗?告诉本宫,到底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已肯定,弘历隐瞒她的绝非小事,否则他们不会如此讳莫如深,尤其是弘昼,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这样的欺骗,尚是第一次。 弘昼咬一咬牙道:“娘娘无谓追根究底,只需知道,不论皇上做什么,都是为娘娘好即可。” 这句话说得瑕月一头雾水,“为本宫好?难道赦免魏氏一家,也是为本宫好吗?” 弘昼起身道:“能说的臣已经都说了,臣府中尚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跪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望着弘昼越走越远的身影,齐宽小声道:“主子,可要奴才再去问问和亲王?” 瑕月收回目光,摇头道:“没有用的,连本宫问他都不肯说,又如何会肯告诉你。”顿一顿,她疑声道:“皇上让本宫相信他,和亲王又说皇上是为了本宫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皇上与和亲王都不肯说,那就只剩下五总管了。”锦屏话音未落,齐宽已是摇头道:“五总管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而看现在这个样子,皇上必然吩咐了他不要泄露分毫,又岂肯与咱们说。” 锦屏微微一笑道:“五总管固然是对皇上忠心无比,但他的徒弟呢?也一样的忠心不二吗?” 齐宽眸光一闪,道:“你是说黄英?” “不错。”锦屏朝瑕月道:“奴婢听闻黄英这人贪财,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什么话都能问出来,奴婢想着,不如从他身上下手,他整日跟在五总管身边,即便不是完全清楚,也该知晓一二。” 瑕月想一想道:“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试试吧,这件事交由你去办,库房里的珍宝,你瞅着合适的取用就是了。”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替主子问清楚魏秀妍之事。”随着锦屏的答应,坤宁宫陷入长久的静寂之中…… 冬季的天,总是暗得特别早,才酉时一刻,已是一片漆黑,这天一黑,温度也是急剧下降,冷的人浑身发抖,再厚的棉衣也挡不住彻骨的冷意。 魏父等人已是跪好几个时辰,又冷又饿,双腿更是麻得没了感觉,无奈魏秀妍始终不肯开门,魏德忍不住道:“父亲,咱们还要跪多久啊?” 魏父冷声道:“跪到秀妍答应为止!” 魏德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苦着脸道:“那要是秀妍不答应,咱们还当真跪到天亮啊?” 魏行跪得满肚子火,忍不住道:“除了几个孩子之外,咱们哪一个不比她魏秀妍辈份长,父亲与母亲更是生她养她将近三十载,她却任由咱们这样跪着,看都不看一眼,实在过份!” 魏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嫌秀妍还不够恨咱们,声音不妨再大一些。” “父亲!”魏行不甘地道:“再这样跪下去,就算皇上不杀咱们,咱们也会活活冻死的,你瞧瞧阿力他们几个,嘴唇都冻青了。”他口中的阿力等人,是他与魏德的孩子,也跟着一道跪求魏秀妍。 魏父闻言,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难为你们了,但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魏德眼中掠过一丝戾气,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不如让我进去逼她一逼,我就不相信她真的连死都不怕!” “不可!”魏父当即道:“我很清楚秀妍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魏德被他喝斥了一句,心有不甘地道:“可是咱们跪了这么久她都没反应,万一等到明天,还是这个样子,又该如何?” 魏父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确实,这次的事,连他也没有把握,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已是越来越少了,他的女儿……当真狠到这个地步了吗?不,他不相信! 未等魏德再言语,魏父忽地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众人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去扶他,又是掐人中又是别的法子,始终不见魏父醒来,令众人心慌不已。 本就饥寒交迫的魏母再受此刺激,顿时晕了过去,这下可是好了,一下晕了两人,令魏德等人越发忙乱,而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吓得哭了起来,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二弟,快去请大夫来!”在喊魏行离去后,魏德抬眼看到魏秀妍不知何时开了房门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厉声道:“好了,你现在高兴了?” 魏秀妍咬一咬唇,轻声道:“他们……怎么样了?” “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是一心盼着我们死吗?!”顿一顿,他又道:“不管父亲与母亲有什么样的错,他们都是你的父母,要不是他们,你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还能与你的六阿哥你侬我侬,私定终身!可是你竟然这样狠心,任他们大冬天的跪在外面而不闻不问。” 魏秀妍神色复杂地道:“我说过,我不想去侍奉皇上,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 “你一心只想着自己,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考虑过爹娘,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就不能让他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吗?”说着,魏德又冷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恨,但是你自己想想,我们突然被你害得关进大牢,还要被砍头,我们心里能不怨吗?结果发了几句牢骚与重话,你就记在了心里,非要将我们统统害死了才高兴,魏秀妍,你怎么这么狠毒!” 魏秀妍紧咬了唇没有说话,他们跪在外面的这些时候,她心里并不好受,几次想要开门,都勉强忍住了,侍奉弘历……她实在做不到,可是……看着至亲之人,全部死去,她又做得到吗?正如魏德所言,纵然有千错万错,那也是她的家人! 正自僵持之时,有微弱的声音传来,“阿德,你……不要怪秀妍!” 听得这个声音,魏德连忙奔过去,扶住微睁了双眼的魏父,道:“父亲,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做什么,左右她一直都盼着咱们死。” 魏父没有理会他,只是颤巍巍地朝魏秀妍伸出了手,后者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迟迟未曾走过去,看到她这个样子,魏父失望地收回手,叹然道:“这次的事,确实是父亲对不起你在先,难怪你会这样恨我。”这样说着,他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既不愿侍奉皇上,父亲也不再勉强你,或许这真是魏家的劫数,怎么都逃不过,只希望皇上能够看在几位公主的份上,对你姐姐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终应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父亲!”魏德激动地道:“你糊涂了是不是,怎么能够任由她一时任性,送了所有人的性命?这次的事,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魏父艰难地抬起手掌,甩在魏德脸上,吃力地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总之我说罢了就罢了!” 魏德平日里颇为听他的话,但这会儿关乎生死,怎么也不甘心就此算了,梗着脖子道:“她这般无情无义,父亲又何必替她着想,再说,我们死倒也罢了,阿力他们呢,他们做错了什么,小小年纪就要遭受杀头之祸!” “冤孽啊冤孽!”魏父长叹道:“都怪我,以前贪念太重,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嫔,还盼着另一个女儿也能入宫,令魏家受到更多的皇恩;一念之差,不仅害了魏家满门,还令秀妍受了那么多苦,我……实在是魏家的罪人啊!” 在他们说话之时,魏德的妻子奔到魏秀妍面前,涕泪横流地道:“二姑娘,就当我这个做嫂子的求你,你发发慈悲吧,阿力与阿正才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让他们被刽子手砍头,他们可不曾得罪过你啊!” “我……”魏秀妍本是恨透了这些虚情假意的人,可是这会儿又犹豫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阿力他们稚嫩的脸庞后,拒绝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魏德咬牙切齿地道:“魏秀妍,我们所有人都跪在你面前了,就算有天大的错,也该原谅了,难道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吗?” 魏秀妍紧咬了牙没有说话,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她曾发过誓,这辈子只许永瑢一人,绝不负他一番情意,可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是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全部死去,还是违背誓言,委身于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 魏德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火冒三丈,气急的道:“你非要我们死是吗?好,那我们一起死,谁也讨不得好!”说着,他竟伸手一把掐住魏秀妍的脖子,想要生生掐死她! 看到这一幕,魏父大惊失色,连忙道:“你疯了不成,杀人是要偿命的,快放手!” 这一次,魏德没有听他的话,面上狰狞地道:“左右我们过了今夜都要死,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魏秀妍被他掐得喘不气来,之前还有力气去扳魏德的手,后面却是软软垂下,没了力气,唇色青紫,双眼亦翻起了白。 魏父推开搀扶着他的众人,跌跌撞撞奔上来,用力扳着魏德的手,气急败坏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立刻放手!” 魏德这会儿已是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狞声道:“既然她要我们死,我就要她死!” 魏父面色铁青地道:“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妹妹,你不可以杀她!” “妹妹?”魏德冷笑道:“哪里有妹妹要全家人死的?父亲不要忘了,要不是她,我们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总之我叫你放手,要不然我……我……”魏父四下张望着,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碗大的石头,冲着魏德高高举起,厉声道:“若再不放,就休怪我不客气!” 魏秀妍这会儿还有一些意识,看到这一幕,一滴清泪无声地自眼角流下…… 魏德没想到魏父会这么护着魏秀妍,又气又恨,跺脚道:“父亲,你晕了一下,糊涂了是不是?你百般护她,但她呢?根本不会领你的情,认定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魏父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冷声道:“放不放?!” 望着头顶上的石头,魏德万般不甘地松开了手,他手一松,魏秀妍立刻软软摔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着触目惊心的指印,魏父连忙扔下手里的石头,去扶魏秀妍,无奈他自己也是没什么力气,反而跌倒在地,魏德气恼魏父这样护着魏秀妍,别过头不理会。 魏父挣扎着坐起来,急切地拍着魏秀妍的脸庞,“秀妍,秀妍你怎么样了,快些睁开眼,别吓父亲。” 如此连着唤了好几遍,魏秀妍终于睁开眼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魏父不断落泪,后者吃力地将她扶起来,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叹气,“别怪你大哥,他只是急得失了理智,毕竟阿力他们……唉,真是冤孽啊。” 魏秀妍闭目,从尚在疼痛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我答应你们……” 魏父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道:“秀妍,你……你说什么答应?” 魏秀妍睁开眼,眸中有着深切的无奈,“我答应你们,从此……侍奉皇上!”不管家人做错了什么,总归是她的家人,而且在大哥气得要杀自己时,父亲肯如此相护,足见他确实悔悟了,且对自己尚有父女之情。 “你……你是说真的?”魏父激动地道:“你当真肯侍奉皇上?”待得秀妍点头后,他老泪纵横地道:“秀妍,我的好女儿,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啊!” 那厢,魏德等人见魏秀妍改变了心意,皆是喜极而泣,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真正从鬼门关那里逃回来了;而且,以后姐妹二人一起侍奉皇上,魏家想不荣华富贵也难! 过了一会儿,魏行请了大夫过来,得知魏秀妍改变主意,也是满心欢喜,对待魏秀妍的态度也变得殷勤起来,不止与魏德一起抬了她进来,还让大夫先为她诊治,看脖子上的伤要不要紧。 大夫看过后,说只是皮肉伤,不打紧;之后,又去了另一边为魏母诊治,并开了药,待得魏行要他为魏父诊脉时,后者摆手道:“不用了,我没事,阿行,你送大夫出去。” 一听这话,魏行急忙道:“父亲刚才突然晕厥,还是让大夫看看放心一些。”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见他态度坚决,魏行只得依言照办,在送大夫离去后,他不放心地道:“父亲,趁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我扶您歇息吧,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魏父笑一笑,说出一句令他们俩兄弟诧异不已的话来,“你以为我真的晕厥了吗?”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封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德二人面面相觑,愕然道:“难道父亲之前的昏厥……是假的?” 魏父凉声道:“我若不如此,怎能令秀妍改变主意,答应侍奉皇上!” 听得这话,二人顿时明白过来,魏德更是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父亲态度怎么突然大变,如此护着秀妍那个死丫头,原来是为了这个,父亲真是高明。” 魏父睨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你们二人心里知晓就可,千万不要露了痕迹,以免秀妍知晓后,再改主意,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没法子了。” 魏德连忙道:“父亲放心,我与二弟一定会谨守秘密,绝不让秀妍知晓半分。” 魏父徐徐点头道:“只要能够度过这一关,你俩兄弟就不必再屈就于不入流的小吏,前途一片大好,到那时候,魏家就真正出头,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事事不敢争不敢抢。” “父亲说得是。”如此说着,魏行有些疑惑地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怎么会突然看上秀妍,他之前不是一直对秀妍瞧不顺眼吗?” 魏父闻言,皱眉道:“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待往后寻机会问问娘娘,看她是否知晓。” 魏德思索片刻,道:“父亲,虽然皇上这会儿纳了秀妍,还赐了广秀园,但秀妍始终无名无份,能帮咱们的也有限,还是得想个办法让秀妍入宫才行。” “这个慢慢来,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见魏父这么说了,二人不再言语,待得天亮之后,弘昼如约前来,待得知魏秀妍改变心意,同意侍奉弘历后,很是欢喜,当即将她带去了广秀园,从此她便住在此处,一应起居皆由园中奴仆照应,至于用银,亦会直接由内库拨下。 两日后,魏静萱从魏父的来信中,得知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待得放下信后,她脸上已是一扫之前的阴霾,连声道好。 毛贵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她这个样子,轻笑道:“看主子这么高兴,奴才斗胆猜测,困扰主子多日的事情,应该已经迎刃而解。” 魏静萱轻笑道:“不错,皇上不止召回父亲他们,还纳了秀妍,并将她安置在广秀园中,虽说有几分偏差,但总的还说,还是照着本宫的设想在发展,本宫如何能够不高兴。” “广秀园?”巧玉惊讶地道:“这么说来,皇上不打算让二小姐入宫?” 魏静萱笑容微微一滞,有些无奈地道:“毕竟秀妍与六阿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肯纳她已算是破天荒,入宫……难!” 巧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奴婢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纳了二小姐,他不是一直很痛恨二小姐的吗?”话说出口,方才想起魏静萱不许她问这些,连忙低下了头,幸好这一次魏静萱心情好,并未发火,只淡淡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够找到对的地方,皇上一生英明,唯一的弱点就是皇后与十二阿哥。” 巧玉虽然还不太明白,不过听出了一点,魏家众人能在一夕之间变化这么大,应该是与皇后还有十二阿哥有关。 毛贵小声道:“主子,二小姐当真入不了宫吗?那往后您与她岂非很难照应?” 魏静萱摆一摆手道:“这个以后再议吧,本宫这会儿倒是更在意和静她们,到底要等何时,皇上才肯让她们回到这永寿宫来。” 毛贵讨好地道:“皇上既是已经原谅了老爷他们,奴才相信主子也很快便可复宠,待到那时,自然就可以将二位公主接回来。”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魏静萱自暗格中取出庄正以前给她的方子,道:“改明儿个,你去广秀园见一见秀妍,告诉她这张方子有调理身子的功效,让她每日服用,另外……”她眸光微闪,道:“之前那张残方,让她暂时停一停,以免药性冲突,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有数。” 毛贵会意地道:“主子放心,奴才会与二小姐说的。” 接下来的几日,弘历虽然不曾召传魏静萱,但已经不再禁止她去阿哥所看望和静二人,也曾赏下东西,大有复起之势,那些个贵人常在见状,自然是更加频繁的出入永寿宫。 不过,魏静萱心情并不畅快,她让毛贵带去的方子,魏秀妍竟然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来,甚至还搁下话,说往后都不要再往来,毛贵问其是何原因,她只说,魏静萱心里清楚,余下的便一句都不肯说了,在毛贵将话带回来后,魏静萱满头雾水,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慢慢思量其中问题。 三月初的一日,魏静萱终于又一次得到弘历的临幸,原本摇摇欲坠的令嫔之位,得以再次坐稳,而魏德与魏行二人,也分别被弘历赏了从八品的官衔,虽只是个闲差,也足够他们欢喜的了,除此之外,弘历还赏下魏家千金。 一时之间,宫中话语纷纭,有人羡有人妒,也有人费思难解,这魏静萱虽然复宠,却不算十分得宠,何以弘历会如此厚待她家人。 这日,魏静萱去慈宁宫请安,进到暖阁,只见凌若正在伏案眷抄佛经,胡氏在一旁磨墨,她不敢打扰,静静等在一旁,直至凌若停下笔,方才上前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待得起身后,又转而向胡氏行礼,随后从巧玉手中接过食盒,细声道:“臣妾听闻太后最近食欲不振,臣妾特意采了刚刚才长出来的新鲜荷叶,将之洗净煎汤,然后同梗米还有冰糖熬煮成粥,口感清甜,很是爽口,太后不妨试试。” 凌若并不命人接过,只是定定地望着魏静萱,过了一会儿,她道:“令嫔,你很好!” 魏静萱赔笑道:“尽孝于太后,是臣妾份内之事,不敢当太后夸奖!” 凌若眸光倏然一沉,眉宇间藏了无尽机锋,“你真当哀家是在夸你吗?” 魏静萱听着不对,慌忙跪下道:“太后息怒,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太后生气?”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撤绿头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凌若冷哼一声,道:“永瑢因你妹妹而死,皇上饶你一家死罪,只是流放宁古塔,已是仁至义尽,你却犹不知足,不止哄得皇上召回你家人,无罪而释,还令你两个哥哥从罪人摇身一变,成了从八品官员,当真是好本事,宫中那么多嫔妃,却无一人能有你这段好手段,连哀家也自叹弗如。” 魏静萱慌忙道:“臣妾没有,臣妾当时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改变主意,赦免臣妾家人,至于二位哥哥一事,更是一直到父亲写家书送来,臣妾方才知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请太后明鉴。” 胡氏盯了她道:“令嫔此言,是说皇上突然之间就回心转意了,一切与你无关?” 魏静萱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道:“臣妾不敢欺骗太后与娘娘,确是毫不知情。” 胡氏冷笑道:“令嫔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太后的面,还敢虚言相欺,若非你花言巧语,皇上岂会一再封赏你的家人?从八品官,多少人十年寒窗,也不过是一个从八品官,你两个哥哥务农出身,连经义子集也读不了几本,何德何能居此官位?” “娘娘说得极是,臣妾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惴惴不安,唯恐两位哥哥才疏德浅,有负皇上所望,为此臣妾曾向皇上进言,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但皇上说那只是两个闲差,只要稍加认真便可胜任,与学识无关,所以臣妾只能惶恐应下,所幸父亲写来的家书中,说二位哥哥感念皇恩,做事颇为认真负责,臣妾这才稍稍安心。” 胡氏嗤声道:“令嫔真是好口才,一有什么事,就全推在皇上身上,就连这封赏,也是皇上硬塞给你们魏家的。” 魏静萱一脸委屈地望着凌若道:“臣妾不敢欺瞒太后,其实对于臣妾来说,当真要求什么封赏,也是将和静与和玉接回永寿宫抚养,可惜……”说到此处,她已是垂下泪来,声音哽咽地道:“她们离开几日,臣妾就惦念了几日,实在挂念得很。” 凌若漠然望着魏静萱,一直以来,她对魏静萱关注并不多,一来,这些年来,她身子大不如前,一年里总有半年染病卧榻;二来,魏静萱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连唤她一声皇额娘的资格都没有,几次诞子,又皆是皇女,翻不起什么风浪;直至发生这次的事,方才令她对这个女子上了心,这会儿观其言行,更觉此女不简单。 在凌若沉思之时,胡氏已是道:“令嫔倒是撇得干净,可惜啊,你这番话说出去,根本无人相信。” “臣妾……”不等魏静萱说下去,凌若已是道:“好了,令嫔你下去吧。” 此言一出,魏静萱诧异不已,看凌若刚才的言语,明明受了胡氏的挑拨,对她极为不满,怎会一转眼又这么轻巧的让她离去?甚至连句责备的话也没有。 见魏静萱迟迟未有动作,凌若声音微沉,“怎么了,还有事吗?” 魏静萱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臣妾告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胡氏焦急地道:“皇额娘,令嫔所言根本信不得,若非她暗使手段,皇上绝对不可能突然饶了魏氏一家,更不要说如今这些封赏,六阿哥离去时,皇上有多伤心,您也是看到的。有这样一个擅使手段之人在皇上身边,实在令人担心,这次是哄皇上封她两个哥哥为从八品官;下一次,不知她会不会哄皇上封她父亲为正一品大官。” 凌若沉默片刻,道:“哀家心里有数,你也退下吧。” 胡氏一怔,急忙道:“皇额娘,儿臣并非危言耸听,令嫔她……” 凌若横了她一眼,冷然道:“哀家叫你退下没听到吗?” 见凌若面色阴沉,胡氏无奈噤声,带着不甘退出了慈宁宫,在她走后,凌若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凌若忽地道:“杨海!” 两鬓斑白的杨海闻言连忙上前道:“奴才在!” 殿中有一瞬间的静寂,下一刻,凌若已是道:“去请皇帝过来!” “嗻!”杨海应了一声,垂手退了出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弘历大步走了进来,刚一进殿,他便紧张地道:“皇额娘这么急着召儿臣过来,可是身子不适?”永瑢之死,对于凌若是一个颇大的打击,虽然她与这个孙子并不是太过亲近,但永瑢的死,与她多少有些关系,甚至可以说,她与魏秀妍一样,是间接杀死永瑢的凶手,此事就如一个巨大的网,将凌若紧紧束缚其中,难以挣脱,也为此,她一直缠绵于病榻上,直至入春之后,才算有了一些起色。 “哀家身子无碍,只是有些事情要与皇帝商量。”听她这么说,弘历放下心来,挨着凌若坐下后,道:“皇额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子定然照办。” 待得宫人奉上今年新进贡的雨前龙井,凌若道:“皇帝,哀家问你,你究竟为何要恕魏家人,是否与令嫔有关?” 弘历神色一滞,旋即笑笑道:“儿子之前就说过了,永瑢之死其实怪不得魏秀妍,儿子当时正在悲痛之中,故而一怒要将他们流放,待得事情过去后,自觉有些欠失妥当,故免了他们的罪;至于令嫔……她并不曾在儿子面前说过什么。” 在弘历说话之时,凌若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过他的面容,待其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徐徐道:“皇帝,你是哀家生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先帝在世的那几年之外,你从不曾离开过哀家身边,你说的是真是假肯相,哀家一看便知。” 弘历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道:“难道皇额娘觉得儿子在撒谎?” “不是吗?”凌若抚过银白的鬓角,徐徐道:“这么多年来,是皇帝第一次欺骗哀家,究其原因,想必也是为了令嫔,看来这个女子很是了得,居然令皇帝如此相护。” 弘历沉默片刻,垂目道:“儿子没有欺骗皇额娘,与令嫔更是没有关系。” 凌若目光一冷,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沉声道:“如此狐媚惑主的女子,不宜再继续侍候皇帝,撤了她的绿头牌吧。”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广秀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没想到她会突然做此决定,愕然道:“皇额娘,令嫔不曾犯错,冒然降罚,怕是……不太妥当。” “令嫔哄骗皇帝更改圣意,赦免魏家,此乃罪一;为其两个兄长谋官职,此乃罪二;二罪并罚,皇帝还觉得这个责罚重吗?” 弘历这会儿当真是有苦说不出,赐魏德二人从八品官职,赏魏家千金,皆是为了兑现当初纳魏秀妍时的承诺,与魏静萱根本没有半分关系,若是这会儿统统怪到魏静萱头上,着实有些冤枉;但这些话,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口,只得道:“儿子说过,这一切都是儿子的意思,与令嫔无关。” 弘历的话令凌若微皱了双眉,弘历对她素来孝顺,但凡是她说出口的话,甚少有违逆之时,这会儿却为魏静萱而与她争辩,如此看来,此女手段着实不小。 凌若停下拨动佛珠的动作,冷声道:“这么说来,皇帝是舍不得罚令嫔了?” 弘历见她有所不悦,连忙起身道:“儿子并非此意,只是觉得对令嫔有些……”后面的话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说下去,转而道:“皇额娘,不如先撤令嫔绿头牌一个月,让她在这一个月里静心眷抄佛经,修身养性。” 凌若对这个结果无疑是不满的,但弘历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便太过坚持,点头道:“好吧,就依皇帝的意思。” 当这个旨意传到永寿宫的时候,对魏静萱无疑是当头一棒,气得她银牙紧咬,凌若虽未当面责备,但这个处罚比责罚更加可怕;当然,最可怕的还是凌若从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她在宫中已经是强敌环绕,再加一个凌若……简直是四面楚歌,纵然是她,亦觉得头疼无比。 见魏静萱愁眉不展,毛贵轻声道:“虽然太后受了颖贵妃的挑拨,对主子有所不满,但从这件事看来,皇上还是向着您的,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您不必太担心。” “只怕这个月过去了,下个月又有事情生出来。”如此说着,魏静萱又冷笑道:“再说,别人不知,难道你们也不知吗,皇上向着的,根本不是本宫,而是秀妍。” 巧玉插话道:“不管皇上向着主子还是二小姐,对您来说,总不是一桩坏事。” “只怕……秀妍护不了本宫太久。”在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魏静萱道:“小贵子,你去请汪太医过来一趟。” “嗻!”毛贵应声离去,很快便请了汪远平过来,在示意后者坐下后,魏静萱道:“本宫服用你之前给的那张方子至今也快有半年了,你且帮本宫看看,身子恢复得如何,是否可以再怀龙胎。” 汪远平应了一声,取出丝帕覆在魏静萱腕间,待得细细诊过后,他拱手道:“回娘娘的话,您身子虽然有所好转,但暗伤仍在,想要痊愈,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个回答令魏静萱眼中掠过失望之色,皱眉道:“你所谓的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 “这个……”汪远平哪里知道,敷衍道:“依微臣推断,至少还需要一年半载,毕竟您之前落下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 “至少一年半载……”魏静萱紧拧了眉道:“也就是说,若是情况不顺,三年五载也是有可能的?” 汪远平听出她话中的不悦,硬着头皮应声,旋即道:“毕竟此病不同于其他,极难调理医治,若非微臣偶尔寻到此方,恐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巧玉接过话道:“但这三五年未免也太久了一些,到那个时候,主子都多少年纪了。” 汪远平苦着脸道:“本官明白主子与巧玉姑娘的心情,但这种事情,实在急不来。” 巧玉待要再言,魏静萱已是道:“行了,本宫明白,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要劳烦汪太医一趟。” 汪远平连忙道:“娘娘尽管吩咐便是了。” 魏静萱迟疑片刻,道:“你明日随小贵子去一趟广秀园。” 汪远平听得满脸疑惑,他自然听说过广秀园之名,但那里空置许久,只有一些打扫庭院的下人,魏静萱让他去做什么,难不成是替那些下人看病吗? 这般想着,他试探地道:“不知娘娘要微臣为何人看病?” “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具体的事情,明日小贵子会与你说。”见她如此说了,汪远平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拱手退下。 翌日一早,汪远平告假在家,卯时过一刻,毛贵便来到他家人,与之一道前往广秀园,一路上,汪远平都在猜测此行的用意,待得走到半路时,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旁敲侧击地道:“毛公公,娘娘这些年来,一直深居宫中,怎么会与广秀园的人认识?” 毛贵笑笑道:“汪太医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见他不肯说,汪远平只得压下好奇,继续往前走着,又走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广秀园,汪远平惊奇的发现,平日里朱门紧闭,难见人影的广秀园,这会儿竟然有两名护卫在门口守着,毛贵对此似乎很熟悉,上前拱手道:“二位大哥,我等奉令嫔娘娘之命,前来看望娘子。”说着,他取出魏静萱手谕交给其中一名护卫,后者辩认半晌后,开门让他们进去。 广秀园里面分东中西三路,毛贵领了汪远平,一路往东,来到那里的后进院落,那里的下人识得毛贵,道:“公公可是来见娘子的?” 毛贵赔笑道:“正是,烦请替咱家通传一声。” 在将他们迎到前厅奉茶后,下人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道:“娘子还在用膳,请公公稍等片刻。” 毛贵连忙答应,一直等到茶凉,终于又有人走了进来,看到来者,汪远平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魏秀妍?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她珠饰华服,以及下人跟随左右的样子,她就是这广秀园的主人;可是……这广秀园是可与各家王府比拟的地方,魏秀妍凭什么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买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弘历所赐,只是他不明白弘历好端端的何以要赐魏秀妍这么大的恩宠,要说看在魏静萱的面子上,实在有些勉强。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惊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汪远平发愣的时候,毛贵已经拍袖打千,“奴才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吉祥!” 魏秀妍面无表情地走到椅中坐下,凉声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以后都不要踏进广秀园吗,你还来做什么?” 毛贵恭敬地道:“回二小姐的话,主子很是惦念二小姐,所以命奴才来看看。” “惦念?”魏秀妍冷笑一声道:“她惦念的是什么,我心中一清二楚,如今一切已经如她所愿了,还如此假惺惺的做什么?” 毛贵始终想不明白,魏秀妍何以为魏静萱有如此大的怨气,待要言语,魏秀妍已是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已经看过了,回去吧。” 毛贵闻言,急忙道:“启禀二小姐,主子知道二小姐身体自幼就不是很好,这段时间又出了那么多事情,怕您身子熬受不住,所以特意请了汪太医为您调理身子。”说着,他朝汪远平道:“麻烦汪太医了。” 汪远平这会儿已是回过神来,点一点头,上前欲为魏秀妍把脉,还未走几步,魏秀妍已是道:“我身子好得很,无需劳烦汪太医,都请回吧。” 毛贵事先得了魏静萱的吩咐,一定要让汪远平为其诊脉,眼见她拒绝,心下发急,道:“二小姐,主子是出于一片好意,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魏秀妍冷笑一声,“怎么了,毛公公这是要教训我吗?” “奴才不敢。”毛贵话音刚落,魏秀妍便道:“既然不敢,就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毛贵无可奈何,只得与汪远平退出了广秀园,直至朱门关起,汪远平方才问出憋了许久的话,“为什么魏二小姐会住在这里?” 毛贵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奴才也不瞒您,早在皇上将老爷他们召回京城的时候,就将二小姐安置在此处,至于各中原因,相信奴才不说,汪太医也能想象得到。” 虽然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但亲耳听到之时,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汪远平勉强定一定神,道:“可是皇上怎么会突然看中二小姐了?” 其中缘由,毛贵多少知道一些,但这些话,他是断然不能说的,只道:“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或许皇上其实早就看中了二小姐,所以当初才那样反对二小姐与六阿哥往来。”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朱门,摇头道:“只是不知道二小姐对主子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怎么去向主子覆命。” 汪远平言道:“虽然我不曾为二小姐诊脉,但观其气色,身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娘娘尽可放心。” “二小姐她……”毛贵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话语,转而道:“也只能这样了。” 在与汪远平分开后,毛贵一路赶回紫禁城,然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踏进神武门后不久,本该归家的汪远平亦进了宫,不过他去的地方,并非永寿宫,而是……坤宁宫。 汪远平进到暖阁的时候,瑕月正在点评永璂刚刚临好的一篇字贴,“其他尚好,就是提按还有些不足,另外,你记着,入笔之时要顺笔而入,行笔之时要中锋用笔,收笔时要露锋。” 永璂认真地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会照着皇额娘的教诲,好生习练。” 瑕月笑一笑道:“好了,练了这么久也累了,去玩一会儿吧,昨儿个本宫去永和宫的时候,十一阿哥说他正在做一把长弓,等八月之时,带去围场狩猎,你也可以去瞧瞧。” 一听这话,永璂高兴不已,连忙拿好字贴退下,待得他走了之后,瑕月敛了脸上的笑意对站在一侧的汪远平道:“你这会儿来见本宫,可是永寿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的话,微臣刚刚得知一事。”说着,他将今日所见所见一一相告,待他说完,瑕月已是满脸惊容,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站在旁边的齐宽与锦屏也是一脸诧异,前者最先回过神来,道:“汪太医,您是否弄错了,魏秀妍先与六阿哥相恋,又间接害死了六阿哥,皇上怎么可能会纳她?” 汪远平摇头道:“魏秀妍住在广秀园中是我亲眼所见,那些话也是毛贵亲口所说,应该不会有假,再者若非皇上赐下,凭她怎么可能住在广秀园中,” 锦屏喃喃道:“可是……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皇上纳魏秀妍……实在难以想象。”说着,她又道:“难道,皇上当初突然饶恕魏家,又封赏魏德二人官职,都是因为魏秀妍之故?”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瑕月已是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地道:“可知皇上因何会突然纳魏秀妍?” “微臣也曾就此事问过毛贵,他说……”汪远平望了瑕月一眼,低声道:“他说可能皇上早就看中了魏秀妍,所以当初六阿哥那件事,才会百般反对。” “不可能!”锦屏激动地道:“宫中有的是比她年轻的主子娘娘,更不要说她还嫁过人,皇上哪里会看中这样一个女子。” 汪远平低了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瑕月缓缓道:“还知道什么?” “回娘娘的话,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魏秀妍似乎对令嫔很是不满,今日微臣随毛贵去的时候,还没说几句话便被她赶出来了,连脉也没把成,她还搁下话说,以后都不要再往来。”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令嫔对微臣日渐信任,待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微臣再寻机会问问,应该能问出一二。” “也只能这样了。”这般说着,她又道:“魏静萱疑心极重,稍有一点不对,就会引起她的怀疑,你要一切小心。” “微臣知道。”顿一顿,他又道:“太后这次向皇上施压,撤下令嫔绿头牌一月,已经引起了她的恐慌,迫不及待想要生一位皇子来巩固地位,否则昨日也不会召微臣过去问她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微臣借口说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方才能够治愈以前留下的暗伤,照此下去,她应该很快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四次出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毫不留情地道:“她就在那里痴人作梦吧,皇子……凭她也配!” 听着他们的话,瑕月忽地心中一动,道:“令嫔是在你为她诊脉之后,才让你去广秀园的吗?” 待得汪远平点头后,她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齐宽小声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瑕月冷笑道:“没什么不对,本宫只是想到了令嫔让汪太医去广秀园的真正用意。”在诸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抚一抚颊,道:“三年五载之后,令嫔差不多已是年过四旬,就算她再能生养,这个年纪也到头了;她自己生不出,便惦念起了魏秀妍,后者若能生下皇子,她这个做姨母的自然也能跟着沾光,说不定皇上还会看在皇子的份上,将魏秀妍接回宫中,到时候姐妹照应,共同抚养皇子,地位可比现在稳固多了。” 锦屏嫌恶地道:“她想的可真好,可惜魏秀妍并不领她的情。” 瑕月未说什么,只对汪远平道:“你回去吧,自己多加小心。”在汪远平依言离去后,她唤过齐宽道:“去敬事房将皇上的起居注取来。” “嗻!”齐宽躬身离去,过不多久,取来了起居注,随着一页页翻下来,瑕月脸色越发阴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起居注中记载,乾隆二十六年的二月与三月,弘历曾四次出宫,每一次都是在晚上,而这件事,宫中无人知晓,连她也不知情,只以为弘历一直待在宫中。 三月初九,是起居注中记载弘历最后一次出宫的日子,那一夜,她记得很清楚,因为知道最近朝中事多,弘历经常熬夜,所以她亲手做了银耳莲子羹送去,到了养心殿外却被黄英拦住,说是弘历传了令,在他批阅奏折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 瑕月体念弘历辛苦,便未说什么,将莲子羹交给黄英让他代为转呈之后便回来了,这会儿想来,弘历当时根本不在养心殿中,通明的灯火只是用来迷惑别人的伎俩罢了! 弘历……他怎么可以如此欺骗她,欺骗所有人?还有,他之前明明说过,对魏秀妍并不在意,更不会纳她入宫,当魏秀妍与永瑢私下订情的消息传来时,他勃然大怒,怎么着都不许他们在一起,最后更是造成了永瑢的悲剧,可是一转眼……却又将她安置在宫外,甚至将整座广秀园都赐给了她,更不要说各种各样的封赏。 弘历,你我夫妻多年,为何你要这样欺骗我,到底……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瑕月强忍着眼底的酸涩合上起居注将之递给齐宽,声音沙哑地道:“送回去吧。” 齐宽接在手中,却未曾立刻离去,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瑕月见状,道:“还有什么事?” 齐宽迟疑片刻,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刚才去敬事房的时候,听那里的人说,皇上最近几次从内库拨银,却无人知道用在何处。” 锦屏蹙眉道:“奇怪,皇上之前暂缓了紫云观与万寿寺的扩建,江浙一带的寒灾也已经过去了,宫中更无大量用银之事,皇上动用内库做什么?” 瑕月闭一闭目,沉声道:“广秀园堪比王府,要维持这样一座宅院,用银必然不菲,而且此园空置多年,虽说维护的还算不错,但当真要住人时,必然免不了一翻修缮,而魏秀妍又没任何俸禄月钱,这所有的开销,自然就是皇上出。” 锦屏闻言又气又急,“又是为了魏秀妍,皇上……他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瑕月疲惫地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主子……”锦屏待要再说,齐宽已是一把将她拉了出去,到了外面,锦屏挣开他的手,不悦地道:“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齐宽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是嫌主子不够烦还是怎么着,还说什么。” 锦屏没好气地道:“正是因为知道主子心烦,所以才要进言,总不能看着魏秀妍在那里迷惑皇上而什么都不做吧?”说到这里,她又嘀咕道:“有一个令嫔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这会儿又多一个魏秀妍,真不知皇上在想些什么。” 齐宽摇头道:“进言进言,你能进什么言,难道让皇上处死了魏秀妍吗?” 锦屏恨声道:“这个女人先害死了六阿哥,这会儿又迷惑皇上,半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亏得六阿哥临死之前,还一直为她求情,真真是不值,你倒是说说,难道她不该死吗?” “在咱们看来,她自然该死,可是在皇上看来吗?你也不想想,皇上既然将整座广秀园都赐给了她,显然是十分恩宠,主子一旦那样说了,必然会惹皇上不高兴,到时候,才真是麻烦。” 锦屏不以为然地道:“难道皇上会为了区区一个魏秀妍,而罔顾与主子那么多年的夫妻恩情吗?” 齐宽叹然道:“君恩无常,谁又能够料得准。”不等锦屏言语,他又道:“总之这件事主子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也别与任何人说起。”锦屏虽觉得忿忿不平,但未再多说什么。 这一日,瑕月都将自己关在暖阁之中,不许任何人入内,在华灯初上之时,锦屏找到齐宽,商量道:“小厨房那里已经备好了晚膳,咱们去请主子用一点吧,这一下午,她可都没吃过东西呢。” 齐宽待要答应,眼角余光瞥见一角明黄,连忙拍袖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锦屏闻言回过头,果见弘历朝他们走来,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还是屈膝行礼,弘历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跟随同来的黄英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在示意他们二人起身后,道:“你家主子呢?可有用过膳?” 齐宽悄悄瞅了他一眼,小声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在东暖阁,奴才正准备请主子用膳。” 弘历“嗯”一声,道:“传膳东暖阁。”这般吩咐了一句,他带着黄英率先往东暖阁行去,锦屏在后面轻啐道:“亏得他还跟没事人似的。”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质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怕被人听到,连忙捂住锦屏的嘴轻声道:“什么他不他的,那可是皇上,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这分寸万万忘不得,否则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知道了。”锦屏扳开他的手,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且说弘历那边,他也不让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瑕月听到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道:“本宫说了要一个人静一静,立刻退下!” 弘历一怔,旋即轻笑道:“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惹咱们皇后娘娘生气?” 听到这个声音,瑕月一惊,豁然抬头,待得看清弘历后,当即起身行记,“臣妾不知是皇上驾到,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弘历扶起她,笑言道:“倒是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独自一人待在这里,难道当真有人惹你生气了?” 望着弘历关切的目光,瑕月说不出是何心情,只能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天气渐热,臣妾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罢了。” 一听这话,弘历连忙道:“哪里不舒服,可有传太医看过?要不要紧?” “臣妾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罢了,这会儿已经没事了。”见她这样说,弘历颔首道:“没事就好,如今春夏交接,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若再有难受,就传太医来看,切莫要大意了。” “臣妾知道。”在瑕月应允后,弘历笑道:“之前遣去杨州学做扬州菜的御厨已经回来了,朕中午尝了一下他做的扬州菜,味道很是地道,所以让他晚上又做了一些,带来与你一道品尝。” 不等他吩咐,黄英已是从食盒中取出一碟又一碟的精细菜式,每取一道,便报一道菜名,分别是:文思豆腐、雕王醉鸡、雨前虾仁还有茶壶东坡肉,几道菜里,属后者最为有趣,是装在一个小巧的紫砂茶壶中,里面装满了特制的调料,东坡肉就用用草绳捆绑着浸在里面。 这个时候,齐宽与巧玉也依照弘历的吩咐传膳进来,与弘历带来的几道菜一起,摆了满满一桌,弘历亲手挟了一筷醉鸡放到瑕月碗中,道:“这个菜拿来之前,先用冰镇了一会儿,除了酒香扑鼻、鸡肉皮脆嫩滑之外,还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多谢皇上。”这般说着,瑕月却不动筷,她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心思吃东西,弘历见状,以为是不合她胃口,又挟了一筷虾仁,道:“这是用江浙一带特有的河虾混着刚刚采摘的雨前龙井炒制而成,吃起来有淡淡的茶香,以前南巡之时,朕看你最喜欢吃这道菜。” 瑕月扯一扯唇角,垂目道:“皇上有心了,不过臣妾这会儿还不饿,您还用吧。” 见她连素日颇为喜欢的龙井虾仁也丝毫不动,弘历握住她的手,切声道:“到底怎么了,是否身子还不舒服?” 被弘历握住手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令瑕月忍不住抽出了手,起身道:“没有,臣妾就是没胃口,皇上先用吧。” 弘历被瑕月这个举动弄得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方才道:“瑕月,你到底是怎么了,若有什么事不妨与朕说。” 瑕月定定地望着他,眸光是无法言喻的复杂,许久,她道:“皇上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妾?” 弘历一怔,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瑕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请皇上回答臣妾,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弘历脑海中掠过永璂之事,下一刻,他已是笑道:“朕能有什么事情瞒你,自然是没有!” 他的回答令瑕月失望不已,到了这个时候,弘历竟然还是一味隐瞒,丝毫没有告之之意,她暗吸一口气,道:“臣妾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起居注,上面记载,这两个月皇上曾四次出宫,可臣妾却丝毫不知,更不曾听皇上提起过。” 弘历心中一跳,故作随意地道:“原来皇后是指这个,不错,朕是出了几次宫,去寻老五议事喝酒,后来就干脆歇在了他府中,说起来,自朕登基之后,与老五就不曾这样率性随意的聊天了,实在是令人怀念。”停顿片刻,他道:“因为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朕未曾与皇后提及。” “皇上当真是去找和亲王吗?”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笑道:“不然还能是什么,皇后总不会以为朕是去逛青楼窑子了吧?” “皇上当然不是去逛青楼窑子,因为这四晚,皇上都歇在广秀园中!”隐忍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听得“广秀园”三字,弘历脸色大变,脱口道:“你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瑕月一脸讽刺地道:“当初皇上是怎么与臣妾说的,您说您绝不会纳魏秀妍为妃,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弘历最怕的就是瑕月知晓这件事,所以严令知晓此事的小五与黄英不得泄露分毫,岂料才只两个月,瑕月便知晓了魏秀妍的存在,他脸色阴沉地道:“是谁告诉你的?小五还是黄英?” 听得弘历提及自己,黄英急忙跪下,惶恐地道:“魏娘子之事,皇上说过不许奴才与任何人提及,奴才万万不敢违背,绝不是奴才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的,求皇上明鉴!”见弘历不说话,他又爬到瑕月脚前,急切地道:“娘娘,您告诉皇上,这件事与奴才无关,奴才是清白的。”他只顾着替自己喊冤,丝毫不曾言及小五。 瑕月低头看了他一眼,道:“皇上不必为难他们,臣妾并非从他们口中知晓此事。”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那到底是谁?!”言语间透着浓浓的杀意,只要瑕月说出人名,只怕他立刻就会下旨诛杀。 瑕月迎着他阴沉的目光道:“就算这次没人告诉臣妾,下一次臣妾也会知道,还是皇上以为可以瞒臣妾一辈子?” 弘历咬了牙未说话,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向瑕月解释魏秀妍的事情! “皇上口口声声说没有事情隐瞒臣妾,甚至在臣妾问您出宫去何处,还在骗臣妾说是和亲王那里,为何要这样欺骗臣妾?”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旁观者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默然良久,沉声道:“朕……不想你为这种事情不高兴,魏秀妍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甚至你根本不会见到她。” “是,臣妾是看不到她,但并不代表她不存在,皇上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还有文武百官,会如何议论皇上?”说到此处,瑕月一直极力压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亦不自觉地高了起来,“若她不曾与六阿哥相恋,尚且好一些,可是他们之事,在京城中传得人尽皆知,连老幼妇孺都在茶余饭后议论,包括六阿哥因她而死之事,若他们知道皇上竟然恋上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子,您说他们会怎么传,只怕到时候要多不堪有多不堪,皇家成为笑谈不说,皇上这么多年辛苦积累的圣名也会付诸流水,您怎么可以如此……如此……”糊涂二字,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面对她近乎指责的话语,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朕没有恋上魏秀妍!” 瑕月咬牙道:“没有恋上您会饶魏氏一家流放之罪,会赐她广秀园,会封她两个哥哥从八品官位吗?” “朕……”弘历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道:“总之朕不曾恋上魏秀妍,如此安置她,是因为……其他一些事情。” 见瑕月抿唇不语,他叹了口气,上前扶了瑕月的肩膀道:“这件事确实是朕不对,隐瞒了你,但你相信朕,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瑕月嗤笑道:“您背弃自己说过的话,修改圣意饶恕魏家人,赐魏秀妍广秀园,又宠幸于她,却说是为了臣妾好,您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弘历叹道:“朕知道你现在无法相信,但朕没有骗你,终有一天,你会今日这一切。” 瑕月没有说话,不过看她神色,显然并不相信弘历的话,静寂良久,她道:“臣妾能否请皇上答应一件事?” 见她这么说,弘历当即道:“好,你说,只要是朕可以办到的,一定答应。” 瑕月迎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字道:“请皇上以后都不要再去广秀园,以免来日传扬出去,招人话柄!”她虽然怨弘历隐瞒魏秀妍一事,但心里到底还是想着弘历,不想他继续这样下去,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这件事会被人所知,到时候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听完瑕月的话,弘历的神色渐渐黯了下来,良久,他颓然摇头,“这件事……朕做不到!” 他的回答,令瑕月心中一痛,颤声道:“为什么?皇上……当真这样喜欢魏秀妍吗?喜欢到不惜为她背负骂名?” 不喜欢,朕一点都不喜欢魏秀妍! 弘历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这句话,却无法说出口,只能道:“总之现在不行,等以后,朕自会与她断绝往来,不再有任何牵扯。” 瑕月努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道:“皇上所谓的以后,是指多久?” 弘历摇头道:“朕也不知道。”这般说着,他神色痛苦地道:“瑕月……你不要再逼朕了好吗?秀妍的事,朕自会处置。” “逼您?”瑕月没想到弘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激动地道:“到底是臣妾逼您,还是您逼臣妾?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您真要等天下尽知之时,再来补救吗?只怕到那个时候,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瑕月充斥着痛苦与失望的目光,弘历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将实情告诉她,他别过头,强迫自己狠下心道:“若真如此,朕亦无法;总之此事朕自有定论,皇后……以后都不要再过问此事!”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皇后。”说完这句话,弘历逃也似的走了出去,不敢再多停留一刻。 望着弘历远去的背影,透明冰凉的泪水从瑕月眼眸中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 锦屏见状,连忙取帕替她拭泪,心疼地道:“主子别难过了,皇上这次不肯听,咱们就下次再劝,总能令皇上明白您的苦心。” 瑕月伸手抿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摇头道:“本宫这一次已经将话到这份上了,皇上仍不肯听,你觉得,皇上以后会听吗?” 听得这话,锦屏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方才叹息道:“皇上与六阿哥一样,都着了魏秀妍的魔,竟然这般维护于她。” 瑕月苦笑道:“本宫与皇上夫妻那么多年,又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总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原来……并非如此,这份感情,始终如一张白纸,脆弱不堪。” 锦屏连忙道:“哪有这样的事,这些年来,皇上对主子再好不过,这会儿……应该是一时迷恋,等以后就好了。” 齐宽接过话道:“锦屏说的是,魏秀妍就算再有能耐,也万万抵不过主子与皇上的情份,奴才相信,皇上早晚会明白主子的苦心,您不要想太多了,而且……奴才观皇上刚才的言行……”他迟疑片刻,不太确定地道:“不像是对魏秀妍迷恋,倒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瑕月抹去眼角漫出的泪水,有些负气地道:“能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还有人拿刀架在皇上颈上,逼迫他宠幸魏秀妍吗?” 这个时候,锦屏亦道:“主子,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亲王来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而今日,皇上也说了同样的话,会否当真如此?” 他这话令瑕月心思一动,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锦屏与齐宽身在局外,确实要比她这个当局者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是……她不明白,有谁能逼弘历做他不愿意的事,凌若吗?她自是有这个能力,但凌若对魏氏素来没什么喜欢,这次出言让弘历撤了魏静萱的绿头牌,所以必然不会是她。 那厢,锦屏又皱了眉头道:“不过话说回来,奴婢确实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赦免魏家,宠幸魏秀妍,为什么是为了主子好,主子与这一切,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问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细细想了一会儿,道:“肯定有关系,只要将之解开,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锦屏无奈地道:“话是这么说,但要如何解开?问皇上肯定是不会说的,五总管对皇上忠心耿耿,肯定也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至于和亲王,主子亲自问过了,同样是一句不肯泄露。” 她话音刚落,瑕月便开口道:“明日你再去请和亲王过来一趟。” 锦屏一怔,旋即道:“主子,您之前已经试了,只怕再问也是一样。” “本宫自有计较,你只管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见瑕月心意已定,锦屏不再多言,垂首答应。 且说弘历离开坤宁宫后,一言不发地回到养心殿,小五正在殿内收拾折子,看到弘历进来,连忙上前行礼,随即道:“皇上,皇后娘娘可还喜欢那几道扬州菜,可要奴才去吩咐御膳房,明儿个再送去?” 弘历面色阴沉地盯着他,冷声道:“魏秀妍一事,可是你与皇后说的?” 小五闻言骇然失色,连忙摆手道:“皇上一早就与奴才说过,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奴才又岂敢说出去,更不要说是告之皇后了。”见弘历不语,他又抬起手道:“奴才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若有虚言,就让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他又道:“还有黄英,奴才也可以为他做保,绝对不会泄露分毫。” 早已跪下的黄英迭声喊冤,唯恐慢了一些会引来弘历怀疑,在他们喊冤之时,弘历一直仔细盯着,确实没发现撒谎或是隐瞒的痕迹,看来确与他们无关。 只是,知晓魏秀妍之事的人极为有限,不是他们,还会是谁呢?思索片刻,他道:“皇后最近都有见过什么人?” 小五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幽居宫中,所见的,应该都是宫中之人。” 在他说话之时,黄英忆起一事,急忙道:“皇上,奴才记得皇上刚恕魏氏一家的时候,皇后娘娘曾传召和亲王去过坤宁宫,会否是和亲王告诉娘娘的?” 弘历有些惊讶,这件事他倒是不知,不过很快他便摇头道:“不会,若当时就知晓,皇后不会等到如今才来问朕,再者,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告诉皇后。” 黄英与小五看了一眼,摇头小声道:“那奴才就真不知晓了。” 弘历沉默片刻,思及一人,对黄英道:“去传令嫔过来。”若不是小五与黄英 黄英依言下去,提了灯一路来到永寿宫传召魏静萱去养心殿觐见,魏静萱之前被撤了绿头牌,以为这一个月都见不到弘历,岂料才几日功夫,弘历便传旨召见,着实令她欢喜不已,正要命巧玉扶自己进去梳洗打扮,瞥见黄英神色异常凝重,心中浮起一丝疑惑,试探道:“黄公公,是否有什么事情?” 黄英叹了口气道:“娘娘此去……小心一些。”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一沉,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黄英没有说话,魏静萱朝毛贵睨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取出一锭银子塞在黄英手中,低声道:“主子在宫中不易,公公若是能帮得话,请劳烦帮一把吧。” 黄英暗自掂了掂银子,装模作样地道:“也罢,这些年来娘娘对奴才没少照拂,如今娘娘有难,奴才不帮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 贪财的狗奴才!魏静萱在心里暗骂,面上则是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公公。” 黄英将银子收入袖中,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二小姐住在广秀园的事,为了这件事,与皇上大吵一架,皇上很是生气。正在追查泄露此事于皇后娘娘知晓的人,传娘娘过去,想必是怀疑娘娘走漏了风声。” 魏静萱诧异地道:“本宫从不曾与人提及此事,皇后娘娘如何得知?” 黄英摇头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总之娘娘您待会儿见了皇上,万事小心。” “本宫知道了。”魏静萱应了一声,随黄英前往养心殿,一路上,她都在猜测是何人将这件事告诉瑕月,无奈始终理不出头绪。 待得踏进养心殿,果见弘历面色不善,她连忙收回目光,垂目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盯着她半晌,冷冷道:“朕记得你与秀妍感情十分要好是不是?” 魏静萱事先是了黄英的叮咛,知道此行不善,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的话,虽然臣妾与妹妹聚少离多,但感情还算要好。” 弘历眸光一沉,寒声道:“所以你为了让你妹妹入宫与你相聚,就四处散播朕将她安置在了广秀园的事是不是?” 魏静萱面容惊慌地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并未与人说起此事。”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身子一个激灵,想起一件被她疏漏的事情,该死的,难道是他?! 弘历冷声道:“若不是你,难道是小五他们吗?” 魏静萱压下纷乱的心思,跪下道:“臣妾一直谨记皇上吩咐,莫说是告诉他人,就连只言片语也不曾提及过。” 弘历起身走到她身前,漠然道:“抬起头来!” 魏静萱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茫然而无辜,许久,弘历拑住她下巴,俯声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否则……朕必不会放过你!” 魏静萱逼出一丝泪意,道:“说到底,皇上还是不相信臣妾,也是,这么多年来,皇上根本就没真正相信过臣妾,高兴时就宠宠臣妾,不高兴时,就将臣妾弃置一边,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 弘历眼眸微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这是在埋怨朕吗?” 魏静萱一脸委屈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妾如何敢埋怨,臣妾只是……替和静她们可怜,若她们不是臣妾的女儿,如今应该会过得更好一些,臣妾……实在愧对她们。” 她的话令弘历一怔,松开手道:“你想将她们接回来?”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疑心汪远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垂泪道:“是,她们是从臣妾身上掉上来的肉,试问有那一个做额娘的忍心让幼小的女儿离开自己身边,自从皇上将她们带走后,臣妾无时无刻不盼着能将她们接回来。”她知道与自己相比,和静几个在弘历心中有着更重的份量,逐以此入手,想要令弘历心软。 弘历盯着她,冷言道:“你若真的心疼她们,当初就不会将和恪交给慎嫔抚养。” 魏静萱哑声道:“皇上以为臣妾舍得吗,但是交给慎嫔抚养,至少和恪不需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送去阿哥所,更不用担心自己额娘何时会被她皇阿玛撤了绿头牌,又何时会遭她皇阿玛怀疑。”停顿片刻,她又泪眼婆娑地道:“为何您可以那样信任皇后娘娘,对臣妾却……” “闭嘴!”弘历冷声道:“谁许你去与皇后相提并论的?” 魏静萱自嘲地道:“是,在皇上眼中,皇后娘娘是天上彩云,臣妾则是池中淤泥;可是臣妾对皇上的心,自问并不比皇后娘娘少分毫,为何皇上就不能再多看臣妾一眼?难道臣妾当真如此不堪吗?”她故意将自己贬的极低,目的……自然是为了引起弘历的怜惜。 弘历垂目于她,许久,缓缓道:“或许你对朕有真心,但同样的,你也有私欲,令嫔……”他抚过魏静萱保养得宜的面容,凉声道:“好好守着你的永寿宫,朕自不会亏待你,但若让朕知晓你动了不该的念头,那可就莫要怪朕了。” “臣妾不敢。”这般说着,魏静萱又道“皇上,那和静二人……” 弘历不由分说地道:“此事朕自会思量,你且退下吧。” 魏静萱无奈,起身退出了养心殿,待得回到永寿宫后,她恨恨地一拍桌子,咬牙道:“皇后皇后,皇上眼里就只有皇后一人,百般护着那个妇人,本宫连提一句都不行,实在可气!” “主子仔细手疼。”巧玉劝道:“皇上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主子何必为此生气。” 魏静萱咬牙道:“话虽如此,但只要一想到皇上刚才护着皇后的那副嘴脸,本宫就气不打一处来,二十三年,本宫整整对着她二十三年,也不知还要对上多久,真是……”说到气恨之处,她伸手拂落毛贵刚刚端上来的茶盏。 “二小姐得宠于圣前,来日她若入宫,便可与主子一起对付皇后。”巧玉话音未落,魏静萱已经冷声道:“莫说皇上不会让秀妍入宫,就算当真入了宫,看秀妍这会儿阴阳怪气的态度,根本不可能与本宫联手。”说着,她又恨恨地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没一桩事情是顺顺利利的。” 毛贵在将摔碎的茶盏收拾下去后,试探地道:“要不奴才什么时候出宫一趟,请老爷探探口风,看二小姐为何对主子有这么大的意见。” “也只能这样了。”如此说着,魏静萱想起一事来,“今日你与汪远平从广秀园回来后,他可有入宫?” 毛贵想一想道:“应该是没有,主子为何这么问?” 魏静萱眸光阴冷地道:“你今日才带了汪远平去广秀园,一转眼,皇后今夜就知道了,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毛贵眼皮一跳,骇然道:“主子是说……汪太医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后?可他不是有把柄握在主子手中吗,怎么一转眼又投靠了皇后?” “这个本宫也想不明白,但知晓此事之人不多,且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不曾泄露出去,除了汪远平,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说着,她又道:“明日一早你去神武门那边打听一下,看汪远平到底有没有入过宫,记着,多问几个侍卫。” 毛贵垂手道:“奴才记下了。” 夜色,在各自不同的心思中过去,翌日一早,毛贵便依着魏静萱的话赶到了神武门,正好侍卫交接,他记得昨日守门的,正是这几个准备离去的侍卫,当即挂了笑上前道:“几位大哥这是要回去吗?” 那几个侍卫认得毛贵,随口道:“是啊,守了一日一夜,得赶紧回去睡一觉,怎么了,你又要出去啊?” 毛贵早已想好了说辞,当即道:“没有,我就是来问问几位大哥,可有见过汪太医,主子刚才遣我去太医院请汪太医,结果没见他人,可是昨儿个他明明与我一道回的宫,当时还说要值夜呢。”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疑惑地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汪太医昨日什么时候有回过宫?” 毛贵故作疑惑地挠头道:“没有吗?可是我明明记得有这回事的啊,没道理会记错。” 几个侍卫露出怪异之色,其中一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毛贵一番,神色诡异地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昨儿个你回来的时候,我清清楚楚记得只有你一人,再无别人,就算是后面,也没见汪太医入宫啊。” 余下那几个附声道:“不错,我们都记得,汪太医昨儿个一天都没出现过,除非他不是从神武门进的。”这个自是不可能的,宫中规矩,宫人太医皆只能从神武门出入。 毛贵眸光微闪,掩饰地笑道:“看来真是我记错了,唉,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最近这记性一天比一天差,经常犯糊涂。” 侍卫好心提醒道:“我看汪太医与你家主子颇为不错,下次寻机会,你让他替你瞧瞧,若真是得了病,也好赶紧医治。” 另一名侍卫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依我看啊,你这样子更像是中邪,还是找人驱驱邪得好。” “我知道了,多谢几位大哥。”在毛贵道谢离去后,那几名侍卫也去了侍卫营,依例要在值房处换了衣裳后再行出宫。 他们进到值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正坐在椅中品茶,几名侍卫朝他拱一拱手道:“见过齐公公。” 此人正是齐宽,他搁下捧在手中的茶盏,笑道:“如何,永寿宫的人可有来找过你们?”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抢先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当先一名侍卫讨好地道:“公公神机妙算,毛贵已经来过了,他很聪明,懂得绕着弯子问我等,若非是先得了公公吩咐,我等一定会被他套了话而浑然不觉。”说着,他将刚才在神武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齐宽细细听过之后,道:“这么说来,毛贵是相信了?” “应该是,毕竟咱们几个众口一词,咬死了汪太医不曾入过宫,他就算想怀疑,也找不到理由。” “那就好。”齐宽拂一拂袍子,起身道:“今日之事,多谢诸位了,你们放心,咱家与皇后娘娘都会好生记在心里,以图来日报答。” 听得这话,那几名侍卫连忙拱手道:“公公客气了,能为皇后娘娘做事,是我等的福气,往后娘娘旦有吩咐,我等必定全力以付。”谁都知道,皇后娘娘不论地位还是恩宠都是这后宫第一人,多少人都想着巴结,如今他们几个有这机会,自然得牢牢抓住。 “好。”齐宽点头道:“咱家一定将你们这番忠心告之皇后娘娘。” 几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欣然道:“多谢公公。”如此说着,其中一人好奇地道:“敢问公公,为何皇后娘娘与令嫔都如此在意汪太医昨日是否有回宫?可是有什么事?”话音未落,旁边已经有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那人走到齐宽面前,拱手道:“他只是一时大意,并非有心询问,我代他向公公赔罪,还望公公莫要见怪。”不等齐宽言语,他又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生教他,断然不会让他胡乱说话。” 齐宽深深看了他一眼,徐声道:“有方侍卫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好了,下次出宫,咱家请你们喝酒。” 在他离去后,之前那名侍卫疑惑地道:“方大哥,好端端的为何要向他赔罪,我又没说错什么。” “还说没错!”方侍卫冷声斥道:“你可知刚才差点闯了大祸,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皇后娘娘的事情岂是咱们能够过问的。” 侍卫委屈地道:“我只是好奇问一句罢了,难道这也不行吗?” 旁边一人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来此处的时间还不长,许多事情都不懂,我告诉你吧,齐公公天未亮就来交待咱们关于汪太医的事,紧接着毛贵又来问,显而易见,若让毛贵知道汪太医昨儿个曾入过宫,那么必然对皇后娘娘不利。” “可是毛贵的主子不过是区区一个嫔位,就算当真让她知道了,想必也没那本事对皇后娘娘不利,她们二人虽都称一声娘娘,其中差距可是数以千里计。” 方侍卫接过话道:“这宫里头的事情最是复杂,不错,皇后娘娘是高高在上,其他贵人娘娘见了都要行礼,但是位愈高人愈险,站在皇后娘娘那个位置,她甚至不能犯一点错,换句话说,她比令嫔更不得自由,所受的制约也更多。”见后者想要再问,他抬手道:“这种事情你也不必知道的太多,总之记住一句话,管好自己的嘴,多做事少说话,尤其不要问不该问的话,就像刚才那样,要不是我及时拦着,指不定你明儿个就去守皇陵了。” 那名侍卫听得一阵后怕,他实在没想到当中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连连向方侍卫道谢。 且说毛贵那边,在问过侍卫后,便一路往永寿宫行去,待得走到半路,与迎面而来的两名宫女擦身而过之时,无意中听到她们在说什么“魏家二小姐”、“广秀园”,顿时上了心,连忙追上去道:“你们是否在说魏二小姐的事?” 毛贵是魏静萱身边的红人,那两名宫女认出了他,神色慌张地摇头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说过,毛公公……你听错了。” 毛贵见状,放缓了语气道:“你们不必害怕,我只是听到你们提及二小姐,觉着好奇,所以问个几句罢了,并无恶意。” 听得他这么说,那两个宫女神色一松,其中一名瘦高个的宫女道:“我们也只是无意中听主子说起二小姐的事,并不知真假。” 毛贵故作不在意地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二小姐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圆脸的宫女试探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等毛贵言语,瘦高个的宫女已是攥了攥她的袖子,低声道:“别多话了,快走吧,主子还等着咱们呢。”后者会过意来,摆手道:“此事想必不会是真的,不说也罢,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二人匆匆离去,毛贵犹豫片刻,悄悄尾随过去,想看看这两个面生的宫女是在哪里当差的,她们口中的主子又是何人。两名宫女并不知道后面多了一条尾巴,捧着东西一路走着,最后进了长春宫。 待亲眼看着他们进去后,毛贵亦回了永寿宫,将神武门还有路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临了道:“主子,奴才觉着,这件事应该是颖贵妃告之皇后娘娘的,与汪太医无关。” 魏静萱沉眸未语,过了一会儿,她道:“你一问,那两个宫女说全盘都说了吗?” “没有,她们一个字都不肯说,奴才还是一路尾随看她们进了长春宫,方才知道她们是颖贵妃的人。”说着,毛贵小声道:“主子可是在怀疑那两名宫女?” “之前是有一些,不过细细想来,应该不是故意,否则就不会那样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你了。”说着,她抚过描有嫣红丹蔻的指甲,冷声道:“颖贵妃……之前她在太后面前告了本宫一状,害本宫被皇上撤了绿头牌一个月,这会儿又闹揪出秀妍的事告诉皇后,她还真是不打算放过本宫!” “主子,那现在……”不等毛贵说下去,她已是道:“既然颖贵妃这么喜欢追查秀妍的事,那就干脆让她追查到底,倒也正好给本宫一个机会。”这般说着,她招手唤过毛贵,在其耳边一阵轻语,后者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其说完后,躬身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瞒天过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长春宫那边,毛贵瞧见那两个宫女入内便离去了,殊不知,此时此刻的长春宫还多了一个人。 之前那名圆脸的宫女这会儿正低头站在胡氏身前,恭敬地道:“主子,奴婢依您的吩咐,故意让毛贵听到魏二小姐还有广秀园的话语,引他追问,之后又避而不谈,他果然一路跟着奴婢二人来到这长春宫外。” 在示意她们二人下去后,胡氏笑着对坐在左侧的瑕月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将令嫔每一步都给料到了,先发制人,看这样子,汪太医应该是安全了。” 瑕月抚着手中的青花瓷盏,徐声道:“希望如此,也怪本宫大意,昨夜里在皇上面前未能忍住;魏秀妍在广秀园中已有两月,宫里头却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可见皇上必然是下了禁令,如今本宫突然知晓,除了小五与黄英之外,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必然就是令嫔,果不其然,皇上连夜召见于她。” “所以娘娘便立刻着齐宽去找了侍卫,并让臣妾配合着演了这出戏,以掩盖汪太医的真实身份。”如此说着,胡氏迟疑地道:“皇上……真的纳了魏秀妍?” 听得这话,瑕月揉一揉太阳穴,疲惫地道:“本宫也希望这件事是假的,但皇上已经亲口承认了。” 胡氏叹然道:皇上一向英明,怎么这次如此……糊涂,那魏秀妍是什么人,怎可以纳她,还为此给了魏家那么多封赏,到底……皇上在想什么。” “本宫让齐宽安排好侍卫的事情后,去请和亲王入宫,希望能从他那里问出一二。”如此说着,瑕月面有忧色地道:“本宫这会儿倒是更担心你。” 胡氏诧异地道:“担心臣妾?娘娘何出此言?” “本宫借着你转移了令嫔视线,但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借机生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将这件事散播出去,令皇上知晓,将魏秀妍一事告之本宫的人是你,到时候,皇上只怕会怪责于你。” 胡氏沉默片刻,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臣妾受罚,总好过暴露了汪太医,至于皇上那边,应该只是训斥一顿而已,娘娘不必担心。” 瑕月摇头道:“只怕这件事不是那么轻易能了的,而且谁也不知道后续会闹得多大。” 对于她的话,胡氏笑一笑道:“就算真是这样,不是还有娘娘帮着臣妾吗?料想不会有大事。” 瑕月虽然仍有忧心,但这会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回到坤宁宫之时,弘昼已是在了,一番见礼之后,弘昼躬身道:“不知娘娘传臣过来,有何吩咐?” 瑕月扶就锦屏的手坐下,道:“还记得本宫问你,皇上为何突然赫然魏家满门的事吗?” 弘昼蹙一蹙眉头,“这么说来,娘娘还是想问那件事,臣……” “本宫已经知道其中缘由,包括魏秀妍如今被安置在广秀园之事,本宫召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本宫?” 弘昼猝然抬头,难以置信地道:“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多年来一直被牢牢掩藏着,瑕月怎么会突然知晓? “不错,皇上已经将前因后果告诉本宫了,本宫也终于明白了王爷当初会说那句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本宫好。”瑕月当然并不知情,只是想借此套出弘昼的话罢了,“皇上……并不喜欢魏秀妍,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有几分用处罢了。” 弘昼恍然站在那里,弘历怎么会突然将永璂的事情告诉瑕月,他不是一直怕瑕月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吗?呃,慢着,瑕月将永璂视若命根,若她知道永璂命数将尽,不可能还如此镇定,还有,弘历既然隐瞒了十二年,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与瑕月说这件事,而且他上朝的时候,弘历也不曾露出什么异样,更未将自己留下来;不对,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 弘昼努力冷静下来,细细想着瑕月刚才说过的字句,是了,她的话一直都是模棱两可,除了魏秀妍安置在广秀园这件事情外,就再没有说过具体的事,若他猜的没错,瑕月……应该仅仅只是知道弘历纳了魏秀妍之事,余下的并不知情。 待得想明白之后,弘历在椅中欠身道:“娘娘若想从臣口中问出什么事情,怕是要失望了。” 瑕月瞳孔倏然一缩,她自问已是将话说得极为圆满,足可以假乱真,弘昼何以一听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 她压下心中的震惊,道:“王爷这话说得奇怪,所要知道的,本宫都已经知晓,还有什么要从你口中问出来的?” 弘昼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娘娘确实知晓魏秀妍居于广秀园之事,但其中原因想来依然不知晓。” 瑕月攥着帕子的手倏然一紧,故作镇定地道:“王爷这话说得好笑,本宫若不知晓缘由,又怎会那样说。” 弘昼低叹了口气,道:“娘娘,听臣一句话,不要再问也不要再追究,总之如臣之前所言的那般,不管皇上做任何事,那都是为了娘娘与……”十二阿哥四个字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都是为了娘娘好。” 瑕月不动声色地将他这个异样记在心中,徐徐道:“王爷好眼力,这么快就看穿了本宫的心思;不过恕本宫问一句,若易地而处,王爷可以做到不闻不问吗?” 弘昼被她问得答不上话来,好一会儿方才起身道:“臣知道要忍住这份好奇很难,但……请恕臣无能为力!” “当真一句都不能说吗?”面对瑕月的话语,弘昼垂目道:“待得时机合适之时,娘娘自会知晓。” 这一场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弘昼虽然一直闭口不言,但终于还是让瑕月听出了一点端倪,在说弘历为她好之时,后面还有一个“与”字,很显然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出那人的身份,是颖贵妃还是惠妃,亦或者是另一个人?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传扬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之后的日子,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瑕月不再过问魏秀妍之事,弘历也依然如以前一样,隔一两日便会来坤宁宫,然因为魏秀妍一事,他与瑕月之间,总似隔了一层,不像以前那样恩爱无隙,独处之时,话更是少得可怜,大多时候是一言不发地静静坐着,然后又默然离去,仿佛弘历走这么多路来一趟坤宁宫,就是为了这样坐一会儿,而每每他离去的时候,瑕月又总是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舍收回目光。 这样的异常,被永璂看在眼中,他敏锐地察觉到皇阿玛与皇额娘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为此,他不止一次问过瑕月,但每一次,瑕月都说没事,让他不要瞎想,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找素日最要好的永瑆商量,可永瑆也不过是比他长了两岁的半大孩子,对于这种事情,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安慰永璂不要太担心了。 与此同时,魏静萱也终于通过魏父的旁敲侧击,从魏秀妍口中问到了她对自己如此冷淡甚至仇视的原因;明通……她根本不认识这个道姑,更不要说是收买了,显然有人在离间她们姐妹的感情,想要置她于死地,又懂得用这种法子的,必是后宫中人,最为可疑的就是胡氏她们几个。 她知晓此事后,曾让魏父代为解释,无奈魏秀妍根本不相信,只以为魏父是在偏心帮她;有心想要亲自与魏秀妍解释,无奈她出不了宫,魏秀妍入不了宫,姐妹俩不得相见,只得暂时搁置这件事,等以后再寻机会。 入了四月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到处都能听到夏蝉嘶叫的声音,从早叫到晚,听得人心浮起燥,只有宫人拿粘杆捕过后那几日安静一些,然过不了多久,树上便又爬满了从地上破壳而出的夏蝉。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中,瑕月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宫中开始传出魏秀妍之事,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几乎每个人嘴里传的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矛头尽皆指向长春宫。 虽瑕月再三下令,不许众人传议,无奈这件事太过诧异,众人虽明面遵从,私下里仍悄悄议论,有人甚至跑到永寿宫,问魏静萱此事是否属实,后者对此皆只是笑笑,说自己并不知晓。 这日,宁氏还有忻嫔亦来问起此事,不等魏静萱回答,忻嫔已是先一步道:“虽然皇后说此事乃是无中生有,荒诞不稽,但无风不起浪,若当真无事,又岂能传成这样。” “不错,本宫昨日去敬事房索要皇上的起居注,那边推脱着不肯给,看这样子,皇上应该确有出宫。”这般说着,宁氏又道:“妹妹是秀妍的胞姐,她的事情你应该最是清楚不过,皇上……真的纳了秀妍吗?” “此事……”魏静萱刚说了两个字,便叹起气来,“唉,姐姐要我怎么说呢,皇后娘娘可是下了禁令的,不许咱们再议论这件事,要是传到她耳中,怕是又要挨训了。” 宁氏不以为然地道:“此处只有咱们几人,并无外人,除非皇后长了顺风耳,否则怎么着也听不到咱们的话。” 见魏静萱仍有犹豫之色,忻嫔道:“姐姐该不会是担心我去与皇后娘娘告密吗?” “当然不是,只是……”魏静萱故作为难地道:“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了,只是切莫要传出去,以免惹祸上身。”待得二人答应后,她沉声道:“传言虽有些离谱,但大致是对的,秀妍……确实住在广秀园中。” 虽已猜到,但确切听闻之时,宁氏仍然惊得站了起来,好半晌方才重新落坐,颤声道:“这么说来,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皇上不是一直很反感秀妍吗,怎么会突然那样做?” “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自从秀妍去了紫云观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就连广秀园的事,也是事后父亲写家书给我,方才知道;当时我就与姐姐一样,觉得太过诧异,几乎要以为是父亲与我玩笑,皇上不喜欢此事传扬出去,所以除了毛贵与巧玉之外,我就再不曾与人提及过。” 忻嫔蹙眉道:“那颖贵妃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颖贵妃一直盯着我们,而她胡家在京城也算有些势力,真要想打听,不是没有可能。” 宁氏忧声道:“如今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上那边,怕是也早有耳闻,到时候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真叫人担心。” 忻嫔轻笑道:“姐姐操得这是劳什子心,就算要担心,也是颖贵妃担心,皇上将秀妍安排在宫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毕竟秀妍的身份颇为尴尬,如今却被颖贵妃给捅了出来,姐姐说说,皇上能高兴吗?” “这个本宫自然知晓,就怕此事会对秀妍有所影响。”被她这么一说,忻嫔也逐渐敛了脸上的笑意,凝声道:“被姐姐这么一说,确是对秀妍有些不利,那……可有什么规避的法子?” 宁氏将目光转向魏静萱,“妹妹最是足智多谋,不知可有法子?” 魏静萱摇头:“旁的事情我还能想想法子,这件……实在是难,只能看秀妍的命数了,希望她可以安然度过。” 忻嫔想了一会儿,徐徐道:“其实这件事看似不好,其实也有好的一面。” 宁氏惊讶地道:“此话何解?” 忻嫔理了一理思绪,道:“姐姐您想想,秀妍虽然受皇上宠幸,得沐圣恩,又独居一所那么大的广秀园,还能庇荫家族,但在这些荣华的背后中,是无名无份,将来生了孩子,也不会被承认皇嗣身份,从这一点上说,她甚至比那些个常在贵人还不如。如今这件事闹了出来,一个可能是秀妍受牵连,另一个可能则是秀妍得以……” “入宫!”魏静萱吐出这两个字,扬眉道:“本宫说得对吗?” 忻嫔笑一笑道:“看来姐姐早就想到了,不错,就是入宫,只要秀妍入宫,皇上必然会给她正式的名份,往后咱们也容易相互照应。”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假手于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何止是想到这一点,她故意放出风声散播魏秀妍得幸于弘历之事,不止是为了对付胡氏,更是为了能够逼弘历将魏秀妍纳入宫;只有后者入宫,后面的事方才可以实施。 魏静萱压下心中思绪,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在永寿宫用过午膳后,忻嫔扶着秀竹的手回了景仁宫,刚一踏进宫门,早已等在那里的小华宫便迎上来打千,忻嫔睨了他一眼,凉声道:“回来了?可有打听到什么了?” 小华子轻笑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打听到一桩很有趣的事儿。” 待得忻嫔入正殿落座后,他道:“主子之前不是让人盯着李季风吗,奴才今早出宫去见二公子的时候,他告诉奴才,李季风与一女子往来甚密。” “令嫔?”秀竹话刚出口,忻嫔便道:“令嫔是宫中之人,二哥怎么可能查到她身上。”说着,她道:“说吧,是谁。” “柳如芳。”在忻嫔的注视下,小华子缓缓吐出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等忻嫔询问,他又道:“此女原先是酒楼里唱曲的,后来跟了人,她所跟的这个人,主子一定认识,乃是五总管。” 忻嫔眼皮一跳,道:“你说……柳如芳是五总管蓄养在宫外的人?” “是,五总管的宅子里,皆称柳如芳为夫人。”小华子话音刚落,秀竹已是道:“她既是五总管的人,又怎与李侍卫过往密切?难道他们二人是亲戚不成?” 小华子笑容暧昧地道:“哪里是什么亲戚,他们……是那个呢。”他做了一个手势,令秀竹脸皮顿时红了起来,啐道:“好不要脸的女人。” 忻嫔扬一扬袖子,神色如常地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五总管虽然钱财不缺,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阉人,不能行周公之礼,鱼水之欢,那个柳如芳又正值妙龄,哪里能忍得住这种寂寞,不过本宫倒是想不到她会与李季风勾搭在一起。” “除此之外,二公子还查到一件事,李季风每隔一段日子都会去魏府,之前魏家人被流放宁古塔的时候,他还拿银子给负责押送的衙役,让他们不要太过为难魏家人。” 秀竹压下心中的羞意,道:“这么说来,这李季风果然与令嫔私通,否则岂会如此护着魏家人。不过他也真不是个东西,不顾家中妻室与人私通不说,还搭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柳如芳……”忻嫔低头徐徐复述着这个名字,良久,一道精光在眸中闪过,脱口道:“本宫明白了。” 秀竹疑惑地道:“主子明白了什么?” 忻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凉声道:“本宫问你,柳如芳是谁的人?” 秀竹随口道:“自然是五总管的人,小华子刚才就说了,难道不对吗?” 忻嫔唇角微扬,道:“怎么,还没想出其中关键?”见秀竹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她凉声道:“忘了五总管是谁的人吗?要说这宫里头知道皇上最多事情的,既不是太后,也不是皇后,而是一直在养心殿侍候的小五。” 秀竹眼皮一跳,惊声道:“依主子这话,李季风是为了这个才与柳如芳往来的?” 忻嫔起身走至窗前,窗边小几上摆着一盆睡莲,如今还未到莲花盛开的季节,不过已经长出了花苞,一点殷红亭亭立于绿叶静水之上,说不出的好看,“本宫不敢说一定,但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令嫔……”伸手在莲叶上轻轻一掐,一个指印立刻出现在莲叶上,她低头打量着涂了粉红丹蒄的指甲,凉声道:“可真是好本事,一边瞒着皇上一边将李季风迷得神魂颠倒,连这种事都甘愿为她做。” 小华子恍然道:“奴才说令嫔怎么好象事事都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是亏她做得出来。” 秀竹思量道:“之前主子说起魏二小姐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入宫之时,令嫔虽然没说什么,但奴婢看得出,她根本就是着意在此。” 忻嫔凉凉一笑,道:“她意在何处都不要紧了,李季风一事,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小华子精神一振,试探地道:“主子准备动手了?” “是要动手,不过不是本宫。”说着,她示意秀竹附耳过来,后者在听完忻嫔的吩咐后,疑惑地道:“主子为何不亲自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这么一转,功劳可都被别人抢了,咱们半点好处都讨不到,更不要说再上一个台阶了。” 忻嫔抚过小小的花苞,有些无奈地道:“再上一个台阶固然是好,可也得有命享,令嫔……她是一个极为狠厉之人,一旦让她知道本宫出卖了她,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对付本宫,虽然本宫不惧她,但也没必要与一个急红了眼的疯子硬碰硬,还是待这件事情差不多的时候,本宫再设法寻机会助皇后一把,让她领本宫的情。” 秀竹想想也是,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尽快安排这件事。” 魏静萱一心想着将魏秀妍接入宫中,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被忻嫔发现,并开始着手对付她。 魏秀妍一事果不其然传到了弘历耳中,令弘历大为震怒,当即传了胡氏问话,胡氏自然不会承认,声声叫冤,言语间更暗指魏氏姐妹才是泄露此事的人,再加上瑕月为她求情,最终只是训斥一顿了事。 魏静萱得知此事之后,虽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她更关心的是接下来的事,紫禁城虽说被四面红墙围着,与外界隔绝,但那些个宫女太监是被允许外出或者探亲的,言语之时,少不了会说起宫中的秘闻,这魏秀妍的事情自然也就传了出去。 宫外不同于宫内,宫内尚可噤言,宫外那么多人,如何能够噤得了,早在弘历尚不知晓的时候,京城中就有人议论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知道住在广秀园中之人的身份,一时之间,京中一片哗然。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恕难从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在这个时候,慈宁宫传召,命弘历即刻过去,弘历猜到凌若突然传召,必是为了魏秀妍之事,有心想要不去,但避得了一次避不了一世,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凌若闭目坐在暖阁中,宫女在一旁徐徐打着扇,弘历进去后,悄声接过宫女手中的宫扇扇着。 凌若眼皮微动,过了一会儿,她闭目道:“可是皇帝来了?” 弘历轻声道:“是,皇额娘好耳力。” 凌若缓缓睁开眼,摇头道:“什么好耳力,若换了以前,你刚踏进暖阁的时候,哀家就听出来了,哪像现在,要等察觉到风力变化之时方才惊觉。”停顿片刻,她道:“晚膳就快备好了,皇帝陪哀家用过之后再回去吧,咱们母子有好一阵子没在一起用膳了。” “是。”随着弘历的答应,暖阁静了下来,只有西洋钟“滴嗒”“滴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过了一会儿,凌若道:“皇帝可知哀家今日传你过来的用意?” 弘历垂目道:“恕儿子愚钝,不知皇额娘心意。” 凌若盯了他道:“皇帝,宫中流传之事,是真的吗?你真的纳了魏秀妍?” 弘历停下手里的动作,许久,他低低道:“儿子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皇额娘恕罪。” 见他承认了这件事,凌若胸口发闷,脸色微微发白,水秀见状连忙上前替凌若抚胸,紧张地道:“太后仔细身子。” 弘历见状,屈膝跪下道:“是儿子不该,听凭皇额娘责罚,还望皇额娘千万不要因为儿子而气坏了身子!” “你!”凌若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得气顺一些后,恨声道:“你纳了一个魏静萱还不够,非要将那魏家女子全都纳在身边才高兴吗?”见弘历不语,她又道:“若他魏家的女子知书达礼,温惠贤淑,哀家也就不说了;可是你看看那魏秀妍,嫁人丧夫之后,依旧不安本份,勾引永瑢,令他死于肺痨,这一切,皇帝你都忘记了吗?” “儿子记得,只是秀妍……”弘历咬一咬牙,说出违心之言,“其实她也无辜,永瑢死后,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凌若厉声道:“她若伤心,就不会再勾引你!皇帝,你是大清的皇帝,九五至尊,怎可以纳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这件事如今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不日之内,大臣就会上书奏问,到时候皇帝准备怎么办?” 弘历没有辩别,只是一直称自己糊涂,凌若努力压下心中的气恼,道:“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断了与那魏秀妍的联系,将她赶出广秀园,离京城越远越好。”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答应,她沉眸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那女子?” 弘历咬一咬牙,低头道:“此事儿子……恕难从命!” 凌若神色一变,为了魏氏姐妹,这已是弘历第二次拂逆她的意思,正要发怒,神色忽地一缓,过了一会儿,她徐徐道:“皇帝,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弘历心头一跳,连忙道:“唯一隐瞒的事,皇额娘已经知晓了,儿子还有何隐瞒。” 凌若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几十年来,哀家看着你从咿呀学语的孩童长到现在,你的心思瞒不过哀家,说吧,还有什么事。” 弘历勉强一笑道:“皇额娘看错了,儿子确实无事隐瞒。” 凌若盯了他片刻,缓缓道:“不说是吗?好!”说完这个“好”字,她转头对杨海道:“去查皇上这一个月来的起居注,将起居注上,所有记载与皇上有过接触的人,全部给哀家传到这慈宁宫来,哀家要一个一个的问!” 弘历惊声道:“皇额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皇帝不肯说实话,哀家就只有自己去找答案了,一个月不行,就往前推半年,半年不行就推一年,总是能找到答案的。” 弘历急声道:“皇额娘,您……您这又是何必!”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催促杨海道:“还不快去!” 杨海无奈地应声,在他退到朱红的门槛处时,弘历咬一咬牙,起身道:“皇额娘当真想知道是吗,好,儿子告诉您。”不等凌若言语,他已是道:“儿子贪花好色,早就看中魏秀妍美色,只是碍于永瑢才不能纳她,永瑢死后,儿子得偿所愿,将她安置在宫外。若皇额娘还不相信,就传其他人来问,只是到时候,闹大了这件事,引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就别怪儿子了。”为了打消凌若的念头,他故意将自己说得极为不堪! 凌若眉目惊怒地盯着他,颤声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儿子不敢,不过若皇额娘非要这么想,儿子亦无可奈何。”此时有宫人进来说已经在偏殿摆好了晚膳,在一阵静默后,弘历拱手道:“儿子还有事情,改日再来陪皇额娘共进晚膳。” 水秀怕她动气,安慰道:“皇上并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刚才的话想必只是气话,您别往心里去。” 凌若倒是没有大发雷霆,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屋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许久,她对站在门边的杨海道:“去取。” 杨海神色犹豫地道:“太后,皇上已经与您说了实话,还是……不要再查起居注了,万一真闹大了事情,只怕难以收场。” 凌若冷冷一笑道:“你相信了皇帝的话?” 杨海一怔,疑惑地道:“难道奴才不应该相信吗?” 凌若扶起水秀的手缓步走到未曾关起的门口,望着弘历离开的方向,徐徐道:“皇帝以为他可以骗过哀家,但他忘了,他是哀家生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哀家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皇帝……甘冒天下之大不讳纳魏秀妍,必有内情,这件事哀家一定要查清楚,不过确实不宜大张旗鼓的查,你且将起居注取来,看能否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和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凌若翻查起居注之时,那些个大臣从街头巷尾听到了风声,纷纷上书劝谏,认为弘历不应该纳这样一个女子,实在有失君威,正当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时任户部侍郎的和坤站出来称广秀园是弘历赐给他的,魏秀妍也是他纳的,与弘历并无半分关系。 群臣自是不信,但和坤信誓旦旦,一口咬死魏秀妍是他的人,至于安置在府外,是怕家中发妻吃醋,最后更是拿出一份地契书以做证明,看到这一幕,群臣虽然依旧心中存疑,但到底无话可讲,改而上书弘历,认为广秀园占地巨大,堪比王府,而和坤只是一个二品侍朗,弘历不该将这么一座宅院赐给他,并且以他纳魏秀妍一事加以攻击。 对于这些折子,弘历皆留中不发,既不说那些弹劾和坤的官员,也不说和坤,在这种情况下,魏秀妍的事情渐渐淡了下来。 四月末的一日,早朝过后,弘历将和坤单独留了下来,待众官员都离开后,弘历居高临下地望着和坤,漠然道:“可知朕为何要将你留下?” 和坤闻言,当即跪下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弘历眼皮一抬,凉声道:“你倒是说说,何罪之有。” “臣不该妄自言语,说皇上赐臣广秀园,并说魏秀妍是臣养在外宅的小妾,更不该伪造地契,令皇上背上过于宠信臣下的名声,臣实在罪该万死!” 弘历抚过扶手上绘以金漆的龙头,语气微妙而森冷,“你既知这一切是万死之罪,为何还要撒下这般欺天谎言?难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身着二品锦鸡补服的和坤低头道:“不瞒皇上,臣怕死,很怕很怕,但即便再怕,臣也一定要这么做。” 弘历目光周旋于和坤身上,许久方才说出两个字来,“为何?” 和坤抬头,一脸恳切地道:“因为臣不可眼看皇上有难而不闻不问,若是这样,臣还有何资格为皇上的臣子,穿这身朝服?” “所以你就将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不等和坤言语,他又道:“如此说来,朕倒是还要谢你了?” 和坤连忙道:“皇上这样说实在是折煞臣了,臣得蒙圣恩,位列正二品,皇上待臣恩重如山,纵然臣以性命相报,也不足万一,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和坤的回答令弘历面色稍霁,转而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和坤俯身磕头,“臣为皇上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万万不敢再受皇上赏赐,若说臣非要有什么请求的话,就请皇上饶臣这次欺君之罪,让臣可以继续侍奉皇上左右,为皇上分忧解劳。” “好!”弘历满意地点点头,恻目对垂手站在一边的小五道:“去取笔墨还有朕的御玺来!” 待得小五依言取来后,黄英走到弘历面前,将辫子揽到胸前,俯身蹲下,以背为桌,供弘历书写,在一番龙飞凤舞之后,弘历取过御玺盖下后,道:“拿给他吧。” “嗻!”小五将之交给和坤,后者小心翼翼接在手中,待得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双手捧纸高举于头顶,“臣无功无德,不敢受皇上如此厚赏。” 在示意黄英退下后,弘历道:“你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广秀园是朕赐给你的,朕往后就算想再赐给别人也不行了,既是这样,就便宜你了。” “可是……”和坤试探地道:“皇上不是早就将广秀园赐给魏娘子了吗?” 弘历眸光微冷,凉声道:“朕没有赐给她,只是许她在那里暂居罢了,而且……她也不会居住太久,将来你自可搬进去。” 不会居住太久……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难不成弘历往后还打算给这魏家二小姐迁更大的园子不成?可是纵观整个京城,也难以找出比广秀园更大更好的园子且又无人居住的园子,还是说……弘历打算寻到合适的机会后,就将她接入紫禁城? 虽然心里好奇,但和坤深谙为臣之道,并未多问,只是推脱不敢接广秀园,直至弘历被他弄得有些烦了,方才惶恐地接下,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道:“魏娘子那边,可要臣设法过去照顾一二?” 弘历想一想道:“也好,毕竟你说了那样的话,若是一次都不去广秀园,反而惹人怀疑,若是发现广秀园中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朕。” 和坤连忙躬身答应,“臣说谨遵圣旨!” 待得和坤退出养心殿后,黄英轻笑道:“这位和大人可真机灵,皇上之前只是稍稍提了一句,他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将所有事情给顶下了,少了皇上许多烦恼。” 弘历望了一眼和坤远去的背影,轻笑道:“他是一个聪明人,不止懂得揣摩朕的心思,更懂得把握分寸,既不会多说一句,也不会少说一句。” 小五低声道:“就怕他心思太多,自恃聪明,将来会惹出事来。” “若真是这样,那就再换一个人用。”说话之时,弘历笑意未改,只是言语间多了一丝森冷。 魏静萱原以为可以利用这件事,逼弘历将魏秀妍纳入宫中,最差也可以让弘历承认魏秀妍的存在,岂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坏了她的全盘计划,气得她不行。 而在这件事后,出入广秀园的人查得格外严格,除却魏家人之外的出入,皆要受到严格的盘问,至于园中的下人也被下了禁令,不许泄露半点园子里的事,否则自己与家人都将性命不保。 在这件事带来的风波渐渐平息之时,另一件事情却悄然而起…… 永璂之前看到永瑆亲手做的弓箭,很是喜欢,缠着永瑆也给他做一把,两兄弟一下课便一起去练习射箭,彼此之间互有输赢,这日正好永璇有空,便三个人一起去练箭,永璇这会儿已是可以做到一百米内箭无虚发,永璂二人还差一些,至多只能做到五十米内不落空,一百米内,十箭里能射中一两箭就不错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永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人练得一身是汗后,方才搁下弓箭,甩着酸痛的胳膊,永璂道:“八哥,我听皇阿玛说,你下个月就要出宫了是吗?” “是啊,皇阿玛已经为我指了府邸,下个月就能够修缮妥当,到时候便可搬过去。”永璇话音刚落,永瑆便凑过来道:“那皇阿玛给八哥安排了什么差事?” 永璇憨憨一笑道:“皇阿玛说我做不了太复杂的事,所以让我去西山健锐营,跟着兆惠将军做事。” 一听这个,永瑆眸光为之一亮,连忙道:“那八哥岂不是有机会上场杀敌,建功立业?” 永璇挠挠头道:“应该是吧。” 永瑆羡慕地道:“真好,我也想要去西山健锐营,听说朝中那么多将领之中,除了五叔之外,就属兆惠将军最厉害,其次才是阿桂将军。” 永璇笑一笑道:“那再过两年,轮到你开牙建府的时候,就与皇阿玛说说,看能否也去西山健锐营。”待得永瑆答应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道:“看这天色阴沉沉,怕是要下雨,咱们赶紧回去吧。” “好。”永瑆拿了弓箭要走,见永璂还站在原处,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呢?” 永璂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永瑆拉住他,打量了一眼道:“是不是在想皇阿玛与皇额娘的事?”见永璂不出声,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叹道:“也真是奇怪,皇阿玛与皇额娘一直都恩爱敬重,怎么突然之间就闹成这样了。” 永璂轻哼一声道:“我曾听锦屏与皇额娘说起魏秀妍,看样子,这件事是因她而起。” 永璇插话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后宫传前朝也传,好不热闹,后来方才知道,此事并不关皇阿玛的事,是和大人眷养的外妾,既是弄清楚了,为何皇阿玛他们还要置气。” 永瑆摇头道:“这件事也就八哥你相信了,和大人分明代皇阿玛受过,这件事,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和大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下了,令他们无法再说下去。” 永璇愕然道:“这么说来,真正眷养魏秀妍的人是皇阿玛?他……忘了六哥是怎么死的了吗?” 永璂重重一捶旁边的石头,咬牙道:“可能皇阿玛就是忘了,所以才能够这样做。魏秀妍……她到底有什么了不得,六哥与皇阿玛竟一个个对她着了魔,尤其是皇阿玛,他连皇额娘都不在意了。” 永瑆叹了口气,拉起他有些红肿的手道:“皇额娘已经够心烦了,你再这样弄伤自己,让她瞧见,岂不理烦上加烦。” “八哥,我……”不等永璂说下去,永瑆已是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皇阿玛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做儿子的能随意过问的,为了这件事,额娘也去找到皇阿玛,却是换了一顿训斥回来。” 永璇在一旁道:“惠妃至少还能见到皇阿玛,额娘因为上次的事,至今连皇阿玛的面都见不到。” 永璂不甘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永瑆想一想道:“皇阿玛那边是没法子了,不过咱们可以设法逗皇额娘开心啊,让她多笑笑,别总是想着那件事。” “也只好这样了。”在永璂无奈地答应后,永瑆道:“我最近学了灯影戏,不过这东西得晚上看才好玩,你且先回去,我晚上把灯影用的东西都带来,再顺便把敲乐的宫人带上。” 一听得有灯影戏看,永璇急忙道:“我也同去行不行,自从去年演了一场后,宫里头就再没演过灯影戏了。” 永瑆道:“那就一起去,人多也好热闹一些。”如此说着,三人分开,各自回去,在途经一处亭子时,看到一个人半蹲在地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与此同时,那人也瞧见了永瑆,连忙过来行礼,永瑆认得她,是忻嫔身边的秀竹,当即道:“你这是在找什么?” “回十一阿哥的话,奴婢在找一个珍珠耳坠。”她摸摸空空的右耳垂,道:“奴才刚才做完事情回去后,小华子与奴婢说少了一个耳坠,这对珍珠耳坠是主子以前赏给奴婢的,奴婢一直很喜欢,便回来找找,看能否找得到。” 永瑆四下看了一眼道:“此处并无耳坠,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秀竹闻言,连忙道:“不会的,一定是掉在这里。”见永瑆面有不解,她解释道:“奴婢刚才经过此时,不小心与李侍卫撞了一下,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奴婢这右肩还疼呢,耳坠一定是那个时候给撞掉的。” “李侍卫?”永瑆疑惑地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永瑆上钩,秀竹心中暗喜,假意揉着右肩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但没等奴婢问,他就已经走了,好像很是匆忙。” 永瑆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李侍卫是不是李季风?”待得秀竹点头后,又道:“你怎么认得他?” 秀竹依着事先准备好的话道:“李侍卫曾守过神武门,偶尔奴婢出去的时候会见着,所以认识他。” 此时,站在永瑆身后的宫人在其耳边道:“十一阿哥,奴才记得,有一次,您也曾在内宫撞见过李侍卫,奴才还记得他当时说是有黑影闯入内宫,难不成这次又有人闯进来?” 永瑆没有说话,只对秀竹道:“知道李侍卫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秀竹想一想,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不过奴婢记得,李侍卫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永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他记得那里是西六宫的地方,难道李季风是从西六宫过来?可是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正自这时,秀竹忽地发出一声惊呼,旋即不远处的草丛中捡起一个珍珠耳环,欢喜地道:“果然是掉在这里了,幸好找着了。”说着,她朝永瑆道:“若是十一阿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在示意秀竹离去后,永瑆亦往前行去,起先还是慢慢走着,待到后面,脚步越来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疑心李季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正在小厨房中包粽子,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她知道凌若喜欢吃咸肉粽子,所以打算亲手包一些送去慈宁宫,正在绑绳的时候,永瑆从外头奔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道:“额娘!额娘!” 夏晴打好手里的结,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跑得如此匆忙。” 永瑆急切地道:“额娘,儿臣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您快随儿臣来。”说着,他拉住夏晴的手往外走,在一路被拉着进到偏殿后,夏晴疑惑地道:“你到底是想起什么事来了?” 永瑆咽了口唾沫道:“额娘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之时,儿臣去看望十二弟,在他那里看《山海志异》入了迷,很晚才回来。” 夏晴颔首道:“额娘自然记得,当时还与你说,往后不要再这么晚归来,尤其是那样下雪的天。” “但是有一件事儿臣没有告诉额娘,就是在回来的途中,儿臣曾经撞到过一个人,他是宫中的侍卫,叫李季风。” “李季风?”夏晴记得这个人,当年魏静萱禁足之时,永寿宫被周全使计引群鸦攻击,就是李季风救得魏静萱,她压下心中思绪,道:“宫中有令,非皇上之命,侍卫不得踏足内宫,你怎么会撞见他的?” “儿臣也曾问他,他说是看到有黑影闯入内宫,所以跟进去看看,儿臣当时相信了,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有告诉额娘,可是就在刚才,儿臣遇到景仁宫的宫女秀竹,她在找一只珍珠耳坠,她告诉儿臣,她之前曾撞到一个人,而那么巧,那个人也是李季风,一次是误闯,但两次……儿臣觉得不太可能。” 夏晴面色微变,道:“你是说李季风故意进到内宫,而非他自己说的那样?” 永瑆连忙点头道:“是,儿臣问了秀竹,那个李季风是从何处而来,她所指的方向是西六宫,所以儿臣在想,他应该是去见了西六宫哪一个人。” “西六宫……”夏晴喃喃重复了一句,道:“行了,这件事额娘知道了,你回自己屋里去吧,记着,这件事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待得永瑆下去后,她唤过翠竹与小寿子道:“你们俩个去查查李季风的底,仔细着些,别打草惊蛇。” 二人依言退下,在追查数日后,小寿子他们已是将李季风的底细摸了个透,包括他每隔一段日子都会去魏府还有与蓝宜往来之事。当然,他们能这么快查到李季风底细,自然免不了忻嫔让小华子暗中透露襄助的原故,否则必然还要多费一些时日。 听得小寿子二人的细述,夏晴一拍扶手,脸色难看地道:“本宫一直以为魏静萱只是为人阴险,手段卑鄙,没想到她竟如此……如此……”夏晴说了半天也没想出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 翠竹试探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怀疑……令嫔与魏静萱有染?” 夏晴没有理会她,只道:“备肩舆,本宫要立刻去见皇后娘娘,另外小寿子你去一趟长春宫,请贵妃娘娘同去坤宁宫。” “奴才遵命!”小寿子应了一声,疾步离去,而在她之后,翠竹也备好了肩舆,随夏晴一道前去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外,夏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过了一会儿,胡氏的肩舆出现在视线中,旁边跟着小寿子;待得扶着宫人的手下了肩舆后,胡氏疑惑地道:“惠妃这么急把本宫唤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夏晴一脸凝重地道:“此事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得见了皇后娘娘,臣妾再细细说与娘娘听。” 见她这个样子,胡氏心知事情必然不小,当下与她一起入内见瑕月,后者正在与齐宽说话,在其手边还搁着一本书册,瞧见二人进来,微微一笑道:“今儿个怎么这么巧,一道过来了?” 夏晴屈膝道:“回娘娘的话,是臣妾特意将贵妃娘娘请来的。” “请来?”瑕月眸光一动,示意除了齐宽与锦屏之外的宫人下去,随即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臣妾刚刚查到一些事情。”说着,夏晴将查到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待得听完她的话后,瑕月与胡氏皆是为之色变。 许久,胡氏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他们二人当真有染?” 夏晴冷声道:“娘娘想想,若只是寻常相识,李季风怎会甘冒危险两次潜入内宫,且这两次还只是咱们知道的,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不知又有几次。还有她被禁足之时,李季风冒死相救,当时臣妾只以为他是怕魏静萱死了会受牵连,如今才知道,其实是他们早有私情,可笑咱们居然被蒙在鼓中这么多年而丝毫不知。” 胡氏面色阴沉地道:“魏静萱真是好本事,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德,**宫庭之事,自从皇上登基以来,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丑事。” 瑕月摇着六棱宫扇,幽幽道:“说起魏静萱禁足的那几年,本宫曾数次示意周全将她除去,结果却让她一次次逃过,最后甚至还害死了周全;本宫一直想不明白,身在禁足之中,无人援助的她何以能够一直规避危险,死里逃生,这会儿却是清楚明白了,还有那个蓝宜……他们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胡氏嫌恶地道:“真是想起她来都觉得恶心。”顿一顿,她道:“娘娘,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否现在就去告诉皇上?” 瑕月目光一转,落在夏晴身上,“惠妃,你现在手上有多少证据?” 夏晴思量着道:“李季风两次闯入内宫,分别被永瑆还有秀竹所看到,他们两个足以做证,但要证明他们二人私通,这个证据,说不上充足,魏静萱又巧言善辩,只怕到时候,咱们又是白忙一场,最多只是杀了一个李季风罢了。至于蓝宜还有魏家那边倒是有几个人可以证明,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胡氏低头想一会儿,道:“能否……从李季风身上入手?” 瑕月道:“你想逼他供出魏静萱?”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三日之内见分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只要他承认,魏静萱纵然有千张嘴,也休想再摆脱此事了。”她话音刚落,瑕月已是摇头道:“没用的,李季风如此心甘情愿为她做事,供她驱策,又怎会供出她来。” 夏晴接过话道:“大刑之下,臣妾就不相信他这般嘴硬,再说,此事关系的并非他一人,难不成他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吗?” “到时候她可以说李季风是屈打成招,甚至反咬咱们一口。”面对瑕月的言语,胡氏不甘地道:“依娘娘这话,难道要就此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还是说一直等找到可以证明他们私通的证据为止?” “当然不是!”如此说着,瑕月唤过齐宽道:“去请汪太医过来一趟,另外你去见一见之前接触过的那个方侍卫,问他要一份李季风轮值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在齐宽下去后,夏晴疑惑地道:“娘娘这个时候传汪太医做什么,难不成他可以助咱们找到证据?” 瑕月扬眸一笑,道:“他不能找到证据,却可以助咱们造就证据。” 胡氏眉头一皱,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想利用汪太医出入永寿宫之便,在其中动手脚?”见瑕月不语,她迟疑地道:“虽然上次的事,娘娘早做防范,没有让魏氏怀疑到汪太医身上,但魏氏对汪太医也说不上全然信任,且永寿宫中尽是她耳目,想动手脚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了汪太医身份,前功尽弃。” 瑕月未说什么,只道:“等汪太医来了,你们便会知晓。” 见她这么说,胡氏二人亦不便再多言,在等待汪太医前来的时候,夏晴无意中瞥见瑕月手边书册封面上的字,道:“娘娘可是还在想皇上出宫的事?” 瑕月沉声道:“这几日,皇上又出宫了几次。” 夏晴沉默片刻,挤出一抹笑意,“魏秀妍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和坤养在外头的姬妾,与皇上无关,皇上出宫……应该是去找和亲王了,娘娘莫要再多想了。” 瑕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些话,惠妃你自己相信吗?” 夏晴无言以对,许久方才叹然道:“可是再想又能如何,咱们终是不能改变皇上心意。” 瑕月低头抚过书册,徐声道:“虽然皇上一直不肯说,但本宫感觉得到,皇上并非真心宠爱魏秀妍,他这么做,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夏晴诧异地道:“您是说皇上因为一些原因,而不得不宠爱魏秀妍?” “应该是这样。”说着,瑕月叹气道:“可惜上一次,本宫未能从和亲王口中问出来,否则便可知晓其中缘由了,不过和亲王倒是透了一句话出来,只是本宫一直未能想明白。” 胡氏好奇地道:“不知是什么话?” 瑕月将弘昼那半句话复述了一遍,旋即道:“本宫一直都没想出来,‘与’字之后,是何人的名字,本宫总觉得那个人是解开所有事情的关键。” 胡氏与夏晴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迟疑之色,难不成弘昼未说出来的那个人是永璂?若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解释,但……宠信魏秀妍怎么会与永璂扯上关系,实在是说不通啊。 见二人皆面有异色,瑕月询问道:“贵妃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氏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臣妾是在思索和亲王那半句话的意思,依着和亲王的意思,皇上宠幸魏秀妍,是为了娘娘好,但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荒诞。” 瑕月盯了她片刻,转而道:“惠妃呢,有没有想出来?” 夏晴神色一变,垂目道:“请恕臣妾愚笨,实在想不出和亲王话中之意,还有他未曾说出的那个人名。”顿一顿,她道:“其实事情已经这样了,娘娘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没的惹自己心烦。” 胡氏亦开口劝道:“是啊,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此女虽然可恶,但好歹皇上没有将魏秀妍接入宫中。”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一起劝起本宫来?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胡氏神色一滞,旋即笑道:“臣妾与惠妃素来都是一有事情就来找娘娘商量,哪里会有事情瞒着您,就是不想看到您总是为了魏秀妍的事情烦心。” 夏晴附声道:“是啊,再者,为了区区一个魏秀妍坏了您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实在是不值得很。” 瑕月笑一笑道:“行了,本宫心中有数。”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大殿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如此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汪远平与齐宽先后走了进来,前者躬身道:“娘娘传召之时,微臣正在为慎嫔诊脉,未曾及时前来,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说着,瑕月将目光转向齐宽,后者会意地将拿在手中的纸呈到她手中,道:“这是方侍卫给奴才的,上面记载了这三日内,李季风所要值的班,他将巡视的路线也一并写了出来。” “好。”瑕月将纸交给汪远平,随即细细交待了一番,后者仔细记下后,疑惑地道:“娘娘这是何意?” “你不要多问,只需要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即可,见过李季风之后,立刻派人告之本宫,此事至关重要,切不要延误。” 汪远平虽然心中疑惑,但他并未多问,依言答应,攥着那张纸退了下去,在他走后,胡氏抚掌笑道:“娘娘真是好心思,如此一来,还不抓个人赃并获,到时候,魏静萱就算舌绽莲花,甚至拿几位公主当挡箭牌,也休想再脱身。” 瑕月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凉声道:“局是布下了,但结果如何还得看李季风,若他并非如本宫所想的那么在意魏静萱,那这个局就白费了,得另想他法。” 夏晴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李季风肯冒险闯入内宫见魏静萱,又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足见魏静萱在他心中有着极重的份量,臣妾以为,他应该会上这个当,除非他能掐会算,料到这是一个陷阱。” 瑕月凉声道:“等着吧,三日之内就可见分晓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警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攥紧了双手,咬牙道:“之前让她逃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逃了。”夏晴并不知道,在她们议论魏静萱之时,魏静萱也在议论着她,自从魏静萱从李季风口中知道他曾被永瑆撞见行踪后,就一直派人暗中留意永和宫的动静;夏晴接连派人去调查李季风与魏家,她自然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她对李季风又气又恨,若不是他不听自己的话,私自擅进内宫,又怎会被永瑆看到,从而惹来今日之事。 她在殿内来回走了几趟,冷声道:“小贵子,你立刻出宫一趟,告诉父亲,让他转告李季风,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私自闯进这内宫,这段日子也不要再去魏家;另外,让父亲小心一些,切莫让人发现他去见李季风。” 在毛贵拿了她的手谕离开后,魏静萱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永瑆曾撞见李季风潜入内宫,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与李季风有关,私情一事,更是只有毛贵知晓,连她父亲也不甚清楚,只要李季风不承认,而她又咬死不认,应该不会有大碍。 只是,有一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夏晴怎么才想到要追查李季风,难道……永瑆才将这件事告诉她?但是无缘无故,永瑆为何要提起这么久以前的事?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提醒?若真有这个人,又会是谁? 想到很可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旁侧,魏静萱便是坐立不安,她将巧玉唤进来道:“你去打听一下,十一阿哥最近都去过哪里,做了些什么,仔细着些。” 巧玉好奇地道:“主子怎么突然想到打听十一阿哥了?” 魏静萱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不行吗?” 巧玉见她有所不悦,连忙低头认罪,随即快步走了出去,二人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的功夫,一直到天色将黑时分,方才看到他们回来,毛贵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已经依着主子的吩咐将话带给老爷,他让主子放心。” 魏静萱心中一松,转而对巧玉道:“你呢,打听到什么了?” 巧玉低头道:“回主子的话,十一阿哥这些日子不是在上书房听太傅授课,就是与八阿哥、十二阿哥他们练箭,再不然就是待在永和宫中,并无异常。” 魏静萱想一想,道:“那可有什么原本不相干,这些日子却刻意去接触十一阿哥的人?” 巧玉不知魏静萱为何对永瑆的事情这么关心,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没有。” 她的话令魏静萱心中微微一松,看样子,确实是凑巧,只要她与李季风都不认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大碍,不对,还有一个毛贵,想到此处,她对巧玉道:“让小厨房做几个清淡的菜,本宫今日没什么胃口。” 待得巧玉出去后,魏静萱望着毛贵,凉声道:“怕吗?” 毛贵跟了魏静萱那么多年,怎会不明白后者的心思,当即道:“只要有主子在,奴才便没什么好怕的。” 魏静萱起身走到他身边,徐徐道:“以前那些个事,本宫还能护着自己,护着你们,但这件事……一旦被惠妃她们闹出来,恐怕难以周全,而你又是本宫的心腹之人,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 毛贵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道:“恕奴才直言,虽然李侍卫私闯内宫之事被惠妃知道了,也查清了李侍卫的底细,但她最多只能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余下的……只要你与李侍卫不认,她便没有法子。” 魏静萱笑一笑道:“你脑子倒是转得快,不过……本宫就担心,他们会从你身上做文章,小贵子,你会出卖本宫吗?” 毛贵闻言,急忙跪下道:“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奴才就算出卖自己爹娘,也绝对不会出卖主子。” 魏静萱掩唇一笑,盯了他道:“这会儿倒是说得不错,可是一旦用了刑,只怕你受痛之下,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事情都说了。” 毛贵忙不迭地道:“不会!奴才绝对不会将主子的任何事情说出去,否则……奴才就横尸街头,不得好死!” 魏静萱笑容一敛,凉声道:“小贵子,你仔细想想这几年来,你帮本宫做了多少事,就算你供出本宫,皇后他们也绝对不会饶了你,哪怕她嘴里说饶,背地里也一定会想法子杀了你!” 毛贵被她说得一头冷汗,连连道:“奴才知道,所以奴才一定不会出卖主子,请主子相信奴才!” 魏静萱见火候差不多了,道:“行了,起来吧。” “多谢主子。”毛贵抹一抹额头的冷汗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道:“主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本宫也想看看,惠妃……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说到此处,她咬牙道:“这次的事,本宫会好好记着,来日,定加倍还在她与……”魏静萱眸光一冷,带着沉重的杀机吐出六个字来,“十一阿哥身上!” 这次的事情,固然是因李季风而起,却也怪她顾虑太多,没有在知道永瑆撞见李季风后,就设法动手除去,哪里会有今日之祸! 哼,瞧着吧,待这件事了结后,她定会要夏晴痛不欲生。 且说胡氏与夏晴,从坤宁宫出来后,她们二人并未乘坐肩舆,而是在夜色中缓步走着,一路上,不断有虫鸣蝉叫的声音传入耳中。 待得远远看到长春宫的影子时,胡氏沉声道:“你想到和亲王未说出口的那个人名了吗?” 夏晴侧目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叹息道:“若臣妾没有料错,应该是十二阿哥,只有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才能令皇上做到那一步。” “不错。”胡氏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疑声道:“可是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十二阿哥的事,何以与魏秀妍扯上关系。” 夏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对了,皇上之前不是曾让魏秀妍在养心殿祈福吗?这次会否也是一样?是想为十二阿哥续命。”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撒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当即道:“若是祈福,寻个地方安置就是了,为何要纳她为姬妾?” “这……臣妾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说着,她有些担忧地道:“看皇后娘娘之前那些话,似乎已经开始怀疑咱们了。” “这一点本宫也看出来了,不管怎么样,十二阿哥的事情绝不能告诉她。” “这个臣妾自然知道,只是以娘娘的心思,就算咱们不说,她也会从别的地方去查,臣妾担心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 胡氏叹了口气道:“能瞒多久是多久吧,皇上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思,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对付魏静萱,希望这一次不会再让她逃脱。” 提及魏静萱,夏晴眸中露出澈骨的恨意,咬牙道:“娘娘布下天罗地网,她不会再有机会逃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等到这一日了!” 夜色,在悄无声息之中过去,翌日,一切平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又过了一日,这日午后,轮到李季风带人巡查宫禁,在经过西六宫外围时,他默默看了一眼,昨日他已经得到魏父的送信,告之宫中有人在调查自己,让他一切小心,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静萱……他每一日都会想起她,甚至与蓝宜还有妻子缠绵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魏静萱的身影,他真的很想见她,可是为了她的安危,他只能忍耐再忍耐,希望……这场风波赶紧过去,这样他就又有机会相见了。 李季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走来,走在前面那个人一直低头赶路,没有留意到他们,险些撞了满怀。 后面背着药箱的那个小太监见状,连忙快步上来,扶住前者道:“汪太医,您慢一些,别太着急了。” 此人正是汪远平,他抹了把汗道:“令嫔娘娘突然得了怪病,你说本官能不着急吗?快,赶紧走!” 听得这话,李季风心中发急,连忙拦住汪远平,故作随意地道:“汪太医,你说令嫔娘娘得了怪病,不知是什么怪病?” “本官也不清楚,只知令嫔娘娘从昨夜开始,就忽而发冷,忽而发热,陈太医看过之后,以为娘娘是得了风寒之症,所以开了对症的药,哪知道娘娘服下之后,不仅病情没减轻,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接连请了好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说诊不出来娘娘得的到底是何病,这会儿皇上传令所有太医入宫为令嫔娘娘诊治。” 旁边的小太监插话道:“我今日一早见过令嫔娘娘,明明身在病中,精神却异常亢奋,不停地说着,还莫名发笑,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汪远平叹了口气,对李季风道:“本官还赶着去永寿宫,就不与李侍卫多说了。” 李季风连忙拱手道:“汪太医慢走!” 在汪远平走后,李季风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魏静萱,想要设法打听,又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魏父刚刚叮嘱过他,这段时间,千万不要与魏静萱或是魏家有任何接触,以免落人把柄。 可是……静萱这个样子,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思索许久,他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见,他之前曾几次潜入内宫,除了上一次无意中撞见永瑆外,就再没被人发现过,相信这一次也能安全折返。 李季风忍着心中的担忧,一直等到天黑,借着去外头方便的机会,悄悄往内宫行去,他知道有一条通往西六宫的路,平日里极少有人经过,之前那几次,他都是从这条路上往返,这次也是一样,一路来到永寿宫近前都没遇到什么人。 因为永寿宫门口有宫人守着,所以他每一次来都是翻墙而入,两丈有余的宫墙,对于普通人来说高不可逾,对于从小习武的李季风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便翻了进去。 这会儿天色已晚,除了守夜的,余下之人都去歇息了,不过他仍是十分小心,仔细走在黑影中,以免露了痕迹。 一路来到魏静萱所歇息的寝宫,里面透出微微的光亮,显然魏静萱已是歇下了,他四下打量了一眼,悄悄推门走了进去。 魏静萱并未睡觉,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巧玉,道:“又进来做什么?”话音刚落,床前的帐幔被人掀起,借着屋中微弱的灯光,魏静萱看清了来人,骇然色变,下一刻,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惊叫出声。 “静萱,你……”李季风话未说完,魏静萱已经脸色难看地道:“我不是让父亲给你传话,让你近些日子不要与他们接触,更不要私闯内宫吗,难道父亲没告诉你?” “魏老爷昨日一早就已经来告诉我了,是惠妃在查我们。”话音刚落,魏静萱已是压低了声音喝斥道:“你既已知道了,为何还要来,你想害死本宫不成?” “我本也不想来,但今日下午,我听说你得了怪病,忽冷忽热,还精神亢奋,甚至胡言乱语,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你。”不等魏静萱言语,他又急忙道:“你放心,我这一路过来都很小心,绝对没有被人看到!对了,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魏静萱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什么怪病,本宫何时得过病?你是听谁说的?” 李季风愕然道:“是今日巡逻之时,碰到汪太医时,无意中听他说起的。” 魏静萱当即道:“不可能,本宫根本没有得病,今日也没有传召过汪太医!” 李季风怕她以为自己撒谎,急忙道:“我没有骗你,确实是汪太医亲口所说,否则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悄悄来此见你。”说着,他上下打量了魏静萱一眼,试探地道:“你当真没有生病?” 魏静萱没好气地道:“有没有病,难道本宫自己会不知道吗?” 李季风疑惑地道:“这么说来,就是汪太医在撒谎了,可是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撒谎?” “汪远平……”魏静萱心念电转,迅速思索着这件看起来颇为蹊跷的事。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中间隐约还夹杂着宫人的声音,因为隔得还有些远,所以隐隐约约不是很清楚,不过魏静萱听到了几个字令骇然色变的字――皇后!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搜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都已经这么晚了,皇后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还偏偏是在……慢着,李季风前脚才踏进永寿宫,皇后后脚就来了,还有汪远平,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故意引李季风来此?可是汪远平不是…… 眼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急忙对李季风道:“要是让皇后看到你在这里,我们都得死,你快些走,快!”说着,她疾步奔过去开了窗子,然才刚开了条缝,她便又立刻关了起来,因为窗外有人,而且……是坤宁宫的人! 怎么办?!魏静萱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一旦让瑕月发现李季风……她不敢想象后面的事情! 见窗子出不去,她只能打开紫檀衣柜,命李季风躲藏在里面,至于她自己则迅速回到床上,几乎是在她刚躺回到床上的时候,,殿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瑕月走了进来。 看到魏静萱身着寝衣半坐起身,瑕月似乎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令嫔无事,本宫就放心了!” 魏静萱强忍着心中的惊惧,起床屈膝道:“请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齐宽代答道:“启禀令嫔娘娘,主子之前从贵妃娘娘那里出来,途经永寿宫的时候,看到有黑影跃墙入内,担心是有刺客,所以赶紧着进来看望娘娘。” 魏静萱勉强一笑道:“宫中守卫森严,哪里会有刺客,倒是这里经常有流浪的猫出入,想必娘娘看到的黑影是一只猫。” 齐宽低头道:“那个黑暗奴才也看到了,体形甚大,绝对不是猫,而是人!”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对瑕月道:“可是若有刺客,臣妾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毛贵与巧玉已是听到响动走了进来,疑惑地望着瑕月,不解她怎么会踏足永寿宫,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回娘娘的话,许是他藏了起来,伺机对娘娘甚至是皇上不利。”这般说着,他对瑕月道:“主子,为了皇上还有宫中诸位主子的安全着想,奴才建议立刻搜查永寿宫,找出那名行迹不明之人!” 魏静萱听得心惊肉跳,急忙道:“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离开了,就算搜查也只是白费功夫。” 齐宽微微一笑道:“请娘娘放心,奴才在发现有黑影闯入永寿宫后,就立刻让人守住永寿宫前后左右,若有人离开,他们一定会发现。” 魏静萱呼吸一滞,那拉瑕月――果然是有备而来,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手守住永寿宫,可恶,千小心万提防,却还是着了她的当,现在……可怎么办?! 瑕月眸光扫过魏静萱在极力掩饰下,依旧不小心透出来的一丝青白,道:“既是这样,那就搜吧。” 不等齐宽答应,魏静萱已是脱口道:“不行!” 瑕月眼眸一抬,带着一抹冷意道:“令嫔这是什么意思?” 魏静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关键时候,她千万不能露了一丝破绽,“启禀娘娘,永寿宫中一直有人看守,若有刺客闯入,一定会被发现,可是现在永寿宫中一切安宁,可见并无您说的那个刺客,所以臣妾以为,实在没有搜宫的必要。” 瑕月淡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搜查清楚一些为好。” “可是搜宫并非寻常小事,娘娘仅凭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黑影就说要搜臣妾的永寿宫,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事关皇上安危了,莫说是搜查永寿宫,就算是搜查整个后宫,也没有‘不妥当’这三个字。”说着,瑕月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令嫔这么紧张,难不成……你认识这个刺客?还是说,永寿宫有什么不能让本宫知道的事?” 魏静萱面色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欠一欠身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也好,这永寿宫也好,都没有不可对人言之事,臣妾只是……”不等她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既无不可对人言,那就搜吧!” 眼见齐宽要有所动作,魏静萱再次道:“慢着!”在瑕月的逼视下,她咬牙道:“臣妾虽然人微言轻,永寿宫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娘娘这样说搜就搜,未免有些过了。”她知道这话说得极为勉强,根本占不住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拦住瑕月,万不能让其发现藏在柜中的李季风;只是……瑕月分明是有备而来,她当真拦得住吗? 瑕月也不生气,只道:“那依令嫔之意,该当如何?” 魏静萱心思快如轮转,低头道:“这永寿宫是皇上赏给臣妾居住的,能够搜这永寿宫的,也只有皇上一人,娘娘若真想搜,就将皇上请来。”只要将瑕月支开,她就有法子让李季风离开。 瑕月轻挑黛眉,说道:“令嫔这意思,是说本宫没资格搜这永寿宫了?” “臣妾不敢!”话虽如此,魏静萱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瑕月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皇上册本宫为后,就是要本宫治理好后宫,所以……不必麻烦皇上了。”不等魏静萱言语,瑕月已是沉眸道:“搜!” 魏静萱心中发急,当即移步拦在齐宽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口中厉声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许搜!” 这一次,瑕月没有再与她多说,只朝锦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与另一名宫女一左一右来到魏静萱身边,扶住她恭敬地道:“还请娘娘遵从皇后娘娘懿旨,在一旁等候。” “放开!”魏静萱想要挣开二人的搀扶,却被牢牢抓住了手臂,强行带往一旁,毛贵等人见状,连忙就要上前,齐宽冷冷盯着他们道:“怎么,连你们也要违抗懿旨吗?!” 被她这么一喝,众人心中一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三三两两退到了一边,不敢再有动作。毛贵趁人不注意,悄悄看了魏静萱一眼,在瞧见后者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慌意时,心中一沉,若没有事情,魏静萱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难道当真有人进了永寿宫?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行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些人退开后,齐宽开始带人搜查,而最先搜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会儿所处的寝宫,看到齐宽等人四处翻找,魏静萱心跳加速,双唇不可控制地失去了温度与血色,尤其是在瞧见齐宽走到李季风藏身的衣柜前时,那种惊惧,几乎令她瘫软。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打开!千万不要打开! 然,到了这一步,齐宽怎么可能不打开寝殿内唯一没有检查的檀木衣柜,他双手握住雕工精细的把手,用力一拉,未等众人看清柜中情况,便看到一道雪亮的光芒在不算明亮的殿内亮起,往齐宽刺来! 瑕月反应最快,厉声道:“快闪开!” 齐宽下意识地往左边一闪,紧接着他感觉右边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锃亮地匕首正插在自己胸口上,未等他反应过来,腹部被人踢了一脚,身子腾空,紧接着后背着地,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柜中跃出,紧紧握了匕首,往瑕月的方向刺去,众人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一时之间,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用布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忘了该怎么做。 齐宽捂着胸口涓涓流出温热鲜血的伤口,声音凄厉地道:“保护皇后娘娘!快保护皇后娘娘!” 众人听到他这个时间,终于回过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寒光已是到了瑕月近前,他所对准的,正是瑕月的脖子,只要此处挨上一刀,瑕月必死无疑! 早在齐宽刚喊出声的那一刻,锦屏便往瑕月的方向奔去,想要挡住这一刀,可是终归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刺向瑕月。 任谁都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一手布下这个局的瑕月也没有想到李季风会疯狂到刺杀她! 虽然意外,但瑕月的反应并没有变慢,眼见躲避无望,当机立断,抬手挡在脖颈前,几乎就是在她手刚刚抬到脖子处时,寒光已是到了近前,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李季风眼见刺杀失败,欲要再次动手,这个时候,被齐宽声音召来的侍卫已是手执钢刀奔了进来,奔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方侍卫,眼见匕首再次往瑕月的方向刺去,他连忙上前一步,将钢刀横在瑕月身前,紧接着,众人耳中响起一阵尖锐刺耳到恨不得捂住耳朵的声音。 从匕首上传来的大力令方侍卫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钢刀,但事关瑕月安危,他就算是废了这双手,也万万不敢松开,死死咬牙忍住! 眼见自己的刺杀再一次被挡住,李季风心急如焚,该死的,要是被围住,莫说是杀了瑕月,就算他想离开这里也不可能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侍卫出来碍事,按理来说,这些侍卫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可恶,有他们在,看来是没机会趁乱杀死瑕月了! 李季风一边用匕首阻挡着方侍卫的钢刀,一边往外退去,想要逃离此处,方侍卫看出他的用意,与另几个侍卫围堵住门口,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方侍卫他们几个,是随瑕月一同过来的,在得到汪远平的报信后,瑕月便迅速安排好了人手,盯住所有可以通往永寿宫的路,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够这么快过来。另外,在安排人手的时候,因为李季风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她怕万一李季风要硬闯离去,齐宽等人拦不住,所以特意下了一道谕令,调方侍卫等人来到内宫,原本只是想要确保可以擒住李季风,岂料竟成了她的救星。 此时,锦屏终于得以来到瑕月身边,看到瑕月被鲜血染红的袖子,强自镇定地命宫人去请太医,随即用力撕下自己的裙摆,紧紧包住瑕月的伤口,减缓鲜血的流逝,“主子您忍着一些,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瑕月忍着撕裂般的痛楚,道:“本宫不要紧,你去看看齐宽怎么样了?”自从刚才喊了一嗓子后,齐宽就一直倒在地上没有起来,令瑕月担心不已。 锦屏应了一声,躲着打斗来到齐宽身边,这会儿功夫,鲜血已是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还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这个位置的伤可比瑕月严重多了,所幸齐宽并没有昏迷,还有意识。 锦屏再次撕下裙摆用力按住齐宽的伤口,颤声道:“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有事。” 齐宽努力扯了扯嘴角,虚弱地道:“放心吧,伤在右边,应该死不了!” 锦屏拼命点头,用尽所有力气按住他的伤口,可是血依旧在不停地渗出,逐渐染红了她手中的布。 这个时候,场中的打斗已经停下,李季风身上多处受伤,半跪在地上喘气,匕首掉落在不远处,他虽然武功不错,但以一敌四,手中又只有一把匕首,能够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方侍卫也受了一些轻伤,喘了口气,招呼着其他几个侍卫一起往李季风逼近,如今后者手上没了武器,且又有伤,对他们已是没有什么威胁。 正当他们离李季风还有几步远时,魏静萱突然奔过去,指着李季风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潜入本宫这里,到底有何居心?!”说话时,她悄悄使了个眼色给蒙着脸的李季风。 方侍卫见她这般大胆,骇然失色,急忙道:“娘娘小心!”话音未落,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李季风已是一跃而起,一把扣住魏静萱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前,寒声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方侍卫刚才看到魏静萱过去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然后越是害怕就越是出现,令他慌了神,不再敢往前一步,“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快些放开令嫔娘娘!” 李季风没有理会他,一边胁持着魏静萱一边捡起脚边的匕首,以此抵在魏静萱的脖颈上,口中道:“退开!立刻退开!”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天网恢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侍卫为难地站在那里,眼前这个刺客接连伤了齐宽与皇后,他们是万万不能将其放走的,可若是不放,此人发起狠来,当真伤了令嫔,又该如何是好。 那厢,李季风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握刀的手一紧,喝斥道:“再不退的话,我就立刻杀了她!” “你不要乱来!”方侍卫怕他真的动手,急忙道:“你就算劫持了令嫔娘娘也不可能离开紫禁城,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人,如此我还能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着这个刺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魏静萱看起来,吓得似快要哭了,颤声道:“你快放了本宫,若敢伤害本宫,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我平安离开此处,自然会放你,现在……就只有委屈一下令嫔娘娘了!”说着,他朝方侍卫斥道:“你们真想我杀了她吗?” 方侍卫左右为难,只得转头望向被人扶了坐在椅中的瑕月,等着她拿主意,后者忍着手上的剧痛,盯了李季风道:“紫禁城中已是布下天罗地网,你根本不可能离开,还是放开令嫔吧。” “要么放我走!要么,让我杀了她!”李季风恨极了瑕月,若不是她突然闯进来,还事先安排了侍卫,他怎么会被困在此处,难以离开?他刚才在柜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已是想明白今夜这一切,皆是瑕月悄悄布下局,想要害他与静萱;一旦被人发现他躺在此处,私通之名,必然逃无可逃,这个女人实在阴险至极!为了避免私通之罪,他干脆将计就计蒙了脸装成刺客,也亏得他靴子里一直放着一把匕首;只可惜,刚才没能杀得了瑕月,否则不止可以趁乱逃走,还可以为静萱除以心腹大患! 望着李季风满是恨意的双眼,瑕月冷声道:“你离不开此处的,若伤害了令嫔,只会令你罪加一等!” 李季风寒声道:“废话少说,立刻让他们退开!” 这个时候,锦屏已是回到瑕月身边,她俯身道:“主子,李季风不会伤害令嫔的,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根本不必理会,直接让方侍卫过去擒住它就行了。” “但是这样一来,令嫔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抵毁本宫,说本宫不顾她的死活。”这般说着,瑕月朝方侍卫招了招手,后者让人盯着李季风,他自己来到瑕月身边,后者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头答应,随即对那几名侍卫道:“放他走!” 锦屏闻言,顿时急了起来,道:“主子,咱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他,万万不能放他走!” “本宫自有分寸!”在说完这句话后,瑕月忍痛道:“所有人都退下,一切以令嫔安危为首要!” 听到这话,魏静萱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瑕月分明猜到眼前这个蒙面之人是李季风,如此她该抓住这个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机会,极力擒拿李季风,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要说她怕自己受伤,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不盼着自己死就不错了,到底……那拉瑕月在打什么主意! 在魏静萱思索之时,李季风已挟持着她往外走去,那些侍卫与宫人皆寻到两边,因为瑕月的吩咐,他们不敢上前阻拦,眼睁睁看着李季风离去。 这个时候,有太医随宫人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不知所措,退到一旁连动也不敢动。眼见他们越走越远,锦屏急得直跺脚,“主子,你真要放他走吗?!”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逐渐滑入黑暗中的身影,除了她之外,并没有人留意到,在李季风二人离开之时,方侍卫也失去了踪影。 一直到走出永寿宫也不见有人追来,李季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总算是逃出来了。” 魏静萱冷声道:“皇后诡计多端,这一次如此轻易放咱们离开,不知打是什么主意,还是快些走吧,只有离开紫禁城,才算真正逃出去。还有,你出去后,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被人找到。” 李季风迟疑地道:“这样一来,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还不如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样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们。” 魏静萱冷笑一声道:“你若是身上无伤,当然可以抵死不认,可是刚才打斗之时,你身上多处有伤,他们只要一验便知。”说着,她叮嘱道:“你记着,就算被他们找到了,也绝对不能供出我们的关系!”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绝不会透露一丝。”如此说着,李季风带着魏静萱快步往神武门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得极快,未过多久,便隐约能够看到神武门,李季风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他以为自己今日会死在宫中,没想到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正当他要加快脚步行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他警惕地往后望去,未等他看清身后的景象,后颈已是多了一丝冰冷,同时耳边传来方侍卫冰寒的声音,“放开令嫔,否则我立刻让你的脑袋与身子分开!” 李季风万万没想到方侍卫会出现在这里,又惊又骇,咬牙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你以为皇后娘娘真的会放你离开吗!”方侍卫冷冷一笑道:“还不赶紧放开令嫔,真想死吗?” 李季风心里充满了不甘,明明神武门就在近前,可是这几步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了,看来……今夜真的要死在这里! 想到此处,李季风放开了魏静萱,方侍卫见状,暗舒一口气,对魏静萱道:“娘娘可还好?” 魏静萱心里恨极了坏她好事的方侍卫,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来,“本宫没事,多谢方侍卫救了本宫!”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如此说着,他夺下李季风手里的刀,喝道:“走,立刻随我回永寿宫!” 在他们往回走了几步后,其他奉瑕月之命,跟随而来的侍卫也到了,他们从方侍卫手中接过李季风将其押回永寿宫。 魏静萱原本还想着在回途中设法对付方侍卫,这会儿却是彻底没了机会,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回了永寿宫,一路上不停地思索着应对之法,只是……任她心计再多,到了这一步,也觉得棘手无比!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真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那边的时候,太医已经为瑕月包扎好了伤口,她手臂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并没有伤到要害,相较之下,齐宽的伤更麻烦一些,亏得他躲避及时,否则要是刺中心脏,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另外,胡氏与夏晴也到了,正在询问太医关于瑕月的伤势,二人知道瑕月受伤时,皆是吓了一大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幸好只是皮肉伤,齐宽也没有性命之险,否则……真是得不偿失。说起来,这个李季风实在胆大妄为,竟然胆敢刺杀瑕月,幸好瑕月吉人天相,且事先传了方侍卫他们在外面,否则真是危矣! 瞧见李季风他们先后走过来,胡氏走过去拉住魏静萱粘腻湿冷的手,关切地道:“怎么样,令嫔有没有大碍?” 魏静萱虚虚一笑道:“幸好皇后娘娘计划周全,让方侍卫暗中尾随伺机制服刺客,臣妾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没事就好。”胡氏拍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你放心,他胆敢潜入宫中胁持令嫔,皇后娘娘与本宫一定会严惩这名刺客,绝不会让妹妹白受这番惊吓。” 魏静萱强捺了心中的恨意,一脸内疚地道:“臣妾倒是没什么,就是连累皇后娘娘受伤。”说到这里,她朝瑕月跪下道:“臣妾被刺客潜入宫中而不知,实在……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刺客并非你指使,何罪之有,快起来吧。”待得魏静萱起身后,夏晴走到尚蒙着面的李季风身前,厉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止潜入紫禁城,还胆大妄为刺杀皇后娘娘,本宫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随着这句话,她伸手摘下李季风脸上的布,露出他的样貌。 当看到蒙布之下的面容时,方侍卫惊呼道:“怎么会是你?!”难怪他总觉得这个刺客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竟是李季风,他们二人虽不在一起当差,但也算相识,他……在宫中当侍卫十年不止,怎么会突然间成了刺客。对了,他想起来,瑕月曾问他要过李季风这几日的当班,难道……她早有怀疑? 不止他,其他几名侍卫也三三两两发出惊呼之声,不敢置信地盯着李季风,夏晴眸底掠过一丝狠厉,冷冷道:“本宫认得你,你是当年负责看守永寿宫的侍卫,说起来,你当年还曾救过令嫔一命,算是有功;可今日,你却成了刺客,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谁人指使的你?!” 李季风恨恨地盯着她道:“既已落在你们手中,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魏静萱亦是故作惊慌地道:“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怎么会是李侍卫,他……他不可能是刺客的!” 正当众人为李季风的真面目而震惊之时,外头传来太监急促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身着宝蓝色银丝暗纹团花常服的弘历已是快步走了进来,顾不得理会众人的行礼,疾步走到坐在椅中的瑕月身前,半蹲了身子,紧张地打量着她,“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有没有传太医看过?” 看到他担心的样子,瑕月心中一暖,不管她与弘历之间有怎样的争执,彼此都是最关心对方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臣妾没事,只是皮肉之伤罢了,太医已经为臣妾包扎过了。”听得她的话,弘历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放心地盯了太医道:“当真没事吗?若皇后有任何闪失,朕要你的脑袋!” 太医惶恐地拱手道:“请皇上放心,皇后伤在手臂,性命无忧,只需要注意每日换药,伤口不要沾水,就可逐渐痊愈,只是……” 见他说话吞吐,弘历斥道:“只是什么?快说!” 太医硬着头皮道:“只是皇后伤口较伤,愈合之后,只怕会留下一道疤痕,虽微臣可设法淡化,但想要完全消除,只怕……很难。”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弘历神色一松,低头抚过瑕月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臂,道:“只要皇后平安就好,其余的都不要紧。” 在确认瑕月没有大碍后,弘历方才直起身子,示意尚维持着行礼姿势的众人起来,在扫视了一眼后,目光停留在被侍卫紧紧拑了手臂的李季风身上,“他就是刺客?” 夏晴答道:“正是,皇后娘娘看到有黑影进到永寿宫,便带人来查看,在搜宫之时,此人突然从柜中窜了出来,先后伤了齐宽与皇后娘娘,之后还挟持令嫔想要逃离紫禁城,幸好皇后娘娘让方侍卫暗中尾随,这才伺机制服了他。”顿一顿,她又道:“皇上,此人是宫中侍卫,之前曾奉您之命看守永寿宫,当初令嫔被神鸦围攻,就是他救了令嫔,不知为何,突然成了刺客!” 弘历面色阴冷地走到李季风身前,“说,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朕的?” 李季风知自己活不了,干脆抛了惧意,恨声道:“这些年来,你这个狗皇帝倒行逆施,残害众多无辜之人,要杀你的,何止我一人,我只恨今日未能杀了你们!” “胡言乱语,皇上一向圣明,何曾残杀过无辜之人!”面对小五的喝斥,李季风冷笑道:“有没有残杀无辜,狗皇帝心里清楚,你心里……一样清楚!” 小五被他说得一阵心惊,感觉后者仿佛知道了什么,但应该不太可能,弘历一直都有派人监视紫云观,若他们泄露出去,定会有所发现;再者……这李季风也不可能与紫云观扯上关系。 弘历亦察觉到了这个,瞳孔微缩,阴声道:“将他带去慎刑司好生审问,在问出他后面的人之前,不要让他死了!” 小五应了一声,示意侍卫将他押出去,李季风在被人押出去之前,冷笑道:“你不必白费心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有本事你杀了我!” 面对他的话,弘历不怒而笑,“放心,在问出所有事情之前,朕一定会让你好好活着。”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行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些人退开后,齐宽开始带人搜查,而最先搜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会儿所处的寝宫,看到齐宽等人四处翻找,魏静萱心跳加速,双唇不可控制地失去了温度与血色,尤其是在瞧见齐宽走到李季风藏身的衣柜前时,那种惊惧,几乎令她瘫软。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打开!千万不要打开! 然,到了这一步,齐宽怎么可能不打开寝殿内唯一没有检查的檀木衣柜,他双手握住雕工精细的把手,用力一拉,未等众人看清柜中情况,便看到一道雪亮的光芒在不算明亮的殿内亮起,往齐宽刺来! 瑕月反应最快,厉声道:“快闪开!” 齐宽下意识地往左边一闪,紧接着他感觉右边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锃亮地匕首正插在自己胸口上,未等他反应过来,腹部被人踢了一脚,身子腾空,紧接着后背着地,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柜中跃出,紧紧握了匕首,往瑕月的方向刺去,众人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一时之间,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用布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忘了该怎么做。 齐宽捂着胸口涓涓流出温热鲜血的伤口,声音凄厉地道:“保护皇后娘娘!快保护皇后娘娘!” 众人听到他这个时间,终于回过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寒光已是到了瑕月近前,他所对准的,正是瑕月的脖子,只要此处挨上一刀,瑕月必死无疑! 早在齐宽刚喊出声的那一刻,锦屏便往瑕月的方向奔去,想要挡住这一刀,可是终归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刺向瑕月。 任谁都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一手布下这个局的瑕月也没有想到李季风会疯狂到刺杀她! 虽然意外,但瑕月的反应并没有变慢,眼见躲避无望,当机立断,抬手挡在脖颈前,几乎就是在她手刚刚抬到脖子处时,寒光已是到了近前,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李季风眼见刺杀失败,欲要再次动手,这个时候,被齐宽声音召来的侍卫已是手执钢刀奔了进来,奔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方侍卫,眼见匕首再次往瑕月的方向刺去,他连忙上前一步,将钢刀横在瑕月身前,紧接着,众人耳中响起一阵尖锐刺耳到恨不得捂住耳朵的声音。 从匕首上传来的大力令方侍卫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钢刀,但事关瑕月安危,他就算是废了这双手,也万万不敢松开,死死咬牙忍住! 眼见自己的刺杀再一次被挡住,李季风心急如焚,该死的,要是被围住,莫说是杀了瑕月,就算他想离开这里也不可能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侍卫出来碍事,按理来说,这些侍卫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可恶,有他们在,看来是没机会趁乱杀死瑕月了! 李季风一边用匕首阻挡着方侍卫的钢刀,一边往外退去,想要逃离此处,方侍卫看出他的用意,与另几个侍卫围堵住门口,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方侍卫他们几个,是随瑕月一同过来的,在得到汪远平的报信后,瑕月便迅速安排好了人手,盯住所有可以通往永寿宫的路,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够这么快过来。另外,在安排人手的时候,因为李季风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她怕万一李季风要硬闯离去,齐宽等人拦不住,所以特意下了一道谕令,调方侍卫等人来到内宫,原本只是想要确保可以擒住李季风,岂料竟成了她的救星。 此时,锦屏终于得以来到瑕月身边,看到瑕月被鲜血染红的袖子,强自镇定地命宫人去请太医,随即用力撕下自己的裙摆,紧紧包住瑕月的伤口,减缓鲜血的流逝,“主子您忍着一些,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瑕月忍着撕裂般的痛楚,道:“本宫不要紧,你去看看齐宽怎么样了?”自从刚才喊了一嗓子后,齐宽就一直倒在地上没有起来,令瑕月担心不已。 锦屏应了一声,躲着打斗来到齐宽身边,这会儿功夫,鲜血已是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还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这个位置的伤可比瑕月严重多了,所幸齐宽并没有昏迷,还有意识。 锦屏再次撕下裙摆用力按住齐宽的伤口,颤声道:“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有事。” 齐宽努力扯了扯嘴角,虚弱地道:“放心吧,伤在右边,应该死不了!” 锦屏拼命点头,用尽所有力气按住他的伤口,可是血依旧在不停地渗出,逐渐染红了她手中的布。 这个时候,场中的打斗已经停下,李季风身上多处受伤,半跪在地上喘气,匕首掉落在不远处,他虽然武功不错,但以一敌四,手中又只有一把匕首,能够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方侍卫也受了一些轻伤,喘了口气,招呼着其他几个侍卫一起往李季风逼近,如今后者手上没了武器,且又有伤,对他们已是没有什么威胁。 正当他们离李季风还有几步远时,魏静萱突然奔过去,指着李季风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潜入本宫这里,到底有何居心?!”说话时,她悄悄使了个眼色给蒙着脸的李季风。 方侍卫见她这般大胆,骇然失色,急忙道:“娘娘小心!”话音未落,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李季风已是一跃而起,一把扣住魏静萱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前,寒声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方侍卫刚才看到魏静萱过去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然后越是害怕就越是出现,令他慌了神,不再敢往前一步,“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快些放开令嫔娘娘!” 李季风没有理会他,一边胁持着魏静萱一边捡起脚边的匕首,以此抵在魏静萱的脖颈上,口中道:“退开!立刻退开!”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惊惶难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神色复杂地看向瑕月,她以为瑕月会趁这个时候向弘历进言,指她与李季风有染,岂料从刚才到现在后者竟然一直没有说过话,那拉瑕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在李季风被带下去后,弘历唤过黄英,阴声道:“传旨密探,让他们全力追查李季风的底细,朕要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这句话落在魏静萱耳中,一阵心惊肉跳,与此同时,她自瑕月眼中看到一丝笑意,顿时脑海中掠过一丝明悟,她明白了,瑕月早料到经此一事,弘历必会去查李季风的底,到时候,她与李季风之间的联系,自然会被揭出来;而且,因为所有一切都是弘历自己查出来的,会更加深信不疑! 平静……只是因为暴风雨即将来临! 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李季风千万千万要闭紧嘴,任是如何动刑都不能说出他们的事,还有就是黄英……他那里也不知能不能想想办法。 魏静萱的神色变化皆落在瑕月眼里,唇角微微一勾,道:“皇上,既然刺客已经抓到了,臣妾们就先行告退了,您陪一陪令嫔吧,刚才那一阵闹腾,可是把令嫔给吓坏了。” 弘历瞥了魏静萱一眼,道:“如何,还好吗?” 魏静萱闻言,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并无大碍。” “既是这样,你就好生歇着吧,朕明日再来看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传太医看看。”如此说着,弘历扶起瑕月,温言道:“走吧,朕陪你回去。” 瑕月推却了一番,但弘历坚持如此,只得依着他,一起出了永寿宫,在毛贵关上殿门后,魏静萱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可怕,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 巧玉不明就里,以为魏静萱是在因为刚才的事情害怕,一边扶她一边道:“主子别怕,刺客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再伤害您的。” 她这句话反而令魏静萱更加害怕,强撑了精神道:“你去煮一碗定惊茶来,本宫这里有小贵子侍候着就行了。” 待得巧玉离去后,魏静萱紧紧抓了毛贵的手,颤声道:“皇上派密探去查了,以那些人的本事,一定会查出本宫与李季风的关系,到时候……”她不敢想下去,转而道:“小贵子,你可有什么法子?” 毛贵也是满心惶恐,强打了精神道:“主子别慌,奴才正在想办法,您放心,一定会想出法子来的。”说着,他懊恼地道:“这李侍卫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种时候过来,让皇后娘娘逮了个正着!” 一说到这个,魏静萱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恨意,“你还不明白吗,李季风是被皇后引来的,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布下的局!” 毛贵骇然道:“皇后?她……她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李侍卫又怎么会听她的话?” 提及李季风,魏静萱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一拍扶手,咬牙道:“这个蠢货,别人随便说一句本宫得病,他就信了,来这里自投罗网,惹下滔天大祸,这会儿也不知要如何收场。还有汪远平……”提到这个名字,魏静萱恨得牙根痒痒。 毛贵一愣,不解地道:“汪太医?他怎么了?” “他是皇后的人,就是他告诉李季风本宫得了怪病,引他来此!”听得此言,毛贵骇然色变,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摇头道:“不可能,从拉拢汪太医的那一刻,咱们就将汪太医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他与皇后并无任何联系,而且他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的。” “这一点,本宫也想不明白,但他帮着皇后加害本宫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魏静萱恨声道:“待本宫度过此劫,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毛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依眼下的形势,查出李侍卫与主子有关联是在所难免之事,但正如主子之前说过的那样,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主子与李侍卫有不逾之事,而且李侍卫反应很快,顺着皇后的话装成刺客,皇上那边……奴才以为应该可以瞒过去,前提是李侍卫能够受得住刑。” 在他们商量脱身之策时,弘历也陪着瑕月回到坤宁宫,至于齐宽已经先一步被人抬回他自己屋中休养。 待得进了内殿,弘历亲自扶她坐下后,切声道:“手臂还疼不疼?” “有一些,但能够忍得住!”说话间有宫人端了茶上来,未等瑕月去拿,弘历已是先一步取在手中,道:“朕喂你。” 瑕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臣妾只是伤了一只手,还不至于连个茶盏都端不了。” “不管怎么样,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在弘历的坚持下,瑕月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旋即道:“臣妾没事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快些回去休息吧。” 弘历轩一轩眉,道:“才来了一会儿,就急着赶朕走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瑕月说下去,弘历已是道:“一直到现在,你都还是在怪朕宠幸魏秀妍是不是?” 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光,瑕月摇头道:“臣妾如今怪的,不是皇上宠幸魏秀妍,而是皇上不肯与臣妾说实话;您册立臣妾为后之时,说过,从今往后,要坦诚相待,要互不欺瞒,可是现在……您已经忘了!” 弘历抚过她带着嘲讽笑容的脸庞,沉声道:“朕没有忘,只是……朕有自己的苦楚,朕答应你,等时机合适之时,朕一定全部告诉你,一个字都不隐瞒,好不好?” 瑕月默然望着她,许久,哑声道:“皇上说好自然就好。”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暗自叹了一声,这件事,始终如刺一般横在瑕月喉中,令她难以释怀,“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累了,朕扶你进去歇着吧。”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朕等你睡了再走。” 见他这么说,瑕月亦不再坚持,由着他扶自己入寝殿歇息,待其躺下后,弘历取了一柄扇子,坐在榻边替她轻轻扇着,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爱护,令瑕月眼底发热,她闭一闭目,将泪意逼回眼底之后,方才再次睁开眼,道:“皇上对今夜之事,如何看?”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追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是说李季风?”待得瑕月点头后,他思忖道:“此人朕也识得,按理来说,他在宫中多年,不应该会做这种行刺之事,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怂恿,或者是入了天地会这样的反贼组织。” 瑕月颔首道:“臣妾也是如此想,另外……臣妾还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这永寿宫并非靠近宫墙,也不告诉养心殿,为何李季风会选择藏匿在这里,且还是在令嫔的寝宫之中,按理来说,他就算要藏也该是选个无人的地方隐藏。” 被她这么一提,弘历亦觉得有些奇怪,细细想了一会儿,道:“此事确有些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一时走错了地方。” 瑕月当即摇头道:“别人可能会走错,李季风却一定不会,皇上莫要忘了,此人曾奉命看守令嫔,想必有不少机会出入永寿宫,试问他又怎么会走错路呢。” 弘历眼皮一跳,盯了瑕月道:“你是说……李季风存心去令嫔的寝宫?” 听得这话,瑕月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弘历心中种下了怀疑的引子,当下不再多言,只道:“臣妾不敢肯定,但确实有这个可能;总之李季风与他背后的人都要查清楚,否则这次虽然避过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下一次,万一伤及皇上,那就来不及了。” “朕知道了,朕会让密探仔细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这般说着,弘历带着一丝后怕道:“幸好这次你只是受了皮肉之伤,否则……朕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答应朕,下次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再小心,哪怕是不为朕,你也要为永璂着想。” “臣妾知道,臣妾以后会注意的,这一次……也确实没想到真会有刺客,且还如此穷凶极恶!” 见瑕月答应,弘历笑一笑道:“好了,很晚了,快些闭起眼睛睡觉吧,你早些睡着,朕也好早些离去。” 瑕月也确实累了,依言闭目,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神情也松了下来,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弘历又扇了一会儿,方才轻手轻脚地离去,候在外面的小五与黄英看到他出来,皆屈身打千。 弘历瞥了二人一眼,道:“都交待下去了吗?” 小五率先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交李季风交给康为了,他会好生盘问李季风,并会派人日夜看守,确保李季风无法自尽。” 在他说完后,黄英道:“密探那边奴才也依着皇上的意思传旨下去了,他们会连夜盘查!” 弘历应了一声,道:“让他们把李家每一个人都查仔细了,一个都不许漏,如有必要,就算是祖宗三代,也给朕查个清楚明白!” 黄英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应,他知道弘历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任谁都晓得,弘历最在乎的莫过于皇后,可偏偏李季风伤了皇后,要不是还要问出幕后者,李季风这会儿,怕是已经连尸骨都没有了。 在走到坤宁宫门口时,弘历想起一事,带着一丝迟疑道:“另外,再让密探查一查令嫔以及魏家的事情。” 黄英愕然抬头,“皇上,为何突然要查令嫔娘娘他们?” 弘历紧拧了眉头道:“不要多问,尽管按着朕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黄英闻言,不敢再多问,低了头道:“奴才遵旨。” 虽然此时已经深夜时分,但永寿宫动静闹得这么大,再加上弘历、胡氏、夏晴连夜赶去未至天亮,便已经传遍了后宫。 景仁宫中,小华子与秀竹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叩响了寝宫的门,待得里面传来忻嫔惺松的声音后,推门走了进来。 忻嫔打着哈欠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不悦地道:“为何这么早唤醒本宫。” 小华子恭声道:“启禀主子,永寿宫出事了。” 一听这话,忻嫔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紧盯了小华子道:“可是找到魏氏与李季风私通的证据。” 小华子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皇后娘娘在永寿宫中搜出一个刺客。” “刺客?”忻嫔惊讶地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潜入宫中行刺。” 秀竹在一旁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听说这个刺客就是李季风,他们说皇后当时让齐宽去搜查,结果在打开一个柜子的时候,被躲在里面的人刺中的胸口,紧接着又去行刺皇后娘娘,所幸当时有侍卫在,娘娘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刺客是李季风?”忻嫔惊讶地问着,任她心思如何巧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为何这李季风突然之间就变了刺客,又这么巧被瑕月抓到,思索片刻,她道:“现在是何情况?” “皇上已经将李季风押去慎刑司严刑拷打。”说到此处,小华子微微一笑道:“虽然奴才不知他怎么就成了刺客,但在严刑之下,他一定会供出与令嫔的关系,到时候,主子的目的便可达成。” 忻嫔示意秀竹将她扶起来,道:“皇上可有派人去查李季风的底细?” 小华子想一想,道:“这个奴才没有听说,但应该是去查了。”说着,他轻笑道:“咱们能够查到李季风与魏家往来之事,皇上自然也能查到,再加上人又是从令嫔寝宫中搜出来的,只怕令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秀竹抿唇笑道:“这话可是错了,令嫔原本就污浊不堪,何来洗清二字。” 忻嫔望着铜盆中即将化完的冰,徐徐道:“能够在永寿宫中抓到李季风,看样子,皇后她们没少费功夫;也好,本宫就等着看好戏,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翌日,天刚亮起,宫中诸女便纷纷前往坤宁宫,名为请安,实则想看看瑕月是否真有受伤,到了那边,果见瑕月半躺在床上,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诸女在得知昨夜之事确切为实后,皆是面露恼意,婉妃陈氏出言斥道:“想不到这个李季风多年来身受皇恩,如今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罪不可恕!”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去而复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乔贵人在一旁道:“不错,此人被发现之时,还想杀害皇后娘娘,可见心肠之歹毒,必得行千刀万剐之刑,方才能抵他犯下的过错。”说着,她朝瑕月道:“娘娘,李季风可有供出他为何要这么做?是受何人指使?” “他嘴硬得很,不肯说,皇上已经将他交给慎刑司处置,相信刑讯之下很快便会供出一切。”在瑕月说这话时,宫人走进来道:“主子,令嫔娘娘来了。” “请她进来吧。”在瑕月话音落下后不久,身着一袭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旗装的魏静萱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令嫔免礼。”在示意她起身后,瑕月温言道:“令嫔昨夜受了惊吓,该在宫中好生歇息才是,又何必这清早的就来本宫这里请安。”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歇了一夜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心里记挂着娘娘的伤。”说到此处,她屈膝跪下,一脸内疚地道:“娘娘这次受伤,皆是臣妾之过,另外还有齐公公……臣妾实在罪过,还请娘娘责罚。” “令嫔说到哪里去了,又不是你指使的刺客,何罪之有,再说本宫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不打紧,至于齐宽也无性命之忧,锦屏,快去扶令嫔起来。” 锦屏依言上前,扶起她道:“娘娘您别自责了,错的是那名刺客,正如乔贵人说的,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魏静萱刚刚在椅中坐定,听到她的话,露在袖外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颤,下一刻已是攥紧了双手。 坐在她旁边的慎嫔留意到她这个举动,以为她还在害怕昨夜之事,安慰道:“妹妹别怕,李季风已经被关入慎刑司,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 胡氏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道:“也难怪令嫔会害怕,昨夜本宫得到消息赶去,看到满地都是血的时候,着实吓得不轻,至今想起这胸口仍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更不要说亲眼看到这一切的令嫔了。” 魏静萱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道:“昨夜之事确实让人心惊胆战,但臣妾最想不到的是刺客身份,李侍卫……一直都忠心于皇上,还曾救过臣妾的性命,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做出行刺之事。” 夏晴道:“他救你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也得他自己去承担。” 忻嫔叹了口气道:“只怕他一个人担不起,这种罪名,一旦坐实,是必定要抄家灭族的,听说这李季风家中有老有小,也真亏他狠得下心,连家人的性命也不管不顾。” 瑕月不动声色地看了低头不语的魏静萱一眼,淡然道:“罢了,这件事咱们也操心不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隐藏在李季风身后的人。” 如此又说了几句话后,宋子华来为瑕月换药,众人也不多打扰,皆告退离去,然就在众人离去后没多久,宫人进来禀报,说忻嫔求见,锦屏蹙眉道:“奇怪,她不是刚刚才走吗,怎么一转眼又回来了?” 瑕月微一思索,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刚才不便说,让她进来吧。” 果如瑕月所料,忻嫔进来行过礼后,便面有犹豫地道:“臣妾刚才想到一件事,不知该不该与娘娘说。” 在宋子华替她重新包扎好伤口退下后,瑕月开口道:“此处没有外人,忻嫔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忻嫔心中似乎很是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娘娘,您说这永寿宫又不曾靠近宫墙又不曾靠近养心殿,李季风为什么要躺在那里,且还是在寝宫之中?” 听得这话,瑕月眸中掠过一抹异色,这些话与她昨夜故意说给弘历听的不谋而合,原来忻嫔……也想到了这一点吗? “还有,若换做是臣妾入宫行刺,事先一定会做足准备,甚至在兵刃上抹毒,务求一击毙命,但是李季风只带了一把无毒的匕首,说他行刺,实在有些勉强。” 待她说完后,瑕月抬眸道:“那依忻嫔所言,若李季风本意不是行刺,那他又为什么潜入永寿宫?” 忻嫔低头道:“臣妾不敢妄言,但行刺一说,确有可疑。” 瑕月打量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虽不敢言,但想来忻嫔心中已是有了猜测,行了,本宫也不勉强你说,你退下吧。” “是。”忻嫔垂视着地面的眼眸掠过一丝惊讶,她以为瑕月会继续追问下去,直至“逼”她说出怀疑魏静萱与李季风有染之事,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就揭过去了。 待得忻嫔退下后,锦屏有些惊讶地道:“忻嫔心思可真细腻,婉妃、慎嫔她们都还没有察觉,她就已经发现了李季风身上的问题。” 瑕月望着紧闭的殿门,凉声道:“忻嫔不止心思细腻,还很懂得审时度势。”在锦屏疑惑的目光中,她续道:“忻嫔与令嫔一向走得近,关系颇好,可她发现李季风身上的问题后,并没有去问或者是提醒令嫔,而是直接来告诉本宫,为什么?因为令嫔这个昔日的同盟,已经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威害到她自身,所以,她不惜出卖令嫔以来讨好本宫,从而求保全;只是她不知道,这些事情,本宫早已知晓。” 锦屏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忻嫔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瑕月徐徐道:“她若是好人,又岂能与令嫔相处至今,本宫只能说,这是一个聪明人。” 且说魏静萱那边,一路回到永寿宫后,立刻命人去将汪远平唤来,若说她这会儿最恨的人是谁,莫过于汪远平,想她聪明一世,如今却被汪远平耍得团团转,实在可恨。 当汪远平踏入殿内时,魏静萱冷笑道:“本宫还以为汪太医不敢来见本宫了呢。” 汪远平面色平静地拱手道:“请恕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九年之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恨恨地盯了他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本宫兜圈子是不是?说,皇后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投靠她加害本宫!” 迎着她噬人一般的目光,汪远平忽地笑了起来,“娘娘说错了,微臣并没有投靠皇后娘娘,因为由始至终,微臣忠心的都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魏静萱瞳孔倏然一缩,死死盯了他道:“你说什么,你……是皇后的人?”不等汪远平言语,她已是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本宫查过你的底细,你与皇后除了偶尔去坤宁宫为她看病之外,并无任何交集。” 汪远平微微一笑道:“娘娘查的只是京城之事,事实上,微臣与皇后娘娘早在乾隆十七年,皇上第三次南巡之时,便已相识,很不巧,那个时候娘娘还被禁足在永寿宫中。” “乾隆十七年……”魏静萱喃喃重复着,下一刻,寒声道:“这么说来,你与她已经布了整整九年的局?让本宫一点一点步入你们的圈套之中?” “娘娘聪明过人,稍有一点破绽就会令您警觉,所以微臣与皇后娘娘实在不敢大意。” 他带着一丝讽刺的语气,令魏静萱肺都快要气炸了,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良久,她抬手指了汪远平,咬牙切齿地道:“汪远平,你这样害本宫,就不怕本宫把你儿子所做之事都说出去吗?到时候,就算皇后也保不住你的官职。” 她的话并没有能吓住汪远平,后者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少上一分,“犬子确实有些顽劣贪玩,但还不至于做出奸淫良家妇女之事,至于流连青楼欠下银子之事倒是有,但充其量也不过是让微臣受一顿训斥罢了,还不至于罢官!” 魏静萱难以置信地道:“连这件事也是你们编造出来的?”顿一顿,她又道:“这么说来,秀妍一事,也是你告诉皇后的?” “不错。”这般说着,汪远平拱手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 在汪远平转身离去之时,魏静萱面上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道:“汪远平,今日之事,本宫会牢牢记着,改日一定千倍万倍奉还于你!” 汪远平脚步一顿,侧目道:“这句话,等娘娘熬过这次的事情后再来与微臣说吧,不过……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说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魏静萱。 从刚才起就看得一头雾水的巧玉轻扯着毛贵的袖子,低声道:“汪太医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皇后的人,还有,他做了什么事情令主子如此生气?” 毛贵没有说话,只是不住摇头叹气,在巧玉看来,昨夜之事,只是一场刺客行刺未遂,但是在他与魏静萱看来,却是一场要命的阴谋,也不知道李季风那边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毛贵走过去道:“主子,咱们一定可以渡过此劫,您别太担心了,至于汪太医,以后自有他好看的时候。” 他的话,令魏静萱渐渐冷静下来,思量片刻,她咬一咬牙道:“小贵子,你将本宫妆匣底格里的那串南海明珠拿去给黄英,此物价值不下千金之处,应该可以凭此探出他的口风。”说着,她又不放心地道:“小心着些,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嗻,奴才这就去办。”在毛贵出去后,巧玉试探地道:“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劫……是什么?” 魏静萱自然不会告诉她实情,只吩咐道:“你去慎刑司那边问问,看李季风……有没有供出什么来。” 巧玉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敢再多问,当即离去,如此等到晌午过后,巧玉先行回来,抹了被烈日晒出的汗,道:“启禀主子,慎刑司的人说李季风嘴很硬,拷打了整整一夜,也没从他嘴里问出一个字。”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头一松,喃喃道:“好!不说就好!” 正自这时,毛贵也匆匆走了进来,待得打了个千后,他道:“主子,奴才见到黄公公了,也将主子那串南海珍珠给他了,他说,皇上除了命密探查探李季风之外,还……还……” 魏静萱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去,催促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说!” 毛贵无奈地道:“还命密探查您与老爷他们。” 魏静萱闻言,豁然变色,颤声道:“皇上都知道了吗?” 毛贵明白她的意思,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黄公公那边,奴才试探过,他并不知道,只说皇上从坤宁宫出来后,就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奴才猜测……应该与皇后有关!” 魏静萱死死攥着手中的团扇,恨声道:“那拉瑕月,又是她,她真想逼死本宫吗?若本宫当真要死,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主子息怒,虽然皇上这会儿在查,但未必能查出什么来,这种时候,您最要紧的是沉住气,千万不要露了破绽,否则反而会给皇后可趁之机。” 魏静萱努力咽下这口气,冷声道:“本宫知道!” 接下来的每一时每一刻,对于魏静萱来说,都是煎熬,既盼着养心殿那边有消息,又害怕,整日都是惶惶不安中度过。 深夜,弘历在养心殿中看着早朝时分百官呈上来的折子,小五和黄英如两尊泥塑的菩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角落里是两盆正在渐渐化去的冰块,不时有水滴入盆中,发出“嘀嗒”的一声轻响。 朱红殿门,突然打开,令紫铜雕飞鹤翔云烛台上的红烛光一阵晃动,待得烛光平静下来之时,殿中已是多了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黑影,哑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头也不抬地道:“都查到什么了?” “启禀皇上,奴才奉命追查李季风,发现他家族上下,并无任何与乱党接触的痕迹,而且他们世代为汉八旗,其祖父曾做过康熙爷的贴身侍卫,因曾在战场上为康熙爷挡过一刀,由蓝翎侍卫被拙升为正四品二等侍卫。”当所有密探都因为一件事而动起来时,其能量是极为可怕的,忻嫔与夏晴费时多日才调查清楚的事,他们仅用了十二个时辰就查得一清二楚。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蓝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停下手中的动作,微蹙了双眉道:“这么说来,李季风行刺一事,与天地会或是红花会的乱党无关了?” 密探头子垂目道:“是,而且这些年来,朝廷严密监控抓捕乱党,京城中已经有数年未见乱党踪迹。” 弘历搁下笔,冷言道:“还查到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才等人在查探之时,发现李季风虽已娶妻,但仍与一女子往来密切,关系菲浅。”说到此处,密探头子飞快地看了一旁的小五一眼,低声道:“此女名为蓝宜。” 一直垂手站在旁侧的小五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密探头子,怎么会是蓝宜,这……这不可能,定是这些密探查错了,蓝宜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不会! “蓝宜……”弘历喃喃重复了一遍道:“此事与他昨夜行刺有关?” “这个,奴才不敢肯定,不过蓝宜与皇上倒是有那么一丝关系,因为……她的丈夫正是五总管。” “哦?”弘历惊讶地看着小五,后者连忙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蓝宜确实是奴才在宫外娶的妻子,她一向温柔贤惠,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伤风败德之事,还望皇上明查。” 小五在宫外置办外宅豢养女子的事情,弘历一直都是知道的,虽然太监早就断了子孙根,不能行鱼水之欢,但七情六欲仍在,但凡有能力的,都希望能娶个妻子,将来老了,可以相互照应;他念在小五多年来一直尽心侍候,忠心耿耿的份上,并没有说什么,甚至在知道小五娶妻一事后,还赏了他一对玉如意。 密探头子道:“皇上,此事奴才查得很清楚,蓝宜与李季风的事情,差不多应该是从半年前开始的,曾有邻居看到李季风半夜出入宅子,一直逗留到天亮方才离去;甚至蓝宜自己也曾透露过这件事。”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小五浑身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嘴里喃喃道:“不会的,蓝宜说过,我对她有恩,她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我的,错了,一定是错了。” 当年,他出宫办事,途经市集之时,看到有女子卖身葬爷,他瞧着可怜,便给了几两银子,也没想着要买她,哪知道这女子却是有骨气,并不肯白受他的银子,说是等葬了亡爷之后,就一辈子侍候他。 小五原本不愿,后来瞧她无亲无故,也着实可怜的样子,就将她带回了宅子里,让她在里头做事,也算是有个安定的住处。 蓝宜长得眉清目秀,手也巧,小五的衣裳鞋袜都是她亲手做的,有一次蓝宜手受了伤,赶巧小五鞋尖前面有些破了,其他丫环给做了一双,小五怎么穿都觉得不舒服,宁可穿着破鞋,为了这事,他还被郑九笑了一通,说他堂堂大内总管,一年不算赏赐与孝敬,光俸银就有几百两,却穿了一双破鞋,实在节俭过了份。 朝夕相处,令小五与蓝宜有了感情,在这段时间里,蓝宜已是知道了小五的真实身份,晓得与他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夫妻之实,但她还是决定跟着小五,至今已有将近十年。 十年岁月,小五对她一直信任无疑,更从未想过,她会耐不住寂寞与人有染,如今密探头子查出这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那厢,密探头子的话还在继续,“皇上,虽然奴才查不到李季风与蓝宜在一起的具体情况,但奴才有理由相信,李季风是刻意接近蓝宜,目的,就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皇上的事情,相信五总管在宅中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提及宫中乃至皇上之事。” 小五回过神来,神色激动地道:“没有,我从不与蓝宜说皇上的事情。” 弘历开口道:“那蓝宜呢?她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小五正要说没有,忽地想起一事来,顿时变了神色,瞧见他这个样子,弘历岂有不知之理,沉声道:“她问过了是不是?” 小五低头盯着光可鉴人的金砖,小声道:“没有。” 殿内有一瞬间的沉默,紧接着,弘历的声音再次响起,“再说一遍,到底有没有?” 小五紧紧攥着双手,咬牙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没……”后面那个“有”字还没说出口,前面已是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弘历比刚才冷厉数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小五,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朕的面撒谎,是不是朕平日里待你太宽厚了?还是说你想朕将你也给一并送进慎刑司去?!” 见弘历发怒,小五急忙跪下磕头请罪,直至小五额头磕得起红了,弘历方才冷冷吐出一个字来,“讲!” 这一次,小五不敢再隐瞒,紧紧抠着细密的砖缝,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蓝宜……她确实曾问过奴才一件事,是关于……关于十二阿哥的。” 弘历脸色一变,阴沉道:“你与她说了什么?” 小五急忙摇手道:“没有,十二阿哥之事关系重大,奴才怎敢不顾皇上的命令与他她说,奴才只……只提了一句十二阿哥几次遭灾,命途多舛;而且奴才事后还警告她以后都不许再问宫中之事。” “当真没有?”面对弘历的怀疑,小五急忙道:“奴才所言句句为实,万不敢隐瞒皇上。”说着,他又哀求道:“至于蓝宜,想必她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什么其它心思,还望皇上莫要责怪她。” 弘历沉默片刻,唤过黄英道:“立刻去传蓝宜入宫,不得有误。” 待得黄英离去后,弘历将目光转向密探头子,冷言道:“只查到这些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还查到一件事,李季风除了与蓝宜往来之外,还与魏家人有所联系,只从奴才查到的事情所知,他曾数次出入于魏家。”他这句话令弘历眸光一冷,魏静萱……难道真与李季风有苟且之事?若此事为真,他定不会饶恕魏静萱乃至魏氏一族!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当面对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另外,在皇上下旨流放魏家一族之时,李季风还拿了银子给负责押送的衙役,让他们不要为难魏家人,足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烛光下,弘历眸光阴冷骇人,“好!真是好!” 在说完这四个字后,弘历未再吐一言,养心殿内的气氛压抑到几乎令人窒息,就连密探头子也有些受不了,冷汗不断从其额上滴落。至于小五,他一直沉浸在蓝宜背叛的打击中难以自拔。 在天边透出一丝蒙蒙亮之时,黄英终于带着蓝宜到了,后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带进来之时,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蓝宜虽然跟了小五十年,但还是第一次入宫,紧张地跪下道:“民女蓝宜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话之时,她将目光偷偷瞥向小五,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信息,岂料小五只是低着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蓝宜,你可认识李季风?”弘历的问话令蓝宜心口狂跳,脸色亦一下子变得煞白,慌张地低头道:“民女不认识皇上说的这个人。” “是吗?”弘历缓缓道:“可是有人看到李季风深夜出入你府中,待到天亮方才离开,这又做何解释?” 才只是问了一句话,蓝宜的汗便出来了,她紧张地思索着,好一会儿方才道:“民女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应该是那人看错了,又或许……是府里哪一个婢女与他相识,所以悄悄将他带进了府。” 弘历岂会看不出她是在撒谎,冷冷一笑,道:“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去,密探头子紧随其后,至于黄英则走过去拉起了蓝宜,板着脸道:“还不快去!” 蓝宜以前曾见过黄英几次,每一次见了都是笑脸迎人,一口一个师娘,何曾像今日这般冷言冷语,她有些生气地挣开他的手道:“我自己会走。”说着,她走到还跪坐在原处的小五身边,小声道:“五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五缓缓抬起头,眸中的冷意令蓝宜心颤,甚至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她强行压下冲动,道:“五爷,究竟出什么事了,还有……”她目光闪烁地道:“那个李季风又是什么人?” 不等小五言语,黄英已是道:“师傅,快走吧,皇上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咱们再这样磨蹭着不去,非得发火不可。” 小五也不说话,只拉了蓝宜往外走去,后者被他扯得手疼,忍不住道:“五爷您轻点,您……” 小五突然回过头来,面目狰狞地喝斥道:“闭嘴!” 相识十年有余,蓝宜还是第一次看到小五这个样子,一下子愣住了,连手臂上的痛楚也忘记了,任由小五拖着她走。 一路来到慎刑司,当蓝宜看到双手双脚被铁铐铐在木架上,浑身都是鲜血与各种狰狞伤口的李季风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日里她才见过他,当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这个样子了! 蓝宜急忙挣开小五的手,奔到李季风面前,紧张而心痛地道:“季风,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你睁开眼睛说话啊,别吓我!” 她的话,令小五心痛如绞,咬牙道:“你不是说不认识李季风吗,为何现在又一眼认出来,还一副如此熟悉的模样?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蓝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急忙退开,但已经来不及了,低头吱唔着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李季风醒转过来,待得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蓝宜还有弘历等人时,神色一紧,低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蓝宜怯怯地看了弘历一眼,道:“是皇上带我来这里的。”说着,她又关切地道:“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李季风没有理会她,盯了弘历厉声道:“狗皇帝,你到底想怎样?!” “朕要你交待出所有实话!”面对弘历的话语,李季风朝他吐了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咬牙道:“实话就是我要杀了你这个残害无辜的狗皇帝,为天下除一大害;虽然我身在八旗,但我始终是汉人,要我天天对着你这个鞑子皇帝,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唾沫正好落在弘历的鞋面上,黄英见状,走到李季风面前就是一掌,斥道:“放肆,居然敢对皇上无礼!” 弘历示意他退下,望着满脸血污的李季风神色平缓地道:“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的家人呢,你也想要看着他们因为你而陪葬吗?李季风,只要你肯老实交待,朕可以不诛连你家人,留他们一条活路。” 李季风眸中掠过一抹挣扎之色,很快便别过脸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着你。” 弘历徐徐点头道:“看来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令你可以连全家人的性命都不管不顾。”说着,他摇头道:“朕真为你的父母妻儿感到悲哀,居然有这么一个冷漠无情,毫无人性的儿子、丈夫、父亲!” 这个时候,康为得到底下人的禀报,赶紧起床奔过来向弘历行礼,紧张地道:“皇上放心,虽然李季风嘴硬得很,但奴才一定会想到办法撬开。”说着,他又急急道:“另外奴才昨夜才刚让人给他强喂了一碗饭,还灌了一碗参汤,足以保他性命无碍。” 弘历微一颔首,将目光转向不断绞着手指地蓝宜,凉声道:“是现在说,还是等康为给你上大刑之后再说?” 蓝宜早在看到李季风身上的伤还有一旁各种各样的刑具时,就已经吓得心胆俱裂,此刻再听到弘历言语,急忙摇手道:“不要用刑!不要!” 在弘历的逼视下,她无奈地道:“是,民女认识李季风,大约是在半年前认识的,他说……很喜欢民女,一直对民女献殷勤,后面就……就在一起了。” “他是不是让你问过小五关于十二阿哥的事?”弘历的问话令李季风神色倏变,紧张地盯着蓝宜,欲言又止。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渐浮出水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蓝宜不明白弘历为何要问这件事,如实道:“是,他曾经提过,让我问问五爷,不过五爷嘴紧,并未与我多说,后来……”她话说到一半,李季风已是怒骂道:“狗皇帝,你只想着十二阿哥,可曾想过那些因为十二阿哥而被你杀死的人,你口口声声说要以仁治天下,却是说一套做一套,你双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说着,他盯着骇然失色的蓝宜,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让你问齐小五关于十二阿哥的事,这个狗皇帝,让和亲王带着神机营的人,去紫云观屠杀无辜,为的就是逼云中子真人给十二阿哥施法,可惜你没有问出原因,令我无法将真相公诸于天下,无法揭开这个狗皇帝的虚伪面目!不过也亏得你不知道,否则这会儿,他恐怕早就杀了你!” 弘历面色阴沉如铁,冷冷道:“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季风冷笑道:“可惜这个女人太没用了,连这么点事情都问不出来,枉费我费这么大劲接近她!” 蓝宜不敢置信地盯了他道:“你……你说你接近我,是为了十二阿哥的事?” “不然你以为呢,真以为我喜欢你吗?要是你能够问出十二阿哥那件事,我就可以将事情公诸天下,助天地会的义士赶……”说到此处,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惊慌的闭了嘴。 康为听到他说了一半的话,露出惊喜之色,“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与天地会的反贼是一伙的,快说,他们现在藏在哪里!” 李季风咬牙道:“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告诉你们的,有种就杀了我! 弘历盯了他一眼,转向蓝宜道:“继续说下去!” 蓝宜浑身发抖,好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许久,她艰难地道:“后来他又催了民女几次,但民女怕五爷疑心,一直都没敢问。” 弘历将目光转向小五,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急忙道:“皇上,奴才愿以项目人头担保,绝对没有与蓝宜提过十二阿哥之事。” 蓝宜盯着自己僵硬的手指,事实上,小五与她提了十二阿哥命格有缺,弘历欲以九十九名男童性命来补全其命格之事,不过那是在小五被她刻意灌醉了的情况下说的,酒醒之后,小五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以为自己一直守口如瓶;她刚才差一点就说了实话,幸好李季风及时阻止,让她得以收回嘴边的话。 弘历露出犹豫之色,瞧小五神色确实不像撒谎,而且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即便再宠蓝宜,也不会将永璂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此处,弘历心头微微一松,在示意小五等人悉数出去后,他盯着一脸血污的李季风,冷然盯着他道:“朕派人查过,你也好,你们李家也好,都不曾与天地或有过任何接触,你刚才故意说漏嘴,之后又极力护着天地会,不过是在演戏罢了。告诉朕,你潜入内宫,到底是为了刺杀朕,还是别有目的?!” 李季风忍着头皮发麻的惊惧,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你这个狗皇帝!” 弘历默默盯着他,就在李季风以为他信了自己的话时,开口道:“你用自己还有全家性命,拼死维护的,是令嫔对不对?” 这一次,李季风真是惊惶欲死,怎么也想不到,弘历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一是查到了他与魏家的往来;不行,他不可以让静萱有事,绝对不只可以! 想到这里,他一口否认,“我与令嫔非亲非故,维护她做什么,再说,她又有什么需要我去维护的?!” “若真如你所言,为何魏家人被流放之时,你要送银子给衙差,让他们途中好生照料魏家人?” 李季风盯了他道:“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你处事不公,六阿哥明明是得肺痨死的,你却将所有的罪都怪在魏家人头上,害得他们流放宁古塔!” 弘历冷冷笑道:“不公之事何其多,为何你只管魏家一事,而不管其他?” 李季风硬着头皮道:“这是我没有遇到,否则我一样会管!” 弘历盯着他道:“你不肯说没关系,朕会一样一样地查出来,到时候,看你还如何抵赖!”在拍手唤康为等人进来,着他们看紧李季风后,他转身离去。 望着弘历远去的背影,李季风心中苦涩不已,弘历分明已是开始怀疑他与静萱的关系,怎么办,静萱要怎么办?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咬死了说是行刺弘历,就可以让静萱置身此事之外,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护静萱周全! 到了外面,候在那里的小五与黄英连忙起身行礼,蓝宜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弘历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将此女拖下去杖毙!” 听得“杖毙”二字,蓝宜惊醒过来,连忙跪下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见弘历不出声,她又朝小五道:“五爷,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是一时糊涂受了他花言巧语的哄骗,求你念在我们夫妻十年的情份上,帮我求求皇上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说到后面,她已是泪流满面。 小五虽然恨蓝宜,但到底是夫妻一场,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有不忍,道:“皇上,蓝宜虽然做错了事情,但她本性并不坏,一切都是受李季风的唆使哄骗,而且十二阿哥之事,她也不曾知晓,求皇上开恩,饶她一死。”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这个女人水性扬花,不值得你为她求情;再者,她虽不知永璂之事,却知晓了紫云观的事,该死!” 蓝宜急忙道:“民女发誓,绝对将这件事说出去,哪怕只是透露一个字,民女就……就……横尸街头,裹狼狗之腹!” 小五苦苦哀求道:“皇上,蓝宜她始终是奴才的妻子,求您看在奴才的份上,放过她这一回!”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不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叹了口气,垂目道:“小五,你将她从苦难之中救出来,又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结果呢,她为了一己**,差点害死了你;这样一个私利的女子,不管她此刻说得多好听,都听信不得,今日若留她,来日,你必会被她害死!” 蓝宜慌张地道:“不会,经过这次的事,民女已经大彻大悟,一定会痛改前非,好生守着五爷过日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等小五再说话,弘历已是不容置疑地道:“朕意已决,你无需再多言!” 弘历的决绝令蓝宜害怕,不断地哀求小五,后者咬牙道:“皇上,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奴才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求这一次,饶蓝宜一命,奴才……奴才愿意代她受过!” 弘历默然看了他许久,冷冷道:“正是因为你跟随朕多年,所以朕才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祸害你。”不等小五言语,他已是一字一顿地道:“你若再求朕,朕就连你也杀!” 弘历他的话令小五绝望,他清楚弘历的性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更改,蓝宜这次……是真的难逃一死了! 想到此处,小五心中悲凉不已,哑声道:“能否……容让奴才与蓝宜再说几句话?” 弘历虽觉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但终是怜惜小五,低低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容她多活半日吧。” 说着,他带了黄英离去,待他们走完后,蓝宜扑过来紧紧攥住小五的手臂,慌声道:“怎么办?五爷怎么办?” 小五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来到自己的住处,待得关上门后,他痛声道:“阿宜,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待我?” 蓝宜急忙跪下道:“是我不好,我不守妇道受了李季风的勾引,做出对不起五爷之事,我真的知错了,我答应您,以后都会守着您好好过日子,绝不再做出不忠于您之事,求五爷念在咱们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小五低头望着她,双手在她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抚过,含泪地道:“我也不想你死,可是皇上……不肯饶你!” 蓝宜急忙道:“不会的,打从皇上登基开始,五爷就一直在皇上身边侍候,只要您再多求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小五怆然摇头道:“没用的,我很清楚皇上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情,连太后与皇后都改变不了,更不要说是我了。” 蓝宜急急摇头,“不会的,一定会有法子,五爷,您再想想,当初成亲之时,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你不可以食言!” 她的话令小五露出一抹讽刺地笑容,“你也说过,不会嫌弃我是一个阉人,会与我白头到老,结果呢?” 蓝宜泣声道:“是,这件事是我错在先,但是……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小五没有说话,只是从枕下取出一对翡翠镯子,哽咽地道:“这是底下人孝敬我的,颜色、水头都很不错,我原本想过几日出宫之时带给你,来,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水头的镯子了,就算以后……拿到当铺里去,也能值不少银子。” 蓝宜这会儿哪里有心情戴什么镯子,用力抽回手,任由那对上好的镯子摔在地上碎成数截,“我不要镯子,我要你去求皇上不要杀我!” 小五愣在那里没有动,许久,他从地上捡起摔碎的镯子,低声道:“你没听到皇上的话吗,我若敢再求,他就连我也杀!” 蓝宜不假思索地道:“那不过是他唬你的话罢了,怎么会真的杀你。” 小五抬头望着她道:“伴君如伴虎,若他真的要杀我又该如何?” 蓝宜愣了一下,旋即继续鼓动道:“相信我,他一定不会杀你,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动手,快去求他。” 她的话令小五眸中掠过深重的痛苦,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阿宜,从何时起,你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蓝宜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对,怕他不肯替自己求情,连忙道:“当然有。” “既是这样,为何从我踏进这个屋到现在,所听到的,一直都是你让我去向皇上求情,哪怕我告诉你,皇上可能会杀了我,你也没有一丝犹豫。对你来说,只要可以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即便……这个代价是我的性命。” “不是这样的,我……”未等蓝宜说完,小五盯着手中摔断的镯子,沉沉道:“我原本打算,亲手给你带上这对镯子,然后再去跪求皇上,即便要我一命偿一命,我也要求得皇上饶你,因为这是你我成亲时,我许下的诺言,但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蓝宜万万想不到小五打的是这个主意,心中后悔不已,急忙道:“我不知道,我……出去后就让人把镯子镶好,一直一直都戴着好不好?” “不必了。”小五抬起头,眼神冷得让蓝宜害怕,“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阿宜了。” “不是!”蓝宜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急切地道:“我一直都是你认识的那个阿宜,从来没有变过,我……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枣红皮袄,给了我一锭银子;还有,你把我带回宅子,对我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还有……” 蓝宜每说一句,小五的心就痛一分,咬牙道:“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去向皇上求情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心痛如绞,可是……弘历说的没错,如今的蓝宜……不值得他这么做。 蓝宜哪里肯依,苦苦哀求,然小五已经看透了她的本质,再不肯为她舍命相求,蓝宜见他铁了心不救自己,抹了脸上的泪恨声道:“齐小五,你当真如此绝情?” “绝情之人不是我,而是你!”面对小五的言语,蓝宜嗤笑道:“我若绝情,当初就不会明知你是阉人还嫁给你;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我过的有多痛苦;是,你是给了我许多银子,让我衣食无忧,可是除此之外,你就什么都给不了,对我来说,有丈夫等于没丈夫,我嫁给你十年,就足足守了十年的活寡!” 小五紧紧咬了牙,寒声道:“所以你就与李季风通奸?” 蓝宜扬头道:“是,只有与他在一起时,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欢愉与快乐。”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不要再相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n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换一条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将蓝宜正法!”说到此处,他哽咽地道:“奴才糊涂,娶了这样一个水性扬花,无情无义的女人,险些误了皇上的大事,奴才实在该死!” 弘历倒是想不到小五会亲自动手杀了蓝宜,诧异地道:“为何杀她,你之前不是还求朕放过她吗?” 小五哽咽地道:“奴才直至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嫌弃奴才是个阉人,不能与她过真正的夫妻生活,还诅咒奴才下辈子依然会是个太监,奴才气愤的失了理智,等奴才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死了!”说着,他“呯呯”的磕头,泣声道:“奴才对不起皇上,奴才该死!” 看到他这个样子,弘历心有不忍,道:“蓝宜已死,这件事不必再提,往后你要引以为诫,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小五忍着心中的内疚,垂泪道:“奴才谨遵皇上教诲!” 在命人将蓝宜的尸体送去乱葬岗后,弘历道:“李季风的嘴很硬,你们二人可有想到什么法子撬开他的嘴?” 黄英思索片刻,低头道:“恕奴才直言,虽然李季风不肯说,密探那边也查不到他与天地会之间的关联,但他入宫行刺并且伤及皇后娘娘是不争的事实,只凭这一条,就足以定他满门死罪,根本不需要他亲口承认。” “只怕他行刺只是临时起意!”弘历的话令黄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小五知道的比黄英多一些,试探地道:“皇上可是怀疑令嫔与李季风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 听得这话,黄英心里狠狠一跳,脱口道:“不可能,令嫔与李季风能有什么关系。” 小五道:“你来养心殿日子不久,有些事情不知道,当年令嫔被皇上禁足之时,李季风是负责看守永寿宫的人,有一次,他还救了令嫔的性命,更不要说他还拿银子打点负责押送魏家人去宁古塔的差役。”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李季风与魏静萱渊源如此之深,会否让蓝宜套问自己关于十二阿哥的事,也与魏静萱有关? 黄英当时奉旨去传蓝宜,并未听到这件事,一时之间惊异莫明,随即他又想起昨日毛贵来问自己李季风一事时,神色确实有些慌张,尤其是在听到弘历派密探追查令嫔家人之时,更加不对。 难不成……令嫔与李季风有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宫闱之事,依弘历的性子,万万不会放过令嫔;想到此处,黄英一身冷汗,这些年来,他可没少受令嫔的好处,也没少告诉令嫔关于弘历之事,包括这一回,万一令嫔被查出来,他岂非也要跟着受牵连。 这一刻,黄英真恨不得自己与魏静萱从未有过交集,可是此时此刻,再懊悔已是不及,只能在心里祈祷事情千万不要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万一真的一样,魏静萱也万万不要将自己给供出来。 正自此时,耳边传来令他心惊肉跳的话语,只听小五道:“皇上,奴才看得出康为已经想尽了法子,但始终不能从李季风口中问出话来,就算……再用刑也是一样的。” 弘历眼眸微眯,冷声道:“你是说就这么算了?” “不,奴才是觉着,既然李季风那条路行不通,咱们可以试着从令嫔那里走,换一条路或许会有所发现。” 黄英闻言急忙道:“皇上,奴才以为师傅所言不妥,令嫔娘娘到底伴驾多年,如今只是有一点怀疑,就贸然质问于她,若当真如此倒也罢了,可万一令嫔娘娘与李季风之间并无什么越规之事,只怕会伤了皇上与娘娘之间的感情,还望皇上三思。” 小五瞥了他一眼,道:“那依着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黄英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哪有什么法子,刚才那么说,就是想阻止弘历去质问魏静萱罢了,想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道:“要不再等等,看密探那边是否还能查出别的事情来?” 正自这时,有宫人进来道:“启禀皇上,惠妃娘娘与十一阿哥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弘历自言自语了一句,命宫人传他们进来,待得行过礼后,他道:“惠妃,你带永瑆过来,所为何事?” 夏晴有些迟疑地道:“回皇上的话,永瑆昨夜听说了永寿宫的事情后,与臣妾说,他曾见过李季风,且是在内宫之中。” “哦?”弘历惊讶地望着永瑆道:“怎么一回事情?” 永瑆如实道:“启禀皇阿玛,儿臣记得是在十二弟天花好转,但还未痊愈的时候,有一次,儿臣从坤宁宫回来,当时天色已晚,儿臣在回永和宫途中意外撞见李侍卫。儿臣知道侍卫是不可随意进入内宫的,所以就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与儿臣说,是为了追捕一道黑影而无意闯入,求儿臣不要追究此事,儿臣当时看他说得可怜,就答应了,事后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直至这次听说他入宫行刺,儿臣方才再次想了起来。” 夏晴接过话道:“皇上,只怕那一次,李季风已是想着入宫行刺,只是被永瑆撞破了行踪,又或者没寻到适合的机会,方才未曾实施。” 永瑆内疚地道:“都怪儿臣不好,儿臣当时要是说出来,就可以早些将李季风抓起来,也不会害得皇额娘受伤了。”说着,他跪下道:“请皇阿玛治罪。” 弘历问了永瑆遇到李季风的位置后,道:“罢了,不知者不怪,起来吧。” 待得永瑆起身后,夏晴问道:“皇上,李季风可有招供了?” “没有,此人嘴硬得很,一直不肯说。”不等夏晴言语,他又道:“惠妃放心,纵然他是铁齿铜牙,朕也会想法子撬开。” 在夏晴二人离去后,弘历闭目轻敲着桌面,“笃笃”的声音在养心殿中一下一下的响着。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弘历终于睁开目来,望着小五道:“就照你的话去做,从令嫔那里下手,传话出去,就说李季风受刑不过,已经招认一切。”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风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遵旨!”随着这句话,他与黄英退出了养心殿,正当他欲去慎刑司传话之时,黄英拉住他道:“师傅,你也觉得令嫔与李季风之间有私情吗?” 小五盯着他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收了令嫔的好处?” 黄英目光轻闪,不自在地道:“师傅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 小五打断他的话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的为人还有性子我最清楚,能力是有的,就是有些贪财,去到哪里都想捞一些好处回来,这些年下来,你拿的银子,怕是比我这个做师傅的还要多了吧。” 黄英连忙道:“师傅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那么做呢,底下孝敬上来的银子,从来都是你七我三的,一分都没有多拿过。” 这一点,黄英倒是没撒谎,不过所谓的三七,只是明面上的银子,暗地里……做到他这个地位,捞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这一点,小五一直都很清楚,不过黄英还算有分寸,从没有闹出过事,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那令嫔那里呢?” “令嫔……”黄英想要否认,但终究还是不敢,小声道:“是有一些。”说着,他又急急道:“不过每次都是令嫔硬塞给我的,我也有好几回说过不要的。” 小五没好气地道:“你都与她说了些什么?”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宫里的银子虽说多,却不是那么好拿的。 “就是……就是告诉她一些皇上的事情。”不等小五质问,他已是道:“师傅放心,我很有分寸,不该说的事情一句都没说。但是这次的事……你说万一令嫔真的做出那样的事,又万一她死到临头,想要把我拖下水怎么办?” 小五瞪了他一眼,斥道:“活该,谁叫你这么贪钱!” 黄英慌忙地哀求道:“不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师傅你帮帮我!” 小五也并非真的狠下心不管黄英,只是吓吓他罢了,道:“这会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师傅会尽量帮你。” 听得这话,黄英悬空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连连道:“多谢师傅。” 随着他们此去,不到黄昏时分,李季风“招供”的消息就传遍了宫中,对于这个消息最为着紧的,自然是永寿宫,得到这个消息,魏静萱哪里还坐得住,急忙命毛贵去黄英那里打听,看李季风都说了些什么,为了这次的事,她可算是将平日里收着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在昨日才刚刚送了一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的情况下,又让毛贵送了一块鸡血石过去。 然这一次,毛贵却是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无奈地道:“主子,奴才好话都说尽了,但是黄公公始终不肯收,也什么都不肯说,看这情况……怕是很不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魏静萱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地用力将手上的描金宫扇掷在地上,近乎歇斯底里地道:“他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 巧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大跳,急忙道:“主子息怒!” 魏静萱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对其而言,李季风招供就意味着她将失去眼前这一切,包括……性命,试问她哪里冷静得下来。 毛贵这会儿也是苦着脸,连黄英都不肯帮他们,这次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许久,他勉强想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主子,虽说李侍卫那边招了,但他到底招了些什么,还是未知之数,或许……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呢?” 他这句话总算是让魏静萱稍微冷静了一些,咬牙切齿地道:“希望如此,否则……这次真是让他害死了!”顿一顿,她道:“有没有法子再去打听一些线索来?” 毛贵苦笑道:“能问的人,奴才都已经问了个遍,但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说,奴才感觉……他们仿佛都有意避着咱们永寿宫。” 魏静萱颓然坐在椅中,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走到尽头了吗?不,她不甘心,她还没有坐上四妃之位,还没有扳倒瑕月,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避过此劫。 魏静萱勉强提了几分精神,命巧玉取来文房四宝,写了一封长及数页的信,将之交给毛贵道:“将这封信送出去交给本宫阿玛,本宫无事便罢,若有事的话,就让他拆开这封信。”说着,又叮咛道:“立刻送出去,晚了……只怕没这个机会。” “奴才知道了。”毛贵将信收到袖中后退出了正殿,然他并未立即离宫,而是回到自己到中,将所有值钱的细软之物都一一取了出来,仔细藏在身上后,方才离去。 就在毛贵离去后不久,黄英奉弘历之命来传魏静萱过去,这道旨意无疑令魏静萱越发不安,在随黄英去养心殿的路上,她试探地道:“黄公公,本宫听说,李季风已经招供了,这么说来,他已经说出指使他入宫行刺之人,不知是谁?” 黄英虚虚一笑道:“这个,奴才也……”没等他说出“不清楚”三个字,右手里已是被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低头望去,却是一锭约有五两重的金锭子,与此同时,魏静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年来,本宫能一直如此安安稳稳,皆是多亏得公公照料,公公之恩,本宫铭感五内,这一次……希望公公也能够助本宫一把,本宫一定会牢记公公的恩情。” 黄英笑一笑,将金子塞回了巧玉手中,“奴才也很想帮娘娘,可是这次的事情,奴才确实不清楚,还望娘娘见谅。”他虽然爱财,但也得有命享才行。“ 巧玉倒是机灵,一听这话,当即道:“既然公公不知,那也没法子,不过锭锭金子是主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说着,她又要递过去,黄英微微欠身道:“娘娘好意奴才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奴才实在不敢收下。” 随后不论巧玉怎么说,他就是不肯收,看到这一幕,魏静萱心不断往下沉,越往前走,她就觉得越害怕,恨不得一直都走不到养心殿。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做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论魏静萱心里有多少不愿,终还是在天色将暗之时走到了养心殿,她极力维持着镇定之色跨过及膝的门槛,朝端坐在御案后的弘历屈膝行礼。 弘历也不叫起,神色漠然地道:“令嫔可知朕今日传你过来,所谓何事?” 魏静萱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首道:“臣妾愚昧,不知皇上之意,还请皇上明示!” 下一刻,一记重重地击案之时落入魏静萱耳中,紧接着是对她来说,可怕到极点的话语,“魏静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可知罪?!” 一瞬间,心脏激烈地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纵然心思深如魏静萱,在这一刻也无法保持镇定,慌声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弘历面色阴寒地走到她面前,未等魏静萱再言语,一记掌掴之声已经清晰响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与朕装模作样,不妨告诉你,李季风已经全部都招了,他入宫根本不是为了行刺朕与皇后,而是为了见你――朕的令嫔!” 魏静萱双腿一软,她最担心的事情,始终还是发生了吗?李季风……这次真是被他给害死了;若这会儿李季风在跟前,一定会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她慌声道:“这……这根本不可能,臣妾与他至多只能算是相识,他冒险潜入宫中怎么可能是为了见臣妾;而且,他当时行刺皇后,是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有假。” 弘历冷笑道:“行刺自是不假,不过,那是他为了维护你而使的权宜之计罢了,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可惜,依旧抵不过大刑,说出了实话。”说着,他一把拑住魏静萱的下巴,一字一顿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人私通,做出**宫闱之事!” “没有,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至于私通,更是子虚乌有之事。”下颌的剧痛令魏静萱声音亦有些变形,垂泪道:“臣妾本是一介卑微之身,有幸得蒙皇上恩宠,让奴婢可以伴驾左右,之后更封臣妾为六嫔之一,让臣妾居永寿宫之主,对臣妾恩情深重,臣妾万万不敢做出不忠于皇上之事!” “还在狡辩!”弘历厌恶地松开手,“早在你被禁足于永寿宫之时,你便与李季风有了私情,所以当时他才会不顾性命的在神鸦围攻下救你;甚至在你被解禁足之后,还曾多次潜入永寿宫与你私会,是不是?” “没有!”魏静萱泪流满面地道:“臣妾发誓,臣妾是清白的,前夜里,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早早就睡了,根本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直至听到外面的声音,方才惊醒过来,皇后娘娘进来的时候,臣妾根本连地都没有下,何来私会一说。” 弘历眸中掠过一抹异色,道:“依你所言,是李季风冤枉你了?那你倒是说说,李季风为何要这么做?” 魏静萱眼眸含泪地跪在地上,“臣妾不知道李侍卫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有一件事,臣妾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想明白。” 弘历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何事?” 魏静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抹着泪道:“皇后娘娘说,她是中途遇见黑影潜入永寿宫,担心臣妾有危险,所以入宫探视;可是前夜,娘娘所带的宫人足足有七八个,这并非寻常出行的人数,哪怕算上抬肩舆的宫人,这个数目也是多的;除此之外,还有方侍卫他们几个,臣妾问过,他们当时就在内宫,且是当夜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专门调入宫后的;敢问皇上,皇后娘娘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否则怎么能够还未见到刺客的影子,就已经事先做好准备,连侍卫都安置好了;还有,皇后娘娘一进到臣妾宫中,就口口声声说要搜宫,仿佛料定刺客就在臣妾宫中;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皇上就没有丝毫怀疑吗?” 弘历眯了双眸,寒声道:“你是说,皇后故意陷害你?甚至连李季风以及他的供言,也是皇后安排的?”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名传遍天下,臣妾不敢有这种荒谬的想法,但此事确有可疑。”说着,她一脸坚定地道:“不管怎么样,私通之罪,臣妾都是万万不会认的,因为臣妾根本没有做过,求皇上明查!” 弘历脸色阴晴不定地道:“若依你所言,那场行刺也是假的?可是你别忘了,皇后确确实实受了伤,齐宽还差一点丧命!” 魏静萱当即道:“是,皇后是受了伤,但她伤的只是手臂,并无性命之忧,若当真行刺,身为刺客,必是一击即杀,又岂会犯这样的错误!” 弘历默默望着她,忽地扬起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令魏静萱疑惑不解,下一刻,弘历的拇指已是抚上她用唇脂精心点缀过的双唇,“魏静萱,朕一直都知道你会说话,但今日……还是给了朕一个惊喜。你口口声声说不敢有那样的念头,却口口声声指皇后勾结李季风加害于你!” “臣妾没有胡言,确实……”不等魏静萱说完,弘历已是道:“确实,皇后那日一共带了八个人,齐宽、锦屏、四个抬肩的宫人,另外还有两个宫人是长春宫的人,颖贵妃不放心皇后这么晚归去,便派自己的宫人同行,哪知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永寿宫出了事,他们就随皇后一起进去。至于方侍卫他们……你只知皇后调他们入内宫,却不知皇后早与朕商量过,永璇想要学拳法,教他外家功夫的师傅并不擅长拳法一道,皇后便提议从侍卫中选几个擅使拳法之人教永璇,方侍卫他们当时就是刚刚教好永璇金刚拳,离开之时,贵妃让他们先护送皇后回宫,然后再行离去,结果就正好碰上了李季风那档子事。” 他的话在魏静萱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原来那拉瑕月……早就料到自己会拿方侍卫出现在内宫之中的事做文章,所以先一步堵死了所有漏洞。 这些年来,她一直处处提防小心,未曾让那拉瑕月寻到机会对付她,久而久之,她竟然忘了那拉瑕月亦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之人;在知道李季风一事后,就着手布下天罗地网要杀自己,连一丝逃生的机会都不给她留下。 这一切都怪李季风那个蠢货,害死他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她,这一次……也不知能不能逃过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逃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未等她念头转完,额下忽地传来一阵冰凉,却是弘历托起她的下巴,冰凉的触感是来自弘历戴在拇指上的扳指,“魏静萱,你可知,只凭你诬陷中伤皇后这一条罪,朕已是可以废你位份,更不要说你不守妇道与李季风私通一事!” 魏静萱急忙摇头道:“没有!臣妾真的没有私通,李季风他这么说,一定是受了人指使,故意冤枉陷害臣妾。”说着,她攥着弘历的袍角,满脸委屈地道:“皇上,臣妾无辜,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弘历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难道……真是他猜错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否认,从密探查到的事情看,李季风与魏静萱之间,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永璂的事情,也是你让李季风问的是不是?魏静萱,这二十年来,你到底做了多少朕不知道的事情?” 魏静萱哭得犹如梨花带雨,哽咽地道:“臣妾自受皇上圣恩以来,只知好生侍候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余下的事情,臣妾什么都没想过,更没做过,皇上为何总是不相信臣妾,难道真要让和静她们几个从今往后都抬不起头来,皇上才高兴吗?” 听到和静几人的名字时,弘历眸中掠过一丝犹豫,然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不论你说还是不说,有李季风的供词在,都足以定你的死罪!” 迎着他寒冷如冰的目光,魏静萱一脸悲痛地道:“这二十年来,臣妾伴驾左右,为您生儿育女,难道所说的话还没有一个侍卫来得可信吗?皇上口口声声说臣妾撒谎,说臣妾中伤皇后,为何您不想想,整件事都有可能是别人布下的圈套,是有人要借李季风的嘴,置臣妾于死地!”说完这句话,她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默然良久,弘历徐徐道:“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不等魏静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弘历已是厉喝道:“来人,将巧玉拉下去用刑,另外去永寿宫将毛贵带来,一并用刑!” 巧玉听到这句话,险些晕死过去,急急摆手道:“不要!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命!” 事到如今,弘历怎会因她的一句求饶而作罢,很快她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拉了下去,未过多久,哀嚎惨叫之声便远远传来,听得魏静萱心惊胆战,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巧玉便被人拖了进来,后背血肉模糊,仅仅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身上尽是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冷汗。 不等弘历问,她已经忍痛道:“奴婢确实不知道主子与李侍卫的关系,但奴婢不止一次听到主子与毛贵提及李侍卫之名,但奴婢每每问起,他们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愿多说;永寿宫那么多宫人之中,主子最宠信的就是毛贵,他应该会知道更多的事情。”在忠心与性命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弘历瞥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魏静萱,对巧玉道:“你还知道什么?”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巧玉也没什么好再顾及了的,当即道:“主子在生下九公主后,就已经被汪太医诊断不能再怀龙胎,她却逼着汪太医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说是一定要想法子诞下一位阿哥!”停顿片刻,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急切地道:“还有,皇上命和亲王在紫云观屠杀道士,逼迫云中子真人为十二阿哥施法一事,主子也是知道的!是……六阿哥与主子说的,当时二小姐看到和亲王下令屠杀,害怕之余从紫云观逃了出来,并将这件事告诉了六阿哥。” 魏静萱听得冷汗涔涔,怕她继续说下去会泄露自己更多的事,铁青了脸喝斥道:“巧玉,到底本宫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本宫?”她就知道巧玉靠不住,所以许多事情都不曾让其知晓,包括李季风一事,至于毛贵……她之前已经叮嘱过,相信其不会 “我没有害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被她这么一打断,巧玉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改而用力磕头道:“皇上,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余下的确实不知,求皇上饶命!” 这个时候,奉命去传毛贵的黄英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永寿宫的人说毛贵不久之前拿了令嫔的手谕出宫,尚未归来。” 弘历瞳孔微缩,盯了魏静萱道:“你让毛贵去做什么?” 面对他的话,魏静萱神色透出一丝不安,口中道:“与臣妾无关,是他自己说多日未见家人,想去看看。” “胡说!”弘历喝道:“毛贵是你贴身之人,这种时候,你岂会让他离去。”说罢,他想一想,道:“立刻派人去魏家,见到毛贵立刻将他带回宫,另外,派人围着魏家,不许任何人出入!” 魏静萱急急道:“皇上,巧玉为了活命,胡言乱语,她的话根本听信不得。”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可要朕现在传周明华为你把诊,看到底是巧玉撒谎,还是你撒谎!” 魏静萱被堵了个正着,咬一咬牙道:“是,这件事确实是臣妾不好,隐瞒了皇上,但……臣妾总想着以后或许可以调理好身子,再为皇上诞下子嗣,至于李季风……” 不等她说下去,弘历已是厌弃地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来人,将令嫔带回永寿宫,并派人看守,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得踏足一步!另外,将巧玉押去辛者库,让那里的管事好生看着。” 这一刻,弘历已是决定,不论魏静萱是否与李季风有染,他都不会放过魏静萱! 亥时,黄英从宫外回来,然他并没有带回毛贵,毛贵确实出入过魏家,但是很快便离开,不知去向;他也曾去毛贵家中看过,皆说不曾见过。 小五听完黄英的话,轻声道:“皇上,看样子毛贵怕受令嫔连累,借着出宫之便逃走了。” 第一千五百章 墙倒众人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逃?”弘历冷笑道:“朕倒要看看他能逃到哪里去!”说着,他对黄英道:“敬事房可有记录毛贵离宫的时辰?” 黄英连忙道:“有,据敬事房记载,毛贵是在酉时三刻离的宫。” “那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也就是说,毛贵必然还在京城之中,等着明日一早城门打开之后离京。”说着,他道:“立刻传旨九门提督,严查九门,不许任何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出处;另外,传旨步门衙门,让他们挨家挨户的搜,一定要把毛贵给朕找出来!” 待黄英依旨下去后,弘历又拍一拍手,很快,密探头子出现在殿中,“可知毛贵去魏家做什么?” 自从行刺一事后,弘历就命他们调查李季风与魏家,这魏宅附近,一直都有他们的人暗中盯稍。 “回皇上的,在毛贵离去后不久,魏德铭就连夜去了广秀园,奴才不知具体事宜,不过猜测应该令嫔自知难以脱身,所以想让魏二小姐代为求情。” “求情?”弘历寒声道:“这个情谁都求不起!”顿一顿,他又道:“李季风那边还有查到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才问过当年与李季风一起负责看守永寿宫的侍卫,他们都说,回想起来,李季风在那段时间确实有些行踪诡异,经常独自一人去永寿宫附近巡视,而且经常都是过了许久才回来;另外,还有一人说起一件事,他说在皇上第二次南巡之时,当时负责侍候令嫔的香菊,曾突然奔出来对李季风喊救命,说是令嫔悬梁自尽,李季风当即与香菊奔了进去,在里面逗留了许久方才出来。奴才问了他具体的时间,算起来,李季风就是在那事之后,方才行踪诡异。” 小五眼珠微微一转,躬身道:“皇上,说起香菊,奴才倒是记起一件事情来。当初神鸦围攻永寿宫之时,香菊为了躲避神鸦意外磕在台阶上摔到了头而身亡,奴才到的时候,毛贵就在她身边。当时只以为是一场意外,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会否……是香菊不愿与令嫔同谋,想要揭发令嫔的丑事,令嫔害怕,所以让毛贵以神鸦为名,杀了香菊,让她永远闭嘴?” 自从蓝宜一事后,他对李季风与魏静萱可谓是恨之入骨,要不是他们,蓝宜或许不会背叛他;要不是他们,他更不会亲手杀了蓝宜以保住泄露十二阿哥命数之事;如今有机会,自然是狠狠踩上一脚。 黄英迟疑地道:“这个……香菊毕竟是跟了令嫔多年的老人,令嫔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小五瞥了他一眼,道:“事关性命,有什么好狠不下心的;若当真如我猜测的那样,令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哪里能复位令嫔,又哪里会有这些年的风光?” 他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重重一拳捶在桌上,拳风使得没有被镇纸压着的纸飞落在地,弘历的脸色铁青欲迸,恨声道:“待朕查明所有事情,定要这贱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得激荡的气息稍顺一些后,弘历冷言道:“去查魏家人,看永璂之事,他们知道多少!” 随着密探头子的离去,养心殿恢复了平静,然小五与黄英心里都明白,这个平静,维持不了太久了;很快,宫里宫外会有许多人因为这件事而人头落地。 翌日清晨,魏静萱被弘历禁足的消息如插着翅膀的鸟儿传遍了宫闱,胡氏在探望瑕月之时说起这事,轻摇了缀有天青色流苏的宫扇轻笑道:“臣妾还以为,李季风会嘴硬的一直不肯说,相不到才用了一两天的刑,他就什么都说了;这一次,魏氏……无路可逃了。” 瑕月接过锦屏递来的药喝过之后,说出一句令胡氏惊讶的话来,“李季风并没有招。” 胡氏停下手中的扇子,道:“您是说,如今宫中传言李季风招供之事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不错,皇上昨日来看本宫的时候,与本宫说了这件事,李季风极为嘴硬,虽康为百般用刑,依旧不能从他嘴里问出实话,所以皇上决定转而从魏氏身上下手,不过……看今日的样子,魏氏应该是没招,否则不会只是禁足如此简单。” 听得这话,胡氏已是蹙紧了眉头,“依娘娘之说,魏氏岂非仍有逃脱的可能?” 瑕月微微一笑,对齐宽道:“你将之前打听到的事情告诉贵妃娘娘。” “是。”齐宽躬一躬身道:“启禀贵妃娘娘,皇上不止禁了令嫔的足,还下令封锁魏宅,不许任何人出入;另外,毛贵自从昨日离宫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瑕月接过话道:“种种迹象都表明事情对令嫔极其不利,就算这会儿还未找到能够证明她与李季风私通的铁证,她也不可能逃脱,皇上更不会再容她。” 胡氏轻舒一口气道:“如此就好;若是费了这么多力气还让她逃脱,实在让人不甘。” “巧玉已经被贬去了辛者库,皇上这会儿应该在派人追捕毛贵,此人是魏氏心腹,只要他被抓到,就算李季风不开口也没用了。” “就怕他与那姓李的一般硬嘴,对魏氏死心塌地。”面对胡氏的言语,瑕月轻笑道:“他若当真死心塌地,无一丝别念,就不会逃走了;算算昨日敬事房记录的时辰,毛贵应该是不曾出京,所以只要看紧九门,别让他混出去,就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 胡氏颔首道:“希望一切顺利,如此也算是去了咱们多年以来的心结。”她叹道:“这些年来,咱们明知魏氏做了许多害人之事,却因她手脚干净,未露破绽而动不得,实在有些憋屈。” 锦屏激动而痛恨地道:“这一次,不止令嫔要死,就连她的家人也要死;仪敏贵妃在天有灵,终于可以真正瞑目了。” 瑕月沉默了一会儿,道:“贵妃,这次令嫔事败,你说会否牵连魏秀妍?” 胡氏心头一跳,道:“这个……臣妾也说不准,不过魏氏做出如此丧德败行之事,想必皇上不会愿意再看到任何一个姓魏之人。” 瑕月点头未语,这个时候,宫人走进来在齐宽耳边轻语几句,齐宽微微皱了眉头道:“知道了,下去吧。” 瑕月睨了他道:“出什么事了?”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求不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垂目道:“回主子,慎嫔与恭嫔、张嫔她们一起去了养心殿为令嫔求情。” 胡氏不悦地道:“真是一群糊涂人,亏得她们在宫中这么多年,连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由她们去吧,这个情,她们求不起。”听得瑕月的话,胡氏不无忧心地道:“就怕她们到时候将几位公主搬出来,说动皇上饶魏氏一命!” 瑕月笑一笑道:“皇上二十五岁登基,少年得志,在位二十六年来,以圣祖爷、先帝为榜样,励精图治,堪为一代明君;在这种情况下,不论皇上多么仁慈宽和,他内心都是骄傲的,不容任何人碰触与破坏,可偏偏令嫔与侍卫私通,且是整整十年有余,这对皇上来说,不吝于当众一巴掌,莫说是几位公主,就算今日是本宫开口为令嫔求情,皇上也不会答应。慎嫔她们……注定会无功而返,这个情,求不起。” 事情确如瑕月所料的那般,弘历一知慎嫔她们是为魏静萱而来,神色顿时冷了下来,道:“令嫔之事,朕自有主张,你们退下吧。” 宁氏闻言道:“皇上,皇后娘娘虽说是在永寿宫中受得伤,但令嫔并不知刺客潜伏于永寿宫,此事实在怪不得她,皇上更不该为此降罪于令嫔,臣妾恳请皇上解了令嫔的禁足。”她还以为弘历降罚于魏静萱,是因为瑕月受伤一事,殊不知,事情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张嫔在一旁道:“皇上,那天晚上,令嫔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前两日臣妾们去看她之时,她一直都心神惶恐,而且极为自责,觉得是自己害皇后娘娘受伤。” 弘历冷笑道:“她确实心神惶恐,却不是为了这件事。”不等宁氏几人再说,他已是不耐烦地挥手道:“退下!” 宁氏一心为魏静萱求情而来,哪里肯就这么离去,再次道:“皇上,令嫔无罪,您这样罚她,实在有失公允,还请皇上三思。” 弘历盯着她的双眼,自御案后走了下来,直至走到离宁氏只有一步距离之时,方才停住脚步,冷声道:“慎嫔,魏静萱有没有罪,朕心里比你更清楚,趁着朕还没有生气之前赶紧离开,否则朕连你们几个一并罚!” 宁氏再要再理论,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平氏已是一把拉住她,使劲地朝她使眼色,随即朝弘历赔笑道:“皇上息怒,今儿个一早,和恪公主嚷着要见令嫔,慎嫔姐姐便带着她去永寿宫,哪知刚到那里,就被人给挡住了,怎么说也不肯放姐姐他们入内,令和恪公主好一顿哭泣;您也知道,姐姐最疼和恪公主了,看到她这样子,自是万分不舍,又觉得令嫔的禁足有些突然,所以拉着臣妾与张嫔一起来为令嫔求情,并非有意触犯圣颜,还请皇上见谅。” 她的话令弘历面色稍霁,盯着宁氏道:“以后,你就是和恪唯一的额娘,好好照顾她,下去吧。” 未等宁氏言语,张氏二人已是急急答应,拉着宁氏一道行礼退下,待得出了养心殿后,宁氏挣开二人,不悦地道:“本宫还没有说完,你们这样强拉着出来做什么?” 平氏苦笑道:“姐姐你没瞧见皇上的脸色吗,阴得跟乌云似的,刚才要不是我见机快,把和恪公主搬出来,又与张嫔一起把你拉出来,只怕咱们已经落得与令嫔一样的下场。” 宁氏冷哼一声道:“本宫说得都是实话,若皇上因此而生气责罚咱们,只能说皇上太过糊涂。” 张嫔闻言连忙捂了她的嘴道:“姐姐慎言,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中,可没咱们好果子吃。” 宁氏拉下张嫔的手,恼声道:“皇上之前专宠皇后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居然因为毫不相干之事,就将令嫔禁足,实在让人气愤。” 平氏劝道:“好了,姐姐你已经尽力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令嫔不会怪你的。再说,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个几日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了令嫔,姐姐不要太担心。”她与张氏虽然这段日子与魏静萱走得颇近,但感情并不如宁氏与其那么好,这次要不是宁氏开口,她们根本不会过来为其求情。 张氏拧眉道:“话说回来,皇上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他说姐姐是和恪公主唯一的额娘,那令嫔呢,难道令嫔不是吗?难不成……”她惊声道:“皇上打算囚禁令嫔一辈子,甚至是打入冷宫?” 平氏摇头道:“不可能,又不是令嫔指使刺客行刺,皇上哪里会下这么重的责罚。” 张氏撇嘴道:“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皇上那句话呢?” 平氏被她问得一怔,旋即道:“或许皇上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偏咱们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昨儿个不是听说李季风已经招了吗,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咱们好生看着就是了。”转头见宁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道:“姐姐您也别想太多了,皇上就算不看咱们的面子,也得看和恪公主她们的面子,相信令嫔很快就会没事的。” 宁氏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得道:“希望如此吧。” 在宫中因为魏静萱突如其来的禁足而猜测纷纷之时,毛贵正一脸惊惶的缩在一堵墙后,从这里望出去,恰好能看宣武门,他在客栈里歇了一晚,准备城门一开就离京的,哪知道一到崇文门就看到城门处比平常多了足足两倍的士兵,而且每一个离开的人都要查看路引,一旦发现没有路引的,立刻被押走,在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里,就已经有四五个人被发现没有路引;他是宫里的人,哪里会有官府开的路引,为免露了行踪,趁着还没人注意,悄悄离开,赶往离祟文门不远的宣武门,哪知这里甚至比祟文门查得还要严,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他连走都不敢走过去,只能这样远远望着,想看那些士兵会否有疏漏的时候,结果令他失望。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抓回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该死了,怎么偏偏在他要出京的时候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实在是要命,也不知是哪个混蛋闹出来的,要让他知道了,非得狠狠踢上几脚不可! 这般想着,毛贵又叹了口气,瞧这样子,没有路引是走不了了,只能暂时住在京城,等查得没这么严了再说。 正当他准备回客栈的时候,恰好瞧见一队士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应该是他们要抓的人。 毛贵本没在意这些,然当他无意中看到画像上的人后,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这……这不就是他吗? 他们要抓的人是……他?这么说来,城门严查的事情也与他有关了? 想到这里,毛贵浑身冰凉,缩在墙角不知该如何是好,能够严查九门,又调动这么多士兵搜查自己之人,只可能是弘历,他派这么多人找自己,主子的事情,看来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可恶,要是昨儿个早一点出宫,他这会已经离开京城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担惊受怕,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看这样子,继续留在京城,早晚会被找到的,可是离开……没有路引,他拿什么离开?! 毛贵脑袋转得飞快,他能够得魏静萱赏识,倚为心腹,脑子自然活络得很,很快便让他想到一个法子,虽然有些冒险,但怎么也好过坐以待毙。 等那群搜查的士兵离去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些往城门行去的人,路引上面记载的只是一些名字与生辰信息,并没有画像,也就是说,只要性别相同,又年岁相当,任何人的路引他都能用。 很快,毛贵便看见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看起来文文弱弱,应该是个读书人,身上背着包袱,手里拿着路引,很明显是要出城的样子。 趁着此人还没有到城门的时候,毛贵快步走过去,道:“这位大哥,你可是要出城?” 男子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打量着毛贵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毛贵连忙道:“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就是想与你商量个事;我是一家绸缎铺的伙计,奉了老板的话出城办个急事,哪知走到这里,发现路引不见了,没法子出城,上次费了三天才算办出了路引,这次不知要耽搁多久,若是误了老板的事,他非得解雇了我不可;我实在是急得没法子,就想与大哥商量一下,你看能否把你的路引给我。”不等男子说话,他又道:“放心,我绝不会白要大哥的路引,你看,这是老板给我酬金,我全部都给你,还请大哥帮我一回。” 男子暗暗掂了一下毛贵塞在手里的细纹银锭,差不多有五两重,一张路引换五两银子,这笔买卖实不错,反正路引去了官府就能开,最多就是耽搁几天的行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想到此处,他道:“既是这样,那好吧,我就帮你这一回。”他一心想着赚银子,却忘了,一个普通伙计怎么可能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听得这话,毛贵欣喜过望,连连道谢,如获至宝地接过他递来的路引,与这张路引相比,莫说是五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两、五百两他也会一口答应,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了路引,毛贵不再犹豫,当即上前排队,只要出了城门,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寻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从此与紫禁城彻底划清界线,只是他的家人……恐怕会受到牵连,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因为要仔细检查路引一事,所以放行得很慢,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轮到毛贵,当路引递上去的那一路,心跳得简直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士兵接过路引仔细看过后,又问了毛贵姓名生辰,后者在排队之时早就背熟了,回答的丝毫不差。 士兵点点头,在将路引还给毛贵后,有其他士兵拿着一摞纸走过来道:“喏,这是步兵衙门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人犯画像,你们都看仔细一些,上头说了,抓到这个人,赏银百两,这可比咱们几年的俸禄还要多呢!” 负责检查毛贵路引的士兵随手接过,道:“咱们都已经站了一上午了,也没见他出现,依我看,他肯定是瞧见咱们查得严,所以不敢出来了,想要赚这笔银子,难啊。” 在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后,士兵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咦,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刚刚才见过…… 士兵眼睛倏然一亮,指着已经走出城门的毛贵大声道:“是他!他就是那个犯人,快抓他!” 那些士兵一听犯人就在眼前,顾不得再查路引,皆一一窝蜂地奔了出来,朝撒腿狂奔的毛贵追去。 毛贵整日待在宫中,哪里能与这些士兵相比,没跑多远便被人追上,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之前检查毛贵那张路引的士兵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好啊,差一点就让你蒙混过关了,居然还懂得用假路引来骗老子,还好老天爷有眼,这一百两银子,注定要进咱们兄弟的口袋。” 对于他的拍打,毛贵毫无反应,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 当毛贵被带到养心殿,跪在坚硬冰冷的金砖上时身子不停地发抖,他知道,弘历费了这么大劲抓他,是万万不可能放过他的,甚至……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弘历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抬起头打量着毛贵道:“你倒是聪明得很,懂得趁令嫔派你出宫的机会逃走,在宫外走了一圈感觉如何?” 尽管弘历话语之中并无一丝戾气,毛贵依然害怕得不能自己,语无伦次地道:“该死……奴才……皇上,该死!” 弘历负手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知道朕想听什么,说!” 毛贵紧紧抠着自己的掌心,颤声道:“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揭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轩一轩眉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护着你主子了?好,朕给你这个表忠心的机会。”说到此处,他声音一冷,“小五,带他去慎刑司,告诉康为,只要不死,随他怎么用刑。” “嗻!”小五应了一声,走到浑身瘫软的毛贵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咱家刚刚才去看过李季风,那样子,连咱家都看不下去,这会儿正好可以看看,是你撑得久,还是他熬得久。” 毛贵急忙摇头,用力挣开拉着他手臂的小五,爬到弘历脚前,带着浓重的哭腔道:“不要!皇上开恩,奴才不要去慎刑司!”对于任何一个宫人而言,慎刑司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一旦踏进那里,就要承受无休止的折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弘历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带下去!” 小五唤进两个宫人,命他们强行将哀求不止的毛贵拉下去,接下来的时间,对于毛贵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康为并没有对他行鞭苔、梃杖或者是炮烙之刑,他拿上来的刑具只是一些钢针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并不算太过可怕,但是皆来来的疼痛与折磨,却远比梃杖之类的更甚,令毛贵恨不得一死。 而在慎刑司,他也看到了李季风,被半吊在空中,只有脚尖及地,身上遍布伤痕,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他依旧活着,在受刑途中,毛贵甚至看到有人给他灌参汤。 参汤,自然不是给他补身子,而是要吊他的性命,也就是说,在问出话之前,他们……甚至不会允许你死! 当死也变成了一种奢望时,那种恐惧是别人所无法想象的,在钢针刺入手指的剧痛再一次袭来时,毛贵终于抵受不住,满头冷汗地道:“带我……去见皇上,我……我说!” 再一次看到毛贵,弘历只冷冷说了一句话,“若再不说,你以后都不必再说。” “奴才说,奴才都说,只求皇上给奴才一个痛快!”毛贵半趴在地上,虚弱地说着,他已经不敢求弘历饶命了,因为弘历根本不会答应。只是在慎刑司待了半天功夫,他的十根指甲就已经全部不见了,且每一根手指指尖都留有被钢针刺过的伤口,至今仍在缓缓往外渗血。 毛贵咬一咬牙道:“李季风并不是刺客,他与主子很早之前就相识,且一直有所往来。” 弘历眼眸微眯,冷声道:“你所谓的往来是指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毛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将当初在永寿宫禁足之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魏静萱给李季风下药,并且主动勾引他,以及乌鸦围攻那时,香菊心怀怨恨,想要抖出他们私通一事,魏静萱授意自己杀了她并伪装成意外身亡的样子。 “解除禁足之后,因为李季风不再负责看守永寿宫,所以他们往来次数少了许多,另外主子也担心李季风私潜入宫会被人发现,曾三令五申不许其入内,但李季风对主子极为着迷,几次不顾主子的反对悄悄潜入宫中,有一次还撞见了十一阿哥。” 弘历脸色已是铁青到可怖,眼眸几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道:“所以这一次,李季风潜入永寿宫,也是为了私会令嫔?” 毛贵摇头道:“没有,奴才事后听主子说,李季风是从汪太医口中得知主子得了怪病,方才潜入宫中,但事实上,主子未得任何病,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奴才……奴才也说不清楚。”他思量再三,终是不敢说出魏静萱对皇后的怀疑,以免再次惹弘历不快! 弘历并未就汪太医一事上多思,只阴沉着脸道:“之后皇后搜宫,他怕被搜到之后,难逃通奸之罪,就伪装成刺客,行刺皇后?” “是,李侍卫很维护主子,为了主子什么都肯做。”毛贵偷偷看了一眼小五,低声道:“蓝宜……就是他奉主子之命蓄意接近的。” 小五脸色一变,怕毛贵继续说下去,会连蓝宜从他嘴里问到十二阿哥命数有缺的事也说出来,急忙喝斥道:“蓝宜这个贱妇已死,还总提她名字做什么,也不怕污了皇上的耳朵。说,令嫔还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毛贵被他斥的缩了缩脖子,然小五这个举动引起了弘历的怀疑,之前蓝宜入宫之时,小五明明对她很有感情,不断为她求情,可是转眼之前,却又狠到亲手杀了她。 他当时已经是觉得有些不合情理,不过出于对小五的信任,并未多思,但是眼下毛贵才刚提到蓝宜,小五便迫不及待地喝斥让其住口,实在有些可疑。 “小五,你是否有事瞒着朕?”弘历的话语令小五面色一白,连忙道:“奴才岂敢对皇上有所隐瞒,只是觉得蓝宜不守妇道、水性扬花,这样的人实在没资格入皇上之耳。” “是吗?”弘历瞥了他一眼,对毛贵道:“说下去,李季风从蓝宜那里都问到了些什么?” 小五心急如焚,但当着弘历的面他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毛贵千万不要将十二阿哥的事情说出来,无奈……事与愿违。 “回皇上的话,主子让李季风从蓝宜那里套问十二阿哥之事,起先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当真问了出来,说早在十二阿哥出生之时,钦天监便已经断定十二阿哥命格有缺,不是长寿之相,还说皇上宠信佛道两家,以及当初派人屠杀紫云观,都是为了十二阿哥。” 不等弘历开口,小五已是急忙跪了下去,“奴才该死,请皇上治罪!” 弘历脸颊不断抽搐,许久,他一字一字道:“你好大的胆子!” 小五用力磕头,骇然道:“奴才不是故意泄露十二阿哥的事,是……是蓝宜故意灌醉了奴才,趁着奴才醉酒之后,问出了十二阿哥的事,奴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直至蓝宜说起……方才知晓。” “所以你杀了蓝宜,以为可以守住这个秘密?!”面对弘历的责问,小五不知如何言语,只是一遍遍地磕头说自己该死。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小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面色阴冷地走到他面前,寒声道:“自从四喜告老还乡之后,朕就?升你为大内总管,这么多年来,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却背叛于朕,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想着隐瞒欺骗于朕,齐小五,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说到恨处,他忍不住抬脚将小五踹倒在地。 小五忍着痛再次跪下,哽咽地道:“是奴才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奴才该死,但奴才当真不是故意的……奴才隐瞒皇上,并不是存心欺骗,而是……不想离开皇上身边。”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打从奴才十三岁入宫以来,就一直跟着师傅在养心殿当差,至今三十余年,亲眼看着皇上从宝亲王成为九五至尊,在奴才心里,皇上就是奴才最亲的人,奴才已经习惯了皇上身边侍候,离开皇上,奴才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求皇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黄英害怕祸延己身,低了头不敢大声喘气,更不要说是为小五求情了。 “再给你机会背叛朕,出卖朕吗?”面对弘历冰冷刺骨的言语,小五急急道:“不会,奴才发誓,绝不会再辜负皇上的信任,否则就让奴才五马分尸,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弘历咬了牙没有说话,他心中也不好受,打从他登基以来,小五就随四喜在他身边做事,这二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小五的侍候,当初永璂之事,他只告诉小五一人,可偏偏就是小五泄露了这个秘密,幸好这次因为李季风一事暴露了出来,否则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他相信小五并非存心泄露,但小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知道这件事后,杀了蓝宜隐瞒下来。 弘历盯了他许久,忽地用力一挥手,低吼道:“滚!立刻给朕滚出养心殿,以后都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他终归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下令处死小五,仅仅只是将他赶出宫去,然这对于小五来说,比死好不到哪里去,他急急爬到弘历脚边,哀求道:“皇上,奴才可以不要这大总管的位置,只求皇上别赶奴才,奴才的父母在两年前就死了,那些兄弟只是一门心思想从奴才身上捞钱,根本没什么手足之情,就连曾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的蓝宜也……”他话音一顿,过了一会儿哑声道:“求皇上开恩!” 弘历忍着心中的难过道:“朕让你滚没听到吗?是否非逼着朕杀了你才高兴?滚!” 面对弘历的喝斥,小五始终跪在地上没有动,就在弘历准备让人拉他下去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却是瑕月,小五一看到后者,便膝行上前,痛哭流涕地道:“皇后娘娘,求您帮奴才求求皇上,不要赶奴才走,奴才以后一定不会再令皇上失望。” 瑕月惊讶地望着弘历道:“皇上,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何要赶五总管走?” 弘历神色一滞,旋即走过去扶住她道:“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歇着?” 瑕月笑笑道:“臣妾伤的只是手臂罢了,并不妨碍行走,臣妾听闻皇上抓到了毛贵,所以特来看看。”说着,她又道:“五总管……” 弘历自然不会将永璂的事情告诉她,随口道:“小五这个糊涂东西,竟然将朕的事情告诉蓝宜,令后者得以告诉李季风,你说朕是不是该生气?” 小五垂泪道:“奴才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不敢求皇上原谅,只希望皇上能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要赶奴才走!” 瑕月瞥了小五一眼,念及他平日待自己还算厚道恭敬的份上,开口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蓝宜的错,是她与李季风私通,陷五总管于不义,您不如……就给五总管一个机会吧;臣妾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五总管一定会吸取教训,不再犯错。” 小五没有说话,只是一下接一下地磕头,很快,额头便磕破了口子,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滴落在地上。 弘历思索良久,终是松了口,“罢了,朕看在皇后的份上,饶你这一回,留任养心殿;不过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大内总管,只是一个无品无级的末等太监。” “奴才明白,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小五欣喜地谢恩,虽然失去了正五品大内总管之位,但能够留在养心殿,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命小五起身后,弘历盯着毛贵道:“朕问你,除了蓝宜一事外,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毛贵知道弘历不愿在瑕月面前提永璂之事,知趣的没有多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包括魏静萱这些年来一直给黄英送银子送东西的事。 听得此事,弘历冷笑连连,“好啊,朕身边的两个人,一个为了女人出卖朕;另一个则是为了钱财出卖朕,当真好本事。” 黄英想不到自己躲来躲去始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只得硬着头皮跪下道:“奴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皇上看在奴才平日侍候还算尽心的份上,饶奴才这一回,奴才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弘历盯了他,语气森冷地道:“小五勉强还算情有可原,你呢?黄英,你要朕如何原谅你?” 黄英不敢去抹头上的冷汗,颤声道:“奴才知错,但奴才与令嫔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重要的事情,奴才一句都没说过。”说着,他磕头道:“奴才愿意拿出所有财物,求皇上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太晚了。”对于黄英,弘历没有太多的心慈手软,当即道:“即日起,废黄英正七品之位,罚没其所有钱财,并罚去打扫处做事!” 黄英骇然摇头,“不要,皇上,奴才不要去打扫处!”若说养心殿是众太监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进来的地方,那么打扫处就是他们最不愿去的地方,又苦又累不说,关键是一旦进了打扫处,就休想再有出头之日,试问他怎么会愿意去。 见弘历不说话,黄英又爬到小五跟前哀求,无奈小五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帮他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拉出去。 弘历盯了毛贵道:“都说完了吗?”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恨之欲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毛贵想一想,不确定地道:“奴才有一回曾无意中听主子说起仪敏贵妃之事,她说真正勒死仪敏贵妃的,并不是小孟子或是小元子,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奴才就不清楚了,毕竟奴才是在主子禁足之后才在她跟前侍候的,以前的事情,实在不清楚。” 弘历面色阴沉地道:“好!真是极好,看这样子,令嫔还藏了许多朕不知道的秘密。” 瑕月眸光微动,道:“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弘历一怔,旋即道:“朕自然记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其实有一句话臣妾一直未曾对皇上说,臣妾与先皇后是一道入的潜邸,十几年光阴都是一道走过的,虽然当中有过算计与争执,但臣妾敢说,没有人比臣妾更清楚先皇后的性子。”在弘历的注视下,瑕月徐徐道:“先皇后并不像是会自尽之人!” “你说明玉并非自尽身亡?”不等瑕月言语,弘历已是道:“但当初宋子华曾开棺验尸,明玉确实从喉咙中吐出了一口水,可以证明,她是溺水身亡。” “当年冬梅与小全子被人溺毙在临渊池中,冬梅生前曾受刑,难以呼救,但是小全子并没有,也不曾被塞嘴或者毒哑,但他却不曾挣扎,所以臣妾与惠妃当时都曾怀疑,他们二人在被扔下临渊池之前,就已经死了!” “但他们二人确是溺水而亡。”弘历话音刚落,瑕月便道:“皇上莫要忘了,溺人于死,并不一定要江河湖泊,小小一盆水只要堵住七窍片刻,同样足以让人溺毙。” 弘历细细思量了片刻,道:“你是说,愉妃先在宫中将冬梅二人浸在水盆之中溺毙,然后再抛入临渊池中,但愉妃早就已经死了,你提这个……”话说到一半,弘历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盯着瑕月道:“你是说……明玉与他们是同样的死因?” 瑕月神色郑重地道:“不错,臣妾所认识的先皇后绝对不会自尽,更不要说,在此之前,她刚刚知道了七阿哥的死因!” “永琮……”弘历喃喃唤着这个早夭的儿子,随即道:“永琮是得天花而亡,难道连此事也别有内情?” “当年先皇后受人怂恿,一直觉得是臣妾害七阿哥染上天花,所以对臣妾恨之入骨,但事实上,怂恿先皇后之人,才是真正害死本阿哥的人。” 弘历死死盯着他,缓声道:“朕记得,当初侍候明玉的,是纪由还有……魏静萱!” “不错,就是魏静萱,她与愉妃勾结,害死七阿哥又在先皇后面前诬陷臣妾,令先皇后对臣妾欲杀之而后快,也正因此,方才造成了……长乐的悲剧!”虽然事过多年,但提及长乐,瑕月仍是忍不住红了眼,“长乐是先皇后所害,但怂恿先皇后这么做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静萱,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夏晴将这一切告诉先皇后,无奈先皇后受魏静萱蒙蔽甚深,根本不相信夏晴所言,认为她在撒谎。后来先皇后所做之事败露,南巡时被皇上下令禁足,臣妾曾去见过她,再次与她说是了魏静萱的可疑,先皇后当时很激动。” 弘历自然记得这件事,道:“朕记得她还伤了你。” “不错,虽然先皇后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但臣妾看得出,她心中已然相信了臣妾的话,明白七阿哥是死在魏静萱与愉妃的手中,按理来说,她应该杀了魏静萱为七阿哥报仇,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先皇后投水自尽;当时先皇后禁足,能够接近她的,同样只有魏静萱与纪由,所以臣妾有理由怀疑,是他们二人害死了先皇后,然后伪装成自尽的样子。” 听到此处,弘历眉头已是拧成了一片,沉声道:“为何这些事你都不与朕说?” 瑕月摇头道:“臣妾虽然没说,惠妃却是说过了,那时候皇上相信了吗?” 弘历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低低道:“魏静萱出身贫寒,无权无势,朕总以为她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兴风作浪,所以……” “臣妾明白,另外臣妾不提,也是因为这些事情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说出来,也难以令人信服,到后来,连纪由也死了,更是死无对症。” 弘历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他忽地笑了起来,然那笑声不见丝毫欢愉,只有无止无休的悲凉与自嘲,“好啊,原来这十几年来,朕宠幸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杀了朕的妻子,杀了朕钟爱的儿子与女儿,真是好!好!好!”后面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下一刻,弘历厉声吼道:“立刻将魏静萱与李季风给朕带来!” 小五浑身一哆嗦,正要出去传旨,弘历又道:“先找到当年负责看守先皇后的侍卫,朕有话要问他们!” 小五连忙领命离去,在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殿内静得让人害怕,毛贵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主子……到底杀了多少人?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侍卫先行到了养心殿,一问之后,果然得知当初明玉禁足之时,纪由曾端了一盆水进去,说是要给明玉净脸,就是在那一夜,明玉投水自尽。 在侍卫退下不久,魏静萱与李季风一前一后被带了进来,前者看到跪趴在地上的毛贵时,脸色倏然一白,她听说弘历为抓捕毛贵连夜派小五他们出宫传旨,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抓到了,看毛贵的样子,分明已经受过刑了,不知……他招了多少出来。 她忍着心中的担忧,上前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话音未落,弘历已是狠狠一掌甩在魏静萱脸上,将其打的跌倒在地,后者捂着刺痛的脸颊,惊惶地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朕?!”弘历神色狰狞的像是要将魏静萱生吞活剥了一般,若是目光能杀人,魏静萱此刻已经死了千次百次。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用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从未见过弘历这般暴跳如雷的样子,心知不好,正要说话,一个虚弱的声音已是在耳边响起,“狗皇帝,你有种就杀了我,何必在这里为难一个弱女子,这件事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话的正是李季风,他被宫人强按着跪在地上,虽然身上无一处不受伤,但因为康为每日都给他强行喂饭还有参汤,所以他精神看着还好。 弘历狞笑地盯了他道:“怎么了,朕打她你心痛了吗?” 该死的,要他多什么嘴,不是存心惹弘历怀疑吗? 魏静萱在心里暗骂一句,爬到弘历脚边,垂泪道:“皇上,臣妾与李侍卫确实是清白的,到底要怎么说,您才肯相信臣妾?” 瑕月漠然看着魏静萱在那里装模作样,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任何气恼或是愤恨,因为她知道,魏静萱这一次,再不可能逃脱。 “清白?”弘历嗤笑道:“这真是朕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魏静萱,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演戏吗?二十年,你在朕身边二十年,到底有没有与朕说过一句真话?” “皇上……”不等魏静萱说下去,弘历已是冷声道:“毛贵已经全部都招了,你在禁足之时,下药勾引李季风,利用他帮你救毛贵的性命,更护你在永寿宫中平安!” 魏静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急急摇头道:“没有,没有这回事,毛贵他在胡说!”说话间,她飞快地瞥了毛贵一眼,眸中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千叮咛万嘱咐,毛贵竟然还是出卖了她,实在可恨,哼,还真以为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吗?天真! 毛贵没有与她争辩,只是挣扎着举起一只手,竖指道:“奴才对天发誓,绝无虚假,否则让奴才轮回转世,永为太监!” 对于太监来说,这是最毒的誓言,既便是一些不相信神佛的太监,也是万万不敢发这种毒誓的。 魏静萱压抑着心中的惊慌道:“小贵子,虽然本宫之前因为你做事不当心而责备了你几句,但本宫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可这样害本宫?” 不等毛贵言语,弘历已是道:“魏静萱,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朕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你!”顿一顿,他道:“朕问你,永琮、长乐、明玉都是你害的对不对?” 即便是魏静萱,在听到这句话时,也不禁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且与这些事情有关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弘历怎么又提了起来? 她定一定神,故作茫然地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先皇后与七阿哥他们怎么会是臣妾害死的?” “不说是吗?”弘历笑意狰狞地道:“无妨,朕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实话!”不等魏静萱明白他的意思,已是喝斥道:“立刻去传康为来养心殿,让他带上刑具!” 李季风见势不对,急忙道:“狗皇帝,你到底想怎样?” “你很快就知道了。”弘历已经收起了所有狰狞,神色平静的就像在议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五动作很快,未过多久便带了康为进来,毛贵一看到他手上拿的刑具便害怕的浑身发抖,他之前没少受这些东西的苦。 不等康为行礼,弘历已是指了魏静萱道:“行刑!” 康为眼皮一跳,他们慎刑司虽说专管宫中刑罚,但受罚的从来都是宫女太监,再不然就是李季风这样的刺客,妃嫔……在他手上还真是头一遭。 “还不动手?”听得弘历催促,康为不敢怠慢,招呼了随他一起进来的小太监一起拿着用杨木制成的夹棍,此物专夹人手指,十指连心,虽不会要人命,却最是疼痛不过。 魏静萱被康为强按着上了夹棍,又慌又急,不停地喊冤,无奈弘历根本不听她的话语,只是再一次催促犹豫不决的康为用刑。 康为咬一咬牙,与另一边的小太监一起用力拉扯夹具,钻心的疼痛一下子从手指蔓延而上,痛苦难当,凄惨的叫声随之在殿内响起。 当康为松开夹具时,原本的玉指芊芊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连动都不能动一下,魏静萱疼得冷汗直冒,断断续续地道:“皇上……臣妾冤枉!真的冤枉!” 对于她的言语,弘历只道:“继续用刑!” 下一刻,惨叫接连不断在殿内响起,令李季风心痛如绞,恨不能代魏静萱受刑,在看到魏静萱痛得浑身发抖之时,终于忍不住吼道:“令嫔怎么说也跟了你那么多年,又给你生了三位公主,你竟这样待她,你还是人吗?” 弘历示意康为停下,冷笑着道:“如此紧张她,还说不是有私情?!”说罢,他又道:“李季风,你真以为她对你有情,所以才与你在一起吗?在她心里,从来都只有利益,与你往来,只是因为当时的你有利用价值罢了,你自己想想,她解禁之后,可还有与你往来?李季风,你真要为这样一个女人受无穷折磨,甚至害死你的家人吗?” 李季风死死咬着牙,面孔扭曲骇人,许久,他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想知道是吗,好,我告诉你!”停顿片刻,他抬起手来,指了瑕月道:“确实有人与我私通,那个人就是皇后!” 瑕月摇头道:“看来你对令嫔真是痴迷至极,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护着他,只是李季风……她不是你所能护住的。” 几乎就是在瑕月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阴冷如数九寒天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传旨顺天府,李季风谋逆行刺,证据确凿,罪无可赦,着其全家问斩,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饶!” 李季风激动地道:“他们没有犯罪,你不可以杀他们!”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他们是没犯罪,却被你诛连,他们此生最错的,就是与你有所交集,李季风,你才是真正害死他们的刽子手!”弘历是真的生气了,他一再给李季风机会,后者却始终维护魏静萱,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污陷瑕月;既然李季风非要拖全家去鬼门关,他没理由阻止。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认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我不是!”李季风大声叫着,拼命挣扎想要阻止欲退出去传旨的小五,瑕月走到他身前,徐声道:“李季风,你若真想救你家人,就供出所有事情,本宫可以代你向皇上求情,饶他们死罪!”见李季风咬牙不语,她又道:“刚才你口口声声指责皇上,那么你呢,在被诛连的这些人当中,有生你养你的父母,有你的结发妻子,还有你的亲生骨肉,你当真要为了魏静萱一人,而置他们于死地吗?” “我……”李季风转头望向魏静萱,后者不便说话,只是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之中,魏静萱已是听出,李季风并没有招供,宫中之前那些传言,应该是弘历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想要诱她招认,结果计划失败;如今,弘历又想以李家人的性命迫李季风招认。 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魏静萱在心中疯狂的叫着,李季风看懂了她的目光,痛苦地闭一闭眼,一边是至爱之人,一边是至亲之人,他……该怎么办? 许久,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哑声道:“我没有与令嫔私通,就算你们问我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同样的回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维护魏静萱,情愿为其舍弃全家人性命。 “冥顽不灵!”弘历冷冷吐出这四个字,用力朝小五一挥手,后者会意地退了下去,李季风双目通红地盯着弘历道:“你杀了我吧!” 今日,他已经成了李家的罪人,就算弘历肯放过他,他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人世。 弘历冷冷一笑,“放心,朕一定会杀你,但不是现在,朕要你好好看清楚,你用尽一切维护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说着,他蹲下身,盯着魏静萱涕泪横流的脸庞道:“魏静萱,你还不肯说是吗?” “臣妾冤枉!”面对魏静萱反反复复的喊冤,弘历没有动怒也没有生气,只能轻描淡写地道:“魏氏不守妇道,与侍卫私通,并加害先皇后、长公主、悼敏皇子,罪行令人发指,着即废去令嫔之位,处――凌迟之刑!” 所谓凌迟,即千刀万剐,是所有刑罚之中最为残忍可怕的,有些人生生被割了一千多刀才死,而本朝最惨的,莫过于乔雁儿,她被凌若行十年凌迟之刑,每日三刀,足足受了一万余刀才死,旁人莫说是见了,就算是想起,也觉得毛骨悚然。 魏静萱怎么也没想到,在李季风与她自己都没有招供的情况下,弘历竟然就要杀她,且还是凌迟之刑,惊得瘫软在地,直至宫人要来拉扯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不顾疼痛如针刺的双手,紧紧抓着弘历的袍角不放,哭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真是冤枉的,求您开恩!” 弘历看也不看她,只一脚踢开她,道:“拉下去行刑!” “不要!”魏静萱极力挣扎着,再一次抱住弘历双腿,泣声道:“皇上不念与臣妾的情份,那和静她们呢,难道皇上也不念一丝吗?” 弘历神色微微一软,下一刻,已是冷言道:“和静她们没有你这个毒如蛇蝎,不守妇道的额娘!” 随着宫人的拖拽,魏静萱发出凄厉尖锐的挣扎喊叫声,中间还夹杂着李季风的求情声,然,正如瑕月所言,这一次,谁都护不住魏静萱。 正自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嘈杂之声,紧接着,有宫人疾步走进来,慌张地道:“皇上,慎嫔带着和恪公主来了,说一定要见您,奴才们实在拦不……”话音未落,宁氏已是抱着和恪走了进来,待得看到殿内的情形,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骇然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令嫔用刑?” 弘历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退下!” 宁氏哪里肯退,她得知弘历突然传召魏静萱,又让康为前去,怕魏静萱会有危险,所以急急赶过来,之所以带着和恪,是怕万一闹起来,能够让弘历瞧在和恪的份上网开一面,岂知一进来就已经成这样了。 “皇上,令嫔伴驾多年,先后诞下三位公主,纵无功劳也有苦劳,此次行刺乃是李季风之事,与令嫔无关,还望皇上明察。”在她说话的时候,和恪已是从她怀里挣脱下来,奔到魏静萱身前,推攘着两边的宫人道:“你们都是坏人,快放开我额娘!” 和恪年纪幼小,哪里推得开他们,急得哭了起来,随即又“噔噔”跑到弘历身前,仰头道:“皇阿玛,您让他们放开额娘好不好?” 弘历瞪了宁氏一眼,抚着和恪小小的脸颊,极力放缓了声音道:“你额娘做错了事情,所以暂时不能放开,你先随慎嫔回去,朕晚些来看你们。” 和恪哪里肯依,道:“不要,儿臣要跟两位额娘一起回去。” “听话,不许任性,快回去!”弘历的喝斥令和恪撅起了嘴巴,眼泪汪汪地望着弘历。 宁氏连忙上前抚和恪揽在怀里,道:“皇上,就算令嫔真有什么做错的,也请您看在几位公主的份上,原谅她一回,臣妾……”她咬一咬牙道:“愿与令嫔一起担错。” 听到这话,弘历忽地笑了起来,在示意锦屏将和恪强行抱下去后,他盯着宁氏,一步步逼近,“魏静萱与侍卫私通淫、乱宫闱,谋害先皇后、残害长公主与七阿哥,这种种罪行,你担得起吗?还带和恪前来,若让和恪知道,她有这样一个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的额娘,她会怎么想,来日长大懂事,她要如何自处?” 宁氏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待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时,方才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令嫔怎么可能会……”说到此处,她似想到了什么,急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令嫔,她是被人冤枉的。” “毛贵还有当年与李季风一起看守永寿宫的侍卫都可以证明他们二人有染,何来冤枉二字?!”说着,弘历道:“慎嫔,朕念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不计较你今日的无礼,和恪也会继续跟着你,但你若再不退下,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招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宁氏本欲再说,听到“和恪”二字,心中一颤,不由昨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此时,魏静萱哭喊道:“姐姐,我没有做过,是有人存心害我,你帮帮我!帮帮我!” 宁氏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年来,看着和恪一点点的长大,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失去和恪,对她来说,就如失去了整个世界,是万万不能承受之痛,可是魏静萱…… 瑕月道:“慎嫔,若令嫔当真没有做过,谁都冤枉不了她,你且先退下吧,和恪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宁氏几经思量,终是不敢再多言,她虽有心帮魏静萱,但她更怕失去和恪。 随着宁氏的离去,魏静萱再一次被拉往慎刑司,眼见弘历没有任何心软或是犹豫的意思,魏静萱终于怕了,害怕自己要受千刀万剐之刑,在将要被拉出养心殿之时,她慌声道:“皇上饶命,臣妾……臣妾说!” 弘历示意宫人放开她,冷声道:“将你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老老实实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宫人的松手令魏静萱狼狈地跪在地上,她脸色上是失去人色的惨白,颤声道:“臣妾愿说,只求皇上看在和恪她们的份上,饶臣妾一命!” 弘历冷眼盯了她许久,道:“好,朕答应你!” 他的话令魏静萱松了一口气,低头道:“是,臣妾与李季风有私情,当初也确实是臣妾勾引了他,但臣妾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皇后命周全在送来永寿宫的花盆之中放置毒蝎,使得毛贵中毒,危在旦夕,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有人肯来永寿宫,更不要说是为毛贵医治了,臣妾无计可施之下,只有……那么做,后面神鸦围攻永寿宫之时,因为臣妾没有救香菊,她怀恨在心,威胁臣妾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所以……臣妾无奈之下,只能杀了她。”说到此处,她泣泪道:“是,臣妾是做出背叛皇上的事,但是这一切都是被皇后逼的,要不是她与周全一意要害臣妾性命,臣妾怎会那么做?其实臣妾心中,一直都只有皇上一个,从未变过!” “你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李季风死死盯着魏静萱,脸色比刚才弘历下旨处斩他全家之时更加难看。 到了这个时候,魏静萱已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当时只是想借你的手救毛贵罢了,后来……你冒死救我,我很感激,但我心中所爱的,始终是皇上,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李季风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忽地大笑了起来,随着笑声,眼泪不断从眼角滚落,滴在沾满他鲜血的金砖上,化做一滴滴血泪。 许久,他停下笑声,无尽悲哀地道:“我为你做尽一切,甚至……舍弃了全家人的性命,你却告诉我,所有的柔情蜜语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曾爱过我……魏静萱,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对于李季风的控诉,魏静萱垂泪道:“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是皇后与周全所迫,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自保……”李季风低吼道:“你倒是说得轻巧,可是我呢,你一句自保,却要我搭上自己还有全家老小的性命;我问你,当我为你受尽酷刑之时,你有没有过那么一丝不忍与伤心?” 魏静萱低头不语,然她这个样子已经给了李季风答案,原本苍白没有人色的脸颊泛起一抹酡红,犹如天边的晚霞,艳丽唯美,却也意味着落幕…… 下一刻,李季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生生挣扎着抓着他的两个宫人,夺过康为摆在一旁的钢针,这是与夹具一起带来的刑具,用来刺人手指,康为等人以为他想要再次行刺,惊呼一声,急忙要上前夺下钢针,然李季风并未往弘历那边行去,而是调转钢针,对准自己的胸口,悲声道:“若不是那一夜……我现在依旧会做我的侍卫,拿着不多,但是足够衣食无忧的俸禄,夫妻恩爱,侍奉父母百年,然后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被我活活害死!”随着最后一个字,他用力将钢针刺入胸口,鲜血顺着露在外面的钢针缓缓滴落在地上,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他跪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魏静萱,有痛恨却也有眷恋…… 即便是知道魏静萱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他,令他背负了害死全家人的罪孽,依旧无法完全舍弃心中的爱意…… 望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的李季风,瑕月叹了口气,道:“他虽可恨却也可怜,将他带出去与他的家人一起合葬了吧。” 待得宫人将李季风的尸体搬下去后,弘历走到瑟瑟发抖的魏静萱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你高兴了,又一个人因你而死了?” 魏静萱急忙道:“臣妾……只是想要自保,并无任何害人之念!” “那谋害长乐、永琮、明玉也是为了自保吗?”不等魏静萱言语,弘历已是加重了语气道:“若让朕发现你有一句虚言,朕就立刻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魏静萱死死咬着牙,她是万万不愿承认当年的事情,那无疑会让弘历更加恨她,可若不说,万一弘历发起疯来,真要让自己受千刀万剐而死,那可就…… 她抬起头,迎着弘历阴沉到让人心底生寒的眼眸,道:“皇上真的会饶臣妾性命?” 弘历颔首道:“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好!”魏静萱把心一横,道:“想要七阿哥死的人是愉妃,臣妾不过是听命行事,至于害死长乐公主,是先皇后,奴婢曾劝过她,但先皇后对皇后成见已深,非奴婢所能阻止。” 面对她的言语,弘历未说什么,只道:“那明玉呢?仪敏贵妃呢,也与你无关吗?” “先皇后……”魏静萱咬牙道:“先皇后确实是投水自尽,与臣妾无关,这件事太医都是验过的,先皇后确是溺水而亡。”说着,她用力磕头道:“臣妾知道自己害死七阿哥,罪该万死,但臣妾也是受愉妃逼迫,事后奴婢经常做恶梦,后悔不已。至于仪敏贵妃,凶手当时就招供了,与臣妾并无关系。”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再无此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冷冷一笑道:“明玉是溺水身亡,但她溺的,不是河水,而是你让纪由端来的水,朕问过当初负责看守明玉的侍卫,他们都说曾亲眼看到纪由端了一盆水,纪由当时的说法是给明玉净脸,但实际上,是要明玉的性命才对。仪敏贵妃,则是你指使人杀害,不过最后,动手杀她的人成了永璋。” 魏静萱没想到弘历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一时间面如土色,未等她回过神来,弘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如何,朕都说的对吗?” “臣妾没有……”魏静萱艰难地说着,然她清楚,弘历绝对不会相信自己。 弘历轻拍了手,声音阴柔地道:“魏静萱,朕倒是有心想给你一条活路,只可惜啊,你非要往死路上撞,朕实在没理由成全!” “不要!”魏静萱惶恐地道:“臣妾不要受凌迟之刑,不要,皇上,你放过臣妾,臣妾答应你,一定会洗心革面,从此一心向佛,忏悔臣妾之前做下的孽,求皇上开恩!” “开恩?你害死长乐、害死明玉与永琮时有没有想过对他们开恩?利用李季风时,有没有想过对他与他的家人开恩?甚至……你有没有想过对朕开恩?!”说到最后一句,弘历目光已是如同杀人一般的狠厉! 他的嫡妻、贵妃、嫡子、长女皆死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他却茫然不知,与之同床共枕将近二十年,还封她为嫔,甚至……险些害死了瑕月! “您就看在和恪她们的面上,臣妾最后一个机会,臣妾发誓,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就算只剩下一丝希望,她也绝不会放过,她想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再夺回失去的一切,她不会输的,她发过誓,此生绝不会止步于六嫔之位,她要成为四妃甚至是贵妃、皇贵妃! 望着她满是求生之念的双眸,弘历忽地勾起了唇角,道:“你当真想活着?” 在魏静萱忙不迭地点头中,他徐徐道:“好,朕可以不杀你。” 听得这话,魏静萱欣喜若狂,万万想不到刚才还恨不得杀了他的弘历会突然发了慈悲,放她一条生路,急急磕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已经回到瑕月身边的锦屏紧皱了眉头低声道:“皇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皇上还不忍心杀魏静萱?”见瑕月不语,她有些担心地道:“主子,这一次可万万不能再让魏静萱逃脱了,以她的罪,纵是千刀万剐也难恕。” “不会的,安心瞧着吧。”瑕月对弘历最是了解,魏静萱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弘历的底线,此时此刻,就算自己或者凌若出面求情,也断然不会放过。 那厢,弘历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道:“静萱,你可还记得乔雁儿?” 魏静萱这会儿正自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随口道:“臣妾自然记得,她谋害皇上与皇后娘娘,被太后处以十年凌迟之……”未等说出最后一个字,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浑身发凉地道:“皇上您该不会……” 弘历抚过她毫无人色的脸庞,温言道:“放心,朕怎么舍得对你行十年凌迟之刑。”不等魏静萱高兴,下一句话,已是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因为十年根本不够还清你欠下的债!” 魏静萱怔怔盯着他,下一刻,激动地道:“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弘历直起身,冷冷道:“朕要你一直活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朕要你一直活着受刑,永无休止!” 魏静萱满头冷汗地道:“我是你亲封的嫔妃,三位公主的额娘,你不能如此对我!” 对于她的话,弘历根本不在意,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朕不止要你永远受刑,还要灭你魏家满门;这些年来,他们仗着有你在宫中为嫔,得了不少好处,如今也该是清还的时候了!” “不可以凌迟!”魏静萱惊惶失色地拉着弘历的袖子哭诉道:“皇上,臣妾求您,不要凌迟,不要!臣妾知错了,不是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求您开恩!” “朕就是因为一直对你开恩,才会弄成今日这副局面。”弘历痛声道:“朕总以为,你出身卑微,母家无权无势,不敢生事,结果……你却是生事最多的那个人;魏静萱,朕一定会让你活着,因为朕要你受尽世间所有的折磨再死,朕活着一日,你就受一日折磨,直至朕死为止;而你的尸体会被搓骨扬灰,从今往后,玉牒除名,金册除名,这个世上,再没有魏静萱这个人,甚至……根本不曾存在过。” 魏静萱知道弘历恨自己,但没想到竟然恨到要将她彻底在这世上抹杀的地步,她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就算除了玉牒与金册,还有和静,她们是臣妾所生,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弘历微微一笑,“你倒是提醒了朕,待会儿朕会下旨将和静与和玉分别交给张嫔她们抚养,以后她们与慎嫔就是和静等人的额娘,也是她们的生母,与你再无半分关系!” “不行!不行!”魏静萱极力摇头,尖声道:“她们是我的女儿,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谁都不能取代我成为她们的额娘!” 瑕月走过去道:“魏静萱,你扪心自问,你真当她们是你女儿吗?对你来说,她们不过是你上位的工具罢了,就像当年还未及取名的二公主,你为了对付惠妃,就自己害死二公主,嫁祸给惠妃;今日若皇上说一句,杀三位公主而保你一条性命,只怕你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魏静萱没有说话,只是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越过瑕月,可是后者就如一座大山,死死压着她,使得她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连一步都无法再向上走,这一次,更布局害得李季风在她宫中被抓,将她害到这一步!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至死方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刚才李季风问你时,你说你爱的人是皇上,事实上,你真正爱的人,既不是皇上,也不是几位公主,更不是你的家人,而是你自己,由始至终都是!为了你自己,任何人与东西都可以舍弃!” 弘历不愿再看到魏静萱,拂袖冷声道:“将她带去慎刑司,以铁链锁其琵琶骨,让她无法逃脱,随后每日以盐冰为刀,寸寸割其肤肉,至死方休!”说着,他冷冷盯着康为道:“若魏静萱死了,慎刑司所有人都难逃死罪,听清楚了吗?” 所谓琵琶骨就是颈下的锁骨,以铁链从其穿过,其痛苦可想而知,更不要说以盐水结冰制成刀,日日寸寸割其肤肉,而这样的刑罚,甚至连一个期限也没有,只要弘历活在这世上一日,魏静萱就要受一日刑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魏静萱一想到自己将来所要面对的痛苦,就害怕的浑身发抖,望着弘历咬牙道:“你当真一点情份都不念?” 弘历嗤笑道:“于你来说,朕与和静她们一样,只是一个让你向上爬的工具,如今却与朕来说什么情份,你不觉得可笑吗?” 迎着他满是厌恶的目光,魏静萱起身道:“是,我在你眼中是再低贱无耻不过的一个人,可是那拉瑕月呢,她又比我好多少,比我高贵得了多少?你以为李季风怎么会突然来永寿宫又被她逮了个正着的,一切都是她……”她抬头,豁然指着瑕月,寒声道:“是她布下局,她串通汪太医说我有病,引李季风前来,然后就故意说什么见到黑影,要搜宫,事实上,她早就知道李季风在永寿宫中,她想要我死!”说着,她又满脸讽刺地笑了起来,“弘历,你以为只有我算计你吗?不,你的好皇后才是真正算计你的人!我该死,她呢,难道她不该死吗?” 弘历恻目看了瑕月一眼,冷声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自己与李季风偷情私会,被皇后发现!”说罢,他喝斥道:“拖她下去!” 魏静萱用力挣扎着,“还有,她三番四次指使周全害我,这笔帐又怎么算?弘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圣明吗,为何事到如今,你又这样装聋作哑维护那拉瑕月,我该死,那拉瑕月也一样该死!” 面对她的嘶叫,弘历根本不加以理会,只让宫人赶紧将她拉出去,弘历的态度令魏静萱绝望,尤其是在思及自己将要面对的痛苦时,更是绝望无比。 与其被锁了琵琶骨,受着无休止的凌迟之刑,倒不如现在就死了,至少不用受这么多折磨,可是……就算死,她也一定要拉着那拉瑕月一起死,断然不能放过她!是的,一定要杀了那拉瑕月! 想到此处,她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力挣开抓着自己的两个太监,疾步奔往瑕月,与此同时,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往瑕月刺去! 锦屏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挡在瑕月身前,然有一个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抓住魏静萱高高举起的手,从她红肿的手指之中生生夺下簪子,同时冷硬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果然是死性不改!魏静萱,朕决定了,在你死的那一天,将你剥皮抽筋,寸寸断骨之后再搓骨扬灰!” 从魏静萱叫嚣着说瑕月该死时,他便留上了心,唯恐魏静萱最后再闹出什么事来,果然让他猜对了! 魏静萱见失去了唯一的机会,犹如疯狂一样的乱叫道:“弘历,你如此护着这个贱女人,终有一日,你会死在她的手里,一定会!” 弘历冷声道:“与其担心朕,还不如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魏静萱,朕一定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弘历,你不杀我,我就会日日诅咒你与这个贱女人,咒你们互相残杀,不得好死!”在魏静萱尖叫的时候,弘历已是命一头冷汗的康为将她发间所有的簪子都取下来,并且塞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就算想要咬舌自尽都不可能。 待得魏静萱被拉下去后,弘历走到瑕月身前,关切地道:“如何,有没有吓到你?” “臣妾没事,倒是连累皇上受了伤。”瑕月拉过弘历的手,在他掌心赫然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是刚才夺簪子时不小心划到的。 弘历低头望着掌心的伤口,沉声道:“瑕月,朕是不是很糊涂?” 瑕月一边用帕子为弘历包住伤口一边道:“皇上为何这么说?” “朕一直自诩英明,却被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骗了那么多年,回想起来,朕真觉得自己糊涂透顶,若是能够早一些发现她所做的事情,长乐、永琮还有馥容或许就不会死。” 瑕月将帕子两端打结绑好之后道:“正如皇上所言,魏静萱出身卑微,无权无势,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竟有这么大的野心与那般狠厉的心肠呢?若非这么多年来亲眼所见,臣妾也不相信,有人竟然会将自己的孩子视作工具,甚至为了害人,连嫡亲骨肉也能杀!她心肠之狠,已经超过了咱们所有人的想象,再加上又擅长做戏,这么多年来一直戴着假面具做人,难道皇上会被她欺骗。” “话虽如此,可是朕……”说到一半,弘历停了下来,双目微红地道:“瑕月,你会不会怪朕隔了这么多年才会长乐真正讨回公道?” 瑕月急忙摇头,哽咽地道:“不会,因为臣妾知道,皇上与臣妾一样疼爱长乐,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好!”弘历有些激动地点头,随即伸手将瑕月揽入怀中,带着一丝庆幸道:“幸好李季风没有伤你性命,否则……朕就算杀尽天下人也换不回你!” 瑕月微微一笑,依偎在他胸口道:“臣妾怎么舍得离开皇上,就算真到了鬼门关,也一定会逃回来,就像那回南巡之时一样。” 弘历轻捏着她的鼻子道:“你啊,就会贫嘴,哪一次不是将朕吓得半死,所幸上天待你我还算不薄,虽艰险重重,又曾有过许多误会,但一直到现在,朕都还是能够如此牵着你的手。”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魏秀妍之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一笑,与他十指紧紧交握,温存片刻,她道:“之前,若是魏静萱没有撒谎,皇上真的会饶了她吗?” 弘历拉了她坐下道:“自从知道长乐他们都是死在魏氏手上后,朕就没有打算杀她,因为那样太过便宜她,朕要她活在世上不断的受罪,一点一点偿还她欠下的罪;所以……不论她说实话还是假话,结果都是一样。” 瑕月点头之余,有些担心地道:“如今魏氏总算伏法,但臣妾担心此事传扬出去,会对皇上不利,毕竟倏然少了一个嫔妃,三位公主生母又改成他人,不是说压就能压住的。”魏静萱与李季风私通之事,一旦传到宫外,必会有损弘历乃至整个皇家的颜面。 弘历明白她的担心,道:“朕也想到了,所以朕会以魏氏谋害明玉、长乐等人之罪公诸天下,余下的事情,朕会严令所有知情者不得外泄。” “那就好。”停顿片刻,瑕月道:“那魏家人还有广秀园中那个,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提及魏秀妍,弘历心中一动,道:“这些事情,朕会处理妥当,你不必担心。”说着,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不早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朕还有几本奏折要批阅。” 弘历的态度令瑕月心中微沉,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弘历还不愿舍弃魏秀妍?想要继续留她在广秀园中?虽然心有疑虑,但此时贸然问这些,无疑有些不妥,逐欠一欠身退出了养心殿。 在瑕月退下后,弘历唤过垂手站在一旁的小五,道:“去将毛贵带进来。” 之前在命宫人将毛贵带出去的时候,弘历并没有下旨杖杀,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毛贵。 后者一被带进来,就惶恐地道:“奴才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没有任何隐瞒,您就算将奴才凌迟处死,奴才也说不出其他了,求皇上不要再折磨奴才了,求求您,给奴才一个痛快吧!”他刚才亲耳听到弘历如何处置魏静萱,唯恐弘历改变心意,要将自己也生生凌迟几十年,这种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所以迫不及待地求饶。 “朕不会折磨你,只是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停顿片刻,他道:“魏静萱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查找永璂的秘密?” 毛贵极力回想了一下道:“奴才记得,魏氏在知道十二阿哥的秘密后曾提过,她说,如果玄静道姑与皇上说,有法子为十二阿哥祈福补全命数,皇上会不会相信;奴才当时说,玄静道姑虽然贪钱,但这是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恐怕她不肯答应,再者,玄静道姑突然提这么一嘴,皇上也不会相信,且对她也没好处,后来魏氏说……只要此事可成,她就有法子让秀妍入宫!” 弘历脸色倏然一变,他刚才就担心魏秀妍之事与魏静萱有关,甚至是她一手安排的局,所以才留下毛贵问个清楚明白,眼下……果真扯上关系了,他沉声问道:“魏氏还说了什么?” “魏氏后来让巧玉出宫去见魏道铭,让其修书请玄静道姑进京;之后六阿哥就出了事,然后魏家人被罚流放宁古塔;当时魏氏说了一句话,她说能救她与魏家的唯玄静道姑一人;后来她又让奴才拿了封信,找人站在魏府门口,一旦看到道姑模样的人,就将信交给她;至于信中写的什么,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再后来……”他瞅了一眼面色异常的阴沉的弘历,不敢说下去。 弘历接过话,一字一句道:“再后来,魏家人无罪而归,魏秀妍入住广秀园是不是?” “是。”毛贵硬着头皮道:“奴才也曾想过,这两件事会否有关系,但是……魏氏并不肯与奴才说,不过奴才知道,她一直都很想魏秀妍能够入宫,成为正式的嫔妃,而非这样……无名无份。”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宫人将毛贵带下去处死,而他自己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御案后,足足坐到半夜时分方才起身往外走去。 小五急忙走过去道:“皇上,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大步往外走着,后者连忙提了灯笼跟在后面,弘历所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慎刑司。 康为刚刚才歇下,便有宫人来报说弘历到了,急忙披了衣裳走出来,未等他行礼,弘历已是道:“带朕去见魏静萱。” 后者虽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赶紧带着弘历往地牢行去,此处暗不见天光,只有两边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芒照亮牢房。 魏静萱被关押在最里面那间,康为一边开门一边道:“奴才已经遵照皇上的意思,穿了魏静萱的琵琶骨,您放心,一穿好琵琶骨奴才就给她上了药,明儿个再请太医给她开几贴药,保准她不会有事。至于凌迟之刑尚未开始,因为盐水需要在冰窖中冰过一夜方才能够结冰为刀,得要明儿个才行。” 待得进了牢房后,只见魏静萱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一条儿臂粗的铁链穿过她右侧的琵琶骨穿过,拴在一旁的柱子上,在她衣裳以及四周散落着许多暗红色的血迹,以后她只要稍稍走得远些,就会扯动琶琵骨,引来剧烈的疼痛,可比其它刑具有用多了。 弘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魏静萱,道:“拿盆水来把她泼醒。” 康为连忙依言端来一盆水,照着魏静萱用力泼去,后者倏然受冷,从昏迷之中悠悠醒转,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在其嘴里还塞着布,为的是防她咬舌自尽;待得看清是弘历后,她并未求饶,因为她清楚,弘历恨毒了她,绝对不会饶她。 在康为解去魏静萱手脚的束缚还有嘴里塞的布条后,命其退了下去,只留下小五在牢房之中,弘历蹲下身冷冷盯了她道:“魏静萱,魏秀妍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魏静萱眼皮一动,弘历果然是疑心到秀妍身上了,她努力抬起头,“秀妍?我安排了什么?”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真假难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脸上掠过一丝戾气,用力一扯铁链,魏静萱顿时厉声惨叫起来,她才刚刚止了血,这一扯,立刻又崩了开来,不停下往滴血,好不凄惨。 “还在这里与朕装傻,若不是为了安排魏秀妍到朕身边,你为何要千方百计问到永璂的秘密,又为何要写信给玄静道姑,让她来京城!”弘历咬牙道:“魏秀妍……她的孩子根本不能替永璂补全命数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编造出来的谎言,都是假的!” 魏静萱面孔扭曲在那里大口喘气,借此缓解着肩膀上的疼痛,许久方才缓了过来,虚弱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想要秀妍入宫,但是你不肯,我又能怎么样;至于……玄静道姑,我写信给她,是要她进京哄你以为她可以补全永璂的命数,可惜,这个道姑,平日里收了我不少银子,关键时候却避而不见,看过信之后便没了下文,实在可恨!” 弘历摇头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你,魏静萱,朕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丝向善之心,朕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宠幸了你,令你得以四处害人。” “人之将死……”魏静萱冷笑道:“我倒是想死,可是你让我死了吗?弘历,你总说我恶毒,可是我不论怎么恶毒都没有害过你,倒是你,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却丝毫情份都不念,将我锁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弘历,你让我活一日,我就咒你与那拉瑕月一日,我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的!” 弘历寒声道:“你杀长乐与永琮就如同在朕身上挖肉,还敢说没害过朕?”停顿片刻,他道:“今日,不论你说不说,朕都会杀了魏秀妍,你保不了她!” 魏静萱喘着气道:“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杀谁尽管去杀,与我何干,总之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休想我认!” 她心里清楚,就算她说出这件事,弘历也不会放过她,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让弘历好过,就让他去猜测秀妍的事情,不杀最好,杀了的话,她也没法子。 弘历眸中掠过一抹迟疑,下一刻,他神色冷酷地道:“你以为这样说,朕就拿你没法子了吗?” 他的话令魏静萱生出一丝惧意,旋即尖声道:“对,秀妍就是我与玄静道姑安排的棋子,故意骗你说她生的孩子可以补全永璂命数,你去杀了她,去杀啊,还有,把那个玄静道姑也杀了,她们都有份骗你。”说到这里,她又露出诡异地诡异的笑道:“他们都死了之后,就该轮到十二阿哥了,你猜猜他还能活多久,两年?三年?还是只有一年?” “闭嘴!”面对弘历的喝斥,魏静萱犹如没听到一般,努力抬高了头,狰狞地道:“弘历,你说那拉瑕月知道你骗了她十二年,又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去,会怎么样?会不会疯,甚至是……疯的杀了你?!” “贱妇!”弘历用力抽紧铁链,令魏静萱凄厉的惨叫声在地牢中再次响起,等到弘历松开时,她已经疼得没有了力气,但脸上仍挂着森冷的笑容! 从地牢出来,弘历心情反而比之前还要沉重,他摸不清魏静萱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毫无疑问,魏秀妍的可疑很大,但是……若此事真是假的,那么永璂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但是以云中子迂腐的性格,会肯替永璂施法吗?他真的不知道…… 回到养心殿后,因离上早朝还有些时间,小五侍候弘历歇下躺一会儿,待得退出养心殿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夜,实在好生漫长,差一点,他就不能留在养心殿做事。 他捶了捶酸疼的肩膀回到自己的住处,正要推门进去,斜次里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攥住他道:“师傅,救我,我不要去打扫处,你救救我!” 这人正是黄英,小五连忙拉了他进屋,待得关紧了门后,方才低声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黄英抹着泪道:“打扫处又苦又累,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师傅,我真的不想去啊!” 小五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你去,可是……这是皇上的意思,我有什么法子!”说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自己说说,我提醒过你几次,让你不要总想着收钱收钱,有些银子收不得,你就是不听,现在闯出祸来了吧。” 黄英急急道:“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听师傅的话,师傅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只求你再帮我这一次。师傅你之前说过,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之前的事,你都看到了,要不是皇后娘娘帮我说了一句好话,我这会儿早就被赶出去了,而且皇上还在气头上,我就算说了也没用,反而会惹来一身麻烦,这件事缓缓再说吧。” 小五话音未落,黄英已是追着道:“那得缓多久?”不等小五言语,他又道:“要不师傅帮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她开口,皇上一定会听。”黄英进宫没多久便跟着小五,事事都有小五帮他安排,再加上大内总管徒弟的名声,令其他宫人对他一向阿谀奉承,连魏静萱那些主子也使了劲的塞银子给他,讨好他,可以说这些年来,他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吃过什么苦,所以他说什么也不想去打扫处干那些个又脏又累的差事。 小五摇头道:“皇后娘娘已经帮了我许多,如何好意思再去麻烦她,而且这几年你性子浮燥,却打扫处静一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五原是想着让黄英性子变得沉稳一些,改一改这四处捞钱的毛病,这样将来回到养心殿,才能够长久安稳;然他这片好意落在黄英耳中却成了推脱之语,令其心生不悦,不过黄英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腆着脸道:“师傅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改尽这身臭毛病,不再让你为我费心,您就帮我求求皇后,就这一趟。”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反目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他始终听不进自己的话,小五亦有些不悦,道:“总之你先去打扫处,余下的事情慢慢再说,好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天亮之后赶紧过去,打扫处的首领太监曾受过我几分恩惠,相信他不会为难你。” 听得这话,黄英面孔终于冷了下来,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师傅之前说过,一定会帮我,这会儿却又让我去扫打处改什么毛病,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小五一怔,旋即沉了脸,“你这是在指责我?” 黄英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只是分不清师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哪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蓝宜那桩事没闹出来,我一定会尽量在皇上面前保住你,可是现在……我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倒是说说,我拿什么保你?”不等黄英言语,小五已是道:“我知道你要说皇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若要保你,早在养心殿的时候就可以开口了,但她没有,也就是说皇后觉得罚你去打扫处的惩罚并不重,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我再去求她也无用;再者,你看看你自己,一听说要吃苦受累,就视如洪水猛兽,连这样一点小苦都不能吃,你以后怎么办?做人不可能一帆风顺,就算是我,当年在你师公手底下做事,你师公对我虽好,却严厉,开始那几年我没少受累受苦。”说着,他叹了口气,道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 :“也怪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你有哪里做的不好不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替你担着,原是想着这辈子能够做师徒不容易,尽我所能让你少受些苦,结果反而是害了你,让你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亏得这次出了点事,让你受到教训,否则长此以往下去,一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黄英对他的话不屑一顾,“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肯帮我求情,你直说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除了这一次之外,你扪心自问,我哪一回没帮你;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帮你,那你呢?你师傅我要被皇上赶出紫禁城时,你有没有帮我说过话,哪怕是一句也行!” 黄英别过头嘟囔道:“你在宫外有宅子也有银子,离开紫禁城颐养天年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是你自己想不明白非固执地要留在这里。” “你!”小五气得脸色发白,下一刻,他用力挥手,负气地道:“好,我想不明白,我固执,以后你的事情你自己去办妥,不要再来找我!” “你当真不帮我?”面对黄英的再一次询问,小五硬下心肠吐出两个字,“不帮!” 黄英冷笑连连,“好,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不帮就不帮,我自有办法离开打扫处,但是你以后也别想我再叫你一声师傅,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 的独木桥,五公公!”说完这句话,他甩袖离去,小五在后面不住地摇头,他真是惯坏了这个徒弟,令其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希望在打扫处的日子,他会慢慢明白自己的苦心吧。 被黄英这么一闹,天色已是微微亮起,没时间再睡,小五洗了把脸便回了养心殿,侍候弘历起身更衣上朝。 在听完众臣议事散朝之后,弘历将弘昼留了下来,与他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旋即疲惫地道:“魏静萱心思诡异,连朕也摸不准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帮朕想想,看魏秀妍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助永璂补全命数?” 弘昼低头思量片刻,道:“从毛贵的供词来看,这件事情确实很可能是魏静萱一手策划的,毕竟她有这个动机与心思,但也有一个可能,是魏静萱故意认下此事,要让皇上杀了魏秀妍,从而断了十二阿哥的机会,令皇上痛苦。” 弘历用力抹了一把脸,道:“这件事关乎永璂性命,朕实在不敢妄下判断,毕竟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而云中子偏偏又……”说到此处,弘历恨恨一拍扶手道:“若他不是那么迂腐,早早替永璂补全了命数,又何至于闹出这些事来。” “皇上息怒。”弘昼拱手道:“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传云中子入宫,毕竟魏秀妍的法子,是他向皇上进献的,是真是假他心里最清楚。” 弘历微一点头,命宫人去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3' /> 传云中子,待宫人下去后,弘昼忧声道:“皇上,这件事皇后娘娘可知道了?” 弘历摇头道:“朕避了她这么多年,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一些都是避着她问的。” 弘昼微松了一口气,对于已经失去过长乐的瑕月来说,若知道自己随时会失去永璂,那种感觉就如天塌下来一般,难以承受。 在等了将近两上时辰后,宫人带了云中子进来,后者稽首向弘历与弘昼行礼。 弘历盯了他道:“云中子,你曾与朕说,只要找到与朕命格相辅相成之人,与之诞下孩子,便可以以命换命,补全永璂的命数是不是?” 云中子垂视地面的眸光微微一闪,道:“是,确为贫道所说,而且贫道也与皇上说过,能够与皇上命格相辅相成之人,乃是魏秀妍。” 弘历沉声道:“云中子,这个法子到底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告诉你的?” 他的话令云中子心脏狂跳不止,弘历……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不可能,玄静道姑早已离开京城,而紫云观的人都被他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说见过玄静道姑,弘历又是从何处知晓? “真人为何不说话?”弘昼的声音将云中子从惶恐中拉了回来,道:“恕贫道愚昧,不知皇上的意思?” “是吗?”弘历冷笑一声,负手走到其身前,笑意冰凉地道:“朕还以为这一切是玄静道姑与你说的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 呢。” 此言落在云中子耳中,不吝于惊雷炸响,玄静……弘历已经知道自己在骗他了吗?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喜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云中子压下心中的慌张,强装镇定地道:“贫道倒是听过这个玄静道姑之名,她是魏秀妍的师父,但也仅限于此,从不曾见过。” 弘历眸光阴冷地盯了他道:“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是否非要朕将你紫云观的人一个个屠尽方才肯说?” 云中子身子一震,眼底充斥着矛盾之色,弘历应该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否则这会儿就不是传他来问话,而是直接抓起那些散落各地的男童,再次迫他施法;甚至拿紫云观所有人的性命威胁! 在他决定将这个法子告诉弘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继续下去,就是死,他擅自泄露永璂之事,弘历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但他最怕的是,是弘历不相信以命换命一事,逼他施秘法,到时候必将生灵涂炭。紫云观众人与那些无辜孩童好不容易才度过一劫,他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而让他们又一次踏进鬼门关! 想到此处,他打定了主意,咬一咬牙道:“贫道确实没见过玄静道姑,皇上就算当真屠尽紫云观中所有人,贫道也是同样的回答。” 弘昼在一旁道:“皇上,不如让臣弟去紫云观问问,若玄静道姑当真在紫云观**现过,一定会有人知道。”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盯了云中子道:“还是不肯说吗?” 云中子稽首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不知还能说什么。” 弘历冷冷道:“若让朕查到你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 撒谎,朕绝不饶你还有你那些徒子徒孙!” 听得这话,云中子怆然笑道:“皇上何时饶过贫道,饶过那九十九名男童与紫云观一众老小,为了十二阿哥,就算是再多的人,您也会毫不手软的继续屠杀!只是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这么多杀孽,最终报在十二阿哥身上,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古往今来,但凡杀戳众多的将领又有哪一个得以善终?远了不说,就说雍正爷时候的年羹尧,他战功赫赫,结果又如何?” 弘历脸色阴沉地道:“永璂命格尊贵,只要他度过此劫,自然会平安康泰,你所谓的杀孽后果,根本不能影响他。” “皇上,命数之说,由不得您不信。”说着,云中子摇头道:“贫道知道您爱子心切,所以,费尽心思为您寻来减少杀孽的法子,您这会儿却突然说贫道所言不实,还提及玄静道姑,贫道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弘历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正要命弘昼去查,外面响起扣门声,小五快步过去开了门缝,待得听宫人说完后,他面色古怪地走到弘历面前,垂手道:“启禀皇上,广秀园派人奏禀,说……魏娘子今日身体不适,大夫看过之后,说魏娘子有喜了。”广秀园的管家是从宫里出去,名为管家,实则暗中监视魏秀妍,并且有入宫奏事之权。 弘历脸色阴睛不定地望着他,万万没想到,魏秀妍竟然在这个时候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 怀上了龙胎,好一会儿方才道:“此事确切属实吗?” 小五低头道:“是,管家请了两位大夫替魏娘子诊脉,都说是喜脉,应该不会有误;另外,魏娘子说有急事想见皇上一面。” 弘历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他宠幸魏秀妍也有一段日子,但魏秀妍一直都没有动静,如今偏偏在此时……难道这真是天意,魏秀妍的孩子当真能救永璂? 在示意云中子下去后,他望着弘昼,沉声道:“老五,你认为朕该留着魏秀妍吗?” 弘昼叹了口气道:“臣弟也不知道,但……魏秀妍腹中怀的孩子即使不能救十二阿哥,也是是皇上骨肉,就此杀了,怕是不太好,不如……就再等等,左右魏秀妍也逃不走,至于紫云观那边还有玄静道姑,臣弟会尽快查清楚。” 弘历沉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你尽快去查清楚,另外派人盯着云中子,如果以命换命的法子是假的,那么唯一能够救永璂的就只有他了,不要让他耍什么花样!” 弘昼沉默片刻,道:“只怕云中子始终不肯答应!” 弘历重重哼一声道:“刚才有一句话他说对了,为了永璂,就算杀再多的人朕也再所不惜,由不得他不救!”他话语中透出来的寒意比当初下命以屠杀道人逼迫云中子施法之时更重,连弘昼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又说了几句话后,弘昼迟疑地道:“魏秀妍那边,皇上可要去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3' /> 见见她?”见弘历不语,他又道:“事关她姐姐与魏家人的生死,不见到皇上,只怕她不会罢休。” 弘历摆手道:“这件事朕自会处理,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情。” 见他这么说,弘昼不再多言,行礼退下,在他走后,弘历走到御案后,拿起一本今日刚刚呈上来的折子,却一直不曾翻开,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蓝绫封面,许久,他搁下折子道:“备马,朕要去广秀园。” 广秀园中,魏秀妍怔怔坐在椅中,双手一直放在腹部,脑海中不停浮现昨日所发生事情。 昨日,她身子有些疲倦,正准备小憩片刻,哪知父亲匆匆忙忙来找她,刚一见面,便说魏家有大难。细问之下,方知皇后竟然在永寿宫中搜到一名刺客,若只是这样当然无碍,关键在于这名刺客与魏家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还记得自己从父亲口中知道李季风与魏静萱关系时的震惊,私通……这种事情就算放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在皇家了,一旦被查属实,莫说是魏静萱自己,就连整个魏家都要跟着倒霉。 她不记得魏父是怎么出去的,只知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急忙让人赶去紫禁城的时候,宫门已经关闭了,传不进消息,只能睁眼等到天亮,就在天光微亮之时,她脑袋晕眩的厉害,到后面甚至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之时,身边的人满面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 喜色地恭喜她,说是大夫诊出她有喜脉,怀了龙种。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隐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广秀园中锦衣玉食,但对她而言,却如牢笼一般,在这里的日子从来没有真正开心的,更从未想过要为弘历生儿育女,侍候他,只是不想他因为自己而迁怒家人,可现在,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她腹中孕育长大,呱呱坠地之后会对她笑,对她哭,甚至会叫她额娘…… 也就是这个时候,魏府的管事来传信,说是魏家人全部都被抓进了顺天府,魏府也被封了,下人全部都赶走遣散;她猜到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已经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想的入了神,连弘历进来也不曾发现,直至下人在一旁提醒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欲起身,弘历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有孕在身,好生坐着吧。”顿一顿,他又道:“如何?一切可还好?” 魏秀妍勉强笑道:“多谢皇上关心,妾身与……龙胎很好。” 弘历点点头,道:“广秀园中若有什么东西缺的少的,你只管与这里的管事或者和坤说,他们会尽力替你置办;另外朕以前说过,你虽不能出去,但若闷了,也可以请戏班子来园子里唱戏解闷,你不必太过约束自己。” “妾身知道。”魏秀妍咬一咬唇,轻声道:“皇上,妾身今日一早听人说,魏家被查封了,父亲他们都被抓去了顺天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你接下来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 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好生养胎,其他事情什么都不要管。” “皇上!”魏秀妍拉住他的袖子,急声道:“那是妾身的家人,妾身不可能不管,求皇上告之。” 弘历低头盯了她片刻,道:“你当真想知道?” 魏秀妍忐忑点头,下一刻,弘历说出令她浑身发凉的话语,“魏静萱与侍卫私通苟且,并先后谋害先皇后、长乐、永琮以及仪敏贵妃,罪大恶极;不止她自己要受凌迟之刑,魏家人亦不得饶!” “不会的,姐姐……不会杀这么多人,这不可能……”魏秀妍喃喃说了一番,紧张地道:“皇上……要杀他们?”见弘历不语,她急切地道:“这件事应该还有内情,姐姐不会这样做的,皇上再派人查查。” “朕查得很清楚。”停顿片刻,弘历眸光微微一闪,道:“秀妍,你上次见你师父是何时?” “师父?”魏秀妍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两年前,皇上为何问起这个?” 她说话之时,弘历目光一直不曾离其左右,并未发现撒谎的痕迹,要不魏秀妍说的是实话,要不就是她演技高到足以骗过他。回想起当初魏秀妍拒绝自己旨意的情形,魏秀妍应该确实不知自己会突然纳她的姬妾的原因。 “没什么,朕随口问问。”这般说着,弘历便欲离开,魏秀妍哪里肯放,攥着他的袖子道:“就算姐姐当真犯下大错,也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 与父亲他们无关,求皇上……看在妾身的份上,恕他们死罪。” “朕之前已经看在你的份上恕过他们一次了,这一回……”迎着魏秀妍的目光,弘历缓缓摇头道:“朕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恕他们。”不等其言语,弘历又道:“放心,这件事不会牵连你,你好生养胎就是了。” 他的话提醒了魏秀妍,当即道:“皇上就算不看在妾身的份上,也请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为他积些德,还有……”她抬手抚过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轻声道:“将来他若知道自己的皇阿玛亲自下旨杀了自己外祖父一家,他会怎么想?您又要怎么跟他解释?” 弘历神色复杂地望着魏秀妍,她根本不知道,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这个孩子,也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这个孩子活过,她的骨肉……只是另一个人的替死品,根本不可能长大! 见弘历迟迟不说话,魏秀妍以为他是在犹豫,跪下泣声道:“皇上,只要您肯放过父亲他们,您要妾身做什么都……”说到一半,她忽地露出痛苦之色,手紧紧抚着腹部,弘历见状,连忙扶住她道:“你怎么了?” 魏秀妍脸色苍白地道:“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小腹有些疼!” 下人在一旁道:“娘子定是动了胎气,大夫说过,娘子才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胎气还不是很稳,要多加仔细小心。” “快去请大夫来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3' /> !”这般说着,弘历抱了魏秀妍往里屋行去,等了一会儿,下人带了一名在京中颇负名气的大夫进来,在替魏秀妍把过脉后道:“是动了胎气,所幸并不严重,喝几贴药卧床静养就好了,不过娘子身子很弱,能怀上这一胎并不容易,所以往后一定要千万当心,情绪也不要波动太大,否则一旦见了红,情况就糟了。” 在下人随大夫出去抓药后,魏秀妍忍了痛再次哀求道:“皇上,您饶了姐姐与父亲他们的性命好不好?妾身求求您!” 弘历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道:“罢了,朕答应你,饶他们死罪,除魏静萱囚禁慎刑司之外,余下的都流放西北,虽说那里是苦寒之地,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魏秀妍欣喜不已,连连谢恩,待得又安慰了她几句后,弘历带着小五走了出来,管家正候在外头,看到他出来,连忙跪地请安。 弘历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从现在起,不许娘子与园子以外的人接触,还有,让你底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谁若敢将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娘子,就立即杖毙,包括他们的家人……还有你!” 管家听得一头冷汗,急忙道:“奴才遵旨,就算京城翻了天,娘子也不会听到一丝风声!” “好!”说完这个字,弘历拂袖离去,到了门外,小五连忙去解绑在一旁的马绳,随后恭敬地递给弘历,“请皇上上马!” 弘历接 <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 过马绳,沉声道:“你去一趟顺天府,告诉李文忠,魏家人罪大恶极,立即处斩,不得有误!”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命数之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遵旨!”从弘历下令不许魏秀妍与园外之人接触,并命管家严令下人不得将京城之事传到魏秀妍耳中之时,小五就猜到弘历是在敷衍魏秀妍,他根本没有打算放过魏家人;也是,魏静萱害了那么多弘历在意的人,又与李季风私通,依着弘历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魏家人自是不甘死,但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意外,一个个尽皆人头落地。 多日后,弘昼查到在那段时间,玄静道姑确曾离开了长春观,可是紫云观上下皆异口同声说没有见过玄静道姑这个人。弘昼本想将玄静道姑带回京城审问,毕竟他才是关键人物,岂料长春观的人说,玄静道姑当初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令事情陷入僵局。 在将查到的事情一一叙说之下,弘昼道:“臣弟问过长春观上下所有人,都说不知玄静道姑去向,看这样子,想要找她,就只能发海捕文书,着令各府各县尽快将她捉拿归案。” 见弘历沉眸不语,他叹了口气道:“虽然还有许多事情不曾查明,但看如今的情况,只怕云中子告诉皇上以命换命的事情……是假的!” 弘历依旧没有说话,然搁在御案上的手已是紧紧握成两个发白的拳头,其实早在派弘昼去查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然真正到了这一刻,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堂堂九五至尊,大清皇帝,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嫔妃耍得团团转,甚至还为此宠幸了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传出去必会引为全天下人的笑谈! 正自此时,宫人进来道:“皇上,广成子道长在宫外求见。” “他来做什么?”弘历倒是认识广成子,知道他是云中子的师兄,不过他道法不及云中子,又不是紫云观掌门,所以仅只是在弘历去紫云观的时候见过一两面而已,这会儿突然求见,着实令他有些诧异,想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广成子神情严肃的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道士,在稽首为礼后,他说出一句令弘历大惊失色的话来,“皇上,掌门师弟已经在昨夜子时修行圆满,羽化升仙!”所谓羽化升仙,就如佛家的圆寂一般,是指这个人离世。 “不可能!”弘历神色激动地起身,死死盯了广成子道:“朕前些日子才刚见过云中子,他并无任何不妥,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其实早在半年之前,掌门师弟便常有离窍之感,如今蜕云凡体,羽化成仙,亦是一桩好事!” “什么羽化升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们分明就是因为玄静一事被揭穿,怕朕降罪,所以串通一气,假死逃脱!”说着,他想起一事来,急忙道:“云中子可有将补全永璂命数的秘法传下来?” “贫道怎敢欺骗皇上,掌门师弟的遗体这会儿还停在观中,皇上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察看。至于玄静道姑一事,掌门师弟也提及过,贫道等人确实不曾见过此人,以命换命,补全十二阿哥命数一事,更非其所言。至于秘法……掌门师弟说过以命换命之法,足以补全十二阿哥命数,而且魏秀妍已经孕育龙胎,可见上天也肯垂怜于十二阿哥,只要十月临盆,一切自可圆满;历代祖师传下来的那篇法子,害人太多,实在不是正道之法,与其继续流传下去,还不如到此为止!” 弘历拂袖走到他面前,神色冰冷地道:“也就是说,他把那篇秘法带到棺材里去了是不是?”在广成子点头后,他咬牙道:“朕不管云中子是真死还是假死,总之如果十二阿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紫云观满门陪葬,一个都休想逃,还有那些男童也是一样。” “贫道明白皇上之意,贫道此来除了告之皇上关于掌门师弟之事外,还有一事,就是向您证明,人与人之间,确实可以相互补全甚至夺走命数。” 弘历一怔,旋即蹙眉道:“你们不是一直说命数二字,神秘而虚幻,难以证明吗,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广成子垂目道:“其实命数是可以证明的,不过掌门师弟慈悲为怀,不想妄自牺牲性命以证明这件事,所以才未曾对皇上明言,也正因为这样,才会皇上怀疑掌门师弟之前告诉皇上的法子。” 弘昼接过话道:“不知道长要如何证明?” 广成子指着身后两人道:“皇上,王爷,这二人是我道观中的门人,他们二人命格相辅相成,只要施法将他们散落于冥冥之中的命数联系起来,二人就会生死相通,也就是所谓的同生共死!” 弘昼惊讶地道:“当真有这样神奇的事?那依你所言,岂非所有人的命数都可以联系在一起,杀一人而死多人!” 广成子摇头道:“王爷听漏了一句话,想要生死相通,就必须命格相辅相成,贫道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算出他们二人。不过他们二人命数并非完全契合,所以一人死后,另一人未必会死,但一定会有大变故。”说着,他朝弘历道:“皇上,可要贫道现在就施法?” 弘历扫了他一眼道:“同生共死……他们是你的徒子徒孙,你狠得下心吗?” 广成子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贫道当然不忍,但若证明不了这件事,皇上定会以为掌门师弟欺骗皇上,从而迁怒整个紫云观。” 弘历漠然盯着他,许久,冷言道:“你最好是真的能够证明,否则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广成子稽首之后,转身望着那两名小道士,神色有些悲凉,“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地道:“师伯请施法吧,只要可以证明掌门所言非虚,保住紫云观上下,我二人就算死也值得了。” “好!”广成子点头,旋即为二人燃符施法,在命二人将燃尽的符灰一分为二喝下去后,带着一丝颤音道:“皇上,法已施毕,您……随时都可以动手!”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唯一希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并未命人将其中一名道士带下去处死,而是命小五去将周明华请来,后者身为太医,擅长救人的同时,亦擅长杀人,小小一根银针到了他手中,便足以要人性命。 在周明华确诊二人都身体健康,无病无痛的情况下,周明华将银针刺入穴道后没多久,小道士便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地倒在地上抽搐,等他停止抽搐之时,鼻翼间已是没了气息;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另一名道士露出古怪的笑容,旋即做出种种怪异之举,就如中邪或者发疯了一般。 在替他把过脉后,周明华露出惊异之色,收回手道:“皇上,此人脉象混乱,与臣以前诊过几名癫狂症脉象一模一样,但那些人都是病发有因,如此人一般突然发病,毫无征兆的,臣还是第一次见,真真是古怪。” 弘昼看了一眼广成子,道:“周院正,你确定此人的病不是装出来的吗,又或者是被人下了药?” 周明华拱手道:“回王爷的话,表症可以装,但脉象是万万不可能装的,臣可以肯定,他确实是得了癫狂症。至于下药,臣一开始就检查过二人的脉象,没有任何被下药的迹象。” 弘历眸光微闪,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在周明华离去后,他走到广成子身前,盯了他片刻方才一字一句道:“你最好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否则朕不会放过紫云观任何一个人!” 广成子面色微微一僵,旋即低头道:“这一切都是皇上亲眼所见,试问怎么会有假。” 弘历收回目光,道:“带他退出去吧,至于死了的那个……朕会让人送回紫云观,你好生养他安葬吧。” 在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弘昼道:“皇上当真相信广成子说的话?” “一人死后,另一人无故发疯,此事你也是亲眼看到的,既没下药,也不是伪装,朕没有理由不相信。”说着,弘历抚一抚额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也不要再提了。” 弘昼犹豫片刻,忍不住道:“臣弟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一边是云中子突然离世,一边是广成子带着两名道士入宫,这两件事……” 话未说完,弘历已是重重一拍桌案,厉喝道:“朕让你不要再提,耳朵聋了吗?出去!” 弘昼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复杂地望了弘历一眼,躬身退下,在他走后,弘历喃喃道:“不会是假的,永璂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云中子一死,以命换命就成了永璂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他不愿也不敢去怀疑这一切是假的。 魏静萱被剔除玉牒,金册除名,永锁慎刑司内受刑,李季风自尽,李家人、魏家人尽皆被诛,到了这一步,事情已差不多算是彻底落幕了,然有人察觉到当中还漏了一个。 这日午后,弘历正在看边关送来的军情奏报,小五进来道:“皇上,忻嫔娘娘求见。” 弘历合上手中已经看完的奏报,道:“让她进来吧。” “嗻!”小五退下不久,忻嫔扶着小华子的手走了进来,温顺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免礼。”在示意忻嫔起身后,弘历道:“梓鈺这会儿来见朕,所谓何事?” “回皇上的话,臣妾……”忻嫔抬头瞅了他一眼,轻声道:“是为魏氏一事而来。” 听得这话,弘历面孔一冷,凉声道:“怎么,梓鈺打算为那个贱妇求情?” 忻嫔连忙垂目道:“魏氏犯下滔天大罪,臣妾万万不敢为其求情,相反,臣妾想不明白,皇上明明下旨诛杀了魏家所有人,为何偏偏饶过魏秀妍?” 弘历眸光一闪,道:“怎么,朕现在做事还要问你的意见吗?” 忻嫔闻言,连忙惶恐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魏家人与魏氏一起欺君罔上,做下许多恶事,根本没有资格得到皇上的饶恕。”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魏秀妍如今已是和坤的姬妾,再加上贱妇之事,魏秀妍并不曾参与其中,故朕饶她性命。” “可是如今宫中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说皇上您……您……处事不公,臣妾担心会对您有影响,所以才斗胆进言,还请皇上恕罪。”见弘历不说话,她又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倚重和大人,可是魏秀妍只是和大人安置在府外的一个姬妾,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无名无份连和家人都算不上,相信和大人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个女子。 “这件事朕自有定论,你退下吧。”面对弘历的言语,忻嫔咬一咬牙,跪下道:“请皇上三思!” 弘历面色难看地道:“听不懂朕的话吗?退下!” 忻嫔脸色发白,眉宇间流露出恐惧之色,但仍是坚持跪在那里,再一次道:“请皇上三思!” 眼见弘历神色越发不善,小五走到忻嫔身边,轻声道:“娘娘,您就先依皇上的话退下吧,至于魏秀妍的事情,以后再寻机会与皇上说就是了,现在这样僵持下去,万一皇上当真发怒,对您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忻嫔咬一咬唇,仍是坚持道:“请皇……”刚说了两个字,忽地摔倒在地,将小五吓了一大跳,连忙与小华子一起扶起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任他们怎么唤都没有反应,小五连忙道:“皇上,忻嫔娘娘晕过去了。” 弘历的忍耐本来已经濒临极点,岂料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犹豫片刻,他走下来抱起昏迷不醒的忻嫔道:“传太医去东暖阁。” “嗻!”小五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传太医,过了一会儿,汪远平随小五匆匆来到东暖阁,手指刚一触及忻嫔腕间,便露出一抹异色,待得仔细诊过后,他来到弘历面前,拱手道:“启禀皇上,忻嫔娘娘只是一时情绪波动过大以致晕倒,并无大碍,相反,有大喜。” 弘历轩一轩长眉,道:“哦?喜从何来?” 汪远平笑容满面地道:“回皇上的话,忻嫔娘娘已经怀孕两个月。” ------------------------- 还有一章12点前更新,正在加油努力的写着。 另外,打个广告,新书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已经在审核当中,应该过几天就能搜到了,到时候,大家都加油收藏起来了,以下是新书的简介。 《盛世为后》(暂定名) 她是大隋王朝的公主,身份显赫,却隐姓埋名,易容换貌以婢女身份进入太守府,在那里,遇到了与她面具下容颜一模一样的舞姬武梅雪,到底是凑巧,还是另有隐情? 当她在满场宾客眼前,举刀行刺太守李渊,失败被围捕之际,阴差阳错,得以借用武梅雪的身份继续留在太守府中,伺机行刺。 他是李家二公子,丰神俊朗,智谋无双;一心追捕刺客,却不想,其实刺客竟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到最后,已是分不清,彼此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算计多一些,唯一肯定的是,他一直都记得曾经许下的誓言! “我李世民愿护杨浣心一世周全,不论她是公主,还是亡国之女,此誓永不改”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同时怀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先是一怔,旋即露出惊喜之色,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本宫……当真有喜了,你没有诊错?” 说话的正是忻嫔,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不敢置信地望着汪远平,后者拱手道:“微臣自幼习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娘娘腹中已有龙胎两个月,不过忻嫔娘娘身子有些虚弱,往后要注意安养宁神,心平气和,否则容易引起胎气不稳。” 忻嫔连连点头,旋即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孩子……本宫的孩子……” 在命汪远平下去开宁神安胎的药后,弘历走到榻前,温言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连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 忻嫔望着他没有说话,许久,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弘历见状,连忙抚去泪水道:“怀了孩子是一桩高兴的事,你怎么反倒哭了起来?难道……”他半开玩笑地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不是!”忻嫔急急摇头,双手紧紧护着腹部道:“臣妾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掉泪;自从入宫之后,臣妾就盼着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可是臣妾福薄,生的两个孩子都是还没周岁就夭折了;臣妾以为,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没想到,上天垂怜,又给了臣妾这个机会,这一次,臣妾一定会保护好他,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既是这样,你就更不应该哭了,汪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后面这八个月你都要好好安养,不可劳神,亦不可情绪波动太大。” “臣妾知道,臣妾一定会小心的。”说着,忻嫔羞涩地道:“都怪臣妾大意,这半年来,臣妾月信一直有些乱,时早时晚,这一次臣妾以为也是如此,哪知道是有了身孕,幸好没有大碍,否则臣妾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弘历笑笑道:“总之没事就好,你且在这里歇着,等身子恢复一些后再行回去,朕待会儿让人将抬舆抬来此处候着。” 忻嫔应了一声,迟疑地道:“皇上,魏秀妍的事情……” 本来还心情颇好的弘历,听得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朕不想再提这件事。” 忻嫔叹了口气,道:“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听,但这件事,臣妾不得不说。臣妾之所以一再请皇上处死魏秀妍,并非臣妾对魏秀妍有什么不满,而是觉得,魏静萱害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长乐公主,臣妾最是明白失去亲儿的痛楚,就好像……有人拿刀在剜心一样,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消失。臣妾相信,皇后娘娘不会愿意看到魏家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若皇上当真留下魏秀妍的性命,臣妾担心……会坏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夫妻情份;所以,即便皇上要怪罪于臣妾,臣妾也一定要说。”说着,她屈身在床上跪下,恳切地道:“求皇上处死魏秀妍!” 弘历神色复杂地望着忻嫔,他着实没想到,忻嫔一再进言,让她处死魏秀妍,竟然是为了这个缘故。 他何尝不知,魏秀妍活着,就如瑕月心口的一根刺,可是……云中子已经死了,魏秀妍腹中的孩子,是永璂唯一的希望,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杀魏秀妍! “皇上……”不等忻嫔再说下去,弘历已是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如今身怀六甲,不宜再劳神,好生歇着吧。” 正自这时,宫人走进来道:“皇上,霓尚阁宫人瑞秋求见。”霓尚阁是永贵人汪氏的住处,这些年来,新入宫的嫔妃,除却忻嫔之外,就属汪氏最为受宠。 “让她进来。”随着弘历的话,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正是瑞秋,她屈膝行礼之后,含笑道:“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主子这几日胃口不佳,便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主子已有一个余月的身孕。” 弘历愕然盯着瑞秋,好一会儿方才惊喜地道:“你说……永意也有了身孕?” “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说话之时,瑞秋眸中掠过一丝异色,弘历刚才用了一个“也”字,难道宫里头还有人怀孕? 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弘历欢喜道:“好,真是好,一日之间,宫中竟有两名嫔妃怀孕。” 小五笑道:“皇上,忻嫔娘娘与永贵人一起怀孕,实在是大吉之兆,天佑大清,天佑皇上啊!” 忻嫔亦是欢笑道:“真是好巧,想不到永妹妹也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不知到时候,会不会一起诞下龙胎?”说着,她又催促道:“皇上快去看看永妹妹吧,她是第一次怀孕,这会儿只怕正手足无措着呢。” 弘历亦有此意,点头道:“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宫人去做。” 忻嫔温驯地道:“臣妾知道。” 在弘历走后,忻嫔瞥了一眼垂手站在两边的宫人道:“本宫这里有小华子侍候着就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得众人退下后,忻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捶床榻恨恨地道:“好一个汪永意,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简直就是存心与本宫做对。” 小华子连忙劝道:“主子当心身子,区区一个永贵人不值得您为之伤神动气!” 忻嫔冷哼一声道:“本宫好不容易再怀上龙胎,又一直隐忍不说,就是为了今日,结果可倒好,被她抢了风头!” 忻嫔月信并未紊乱,在月信迟迟未至,晨起又经常恶心欲呕之时,曾生过两个孩子的她便知道自己必是怀了龙胎,虽满心欢喜,却并未立刻传太医来看,更未告诉弘历。 因为,她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忻嫔……忻嫔……这些年来,她已经听够了这个称呼,迫不及待想要借着这个孩子换一个更好听的称呼。 她在知道弘历杀了魏家满门,唯独放过魏秀妍时,便意识到机会来了,在养心殿上一再进言,逼弘历杀魏秀妍,在弘历将要发怒之时,假意晕倒,令弘历请太医来看,从而引出她身怀龙胎之事。 再之后,就是说出她坚持请弘历处死魏秀妍的苦衷,她知道,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但弘历最重视的,始终是坤宁宫那位,只要弘历知道她是站在瑕月那边说这件事,就一定不会怪罪于她。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疑心忻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而她,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提及两个死去的女儿,令弘历心生怜惜,从而晋她的位份,可是这一切都被汪氏给破坏了。 “主子息怒,虽然永贵人怀了身孕,但她始终只是一个贵人,就算再晋,也不过是……”未等小华子说完,忻嫔已是瞥了过来,冷声道:“不过是位列六嫔,与本宫平起平坐是吗?本宫为皇上诞下两位皇女,方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她汪永意何德何能,能与本宫平起平坐?” 小华子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问题,惶恐地道:“奴才错言,请主子治罪!” 忻嫔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汪氏真如表面所见的那么温驯柔弱,本宫曾亲眼看到她拿掸子打宫人,原因仅仅是宫人不小心将她的簪子掉在地上罢了。这几年来,她经常在皇上面前撒娇扮痴,为什么,还不是想再上一步,与本宫同列六嫔。如今她怀了龙胎,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小华子紧张地道:“那可怎么办?” 忻嫔望着长窗下的琉璃花插,冷冷道:“汪永意,本宫绝不会给她平起平坐的机会,她这辈子都休想!” 话音落下后不久,她又道:“小华子,你说皇上……会处死魏秀妍吗?” 小华子想了一下道:“主子刚才再三进言,但皇上始终不肯松口,只怕……有些难。” 忻嫔蹙了柳眉,疑声道:“真是奇怪,皇上怎会这么维护魏秀妍?难道是动了真情?”<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 <span>小华子摇头道:“应该不至于,否则皇上该将她接入宫中赐封正式位份才是。” 忻嫔有些烦燥地道:“既是这样,皇上为何一直不肯处死魏秀妍,难不成里头还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内情?” 小华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主子,奴才听说,以前苏氏谋害先皇后,皇上有意将其处死的,但是因为苏氏当时恰好怀了四阿哥,所以皇上免了她的死罪,改以罚入辛者库为难。” 忻嫔脸色一变,寒声道:“你是说魏秀妍有了皇上的骨肉?” “奴才不敢肯定,不过确有这个可能!奴才记得,魏氏出事后不久,皇上曾出宫过一趟,很可能就是去广秀园。”说着,小华子道:“主子,既然皇上不肯,不如……就算了吧?” 忻嫔一脸森冷地盯着他道:“魏秀妍不死,本宫如何示好于皇后,如何得到她的倚重?” 小华子被她问得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方才小声道:“其实魏秀妍不死,对主子来说,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主子可以从她那里问出那篇可以令人青春不老的那篇。” 他知道忻嫔一直都很想得到那篇道法,在设计使皇后她们对付魏静萱之前,曾几次想要从魏静萱那里取得道法,无奈魏静萱口风极紧,一直都不肯给她。 果然,这句话令忻嫔眸中的冷意为之一缓,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就容她多活一阵子,明儿你出宫一趟,告诉大哥,让他安排人手进广秀园当差,一来看魏秀妍是否真的怀孕,二来……设法取得那篇道法。 翌日,忻嫔与永贵人同时怀有龙胎的消息,已是传遍了宫庭,夏晴在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说起二人,颇有些感叹,“自从和玉公主出生后,宫中久不闻婴儿啼哭之声,想不到这喜讯一来,就是双份的,她们二人倒真是有福。” 瑕月啜了口茶,淡淡道:“或许吧。” 夏晴见她眉尖轻皱,试探地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瑕月沉默片刻,道:“惠妃曾说,十一阿哥是听秀竹说见到李季风方才想起之前那件事对不对。” 待得夏晴点头后,瑕月徐徐道:“但是本宫派人查过,那一天,李季风并不在宫中。” 夏晴一阵愕然,旋即道:“不可能,臣妾派人查过,那日,确该是李季风当值,但事实上,那一日,李季风因为家中有事,所以临时与人换班,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宫中。” “可是永瑆确实是这么说了,他不可能……”夏晴想说永瑆不会骗她,临出口之时,她想到另一个可能,悚然道:“娘娘是说……秀竹在撒谎?!” 瑕月盯着浅黄色的茶汤,凝声道:“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确实,这是唯一的可能,只是夏晴想不明白,秀竹为何要这么做;瑕月看出她心中的疑惑,道:“你再想一想,魏静萱出事后,忻嫔可有在皇上面前替她求过一句情?” 夏睛眼皮一跳,道:“娘娘是说……这一切都是忻嫔的授意,可是据臣妾所知,忻嫔与魏静萱一向交好,彼此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利益关系,她没理由要加害魏静萱。” 瑕月抚着袖口的藤罗纹,“这一点,本宫也想不明白,但是秀竹那件事,确实蹊跷得紧,要不是本宫心血来潮,让齐宽去查侍卫营的记录,还发现不了这件事。从昨儿个开始,本宫就在想,忻嫔会不会根本早就知道魏静萱与李季风之间的苟且,然后故意借秀竹的口告诉永瑆,从而引咱们去查这件事。” 夏晴脱口道:“这不可能,连咱们也不曾发现魏静萱与李季风的私情,忻嫔如何能够得知,她又不是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而且依魏静萱谨慎的性子,就算与忻嫔再要好,也万万不会将这桩足以抄家灭族的事情告诉她。” 瑕月望着她徐徐道:“其实咱们早就有机会知道魏静萱***宫庭之事。” 夏晴稍一思索,道:“娘娘是说永瑆那一次?” “不错,如果当时永瑆将遇到李季风的事情告诉你或者本宫,咱们一定会心存怀疑,从而调查他;可惜永瑆年纪尚小,没有将这个当成一回事,直至许久之后,被秀竹之言惊醒。” 夏晴咬一咬唇,道:“您是说……忻嫔当时也见到过李季风?” 瑕月没有说话,而是对锦屏道:“去请十一阿哥过来。”今儿个从上书房回来,永瑆与永璂一起回来做太傅布置的策论。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背后捅刀之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锦屏带着永瑆走了进来,待得后者行过礼后,瑕月道:“永瑆,你再将那一次遇到李季风的事情与本宫还有你额娘说一遍。” 永瑆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又讲述了一遍,与之前说的全然一样,并无出入,瑕月微一点头道:“李季风离开后,你就回了永和宫,没有去过别处?” “是。”在永瑆肯定的回答后,瑕月道:“那在路上呢,你有没有再遇到过什么人,或者是看到过什么?” 永瑆挠挠头,努力回想着,瑕月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着,许久,永瑆轻呼一声,道:“儿臣想起来了,在李季风走后不久,儿臣又遇到了忻嫔娘娘。” 当“忻嫔”二字从永瑆嘴里吐出来后,夏晴脸色顿时为之一变,紧紧盯了他道:“为何之前不曾听你说起?” 永瑆被她盯得有些害怕,小声道:“只是小事罢了,额娘没问,儿臣也就忘了说。”说着,他怯怯地道:“额娘,出什么事了?” 夏晴沉了脸待要喝斥,瑕月先一步道:“永瑆,你将遇到忻嫔的事情仔细与本宫说一遍。” 永瑆点点头,一边想一边道:“儿臣记得忻嫔问儿臣为何这么晚在外面,儿臣就说刚看完十二弟要回永和宫,之后忻嫔娘娘就拿了把伞给儿臣,再然后……”事情过了这么久,记忆难免有些模糊,他用力拍一拍额头,方才又想起一些,“然后她问儿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儿臣就将李季风冲撞儿臣的事情说了一遍,再然后就走了。” 夏晴脸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忻嫔也知道李季风夜闯内宫的事了?” “是啊。”随着永瑆这两个字,夏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狠狠一拍扶手,咬牙道:“好一个忻嫔,咱们竟然都让她给耍了。恐怕连魏静萱也没想到,真正在背后捅刀的人,竟然会是忻嫔。” 永瑆疑惑地道:“什么背后捅刀,额娘,忻嫔娘娘她做什么了?” 瑕月接过话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些事,本宫与你额娘之前都想漏了,你先回去吧,刚才的话不要与任何人说,永璂那边也无需提及,明白吗?” “是。”永瑆忍着心中的好奇依言退下,待其走后,瑕月起身望着景仁宫的方向,凉声道:“本宫听闻,忻嫔昨日曾去养心殿请求皇上赐死魏秀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有了身孕。” 夏晴冷笑道:“她倒是急着将魏家赶尽杀绝,一个活口都不肯留。” 瑕月摇头道:“你错了,她不是急着赶绝魏家,而是急着讨好本宫,她知道本宫恨极了魏氏一族,魏秀妍的存在势必会令本宫心中不快,所以就求着皇上处决魏秀妍,到时候好来本宫这里邀功,本宫甚至怀疑,连在养心殿晕倒也是她耍得把戏;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永贵人会在这个时候怀孕,抢了她的风头。” “如此看来,咱们真真是小觑了忻嫔,娘娘,要不要……”不等夏晴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先不急,她如今怀着龙胎,一个不好,反而会惹祸上身。” 夏晴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说起遨功,看来……她并不满足于六嫔之位。” 瑕月弹指一笑道:“成了贵人就想成为六嫔,成为六嫔之后,又想成为四妃甚至贵妃,人一旦起了贪念就难以满足,迈出一步又一步,直至爬到最高,或者……毁了自己。” 如此聊至晌午时分,留夏晴与永瑆在坤宁宫用过午膳后方才目送他们离去,正当瑕月准备回内殿准备小憩片刻时,齐宽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林原回来了。” 瑕月神色一动,道:“传他进来。” “嗻。”齐宽应了一声后,带了林原进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是郑九特意从内务府调过来的宫人,林原自打入宫之后,就一直跟在郑九身边,算起来已有将近十年,可谓是知根知底。 待得林原行过礼后,瑕月道:“如何?” 林原恭敬地道:“启禀主子,奴才奉您之命,找到每日负责送新鲜蔬菜瓜果去广秀园的菜农,想与他一起入广秀园,岂料那菜农说,自多日前开始,他们就不被允许踏进广秀园,所有东西,都只送到后门口,当场结银,东西由广秀园的下人搬进去;奴才后来还是跟着去了一趟,想伺机套那些下人的话,无奈他们一个个口风都紧得很,什么都问不出来,还差点令他们起了疑心。” 锦屏惊讶地道:“以前咱们也曾派人去过广秀园,可没管得这么紧,这是怎么了?” 瑕月问了具体的日子后,徐徐道:“本宫记得那天之前,皇上曾出宫过一趟,看样子应该是皇上的意思。” 锦屏不解地道:“真是奇怪,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将广秀园看管得如此严密,简直好像是怕有人行刺魏秀妍似的。” 瑕月思索片刻,“不是怕有人行刺,而是怕魏秀妍知道魏家人尽皆被处斩的消息。” 锦屏气恼地道:“也不知皇上在想什么,杀了那么多人,却偏偏留着一个魏秀妍。” 见瑕月迟迟不语,齐宽试探地道:“主子,要不……让林原再去试试?” 瑕月摇摇头,道:“不必了,以广秀园如此严密的防守,就算再去也是一样的结果。”说着,她对锦屏道:“拿十两银子给林原。” “谢主子赏赐。”林原接过银子准备退下时,忽地脚步一顿,对瑕月道:“主子,奴才想起一事来,不知道有没有用。” “讲。”在瑕月的示意下,林原回忆道:“奴才记得,广秀园的人在结银的时候问了一句,说有没有新鲜的酸李子,魏二小姐这阵子特别想吃酸李子,还嘱咐菜农一旦有了就立刻送来。” 齐宽眼皮一跳,脱口道:“奴才记得,主子有一阵子也特别喜欢吃酸李子,那时候……” 不等齐宽说完,瑕月已是对林原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此心不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林原退下后,齐宽道:“主子,看来皇上并非真想饶魏秀妍不死,而是暂时不可杀。” 在他们之时,锦屏亦想起了瑕月曾经贪食酸李子的事,那个时候她还在黄氏身边服侍,曾奉黄氏之命,特意送来一盒酸李子,当时她还笑说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黄氏说,孕妇就喜吃酸的东西,“难道……魏秀妍有了身孕?” 齐宽点头道:“应该是,否则皇上不会独留魏秀妍一人不死不罚,她也真是运气,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 锦屏连连摇头道:“以魏秀妍的出身,她根本没资格为皇上诞育皇子,而且她姐姐水性扬花,***宫闱,她们二人一母所生,谁敢保证,她腹中怀的就是皇上的骨肉?” 齐宽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依现在的情况来看,皇上是想等她诞下皇嗣之后再行处置。” 锦屏讥讽地道:“就怕到时候魏秀妍掉几滴泪水,皇上又心有不忍,继续留她在广秀园中享福,甚至将她接到宫里来。” 在猜到魏秀妍怀有龙胎之后,瑕月心中就不甚舒服,再被锦屏这么一说,更加不悦,当下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是不是嫌本宫还不够烦?!” 锦屏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但是……”她鼓了勇气道:“就算主子要怪罪奴婢,奴婢也要说,魏秀妍腹中的龙胎留不得,否则后患无穷。” 齐宽犹豫片刻,亦道:“奴才知道主子爱重皇上,从不忍做半点伤害皇上的事情,但这一次锦屏说得没错,一旦魏秀妍生下这个孩子,她手中的底牌便又多了一张,若她安分守己还好,否则……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瑕月抚一抚额,有些疲惫地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主子……”锦屏待要再说,齐宽已是拉住她轻声道:“也不急在这么一时,咱们先出去吧。” 在瑕月因为魏秀妍腹中的龙胎一事烦恼之时,景仁宫中,忻嫔愕然盯着小华子道:“你说什么?进不去广秀园?” 小华子一脸无奈地道:“是,大人传话进来,说这些日子已经想尽了办法,但广秀园上下,始终像防贼一样防着任何一个不属于广秀园的人,连门槛都不许他们踏入,实在是没有办法。”顿一顿,他又道:“虽然不能入园,不过看广秀园严防死守的样子,那位魏二小姐十之***是怀了龙胎。” 忻嫔脸颊微搐,扯着绢子寒声道:“龙胎……凭她也配!” 秀竹蹙眉道:“这么一来,岂非没法子得到驻颜青春的道法?” 小华子瞅了忻嫔一脸,试探地道:“要不然……等魏秀妍诞下龙胎之后再行……”不等他说完,忻嫔已是冷冷道:“本宫等不了多久,既然进不了广秀园,那就找一个原本就在里面侍候的人。” 小华子心思颇为活络,当即明白了忻嫔的意思,“主子是说……收买广秀园的下人,可是看这个情形,皇上一定发了话,恐怕难以收买。” 忻嫔冷声道:“只是难罢了,并非没有法子,否则历朝历代也不会有那么多叛变甚至卖国的人了;你明儿个去告诉大哥,本宫不论他用什么法子或者付出什么代价,总之一定要收买广秀园的人,最好是近身侍候魏秀妍的人,那篇道法,本宫誓在必得。”对一个女子,尤其是美貌的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青春不老,容颜长驻更吸引人的了。 在小华子应声之后,秀竹道:“主子,其实除了魏秀妍之外,魏静萱也知道那篇道法,要不奴婢去见一见她,如果能从她那里问出来,便可少去许多麻烦。” 忻嫔思索片刻,颔首道:“也好,魏静萱尚不知是本宫出卖了她,应该有机会问出来,不过她心思极多,你说话之时小心一些,别话没问出来,反而被她摸了底;至于慎刑司那边的人问起,就说本宫念着与魏静萱以前相识的情份,所以命你送盏参汤来。” “奴婢知道了。”在退出正殿后,秀竹快步去了小厨房,挑了一枝细参命人炖了,然后放在食盒中去了慎刑司。 到了那边,守门的小太监在得知她的来意后,道:“请姑姑在此稍候,我进去禀告康总管。” 在他进去后不久,康为走了出来,秀竹屈膝道:“见过康总管。” 康为连忙扶起她道:“姑姑客气了,咱们听闻忻嫔娘娘怀了龙胎,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待得十月临盆之时,宫中又会多一位小阿哥了。” “承康总管吉言。”说着,秀竹询问道:“康总管想必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不知能否通融?” 康为道:“皇上倒是没禁止人探望魏静萱,但这么多天来,姑姑还是头一个,这是忻嫔娘娘的意思吗?” 秀竹点点头,叹然道:“魏静萱犯下种种大逆不道之罪,该受此刑,但是主子与她毕竟相识一场,每每想起,心里都难受得紧,今儿个想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我与小华子劝了好久方才止住,但主子非要让奴婢送一盏参汤来给魏氏。” 康为摇摇头道:“也真是难为忻嫔娘娘。”说着,他取过秀竹手里的食盒,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又朝身后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放入参汤之中,过了一会儿取出后道:“总管,参汤正常。” 康为微一颔首,在将食盒还给秀竹后道:“姑姑莫要见怪,这是规矩。” 秀竹连忙道:“我明白,那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这般说了一句,康为命刚才那个小太监带秀竹去了地牢,如今是六七月的天气,颇为炎热,秀竹这一路过来,出了一身的汗,然一踏进地牢,便感觉阵阵阴寒,犹如一下子到了秋冬天。 小太监带着秀竹走过长长的通道后,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也不开锁,只道:“姑姑将参汤递给她就行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地牢之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多谢这位小公公。”说话间,秀竹已是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道:“主子有几句话交待了我与魏氏说,能否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小太监暗自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好吧,不过别说得太久。” “我知道,多谢小公公。”在小太监离去后,秀竹蹲下身,隔着阑栅朝阴暗的牢房小声喊道:“魏娘子!魏娘子!” 过了一会儿,阴暗处有虚弱含糊的声音响起,“是……谁?” “奴婢秀竹,是忻嫔娘娘让奴婢来看您的。”随着秀竹这句话,一个身影缓慢从阴暗处爬出来,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虽然秀竹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她真正看到魏静萱如今的模样时,仍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从她第一眼看到魏静萱时,便惊叹于她的美貌,后宫之中,除却皇后之外,就属她容貌最为出色,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从一个辛者库婢女成为永寿宫的主人,可是现在,任何一个看到魏静萱的人,都不会联想到“美”这个字,只会觉得恐怖还有狰狞。 在那张不过巴掌大的脸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最长的一条一直从眉峰到耳根处,如一条丑陋的蜈蚣,左脸上的一道伤口似乎刚刚才被割开,有敷过药的痕迹,但那血水还在缓慢地往外渗,细细的血水从那里流下来。 见秀竹盯着自己不说话,魏静萱沙哑地道:“很……可怕是……不是?他们每天……都在我脸上……割一刀。” 她的声音如之前一样,含糊虚弱,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得出来,与她以前说话大不相同,秀竹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惧意,道:“娘子您……您的声音怎么了?” 魏静萱扯一扯唇,道:“他们……怕我咬舌自尽,就……给我下了麻醉的药,令我口舌迟钝,为了让我……活着,他们可没少费心思。” 秀竹一边取出炖盅一边道:“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被康总管好一顿检查,还用银针试过无毒之后,才许奴婢将这盅参汤拿进来。”说着,她将之递到魏静萱手中,道:“这是刚刚炖出来的,用的是最好的野山参,补气补血最是有效,娘子你快喝吧。” 魏静萱摇头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补药……不吝于毒药,我……”说到此处,她突然伸出细长如鸡爪的手抓住秀竹胳膊,颤声道:“忻嫔……求她让弘历……赐我一个痛快吧,求求她!” 秀竹装模作样地叹气道:“自从娘子被关进慎刑司受刑后,主子不知求过皇上多少次,可惜每一次都被皇上驳了回来,后来说得多了,皇上听着不顺耳,还训了主子好大一顿,主子实在是没有办法。” 魏静萱面孔扭曲地道:“皇上……他好生绝情!” 她本来就满脸血痕,再这样一扭曲,看起来更加可怕,秀竹忍着心中的恶寒道:“主子说了,她一定会再想办法的,您且先忍忍。” 魏静萱满脸无奈地道:“我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秀竹看得一阵反胃,连忙移开目光道:“娘子快些喝吧,下次有机会,奴才再给您送来。” “不必了,他们……刚刚才给我灌了一碗。”见魏静萱这么说,秀竹也不勉强,待要说话,魏静萱先一步道:“我的家人……是不是都死了?” “是,娘子被关入地牢不久,皇上便传旨顺天府处刑。”说着,她急急又道:“不过娘子放心,二小姐并未受此事牵连,依旧好好地住在广秀园中。” “秀妍……”魏静萱徐徐念着这两个字,旋即说出一句秀竹不解的话,“弘历还真……是看得重,不过注定是空欢喜一场。” “娘子在说什么?”面对秀竹的询问,魏静萱摇头道:“没什么,你……”她盯着秀竹的发髻,颤颤地伸手道:“把你头上的雏菊纯银簪子……给我。” 秀竹下意识地想要取下来,然当手指碰到冰凉的簪身时,忽地一个激灵,警惕地盯着魏静萱道:“你要做什么?” “给我!”魏静萱没有回答,只是极力伸长了手,想要去夺秀竹发间的簪子,带动她手上的铁链“哗啦啦”一阵响,后者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令魏静萱无功而返,只能一遍遍地叫着“给我”两个字。 秀竹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道:“不行,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不止奴婢会死,连主子都难逃罪责!” “不会的!他们……”魏静萱急着想要说话,无奈口舌麻痹,任她怎么心急都说不出来,只得缓了口气道:“他们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连累你与忻嫔。” 面对她的话,秀竹始终摇头,笑话,她前脚才走,魏静萱后脚就死了,康为怎可能联想不到,到时候,恐怕受数十年凌迟之刑的,就是她了。 这个魏静萱,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阴狠毒辣,实在可恨,活该受刑! 她定一定神,道:“奴婢明白娘子的痛苦,但是……唉,娘子您就再忍忍吧,主子一直都在想办法,应该很快就能劝阻皇上用刑的。” 她的话似乎起了做用,魏静萱缓缓收回了手,口中道:“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在秀竹没看到的地方,一抹阴寒的冷光在其眸中闪过。 听得这话,秀竹松了口气,但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挪步,蹲下身道:“娘子,您以前曾与主子提过一篇可以令人青春不老的道法,当真有那么神奇吗?” 魏静萱缩了缩身子,轻声道:“秀妍十年容颜如一日,你是……亲眼看到的。” 见她接话,秀竹暗自心喜,道:“话是这么说,但二小姐毕竟年不过三十,在这个年纪,容颜不变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儿,若是到了四十乃至五十岁时,恐怕就不行了吧。”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道:“玄静道姑传秀妍道法之时,说过……只要勤习不辍,莫说是五十,就算六七十之时,亦能保持原先模样。” “那……”秀竹眸光闪烁地道:“娘子能否将道法传授予奴婢,再有几年,奴婢就要出宫了,二十五岁虽然不算老,但也不算年轻了,您瞧奴婢现在眼角就有了皱纹,只怕到时候不好嫁人。”不等魏静萱言语,她又道:“虽然奴婢不能将银簪给你,但……”她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没什么人后,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奴婢以后可以想办法给您送来。”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泄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静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明知道魏静萱如今已经是没了牙的毒蛇,秀竹仍是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强笑道:“娘子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魏静萱抬起被铁链锁住的手抚着过脸上未愈合的伤口,徐徐道:“我虽然被……喂了麻醉的药,但还不至于傻,是……忻嫔想要对不对?” 秀竹双手微微一抖,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娘子怎么提起主子来,您要是不肯……” 魏静萱打断她的话道:“我肯,只要她能给我一个痛快,她要什么我都答应,包括那篇道法。” “这个奴婢已经说过,会想办法,只是您也知道,您犯的事情每一样都非同小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 魏静萱不容置疑地道:“那就等解决了再说。” “你!”秀竹又气又恼,这个魏静萱好生不识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如此嚣张,要不是为了那篇道法,她根本不会来这里。 “条件我已经开给你了,肯不肯就是你的事了。”说话间,之前那个小太监走过来道:“姑姑,你已经说了许久了,你看不是差不多了?” 秀竹闻言,连忙赔笑道:“就好了,还有几句话没来得及说,请小公公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这个……”不等小太监说下去,秀竹又道:“小公公放心,很快就好了,不会让小公公你为难的。”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锭银子。 小太监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只能再待一会儿,否则总管那边问起,我可难以交差。” “一定一定。”在小太监走远后,秀竹再次对魏静萱道:“娘子,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奴婢还有主子之外,不会再有人帮你了,你又何必这样僵持着呢,到最后,吃亏的可是你自己,难道你真打算以后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都待在这里受刑吗?” “这个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秀竹姑姑费心,总之你帮我将刚才的话转达忻嫔就是了。”魏静萱是何等样人,心思转得比任何人都要快,那篇所谓的“道法”根本不存在,真正让魏秀妍青春不老的,是一张残方,在那张残方上有一味药,是忻嫔万万不会用的,但若弃了那味药,残方就没有了驻颜的功能,所以一旦她知道真相了,必然会怨自己欺骗她,又哪里会帮她。 所以,这张牌可以亮,但绝对不能摊开来。 秀竹不知她这番心思,想尽法子劝道:“奴婢知道娘子在担心什么,奴婢可以向你保证,主子也好,奴婢也罢,都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的;您说等到皇上给您一个痛快时再给奴婢道法,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真到那个时候,娘子您哪里还有交出道法的时间。” 魏静萱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说,道:“你放心,我……会将道法刻在地上,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妨碍你们得到道法。” 见自己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魏静萱就是不肯松口,秀竹不由得沉了脸,“这么说来,娘子是怎么也不肯给了?” 魏静萱毫不犹豫地道:“不错。”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秀竹明白,继续说下去也没用,悄悄瞪了魏静萱一眼,声音冷硬地道:“那好吧,奴婢过几日再来看您。” 见魏静萱不理睬自己,在起身之时,秀竹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算计人,活该你被皇后算计!” 她以为这句话没人听到,岂知魏静萱虽然说话不顺,耳朵却还灵得很,将那句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正当秀竹转身准备离去时,忽地耳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铁链碰撞之声,紧接着被人紧紧抓住,无法迈步,回头看去,只见魏静萱一手伸出栏外,紧紧抓着她的脚,蹙眉道:“娘子这是做什么?” 魏静萱脸庞扭曲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被皇后算计?” 李季风是被瑕月用计引到永寿宫之事,知道并且还活着的,除了瑕月之外,就只有她,可偏偏秀竹也知道,其中定有古怪。 秀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慌声道:“我并未说过,你……你听错了。” 她这个样子,令魏静萱更加肯定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咬牙道:“我听得一清二楚,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秀竹慌乱地道:“我没说过,你快放开我!” 回应她的,是抓得更紧的手,“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我会放手!” “你这个疯子!”秀竹喝斥了一句,扬声道:“来人,快来人啊!” 小太监与其他人闻声而来,道:“出什么事了?” “魏氏发疯了,你们快帮我把她拉开。”秀竹话音未落,魏静萱已是尖声道:“我没有发疯,你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她声音一顿,紧接着用一种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道:“这件事,她戴佳梓鈺也有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秀竹慌乱的说了一句,催促一众太监帮自己把魏静萱的手掰开。 在这么多人合力之下,魏静萱手指被迫一根接着一根松开,在最后一根指头也被掰开之时,她咬牙切齿地道:“若真是戴佳梓钰害我,我绝不会放过她,绝不会!” 明知道魏静萱已经被关在慎刑司地牢***不去,秀竹却依旧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一得了自由,立刻快步离去,一刻也不愿意多待,直至站在阳光下时,她方才止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还有鼻翼间布满了冷汗。 小太监随后跟了出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关切地道:“姑姑你还好吗?” 秀竹勉强定了神道:“我没事,就是没想到主子好心让我来看魏氏,她却觉得主子欠了她,非要主子替她在皇上面前求情,我稍微答慢了一些,她就说主子害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再正常的人,进了慎刑司的牢房也会变得不正常,更要不说她身上还背负着永无休止的凌迟之刑!”说着,小太监好心道:“姑姑你回去与忻嫔娘娘说一声,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娘娘固然是一片好心,但魏氏不见得会领情。”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霓尚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明白,我会与主子说的,多谢了。”这般说着,秀竹快步回了景仁宫,进到东暖阁之时,忻嫔正在闭目养神,小华子在一旁扇着扇子,秀竹不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忻嫔睁开眼来,有些慵懒地道:“如何,问出来了吗?” 秀竹硬着头皮道:“魏氏说……除非主子能替她求得皇上改变心意,否则说什么也不肯给道法。”说着,她连忙请罪道:“奴婢无能,请主子原谅。” 忻嫔倒是没动气,摆手道:“罢了,魏静萱那里问不出,还有魏秀妍,本宫就不相信撬不开她的嘴。” 秀竹应了一声,欲言又止地望着忻嫔,后者看到她古怪的样子,道:“怎么了,还有事?” “奴婢……”秀竹紧紧咬着唇,将临走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眼见忻嫔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急忙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当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道魏静萱耳朵这么尖,不止听了去还一下子就想到了当中的问题,让奴婢连收回那些话的机会都没有。” 忻嫔面色阴沉地盯了她道:“去之前本宫是怎么交待你的,你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 秀竹被她问得心中发慌,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当时……真的只是无心之语,实在想不到魏氏心思如此之刁钻。” 忻嫔冷言道:“本宫早就与你说过,魏氏非寻常人,与她说话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你可倒好!” “奴婢知错了,奴婢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见忻嫔抿唇不语,她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魏氏那边……” 忻嫔知道她想说什么,冷声道:“幸好魏静萱如今出不了慎刑司,也见不到皇上,而这件事,她也没证据,否则……看本宫不扒了你的皮!” 秀竹跪得双膝疼痛,朝小华子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会意地道:“主子,既然没出什么乱子,不如就饶了秀竹这一回吧,奴才相信她会引以为戒的。” 忻嫔轻哼一声,对秀竹道:“去备肩舆。” 秀竹心中一喜,连连点头,赶紧依言去准备了肩舆,小华子轻声道:“主子可是要去坤宁宫?” 忻嫔摇头道:“不,本宫去霓尚阁。” 小华子一惊,道:“永贵人那里?主子不是不喜欢永贵人吗,何以……” 忻嫔扶了他的手起身,凉声道:“本宫喜欢与否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有没有用处,走吧。” “嗻!”小华子虽然心里好奇得紧,但他知趣地没有多问,仔细扶了忻嫔走到院中乘上肩舆,往启祥宫的方向行去。 霓尚阁是启祥宫中除了正殿之外,最为华丽的居处,弘历将此处赏予汪氏居住,可见对她的宠爱。 忻嫔没有让宫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汪氏正倚在床头绣花,瞧见她进来,怔了一下,待得回过神来之后便要下床,忻嫔上前按住她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无需多礼,歇着吧。” “多谢娘娘。”在他们说话之时,已有宫人机灵地搬来椅子请忻嫔坐下,在命宫人去端羊奶上来后,她道:“臣妾听闻娘娘昨儿个在养心殿晕倒了,一直想去看望娘娘,但太医说臣妾的胎气不稳,在满三月之前,不宜走动,所以臣妾未曾过去,但没想到,竟反而劳娘娘亲自来看望臣妾,实在令臣妾过意不去。” 忻嫔拍着她的手道:“妹妹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姐妹之间,可没这么生份。” 汪氏点点头,旋即有些紧张地道:“娘娘这样过来,会不会动了胎气,可要传太医来请脉?” “放心,昨儿晕倒是本宫一时着急,与龙胎无关,太医说可以安心静养就不会有事。”说着,她又道:“说起来,咱们可真是凑巧,竟然在同一时间有了身孕,也不知到时候,是妹妹早诞下龙子还是本宫早一些。” 汪氏笑一笑道:“臣妾才一个余月的身孕,娘娘已有两月,必然是娘娘早一些。” 忻嫔接过宫人递来的**,“太医说了,孩子早半月晚半月之内出生,都算是正常的,所以这个还真说不好。”说着,她抿了一口羊奶,带着一丝惊奇道:“嗯,不止没有羊膻气,还有一股淡淡的橙香,比本宫那里的羊奶要好喝许多,是怎么做出来的?” 汪氏笑道:“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在寻常除膻的东西里面,再加入几片橙干,然后用文火慢煮就可以了。娘娘若是不嫌弃,待会儿带一包橙干回去。” “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她见汪氏要去拿绣棚,连忙道:“碰不得。” 汪氏疑惑地道:“怎么了?” 在命秀竹取过绣棚后,忻嫔道:“没人与你说吗,怀孕之人,不得碰针线,不得碰刀剪,对孩子不吉利的。”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汪氏连忙道:“这个臣妾还真不知道,刚才只是觉得无趣,所以让人拿来解闷,那以后臣妾都不碰了。” 忻嫔拉了她的手,笑言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是为皇上诞下一位聪明伶俐的小阿哥。”顿一顿,她又道:“说起来,你在这贵人之位上也有几年了,如今终于有机会晋一晋了,本宫也替你高兴。” 汪氏眸光一闪,道:“其实……有机会为皇上诞下子嗣,臣妾已经很高兴了,位份之事……顺其自然,臣妾不想强求。” “话是这么说,但子凭母贵,若生母位份太低,对孩子难免会有影响,而且……若妹妹一直是贵人之位,将来就算孩子出生,妹妹也不能亲自抚养,母子连心,妹妹舍得吗?” 听得这话,汪氏下意识地捂紧了腹部,虽然如今还只是一块小小的肉,但血浓于水,一想到要分开,便感觉万分不舍。 过了一会儿,她道:“娘娘为何突然与臣妾说这些?” 忻嫔微笑道:“当然是希望妹妹好,不然……妹妹以为还有什么?”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惇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汪氏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娘娘如此关心臣妾,实在令臣妾受宠若惊。” “你我同一年进宫,又一起怀龙胎,足证有缘,不管妹妹相信与否,本宫都真心希望妹妹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能否把握好机会,就要看妹妹自己了。” “那娘娘呢?娘娘就不想更进一步吗?”面对汪氏的反问,忻嫔垂目一笑道:“妹妹以为呢?” 汪氏没有回答,只是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道:“臣妾如今别无所求,只盼可以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至于位份……顺其自然就是了。” 忻嫔轻叹道:“本宫何尝不是与妹妹一样的念头,可惜啊,在宫里头,最难的就是‘平平安安’这四个字,之前那两个孩子,好不容易熬到十月瓜熟蒂落,却还是早早就没了,尤其是小的那个,甚至都还没出月子,每每想起,本宫这心里都跟刀割似的。”说到后面,她忍不住红了眼。 秀竹见状,连忙劝道:“主子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奴婢相信,这一次,小阿哥一定会平安健康,承欢膝下。” 汪氏亦道:“是啊,娘娘如今怀着龙胎,实在不宜想这些事情,臣妾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吧。”这般说着,忻嫔起身道:“好了,本宫不打扰妹妹歇息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不过妹妹可得记得,针线剪刀之类的东西,万万不能碰了。” 汪氏笑着点头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待得出了霓尚阁之后,忻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上了肩舆,直至踏进景仁宫方才冷声道:“好一个永贵人,这嘴可真紧,本宫说了半天,她却一句透底的话都不肯说,什么位份顺其自然,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经过刚才的事,小华子已经隐约摸到了忻嫔的用意,小声道:“看样子,永贵人并不想与主子结盟。” 忻嫔冷声道:“要不是没有劝皇上除去魏秀妍,不能讨好于皇后,本宫需要低声下气的去与她结盟吗,简直是不知好歹。”她去霓尚阁自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探望汪氏,而是权衡利弊之下,想要暂时与之结盟,借此共同得到更大的利益;另外,一旦得到汪氏的信任,那么……她将来对付汪氏与其腹中的龙胎就会容易许多,一如她当初对付魏静萱,可惜汪氏始终不肯上这个钩。 秀竹小声道:“既然她不肯,那就算了,左右只是一个贵人罢了,料想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贵人?”忻嫔冷笑道:“她的心气可是高着呢,区区一个贵人怎么能够满足得了。”顿一顿,她又道:“不肯与本宫结盟是吗?好,本宫就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看似风平浪静,随着夏日的过去,忻嫔与汪氏腹中的龙胎皆满了三个月,胎气比之前稳固了许多。 正如忻嫔所料,汪氏并不甘心于贵人之位,几次三番在弘历面前撒娇扮痴,又说自己孕中辛苦,终于令弘历松口,在八月初的这一日,养心殿传出消息,晋汪氏为嫔,赐号惇,于九月初十行册封礼,赐居重华宫。 当这个消息传到忻嫔耳中时,她无疑是不快的,但并未动气,因为她与汪氏同样怀有龙胎,且弘历之前来看望她时,隐隐透出要晋她为妃的意思;如今既然汪氏晋封为嫔,那么她也必然可以得到晋封,这样一来,汪氏依旧低了她一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忻嫔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她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晋封的旨意,而此时,距离汪氏那道旨意,已经过去足足三天了,难道……弘历并不打算晋她的位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忻嫔否决,论宠爱,她并不比汪氏少,且又同怀身孕,怎么也没理由只晋汪氏一人。 这日,正坐在椅中出神,小华子满面喜色地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道:“主子,五公公在外求见,奴才看到他带了许多奇珍异宝来,看样子,应该是好事。” 忻嫔闻言,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小华子出去后不久,小五便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六个小太监,每一个人手上都捧着红漆描金的托盘,上面如小华子所言的那样,摆着各种各样的珠宝,当中不乏以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珠链。 小五拍袖跪下道:“奴才给忻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五公公免礼。”忻嫔抬一抬手,笑道:“五公公一向事务繁忙,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奴才奉皇上之命,特来送赏给娘娘。”小五虽然被免了大内总管一职,但因为瑕月的进言,他得以继续跟在弘历身边当差,再加上一直以来,弘历使惯了他,有什么事情都叫他去办,所以除了一个头衔之外,与以前并无差别。 随着小五的话,他身后六人一字排开,随着他们将东西摆在桌上,小五依次念道:“皇上赏娘娘极品珍珠一串、祖母绿圆珠手串一串、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一对、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一对、八宝攥珠飞燕钗一对,绯红绢花十六朵、羊脂缠花玉玦八块。” 待小五全部念完后,忻嫔屈膝道:“臣妾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请起。”在忻嫔直起身后,小五道:“若是娘娘没别的事,奴才这就回去向皇上覆命了。” 听得这话,忻嫔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皇上没……别的话要公公转告本宫的吗?”她本想说旨意,临出口时又觉得有所不妥,生生改了嘴边的话。 小五眸光轻闪,恭敬地道:“皇上说请娘娘安心静养,若宫中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告之内务府。” 忻嫔勉强一笑道:“本宫知道了,多谢五公公。” 在小五出去后,小华子失望地道:“奴才还以为皇上这次遣五公公过来,是传晋封的旨意,哪知只是送一些赏赐,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打算。”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失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打算?”忻嫔面色阴沉地道:“不是已经明摆着的了,送些东西过来,然后让本宫安心静养,不要再想晋封的事。” 秀竹柳眉一挑,惊讶地道:“您是说皇上不打算晋您的位份?可是您明明与永贵人一样怀了龙胎,皇上岂可这样厚此薄彼。” 忻嫔咬牙不语,小华子见情况不对,安慰道:“主子您别心急,或许是礼部那边还没挑黄道吉日,毕竟您要晋的是妃位,可不是永贵人那样的嫔位能相提并论的。” 忻嫔恨声道:“你不必说这些好听的哄本宫,皇上……他根本就没打算晋本宫的位份,他要本宫跟汪氏那个贱人平起平坐,要本宫成为宫中的笑话;” “主子您先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在扶忻嫔坐下后,小华子轻声道:“要不然……等皇上下次过来的时候,您再与他说说?说不定皇上会看在皇嗣的份上改变心意。” 忻嫔摇头道:“没用的,本宫很清楚皇上的性子,一旦他下了决定就难以更改。” 秀竹眼珠子一转,俯身在她耳边道:“难以更改,并非不能更改,皇后娘娘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永贵人,或许……她能够帮到主子。” 秀竹的话令忻嫔心中一动,起身走到摆满了各种珍宝的桌前,一样样地抚过,最后停留在那串祖母绿圆珠手串,徐声道:“这串祖母绿颜色绿中带蓝,清澈明亮,是罕见的上品,皇后应该会喜欢。” 小华子会意地道:“奴才这就去准备肩舆。” 当肩舆在坤宁宫落地时,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等了一会儿,齐宽拿着一把油纸伞走上来,恭敬地道:“奴才给忻嫔娘娘请安,主子请您进去。” 忻嫔颔首道:“有劳齐公公了。” “娘娘客气了。”说着,齐宽打开油纸伞,撑在忻嫔头顶,替她挡去冰凉的雨丝。 暖阁中,瑕月正在翻看内务府送来的册子,瞧见她进来,笑道:“本宫刚才看到内务府那边到了一批新鲜的橘桔,又记得忻嫔最近喜食酸性的东西,正想要让人送一些去景仁宫,没想到忻嫔就过来了。” 忻嫔行过礼后,感激地道:“其实这些天来,娘娘已经让人送了许多东西去臣妾那里了,娘娘如此记着臣妾,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瑕月合起册子,笑笑道:“你如今腹中怀着的,可是皇上的龙胎,本宫对你好,记着你,不都是应该的吗?” 忻嫔低头一笑,取出那串祖母绿手串递给瑕月道:“皇上刚才让五公公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臣妾一眼看到这串祖母绿,便觉得适合娘娘,所以特意带来给娘娘,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瑕月接过手串看了一眼道:“不论水头颜色都很不错,这几年来,这么好的祖母绿已经很少见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忻嫔还是自己留着吧。” 忻嫔连忙道:“这些年来,臣妾没少受娘娘恩惠,还请娘娘千万不要与臣妾客气。”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串搁在一边,随即对锦屏道:“去瞧瞧燕窝炖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浇上紫云英蜜端上来。” “是。”待得锦屏退下后,瑕月将目光转向忻嫔,道:“如何,最近胃口有没有好一些?还有没有呕吐?” 忻嫔抚着微凸的小腹道:“娘娘放心,自从满三个月后,臣妾呕吐的情况好了许多,只要不是吃太油腻的东西,就没有大碍,就是总想吃酸的。” 瑕月笑笑道:“吃酸得好,永贵人……不对,该叫惇嫔了,她也与你一样,无酸不欢,本宫听说嬷嬷说,酸儿辣女,看样子,宫中很快就要多两位小阿哥了。” 忻嫔笑容一滞,低了头没有说话,瑕月见状,关切地道:“怎么了,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忻嫔扯一扯嘴角道:“没有,臣妾只是在想,惇嫔妹妹真是有福之人,才怀孕,皇上便晋了她的位份,将来要是诞下皇子,指不定皇上会封她为妃呢;反观臣妾……可没那么好的福气。” 瑕月微微一笑道:“惇嫔与忻嫔是同一年进的宫,侍候皇上数年,如今又怀了龙胎,晋一晋位份也是应该的。其实皇上待忻嫔也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赏下如此名贵的手串了。” “话虽如此,可是……”忻嫔故意止了话没有说下去,瑕月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道:“忻嫔可是觉得,手串远不及位份来得贵重?” 忻嫔连忙起身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上似乎更看重惇嫔一些,臣妾倒是没关系,就怕孩子出生后,会受委屈。” 在他们说话之时,锦屏端了燕窝进来,鲜红透亮的燕窝上浇着浓稠金黄的蜂蜜,只是这样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瑕月笑一笑道:“其实皇上心中对你们二人是一视同仁的,确切来说,皇上应该更在意忻嫔一些。” 忻嫔眸中掠过一丝疑色,小声道:“既是这样,为何……” 瑕月接过话道:“为何只晋惇嫔而不晋你是吗?”见忻嫔默认,她徐徐道:“其实在晋封惇嫔之前,皇上来坤宁宫与本宫商量过这件事,依着皇上的意思,除了晋汪氏为嫔之外,还打算晋忻嫔你为妃,于九月初十那日一起行册封礼,但是被本宫驳回了。” 忻嫔满脸惊讶地看着瑕月,怎么也没想到弘历竟然真的打算晋她为妃,更没想到,阻挡她晋妃之路的,不是别人,正是瑕月,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打入宫以来,她对瑕月都一直都尊敬有加,从不曾有半点怠慢,更没有得罪过她,为何瑕月要这样对自己? 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瑕月这么做的原因,只得试探地道:“娘娘,可是臣妾哪里做错了?”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忻嫔心思灵敏,聪慧过人,连魏氏都输在忻嫔手中,又岂会做错事。” 她这句话令忻嫔骇然失色,这件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除了小华子他们之外,再无人知晓,至于魏静萱,虽然猜到了,但她被囚禁在慎刑司地牢之中,根本不可能见到瑕月。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算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到底……瑕月从何处得知这件事,还是说,她并不知晓,只是在试探自己? 想到此处,忻嫔强自镇定地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瑕月敛了脸上的笑意,凉声道:“到了这个时候,忻嫔还要与本宫装糊涂吗?如果不是你让秀竹故意告诉永瑆曾经见到李季风,永瑆根本不会意识到李季风有问题,更不会引惠妃还有本宫去调查这个人。忻嫔,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将所有人都当成你的棋子,连本宫也不例外。” 忻嫔能清晰听到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激烈地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她勉强一笑道:“娘娘这是听谁说的,秀竹当时就是随口提了一句,何来故意之说。” 秀竹在一旁道:“是,奴婢当时根本不知道李季风与魏氏有染,那日的事,确实是个意外。” 瑕月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连你也来诓骗本宫吗?本宫翻查过侍卫营的记录,李季风那日与人换班,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宫中!” 秀竹被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忻嫔,后者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在行事之前,特意问来李季风当值的时间,以便挑他当值的时候动手,岂料竟会出这样的纰漏。 不等忻嫔寻思出话语,瑕月已是冷声道:“你确实很聪明,恐怕魏氏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才是那个在背后捅了她一刀的人。” “臣妾不知道侍卫营的记录是怎么一回事,但那日,秀竹确实撞见了李季风在内宫出现,否则也不会……”不等她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够了,本宫既然会与你说这些,就必然是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忻嫔,你很聪明,但不见得可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你的股掌之上,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忻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才挤出一句话,“所以娘娘不同意皇上晋臣妾为妃?” 瑕月冷声道:“身为四妃,当‘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忻嫔以为自己当得起这八个字吗?” 忻嫔深吸一口气,屈身道:“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在魏氏一事上,臣妾的做法或许有失妥当,但臣妾从未有加害娘娘之意,相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好,若非那番提醒,魏氏至今仍是永寿宫的令嫔,她与李季风苟且之事,也依旧无人知晓,长乐公主冤仇难报。” “如此说来,本宫还要感谢你了?”面对瑕月的言语,忻嫔低头道:“臣妾不敢,只希望娘娘明白臣妾的心意。” 瑕月走到她身前,冷冷道:“不错,扳倒魏氏,对本宫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你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本宫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想要借魏氏之事,来向本宫邀功,从而让本宫相信你,倚重你,扶你成为忻妃,甚至忻贵妃;只是你没想到魏氏之事会闹得这么大,令你不敢再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停顿片刻,又道:“本宫听闻你曾劝皇上杀了魏秀妍,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改而借魏秀妍的事情向本宫邀功,可惜,皇上始终不肯杀魏秀妍,使你的计划再次无疾而终。” 忻嫔此刻的脸色已不是难看所能形容的了,瑕月简直就像能看穿她心思一般,说得分毫不差;她听说过瑕月以前的事,但一直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已经不复当年的手段,如今看来,是她小觑了。 “看在你腹中龙胎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魏氏之事,但同样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安安份份做你的忻嫔娘娘,明白吗?” 忻嫔紧紧咬着银牙,垂目道:“臣妾明白,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瑕月取过摆在小几上的手串道:“既然手串是皇上赏的,忻嫔就拿回去好生收着吧。” 忻嫔脸色涨红地接过手串,扶了小华子的手快步离去,待得她走后,锦屏忧声道:“今日主子与她挑明了话,虽说是痛快,但奴婢担心她以后都会记恨主子,甚至……对主子不利。” 瑕月冷笑道:“你以为本宫今日说这些,真的只是为了教训她一顿吗?” 锦屏疑惑地道:“难道……不是吗?” 瑕月望着紧闭的殿门,徐徐道:“本宫要的,就是忻嫔记恨本宫,对本宫不利。” 锦屏被她说得越发糊涂,“这是为何?” 一旁的齐宽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主子可是想引忻嫔犯错?” 瑕月凝声道:“如今的忻嫔,就如当初的魏静萱,一样心思细腻狡诈,一样计谋百出,一旦让她成了气候,想再对付起来就难了,这也是为何本宫阻止皇上晋她为妃的原因。”说到此处,她冷冷一笑道:“也是本宫大意的,一直到现在才看透她的真面目。” 齐宽一边思索一边道:“忻嫔知道自己晋妃无望,而之前低她一等的惇嫔如今又与她平起平坐,将来若生下小阿哥,指不定还会高她一等,所以依奴才猜测,忻嫔最先会对付的人,很可能是惇嫔。” 瑕月微一点头,道:“郑九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郑总管已经在景仁宫安排了人,只是暂时还进不了内殿侍候,所能打听到的事情很是有限,郑总管说他会再想办法,请主子再给他一些时间。”早在知道忻嫔是魏氏一事的幕后操纵者时,瑕月便传话给郑九,让他设法在景仁宫中安插人手。 “嗯,九月初十行过册封礼之后,惇嫔就会迁居重华宫,到时候会设不少宫人过去侍候,让他趁机机会,在重华宫那边也安排几个人,以便保护惇嫔。” 锦屏心中一动,道:“其实……主子一直都不太喜欢惇嫔,何不干脆让她与忻嫔斗个两败俱伤,咱们就可以渔翁得利,一举除去两人。” 瑕月沉默片刻,道:“本宫虽然不喜欢惇嫔,但她腹中怀的始终是皇上骨肉,本宫不希望这个孩子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恨意难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轻声道:“若其他娘娘也有主子这份善心,宫中就不会只有那么几位阿哥与公主了。”停顿片刻,齐宽又道:“奴才听闻,昨儿个和静公主又偷偷跑去了养心殿,求皇上饶恕魏氏,被皇上让人送回了张嫔那里。” 瑕月轻叹了口气道:“魏氏之罪,无可饶恕,和恪与和玉还好一些,毕竟年纪幼小,对生母记忆不深,唯独和静,已经有些懂事,又一直养在魏静萱膝下,突然遭逢此变,确实难以接受,希望张嫔能够好好待她,让她尽快淡忘魏氏。”说着,她又道:“你去一趟内务府,让郑九送一些新鲜有趣的小玩艺去张嫔那里。” “嗻。”在齐宽依言前往内务府之时,忻嫔亦回到了景仁宫,一进到正殿,她便冷冷盯着小华子二人道:“说,是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的?” 小华子闻言,连连摇头道:“主子一再叮嘱奴才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人,奴才又怎敢违背主子的话。”见忻嫔阴沉着脸,他又慌忙举起手道:“若是主子不信,奴才可以对天发誓,要是有一句虚言,就让奴才……”他咬一咬牙,发下狠誓,“就让奴才生生世世都做太监!” 这句话令忻嫔面色稍缓,将目光将向秀竹,寒声道:“你呢?” 秀竹慌声道:“回主子的话,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那次去地牢时,在魏氏面前泄露一句,别的再没有了,皇后娘娘为何会知晓这件事,奴婢实在不知情!” 忻嫔阴恻恻地道:“宫里头知晓这件事的,除了本宫之外,就只有你们两个,不是你们,难道是本宫自己告诉皇后的吗?” 秀竹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听皇后娘娘刚才的话,她应该是查到李季风的当值记录,所以才会怀疑主子的。” 忻嫔冷哼道:“若不是有所怀疑,她怎么会去查当值记录。”说着,她恨恨一拍扶手,咬牙道:“也是本宫大意,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这一点,令得原本该是本宫最好助力的皇后,变成了阻拦本宫前行的绊脚石,大利变成大害,实在可恨至极!”一想到失去的妃位,她心里就像有成百上千只猫在挠一样,说不出的烦恼愤恨! 小华子劝道:“主子息怒,虽然这一次晋封被皇后压了下来,但只要您十月临盆后,生下小阿哥,一样还有机会。” 忻嫔抚着小腹,冷声道:“你没听到皇后刚才的话吗,她存心要本宫这辈子都老死在六嫔的位份上。”说到此处,她咬牙切齿地道:“本宫绝不会让她如愿的,谁都不能阻止本宫继续往上走,包括她在内!”说着,她话锋一转,“广秀园那里有消息了吗?” 小华子精神一振,连忙道:“回主子的话,据大公子传来的消息,已经物色了一个人,也有些进展,不过要他真正为咱们所用,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忻嫔点一点头,盯着手里的祖母绿手串,冷声道:“等到时机合适,就让他设法在魏秀妍面前进言,就说……皇上之所以杀其全家,皆是因为皇后百般进言之故。” “是。”待得小华子应声后,忻嫔冷冷笑道:“既然她非要与本宫斗,那就与她好好斗一场,皇后之位虽尊,但也仅止于此,她那拉氏一族,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在宫外连个能倚重的人也没有。”她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咬牙道:“皇后――就看看到最后输得究竟是你还是本宫!” 小华子转着眼珠子道:“其实……皇后娘娘早过了青春妍丽之时,说句人老色衰也不为过,之所以还能够盛宠不衰,奴才以为……最大的原因在于她生了一个聪慧过人的阿哥,没有了十二阿哥,皇后之位,就等于悬空了一半。” 秀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骇然道:“你要主子对付十二阿哥,这如何使得?” “为何不行?”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忻嫔,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恨而变得扭曲狰狞,她紧紧攥着双手,寒声道:“她能断我前路,我为何不能对付她的儿子?” 秀竹紧张地道:“可是皇上对十二阿哥一向看重,万一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过主子。” “难道本宫什么都不做,皇后就会放过本宫吗?”忻嫔咬牙切齿地道:“本宫一番好意,替她除去了心腹大患,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她视本宫为仇敌,是她断本宫所有前路,要本宫从此看她的脸色,卑躬屈膝的做人。” “可是……主子至少还有小阿哥,相信皇后娘娘不会太过份的。”秀竹话音未落,小华子已是摇头道:“你将皇后娘娘想得太简单了,看她今日的态度,只怕将来不会让小阿哥养在主子膝下。” “可是主子身为主位,是有资格抚养孩子的,皇后娘娘怎么能……”不等秀竹说完,忻嫔已是一脸讽刺地道:“她连皇上晋封本宫的话都驳了回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说到这里,她忽地笑了起来,徐徐道:“皇后既然那么喜欢抬举惇嫔,就让她抬举个够!”不等秀竹二人明白她的意思,已是转过话道:“去看看外头雨停了没有,若是停了的话,就备肩舆,本宫要去启祥宫。” “主子要去见惇嫔?”小华子有些惊讶地问着,自从汪氏被封为嫔后,忻嫔心里就憋了一股气,连道贺一事,也只是派他送礼过去,未曾亲至。 忻嫔抚着脸颊凉声道:“启祥宫可不止她一人,主位更加不是她汪氏。” 听得这话,小华子岂有不明白之理,忻嫔是要去见婉妃,也就是启祥宫的主位娘娘陈氏。 这场秋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方才止歇,一路过去,不时可以看到宫人执帚扫着被这场雨打落的枯黄树叶,远远看到她的肩舆过来,皆跪下行礼。 忻嫔进去的时候,永玧正好走出来,看到她,当即躬身行礼,“永玧见过忻嫔娘娘,娘娘万福。” “十阿哥免礼。”待得永玧离去后,她朝端坐在上首的陈氏行了一礼,旋即笑道:“十阿哥真是越来越懂事乖巧了,说起来,再有一年,他就该开牙建府了呢,不知皇上会封十阿哥为贝子还是贝勒?”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陈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提到永玧,陈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封什么都是一样的,懂事长进才是最重要的。” “有娘娘的悉心教导,十阿哥又岂会不长进,如果臣妾的孩子将来有十阿哥一半懂事,臣妾就心满意足了。”面对忻嫔的话语,陈氏笑道:“数日不见,忻嫔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有,臣妾说得都是实话。”在忻嫔接过宫人递来的蜂蜜柚子茶后,陈氏道:“忻嫔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忻嫔笑言道:“娘娘这么说,可是在怪臣妾平日过来得太少?其实臣妾很想常过来给娘娘请安,就怕会惹娘娘心烦,所以不敢过多打扰。” “哪有这回事,本宫巴不得你们几个常过来坐坐,陪本宫解解闷,不然这一天一天的,实在无趣得紧。”说这话时,陈氏神色有些落寞,她早就已经失宠,一个月也不见得召幸一次,幸好叶赫那拉氏死后,弘历将永玧交给她抚养,否则更是寂寞。 “既是这样,那臣妾以后就常过来叨扰娘娘了。”这般说着,忻嫔道:“说起来,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围场狩猎之时了呢,诸位阿哥都会随皇上一起去木兰围场。” 陈氏听出忻嫔话中的羡慕之意,笑道:“怎么了,忻嫔也想去?” “是啊,这些年来,每年都有听说木兰围场的事,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觉得很是好奇,若是可以同去就好了。” 陈氏想一想道:“宫中倒是没规矩,说不许宫妃前去木兰围场,不过本宫记忆里,皇上登基二十多年,带宫妃同去的,也就四五次而已,话说回来,那里确实颇为有趣,到处都可见到野兔、山鹿,獐子等动物。” 忻嫔眸光一亮,道:“娘娘,那这次……咱们能否同去?” “这个……”陈氏摇头道:“忻嫔眼下怀着身孕,去那样的地方,怕是不太好吧,而且本宫听说忻嫔怀孕之时曾晕倒过,胎气不太稳当。” 忻嫔抚着微微突起的小腹道:“那是臣妾才两个月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怀了龙胎,所以大意了,自从满三个月之后,便已经无碍了,太医也说一定都很好,应该不会有碍,再说臣妾去了那里,也不过是看看走走而已,哪里会出事。” 陈氏思索片刻,颔首道:“这话倒是也没错,不过此事本宫可拿不了主意,得由皇上定夺,忻嫔要是当真想去,可寻机会向皇上进言。” “臣妾自会进言,只是……臣妾一人之言,恐怕难以说动皇上,娘娘能否……”见忻嫔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陈氏哪有不明白之理,道:“左右本宫也许多年没去了,且以前去的时候,永玧还小,不能狩猎,这次他快成年了,本宫也想亲眼看他狩猎,就帮你一道进言吧,希望皇上会同意。” 忻嫔闻言露出欢喜之色,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 陈氏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快些坐下,小心动了胎气。” 忻嫔讨好地道:“臣妾进宫这些年来,就属娘娘对臣妾照拂最多,实在令臣妾感激;说起来,臣妾还真羡慕惇嫔,能够与娘娘共居一宫,臣妾要是有那样的福气就好了。” 陈氏原本被她说得颇为高兴,然在听到惇嫔二字时,脸色冷了下来,凉声道:“忻嫔羡慕,但有些人却是对这启祥宫嫌弃得紧,没少在本宫耳边唠叨。” 忻嫔试探地道:“娘娘是说惇嫔?” 陈氏没有说话,倒是她旁边的宫人道:“可不就是惇嫔吗,刚搬进这霓尚阁的时候倒也还好,可是日子一久,就开始嫌弃这霓尚阁不够好了,不是说这里离养心殿远,就是说里面摆设陈旧,三天两头说要换屏风、换桌椅;也就主子脾气好,一直都依着她;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封她为嫔后,便摆起了架子,主子过去看望她时,连动都不动一下,说什么太医叮嘱了要静养,不能起身,可早些时候,奴婢明明瞧见她扶着宫人的手在御花园走动;这还只是嫔位,将来要是封了妃位,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了。” 见陈氏对汪氏不喜,忻嫔暗自心喜,面上则道:“臣妾只知惇嫔性子不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骄纵的一面。”说话音,她朝秀竹瞥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开口道:“其实也不奇怪,自打惇嫔怀孕之后,皇上宠着,皇后娘娘护着,将她当成宝一样,孩子还没生就已经晋了位份,惇嫔难免会恃宠生骄;哪像主子,月份比惇嫔还要大,皇上却一直不曾晋主子的位份。” 忻嫔装模作样地喝斥道:“本宫说过,不许再提此事,你却偏偏还要提,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 秀竹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奴婢该死,但是……奴婢真的打从心底里为主子不值,一样怀着龙胎,皇上却厚此薄彼。” 忻嫔喝斥道:“还说,真想让本宫治你的罪不成?” “罢了,她也是心疼你这个主子才会说这些。”如此说着,陈氏问道:“至于位份一事,相信一定会晋的,只是早晚的事儿。” 忻嫔摇头苦笑道:“娘娘不用安慰臣妾,臣妾知晓自己的事情,远不及惇嫔来得有福气。” 陈氏不以为然地道:“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可是早早就被封为六嫔之一的,真要论福气,惇嫔凭什么与你相比,你就安心的等着,一定有你晋封的那一日。” 面对她的言语,忻嫔涩然道:“若人人都如娘娘这样宽仁公正,或许会有那一日,可惜……” 见她欲言又止,陈氏道:“怎么了,可是与人置气了?要真是这样,本宫帮你去说和一番自然就没事了,是惠妃还是颖贵妃?” 忻嫔低头道:“都不是,娘娘您别为臣妾担心了。” 陈氏微一思索,惊诧地道:“莫不是皇后娘娘?”见忻嫔不说话,陈氏知道自己猜对了,疑惑地道:“你怎么会与皇后置气的?”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围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忻嫔涩笑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臣妾岂敢与她置气,是臣妾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皇后娘娘,令她对臣妾心生不喜。”停顿片刻,她道:“臣妾听闻……皇上本有意同时晋臣妾与惇嫔,后来因为皇后娘娘不同意,方才搁了下来。” 陈氏愕然道:“竟有这样的事?”停顿片刻,她又摇头道:“皇后素来御下宽仁,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这样为难忻嫔才是,你到底做了什么?” 忻嫔苦笑道:“臣妾自问一直尊重皇后娘娘,不敢有半点不敬,实在想不出何事惹皇后娘娘生这么大的气,刚才臣妾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赔罪,无奈始终对虑妾心存芥蒂,亦不愿明说,只让臣妾好生待在景仁宫中养胎。” “这可真是奇怪了。”她想一想,盯着忻嫔道:“你想让本宫替你在皇后面前求情?” 听得这话,忻嫔连忙摇头道:“千万不要,万一皇后娘娘因此事而迁怒娘娘,臣妾可真的万死难赎其罪了。”说罢,她又道:“臣妾有娘娘照拂,已经心满意足了。” 忻嫔这番话,听得陈氏颇为心疼,拍着她的手道:“难得你这般看得开,唉,皇后……想必也是一时之气,等以后气消了就不会有事,你别太过担心了,至于本宫有机会也会帮着你说几句。” “臣妾知道娘娘是一片好意,但真的不需要那么做,臣妾……”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就是发发牢骚罢了,这会儿觉得好多了。” 陈氏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往后再有什么难受的,尽管来与本宫说,别憋在心里,这样容易憋坏身子,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臣妾知道。”如此说着,忻嫔道:“臣妾想要顺道去看看惇嫔,娘娘可要一起过去?” “不去了。”陈氏面色不愈地道:“本宫可不想给自己添气。”待得顺一顺气后,她道:“忻嫔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去过霓尚阁再回来,本宫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你在这里陪本宫用过晚膳再走。”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般说着,忻嫔屈膝扶了秀竹的手退出正殿,在往霓尚阁的路上,小华子轻声道:“主子怎么突然想到去木兰围场了,奴才之前从来没听主子提起过?” 秀竹亦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另外,婉妃既然肯帮主子向皇后求情,对咱们有利无害,为何您一直不肯答应?” 忻嫔冷眸道:“你以为,凭婉妃几句话,皇后就会改变对本宫的态度了吗?” “这个……”秀竹想想道:“就算不会,咱们也没损失。” “既然没有用处,又何必浪费这个精力,而且没瞧见本宫说不必求情之时,婉妃的态度变化吗?好不容易才拉拢了一些,本宫可不想放弃;至于木兰围场……”忻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霓尚阁,冷笑道:“你们很快会知道了。” 两日后的傍晚,弘历来坤宁宫与瑕月一道用膳,眼见着菜都上齐了,却迟迟不见永璂身影,派人去他屋中也没寻到,甚至连李七也不在,又等了一会儿,瑕月蹙眉唤过锦屏道:“你去外头看看十二阿哥回来了没有。” 锦屏应了一声,刚走出门口,便看到永璂带着李七进来,李七手里还拿着一张有他大半身子高的长弓,她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焦急地道:“十二阿哥您去哪里了?皇上与主子等您好一会儿了。” 永璂诧异地道:“皇阿玛也来了吗?” “是啊,就等您来了就用膳呢。”听得这话,永璂吐一吐舌头,快步走了进去,果见弘历与瑕月坐在桌前,他拍袖跪下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瞥了一眼李七手里的长弓,道:“可是去永和宫了?” 永璂惊讶地抬起头来,“皇阿玛怎么知道儿臣去永和宫?”他出去的时候,瑕月正在午睡,便没有告之,径直带了李七离去。 弘历起身接过李七手上的长弓,道:“工部送进来的弓,都以柘木为干,但是永瑆喜欢檍木,所以他如今用的是一把以檍木为干的弓;你手上这把同样以檍木为干,朕猜应该是永瑆帮你做的,如此一来,你去哪里,不是很好猜吗?” 永璂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皇阿玛真利害,一猜就中,儿臣想着再过几日就要去木兰围场了,十一哥给儿臣做的弓,弦有些松了,所以找他校一校,后来又说十一哥比试一会儿,结果回来的晚了些。” 瑕月轻斥道:“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皇阿玛与本宫好一阵等。”说话间,宫人已是端了铜盆进来,永璂净过手后,低头道:“儿臣知错,下次不会了。” 弘历让人将弓拿下去后,道:“好了,坐下用膳吧,今儿个你皇额娘亲手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炒牛肉,快尝尝看。” 听得有这道菜,永璂顿时笑弯了眼,应了一声,接过宫人盛好的菜大口大口地吃着。 “吃慢些,小心噎着。”瑕月一边将菜挟到他碗中,眸中有着温柔的笑意,随后,她又挟了一片鱼片儿到弘历碗中,道:“臣妾记得有一次做了一碟溜鱼片儿,皇上说嫩滑微酸,很是开胃,所以臣妾今日又做了一碟,就是不知道味道是否还与上次有一样,您试试。” 弘历咬了一口,拧眉道:“嗯,与上次有些不一样。” 瑕月闻言道:“臣妾之前放多了一些醋,可是太酸了?” 弘历笑言道:“不是,是酸味刚刚好,比上次做的还要好吃,令朕胃口大开,看来朕今日能多吃一碗了。” 瑕月抿唇笑道:“好啊,皇上戏弄臣妾,待会儿您要是不能多吃一碗,可不许走。” “朕就算吃完了也不走。”说着,他对永璂道:“快些吃,待会儿皇阿玛与你一起去院子里练箭。” 永璂先是一喜,旋即疑惑地道:“可是现在天色已经黑了,怎么练箭?”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授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会儿就知道了。”这般说着,他对瑕月道:“今儿个下午,婉妃来见朕,说是想随驾一起去木兰围场,这件事,昨儿个忻嫔也提过,都想一道过去,说起来,朕也有好多年没带你们一道去围场了,所以今夜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瑕月眸光轻闪,道:“忻嫔怀着身孕,这个时候去围场,臣妾担心会有危险。” “这个朕也想过,不过只是去瞧瞧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太医也说忻嫔胎气稳固,短暂的车马并不会引动胎气;不过,你若是觉得不妥,那就不去了。” 听得他们的话,永璂忍不住道:“皇额娘,您也一起去好不好?” “皇额娘……”瑕月本欲拒绝,然话到嘴边之时,心中一动,转而道:“好,皇额娘也去,看看你狞猎的本事有没有进步。” 听得这话,永璂高兴不已,连忙点头道:“好,儿臣一定会努力挣一个第一给皇额娘看。”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瑕月笑道:“难道婉妃还有忻嫔她们都有兴致,臣妾又怎好扫兴,再说,臣妾也很想去围场走走,不过可得让周太医他们跟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弘历欣然道:“那好,朕明儿个就让郑九安排。” 待得用过膳后,弘历带着永璂来到宫院中,虽然四处皆有宫灯照明,但始终不及白天那般敞亮,要在这种环境下练箭,几乎是不可能。 见永璂紧紧皱着眉头,弘历岂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对小五道:“去安排吧。” “嗻。”在小五离去后不久,离着约十丈远的地方,不断有橘红色的宫灯亮起,一盏接着一盏,待到后面,差不多足足有百来盏,分别悬挂在两侧,一边高一边低,中间有铁丝相连。 看到此处,永璂恍然道:“儿臣明白了,皇阿玛是要儿臣射这些宫灯。”无疑,在黑暗之中,带着亮光的宫灯是最好的目标,甚至比白天还要清晰。 “猜对了一半。”弘历取过李七递来的弓箭,道:“靶子一旦立在那里之后,就不会动,只要瞄准了就一定可以射中,但靶子是死的,人或者动物是活的,他们会跑会走,只会射死物的人,永远都射不中活物,之前几次狩猎,你的成绩虽然还过得去,但朕观察过,差不多六七箭方才能够射中一箭,这样的命中率,一旦到了战场上,你一箭射空,还没等到搭上第二枝箭,就已经被敌方杀死。” 永璂羞愧地道:“儿臣也知道这个问题,一直在设法练习,可是……效果并不大。” 弘历朝对面的小五做了个手势,旋即搭箭上弓,道:“你看好了!” 随着他这句话,小五松开一盏悬在高处的宫灯,让它顺着铁丝滑下去,当宫灯滑到一半之时,一枝利箭准备无误地穿过灯罩,令里面的烛光一阵摇晃,却不曾熄灭,依旧在那里亮着,只是上端多了一个被箭续穿的孔。 这盏灯后,小五连着松开两盏灯任其滑落,弘历一下子抽了两只搭在弓上,随着弓弦的松开,两只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出去,“噗噗”两声,同时贯穿灯罩,之后是三盏乃至四盏,无一射穿。永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皇阿玛箭术高超,却不想竟然高超到这个地步。 同时射出四枝箭,且每一箭都准确无误地射中移动中的靶子,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待得回过神来后,他兴奋地望着弘历道:“皇阿玛,您是怎么做到的?” “在你看到靶子的那一刻,就要在脑海里立刻计算出它移动的速度,箭射出的速度,还有当中的风向、风速,只有算准了这一切,才能够射中靶子。” 永璂为难地道:“这要怎么算?再说等算好,靶子也早就不见了。” “只用眼去看当然不行,你还得学会用心去看。”说着,弘历仔细给永璂讲解了一番当中的要领,随后把弓箭递给他道:“试试吧。” 永璂点点头,一边将箭搭上弓弦一边努力消化着弘历刚才的话,用心去看……到底怎么样才算是用心去看? “十二阿哥好了吗?奴才要开始了。”小五的话将永璂从沉思中拉回来,他攥紧了手里的弓箭,用力点头道:“好了,你开始吧!” 宫灯如期滑过铁丝,永璂却连着几箭都未能射中,皆射空了,他不甘心地咬一咬牙,对小五道:“再来!” 皇阿玛可以射中,他一定也可以,用心去看……用心去看…… 永璂不停地拉开弓箭,然直至将箭囊里的箭射空方才勉强射中了两次,这个结果令他有些沮丧,但又不甘心,轻声道:“皇阿玛,您能否再示范一遍?” “好。”弘历命人取来新的箭囊,与刚才一样,从一枝箭一直射到四枝箭,永璂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待得弘历停下动作后,他若有所思地接过弓箭,一开始之时,与之前一样,大多射空,但随着次数的增加,射中的比例越来越高,最后更是一连射中三箭。 永璂显而易见的进步,令弘历连连颔首,待得永璂射完最后一枝箭后,他道:“看样子是明白朕说的话了。” 永璂依言道:“是,儿臣明白了一些,不过儿臣还做不到皇阿玛那样同时射出那么多枝箭。” 弘历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不急,慢慢练习,这次狩猎,朕等着看你的表现。” 永璂用力点头道:“嗯,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两日后,弘历欲带嫔妃前往木兰围场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宫苑,整日待在后宫这一隅之地的嫔妃得知这个消息,皆颇为欢喜,尤其是近几年才选入宫中的嫔妃,她们自打入宫之后,还从未踏出过宫门。 霓尚阁中,汪氏指使着宫人将燕窗、雪蛤、人参等物都一一装入盒中,又让人将柜中的衣裳全部取出,一一看过来后,指了其中几件道:“把这几件拿走,剩下的全部都装起来,仔细一些,别到时候给揉皱了;还有,告诉内务府,让他们再做一批衣裳来,之前那些,本宫穿着有些紧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如其所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宫人犹豫地道:“可是半个月前,他们才送了一批衣裳来,这会儿再去说,会否……” 不等他说完,汪氏已是提了细长的眼角道:“怎么了,听不懂本宫的话吗?要不要本宫再说一遍给你听?” 宫人面色惶恐地道:“主子恕罪,奴才这就去内务府传话,让他们尽快来为主子量身。”汪氏御下一向严厉,不少宫人皆吃过她的苦头,只是她如今正当盛宠,又怀着龙胎,宫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出去之时,正好有人进来,待得看清来人后,他连忙躬身道:“五公公吉祥。” 听得这话,汪氏搁下拿在手里把玩的胭脂盒子,含笑道:“什么风把五公公给吹来了?”她虽然骄纵,却很清楚的知道,在什么人面前可以骄纵,在什么人面前不可以;小五虽然是个奴才,还连大内总管一职都丢了,但只要他一日在弘历面前侍候,就一日不是她可以得罪轻慢的人。 小五拍袖跪下道:“奴才给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公公请起。”待小五起身后,又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宫人道:“还不赶紧给五公公看座?” 小五连忙推辞道:“娘娘太过客气了,奴才可受不起。”说着,他躬身道:“奴才此来,是奉皇上之命来告诉娘娘,您有孕在身,不宜奔波,还是在宫中安心静养为好。” 一听到这话,刚刚满面笑容的汪氏顿时沉了脸,盯着他道:“你是说,让本宫不必去木兰围场了?” 小五笑意不减地道:“皇上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娘娘好,怕娘娘会太过辛苦。” 汪氏凝声道:“忻嫔与本宫一样怀了身孕,为何她就可以去?” “这个……”小五为难地道:“奴才只是奉命传话而已,还请娘娘恕罪。” 汪氏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他能拿主意的,想一想道:“皇上这会儿可在养心殿?” 小五低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此刻正在养心殿与几位大臣商量朝事。”顿一顿,他道:“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回去覆命了。” 汪氏挤出一抹笑意道:“辛苦五公公了,秋香,送五公公出去。” 待得小五出去后,宫人将原本准备包打的衣裳重新放回到柜子,汪氏看到这一幕,厉喝道:“你做什么?” 宫人被她吓了一跳,险些将衣裳掉在地上,待得定了神后,连忙道:“回主子的话,既然不去木兰围场了,奴婢就想将衣裳放回去。” “谁告诉你本宫不去木兰围场了?!”汪氏寒声道:“本宫与忻嫔同为六嫔,既然她能去,本宫又怎会去不了。”见宫人唯唯喏喏地站在那里不敢出声,她又喝道:“还不赶紧将衣裳还有其他东西都收拾好。” 宫人赶紧答应,秋月进来,看到宫人的举动,心中猜到了几分,端了一盏散发着幽幽橙香的羊奶到汪氏面前,道:“主子可是打算去见皇上?” 汪氏冷声道:“不错,其他人都可去,唯独本宫去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 “或许……皇上真是为主子身子考虑。”秋月话音未落,汪氏已是讥声道:“既是这样,怎么不见皇上让忻嫔也留在宫中。”说到此处,她咬牙道:“依本宫看,十之***是忻嫔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故意给本宫难堪,本宫又岂能趁她的心意。”顿一顿,她又道:“立刻去备肩舆。” 秋月小声道:“可是五公公说皇上正在见几位大人,一时之间,怕是无法见主子,而且外头还在下雨呢。” “无妨,本宫在偏殿等一会儿就是了。”见她这么说,秋月只得依言去备肩舆,到了养心殿,果然弘历还在议事,小五将汪氏请到偏殿用茶。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弘历方才进来,在示意汪氏免礼后,他道:“怎么挑这时候过来?” 汪氏眼圈微红地道:“皇上这么说,可是不想见到臣妾?” 弘历讶然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看外头下着雨,怕你淋到,要知道你现在怀着身孕,一旦生病,连药都没法子用。” 汪氏神色稍展,旋即又道:“既是这样,皇上为何不许臣妾同去木兰围场?” 听得是这回事,弘历笑一笑道:“朕是担心你奔波劳累,所以才让小五去传话给你;而且,你一向对狩猎之事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好好待在宫中安养,左右只是半个月的功夫罢了,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这半个月里,皇上与诸位姐姐都去了,只剩下臣妾一人在宫中,连想寻个人说说话都难,实在无趣,还不如随皇上同去,再说,臣妾从来没有去过木兰围场,很想去看一看。” “可是你的身子……”不等弘历说完,汪氏已是急切地道:“自从满三个月后,臣妾的胎气就稳固了许多,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有碍,而且,忻嫔姐姐不也同去了吗?”说着,她拉了弘历的袖子哀求道:“皇上,您就让臣妾一起去吧,臣妾答应您,一定会事事小心,绝不给您添乱。” 弘历颇为喜欢汪氏,见她一心想去,点头道:“那好吧,朕多派两个太医跟着,你若有什么不适,就立刻传他们诊治。” 听弘历同意,汪氏欢喜不已,连忙道:“臣妾知道,多谢皇上恩准。” 这般又待了一会儿后,她方才扶着小华子的手乘上停养心门外的肩舆,她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直至她踏进启祥宫后方才离去。 景仁宫中,秀竹端了一盏杏仁花生露进来,道:“主子,这次依着您的吩咐,少放了一些冰糖,应该不会太甜,您尝尝看。” 忻嫔刚接在手中,便有衣裳被雨淋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躬身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忻嫔瞥了她一眼,道:“如何,可是有动静吗?” 小太监躬身道:“启禀主子,惇嫔刚刚从养心殿回来,至于他去做什么,暂时无从得知,不过在此之前,五公公曾去过一趟霓尚阁。” 忻嫔闻言,颔首道:“很好,你退下吧。” 待小太监出去后,秀竹轻笑道:“看来一切如主子所料,这次狩猎,惇嫔也会去。”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文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忻嫔盯着光滑的碗壁,微笑道:“汪氏心高气傲,不甘于人后,尤其是这次被封为惇嫔之后,试问,她怎会甘心独自一人待在宫中?” 秀竹恍然道:“所以皇上昨儿个过来之时,说起不欲带惇嫔同去时,主子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您料准,惇嫔一定会自个儿跟去。” 忻嫔阴恻恻地笑道:“让她去吧,本宫会让她牢牢记住这一次围场之行,永生难忘!” 说话之时,小华子走了进来,恭身道:“奴才已经将主子交待的事情都告诉大公子了,大公子说请主子放心,虽然这种药很难找,但他一定会设法办妥此事;另外,此次围场之行,他也会随皇上同去,到时候再寻机会与您细商此事。” 忻嫔满意地点头道:“很好!” 中秋过后的八月十七日,御驾起程前往木兰围场狩猎,除帝后之外,另有诸多嫔妃、大臣、太医、宫人随行,一路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 从紫禁城到木兰围场若是赶得紧一些,一日便可到,但因为此次随行众多,再加上忻嫔与汪氏二人怀有身孕,所以行程以平稳为主,直至第二日晌午之后,方才赶到围场。 众人当中,最为兴奋的莫过于永瑆等人,远远看到围场的影子时,便雀跃不已,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对他们来说,一年之中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来这木兰围场狩猎。 永瑆捏一捏拳头道:“瞧着吧,我今年一定会猎到最多的猎物,比谁都要多!”说着,他转头对永璂道:“到时候,十二弟你可就要替我牵马执缰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永璂牵着疆绳,笑道:“十一哥放心,只要你得了第一,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只是……”他朝前面的永珹还有永璇努一努嘴道:“有四哥还有八哥在,十一哥怕是难以如愿了。” 永瑆拍着胸口道:“你放心,今年一定会赢。” 不等永璂说话,听到他们言语的永珹回过头来,笑言道:“十一弟该不会打算猎百八十只兔子吧,若是这样,我和八弟还真比不得你这个数量。” 永玧在一旁道:“又或者是田鸡,上次来,我曾见到一个池塘,里面有许多田鸡呢,莫说是百八十只,抓个一两百只都不成问题。” 听得这话,永璂他们几个皆笑了起来,永瑆尴尬地道:“你们这样说,就是看扁我了?” 和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不是我们看扁十一哥,是实话实说,十一哥你的箭术比四哥始终是差了一些,怪不得我们对你没信心。” 永瑆不服气地道:“你们就笑吧,到时候我一定赢给你们看。” 当日,众人在木兰围场附近的行宫中安顿,从第二日开始,弘历就会带永璂他们以及八旗子弟前往围场狩猎,八月二十五日更会有一场比试,狩猎最多之人,将会得到弘历亲赏。 在宫人将装在马车上带来的东西一一搬到行宫之中时,秀竹一脸喜色地走到坐在椅中歇息的忻嫔身边,道:“主子,文德大人来了。” “大哥?”忻嫔一惊,旋即露出一抹喜色,“快请他进来。” 在秀竹出去后不久,一名身着正二品朝服的长脸中年人出现在忻嫔视线中,正是文德,进来后,他拍袖跪下道:“臣文德,给忻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大哥快快请起。”在命宫人看坐后,她惊喜地道:“大哥,你怎么能够进到内宫来?可是皇上允许的?”虽然此处不比紫禁城,但一样有内宫外宫之分,侍卫也好,朝臣也罢,非奉诏命,不得踏足内宫一步。 文德道:“是,自从娘娘蒙皇上留牌,入选宫中之后,臣就再没有见过娘娘,这次难得娘娘随驾出行,下榻行宫,臣便向皇上恳求入宫见一见娘娘,皇上隆恩浩荡,应允了臣之所求。” 忻嫔感慨地道:“算起来,咱们兄妹足足有五六年未见了。” 待宫人奉上茶后,文德瞥了一眼进进出出的宫人不语,忻嫔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们都退下吧,晚些再收拾。” 待得除了小华子与秀竹之外的宫人都退下后,忻嫔道:“此处没有外人,大哥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文德神色严肃地道:“小华子已经与臣说了娘娘的计划,但臣还是得问娘娘一句,您当真想好了吗?皇上有多看中十二阿哥,不用臣说您也知道,一旦十二阿哥出事,后宫必然会天翻地覆,只要被查到稍有牵扯,就会有滔天大祸。” “大哥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但本宫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皇后不会再给本宫往上走的机会,难道大哥想要本宫一辈子都屈居于六嫔之位,看她的脸色度日吗?”说到此处,忻嫔又恨恨地道:“要不是她从中阻挠,本宫这会儿已经位列四妃,岂会与汪氏那个贱人平起平坐!” 文德重重叹了口气,“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费尽心思扳倒魏静萱了,不管怎么说,娘娘做这些都有利于皇后,却换来这样的对待……”他摇头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说着,她又道:“这件事大哥你一定要帮我。” 文德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包,在递给忻嫔后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臣一直到昨儿个夜里才拿到,只要将它拌在草料里让马吃下,不到一个时辰,那马就会开始发狂,任何人都驯服不了,想要它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死!” 他的话令忻嫔露出一抹喜色,在将纸包交给秀竹收起来后,道:“多谢大哥。” 文德摆手道:“你我同根同脉,不管娘娘要做什么,臣都会全力襄助,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您行事之时,一定要千万小心,万不能再出与扳倒魏氏时一样的纰漏了,否则一旦被抓住,就算您腹中怀着龙胎,也难以全身而退,而父亲辛苦积下的家业与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马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大哥放心,本宫一定会小心行事。”这般又说了几句话,忻嫔转而道:“广秀园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文德道:“娘娘放心,一切皆在咱们控制之中,只要机会合适,他便会将娘娘希望他说的话,一五一十传到魏秀妍耳中。” 忻嫔闻言笑道:“很好,看这样子,以后会越来越热闹了。” 文德道:“臣带了一些人参鹿茸还有燕窝之类的滋补药材给娘娘补身,待我回去了就让人送进来。” 忻嫔笑一笑道:“这宫里头什么都有,大哥不必担心,那些药材还是留着给母亲还有大嫂补身吧。” “娘娘放心,父亲与你嫂子都有,这份是特意给您留着的,臣要是原封不动地带回去,非得让母亲责骂不可。” 见他这么说,忻嫔不再推辞,又问了一些家中的情况后,方才亲自送了文德出去,行至门口时,文德拱一拱手道:“娘娘留步,臣告退了。” 忻嫔颔首道:“好,大哥慢行,回到后告诉母亲,让她养好身子,待本宫诞下皇嗣后,一定求皇上让她入宫亲手抱一抱外孙。” 文德笑道:“母亲这些年来,念叨最多的就是娘娘,若真有这个机会,她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在目送文德离开后,忻嫔回到殿中,这会儿,她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在喝过宫人端上来的安胎药后,恻目道:“记住十二阿哥骑的哪匹马了吗?” 小华子连忙道:“主子放心,奴才牢牢记着,而且刚才趁着他们搬东西的机会,奴才已经摸清了马房的位置,依着计划,他们明儿个就会骑马随皇上去狩猎,要不要奴才今晚就……” 忻嫔抬手打断他的话道:“虽然本宫也想早一点除去十二阿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几晚你都去马房那里监视着,看都会有什么人过去,什么时间行事会比较方便,总之你给本宫一五一十的记着,任何一点小事都不要漏过了,更不要泄露行踪,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小华子赶紧躬身答应,在夜幕降临之后,他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马房,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仔细观察马房的一举一动。 马房里面统共有十余匹马,都是弘历以及一些阿哥的坐骑,永璂的坐骑是一匹暗红色的公马,为蒙古部落进贡而来,极为神骏,可日千八百余里,永璂给它取为“烈焰”。 这一守就是大半夜,除了负责照料马匹的马夫每隔一个时辰会来看一趟之外,永璂与永瑆曾结伴来看过自己的马,待了一会儿方才走。 在天边透出一丝曙光后,小华子掩唇打了个哈欠悄悄离去向忻嫔覆命,丝毫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人眼里,直至看着他进了忻嫔的宫院,方才离去。 在内宫的一处院落里,锦屏正在打水,看到齐宽进来,打趣道:“哟,今儿个咱们齐公公怎么起得这么早,平日里不都是主子快起了,你才急急忙忙的起来吗?” 齐宽揉着发红的眼睛,没好气地道:“我一夜没睡,你说能不早起吗?” “一夜没睡?”锦屏惊讶地道:“你做什么去了?”话刚出口,她忽地想起一事来,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忻嫔那边有动静了?”自从当面撕破了忻嫔的假面具后,瑕月就派齐宽与林原日夜监视忻嫔的动静,不过平日里等到三更时分还没动静,齐宽便会回来,这一次彻夜未归,显然是有事发生。 齐宽点点头,道:“主子起来了吗?” 锦屏看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到平日里主子起身的时辰了,你跟我一道过去吧。” 进了寝殿,只见瑕月已是坐在水银镜前,正拿着一把象牙梳,梳着及腰的长发,齐宽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奴才昨夜里看到忻嫔的贴身太监小华子去了马房,且在那边待了大半夜。” 瑕月手中的动作一滞,蹙了细长的双眉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齐宽垂目道:“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待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盯着马房,直至天亮时分方才离去。” 锦屏绞了面巾递给瑕月,随口道:“好端端的去盯马房做什么,那里又没什么好瞧的。” 瑕月拭过脸后,冷声道:“那里是没什么好瞧的,但却关系着诸位阿哥乃至皇上的安危。” 锦屏诧异地望着瑕月,好一会儿方才想明白她的话,“主子是说那些马?” “不错。”瑕月搁下面巾起身道:“马房里的那些都不是寻常马匹,不是皇上御骑,就是几位阿哥的座驾,非同寻常,包括……永璂!” 锦屏眼皮一跳,脱口道:“难道忻嫔欲对十二阿哥不利?”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本宫曾见过婉妃,问她何以想到要随皇上一起来围场,你猜她怎么回答?” 锦屏低头想了一会儿,试探地道:“是为了看十阿哥狩猎?” 瑕月搁下手中的面巾,“婉妃固然有这个念头,但最先提起的人,却是忻嫔。” 锦屏轻声重复了几句,忽地道:“奴婢想起来了,那夜皇上问主子是否要随驾木兰围场之时,曾说除了婉妃之外,忻嫔也提过想要随驾来此。” 瑕月微微一笑道:“不错,以前忻嫔怀两个公主的时候,千小心万仔细,连台阶也害怕迈,唯恐伤了龙胎,这次却一门心思想着来木兰围场,还怂恿婉妃向皇上进言,这件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齐宽思量片刻,道:“如果这次随驾之事,真是忻嫔的计划,而她又让小华子去监视马房,十之***是想在马身上做手脚,加害……”他瞅了瑕月一眼,沉沉吐出四个字来,“十二阿哥!” 瑕月抚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冷笑道:“她知道永璂是本宫的命根,想要报复本宫甚至除去本宫,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除去永璂,而在这行宫之中,可比紫禁城方便动手多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汪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个忻嫔好歹毒的心肠,果然像极了当初的魏静萱。”这般斥了一句,锦屏又露出一丝笑意,“可惜她做梦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子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一直让齐宽暗中监视于她。” 瑕月笑一笑,对齐宽道:“既然知道忻嫔会有所动作,你与林原更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监视那边,一旦有所发现,立刻来禀告本宫;另外,除了永璂,惇嫔应该也是她的目标,你们一定要多加留意。” 待得齐宽一一应下后,瑕月缓了语气道:“你监视了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记着交待林原一声,以免大意漏了线索。” “奴才知道。”齐宽依言退下,接下来的几夜,他与林原日夜交替监视,而每一夜,小华子都会去马房待上大半夜,不过始终与第一晚一样,只看不做。 而在这几天,忻嫔常去陈氏或者汪氏那里走动,偶尔也会去慎嫔那里坐坐说会儿话,至于瑕月这里,她虽然心里恨透了瑕月,但后者始终是皇后,不敢有所怠慢,每日照例晨昏定省,恭敬谦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唯有彼此心里明白,这只是再虚伪不过的假像,很快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倒是汪氏,三天两头说孕中不适,手脚乏力,无法过来请安,对此,瑕月不仅未有责怪,反而派人传话,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好生歇养。 这日,从瑕月宫***来,忻嫔与陈氏同路而行,趁着天气晴好,便去行宫后花园走一走,小径两边栽种着连排的金桂树,如今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满路都飘着桂花的幽香。 陈氏命人攀来几枝细细闻过后,笑道:“这里的金桂树可比御花园里的那些开得还要好,香气浓郁绵长,闻着这香气,心情也变得格外好。” 忻嫔取过一枝轻嗅道:“是好闻,娘娘若是喜欢,就多折一些拿去供在花瓶中,两日换一次即可;再不然可以让人收集桂花,洗净晒干,这样随时都可以取用。” 陈氏点点头,转而见忻嫔神色不展,疑惑地道:“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副模样,可是有什么心事?” 忻嫔轻叹一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世间之事,有时候想想真的很不公平。” 陈氏稍一思索,道:“可是在想惇嫔的事?” 忻嫔苦笑道:“臣妾想办法做足了一切,始终不能讨得皇后娘娘欢心,反倒是惇嫔,明明她有许多地方都做的不对,皇后娘娘却始终宽待于她,不止同意晋她为嫔,这会儿更是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说到这个,陈氏亦皱了眉,摇头道:“汪氏自从怀有龙胎之后,就恃宠生骄,越来越过份,偏偏皇后娘娘还一直纵容着她,反而对你却总是不冷不热,连一句稍微亲近些的话都没有,实在是……唉,本宫也不知该怎么说了。”说着,她拍了忻嫔的手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皇后娘娘早晚会看明白这一切的。” “希望吧。”忻嫔轻声应着,此时,秀竹在旁边不确定地道:“主子,亭子里的人仿佛……是惇嫔。” “惇嫔身子不适,怎会来这里。”忻嫔话音未落,陈氏已是蹙眉道:“不对,那人好像真的是惇嫔,走,咱们过去看看。” 忻嫔点点头,与她一起往亭子走去,待得走近之后,果然就是汪氏,汪氏身边的宫人看到她们,低头在汪氏耳边轻语,后者眸中掠过一丝不耐烦,扶着宫人的手起身朝正走进亭中的陈氏屈膝行礼,“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免礼。”陈氏面色微沉地道:“惇嫔不是说身子不适吗,连皇后娘娘那边的请安都没去,何以又在这里了?” 汪氏笑言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之前确实觉得头晕目眩,连坐都坐不住,歇了许久方才勉强可以起身,听闻这里桂花开得盛好,所以来这里看看,哪知这么巧遇到娘娘与忻嫔姐姐。对了,臣妾让人做了一些小点心,娘娘与姐姐可要尝尝?” “不必了。”陈氏冷着脸道:“惇嫔既然没有大碍了,就该先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虽说娘娘宽厚,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但自己还是应该把握着一些分寸,莫要太过随意了。” 汪氏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待会儿就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待得陈氏二人走远后,汪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咬牙道:“连皇后娘娘也没责怪本宫,她又算什么东西,竟然这样教训本宫!” 她身边的宫人道:“婉妃娘娘这阵子与忻嫔走得极近,想是看到皇后娘娘厚待主子,对忻嫔却态度冷淡,所以心存不满,借机训斥主子。” 汪氏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冷哼道:“讨不得皇后娘娘欢心是忻嫔无能,怪得了谁。”说着,她抚着渐渐突起的小腹冷声道:“且让她再逞几天威风,等本宫诞下皇儿,她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宫人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笑道:“可不就是嘛,依着皇上对主子的恩宠,等主子诞下龙胎,哪怕是位小公主,也一定会封您为妃,甚至是贵妃,到时候,就是婉妃看您的脸色了。” 他本想讨好汪氏,结果却换来汪氏阴寒的目光,“你说什么小公主?” 宫人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用力掴了自己两嘴巴子,忍痛赔笑道:“瞧奴才这张破嘴,总是说错话,嬷嬷说酸儿辣女,主子自打怀孕之后就一直喜欢吃酸食,这胎怀的保准是位小阿哥。” 皇子与皇女虽然都是龙胎,但后者却没资格继承皇位,所以宫中嫔妃但凡怀孕,皆盼着自己生的能够是个阿哥;就像魏静萱,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却还想着怀孕,以求生出一个阿哥出来,从而母凭子贵。 听得这话,汪氏脸色方才有所好转,冷声道:“下次说话之前先过一过脑子,不要每次都让本宫提醒。” 宫人忙不迭地道:“奴才谨记主子吩咐。” 汪氏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孩子,你一定要争气一些,千万不要让额娘失望,待你出生后,额娘一定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烈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忻嫔那边,在远离了亭子后,忻嫔轻声道:“恕臣妾直言,娘娘刚才那么训斥惇嫔,未免……有些冲动。” 陈氏冷声道:“本宫一看到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就心里来气,所以忍不住教训了她一顿。”说到此处,她又摇头道:“皇后娘娘素日也算明辨是非,怎么在你们二人的事情上,如此糊涂。” “臣妾已经习惯了,臣妾如今只是担心娘娘、”忻嫔忧容满面地道:“惇嫔此人一贯骄躁,娘娘刚才那样说她,只怕她不会善罢干休。” 陈氏脚步一顿,恻目道:“你怕她对本宫不利?” “不止娘娘,还有十阿哥!”忻嫔最后那几个字令陈氏神色倏然冷了下来,“她若当真做出对永玧不利之事,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忻嫔轻叹了口气道:“希望这一切都是臣妾多虑了。”说着,她道:“前些日子臣妾兄长来看望臣妾,送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过来,臣妾从中挑了一些还能入眼的出来,待会儿让人给娘娘送去。” 陈氏拒绝道:“你如今正是要补身的时候,那些药材留着自己用就是了,本宫那里又不缺。” “自打怀孕之后,多亏娘娘爱护照顾臣妾,亲厚如长姐一般,臣妾无以为报,只能以此尽一点心意,若是娘娘不收,那臣妾以后可不敢再来叨扰娘娘了。” 陈氏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听你这话,本宫是一定得收了?” 忻嫔挽了她的手道:“是啊,不知婉妃娘娘肯否赏这个脸?” “你啊!”陈氏笑嗔了一句,道:“好吧,那本宫就收下了,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与本宫说,能帮的,本宫一定帮!” “多谢娘娘。”这般又走了一阵后,方才在岔路上分开,忻嫔回到抱翠轩,命人将文德之前送来的药材取出,从中挑出最好的几样,对秀竹道:“把这些拿去给婉妃。” 秀竹有些肉痛地道:“娘娘,这几样药材就连宫里也不多,您真要给婉妃吗?” 忻嫔抚过那几样药材,叹然道:“如今皇后不怠见本宫,颖贵妃与惠妃又是皇后的人,本宫只能依靠婉妃,纵然不舍也必须得送。” 在秀竹依言拿了东西下去后,她唤过小华子道:“盯着几日,马房那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吗?” “回主子的话,都清楚了,马夫每隔一个时辰会来看一次马,偶尔添些草料,而在这间隔的一个时辰里,马房是没有人的,除非凑巧遇到几位阿哥过来看马,但这也是集中在前半夜,到了后半夜……”他压低了声音道:“随时都可以动手。” 忻嫔轻叩着桌子道:“后半夜……大哥说过,这药一旦服下,一个时辰内就会发作,也就是说,只能在十二阿哥骑马前一个时辰内下药,否则就会白费功夫。” “也就是说,差不多得在天亮的时间下药……”小华子低头想了一会儿,为难地道:“每次一到天亮时分,另外一个马夫就会过来,与另外一个马夫寸步不离地守在马房,以便随时牵马出去,这段时间,根本没机会下药;若是在他们来之前,药力发作的时间,怕是不好控制,且还不能保证十二阿哥当天会用马;恕奴才直言,成事的把握……只有五成!” 忻嫔当即摇头道:“不行,本宫要的是十成!” 小华子一脸无奈地道:“若是药性发作的时间长一些就好了,可惜……”话说到一半,忽地心中一动,道:“主子,奴才记得昨日随您还有皇上一起去围场的时候,看到那些马在无人乘骑的时候,会去啃地上的草,不如……”他凑到她耳边将刚刚想到的法子说了一遍,临了道:“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准确的控制用药时辰,且不易被人发现。” 忻嫔微微颔首道:“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有一个问题,你如何保证十二阿哥的马一定去啃食地上的草?” 小华子思索片刻,露出一抹笑意,“咱们可以趁着前一夜马夫不在时,将烈焰糟里的青草放到其他马匹的糟中,这样一来,马夫会以为烈焰吃光了他喂了青草,但事实上,烈焰却是饿着肚子,到时候,它自然而然就会去吃地上的草以充饥。”他口中的烈焰,就是永璂的坐骑。 忻嫔细细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就依你的法子去做,小心着些,别让人瞧见,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本宫说你也知道。” 小华子肃然道:“奴才明白,一下好药奴才就将包药的纸给烧了,就算皇上追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忻嫔抚着脸颊冷笑道:“不用烧,本宫有一个更好的去处。”顿一顿,她道:“今儿个是八月二十三,后日是皇上定下的比试之日,你今夜不用去马房了,好好睡一觉,等明儿个夜里再去。” “嗻。”待得小华子应下后,她想起一事来,道:“这几日,没人发现你的行踪吧?” “主子放心,奴才一直都很小心,没有任何人瞧见。”小华子的话令忻嫔放下心来,挥手示意他下去。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二十四日夜里,小华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马房附近,这一回,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光看不动,在马夫离开后,就蹑手蹑脚地进到马房,将烈焰正在吃着的青草分别放到其他马槽中。 之后,马夫见烈焰槽中无草,以为是它吃光了,有些惊讶地拍着烈焰的脑袋道:“平日里可没见你那么能吃,是不是知道明日十二阿哥要比试,所以你拼命吃饱一些。” 烈焰不会说话,只能用舌头舔他的手心,示意自己肚子饿,马夫笑笑道:“放心,草还有着呢,只要你吃得下,多少都行。”说着,他又取来一些新鲜的草料放在石槽里,道:“吃吧,多吃一些,明儿个帮十二阿哥赢个头彩回来。” 结果,自然与刚才一样,马夫一走,小华子就将草料取走了,令烈焰依旧饿着肚子。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比试之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倒是看到这一幕了,但因为还不明白小华子做这些的用意,只能暂时忍耐,岂料一直等到天亮时分,小华子离去也不见他有别的动作。 奇怪,难道忻嫔做这么多事,只是想令烈焰吃不饱肚子,使十二阿哥在今日的比试***丑? 不对,他们一定还有别的阴谋,只是自己暂时没发现罢了,他正准备去告诉瑕月,意外听到永璂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永璂与永瑆几人正结伴往马房行来,一路笑嘻嘻的,显然心情不错。 这个时候,两个马夫都已经在了,看到永璂他们过来,连忙打千行礼,随后道:“几位阿哥可是来骑马的?” 永瑆笑道:“不骑马来这马房做什么,赶紧去把马牵出来,趁着还没有开始比试,咱们先出去跑一圈。” 马夫连连答应,分别将他们三人的马给牵了出来,永璂抚着烈焰赤红的鬃毛,平日里在他面前极不温驯的,这次却不停地摇头,还打着响鼻,他有些疑惑地道:“怎么烈焰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它怎么了?” 其中一个马夫上前赔笑道:“想必是烈焰知道十二阿哥今日要带它驰骋围场,所以有些兴奋了,昨儿个夜里,奴才给它添了两次草料,它可是吃得一点都不剩,不信您瞧。” 顺着马夫指的石槽看去,果然里面一根草料都没有,永璂笑拍着烈焰的背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心急,好,今日咱们就一起拼出一个第一来。” 永瑆闻言,笑道:“大言不惭,这个第一早就被我定了,十二弟你还是等明年吧。” 永璂正要说话,永珹的声音已经从另一边传来,“哪个人定了第一?” 永瑆皱一皱笔挺的鼻子道:“四哥,你瞧着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你,第一一定是我的。” 永珹揉着他的脑袋道:“你个家伙,连个头都比我短,还想要与我争第一,再等几年吧,到时候输给了我,可别哭鼻子!” 永瑆用力拨开他的手,不服气地道:“这次比的是箭术,与个子高矮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瞧好了,我一定会赢你,一定!” 永珹笑道:“好,我拭目以待,不过要是你让我失望了,该怎么办?” 永瑆跺一跺脚道:“我要是输了,就为你牵马执缰,听凭使换。” “好,一言为定!”永珹话音未落,永璂便道:“还有我,十一哥可别忘了,咱们之前击掌为誓,你若输给四哥,这辈子都要为我牵马执缰;不过这会儿得再加一条,输给我也得如此。” 面对他,永瑆没刚才那么紧张,朝他的脑门弹了一下道:“输给你?虽然读书你最出色,但是箭术……不是我自夸,你实在还差了一些。” 永璂揉着微红的额头道:“那就走着瞧吧。”自从那一夜弘历教他箭术之后,他每天夜里都会练上一个时辰,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等着今儿个给永瑆他们一个惊喜。 永璇左右看了一眼,笑呵呵地道:“这会儿已经有三个人要争第一了,看来待会儿比试会很激烈。” 永珹拉过马夫递来的的缰绳,道:“好了,咱们先出去溜一圈,热热身,等跑了回来就该随皇阿玛一起去围场了。” 永璂等人点点头,各自牵了缰绳往外行去,齐宽暗自心急,烈焰因为一直饿着肚子,情况明显有些不对,万一途中使性子伤了永璂可就麻烦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提醒永璂;想到此处,他趁着众人不注意,顺着一条小路绕到永璂等人面对,拍袖跪下道:“奴才给四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请安,几位阿哥吉祥。” 永璂疑惑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齐宽低头道:“启禀十二阿哥,主子知道您过来骑马,担心您安危,所以特意派了奴才过来。” 永璂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骑马,能有什么危险,再说四哥他们不都在吗?你回去吧。” 齐宽故作为难地道:“可是主子交待了奴才一定要照顾好十二阿哥,若是奴才就这么回去,实在无法向主子交待。” “可是我骑马的时候,你也没法子跟啊,你又不会骑马。”见永璂语气有所松动,他连忙道:“不打紧,奴才可以在后面跑,多少能跟住一些。” 见他这样说,永璂点头道:“那好吧,我跑慢一些,你能跟就跟着,跟不住就在原地站着等我回来。” “嗻!”这般应了一声后,齐宽故意道:“十二阿哥,烈焰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他是不是没吃饱?” 永璂摇头道:“不可能,马夫说昨夜喂了两次,全都被它吃得干干净净,它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跟我出去跑一跑了。” “或许……”齐宽紧张地思索着,他又不能告诉永璂实情,勉强想出一个说法,“或许是被旁边的马吃去了,它自己吃的并不多,奴才去拿一些草来喂它!” 永珹看了一眼天色,皱眉道:“再这样耽搁下去,可就来不及跑圈了。” 齐宽连忙道:“不会的,喂个草很快的,不会耽搁太久。” 永璂了看他,道:“那好吧,你去拿草料过来。” 齐宽欣然答应一声,小步跑过去问马夫要草料,就在等马夫拿草料过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连串的马蹄声,回去看去,只见永璂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马,策马奔出去。 看到这一幕,齐宽连忙喊道:“十二阿哥等一等,等一等啊!” 永璂回过头来,摆手道:“行了,没事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齐宽急得直跺脚,无奈他们一个个都骑着马,他两条腿根本就追不上,只能祈祷烈焰不会因为肚饿而使性子,否则真是麻烦了;不行,他得赶紧去告诉主子,让她遣人跟着十二阿哥。 正待离去,马夫拿了草料过来,道:“齐公公,您要的草料来了。” 齐宽没好气地道:“现在拿来还有什么用,你们两个大活人,却连几匹马都看不牢,真是没用;十二阿哥没事便罢,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幸而无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直至齐宽走出老远,莫名其妙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二人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齐公公这是怎么了,那几匹马不都好端端的吗,哪里没看牢?” 另一人摊手道:“我哪知道啊,是不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他?” “胡说,打从他来了之后,我就没说过一句话,怎么可能得罪。而且他后面那句话也说得很奇怪,十二阿哥又不是第一次骑马,骑术比咱们哥儿都好,哪里会有事。” 不论二人怎么猜,都猜不透齐宽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且说齐宽那边,匆匆忙忙回到四季轩,锦屏刚好端了水准备进去侍候瑕月梳洗,结果被他给撞了个正着,那盆水顿时洒了大半,气得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啊?瞧瞧,水都弄洒了。” 齐宽没时间与她解释,推门走了进去,此时瑕月尚未起身,他隔着帘子唤道:“主子,奴才有要事禀报!” 过了一会儿,瑕月掀开帘子,肃然道:“可是忻嫔那边有动静了?” 齐宽匆忙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奴才原本是想在十二阿哥出去前给烈焰喂些草料的,哪知十二阿哥突然就走了,奴才追都追不上,所以赶紧来禀告主子,请您拿个主意。” 瑕月稍一思索,当机立断地道:“立刻传本宫懿旨,去看看方侍卫在不在侍卫营,若是在的话,让他们骑马追上去,不然就派别人去,一定要拦住永璂他们。” “奴才遵命!”齐宽应了一句,快步去传旨,方侍卫等人倒是在,自从魏静萱那件事后,他们几人就依附了瑕月,一听得这话,当即骑马追了出去,未追出多久,便看到永璂他们有说有笑地骑着马回来,看到永璂毫发无伤的样子,齐宽长吁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把他吓坏了,满脑子都是骇人的情景。 看到方侍卫他们几个严阵以待的样子,永璂等人有些愕然,待得近前之后,訝然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侍卫反应倒也快,拱手道:“启禀十二阿哥,属下们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迎接几位阿哥。” 永璂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几兄弟也不是第一次去跑圈了,却还是第一次遇到瑕月特意遣人来迎接的事情;而且,瑕月虽然是皇后,差使侍卫行事,却还是稍稍有些越权。 永璂看到站在后面的齐宽,下马走过来道:“是你去告诉皇额娘的?” “奴才总觉得烈焰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担心十二阿哥有危险,所以……”齐宽低头道:“请十二阿哥恕罪。” 永璂虽不知内情,却明白齐宽这么做是出于一片关切之心,所以并未责怪,只道:“烈焰很好,刚才跑得也挺快,你放心就是了。” 齐宽也不便多说,只道:“十二阿哥,烈焰跑了这么一大圈想必也饿了,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奴才给烈焰喂些草料。” 永珹走过来笑道:“十二弟,看来齐宽也盼着这次比试,你可以夺魁呢,不过,想争第一,可得凭真本事,休想我会让你。” 永璂一边将缰绳扔给齐宽,一边道:“靠别人让来的第一,我才不稀罕呢;与之相比我倒更担心十一哥,他要是输了,可得给咱们两个一辈子牵马执缰呢!” 永璇凑趣道:“既然给他们两个牵了,也不差我一个。” 永瑆翻了个白眼道:“连八哥也来占我便宜吗?谁输谁赢,可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到最后是你们几个替我牵马。” 永璂扬一扬下巴道:“那就走着瞧吧。”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齐宽将烈焰牵到石槽前,取过马夫递来的新鲜草料放在槽中,抚着它的脑袋道:“吃吧,多吃一些。” 烈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拱着脑袋不停吃着那些草料,没过多久便已经去了一半,马夫惊奇地道:“这个烈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了,加上这一次,都已经喂三回了,还吃得这么快。” 齐宽冷声道:“你知道什么,还不再去拿些草料来。” “是。”两名马夫以前也与齐宽打过几回交道,虽然后者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却从不曾摆过架子,这一回……像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真是奇了怪了。 在喂到一半时,不远处传来号角声,听得这个声音,永璂等人皆是流露出兴奋之色,永瑆更是摩拳擦掌地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如此说着,永瑆等人当即牵了马出去,永璂不甘落后,赶紧从齐宽手中取过马绳,将还在吃草料的烈焰牵了过来。 “十二阿哥,烈焰它……”不等齐宽说下去,永璂已是道:“放心吧,烈焰吃了那么许多,哪里会没吃饱,而且围场里到处都是草,它要是饿了低头就能吃。” 见他这么说,齐宽不便再行阻拦,只得道:“十二阿哥您一切小心,如果烈焰有什么不对,您就立刻下马,千万不要勉强!” “知道了。”永璂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牵着马快步追上永瑆他们,至于齐宽则快步赶回四季轩,今日是此次围场狩猎最为重要的日子,行宫中诸位主子都会乘马车前往围场,瑕月自然不会例外。 回到四季轩,瑕月已经穿戴整齐,瞧见他进来,连忙道:“如何,永璂有没有事?” “回主子的话,十二阿哥一切安好,奴才瞧着他们回来的功夫,喂着烈焰吃了一些草料,而且围场里遍地都是草,料想烈焰不会因为肚饿而闹出事来,不过……”齐宽拧眉道:“奴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忻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要说仅仅是为了让十二阿哥出丑,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瑕月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忻嫔为人阴狠,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定然还会有别的事,不过……被这么一闹,她还会不会继续下去,就未为可知了,总之你们继续盯忻嫔,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另外,本宫会设法安排方侍卫他们跟着永璂,以便设法保证。”说着,她又对锦屏道:“惇嫔自从晋封六嫔之后,就不再将忻嫔放在眼里,处处抢忻嫔的风头,再加上她腹中的龙胎……虽然忻嫔一直未有举动,但依着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放过惇嫔,所以待会儿你多留意着忻嫔一些。” -------------------- 新书本来应该91上线的,但因为有些内容需要更改,所以得晚几天,正好让我多存点稿子,好让亲们到时候看得痛快一些,嘿嘿,再打一遍广告哦。 她是大隋王朝的公主,身份显赫,却隐姓埋名,易容换貌以婢女身份进入太守府,在那里,遇到了与她面具下容颜一模一样的舞姬武梅雪,到底是凑巧,还是另有隐情? 当她在满场宾客眼前,举刀行刺太守李渊,失败被围捕之际,阴差阳错,得以借用武梅雪的身份继续留在太守府中,伺机行刺。 他是李家二公子,丰神俊朗,智谋无双;一心追捕刺客,却不想,其实刺客竟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到最后,已是分不清,彼此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算计多一些,唯一肯定的是,他一直都记得曾经许下的誓言! “我李世民愿护杨浣心一世周全,不论她是公主,还是亡国之女,永不违此誓”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木兰秋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婢知道了。”随着锦屏的答应,瑕月扶了齐宽的手往外走去,连绵不绝的号角声拉开了这场狩猎最为重要热闹的日子。 数百上千人,簇拥着明黄旗帜,浩浩荡荡地往围场行去,在十数朱红色的马车中,忻嫔惊讶地盯着跟在马车旁边的秀竹道:“你说皇后命方侍卫他们去寻找十二阿哥?” 秀竹颔首道:“是,奴婢听闻是齐宽去传的口喻,好像是说怕十二阿哥有危险,不过方侍卫他们刚准备出发,十二阿哥他们就回来了。”顿一顿,她疑惑地道:“真是奇怪,十二阿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去骑马了,以前也没见皇后娘娘这么安排,怎么这次特意传旨御前侍卫跟随,仿佛……很紧张似的。” 忻嫔思索片刻,将目光转向小华子,“可有人瞧见你?” 小华子明白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道:“奴才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行事素来小心,马夫不可能发现奴才。” 忻嫔探出头瞥了一眼行在最前面也是最为华丽的马车,那正是瑕月的车驾,她咬一咬牙道:“马夫没有发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瞧见。” “不会,奴才……”不等小华子说完,忻嫔已是道:“那你倒是说说,皇后为什么要派御前侍卫去追十二阿哥?” 小华子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小声道:“那依主子的意思……是不是要取消计划?” 忻嫔眸中掠过一丝不甘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狩猎开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弘历身后的地方,忻嫔与惇嫔眸中皆露出热切的光芒,这枚扳指虽然不起眼,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了,胤禛将它传给了弘历,在其龙归大海之后,弘历继承了皇位,如今弘历将它拿出来,会不会也是…… 想到此处,又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失望,她们的孩子都还未出生,根本不可能争夺这枚扳指,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别人之手。 与此同时,秀竹一直留意着永璂身后的烈焰,自从来了围场之后,它就一直低头在吃草,再这样下去,烈焰怕是很快就会吃饱,到时候,昨夜那一番功夫就白费了,得以想办法才行。 这般想着,她欲与小华子商量,却遍寻不见他身影,奇怪,明明刚才还在的,怎么就不见了? 坐在一旁的陈氏见她四处张望,疑惑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秀竹当然不会说实话,敷衍道:“奴婢怎么好像没看到十阿哥,他去哪里了,比试可就要开始了。” “永玧?”陈氏露出诧异之色,旋即指一指前面道:“喏,不就在八阿哥旁边吗?” 秀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旋即笑道:“还真在那里,奴婢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觉得看东西模模糊糊的,眼神差了许多。” 忻嫔开口道:“定是你最近经常在灯下绣花,所以伤了眼睛,以后少绣一些。”说着她对陈氏道:“娘娘有所不知,自打臣妾怀了身孕后,这丫头就心急的不得了,整天吵嚷着说要给这孩子做衣裳,每晚都挑灯绣花做衣,就这一个月功夫,已是做了好几套了,常常到三更时分才睡,臣妾劝了她几次,就是不听。” 陈氏含笑道:“她也是想为妹妹的孩子尽份心力,不过这会儿离孩子出生还有六七个月的时间,慢慢做就是了,别太心急,实在不行,就让宫庭裁作去做,要是真坏了眼睛,可就麻烦了。” 秀竹屈膝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娘娘教诲。” 待秀竹退下后,忻嫔轻笑道:“十阿哥少年英雄,相信一定能在这场比试中夺魁,为娘娘长脸。” 她的话令陈氏面露喜色,随即又露出担忧之色,“本宫也盼着他能有所表现,不过其他几位阿哥都不弱,尤其是四阿哥,想要夺魁……实在有些难。” “十阿哥要是听到娘娘这话,可该伤心了。”说着,她又道:“臣妾相信,十阿哥一定会给咱们一个惊喜。” 在陈氏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弘历那边后,忻嫔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声道:“你不必找小华子了,本宫派他去做些事。” 在她言语之时,弘历已是宣布比试正式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到日落之前,谁猎到的猎物最多,就是此次木兰秋猎的第一名。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众人一起翻身上马,呼啸着往狩猎场行去,永璂等人奔在最前面,争夺第一头猎物。 就在永璂他们离去后不久,小华子回到忻嫔身边,此时众嫔妃都已经离席在草地上各自漫步,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他轻声道:“一切皆依主子的吩咐办妥,不过奴才回来的时候,曾看到有影子闪过,只怕咱们……被人盯上了。” 忻嫔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示意秀竹扶她起身后,道:“就在你走后不久皇后身边的林原也不见了,你见到的人影,十之***就是他了。” 正说话间,耳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几名侍卫正策马奔去,秀竹仔细看了一眼,道:“主子,那仿佛是方侍卫他们。” 小华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拧眉道:“若跟着奴才的人真是林原,方侍卫他们这会儿去,应该是皇后派去保护十二阿哥的,这样一来,就算有文德大人出手,恐怕也很难令计划顺利进行,甚至还会有危险。”顿一顿,他又道:“主子,可要奴才去告诉文德大人,让他暂停计划?” “不用了,大哥会有分寸的,再说……”忻嫔往瑕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声道:“好不容易才布成这么一个局,要是就这么浪费了,可真让人心疼。” 且说永璂他们在比试开始后,不约而同地奔进了千里松林,那里水草丰美,树木众多,是整个围场中野兽最多的地方,想要得胜,此得无疑最好的地方。 果然,一奔入林中,便看到有鹿、獐、兔子等野兽,永珹最先开弓,一箭射中一头野兔,永珹策马奔过去,身子趴在马背上,顺手捞起中箭而亡的野兔放入囊中,笑道:“开门红,看样子,十一弟你注定要为我执马牵缰了。” 永瑆不服气地道:“不就是一头野兔吗,又不是老虎,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个叫后发制人!” 永珹朗笑道:“好,我就看看十一弟你如何后发制人,我先走了,黄昏之时再见!”说着,他一挟马腹往前冲去,其它各人也分别往树林深入行去,谁都知道,越往里,猎物就越多越高级,如果运气好,甚至还能遇到老虎与熊,有一年,永璂就曾遇到过,差点伤在虎爪之下! 他们奔走的动静惊动了一头藏在树后的獐子,慌张地迈着四蹄往树林深处逃,永瑆见状,大叫一声,“哪里走!” 一边说着,一边策马追上去,同时抽出身后的箭,朝着那只獐子射去,可惜他并没有永珹那样的好运,箭射在一旁的树干上,獐子受了惊吓逃得更快,等永瑆再次搭箭上弓之时,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只能懊恼地拿上弓箭,寻找其他猎物。 永璂没有离开,看到他这个样子,驱马走过来,笑道:“十一哥,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不怎么样哦?” 永瑆瞥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不就是跑了一只獐子吗,算得了什么,等会儿猎它个十只八只就是了。” “十只八只……”永璂捂着嘴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了哦,十一哥,要不要我……”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暗中保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等他说完,永瑆已是不耐烦地道:“不用了,我自己一人就足够了,你去猎你的就是了。” “那好吧,我走了。”永璂笑着策马离去,然奔了几步,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满面疑惑地回头道:“你们几个跟着我做什么?” 他指的自然不是永瑆,而是方侍卫他们三人,之前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未曾察觉,如今其他人都旁着去狩猎,就这三人停留在原地,而他一动,方侍卫三人便有所动作,很明显是在跟着他。 方侍卫几人自然是奉瑕月之命来保护永璂的,当然这话不能告诉永璂,他拱手道:“回十二阿哥的话,属下等人还是第一次在这围场里狩猎,也不知道哪里的猎物多一些,所以就想跟着十二阿哥走。” “这座松林里面,各处都有猎物,不见得哪一处就会多一些,要真想猎到好的猎物,就往林子里面走,不过危险也会大一些,量力而为就是了。”说着,他驱马往前行去,岂知方侍卫他们又跟了上来,这一次,永璂有些不悦地道:“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为何还要跟来?” 方侍卫赔笑道:“十二阿哥刚才不是说树林深处有危险吗?万一真有什么事,属下们也好帮衬一二。” 旁边一名侍卫讨好地道:“是啊,而且有属下们在,围捕那些大的野兽也会方便许多,到时候十二阿哥想不得第一也难。” 永瑆这会儿还未走远,听得这话,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道:“原来十二弟准备这么得第一啊,要真是这样,我还真比不上你!” “才没有这回事呢!”说着,永璂盯着方侍卫等人,不高兴地道:“我自己能够应付得来,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们不要再跟着来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给方侍卫等人说话的机会,调转马头,驱策着烈焰往丛林深处飞奔。 “追!”方侍卫等人急忙策马往前奔去,然刚奔了几步,便看到一枝箭快如流星地朝他们这边射来,将他们吓了一大跳,急忙抽刀格挡,所幸这枝箭并未对准他们任何一人,而是奔着不远处的一株树去,“咚”的一声射入树杆中,箭尾不停地颤动着。 与此同时,永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许跟来,否则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巧了!” 眼见永璂越奔越远,之前说话的侍卫焦急地道:“头领,这可怎么办,皇后娘娘要我们保护十二阿哥,可是十二阿哥又不许跟?” 另一名侍卫道:“要不……咱们去禀告皇后娘娘?” 方侍卫道:“不行,这样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万一十二阿哥在这段时间内遇到危险,咱们就等着掉脑袋吧。”说着,他咬一咬牙道:“既然不让明着跟,那咱们就分开来暗跟,只要别让十二阿哥发现就行了,就算被发现了,想必也不至于真的拿箭射咱们。” “也只能这样了。”两名侍卫点点头,旋即三人各自朝永璂离去的方向追去。 且说永璂那边,在喝止了方侍卫他们后,便将注意力放在林中,在奔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后,他停下了马,警惕留意着四下的动静。 刚一停下,烈焰便低头啃着地上绿油油的草,永璂看到这一幕,失笑道:“你这家伙,从昨晚到现在,吃了那么多还没饱吗?” 烈焰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摇着长长的马尾,至于永璂,从背后箭囊中取出一枝利箭,搭在永瑆亲手做的弓上,只要一有猎物出去,就立刻可以射出去。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嗦”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一头梅花鹿正在那里觅食,永璂眸中掠过一丝喜色,尽量不发出响动地拉开弓弦,然不等他瞄准,就被梅花鹿给发现了,慌忙撒着四蹄逃走。 “该死!”永璂低喝一声,驱策着烈焰追上去,同时一箭射出,结果却与永瑆一样,落了空,毕竟他与梅花鹿都在移动之中,想要射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些年他之所以收获一直不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后又是接连两箭,都落了空,幸好烈焰奔跑速度极快,才没有跟丢了那只梅花鹿。 在又将一枝箭搭在弦上后,永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弘历教过自己的方法,以眼观形,以心御箭……以心御箭……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之前的练习中,他能够清楚明白这种感觉,却怎么也形容不出来。 逃跑的速度,追逐的速度,还有风速…… 永璂在心中迅速计算着,下一刻,箭如疾风一般飞射而出,正中梅花鹿后腿处,后者悲鸣一声,颓然倒地。 永璂欢呼一声,下马走过去,梅花鹿的伤并不重,只要被射中了腿,无法走路,眼睛大大地睁着,正当永璂走过去准备再补一箭时,几只小鹿从不远处的跑了过来,奔到母鹿身边呜咽着,而母鹿那双眼里竟然流下了眼泪,拼命用头拱着几头小鹿,永璂明白,它这是在告诉小鹿有危险,让它们快些走! 他叹了口气,低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孩子!”母鹿自然听不懂永璂的话,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至于那几只小鹿始终依偎在母鹿身边不肯离去,呜咽之声一直不绝于耳,有一只性烈的小鹿,还拿头撞着永璂,想要赶他离开,全然不知它们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 虽然这头母鹿对于永璂来说很重要,但看着这一幕,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上前拔出箭,母鹿吃痛,以为他又要伤害自己,用另一只完好的后腿用力朝永璂弹着,永璂险些被踢中,待得避过后,道:“你这个畜生,恩将仇报是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帕子替它包扎好伤口,望着挣扎着站起来的母鹿道:“好了,你们快走吧,别再被人抓到了,否则可没这么幸运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阿德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次,母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竟然舔了舔他的手,然后才一瘸一拐地带着小鹿离去。 在它们走远后,方才转身离去,然刚一转身,便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后面,看衣裳,应该是镶红旗的人。 不等弘历询问,那人已经单膝及地,跪下道:“奴才阿德音给十二阿哥请安,十二阿哥万福。” “你跟着我?”面对永璂的质问,阿德音连忙道:“不敢,奴才是途经此处,看到十二阿哥在,便下马行礼。”说着,他看了一眼弘历身后的母鹿与小鹿道:“十二阿哥宅心仁厚,为了这几头小鹿,甘愿放弃已经到手的猎物。” 永璂拍拍手道:“人也好,畜生也好,始终都有感情,今日我杀了母鹿,那几头小鹿就失去所有依靠,不是活活饿死,就是被人捕食,罢了,左右这林中有的是猎物,也不缺这一头。” 阿德音随永璂走到烈焰所在的地方,道:“奴才之前曾遇到过十一阿哥,他这会儿已经猎到了一只野兔还有一只大雁。” 永璂闻言暗暗有些心焦,但他并未说出来,只道:“无妨,离比试结束还有很长时间,我一定能赢十一哥。”说着,他便要上马,阿德音在一旁道:“这林中野兽确实很多,奴才刚才就曾看到两只老虎带着幼崽,幸好当时离得有些远,它们没有发现,否则奴才怕是没命站在这里了。” 阿德音一边说话,一边搓动着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起眼的细细粉末落在烈焰正在吃的青草上。 永璂没有留意到他这个细微的举动,只注意他刚才所说的话,“你说……附近有一个虎窝?” 阿德音低头道:“是,奴才确有看到,当时没人发现,至于这会儿有没有人发现,奴才就不知道了。” 永璂咬一咬牙,道:“走,带我去看看!” 阿德音闻言,慌忙道:“十二阿哥万万不可,那可是两头成年猛虎,万一要是伤了您,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了!” 永璂拍着烈焰的脑袋道:“放心,有它在,凭林中这些动物,不可能追得上。” “可是虎乃百兽之王,烈焰虽然是千里挑一的良驹,看到猛虎,恐怕也无法平静,十二阿哥还是不要去了,您若有什么闪失,奴才可吃罪不起!” 永璂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想一想道:“这样吧,你先带我去看看,若当真不行,咱们再悄悄离开。” 阿德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在进食被他下了药粉的青草的烈焰,点头道:“那好吧,若真有危险,奴才一定会拼死保护十二阿哥。” 说完这句话,他跟着永璂翻身上马,往东南方奔去,在奔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他们已经处在丛林深处,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又过了一会儿,在前面带路的阿德音放缓了脚步,回头道:“十二阿哥,就在前面了,咱们走慢一些,以免惊动那两头猛虎。” 永璂点点头,紧紧抿着嘴,上次差点伤在猛虎爪下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记。 正处在紧张之中的永璂并没有留意到烈焰的反常,这一路上都安静驮着他的烈焰,在跑了这段路后,就不时摇晃一下脑袋,尾巴也不停地左右甩着。 在缓慢走了一段路后,始终没有见到猛虎的身影,永璂忍不住问道:“还没到吗?” 阿德音答道:“可能是它们走到别处去了,不过它们的洞穴就在前面不远处,十二阿哥您小心。” 永璂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着,这个时候,烈焰的情况越来越不对,频频打着响鼻,仿佛很不耐烦似的,几次要奔跑,都被永璂生生拉住,后者以为它是嫌走得太慢,当即抚着烈焰的鬃毛道:“我知道你心急,不过前面有猛虎在,走得太快了,很容易被它们发现,得慢一些。” 虽然他一再安抚,但烈焰的情况还是越来越不对,到后面甚至停在原地不动了,只是团团转圈。 这下,永璂察觉到了不对,蹙眉道:“怎么了,烈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啊!”话说到一半,突然变成了惊呼,烈焰突然之间人立而起,差点将他甩下马来。 “十二阿哥小心!”阿德音话音未落,烈焰已是突然往前冲去,要不是永璂反应快,紧紧抓住缰绳,非得出事不可。 “烈焰停下!停下!”永璂惊慌地呼喝着,然素日里极为听她话的烈焰,这一次却像疯了一样,拼了命地往前冲着,且还左右不停晃动身子,想要将永璂扔下去,就像没有被驯服的野马一样。 阿德音一边叫永璂小心,一边慢腾腾地上了马,不急不徐地追逐着被烈焰带着越奔越远的永璂。 “驾!驾驾!”正自这时,几道身影如风驰电掣一般从阿德音身边掠过,以最快的速度往永璂的方向追去,其中一人在疾奔之时,还回头看了阿德音一眼。 “又是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阿德音在后面低语一句,一挟马腹亦迅速追了上去。 永璂的情况很不好,虽然他骑术不错,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几番下来,已是筋疲力尽,手指亦被紧紧绷起的缰绳磨破,难以再握住,只能借着烈焰短暂的平息紧紧抱住它的脖子。 “烈焰,你到底怎么了,快点停下啊!”这般说着,永璂又大喊道:“阿德音!快来帮我,快!” 话音未落,已是有人骑马奔到他身边,但并不是阿德音,而是之前被他赶走的方侍卫等人。 “十二阿哥您别怕,属下这就来救您!”方侍卫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控制着马匹靠近永璂,在双方离着最近之时,他探身抓住烈焰散落在身侧的缰绳,想要逼迫它停下,可是烈焰仿佛完全不知道痛,只是拼命挣扎嘶叫着,始终不肯停下来。 在方侍卫与烈焰僵持之时,耳边传来另一名侍卫的惊呼声,“头领不好,前面就是山崖!”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千钧一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侍卫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果见在前面约摸五六十丈处是山崖,在看到的同时,他也想了起来,这是千里松林里面,除却野兽之外,唯一危险的地方,一旦马速过快,就容易从山崖上滚落下去,所以一般都会避开此处。 可恶,怎么偏偏就奔到这个地方来了,要是以现在这样的速度滚下去,十二阿哥就算不死,也一定会受重伤的,一定要在此之前拦下烈焰。 说来也奇怪,烈焰是十二阿哥的坐骑,在十二阿哥面前一向温驯,怎么突然发起疯来,皇后娘娘事先让他们来保护十二阿哥,难不成就是料到此事吗?若果真是这样,一定与那个阿德音有关,毕竟除了十一阿哥之外,只有这个人在十二阿哥身边出现过。 “头领,快些想办法,就要来不及了!”侍卫焦急的低吼声将方忡习从沉思中拉回来,烈焰已经完全失控,非他所能控制,只能另想它法,紧张地想了一会儿,他大声道:“十二阿哥,你把手给属下,等会儿属下喊一二三,您就跳到属下这里来,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接住您,不会让您有事的!” 永璂也知道情况紧张,容不得他迟疑,当下点头道:“好!” 正当他准备握住方忡习的手时,一个人突然骑马从后面冲上来,硬生生插入他们之间,一把抓住永璂的手,道:“十二阿哥,奴才来接您!” 这个时候,时间就等于性命,永璂无瑕思索太多,依言将手递给他,方忡习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死死盯着阿德手,一只手已是握在刀柄上。 “一二三!”随着最后一个字,永璂纵身一跳,然阿德音的手却往下沉,令他一下子接不上力,跳了一半便势尽而落,依旧挂在烈焰的背上;而且受此刺激,烈焰情况越发不好,左冲右晃,从它鼻子里喷吐出来的气息看,它自己也处于极度疲累状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始终不肯停下。“ 阿德音一脸焦急地道:“奴才该死,未能接过十二阿哥,再来一次!” 这个时候,他们离山崖已经不足二十丈,情况更加凶险,这一次,永璂没有伸手,他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再失败,就会连人带马滚下山崖,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德音的失误,令他决定自己把握这最后的机会,也就是――坠马! 虽然这样做会受伤,但怎么着也好过坠落山崖,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就是杀了烈焰,可是烈焰在还是小马的时候,就跟着他,可以说是他一手养大的,后者也极为依恋他,除了他之外,不肯让任何人骑,就连碰触一下也不乐意,要他亲手杀了烈焰……他怎么也做不到! 那厢,阿德音迟迟不见永璂伸手,催促道:“十二阿哥,没时间了,快把手伸过来!” 永璂没有理会他的吼叫,身子前倾,几乎是平伏在马背上,正当他准备跌下马之时,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紧接着烈焰的脑袋带着鲜血飞了起来,没有了脑袋的烈焰在惯性驱使下往前冲了几步,然后才颓然跌倒在地上,永璂也跟着滚了下来,而此时,他们距离山崖已经不足五丈。 一刀砍掉烈焰脑袋的正是方忡习,他被阿德音挤在中间,无法救永璂,而且他看得很清楚,阿德音刚才根本不是失误,而是存心不想救永璂,这个人果然有古怪。 眼看着离山崖越来越近,怕永璂真的会连人带马滚下去,所以当机立断,挥刀砍掉烈焰的头颅。 方忡习下马过去扶起被溅了一身血的永璂,紧张地道:“十二阿哥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永璂机械地摇摇头,目光一直落在身首异处的烈焰身上,方忡习见状,跪下道:“属下不经十二阿哥同意就杀了烈焰,属下该死,请十二阿哥治罪!” 与他一起下马的两名侍卫听得这话,连忙跟着跪下,急切地道:“方头领之所以这么做,乃是一心想要为了救您,还请您看在他忠心护主的份上,免他罪责。” 永璂没有说话,只是木然走到烈焰脑袋掉落的地方,捧起它放到尸体头颈上,将它们拼合在一起,若是没有那道伤痕与血,烈焰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它已经永远都醒不来了。 看着烈焰的尸体,泪水一滴接着一滴从永璂眸中落下,滴在烈焰被鲜血染红的鬃毛上,肩膀不停地抽搐着,到后面,永璂已是按捺不住哭泣声。 对他来说,烈焰不止是他的座骑,更是他的朋友,可现在,这个朋友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叫他怎么不伤心。 许久,他用力抹一抹泪,起身走到一直跪在地上的方忡习三人身上,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为之,我不会怪你的,都起来吧。” 他的话令三人心中一松,在他们谢恩起身后,阿德音一脸自责地跪下道:“都是奴才无能,要是奴才刚才接住十二阿哥,方侍卫就不用被迫杀了烈焰,奴才罪该万死!” 永璂目光在他身边停留了许久,沉声道:“你也不愿这样,起来吧。” 阿德音依言起身后,走到一旁以刀为锹,在地上挖着坑,永璂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奴才打算将烈焰埋了起来,以免它曝尸荒野,这里风景也算不错,烈焰应该会喜欢。” 方忡习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永璂已是道:“不用埋,我要将烈焰带回去。” “带回去?”阿德音露出惊讶之色,旋即道:“奴才知道十二阿哥舍不得烈焰,可是它已经这样了,就算将它带回去,也不能起死回生。” “我知道,不过我想弄清楚烈焰突然发狂的原因,它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永璂的话令阿德音眸中掠过一丝异色,随后道:“烈焰虽然与您感情深厚,但它毕竟是个畜生,是畜生就有发狂的时候,就像狗,不论平日里再温驯无害,急起来都会咬人。”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黑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态度坚决地道:“不会,烈焰是我一手养大的,陪了我好几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发狂不听我话的时候,一定有古怪。” “十二阿哥您想多了,能有什么古……”不等他说完,永璂已是道:“我心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言。”说着,他对方忡习三人道:“想办法将烈焰的尸体带回去,到时候我与你同乘一骑。”出了这样的事情,永璂已是没有心情狩猎。 “属下遵命。”方忡习答应一声,对那两名侍卫道:“你们设法去找一些树藤来。”烈焰体型虽不大,但也不是随便一匹马能够驮动的,只能用两匹马同时来拉方才可以。 在那两名侍卫离去后,阿德音目光一直在烈焰身上徘徊,神情古怪,方忡习走到他面前,冷声道:“之前十二阿哥出事之时,你虽然口中大叫,动作却很慢,直至我们出现后,方才加快了速度,在我准备救十二阿哥之时,你又突然横插一脚,故意没有接住十二阿哥,刚才要不是我砍掉了烈焰的头颅,这会儿就算十二阿哥不被带着摔下山崖,也会身受重伤;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阿德音一脸诧异地道:“方侍卫这话何意,我当然是想救十二阿哥,刚才之事,是我一时失手,何来故意二字;至于之前,是我的马不听指使,不肯奔快,我能有什么法子。” 方忡习一脸讽刺地道:“怎么就偏偏我们出现后,你的马突然就奔快了?” 阿德音摊一摊手道:“这话方侍卫该去问我的话,我可不懂畜生的心思,回答不了你。” 方忡习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道:“从狩猎开始,除了几位阿哥,就只有你接近过十二阿哥,紧接着烈焰就突然发狂,你敢说这一切与你无关?” 阿德音盯着他道:“也就是说,你们一直都在暗中监视十二阿哥,该我问你们要做什么才对!” 方忡习冷声道:“我们所做之事与你无关,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过,若你们一直有在监视,就应该看到,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碰过烈焰,连摸一下都没有,你倒是说说,我能做什么?” 方忡习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确实,阿德音没有碰触过烈焰,不过他直觉此人与烈焰突然发狂一事有关,想到此处,他冷笑道:“你且嘴硬着,待会儿去见了皇上与皇后娘娘,自有你说的时候。” 阿德音沉了脸没有说话,若不是方忡习几个人冒出来,永璂这会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滚下山崖,哪怕没死,他也可以再行补上一刀,让其死的透透的,若是真让他们把马抬回来,万一查出马体内的药物,可就麻烦了,他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正自思量间,他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当他看到声音的来源时,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永璂二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愣愣地看着人立而起的黑熊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方忡习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永璂道:“快上马!” 后者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往停着马的地方跑去,在这个林子里,最难缠的不是老虎,而是黑熊,它们差不多有一人半高,皮糙肉厚,寻常刀剑根本射不穿,一旦被抓住,会被活活撕成碎片,然后吃掉,所以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能够捕到黑熊。 若是有马还好一些,抓不了至少可以跑,但是现在……他们刚有所动作,黑熊就前肢着地,以比刚才快上数倍的速度朝他们奔来。 几乎就在永璂他们上马的同时,长着利爪的两只熊掌抓到了马尾,被生生抓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两匹马吃痛,同时前蹄抬起,痛声嘶叫,永璂他们刚刚上马,还没来得及握紧缰强,一下子被甩了下来。那两匹马一甩掉他们,就立刻发了疯似的往前奔去,根本不给他们再骑上去的机会。 方忡习立刻带着永璂往另外两匹还没有逃走的马奔去,黑熊明明是畜生,却仿佛能够明白他们的用意,当即扑向那两匹马,其中一匹被它抓伤,另一匹运气好些,只是被抓破了皮肉,但同样受惊不小,嘶叫着往前冲,阿德音虽然反应稍慢人,但他运气很好,竟然被他抓住了那匹受伤最轻的马。 方忡习见状,急忙道:“快带十二阿哥哥走!” 阿德音听到他的话,却直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急得方忡习红了眼,恨不得上去一把砍死阿德音。 不过阿德音也没有讨得好处,那头黑熊照准了他追,四肢奔跑之下,竟然让它追上了那匹马,一爪子过去,把阿德音抡倒在地上,吓得他脸色发青,眼见黑熊过来,他急忙朝永璂他们喊道:“救我,快来救我!” 刚才他是怎么对自己的,永璂看得一清二楚,又岂会冒险去救他,与方忡习一起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阿德音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一来受惊二来手无寸铁,如何是黑熊得敌手,没过多久,就被抓得肠穿肚烂,满身都是血。 黑熊尝到了血腥气,变得更加兴奋,睁着黑亮的小眼睛,朝永璂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永璂跟着方忡习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着,可是身后追逐的声音越离得他们越来越近。 糟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黑熊抓到,落得与阿德音一样的下场,怎么办,怎么办! 永璂一边奔一边盼着能够遇到同在林中狩猎的八旗子弟,好助他们摆脱后面穷追不舍的黑熊。 可是越想碰到就越是碰不到,仿佛林中只有他与方忡习二人,在不断地奔跑中,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也是越发的粗重,鼻间仿佛能闻到后面传来的血腥气。 方忡习暗自紧一紧手里的刀,喘气道:“十二阿哥,你往前跑,不要往后看,更不要停,能跑多远跑多久,属下帮您拖住它。” 永璂连忙道:“你斗不过它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救命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忡习回头看一眼,咬牙道:“斗不过也得斗,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说着,他又道:“烈焰一定是被下了药,而下药之人,十之***就是阿德音,您见到皇后娘娘后,一定要让她仔细追查这个阿德意,千万不要大意了,保不准还会继续对您不利,千万记着!” 说着,方忡习停下脚步,强忍着恐惧横刀面对追逐而来的黑熊,后者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用更快的速度扑向方忡习,后者一刀挥落,却未取得与之前对烈焰时的效果,被熊爪子挡开,只在它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痛楚更加激怒了黑熊,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方忡习的手,刀当即落在地上,下一刻,鲜血顺着被咬住的地方流了下来。 永璂听到方忡习的痛呼声,下意识地想要回头,但又记起方忡习之前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方忡习眼角余光瞥见他停下脚步,忍了手臂的剧痛厉呼道:“跑啊!快跑啊!我拖不了它太久!” 听到他的话,永璂死死咬着牙往前跑,然跑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竟回头往方忡习与黑熊所在的方向闷头冲来,任凭方忡习如何呼喝都不肯停下脚步! “你疯了是不是,回去!回去!”在方忡习的喝斥中,永璂来越奔越近,从苍白如纸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如何的恐惧,但是他依旧奔了过来,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钢刀,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往黑熊身上砍去,然刚砍进一点,便感觉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无法再有所寸进,而在被刀砍过的地方,出现一道血口子,殷红的血顺着黝黑的皮毛渗下。 这一次的伤口可比刚才方忡习造成的要利害多了,令黑熊凶性大发,狠狠合起咬住方忡习手臂的牙齿,竟然将方忡习的手臂生生咬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柱,后者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黑熊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方忡习,目露凶光的瞪着永璂,后者努力止住心中的惧怕,死死握紧手里染血的钢刀,这会儿,这把刀,就是他与方忡习活命的唯一保障。 黑熊咆哮一声朝永璂扑来,后者急忙往旁边闪去,险险避开黑熊的利爪,然还没等他站稳,那黑熊就迅速改变了方向再次扑来,这一次,弘历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它扑倒在地! 方忡习努力想要过去帮永璂,可是断臂流了太多的血,令他头晕眼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永璂处于危险之地。 永璂双手被黑熊爪子死死压着,虽然钢刀还握着,但根本无法给黑熊造成任何伤害。 而这个时候,黑熊已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上沾满了它刚刚咬过的人血还有唾液,永璂甚至能闻到它嘴里的腥臭气息。 难道……这一次,他真的要死在这里? 绝望如一波波冰冷的潮水充斥在永璂的脑海中,将他一点点淹没;他害怕死亡,更害怕自己死亡给弘历还有瑕月他们带来的伤害;刚才他如果听方忡习的话,一直往前跑,没有回头,更没有回来,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可是……那样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当中。 永璂看到黑熊咧了咧大嘴,永璂知道,它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竟然想要从它的爪下救人,连百兽之王的老虎在它面前也不敢嚣张,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拿着一把破刀,就想要与它对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黑熊仿佛是戏弄够了永璂,大吼一声,朝着永璂的脖子咬去,就在他尖利的牙齿将要刺破永璂的皮肤时,一枝利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在黑熊的左眼。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使得黑熊愣了一会儿,方才感觉到左眼传来的剧痛,下一刻,它大声咆哮起来,另一只没有受伤的眼睛里透出比刚才狞厉百倍的凶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人影。 眼见一箭射中,永瑆却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立刻从箭囊中再取出一只箭搭在长弓上,满弓对着一只眼睛插着箭矢的黑熊。 他刚才途经此事,听到有熊叫之声,他知道在这松林里,熊比虎还有危险,单凭他一个人很难猎得,一个不好,还会受伤甚至丧命;这也是每次弘历带他们来狩猎都会叮嘱的事情,独身一人时,千万不要与熊、虎以及狼这三种动物做正面对抗,太过危险。 他虽然很想要赢,却一直牢牢记着弘历的吩咐,不敢妄自尊大的以为自己一人就可猎得熊;之所以策马过来,不过是想要悄悄看一眼罢了,毕竟他前几次过来木兰围场,都不曾遇到过熊。 哪知一过来,就看到永璂被黑熊抓着,危在旦夕,旁边还有一个断了手臂的侍卫在流血呻吟。 他当时急得红了眼,恨不得立刻策马冲过去救出永璂,所幸还有理智在,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不止救不了永璂,还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搭弓拉弦,将箭对准了黑熊的眼睛,黑熊皮糙肉厚,唯独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那一刻,他手心满是冷汗,因为一旦射偏,他就失去了唯一救出永璂的机会,到时候,后果不堪想象。 所幸,这枝救命箭没有射偏! 黑熊最是记仇,在发现是永瑆伤了它后,立刻抛下永璂往永璂奔来,左眼里还插着那枝箭,不断有血水淌下。 黑熊刚一动,永瑆便已经射出了弦上之箭,对准的是黑熊另一只眼睛,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了刚才的运气,黑熊抡起粗黑的熊掌拍飞箭矢,接下来几枝也是如此。 眼见黑熊奔近,永瑆当即收起弓箭,用力一挥马鞭往前奔去,一边扔掉驮在马背上的猎物,一边绕着树木与黑熊兜圈子,黑熊连扑几次也未能抓到永瑆,气得它抡掌拍着身边的树木,它的巨力令树木一阵摇晃,仿佛随时会被拍断一样,看得永瑆心惊胆战。 在将黑熊引得远离了永璂他们所在地方后,永瑆驱马往永璂的地方赶去,同时侧身伸手,朝永璂大叫道:“抓住我的手!”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死里逃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依言伸出手,同时担忧地往方忡习看去,永瑆救他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加一个方忡习,要真是那样,马还没跑就已经先被他们压垮了。 方忡习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放心,黑熊现在一门心思追着你们,不会伤害属下的,您小心!” 话音刚落,永瑆已是奔到了近前,在交错而过的那一刻,两人的手紧紧交握,永瑆用尽全力将永璂拉上了马,坐在自己前面。 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马蹄明显一弯,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面的黑熊却是越追越近,永瑆用力挥鞭抽马,令它吃痛之下发足狂奔,可是不管怎么抽鞭,两个人的份量始终令它不如之前那般迅速。 唯一庆幸的是,方忡习猜的没错,黑熊这会儿恨极了永瑆两兄弟,在经过他身边时,看都没看一眼,他趁着这个机会,扶着树干勉强撑起身子,一步步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两边的景色在不断倒退,永璂心情却半点不轻松,黑熊的咆哮厉吼声一直在耳边响着,而且越来越近,匆忙回头看了一眼,黑熊离他们已经不足十丈之远,且还在不断逼近,而马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甚至正在逐渐慢下去,此消彼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十一哥,我……”不等他说完,永瑆已是道:“你握着缰绳,我来对付它!” 永璂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缰绳,控制着马匹的奔跑,至于永瑆,一空出来便立刻回身取箭,对着黑熊一箭又一箭的射中,虽然不能给它造成大的伤害,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它的追赶,令他们逃生的机会更大一些。 “吼!”黑熊被他射得烦燥不安,待到后面,竟然不再躲闪,任由那箭矢落在身上,以皮毛硬挡,这样一来,很快便将拉下的距离给追了回来。 永瑆死死咬着牙齿,握着弓箭的手,骨骼“咯咯”作响,连指节也泛白了,背上本就所剩无已的箭很快就射空,他又从马侧的箭囊中取箭,一次又一次地拉满弓弦,令他手指被割出了血,可是永瑆说什么也不敢停,每一次射箭,他都对准黑熊的右眼,无奈这只黑熊精得很,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胯下的马在接连不断地奔跑中,传来粗重的呼吸声,速度越来越慢,依这样子,很快就跑不动了。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不杀了黑熊,要不就成为黑熊的晚餐,在射光了所有箭矢后,永瑆扔掉手里已经没用的长弓,道:“把你的刀给我。” 永璂听出永瑆声音里的颤抖,道:“十一哥,要不换我来对付它?” “没那么多时间来换位置了,给我!”在永瑆的坚持下,永璂将刀递给他,永瑆紧紧握着马柄,严阵以待地盯着紧追不放的黑熊。 终于,黑熊在离他们只有一丈多远的地方,怒吼一声,飞扑上来,面对扑面而来的黑影,永瑆忍不住发出惊骇的呼声,不过他并没有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迎刀对上这条随时能够要他们俩兄弟性命黑熊。 永璂听着身后的吼叫追赶着,还有永瑆闷哼喘气的声音,心中极度不安,忍不住回头,只见永瑆正艰难地抵御着黑熊的进攻,仅有一把钢马的他与爪牙锋利,身形粗壮的黑熊相比,无疑是相形见拙的。 永瑆一时无法顾全,被黑熊在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永璂慌声道:“十一哥,还是我来吧!” 永瑆咬牙道:“我应付的来,你只管做你的事!”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黑熊再一次扑来,这一次,永瑆有些青涩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他并没有用手中已经缺口处处的钢刀阻挡,而是任由其扑来,在近到能看清黑熊身上每一根黑毛时,他忽地抬手,将钢刀对着黑熊的右眼插去。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而黑熊又身在半空中,避无可避,被他生生插入右眼之中,这下可是好了,左眼的箭矢未去,右眼又插了把钢刀,彻底变成了熊瞎子。 力尽之后,黑熊摔落在地上不断翻滚,发出凄厉巨大的吼声,震耳欲聋,而翻滚的动作令箭与钢刀更深地插入眼窝中,痛得越发厉害,它抬起熊掌,艰难地拔出这两样东西,然后在原地胡乱拍掌,想要杀了害它瞎眼的那两人,可是他们早就已经策马奔远。 永璂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兴奋地道:“十一哥,你真厉害!” “别说那么多了,趁着马还能跑,尽量跑远一些,虽然它眼睛瞎了,但谁知道它还能不能追上来。”永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想必是刚才被黑熊抓伤了手臂,所以没什么力气。 永璂点点头,策马飞奔,在又奔出两里地后,这匹马的体力倒在了极限,屈腿倒地上,口吐白沫,惊跑了原本在树林间悠闲散步的獐子,鹿等动物。 永璂从地上站起来后,扶着腰看了一眼四周,又借着天上的太阳辩认了一下方向后,道:“这个方向没错,只要继续往前,应该就能走出松林了,只是咱们这会儿没有了马,需要走上好一会儿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永瑆一直没有起来,永璂只当他是刚才与黑熊搏斗之时太过用力以致虚脱;正要去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都是鲜血,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明明还没有的,怎么突然有这么多血?而他也没感觉有什么痛楚,应该是没有受伤啊。 这血……到底是从哪里来?对了,他刚才似乎扶了一下腰,难道是那里? 想到这里,他连忙又去摸腰那里,果然手上的血比刚才更多了,不止是腰,背上也全是鲜血,可是他明明没有受伤,难道是…… 想到此处,永璂脸色倏然一变,赶紧扶起永瑆,只见他胸口有数道被利爪抓出来的伤口,鲜血不断从那里涌出来,他身上的血,无疑都是永瑆的,这伤……一定是他将钢刀插入黑熊右眼窝时,被抓出来的,可是这一路上,后者一句都没有提过。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害怕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永瑆脸色白的与死人无异,他努力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虚弱地道:“我……不想你担心!”说着,他握住永璂的手道:“快走吧,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待在林……子里很危险,走,别管我!” 永璂连连摇头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一起踏进这个林子,就要一起离开!” 永瑆低头看着惨不忍睹的前胸,悲声道:“你……以为我还能活下去吗?” “能!一定能!”这般说着,永璂用力撕下身上的衣裳,将他们扯成一条条长布,然后紧紧包扎起永瑆胸前的伤口,之后又将他手臂上的伤口也包了起来。 永瑆眸中泛起一抹温情,努力握住他的手阻止道:“没用的,停手吧!” “不!”永璂激动地说着,随即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中的泪水掉起来,一边继续包扎一边喃喃道:“有用的,一定有用的,只要把止住血就没事了!” 在一圈又一圈的包扎好后,他艰难地扶着永瑆站起来,将永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道:“撑着些,我这就带你出去,等找到皇阿玛之后,就可以让太医为你医治了。” 永瑆没有说话,努力跟着永璂的脚步往前走着,可是他受的伤实在太重,没走几步就整个人软倒下去,连带着永璂也被他压得跪在地上。<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 <span>永瑆吃力地道:“我……没力气了,你自己走吧。” 永璂倔强地道:“不行,我们一起进的这里,就要一起出去。”不等永瑆再说话,他已是道:“总之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他连方忡习都舍不得弃下,何况是一起长大的永瑆,他咬一咬牙,将永瑆负在背上,艰难地朝松林外行去。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着背上的身体越在逐渐失去温度,变得越来越凉,不可以,他不可以让永瑆死了,对了,让永瑆说话,这样永瑆就不会睡着了。 这般想着,他道:“十一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去临渊池边抓鱼,被惠妃娘娘发现了,狠狠训了我们一顿!” 永瑆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道:“我记得,你……还差一点掉进了池子里,额娘用手指粗的藤条打我,说……我是兄长,要保护你,而不是把你置于危险之中!这句话,我一直……一直都记着。” 永璂用力点头,哑声道:“嗯,这些年来,十一哥一直处处帮我,处处维护我,皇额娘常与我说,有你还有四哥、八哥这几个兄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要我以后都牢牢记着你们的好!” “四哥……他很厉害,能够在猛虎爪下毫发无损的救下你,我就……不行,弄得自己一身是伤。” “不是,十一哥也很厉害,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死在那只黑熊的爪下了,你与四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到此处,永璂已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永瑆趴在永璂背上,望着透过茂盛的松林针叶照落的阳光,喃喃道:“我很想见……额娘……还有和嘉。” 永璂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见她们,还有皇阿玛、皇额娘、四哥、八哥,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见到他们,所以十一哥你撑着,一定要撑着,明天……明天就会没事了。”说到后面,他已是语无伦次,泪水更是止不住的落下。 他怕……他真的很怕,不可以让永瑆死,他一定要尽快离开这片松林! 平日里,这么一段路,骑马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罢了,可是这会儿,在永璂的眼中却像天梯一样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反倒是他自己的腿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极为粗重。 可以说,这半天时间,永璂一直处于逃跑还有极度的惊恐之中,体力早已经耗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撑着,但是,这股意志力能支撑着永璂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好。 不知走了多久,永璂不小心踩到一块突出来的石头,脚一拐,原本就已经疲累至极的人,顿时失了重心摔在地上,连带着他身上的永瑆也一起摔落在地。 永璂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第一时间去扶永瑆,想要再次将他负在背上,永瑆却摇头道:“不要……勉强了,再这样下去,连你也会走不出这片松林。” 永璂抹着布满灰尘的脸庞,一脸坚定地道:“不会的,我们都会没事,十一哥你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 永瑆咧嘴一笑,望着头顶的天光,喃喃道:“我……真的很想看到你为我执马牵缰,可惜,我这辈子都赢不了你了,真……可惜!”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眼亦缓缓合拢。 永璂见状,用力拍着永瑆的双颊,大声道:“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啊!” 在他的言语下,永瑆勉强又睁开了一些眼睛,但眸中的神彩已是渐渐散去,永璂急忙将他负在背上,一边急切地走着,一边不停地道:“有机会的,等你伤好了,就能赢我了,到时候,我还有四哥都会为你执马牵缰,你还能得到皇阿玛赏赐的扳指,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几兄弟中,最威风的那一个,所有人都会羡慕你,还有惠妃娘娘,也会因为十一哥你而长脸!” 许久,永璂耳边响起微不可闻的声音,“是吗?” “是!是!”永璂连连答应,“我不会骗你的,你一定会没事的!”这般说着,永璂拼命挪动着无力的双腿往前行去,这个时候,他最渴求的,就是能够遇到其他狩猎者,毕竟越快赶回去,永瑆救活的希望就越大,但偏偏这一路走来,竟是一个都没遇到。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永璂一路喊着,直喊得口干舌燥也没有人回应,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到这个声音,永璂精神一振,连忙道:“来人!快来人啊!”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永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骑马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喊声,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不多时,几个人影出现在永璂视线中。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永珹,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八旗子弟,在看清是永璂后,永珹脸色当即为之一变,急忙下马奔过来道:“十二弟还有……十一弟,你们……你们出什么事了?” 永珹的出现,令永璂大喜过望,急忙道:“四哥你先别问了,快带十一哥回去,他受了很重的伤。” 永珹也看出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从他背上接过已经处于昏迷中的永瑆,道:“我这就带十一弟回去,你随他们一起回来。”他口中的“他们”是指那几个八旗子弟。 永璂急切地催促道:“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快!” 在永璂迭声地催促中,永珹将永瑆抱到自己所乘的马上,快速往弘历他们所在的地方奔去,至于永璂,则上了那几个八旗子弟的马,疾追而去。 此时,距离太阳落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弘历并不知道永璂他们所发生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他携了瑕月的手,在草原上漫步,笑言道:“如何,来这里走一走,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一些?” 瑕月轻笑道:“若臣妾说是,皇上是不是打算每一年狩猎之时,都带臣妾来这里?” 弘历紧一紧手中的柔荑,温言道:“只要你喜欢,有何不可。” 瑕月瞥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道:“皇上您说,这次木兰秋狝的第一名会是谁?四阿哥吗?” 弘历想一想道:“永珹骑射功夫最是扎实,前两年的第一名都是他,不过今年……却是难说;这些天,永璂箭术进步得很快,更摸到了以心御箭的技巧,还有永瑆,朕看他这次信心也很足,另外还有阿桂与兆惠他们的儿子,朕只能说,这一次,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但是到底谁能胜,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准。不过,对朕来说,自然更希望永璂能够赢。”说着,他道:“好了,不说了,再陪朕走一会儿吧,再有几天,可就得回去了。” 瑕月点点头,在走了一阵后,她道:“臣妾上次去给皇额娘请安的时候,听她说,皇上有意再次南巡?” 弘历颔首道:“是啊,离上一次南巡已经差不多有七八年了,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再去看看了,江南物产富饶,被称为鱼米之乡,又有许多海防河堤工程,一直都是咱们大清最重要的一块地方。” 面对他的话,瑕月轻声道:“有一句话,臣妾不知该不该说?” 弘历有些惊讶地看了瑕月一眼,旋即道:“这里就朕与你两人,旦说无妨。” “臣妾明白皇上南巡是为了视察海防,提拔人才,惩查贪官污吏,但是……每次南巡,耗银都达百万甚至千万之巨,盐城寒灾才过去不久,皇上又免了他们一年的税收,国库虽不至于空虚,但也没有太多的银子,只怕难以支撑皇上南巡所用的花费。” 弘历拧眉道:“依你之意,是不要南巡?” 瑕月娓娓道:“南巡还是必要的,那样有助于皇上更好的治理大清,不过臣妾想着,能否再往后延个一两年。” 弘历一边走一边沉声道:“其实朕也在想这个问题,既想早些南巡,又觉得如你所言的那样,耗损巨大,所以一直未下决定;不过……”他话音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方带着一丝担忧道:“皇额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她好几次都在朕面前提起江南一带,朕知道,她很想再去江南看看,所以又想尽快带她去看看走走看看,将来……也许就没机会了。” “臣妾明白皇上是出于一片孝心,但现在……”瑕月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真是两边为难,好一会儿方才道:“要不皇上与皇额娘南巡,臣妾还有诸位妹妹就不去了,这样也可省下一些开支银两。” 弘历叹了口气道:“只怕有些人不肯依啊。” 瑕月笑笑道:“不会的,诸位妹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只要好生与她们说,相信都会体谅皇上的难处。” 弘历摇摇头道:“再说吧,就算真要南巡,至少也是明年的事了,慢慢再商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 瑕月等了许久不见弘历说下去,好奇地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弘历笑一笑道:“当然是这场木兰秋狝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瑕月正要言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远远看到永珹疾奔而来,抿唇笑道:“看来最心急的是四阿哥,才这会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弘历正要说话,忽地蹙眉道:“不对,永珹前面……好象带了个人。”在他们说话之时,永珹已是翻身下马,并且从马背上扶下一个人来,焦急地与迎上来的太监们说着什么,那些太监听完,顿时露出慌张之意,有两人匆忙急着,另外几个则合力将那个人抬进营帐中。 永珹四下看了一眼,在瞧见弘历二人后,快步奔了过来,待他到了近前,弘历先声道:“出什么事了?” “儿臣也不清楚,刚才在松林里遇到十一弟与十二弟,发现十一弟受了重伤,儿臣已经让人去请太医来医治了。” 听得这话,弘历与瑕月皆是悚然色变,后者更是紧张地道:“那永璂呢,他有没有受伤?” “十二弟倒是没什么大碍,儿臣让其他人带十二弟过来,应该就快到了。”话音未落,又有马蹄声传来,正是那几个八旗子弟到了,永璂一下马,就立刻朝永珹奔来,人还未到,已经急切地道:“四哥,十一哥情况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我刚刚才让人把他抬下去,也去请太医了,应该很快就会到,你别太担心。”听得这话,永璂松了口气,但身子仍是紧紧地绷着,一刻不听到永瑆安然无恙的消息,他就一刻不能真正放松。 弘历紧拧了双眉道:“永璂,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回天乏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在说到永瑆为了保护他而生生受了黑熊一爪时,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地道:“都是儿臣不好,要不是儿臣,十一哥不会弄成这样,是儿臣害了十一哥。” 弘历没想到这大半天功夫,永璂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虽然永璂这会儿没事,但永瑆…… 他拍一拍永璂的肩膀道:“放心吧,永瑆一定可以撑过来,他一定可以的!”说着,他大步往永瑆所在的地方走去。 瑕月亦带着永璂他们过去,同时对后侧的齐宽道:“快去请惠妃过来。” 齐宽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不一会儿,周明华等几个太医先到了,匆匆行了一礼便往营帐中行去,随后,夏晴亦到了,与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胡氏与和嘉,她已经听齐宽说了永惺受伤的事,脸色一片惨白,顾不得行礼,便急切地道:“永瑆怎么样了,要紧吗?” 那厢,和嘉带着哭腔道:“十一哥……十一哥他不能有事的,我和额娘都不可以没有他的,皇额娘,您救救十一哥,救救她!” 瑕月握住她小小的冰冷的双手安慰道:“你别担心,周院正他们已经去给永瑆医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夏晴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营帐,胡氏在一旁道:“他们不是去狩猎吗,怎么会受伤的,究竟……究竟出什么事了?” 瑕月沉声道:“永璂的马突然发狂,将他带到了一处山崖边,幸好有方侍卫他们在,救下了永璂,但他们在那个地方遇到了黑熊,一路被黑熊追赶,永璂在逃亡的时候,遇到永瑆,永瑆为了可以逃离黑熊,拼着受黑熊一爪,弄瞎了他的眼睛。” 胡氏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黑熊有多么可怕,她是知道的,以前弘历也曾猎到过一头,但那是动用了数十人的力气,一起生生将黑熊耗尽力气,又射瞎了它的眼睛方才抓到的;但这一次,只有永瑆与永璂两人,他们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陈氏好奇地对走在一旁的忻嫔道:“这是怎么了,仿佛是出什么大事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忻嫔接话,疑惑地回过头去,只见忻嫔正盯着弘历他们出神,直至她伸手推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娘娘怎么了?” 陈氏道:“这话该本宫问你才是,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瞧什么?” 忻嫔眸光微闪,道:“没什么,就是看皇上他们那么紧张的样子,还有太医都来了,有些奇怪。” 被她这么一说,陈氏心思又转到了弘历那边,“可不是吗,你看十二阿哥满身都是血污,还有……之前被送进去的仿佛是十一阿哥。” 忻嫔抿了唇没有说话,怎么会这样,应该出事的不是永璂吗,怎么变成了十一阿哥,而他却好好的,大哥他在做什么? 这般想着,忻嫔眸光在四周扫过,最后落在左侧方,文德正站在那里,后者明白忻嫔的意思,微微摇头,示意他自己也不清楚。 忻嫔收回目光,对陈氏道:“娘娘,要不我们过去问问,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也是这个意思,当即与忻嫔一道走过去,这个时候,汪氏、宁氏等人也都过去,一起问起永瑆的事。 在听胡氏将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后,汪氏蹙眉道:“这事可真是巧了,要是十二阿哥的坐骑没有发狂的话,他们也不至于碰上黑熊。” 张嫔疑惑地道:“臣妾记得十二阿哥的坐骑一直很听话,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狂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疼痛?” 永璂接过话道:“没有,之前一直都骑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发狂了,不论我怎么叫它都没反应,而且在明明看到前面是山崖的情况下,还不停地往前冲,像不要命了一样。” 忻嫔言道:“烈焰始终是个畜生,不能以咱们的思想去衡量它,或许,它就是不知道生死呢。” “不会!”永璂激动地道:“烈焰它知道,它什么都知道,这些年来,烈焰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那年我被猛虎追捕的时候,要不是烈焰载着我拼命往前跑,我根本等不到四哥来救!” 瑕月眸光冰冷地瞥了忻嫔一眼,旋即对永璂道:“方忡习呢,他还活着吗?” “当时黑熊一直追着儿臣们,方侍卫应该没事,不过……”永璂神色黯然地道:“他的右手臂断了。” “人活着就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明华几人掀帘走了出来,夏晴紧张地迎上去道:“怎么样,永瑆是不是没事了?”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最后周明华沉声道:“请惠妃娘娘节哀,臣等已经尽力了!” 他的话令四周响起一片惊呼甚至倒抽凉气的声音,任谁也想不到,好好一场狩猎竟然会闹出人命来,而且死的还是一位阿哥。 夏晴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颤声道:“节哀……你……这是什么意思?”下一刻,她一把攥住周明华的衣裳,尖厉地道:“你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汪远平叹了口气,道:“启禀娘娘,臣等已经想尽了办法,但是十一阿哥伤势太重,内脏俱损,再加了拖了这么久才救治,实在是回天乏术!” 夏晴盯着他,旋即喃喃摇头,“不可能,永瑆不会有事的,一定是你们,是你们没有尽力,去救他,快去救永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汪远平等人往营帐里赶去。 和嘉流泪看着夏晴,“额娘,十一哥是不是……”不等她说完,夏晴已是打断道:“不是,你十一哥,没事,他很快就会好了!” 眼见汪远平等人站在原地不肯动作,她厉喝道:“去啊,本宫叫你们去,没有听到吗,是不是非要本宫治你们的罪,才肯救永瑆。”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不再有明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周明华低头道:“不是臣等不想救十一阿哥,而是实在……无能为力。”顿一顿,他又道:“皇上与娘娘,还是赶紧进去见十一阿哥最后一面吧!” “不会的!”夏晴用力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弘历还有永璂已是冲了进来,瑕月握住她粘腻的手,哽咽地道:“快些进去吧,永瑆现在一定很想见你。” “永瑆……永瑆……”夏晴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随即也奔了进去,和嘉却畏缩在门口,迟迟不曾迈步,瑕月抚着她的发丝道:“为什么不进去?” “我怕!”和嘉抬起脸庞,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紧紧攥着瑕月的袖子哭泣道:“我怕这一面见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十一哥了,皇额娘,我要十一哥活着,你救她,救救她好不好?”说着,她便要跪下去,瑕月扶住她,含泪道:“如果本宫有法子,一定会救他,可是……”她摇头,悲凉而无奈地道:“本宫实在没有办法。”说着,她蹲下身哽咽地道:“走吧,本宫陪你进去,告诉永瑆,你以后都会好好的,让他安心。” 和嘉一边哭一边点头,由她拉着自己走进去,至于惇嫔等人也随之跟了进去,在陈氏拉着忻嫔准备进去的时候,后者道:“娘娘,臣妾感觉有些头晕,您先进去,臣妾待会儿再来。” 陈氏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好,道:“好吧,若当真不舒服,就回去歇一会儿。” 在陈氏等人进去后,忻嫔抬眼看去,只见文德正站在不远处,她当即走过去,在避开其他人耳目后,低声道:“回来了吗?” 文德摇头道:“没有,不过臣知道皇后娘娘派了方忡习几个去保证十二阿哥,既然十二阿哥平安回来,那咱们的人,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忻嫔皱着眉尖道:“你派了几个人去?” “一人。”文德话音刚落,忻嫔就斥道:“本宫不是一早就与你说了皇后很可能会派方忡习他们去保证十二阿哥,让你多派几个人去吗?为何你不听本宫的话?” 文德无奈地道:“臣也想多派几个人去,可是娘娘突然下这样一个命令,臣根本没有准备,今日去狩猎的八旗子弟里,只有阿德音对咱们绝对忠诚,余者……这个险咱们冒不起。” 忻嫔叹了口气道:“本宫也没想到皇后会发现咱们的计划,否则哪里会这么仓促;现在可倒好了,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说着,她不放心地道:“阿德音真的不会供出咱们吗?” “不会的,他曾受过臣大恩,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来,而且明面上并没有过多牵扯,娘娘尽可安心,只是十一阿哥这一死,皇后娘娘与惠妃断然不肯罢休,娘娘您要小心。” 忻嫔冷笑一声道:“只要阿德音不说,她们就算不罢休也奈何本宫不得,咱们一族虽然不复父亲在世时的繁盛,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皇后……”她凝眸道:“往好听了说是后宫之主,往不好听了说,就是乱臣贼子之后;虽然这些年来,宫里宫外都赞她是贤后,但百官之中,真正站在她那一边的有多少人,大哥你应该心里清楚,再说,我腹中怀的到底是皇家血脉,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奈何我不得。” 在文德点头后,她折身往营帐行去,进到帐中,只见永璂正跪在床边痛哭不止,弘历则紧紧握了永瑆越来越凉的手,沙哑地道:“都是皇阿玛不好,皇阿玛不该让你们独自在围场中狩猎!” 至于夏晴,她伏在床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一遍一遍地让永瑆不要走,不要离开她。 永惺眼中充满了不舍,他舍不得夏晴,舍不得和嘉,舍不得弘历,舍不得这个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可是……他不得不舍! 此时的永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半晌方才勉强对着弘历挤出一个字来,“皇……” 弘历连忙道:“皇阿玛在,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永惺眨一眨眼,艰难地咽了一口涌上喉咙的鲜血,又往夏晴的方向看了一眼,含糊道:“额娘……” 弘历明白他的意思,含泪点头道:“放心,朕会好好照顾你额娘还有和嘉,她们以后都会好好的,朕还会晋你额娘为贵妃,谁都不能为难她们。” 他的话,令永惺放下了心,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然夏晴却是哭的更加伤心,她一遍遍地抚着永惺满是血污的脸庞泣声道:“额娘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永惺,为了额娘,你活下去好不好?” 刚才那几个字已经耗尽了永惺所有的力气,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眷恋不舍地目光望着夏晴,望着这个生他养他的女人。 和嘉挣开瑕月的手,奔到床边,痛哭道:“哥哥,你别走,要是你走了,以后就没人陪我一起念书,没人教我射箭了,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 虽然永璂他们都是和嘉的兄长,也都对她很好,但在她心里,一母同胞的永惺,无疑更亲一些。 永惺看着永璂,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强忍着悲痛道:“我发誓,我会用尽毕生所有一切对和嘉好,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永珹接过话道:“我也是,会用尽一切呵护疼爱和嘉,让她此生都平安喜乐。” 永璇抹了把泪,哑声道:“还有我,我们都会对和嘉好,你……放心吧。”好不容易忍住的泪,随着最后三个字又再次落了下来。 这些年来,他们几兄弟一起读书,一起骑马,一起狩猎,虽然平日里谁也不饶谁,经常斗嘴取笑,但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实在难以接受永惺的突然离去。 夏晴看到永惺双眼渐渐阖上,骇然捧着他的脸,泪流满面地道:“不要闭眼,不要!永惺,你看着额娘,听到没有,看着额娘!” 永惺听到了她的话,努力睁了睁眼皮,可是他真的太累了,要不是意念支撑着他回来见夏晴等人一面,早就在途中就已经咽气了。 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呼出,他停止了呼吸,手亦从弘历掌中滑落,十四年的生命,在这一刻定格,永远……永远不会再有明日!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悲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要!”夏晴一把抓住永惺垂落的手,凄厉地道:“永惺,你再睁开眼看看额娘,额娘求你,求你好不好,再看一眼!” “惠妃。”弘历扶着夏晴的肩膀,哑声道:“永惺已经去了,他……” “没有!”夏晴尖声道:“他没有去,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等他睡够了就会醒来!” 忻嫔故作难过的道:“娘娘,十一阿哥真的走了,您节哀!” “闭嘴!”夏晴双目赤红地瞪着忻嫔,下一刻,她将满身是血的永惺抱在怀里,神经质地道:“他没有死,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而且……而且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永惺还活着。” 这十多年来,她为永惺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也在永惺身上寄予了太多的厚望,以致她根本无法接受永惺的离去。 忻嫔抹一抹硬生生挤出来的泪,道:“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只是……十一阿哥在天之灵,若看到您这个样子,只怕也不会安……” 未等她说完,夏晴已是恶狠狠地道:“本宫说了永惺没死,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忻嫔似被她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惊惶失措地看着弘历,“皇上……” 弘历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说,随即尽量放缓了声音对夏晴道:“惠妃,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还有和嘉,还有朕,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夏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永惺的尸体,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瑕月走过来道:“皇上您与诸位妹妹们都先出去吧,臣妾会陪着惠妃,她不会有事的。” 弘历抹了把脸道:“好吧,朕去外面安排,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回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有心情再狩猎,而且永惺的丧事也要尽快回宫筹备。 在众人都出去后,瑕月走到夏晴身边坐下,抚着她有些散乱的鬓发道:“你现在的心情,就与本宫当年失去长乐还有永璜时一模一样,那种痛,根本不为人知,甚至……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的话令夏晴将永惺抱得更紧,喃喃道:“永惺没死,他活着,他还活着,等会儿他就会睁开眼。” “惠妃……”不等她说下去,夏晴已是带着一丝敌视道:“出去,全部都出去。” 齐宽见状,小声道:“主子,现在惠妃情绪不稳,怕是不论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让惠妃单独待一会儿吧。” 瑕月叹了口气,点一点头,对夏晴道:“本宫待会儿再来看你。” 在出了营帐后,只见和嘉正伏在永璇怀中痛哭不止,永璂在一旁默默垂泪,瞧见瑕月出来,连忙奔上来道:“皇额娘,惠妃娘娘怎么样,好些了吗?” 瑕月轻声道:“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得这话,永璂突然用力捶着自己脑袋,痛声道:“都是儿臣没用,要不是为了救儿臣,十一哥根本不会死,是儿臣害死了他,儿臣对不起十一哥,对不起惠妃娘娘,儿臣该死!” 瑕月拉住他想要再次捶头的手道:“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你再自责,十一阿哥也不能活过来。” 正自说话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半身染血的人跌跌撞撞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未等瑕月言语,永璂带着一丝惊喜道:“是方侍卫,他还活着,他没有死!”一边说着,一边已是迫不及待地往那边奔去。 来者,正是断了一臂的方忡习,在黑熊被永璂他们引走后,就撑起虚弱的身子往这边走,这会儿终于是到了,不过他也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地上。 方忡习看到疾奔而来的永璂,露出一抹欣慰之色,这一路上,他都在担心永璂他们无法摆脱黑熊的追击,会有危险,如今看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永璂在扶着方忡习坐下后,急切地对跟随在他身后的李七道:“方侍卫断了一臂,又流了许多血,你快去请周太医过来。” 方忡习虚弱地道:“十二阿哥您没事就好了,你们后来是怎么摆脱那头黑熊的?” 永璂紧咬着唇没有说话,许久,方才低低说出令他痛苦不堪的话来,“十一哥用刀刺瞎了它另一只眼睛,可是……十一哥也被它害死了!” “十一阿哥他……”方忡习骇然失色,他刚才看到永璂安然,以为他们都没事,哪知道竟出了这样的祸事,叹息道:“十二阿哥节哀。” 在他们说话之时,瑕月已是走到了近前,方忡习忙要起身行礼,前者道:“你有伤在身,且坐着吧。”旋即对永璂道:“你去看着和嘉一些,本宫有些话要问方侍卫。” 待得永璂离去后,瑕月道:“永璂虽然说了一遍之前的事情,但不甚清楚,你再仔细说一遍与本宫听。” 方忡习点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随后道:“属下可以肯定,烈焰突然发狂,与那个阿德音脱不了干系;后来,他还想阻挠属下救十二阿哥,属下原本想押他来见娘娘的,可是突然遇到黑熊,打乱了所有计划。” “阿德音……”瑕月徐徐念着这三个字,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属下不熟,只能辩别出他是镶红旗的人。”说话,他试探地道:“娘娘,到底是什么人要对十二阿哥不利?”他们虽奉瑕月之命,暗中保护永璂,却不知晓其中内情。 瑕月沉声道:“这件事你不要多问,告诉本宫那匹马还有阿德音尸体的所在。” 方忡习知趣地点头,将那处山崖具体的方位告之瑕月,后者对齐宽道:“去告诉兆惠将军,请他派人将这两具尸体运回来。” 齐宽还未离去,便看到有两人骑着马往这边奔来,速度不快,一边骑一边四处张望着,在他们后面,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大劫将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那两人在看到方忡习后,连忙一勒马头往这边奔来,待得走近之后,瞧见瑕月也在,连忙下马行礼,在看清方忡习的情况后,急声道:“头领,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突然不见,还有你的手臂……”他们当时奉方忡习之命,去取藤条编网搬运马尸,哪知道回来的时候,人都不见了,阿德音则死在地上,他们找遍了四周也不见方忡习与永璂的踪迹,只能先行回来。 这个时候,瑕月已是看清了他们拖在后面的东西,正是她所要的马尸还有阿德音的尸体,她对正在为方忡包扎伤口的宋子华道:“宋太医,你有没有办法通过烈焰的尸身,检验出它是否被人下药,从而发狂?” “微臣试试。”宋子华在做完手里的事后,走到马尸身边以银针试血,并未变色,之后又仔细检查了马尸,发现在马嘴处,有细微的白色粉末,无色无味,他沾了一点在手里,道:“烈焰的发狂,应该与这个药粉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未为可知,不过微臣可以去问问经验丰富的马夫,看他们是否会知道。” 瑕月点点头,旋即对齐宽道:“你去搜搜阿德音的尸体。” “嗻!”齐宽应了一声,走过去仔细检查阿德音的尸体,在检查其左手袖子时,动作一滞,随即从其袖中取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纸包,打开来后,是一些白色的粉末,与宋子华在马嘴边发现的一模一样。 方忡习皱眉想了一想,道:“属下记得,阿德音曾接近过烈焰,当时烈焰正在吃地上的草,他很可能是借着这个机会,令烈焰吃下那些药粉,引致发狂。”说着,他叹息道:“要是烈焰当时没有吃地上那些草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他的话,令齐宽想起昨夜的事,低声道:“主子,这个阿德音会不会是她的人?” 瑕月知道他的意思,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宋子华道:“尽快查出这是什么药粉。” 在宋子华依言下去后,瑕月恻目道:“扶本宫去见皇上。” 在远离了方忡习等人后,齐宽再次道:“忻嫔昨夜让小华子故意取走烈焰的草料,为的就是有机会给烈焰下药,想要借此机会害死十二阿哥,要不是主子派方侍卫暗中跟着,十二阿哥已经遭了他的毒手,虽然最终十二阿哥无事,但是十一阿哥……” 瑕月脚步一顿,神色冰冷地盯着不远处的忻嫔,神色冰冷地道:“本宫会让她为永瑆的死付出代价!” 忻嫔注意到瑕月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与陈氏一起朝她遥遥行了一礼,待得瑕月走远后,陈氏蹙眉道:“怎么……本宫觉得皇后娘娘刚才看你的目光不太对劲,简直……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臣妾也不明白,不过皇后娘娘一向不太喜欢臣妾。”忻嫔自然清楚瑕月为何那样看她,不过这些话她是万万不会告诉陈氏的。 陈氏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叹然道:“真是想不到,好好一场狩猎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幸好永玧没事,否则本宫……”一想到刚才永瑆的样子,她就一阵心慌,不敢再说下去。 “娘娘别想这些不好的,十阿哥聪明懂事,不会有事的,若您实在不放心,以后就让人时时刻刻跟着十阿哥,这样就可以确保他无事了。” “也只能这样了。”这般说了一句,陈氏望了望四周,有些焦急地道:“皇上说传旨召回所有人,怎么还不见永玧回来,该不会……” “不会的。”忻嫔安慰道:“您别自己吓自己,虽然说传旨召回,但围场这么大,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哪里来得及通知到所有人,少不得要一两个时辰。”说着,她又道:“臣妾陪您回去坐一会儿。” 陈氏虽然放心不下,却也不知道忻嫔说的是实情,只得压了心中的紧张,与她一起回营中暂歇。 且说弘历那边,正传旨命人将进松林狩猎的人召回时,小五走过来低声道:“皇上,唐监正来了,说有要事要奏禀。” 小五口中的唐监正,正是永璂出生之时,曾为他算过命格的钦天监监正唐齐章,这次木兰围场之行,他也在其中。 弘历往唐齐章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让他去帐中等朕。”突然之间召回所有人,并且明日就起程回宫,不是一件小事,他需要一些时间处理。 “嗻!”小五依言带了唐齐章离去,在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后,弘历方才安排好事情,来到营中。 站在里面的唐齐章瞧见弘历进来,连忙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弘历疲惫地揉着额头道:“行了,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朕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是。”唐齐章神色凝重地道:“微臣刚才听闻十二阿哥险些出事,所以重新推演了一番十二阿哥的命数,恐怕……事情并不是微臣之前料想的那么乐观。” 弘历脸色一变,盯着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齐章叹了口气道:“自从十二阿哥出生之后,因其命数有异,微臣每个月都会为他推演一次命数,而每一次得出的结果都说十二阿哥的大劫将会在他十四岁时来临,可是这一次……却变了。” 弘历攥然抓紧扶手,寒声道:“有何变化?” 唐齐章被他盯着浑身冰冷,硬着头皮道:“大劫……已经开始来了!” “不可能!”弘历神情激动地道:“空静与云中子都曾说过,离大劫还有三五年的时间,还有你,也说至少还有两年,不可能会这么早,这不可能!” 唐齐章低低叹了口气,“天命难测,微臣也好,空静大师他们也好,所能窥到的天命,不过是万中之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所窥到的就一定是对的;再者,命数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代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刚刚才失去一个儿子,这会儿唐齐章又说永璂大劫已至,就算是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他咬牙道:“可是永璂这一次安然无恙,并没有受任何伤害。” “那是因为……”唐齐章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弘历沉声道:“讲!” “是。”唐齐章低声道:“依微臣猜测,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血脉相连,很可能……是他为十二阿哥挡了一劫。” 弘历脸色铁青地道:“你是说,原本应该死的那个人……是永璂?” “微臣不敢肯定,不过微臣大致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如果十一阿哥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十二阿哥已经丧命于熊爪之下,但是……十二阿哥的劫并没有化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到来!” “不可能!”弘历冲口而出,有些慌乱地道:“不会那么快的,这不可能!”永璂是他继永琏、永琪之后唯一看中的继位者,就连密诏也已经写好放在正大光明匾后面,要是永璂出事,对他的打击比这一次永瑆出事还要大许多! “微臣只是据推测到的命数直说,臣一直都在寻找补全命数的法子,但是……”唐齐章无奈地道:“实在寻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得请空静大师他们赶紧想办法才行!” 弘历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紫檀扶手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捏碎一般。 “皇上。”伴着这个声音,瑕月挑帘走了进来,她没想到唐齐章也在,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得后者行礼之时,方才回过神来,抬手道:“唐监正怎么也在这里?” 不等唐齐章言语,弘历已是道:“是朕让他来的,为永瑆挑选下葬的日子,还有墓地。”说着,他对唐齐章道:“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待唐齐章下去后,瑕月走到弘历身边,试探地道地:“皇上脸色很差,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朕只是难过永瑆,朕……”弘历用力抹了把脸,痛苦地道:“是朕害死了他们,朕不该带他们来,更不该让他们独自去狩猎。” 瑕月蹲下身,柔声道:“咱们大清历来都有带诸位阿哥来木兰围场狩猎的习俗,这一次的事,怪不得皇上。” 弘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道:“惠妃怎么样了?” “惠妃对十一阿哥珍逾性命,如今十一阿哥突然离世,难免悲痛异常,等她冷静一些后,臣妾再去劝她,幸好还有和嘉在,相信惠妃能够熬过这一关。” 弘历点点头道:“你与惠妃感情最好,有空多开解开解她。” “臣妾知道。”这般说着,瑕月道:“臣妾此来,是有一件事要禀告皇上。” 弘历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什么事?” “皇上还记得永璂提过,烈焰突然发狂,将他带到山崖附近的事吗?” 弘历点头道:“朕当然记得,永璂还提过几个人,等一下会儿朕就去查这件事。” “刚才方侍卫回来,臣妾已经问过他了,并且在马尸嘴边还有阿德音身上,找到同一种药粉,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臣妾与宋太医都猜测烈焰的发狂,与这个药粉有关。” 弘历紧拧了浓眉道:“你是说……阿德音给烈焰下药,令他发狂,从而伤害永璂?” “不。”在弘历惊讶的目光中,瑕月一字一句道:“不是伤害,而是要永璂的性命,否则阿德音不会在方侍卫准备救永璂之时冲上去横加破坏,要不是方侍卫当机立断杀了烈焰,永璂已经滚落山崖。” “阿德音……”弘历徐徐念了一遍这个极为陌生的名字,旋即对小五道:“让镶红旗统领来见朕。” 在小五出去后,瑕月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臣妾一直都没有告诉皇上,今儿个天未亮的时候,臣妾醒来,想起永璂今日要比试,又记得烈焰前一日的精神不太好,有些放心不下,便让齐宽过去看看,结果齐宽到那边的时候,发现忻嫔身边的小华子,悄悄将烈焰的草料放到其他马匹的食槽之中。” 弘历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些与朕说?” “他毕竟只是取走草料罢了,并没有做其他对烈焰不利的事情,怕万一说了,又并非臣妾想的那样,会令皇上为难,所以便没有提及。”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方忡习是你派去保护永璂的?” “是,臣妾当时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他们真的救了永璂一命,更没想到,最终会闹得这么大,连十一阿哥也……” “忻嫔!”弘历脸色难看地喝道:“来人,传忻嫔进来!” 镶红旗统领先到了营帐,在问及阿德音时,他有几分印象,道:“是,此人确为属下麾下的士兵,不过这会儿还未回来,可要属下派人去找?” 弘历冷声道:“不必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停顿片刻,他道:“可知阿德音与何人往来密切,甚至是听从命令?” 镶红旗统领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属下对他并不是很熟悉,只知他与营中几个人颇为要好,不如……属下去将他们唤来?” 在得了弘历应允后,他疾步离去,而另一边,宫人亦将弘历的命令传到了忻嫔耳中,一旁的陈氏听闻,惊讶地道:“怎么皇上这会儿让你过去了?” 忻嫔没有说话,盯着宫人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在?” 弘历身边的宫人都是小五一手调教出来的,深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垂目道:“奴才只是奉命来传娘娘,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虽然宫人没有回答,但依忻嫔的心思,岂有猜测不到之理,暗暗攥了双手,那拉瑕月……她果然不肯放过自己,这么快便去了弘历面前告状。 陈氏想起瑕月之前那一瞥,疑惑地道:“到底怎么了?” “臣妾也不知道,但不知怎么的……”她抚着胸口道:“臣妾总觉得有些不安生,娘娘,您能不能陪臣妾一道过去?”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询问文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陈氏指一指自己,有些为难,但眼见忻嫔一脸哀求,终是心有不忍,点头道:“好吧,本宫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多谢娘娘。”在忻嫔欣喜的道谢之时,宫人面有难色地道:“启禀娘娘,皇上只传了忻嫔娘娘前去,您怕是……” 陈氏知道他的意思,当即道:“到了皇上那儿,你只管如实通禀,若是当真不许进,本宫也不勉强。” 宫人闻言,放下心来,带着她们前往弘历所在的御营,在得了弘历的应允后,陈氏陪着忻嫔一道进去。 不等忻嫔行礼,弘历便道:“今日天未亮之时,小华子去了哪里?” 忻嫔心中一跳,果然是为了这个事;她故作茫然地道:“小华子?一直都在臣妾身边,哪里都没去。”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冷声道:“既是这样,为何会有人看到他在马房出没,还取走了烈焰的草料,令烈焰饿着肚子!” 忻嫔一脸愕然地看着身边的小华子,“竟有这样的事?” 小华子连忙跪下叫屈,“冤枉啊!昨夜主子歇下后,奴才就在耳房中侍候着,哪里也没去过,再说……奴才也没理由这么做啊!” 弘历冷笑道:“若不让烈焰饿着肚子,又怎么诱它吃外面的草,又怎么下药?” “下药?”陈氏疑惑地道:“难道烈焰被下了药吗?” 弘历没有看她,冷声道:“烈焰是朕亲自为永璂挑选的,也是永璂亲手养到大的,若非被人下药,岂会突然发狂,下药的人,想借此置永璂于死地,可惜,永璂命不该绝,被方忡习给救了回来。” 忻嫔脸色发白地道:“皇上这么说,难道是怀疑臣妾想害十二阿哥?”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陈氏连连摇头道:“不会,忻嫔不会害十二阿哥的,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又或许……是有人存心想害忻嫔。” 瑕月凉声道:“婉妃之意,是说本宫要害忻嫔吗?” 陈氏低头道:“臣妾,只是觉得……”她紧张地思索着,道:“当时天色未亮,齐宽……很可能是认错了人。” 齐宽上前一步,很肯定地道:“奴才看得很清楚,那人就是小华子,不会有错。” 不等陈氏言语,瑕月将目光转向忻嫔,“今日比试开始之前,齐宽曾看到小华子离开忻嫔身侧,忻嫔也想说齐宽看错了吗?” 忻嫔垂首道:“当时臣妾确实遣小华子去办了些事情,但与十二阿哥之事毫无关系。” 瑕月冷声道:“是吗?那就请忻嫔告诉本宫,你让他去做了什么。” “臣妾……”忻嫔迟疑着没有说下去,她这个样子,令弘历越发怀疑,寒声喝道:“说!” 忻嫔似被吓了一跳,泫然欲泣地道:“臣妾……臣妾知道婉妃娘娘很希望十阿哥能够在这次比试中脱颖而出,所以……臣妾就让小华子去告诉兄长,让他设法帮一帮十阿哥。”说着,她急急道:“臣妾知错,请皇上降罪。” 陈氏万万料不到忻嫔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惊讶不已,开口道:“这件事……你为何没有与本宫说过?” 忻嫔一脸委屈地道:“臣妾怕娘娘不高兴,所以未敢告之,臣妾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当时……臣妾真的没想太多,只是一心想帮娘娘罢了。” 陈氏对于忻嫔的“襄助”大为感动,对弘历道:“皇上,忻嫔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就饶她这一回吧。” 锦屏插话道:“只怕这些话只是忻嫔娘娘的托词,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陈氏不高兴地瞥了锦屏一言,真是放肆,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若非弘历与瑕月都在,她非得好生训斥一顿不可。 弘历未说什么,只道:“去传文德。” 在小五领命出去的时候,镶红旗统领刚好带着几个人进来,正是与阿德音交好的那几个人,不等弘历发问,那些人已经一五一十将关于阿德音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唯恐说晚了会惹弘历不高兴。 从他们的言谈中,可以听出与阿德音有交往的,都是一些寻常八旗子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无法辩别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阿德音。 “还有其他事情吗?”面对弘历的询问,几人面面相觑,站在后面的一个人,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奴才记得好些年前阿德音以前曾与一个镶黄旗的人打架,将对方的腿给打残了,当时闹得很严重,但不知怎么的,后来不了了之了。” 弘历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知道与他打架的是谁吗?” 那人摇头道:“奴才只是无意中听阿德音提起过,具体是什么人他没说。” 弘历见问不出什么来,示意他们退来,御营里的气氛异常凝重,直至文德出现,方才得以打破。 文德进来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四下,分别向弘历还有瑕月等人行礼,随即道:“不知皇上传召臣过来,有何吩咐?” 弘历木然盯着他道:“今日,忻嫔身边的小华子可有去找过你?” 文德拱手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 弘历也懒得与他绕弯子,径直道:“他找你所谓何事?” “这个……”文德犹豫了一下,低头道:“臣不敢隐瞒,是为了十阿哥的事,忻嫔娘娘让臣对十阿哥多加照顾,不过臣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所以虽然答应,却没有派人去办。” 瑕月眸中掠过一抹讶色,看向忻嫔的目光比刚才更加深沉,不必问,一定是忻嫔与文德事先串好了口供,真没想到,忻嫔竟然想得这么细致。 弘历盯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道:“阿德音呢,可认识他?” 文德低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臣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顿一顿,他抬眼道:“皇上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没什么,你退下吧。”面对弘历的言语,文德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在帘子重新放下后,忻嫔瞅了弘历一眼,怯怯地道:“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当真没有做过任何对十二阿哥不利的事情。”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陈氏念着忻嫔“襄助”永玧之事,亦帮着她道:“皇上,臣妾也相信忻嫔,她心性柔善,断然没有那种害人的心思,还请您明查,莫要冤枉了好人。” 弘历瞥了二人一眼,冷声道:“你们二人先行退下。” 在小华子起身准备离着忻嫔离去时,弘历忽地道:“朕并未说你也可以走。” 忻嫔脸色一变,这样单独留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小华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向忻嫔投来求救的目光,后者道:“皇上留下小华子,难道是对臣妾还有所怀疑?” 弘历扬一扬袖,微侧了身子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做证看到小华子在马房出现,就一定得彻查清楚,忻嫔放心,朕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但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用心不善之人!” 忻嫔脸色苍白地道:“说来说去,皇上始终还是不相信臣妾,但是皇上认为,大刑之下,就一定能问出真相吗?”不等弘历回答,她已是道:“不,更多的是屈打成招。” “朕会记着你的提醒。”说着,弘历朝小五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走到忻嫔身边,恭声道:“请二位娘娘先行出去!” 见弘历面色不善,陈氏小声道:“妹妹,咱们就先出去吧,只要你确实没做过,相信……” 不等她说完,忻嫔已是道:“若是皇上非要审,直接审臣妾就是了,不必为难小华子。” 弘历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前,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忻嫔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皇上再问臣妾一百次一千次,臣妾也是一样的回答,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十二阿哥的事。”说着,她低头抚着自己微隆的腹部,哽咽道:“臣妾自己也是即将做额娘的人,知道一个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对他的阿玛还有额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孩子只是受一点点伤害,也会痛心不已,试问臣妾又怎么会将这种痛苦加诸在皇上与皇后娘娘身上,难道臣妾就不怕报应吗?” 瑕月冷声道:“在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不怕报应的人,知人知面……却无法知心。” 迎着她的目光,忻嫔摇头道:“臣妾绝不是娘娘口中的那个人!”待其话音落下后,弘历沉声道:“退下吧,若朕查清小华子确实没去过马房,自然会放他。” 忻嫔带着一丝冷笑道:“只怕重刑之下,皇上想让小华子招什么,他就会招什么,这样的招供,岂能相信,还是皇上当真想冤死臣妾?” “够了!”弘历沉下脸道:“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退下!” 忻嫔待要再言,陈氏已是拉了她轻声道:“再争下去,只会对你更加不利,且先出去再说。” “主子……”小华子慌张地望着忻嫔,他很清楚,忻嫔这一走,自己所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可是一旦说出实话,他必死无疑,就算弘历肯饶他,忻嫔还有文德他们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会想尽杀了他还有他的家人,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小华子紧张地思索着,正当忻嫔的脚步即将踏出营帐时,他“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奴才……愿招,求皇上饶命!” 他的话令忻嫔豁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小华子,这个狗奴才居然想要背叛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真以为供出她,就可以活命吗?平日里一直瞧着挺机灵,想不到关键时候却比猪还要笨! 不管忻嫔如何的恼恨与焦急,都不能改变小华子已经说出口的话,弘历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华子,“说下去。” 小华子瞅了他一眼,大着胆子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只求皇上可以饶奴才一条狗命!” 弘历瞥了忻嫔一眼,喝道:“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说!” 小华子被他喝得缩了缩脖子,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无奈地道:“是,奴才四更时分确是去过马房。” 听得这话,陈氏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盯着忻嫔道:“你……真的要害十二阿哥?” “没有!”忻嫔急急否认了一句,旋即紧张地盯着小华子道:“你这个狗奴才,休要胡言乱语冤枉本宫,本宫何时派你去过马房?!” 小华子嗫嗫地道:“与主子无关,是……是奴才自己去的。” 他的话令忻嫔露出惊訝之色,“你自己去的?” 小华子紧张地掐着手心,道:“昨夜里,奴才听主子说很希望十阿哥能赢,但又担心四阿哥、十二阿哥他们实力强盛,十阿哥难以拔得头筹,所以……奴才就想出一计来,几位阿哥的马都关在马房里,若是它们吃不饱肚子,比试之时就会跑得比其他马慢,所以奴才就悄悄去了马房,取走马夫喂的草料。” 听到这里,忻嫔已是安下心来,总算小华子还算机灵,将事情都揽在他自己身上,而没有供出她来。 这般想着,忻嫔假意问道:“为何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本宫?” “奴才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告诉主子。”说着,他急急道:“但奴才发誓,只是想要让几位阿哥的马跑慢一些罢了,绝对没有害人之心,更不认识是谁给烈焰下的药。” 瑕月漠然望着他道:“你说是为了让十阿哥赢得比试才去的马房,那为何……独独取走烈焰的草料,没有动其他马?” 小华子急忙道:“不是,奴才也取了四阿哥他们几匹马的草料,但可能取得没那么多,而齐公公过来的时候,又恰好看到奴才在拿烈焰的草料,所以误以为奴才是针对十二阿哥而来,其实真不是那样的。” “你!”忻嫔气恼地道:“是否平日里本宫待你太过客气,令你越来越胆大,做事之前,连问都不问本宫一声,现在好了,闹出事来,本宫看你怎么办!” 小华子哭丧着脸道:“奴才知错,要是……要是早知道,就算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说着,他爬到忻嫔脚边,哀求道:“主子,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死!”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意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忻嫔冷声道:“你连累十一阿哥死在熊爪之下,要本宫怎么救你?!” “奴才也不想的……”小华子伏在地上痛哭道:“给烈焰下药的是阿德音,不是奴才,与奴才无关啊!” 小华子说得是真是假,齐宽最是清楚,当即上前道:“皇上,阿德音身上带着可以令烈焰发狂的药,并且蓄意接近十二阿哥,足见其早有预谋,而小华子就是同谋。” “不是!”小华子急急摆手道:“奴才根本不认识阿德音,奴才冤枉,真是冤枉啊!” “若你不认识阿德音,那这件事真是巧得离谱了。”这般说了一句,瑕月道:“皇上,臣妾以为,在不能判断小华子所言是真是假之前,不如先将他囚禁起来,待回宫之后,再交由慎刑司审问。”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小华子整个人都在发抖,惊恐地道:“不要,奴才不要去慎刑司;奴才已经将知道的事全部都说出来了,一个字也没有隐瞒,就算去慎刑司也是一样的。”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对小五道:“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明日押回宫中。” “不要!我不要去那里,我不要去!”这般说着,小华子扑在忻嫔脚下,死死攥着她的裙角道:“主子,奴才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您求皇上放了奴才吧,只要不去慎刑司,您要奴才做什么都可以!” 忻嫔自然也不愿小华子去慎刑司,逐道:“皇上……” 不等她说下去,弘历已是神色冷漠地道:“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忻嫔嘴边的话,被弘历这句给生生堵了回来,只得低头道:“你且先安心待着,只要你确实没有害过人,皇上一定会放了你的。” 小华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慎刑司的阴影中,哪里听得进忻嫔的话,慌神地摇头道:“不会,他们只会用各种办法折磨奴才。”说着,他又涕泪纵横地道:“主子,婉妃娘娘,奴才只是一心想要帮十阿哥,求你们救奴才一命吧。” 面对小五的拉扯,小华子更加慌乱,死死攥着忻嫔的裙角哀求,说什么也不肯放;对于每一个宫人而言,慎刑司都是最可怕的噩梦,甚至比死还要可怕! 小五拉了许久也没有将他拉走,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不快走!” 小华子死命地摇着头,待到后面,竟然一把推开小五欲往外冲去,小五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脚,令他跌了个狗吃屎。 这原本没什么,偏偏小华子摔倒的时候,手用力挥了一下,以致撞在了站在旁边的忻嫔腿上,后者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失了重心,当即摔倒在地,旁边的秀竹根本来不及扶! 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之间全愣在原地了,直至忻嫔痛呼出声,方才反应过来,秀竹离得最近,急忙蹲下扶她,一边紧张地道:“主子,您怎么样了?” 忻嫔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惨白地盯着自己下身,秀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殷红的鲜血缓缓从她裙下渗出,染红了裙裳。 秀竹惊恐地道:“血……主子您流血了,这怎么办?怎么办?” 瑕月亦看到了这一幕,当即对齐宽道:“立刻去将周太医他们都给请来!” 小华子已经吓傻了,愣愣地看着从忻嫔裙下流出的鲜血,喃喃摇头道:“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忻嫔此刻恨极了小华子,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却被小华子给害得摔倒在地,见了红,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要是孩子没了,她……她实在不敢想象下去。 她倚在秀竹身上,瞪着惊惶欲死的小华子恨声道:“你这个狗奴才,私自去马房动手脚不说,这会儿被发现了,还想要逃跑,实在罪该万死,要是皇嗣无恙便罢,否则本宫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小华子本就吓得半死,再听得这话,更是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连磕头求饶,秀竹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做什么去了?这次可真是让你害死了!” “我……我……”小华子满头冷汗,正自这时,忻嫔腹中又是一阵抽痛,身下的血似乎比刚才更多了,她惶恐地盯着弘历,语无伦次地道:“皇上,咱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不可以的……臣妾不可以没有他的,您救救他!” 陈氏闻言,急忙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没事的,太医都在,他们一定能够保住小阿哥,来,我先扶你去榻上躺着。”说着,她与秀竹一起欲扶忻嫔去一旁的榻上,但忻嫔自怀孕之后,身形便开始渐渐丰腴,凭她们两个哪里扶得动,还是弘历将忻嫔抱了起来,在经过一脸不安的小五身边时,他道:“去瞧瞧太医来了没有。”虽然阿德音的事情,令弘历对她有几分怀疑,但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救人。 “奴才这就去。”就在小五离去后,小华子眼珠子往秀竹那边看了一会儿,后者借着身子的遮掩,一只手背在身后,朝小华子做着示意他离去的手势。 小华子也明白自己留下来没有活路,当即咬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往营帐外冲出去。 瑕月见状,脸色一变,当即对锦屏道:“快让人将他抓回来,莫要让他跑了。”此人是指证忻嫔的关键,绝对不可令其逃走。 与此同时,忻嫔也忍痛对秀竹道:“追,一定要抓住这个狗奴才,万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待锦屏与秀竹一先一后地追出去后,忻嫔一手捂着剧痛的腹部,一手紧紧扯着弘历的袖子,艰难地道:“皇上,您一定要救咱们的孩子,一定要救他!”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还有不断离体的温热,令她感觉越来越不好,仿佛随时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 弘历心中也不好受,抚着她被冷汗濡湿的鬓发道:“朕知道,朕一定会让太医用尽生平所学保住你腹中的胎儿,他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这会儿忻嫔已是痛得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勉强点一点头,等待着太医的到来。且说小华子那边,出了帐营后就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前奔。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逃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身后,锦屏一边追一边呼喊,很快就有其他宫人闻风追了上去,至于秀竹,跟在他们后面奔了一阵后,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改了方向,往另一边行去。 秀竹一路来到文德所在的地方,在看到他后,因其身边有其他人在,所以并没有上前,只是往一旁使了个眼神,然后就走了过去,文德瞧在眼里,待得将身边的人打发后,单独来到秀竹所在的隐蔽之处,低声道:“是不是娘娘出什么事了?” 秀竹点点头,神色凝重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旋即道:“主子要奴婢告诉你,要想保得平安,就一定要在其他人之前抓到小华子,然后……”她踮起脚尖,附在文德耳边一阵轻语。 后者紧紧皱了眉头道:“情况当真如此不利?” “虽然有婉妃娘娘帮着咱们说话,但皇后……”秀竹叹了口气,“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在皇上面前百般进言,誓要置主子与您于死地,一旦小华子被他们抓到,定会千方百计拷问出他所知道的事情。” 忻嫔被小华子不小心推倒在地时,借着秀竹搀扶,悄悄在她手心写字,之前示意小华子离去,就是出自忻嫔的授意,包括这会儿来找文德。 “本官知道了。”文德正欲动身安排,又想起一事来,道:“娘娘的龙胎……能保住吗?”忻嫔能否保住这个孩子,不止关乎她自己的荣宠地位,也关乎着戴佳氏一族,虽说如今戴佳氏一族还不算势微,但多一个皇子,无疑可以令他们的底气更足一些。 “奴婢出来的时候太医还没到,所以不知具体情况,不过……”秀竹轻咬了牙道:“主子向来福泽深厚,相信能够母子平安。” “希望如此。”这般说了一句,文德又道:“本官这就安排小华子的事情,断不会让他活着被抓回去,你赶紧回去吧,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待得秀竹走后,文德招来亲信悄悄吩咐了几句,后者眸中掠过一抹惊意,不过并未说什么,照着文德的吩咐下去办事。 且说小华子那边,任凭后面怎么呼喊,他都置之不理,只死命地往前跑着,他倒也有些头脑,专挑树木茂密的地方走,后面更是跑进了永瑆他们出事的千里松林,那里树木众多,遮天蔽日,再加上这会儿天色渐暗,林中光线极为昏暗,一丈之外就难以辩别,为锦屏他们的追踪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以致虽然追踪的人骑了马,一时半会儿间,却也追不上。 不过小华子也不好受,这么一路过来,他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再这样跑下去,就算不被追上,他自己也会力竭倒地,一定得在此之前寻到出路。 怎么办?怎么办?小华子紧张地思索着,想要寻到一条活命的路,可是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除了继续跑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随着他速度的减慢,后面的脚步声,马蹄声离得越来越近,甚至就像在身后一样,吓得小华子心惊肉跳,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抓到了,只能强提着沉重的双腿往前走。 “瞧见了,他就在那里!追!”后面传来的声音把小华子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匆忙回头看了一眼,果见有人骑了马往他的方向追来。 逃!一定要逃! 可是后面的人已经盯住他了,他还能往哪里逃,难道……真要被抓回去受慎刑司的酷刑吗? 正当小华子趋于绝望之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把将喘着粗气的他拉到树后,低声道:“想要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影出现在小华子原先站的地方,疾步往前奔着,后面追踪的人隐约看到人影闪了一下,但天色太黑,并未看清,以为前面跑的仍然是小华子,一挟马腹,继续往前追着。 在那群人被引走后,那人拉着小华子往相反的方向行去,在奔了约摸两三里后,已是听不到马蹄声,应该是已经离得很远了,令小华子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驰了下来。 一旦放松,原本就已经疲累的双腿就再也迈不开,他挣开前面那人的手,扶着树,喘着粗气道:“我……实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那人停下脚步,回头道:“那就歇一会儿吧。” 待得气息平复了一些后,小华子抬头努力打量着站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的那人,道:“你是什么人?”说话时,眸光忽地一亮,欣喜地道:“可是主子派你来的?” 那人眸光在阴暗中闪动,“是文德大人派我来,奉命带你离开此处。” 小华子露出一抹喜色,自语道:“主子果然还记着我!”能够使动文德的,必是忻嫔无疑。 过了一会儿,他又担心地道:“可是皇上那边一旦找不到我人,必然会下令封锁围场,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下令了,咱们要怎么离开?” “文德大人会安排好一切,你不必担心,再者围场这么大,怎么可能处处都有人把守。”停顿片刻,他道:“如何,歇息好了吗,好了的话就快点赶路吧,得赶在明日天亮之前送你出去,否则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小华子也知道时间紧迫,用力吸了口气,道:“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那人似乎对围场很是熟悉,左拐右绕,绕得小华子一阵头晕,待得停下来时,已是月上树梢。 小华子四下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已经出了松林,但并没有靠近围场边缘,相反,他们处在了更里面的地方,而且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不远处是一个山崖,要是永璂在,一定会认出此处,正是他遇到黑熊的地方。 小华子疑惑地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清冷的月色下,小华子得以看清带了自己一路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削瘦脸型,看起来约摸三十岁左右,五官之中,最为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只鹰沟鼻。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小产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但有一个地方,是任何一位皇帝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只要去了那里,任谁都不能抓到或是伤害你!” 他的话令小华子面露喜色,急切地道:“是哪里?台湾还是……还是日本?”他曾听忻嫔提过,这两个地方处于海外,与大清隔海相望,若是能够渡海去到那里,弘历就算派再多的人来追捕自己也没用。 那人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道:“都不是,是……阎罗殿!” 此话一出,小华子刚刚有了几分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惨白无比,骇然盯着那人颤声道:“你……你要……杀我?” “当然,否则带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小华子逼近,后者急忙后退,慌张地道:“主子是要你们带我离开这里,你……你不能这么做!” “不能?”那人冷冷一笑道:“你真以为忻嫔娘娘会让你活着离开吗?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你一定得死!” 小华子双眸大睁,不敢置信地道:“你说……是主子要……要你们来杀我的?!” “当然!”说着,那人又道:“好了,该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可以安心去死了!” 小华子又气又恨,他对忻嫔也算忠心了,刚才当着弘历的面,独自认下马房的事,可是忻嫔却这般薄情寡义,为怕他供出实情牵连到她身上,就让人以救为名,来杀自己;早知道如此,他刚才就该供出实情来,拉着她一起死! 正自恼恨之时,那人已经朝他扑来,小华子赶紧敛了心思,往树林那边跑,他心思倒还算清明,知道自己只有逃入树林中,才有机会摆脱身后的人,也才有机会活命。 可惜,那人一早就看出他的意图,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在小华子腿弯处,令后者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上,想要再逃已是来不及,被那人牢牢抓住胳膊,连拖再攥的拉到山崖边。 冷风从山崖底下盘旋而上,拂过小华子那张惊恐欲死的脸庞,“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太晚了!”那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随即用力将小华子往山崖下推去,滚落声伴着尖叫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人皱眉往黑漆漆的山崖下看着,神色有所迟疑,过了一会儿,他弯腰捡起小华子挣扎时掉落在地上的鞋子,小心翼翼地借着月光往山崖下攀爬。 如此爬了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山崖底下,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影横卧在那里,过去一瞧,果然就是小华子,他倒是命大,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看样子伤了内脏,七窍之中不停地有血溢出。 那人的出现,令小华子眸中露出恐惧之色,张嘴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血更多的从嘴里涌出,染红了旁边的山石。 那人将鞋扔在小华子身边,之后从一旁捡来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掂量了几下后放在地上,然后托起小华子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放心吧,很快……很快就会没事了。” 话音刚落,他已是双手捧住小华子的头,用力往石头的地方砸去,随着“呯”的一声重响,小华子眼神逐渐涣散,直至没有了任何神彩,而那块石头上已是染满了殷红黏稠的鲜血。 在确定小华子已经死了后,那人重新攀回山崖离去,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与此同时,忻嫔正伏在弘历怀中痛哭不止,周明华等太医都已经来为她诊过脉了,刚才那一跤,对于她本身并无大碍,但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对于忻嫔而言,这是再沉重不过的打击,时隔数年之后的怀胎,令她对腹中孩子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并且视他为自己在宫中立足的根本,可是才不过几个月,孩子就没了,要她如何接受得了,更不要说,还是被她自己的宫人所害,每每想起,她都恨不得亲手掐死小华子。 “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此时,瑕月等人都已经退了出来,只有弘历在,虽然忻嫔腹中的孩子才只是刚刚成形,但毕竟也是他的骨血,他的孩子,一日之间,失去两个孩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臣妾盼了那么久,才盼到这个孩子,一心以为,可以为皇上诞下皇嗣,结果……”忻嫔泣不成声,低头抚着不再突起的腹部,悲声道:“就在刚才,臣妾还能感觉到它在慢慢长大,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她用力攥住弘历的手,强撑起余痛未消的身子道:“皇上,您告诉臣妾,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孩子还好端端地在臣妾腹中对不对?!” 弘历叹了口气,迎着她期翼的目光道:“相信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忻嫔怔怔地盯着他没有说话,许久,她激动地喊道:“小华子在哪里?他在哪里?” “朕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面对弘历的言语,忻嫔没有说什么,只是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从榻上站了起来,欲往外行去。 弘历一把按住她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医说了,你刚刚小产,得好生休养,不可随意下床。” 忻嫔咬牙切齿地道:“臣妾要去找小华子这个狗奴才,要不是他擅作主张,十一阿哥就不会死,臣妾的孩子也不会没有,臣妾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慰孩儿与十一阿哥的在天之灵!” 弘历道:“这件事,自有阿桂他们会处理,而且朕已经下令封锁围场,他就算插翅也难飞,你只管好好待在这里。” 在他的安慰下,忻嫔停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回榻上歇息,而是屈膝跪在弘历面前,泣声道:“要是臣妾早些发现小华子所做的事情,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责罚!”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兵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但是在孩子诞下之前,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万一生的是位小公主,那么你所说的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你觉得忻嫔会为了一件还没有确定的事,而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吗?”这般说着,弘历在案前坐下,取笔铺纸,并倒了些茶水在砚台中磨墨。 一直以来,弘历都十分紧张永璂,只要稍稍发现有对永璂不利的端倪,就会极力追查,不惜任何代价确保永璂安全,就像魏秀妍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的相信忻嫔,实在有些奇怪。 这般想着,弘昼道:“皇上可还记得以前的愉妃?” 弘历提笔沾墨,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道:“自然记得,怎么了?” “当年愉妃也不曾诞下诞下皇嗣,甚至不曾怀上龙胎,可是她依旧害死了二阿哥,因为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诞下阿哥,所以早早就开始铺路;臣弟以为,今日的忻嫔,就是昔日的愉妃,切不可大意。” 弘历头也不抬地道:“她是她,忻嫔是忻嫔,老五你不该将她们二人混为一谈。” “可是……”弘昼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弘历打断,“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提,你退下吧!” 阿桂忍不住插话道:“皇上,这件事与文德他们到底有几分关系,不如……还是查一查吧?” 弘历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听不懂朕的话吗?”说话之时,他搁下笔将写了数行字的纸递给弘昼,后者疑惑地接在手中,待得看清纸上的字后,弘昼眼皮一阵剧跳。 “朕意与你相同,但因帐外可能有文德之人偷听,故如此言语,文德手中握有正蓝、镶蓝两旗,若逼急了他,恐会引起大乱,朕会设法解除文德兵权,在此之前,且勿急躁,只管在暗中追查。” 看完最后一个字,弘昼将纸紧紧攥在掌心,朝弘历悄悄点一点头,随即故意道:“皇上,若这一切真是忻嫔他们所为,那十二阿哥就仍存在危险,万一被他们寻到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弘历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配合着道:“老五此言,是说朕保护不了永璂是吗?”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弘昼才说了几个字,弘历便不客气地道:“既然不是,就退下,不要让朕再说一遍!” 阿桂待要再说,弘昼已是一把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旋即道:“是,臣等告退。” 待得营中只剩下弘历一人后,他用力抹了把脸,帝位……帝位……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觊觎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连忻嫔也动起了这般心思。 帝位,当真有这么好吗?所有人都趋之若骛,为何他当了二十六年的皇帝,却觉得很累很累…… 在离此十数丈的地方,瑕月正站在一处营帐外与宫人说话,“惠妃还是不肯用膳吗?” 宫人苦着脸道:“奴才什么话都说尽了,可是惠妃娘娘一步都不肯离开,更不要说用膳了,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在打发宫人离去后,瑕月挑帘走了进去,夏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紧紧抱着永瑆的尸体,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瑕月叹了口气,缓声道:“本宫明白惠妃你心里的难过,但你这样不吃不喝,十一阿哥就能活过来吗?” 夏晴抬起食指放在嘴边,“嘘,轻一些,永瑆睡着了,不要吵醒了他!” 齐宽忍不住道:“娘娘,十一阿哥已经死了,他……” “闭嘴!”夏晴厉声打断他的话,神色在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永瑆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谁敢再胡说,我就要他的命!”说着,她低下头,一改刚才的狰狞之色,慈爱地拍着永瑆已经僵硬的身子,柔声道:“睡吧,你愿意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额娘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瑕月忍着心中的悲痛,哑声道:“惠妃,你醒一醒,十一阿哥死了,他死了,就算你一辈子抱着他,他也不会醒来!” “没有!”夏晴恶狠狠地盯着瑕月道:“他没有死,会醒的,永瑆一定会醒的。” 瑕月走过去指着永瑆脸上的尸斑,冷声道:“你看清楚,这是尸斑,是只有死人才会出现的东西,还有身子,那么冷,连一丝体温都没有,你告诉本宫,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夏晴一把拂开瑕月的手,急忙拭着永瑆脸上的尸斑,用力摇头道:“不是,这不是尸斑,是……是不小心弄脏的,擦掉就没事了;至于体温,他有体温的,只是这里太冷,所以才会有所错觉。”说着,她胡乱抓住瑕月的手,急切地道:“你摸摸,我的手也很冷,难道我也是死人吗?” 瑕月叹了口气,反握了她的手道:“惠妃,你想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错,永瑆是死了,但你还有和嘉,还有一个女儿,自从永瑆出事后,她就一直在哭,除了伤心永瑆出事之外,她还担心你,怕你也会跟着出事,怕她一夜之间,哥哥与额娘都没了,就在刚才她还嚷着要来这里,被本宫勉强哄着睡下了。” “和嘉……”夏晴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抚着永瑆毫无生机的脸庞,低语道:“只是……一场狩猎而已,为何会弄成这样,为何永瑆会死,为何要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本宫明白,长乐死时,本宫也与你一般,可是……事实如此,咱们无力改变,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可以安息。” “我不要安息,我只要永瑆活着,可是……”在不断滴落的泪水中,她颤声道:“就算我杀尽天下所有的黑熊,永瑆也不会活过来,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唤我一声额娘。”说到最后,她已是嚎啕大哭。 瑕月抱着她,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让永瑆白白死去。”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魏秀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并没有将忻嫔的事告诉夏晴,她现在情绪太过激动,若知道忻嫔与永瑆的死关,只怕会做出傻事来,一切等夏晴心情平复一些再说。 这一夜,他们在围场上度过,翌日清晨,宫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宫中的东西,起程回宫,这一路上,夏晴都守着永瑆的棺椁,不过情况比昨夜里好了一些,至少肯吃些东西了。 经过一日的赶路,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紫禁城,弘历一回到养心殿,还未来得及安排永瑆之事,便有宫人来报,说广秀园的管家在外求见。 弘历蹙了眉道:“他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赵管家只说是十万火急之事。”见宫人这么说,弘历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道:“传他进来吧。” 在宫人出去后不久,赵管家走了进来,满面惶恐地跪下道:“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他的话语令弘历心中一沉,冷言道:“出什么事了?” 赵管家颤声道:“娘子她……她知道魏家的事了。” “什么?”弘历豁然起身,死死盯着他道:“朕不是交待你不许广秀园中任何人议论这件事吗,她怎么会知道的?” 赵管家苦着脸道:“奴才也不清楚,奴才明明都依着皇上的吩咐下了禁令,也不许其他人踏入广秀园一步,实在不明白娘子何以会知道。” 弘历冷哼一声,道:“是魏秀妍让你来的吗?” 赵管家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道:“是,娘子说要见皇上一面。” 弘历想了一会儿,道:“你回去告诉他,朕现在有事,过几日再去看她。” “娘子说……若是今日天黑之前还看不到皇上,她就……就……”赵管家硬着头皮道:“打掉腹中龙胎!” 此言一出,弘历悚然色变,带着一丝恐惧厉喝道:“她敢!” 魏秀妍腹中的孩子,是救永璂唯一的希望,尤其是在永瑆出事,唐齐章又说了那番话后,这个孩子,更是重中之重,绝不可有失;所以当他听到那句话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奴才劝了娘子许多,但娘子态度很坚决,奴才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道:“小五,立刻去备马,朕要去广秀园。” 小五应了一声,又有些为难地道:“那十一阿哥的丧事……” 弘历想一想道:“你留下,去坤宁宫告诉皇后,请她主持此事,朕会尽快赶回来。” “嗻。”小五依言下去安排,马一备好,弘历便立刻骑马直奔广秀园,侍卫尾随在后;在将近半个多时辰的疾驰后,终于在天色将黑之前,堪堪赶到广秀园,在命侍卫守在园子外面后,他快步走了进去。 一踏进前厅,便看到魏秀妍坐在椅中,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要喝,弘历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掉她手里的药汁,低吼道:“你发什么疯?!” 魏秀妍神色冷漠地看着弘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弘历端了口气,盯着她道:“朕一知晓这件事就立刻赶来了,你疯了不成,居然想害死自己的孩子?!” 迎着他的目光,魏秀妍缓缓站起身,因为害喜而格外清瘦的面容上有着无尽的悲痛与难过,“是,我是疯了,我疯到居然为一个杀我全家的人生儿育女!”说着,她低头盯着自己突起的腹部,摇头道:“他根本不该来这个世上的!” 弘历咬牙道:“他是朕的孩子,他是生是死,由不得你来做主!” “为什么不可以?”魏秀妍寒声道:“他就在我腹中,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他死!” 弘历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许久,寒声道:“你若敢这么做,朕必要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我现在已经后悔万分!”随着这句话冲口而出,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眸中不断滴落,“你说过,你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相信了你,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欺骗,是你的谎言!弘历,你是皇帝,怎可以言而无信,甚至……你还让赵管家他们瞒着我,将我耍得团团转!”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他们犯下太多的错事,罪无可恕;之所以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为此伤心难过!” “为了我好?”魏秀妍吃吃笑着,一脸讽刺地道:“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做的这一切,皇上?!” 弘历冷声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事已至此,不论你做什么,他们都无法活过来,再说,据朕所知,他们对你并不好。” “就算他们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家人,是生我养我的父母,现在……”魏秀妍愤恨地盯了弘历道:“却统统被你杀了。” “朕说过,他们是罪有应得!”话音未落,魏秀妍已是道:“若你真觉得他们罪无可赦,当初就不该答应我,出尔反尔,算什么一国之君?!”停顿片刻,她又道:“还有我,我也是姓魏的,我也一样罪有应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杀啊!你连我也一并杀了,彻底绝了魏家一脉!”说到激动处,她紧紧攥着弘历的衣襟,神色是说不出的狰狞。 弘历拉下她的手道:“你现在这样,不论朕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朕陪你进去歇着,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魏秀妍用力甩开他的手,摇头道:“我与你无话可说,现在,要不你杀了我,要不……我杀了这个孩子!”说着,她做势扬起手,弘历一把抓住,抽搐着脸颊道:“魏秀妍,你非要与朕做对是不是?” 魏秀妍咬牙道:“是!” “你!”弘历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顾着魏秀妍腹中的孩子,他早就已经杀了她;许久,他强捺了怒意道:“魏家一事,确是朕骗了你,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该迁怒于他;这些日子,他在你腹中慢慢长大,与你同喜同悲,同乐同忧,你真的忍心杀他,剥夺他出生的机会吗?”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还你一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秀妍的胸口,令她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用力捂住耳朵尖叫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弘历用力拉下她的手,强迫她继续听自己的话,“杀了这个孩子,就可以令你家人活过来吗?不,谁都不能活过来,反而会令你失去唯一的亲人,秀妍,这是你想要的吗?” 魏秀妍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其实她心里何曾舍得,可是,她过不了心里那关,无法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无助地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弘历看出魏秀妍心中的挣扎与矛盾,他知道,一天不解除这个心结,她腹中的孩子就一天有危险,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许久,他抬手抚去魏秀妍脸上的泪痕,道:“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说着,他扬声道:“取匕首来!” 听得这话,赵管家吓了一跳,试探地道:“皇上,您要匕首做什么?” 弘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去取!” 赵管家不敢多问,依言取来匕首,弘历接过后,递给仍在哭泣不止的魏秀妍,道:“朕骗了你,如今……还你一刀!” 赵管家闻言,骇然色变,急忙道:“皇上万万不可!”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将匕首塞到愣住了的魏秀妍手中,道:“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于你!” 魏秀妍怔怔看着手里闪烁着寒光的匕首,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弘历刚才那句话――还你一刀!还你一刀! 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中,她脸上浮现一抹狠狞之色,手缓缓抬起,赵管家怕她真的会伤及弘历,连忙上去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道:“娘子不可!皇上虽然杀了魏家人,但他对您一直都很好,远胜于您的家人。” “退下!”面对弘历的言语,这一次赵管家没有听从,慌张地摇头道:“皇上,事关龙体安危,不可……” 弘历沉下脸,寒声打断道:“没听到朕的话吗,退下!” 在弘历的一再喝斥下,赵管家只得无奈地松手退下,但他不敢离得太远,紧紧盯着魏秀妍,同时唤过一个同样被吓到的小厮,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魏秀妍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再紧,她真的很想一刀刺下,讨回弘历欠她的东西,可是……正如赵管家所说,自踏进广秀园后,弘历就一直待她很好,从未亏待过她,相反她的家人,当初为了免去流放宁古塔的责罚,对她百般逼迫威胁,只有父亲还念着一丝父女之情,让她自己选择。 可是,就算他们不好,再无情,也是她的家人,弘历不该一边答应自己,一边又下令将他们处死! 想到此处,她眼中掠过一抹恨意,颤抖地握着刀往弘历刺去,就在匕首尖即将刺入弘历衣裳时,她忽地停下了手,低头望着隆起的腹部,就在刚才,还不足四个月的孩子突然动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就像……蝴蝶扇动翅膀,又像小鹿在里面跳动,直至这一刻,她方才真切感觉到,自己腹中孕育着一个孩子,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孩子的父亲。 许久,她松开手,任由匕首掉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赵管家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幸好娘子最后还是住手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弘历亦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扶着魏秀妍的肩膀道:“你这样,是不是表示原谅朕了?” 魏秀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道:“他刚才在我肚子里面动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动,好像是在告诉我,不要那么做,不要伤害你。” 弘历愕然看着魏秀妍,许久,他伸手抚上隆起的腹部,仿佛是感觉到父亲的抚触,幼小的胎儿又动了一下。 那一刻,弘历心中充斥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动,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一般的悲伤;一直以来,他并没有将这个孩子视做自己的骨肉,只是将他当成救永璂的工具,可是这个才成形不久的孩子,却仿佛已经知道了谁是自己的父母,用尽他微弱的力量,保护着父母。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出生之时,就是死期,杀他之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弘历咽下喉中的哽咽,哑声道:“秀妍,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原谅朕这一回好不好?” 魏秀妍怔怔地望着他,许久,她道:“以后,你还会骗我吗?” 她的话令弘历心中微微一痛,握住魏秀妍的手道:“不会,朕答应你,以后都不会骗你。” 对不起,朕一定要救永璂! 魏秀妍并不知道弘历心中的想法,屈膝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交给贴身侍女后,徐徐道:“这把匕首,我收下了,若皇上下次再以谎言相欺,我就用这把刀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好。”弘历答应一声,扶着她在椅中坐下,温言道:“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魏秀妍摇一摇头,道:“妾身没事,倒是有一件事,妾身想问问皇上。” “你只管问就是了。”迎着弘历的目光,魏秀妍凝声道:“处死妾身家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弘历微一皱眉道:“怎么这样问?” “请皇上回答妾身。”面对魏秀妍的言语,弘历摇头道:“此事是朕所做的决定,与皇后无关。”顿一顿,他又道:“话说回来,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魏秀妍垂眸道:“是谁说的都好,已经过去了,其实妾身知道了也好,至少皇上以后不必费心瞒着妾身。”说着,她道:“妾身明日想去拜祭一下家人。” 弘历犹豫了一下,道:“好,朕让赵管家安排,不过你要答应朕,不要太过伤心了,以免动了胎气;逝者已矣,腹中的孩子,才是你我最亲的亲人。” “妾身知道。”魏秀妍轻吸了口气,道:“妾身会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将他抚养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幸好弘历及时赶到,阻止她喝下那碗堕胎药,否则一定会追悔莫及,只是…… 她望着弘历,欲言又止,后者看到她这般神情,道:“怎么了,还有事?” 补1558-1559之间一章 扑朔迷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神色复杂地望着忻嫔,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小华子……毕竟是忻嫔的宫人。 见弘历迟迟未语,忻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道:“难道直至现在,皇上都不肯相信臣妾吗?” “朕也希望与你无关,不过……”未等他说完,小五已是走了进来,在弘历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微一点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忻嫔心中一紧,问道:“皇上,可是有小华子的消息了?他被抓回来了是不是?” “小华子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朕让秀竹进来服侍你。”说完这句话,弘历带着小五大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秀竹挑帘入内,她快步来到忻嫔身边,眼圈通红地道:“主子,您别太伤心了,会没事的。” 忻嫔瞥了一眼垂落的帘帐,拭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刚才小五进来,可是他们抓到小华子了?” “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已经照着主子的吩咐与文德大人说了,相信他已经办妥了小华子的事。” 秀竹的话令忻嫔心中微安,转而道:“皇后她们呢,可有为难你?” 秀竹摇头道:“这倒没有,奴婢回来后,就一直候在外面,没人来找过奴婢。” 忻嫔微蹙了双眉道:“奇怪,你与小华子一样,都是本宫贴身之人,按理来说,皇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秀竹想了想道:“许是皇后她们这会儿将心思都放在小华子身上,所以无瑕理会奴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道:“主子,皇上……相信您了吗?” 忻嫔脸色一沉,冷言道:“看皇上的样子,依旧是半信半疑,形势对咱们极为不利!”说着,她恨恨一拍床榻,咬牙道:“这次可真是被了小华子给害死了,被人盯着都不知道,还信誓旦旦地与本宫说,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甚至……还害得本宫没了孩子!”一说到这个,她心口就阵阵抽痛,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除掉永璂,让皇后尝一尝痛失所有的滋味,结果死的那个人却是永瑆,而她的孩子也因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没有了,真是得不偿失。 秀竹沉沉叹道:“事已至此,主子多想无益,只希望……皇上能够早些消除对主子的疑心。” 在她们言语之际,弘历正面色阴沉地盯着阿桂,“你说小华子死了?” “是,臣派去的人,在山崖下找到了小华子,应该是逃跑之时,失足摔下去的。”停顿片刻,阿桂又道:“正是之前十二阿哥遇到黑熊,险些出事的那个山崖。” 弘昼也在,听得这话惊讶地道:“死了?” 阿桂如实道:“是,发现的时候,小华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在他头边有一块染血的石头,而后脑处则有一个与之形状符合的伤口,应该是摔下时,不慎撞到脑袋,以致身亡。”顿一顿,他看向弘历道:“不过有一件事,臣觉得很奇怪。” “是什么?”面对弘历的询问,他道:“此处离山崖处,就算骑马也要半个时辰左右,小华子不过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宫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可以一直跑到那里。” 弘历拧眉道:“你的人,这一路上都没追上他吗?” 阿桂惭愧地低了头道:“请皇上恕罪,因为松林里树木茂盛,再加上天色很黑,所以一直无法追上,不过……”他皱一皱眉道:“听臣底下的士兵说,小华子速度曾慢下来过,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跑得飞快,甚至借着地形一度摆脱他们的追踪,以致他们未能在小华子坠崖之前抓住他。” 弘昼紧紧皱了眉头道:“就算是臣弟,要从这里一口气跑到山崖处,也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有古怪。”不等弘历言语,他又道:“如臣弟直言,如果忻嫔真的与烈焰发狂一事有关,那么,最想要小华子死的人,不是咱们,而是忻嫔。” 弘历盯了他道:“你的意思是……小华子坠落山崖不是意外,而是被忻嫔所害?” 弘昼点头道:“不错,只有死人才可以绝对保守秘密,忻嫔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清白。” 小五在一旁轻声道:“皇上,奴才记得小华子逃走的时候,忻嫔曾让秀竹追赶,会否……秀竹就是杀了小华子的那个人,然后伪装成意外?”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话,只将目光转向阿桂,“发现小华子的时候,可有被人谋害的痕迹?” 阿桂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不等他说下去,弘历已是道:“忻嫔当时刚刚小产,怎可能有心思安排秀竹杀人,再者,秀竹是宫女而非刺客,老五以为她能够做到这一切吗?” 弘昼微微皱了眉头,弘历这话,分明是在偏坦忻嫔,他道:“秀竹固然不能,但文德可以,他底下可是有不少人。” “文德……”弘历喃喃重复了一遍,盯着弘昼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忻嫔与文德的阴谋,他们联手要害永璂?” “是,唯一的偏差,就是忻嫔怎么也没想到,她最终会害了自己。”弘昼话音刚落,弘历便道:“理由呢?” “皇上对十二阿哥的看重,就是他们最好的理由。”面对弘昼的言语,弘历正要开口,忽地一名侍卫快步过了进来,在弘历耳边一阵轻语,后者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侍卫走远后,弘昼再次道:“皇上,可要臣弟去调查文德?” 弘历摇头道:“不必了,戴佳一族世代为官,对大清忠心耿耿,成太妃亦是出自此族,而忻嫔自入宫以来,一直谦恭温顺,朕相信他们不会与这件事有关。”不等弘尽言语,他又道:“还有,虽然你之前说的没错,朕对永璂的看重确实会令他成为目标,但同样的,你莫要忘了,忻嫔并无子嗣,就算永璂死了,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她腹中怀有龙胎,万一诞下的是一位小阿哥,那么十二阿哥就是帝路上最大的障碍。”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十二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抚着小腹,低声道:“臣妾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拧眉道:“你想入宫?” 魏秀妍苦笑道:“妾身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姐姐在宫中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入宫,更何况……”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转而道:“妾身是想求皇上让这个孩子留在广秀园中陪臣妾,不要带他入宫。” 弘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不希望他拥有皇子的身份吗?” “皇子身份固然尊贵,但未必就是最好的,与皇子身份相比,妾身更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相信这也是每一个为额娘者的心愿;而且如皇上所言,他是妾身唯一的至亲,妾身实在舍不得他离开。”说着,她顺着椅子跪下道:“还请皇上成全!”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虽然在宫中待了没多久,但以前从魏静萱口中也知晓了不少,宫中有太多的尔虞我诈,一个年幼且没有额娘在身边的阿哥,在宫中会有多么的艰难,可想而知;与这样的步步惊心相比,她宁愿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寻常人,这样至少可以好好的活着。 弘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与魏静萱虽是同胞姐妹,心性却要好上许多,至少她是真心疼爱腹中这个孩子,只可惜…… 他压下心中的伤感,扶起魏秀妍道:“你既是有这样的想法,朕答应就是了。” 弘历的回答,令魏秀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说罢,她道:“皇上匆匆赶来,想必还没用过晚膳,不如在这里用过之后再回去吧。” “也好。”弘历确实感觉饿了,从昨夜到现在,因为永瑆还有忻嫔的事,他一直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弘历记挂着永瑆之事,随意用了一些晚膳后,便带着侍卫匆匆离去,在弘历走后,魏秀妍也没了心思再用膳,命人撤了下去,待得回到屋中后,她道:“去叫邓丰进来,我有话问他。” 紫禁城中,永瑆的棺椁已是摆在了永和宫中,夏晴寸步不离地守在棺椁边,胡氏也在,陪着夏晴一道守着,她知道,夏晴是想在盖棺之前多看永瑆几眼,毕竟以后……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瑕月踏入永和宫中,望着随处可见的白幡,沉沉叹了口气,恻目道:“万寿寺的僧人到了吗?” 锦屏垂首道:“奴婢一回宫就派人去传了,算算时间,应该就快到了。” 瑕月点点头,抬步走进了正殿,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永璂还有和嘉等人,走到夏晴身边,低声道:“惠妃……” 不等她说下去,夏晴已经哑声道:“臣妾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臣妾只是想……多看看他,多陪他一会儿。” “本宫明白。”瑕月望着棺椁中,永瑆安详的睡脸,轻声道:“永瑆那么乖巧懂事,下一世,老天爷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夏晴抬眼看了一下四周,道:“皇上呢?为何不见皇上过来?” 瑕月脸色微微一变,道:“皇上还有些国事要处理,得晚些才能过来。” 夏晴默然点头,这个时候,万寿寺的僧人也到了,盘腿坐在殿中为永瑆念《地藏经》,而弘历,一直到约摸三更时分方才出现,与瑕月她们一直守到天快亮时,方才离去。 第二日,宫人盖起了永瑆的棺盖,那一刻,夏晴哭成了泪人,她心里清楚,从此以后,母子缘份是彻底尽了,她再也看不到永瑆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几张画像,还有……曾经的点滴回忆。 永瑆的死,忻嫔的小产,令乾隆二十六年的冬天格外冷,就在永瑆逝后的一个月,弘历下旨,晋夏晴为惠贵妃,忻嫔为忻妃,于十二月二十六日行册封礼。 忻嫔的晋封,令汪氏极为不痛快,在她看来,忻嫔都已经小产了,还有什么资格晋妃;而且这么一来,她就又回到以前处处低忻嫔一头的模样了,这让她如此能够忍受。 为了这件事,她在弘历面前说了好几次,无奈弘历心意已定,任她怎么进言都无济于事,她也是个聪明人,眼见弘历开始流露出不耐烦之色,知趣地没有再提这个事,不过她这心里始终不痛快。 十二月二十三日,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重华宫不是东西十二宫中最为富丽堂皇的,但它的雪景却格外好看。 汪氏抚着这会儿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站在檐下,目光穿过飞飞扬扬落下的雪花看望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场雪极大,不过半日功夫,地上就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主子,该喝药了。”秋月的声音将汪氏从沉思中惊醒,瞥了一眼描金托盘中黑呼呼的药汁,皱眉道:“本宫现在不想喝,搁着吧。” 秋月将安胎药交给一旁的小宫女,轻声道:“主子可是还在烦恼忻嫔的事?” 汪氏姣好的脸庞微微扭曲,“三天,还有三天,咱们就要改口称一声忻妃了,一想到戴佳氏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本宫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松开一直紧紧攥着的左手,里面是一团被捏皱了的纸,“父亲来信说,皇上昨日刚刚下旨,赏文德三眼花翎,官升两级,成为正一品,比父亲还要大了一级。”说着,她嗤笑道:“这下好了,不论宫里宫外,本宫都被戴佳氏压了一头!” 秋月安慰道:“主子息怒,皇上之所以封赏了忻嫔与她的家人,不过是可怜她失去龙胎罢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宠爱。”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今日去找一个在太医院当差的姐妹问过,她说曾听太医提起过忻嫔的事,说忻嫔这次小产,虽然不算严重,但她以后想再怀上孩子,却是很难了。” 汪氏惊讶地看向她,“此话当真?” “奴婢怎敢骗主子,她确是这么说的,忻嫔现在虽然得意,但说到底,能够真正在宫中立足的还是皇嗣,皇后娘娘、颖贵妃、惠贵妃,哪一位不是膝下有皇嗣;忻嫔膝下空虚,根本就坐不稳妃位。”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册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汪氏神色稍缓,秋月又道:“再说,皇上对主子恩宠有加,主子刚一怀孕,便晋您为嫔,待您诞下小阿哥,这封妃,还不是早晚的事儿,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直接封您一个贵妃呢。” “你这丫头,越说越没谱了,贵妃之位哪是这么好封的。”话虽如此,汪氏之前紧皱的双眉却是舒展了开来。秋月所言,虽有讨好之意,却是实话,忻嫔虽然眼下风光,却是到头了;但她不同,再有两个余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这个孩子,将会给她带来无尽荣耀! 想到此处,汪氏心中阴霾尽去,朝秋月伸一伸手,“拿来吧。” 后者会意地从小宫女手中取过安胎药,恭敬地递到汪氏手中,待得后者喝过后,秋月从一旁的小碟子里取了一颗腌渍过的梅子给汪氏含着,用以去除嘴里的药味。 汪氏在吐出小小的梅核时,周明华也正好到了,他是来替汪氏请脉的,自从汪氏怀孕后,就一直是他在负责照料。 待得依例把过脉后,汪氏询问道:“周院正,本宫的龙胎可还安稳,最近本宫觉得脚肿了许多,以前的鞋子都穿不进,且半夜时分经常会抽筋,有没有事?” 周明华拱手道:“娘娘放心,龙胎很是安稳,至于双脚水肿、抽筋是因为龙胎月份渐大,加重娘娘身子负担之故,不必太过担心。” “那就好。”这般说着,汪氏笑言道:“这几个月每日都要劳烦周院正来重华宫为本宫请脉,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娘娘言重了,此乃臣份内之事,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臣先行告退了。”面对周明华的言语,汪氏笑一笑道:“不急,喝盏茶暖暖身子再走得好。”在命宫人下去沏茶后,她又道:宫中虽有许多太医,但不论医术还是医德,周院正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周明华躬身道:“娘娘过誉了,臣受之不起。” 汪氏抚着隆起的腹部,道:“这几日本宫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想请周院正替本宫解答。” 周明华低头道:“娘娘请说,只要是臣知晓的,一定为娘娘解答。” 汪氏盯着他道:“本宫听说,早在胎儿六七个月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脉像辩别出是胎儿是男是女,周院正医术高超,又日日为本宫把脉,想必已是心中有数。不知……本宫所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声音微微发抖。 周明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回娘娘的话,确有这么一说,不过这个办法并不准,许多时候,诊出来是男孩,所生的却是女孩,又或者相反,就算是臣也没有把怀,唯一确知男女的法子,就是等到十月临盆之时。” 他的话令汪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甘心地道:“当真诊不出来吗?” “请娘娘恕罪。”说话间,宫人端了茶上来,周明华接过抿了一口,道:“多谢娘娘赐茶,臣还要回太医院处理一些事情,明日再来给娘娘请脉。” 汪氏勉强笑一笑道:“那好吧,本宫也不多留了,秋月,送周太医出去。” “臣告退。”周明华再次拱一拱手,随秋月退了出去,在踏出重华宫大门后,周明华长出了一口气,胎脉这种事情,虽说不一定准,但以他的医术,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早在汪氏满七个月的时候,他就诊出汪氏所怀的是个女孩。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宫中嫔妃怀孕,哪一个不盼着自己所怀的是位小阿哥,虽说阿哥与公主都是皇嗣,但阿哥背后的意义,是公主永远都无法比拟的。 他与汪氏虽然接触不多,多少也能看得出,她并不是一个无所求之人,一旦知道自己所怀的是位公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大雪延绵,直至二十五日之时,仍然在下,将整个紫禁城都覆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这几日,内务府的人是最忙的,里里外外准备着二十六日的册礼,这一次同时行贵妃与四妃的册封礼,所需准备的东西,比寻常册封要多上许多。另外,因为一直下雪之故,宫中许多道路因为清扫不及而积了厚厚的雪,得赶在明日天亮之前清扫干净,最麻烦的是,刚清扫干净,过了一会儿便又积满了雪,无奈之下,郑九只能让打扫处的人每隔半个时辰就去清扫一次,连晚上也得去,不得懈怠,人手不够,又从内务府抽调了几十个人过去,轮换着去清扫,连晚上也得顶着刺骨的寒风出去。 所幸,在二十六这日清晨,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住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一片浅金色的阳光。 册封礼照例在太和殿举行,待到吉时之后,由使节宣读圣旨,之后贵妃授金册金宝,妃授金册金印,授印册之后,贵妃在前,妃在后,朝弘历与瑕月行六拜三跪三叩之礼,随后又去慈宁宫向凌若行礼,如此之后,方才算是礼成,之后则是赶赴设在颐和轩的筵席。 与戴佳氏相比,一身贵妃朝服的夏晴无疑更引人注目,这么多年来,宫中一直都只有胡氏一位贵妃,未曾再有册封,直至今日,方才由夏晴登上。 虽然众人皆知,弘历这次册封是出于愧疚与补偿,但众人看向夏晴的目光中,仍然充满了羡慕之色;对许多人来说,这个位置是她们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因弘历还有朝事要处理,所以瑕月先行去了颐和轩,到那边的时候,夏晴已经从慈宁宫回来了,瞧见她进来,迎上来行礼。 瑕月扶起她,笑言道:“恭喜妹妹了!” 夏晴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金黄色的朝服,涩然道:“臣妾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恭喜的,这个贵妃之位是如何来的,娘娘您最是清楚不过;如果可以选择,臣妾宁愿一切还如以前那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瑕月轻叹一声道:“本宫明白,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改变,咱们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照顾好自己与和嘉,让永瑆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夏晴轻吸一口气,点头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暗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汪氏也到了,大腹便便的她扶着秋月的手来到忻妃面前,屈膝道:“恭喜娘娘!” 忻妃飞快地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嫉妒之色在眼底掠过,抬手道:“妹妹免礼。”待得汪氏起身后,她又道:“本宫近日事多,未曾得暇去看望妹妹,妹妹可还好?”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说着,她抚着腹部轻笑道:“就是这孩子调皮得紧,经常在里面动来动去,晚上都不肯消停,害得臣妾经常睡不着。” 忻妃暗自攥紧了手,汪氏这个贱人,分明就是在炫耀,若她的孩子没有被小华子那个蠢祸害死,如今也有这么大了。 她虚虚一笑道:“调皮一些说明这孩子健康,若是整日一动不动的,反而令人担心。” 陈氏在一旁听到她们的话,凑过来道:“这么调皮,看样子应该会是个小阿哥。” 汪氏听得心中欢喜,正要说话,忻妃忽地道:“本宫倒不这么认识,本宫怀两位小公主的时候,侍候的嬷嬷曾说过,腹尖者为男孩,腹圆者为女孩,结果本宫生的果然就是公主,如今惇嫔的肚子,与本宫当年一模一样,依本宫看,十之八九是一位小公主。” 一听这话,汪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忻妃明知道她一心盼着生个小阿哥,却还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是报复她刚才的话,想要她也不痛快。 陈氏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打圆场,“阿哥也好,公主也好,都是皇嗣,没什么区别。” 汪氏缓了口气,扬了唇角道:“娘娘说得正是,都是皇嗣,是皇上的骨血。再说了,那什么肚圆肚尖的话,都是山野村妇的愚昧之见,哪里能够相信,偏偏有人当成至理名言,真是想想可笑!” 忻妃本就心里不痛快,被她这么一说,更是气上心头,正要说话,陈氏已是先一步道:“惇嫔站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快些入座吧,等皇上来了,便可开席了。” 在汪氏离去后,忻妃恨恨地扯着绢子道:“今日是本宫册封的大好日子,她却偏要来添堵,仗着自己怀有龙胎,根本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陈氏劝道:“算了,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没得惹自己烦恼。” 忻妃望着汪氏背影,咬牙道:“我也知道,可是一看到她那张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真真是气死人了!” 秀竹插话道:“奴婢听说,为了皇上晋主子为妃一事,惇嫔在皇上面前说过埋怨过好多次了,直至皇上不高兴,方才收敛了一些。”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恕奴婢直言,以后惇嫔若生位公主也就罢了,否则只怕这宫里以后都难有太平日子了。” 陈氏皱眉道:“怎么说都还有皇后娘娘在呢,惇嫔想必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忻妃望了不远处的瑕月一眼,默然未语,陈氏见状,轻声道:“怎么了,皇后娘娘还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你误解?” 忻妃怆然一笑道:“也算不得误解,毕竟,我当时确实是做错了事。” 陈氏心疼地道:“你也是好心想帮本宫,再说了,小华子做的事情,你并不知晓。” 忻妃摇头道:“如果皇后娘娘如姐姐这般想就好了,可惜……她始终觉得是我指使的小华子,就连阿德音也是我的人,让我百口莫辩。” 陈氏叹了口气,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别想太多了;不管怎样,本宫都会帮着你。” 忻妃感激地道:“幸好还有姐姐,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氏笑道:“好了,入座吧,再过一会儿,皇上就该来了。” 且说养心殿中,弘历正紧紧皱着眉头,“你说文德不肯交出兵符?” 兆惠道:“他并未明说,只说正蓝镶蓝两旗中还有一些事情,待得处理好之后,他就会立刻交出兵符。” 弘昼亦在殿中,他拧眉道:“就算军中当真还有事情,他也不应该这样占着兵符不放。”说着,他道:“皇上,文德会否已经察觉了咱们的意图,毕竟咱们这几个月一直都有派人在追查他的事情?” 弘历未曾说话,在负手走了几步,道:“兆惠,你再去一趟文德府中,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只管交待出来,新任都统自会接手处理。” 兆惠应了一声,迟疑地道:“如果……文德执意不肯交出兵符,该当如何?” 弘历冷声道:“他真以为区区一个兵符能护他戴佳氏一世吗?可笑!”说着,他又道:“你只管照朕的话去传。” “臣遵旨!”在兆惠离去后,弘历望着角落里炭盆中烧得通红的银炭道:“老五,你待会儿去一趟丰台大营,让他们做好准备,阿桂那边,朕会传旨给他。” “臣弟明白。”弘昼答应一声,试探地道:“皇上可是担心文德会谋反?” 弘历沉声道:“如果他真知道了朕晋封他的意图,又拒不交出兵权,铤而走险……未必不可能,所以得及早做好准备。”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道:“希望这一切是朕多虑了。” “臣弟会做好布署。”说着,弘昼转而道:“臣弟听闻皇上囚禁了空静大师,不知是为何故?” 弘历眸光一冷,淡然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不必过问,退下吧。” 弘昼并未依言退下,而是道:“皇上这么做,可是为了十二阿哥?但魏秀妍不是再有两个月就可以临盆了吗,为何……” 弘历厉声打断他的话,“朕叫你退下!” 他这个态度令弘昼更加感觉有问题,无奈弘历什么都不肯说,只得随小五走了出去,望着身后合起的殿门,他轻声道:“五公公可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五躬身道:“请王爷恕罪,这件事情奴才并不知情。” 弘昼原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小五是弘历的人,许多事情,他就算知道,碍于身份还有弘历的吩咐,也不会告诉自己。 就在弘历准备离开之时,小五低声道:“不过奴才知道,十一阿哥刚刚过世的时候,唐监正曾去找过皇上。”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夜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唐齐章?”在得到肯定的答应后,弘昼感激地道:“多谢五公公。”他心里明白小五能告诉他这句话,已是很难得。 离开养心殿后,他一路来到钦天监,唐齐章正在推算历法,看到弘昼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在命唐齐章起身后,弘昼没有言语,只是瞥了一眼站在两边的宫人,唐齐章明白他的意思,命宫人都退了下去,旋即拱手道:“不知王爷此来,有何吩咐?” 刚才这一路上,弘昼将近几个月发生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了几分头绪,他走到案前,取过唐齐章推演了一半的历法随意看了一眼,道:“皇上让本王来问问,十二阿哥的命数,最近可有什么变化?” 唐齐章知道弘昼是弘历最为信任之人,也知道后者将永璂命数的秘密告诉了弘昼,故而并未疑心他这句话,如实道:“回王爷的话,自从围场那一次大变之后,十二阿哥的命数还算平稳,未曾再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恕下官直言,十二阿哥……他撑不了太久了,劫数随时会到来。” 弘昼心中剧震,果然是出事了,他压下震惊之意,道:“可有推算出具体的时间?” “这个……”唐齐章为难地道:“下官确实无法精准的算出,只模糊知道大概是半年之内的事情。”说到此处,他一脸愧疚地道:“这些年来,下官已经想尽办法推算补命数之法,但至今也只是窥得小小一角,实在是……无能为力!” 唐齐章于乾隆十二年出任钦天监监正一职,算起来,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七岁,正值盛年,但看他的面容,却与五六十岁的老人无异,面容苍老,两鬓斑白,可见这十几年来,为了永璂一事,他确实耗费了许多心神与精力。 弘昼叹了口气,道:“可惜云中子真人没有留下补全十二阿哥命数的法子就仙逝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空静大师了。”唐齐章沉声说着,他还不知道魏秀妍一事。 沉默了一会儿,弘昼试探地道:“可知十二阿哥的命数,为何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唐齐章涩然道:“这句话,皇上当初也曾问过,下官只能说……命数无常;若是能够早些发现,十一阿哥就不会代劫而死。” 弘昼诧异地道:“代劫?你是说十一阿哥的死并不是意外?” “是意外,但冥冥之中,他又是代十二阿哥而死,若不是当时恰好遇到十一阿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十二阿哥。” 弘昼骇然色变,他从不知道,当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劫数……竟然已经凶险到这个地步了! 至此,弘昼已是完全明白弘历为何要囚禁空静大师,虽然有魏秀妍腹中的胎儿在,但弘历依旧害怕,希望能够多一个法子,以确保永璂平安! 希望,永璂可以熬过这次难关,否则……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在出了钦天监后,弘昼立刻离宫策马往紫云观行去,云中子死时,虽然紫云观众人说没有留下补全命数的法子,但说不定,紫云观中收藏的典籍秘本之中会有记载,就算只有一丝可能,他也要去试一试,尽量为永璂多寻一条生路。 这一切,颐和轩中的众人并不知道,在弘历到来后,筵席如期开始,席宴之上,笑语嫣然,筹觥交错,好不热闹。 待得席宴过后,众人又移步畅音阁听戏,一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各自散去,当夏晴扶着小寿子的手回到永和宫之时,天色已经都黑下来了。 翠竹绞了一块热面巾递给夏晴,“主子先拭一拭脸,奴婢这就叫人传膳。” 夏晴点点头,在将面巾递还给翠竹时,有宫人进来道:“主子,忻妃娘娘求见。” 听得这话,夏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瑕月已经将忻妃对烈焰动手脚的事情告诉她了,永瑆的死,与忻妃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若不是瑕月一再叮嘱她暂且忍耐,她早就已经动手对付了,哪里会由着她登上四妃之位,“她来做什么?” 宫人低头道:“奴才不知,忻妃娘娘只说有事求见。” 小寿子在一旁道:“主子要是不愿见忻妃的话,奴才这就去打发她走。” 夏晴眸色冰冷地道:“让她进来吧,本宫倒想看看,她今儿个来,是想耍什么花样。” 在宫人退下后不久,忻妃出现在夏晴视线中,待得走到殿中后,她神色恭敬地屈膝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夏晴也不叫起,淡然道:“这么晚了,忻妃怎么不回自己宫中,却跑到本宫这里来了?” 忻妃维持着屈膝的姿态笑道:“今儿个晌午时分,臣妾兄长派人送了两对红翡镯子来,一对是给臣妾的,另一对则托臣妾转送给贵妃娘娘,是恭贺娘娘晋封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随着她的话,秀竹呈上捧在手中的锦盒,打开后,果然是一对艳红如火的红翡镯子,色泽明丽、质地细腻,极为漂亮,其价值绝不下于千金之数。 夏晴淡淡道:“文德大人倒还真有心,不过……这镯子本宫受不起,忻妃还是拿回去吧。” 忻妃讨好地道:“娘娘说笑了,您是贵妃之尊,区区一对镯子又岂会受不起。要是依您这么说,臣妾岂非更受不起了吗?” 夏晴将锦盒放在一边,起身走到她面前,凉声道:“忻妃,你与文德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你们害死了永瑆,莫说是一对镯子,就算是千对万对,也弥补不了本宫的丧子之痛!” 忻妃苦笑道:“娘娘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在生臣妾的气,臣妾说过,此事与臣妾无关,是小华子他擅作主张,为何娘娘就是不肯……” “小华子是你的奴才,没有你的吩咐,他敢动十二阿哥的坐骑吗?你瞒得过皇上,却瞒不过本宫!”说罢,她拂袖道:“退下吧。” 忻妃并未依言跪安,而是道:“臣妾能否单独与娘娘说几句话?”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密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望着她冷声道:“本宫与你无话可说。” “只是几句话罢了,娘娘又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若娘娘真不听……”她的面容在摇晃的烛光下晦暗不明,“只怕将来会后悔。” “后悔?”夏晴嗤笑一声,待要命忻妃退下,忽地心中一动,改了主意对小寿子等人道:“你们且都退下。” 待得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夏晴凉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忻妃轻吸一口气,说出令夏晴浑身僵硬的话来,“娘娘说得没错,确实是臣妾害死了十一阿哥!” 夏晴呼吸急促地盯着忻妃,眼底泛起一丝猩红,一字一顿地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忻妃叹然道:“十一阿哥出事后,臣妾一直很后悔,无奈大错已经铸下,臣妾也无可奈何。” “好一句无可奈何!”夏晴目光如要噬人一般,寒声道:“若不是你心肠恶毒,想要加害十二阿哥,永瑆……永瑆怎么会死的那么冤枉?!”想起永瑆咽气的模样,夏晴忍不住落下泪来。 “对不起,臣妾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十一阿哥。”说着,忻妃取下帕子欲拭夏晴脸上的泪,却被后者挥掌打开,斥道:“少在这里猫哭耗子,永瑆的事情,本宫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忻妃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淡然道:“娘娘一心只是怨恨臣妾,可曾想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夏晴讽刺地道:“你这么说,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你去害人吗?” 出乎夏晴的意料,面对她讽刺的言语,忻妃毫不犹豫地附声道:“不错,确是有人逼着臣妾。” “是谁?”迎着夏晴狐疑的目光,忻妃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后!” 面对她的回答,夏晴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笑,然忻妃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娘娘与皇后素来走得近,想必魏静萱一事,娘娘已经知晓了,不错,秀竹并没有遇到李季风,这一切,都是臣妾在无意中查知魏静萱与李季风私通后想出来的计策,借十一阿哥之口,告诉你们真相。” “我知道皇后与娘娘一直都不喜欢魏静萱,也知道她心肠歹毒,不择手段,所以一心一意助你们除去魏静萱,娘娘您说,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夏晴冷眸望着她道:“你若真有心助我们,从一开始就当以诚相待,而非这样偷偷摸摸,将我们尽皆当成你手中的棋子!” “或许臣妾的方法做些不对,但心意总归是好的,要不是臣妾,魏静萱如今还在宫中得势,而娘娘也依旧在为她头疼。可是皇后是怎么对臣妾的?臣妾好不容易怀上龙胎,皇上欲与惇嫔一起晋封本宫,结果呢?被皇后一句话给挡了回来,结果汪永意成了惇嫔,而臣妾依旧是忻妃;她这样做,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夏晴冷笑道:“你不必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对付魏静萱,真正的目的,是想讨好皇后,借此得到更高的地位与权势,可惜最终棋差一着。” 忻妃含着一丝恨意道:“不错,臣妾输了,但这口气,臣妾怎么都咽不下。” 夏晴微眯了眼眸道:“所以你将怨气撒在十二阿哥身上?” “不错,皇后年过三旬方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视若性命,若是十二阿哥死了,皇后就会痛不欲生。” 夏晴痛恨地道:“你真是疯了,连这么一个无辜稚子都能狠心加害,戴佳梓鈺,你说魏静萱心肠歹毒,你又何尝不是。” 面对夏晴的指责,忻妃呵呵一笑道:“或许吧,不过与皇后相比,臣妾自叹弗如。” 夏晴听出她话中有话,皱了眉头道:“你又想说什么?” “这几个月,臣妾一直在思索,皇后当初为何要将她阻止皇上晋封的事情告诉臣妾,仅仅只是为了教训臣妾一顿吗?还是说仅仅为了逞一时之快?”不等夏晴言语,忻妃已是摇头道:“不,都不是,她是故意的,她故意将这一切告诉臣妾,因为她料定臣妾会咽不下这口气,结果……呵,如她所料,甚至连臣妾刚刚成形的孩子,也因此没了。” 夏晴心中一凛,这个忻妃确实有本事,竟然猜到了瑕月的用意,她轻哼一声道:“若你没有害人之心,又岂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忻妃低头抚着平坦的腹部,苦笑道:“或许吧,所以臣妾并未怨恨什么,若非要有什么,就是替娘娘不值。” “替本宫不值?”在夏晴疑惑的目光中,忻妃徐徐道:“整件事,都是皇后一手设下的圈套,所以,早在臣妾第一次派小华子去马房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之后的每一次,她都一清二楚,包括小华子取走烈焰的草料,但她并没有阻止,为什么,因为她想要得到更多臣妾犯事的证据,从而一举毁了臣妾甚至臣妾的家人。” 这一点,夏晴自然知道,但她猜不透忻妃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后者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道:“娘娘有没有想过,如果皇后不是那么贪心,不是那么非置臣妾于死地不可,小华子根本没机会动手,若烈焰没出事,十一阿哥就不会遇到十二阿哥,更不会为了救十二阿哥而死!” 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如一道惊雷,狠狠炸响在夏晴耳边,令她心神一阵恍惚,许久,她回过神来,眼中尽是戒备之色,“你想挑拨本宫与皇后?” “不是挑拨,只是将真相告诉娘娘罢了,十一阿哥,根本就是代十二阿哥而死,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也是所有事情的幕始作……” “闭嘴!”夏晴神色激动地打断她的话,喃喃道:“不要再说了,本宫……本宫不想听!” 忻妃看得出夏晴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心思,又岂会就此作罢,“当娘娘因为十一阿哥的死,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之时;皇后却看着十二阿哥射箭,陪着他一起做鹞子,她除了在您面前装模作样地掉几滴泪,还做过什么,没有,她根本就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过半分后悔,更不认为十一阿哥的死与她有关;论虚伪,论阴险,她才是这后宫第一人!”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揭晓隐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用力捂住耳朵,厉声道:“本宫叫你不要再说了,你!”她盯着忻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道:“你!你才是始作俑者,害死永瑆的人是你!” “臣妾从来不敢说自己无辜,而事实上,臣妾也得到了报应。”说罢,她眸光倏然一厉,字字如箭地道:“但皇后呢,她有什么报应?没有,她还是皇后,她的儿子,也依旧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说到此处,她吃吃一笑,“其实臣妾与娘娘一样悲哀,在皇上心中,除了皇后与十二阿哥之外,其他人根本不重要,包括……十一阿哥!” 夏晴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瞪着忻妃,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忻妃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您信不信,就算臣妾现在去将这一切告诉皇上,他依旧不会处置皇后,一如当年,皇后指使周全加害当时被禁在永寿宫魏静萱一样!如果一切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但是臣妾担心,以后还会有其他人因为皇后与十二阿哥受害,譬如……三公主!”不等夏晴言语,她又道:“还有一件事,只怕娘娘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中。您还记得从围场回来的那一夜,臣妾当时虽然不在永和宫,但臣妾却知道,皇上当时一定很晚才过来。” 夏晴惊讶地看着忻妃,那个时候,忻妃刚刚小产,一回到紫禁城就立刻回了景仁宫,直至做满小月子后方才出来,她怎么会知道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难不成,永和宫中有她的人? 这般想着,她道:“十一阿哥离世,皇上这个做皇阿玛的,却拖到这么晚才来,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夏晴冷言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因为处理朝事而来的晚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忻妃笑一笑道:“若臣妾没猜错的话,这个话,应该是皇后告诉您的吧?” 夏晴没有接话,她知道忻妃后面一定还有话出来,果然忻妃道:“其实皇上晚来,并非国事,而是因为……他去了广秀园!” 夏晴脸色一白,脱口道:“你胡说!” “臣妾是否胡说,娘娘您只需去查敬事房查皇上的起居注就知道了,广秀园中住的是谁,您比臣妾更清楚。”她嗤笑道:“这件事皇后是知道的,可她非但没有阻止,还帮着皇上欺骗您;您待她那样好,十一阿哥甚至为了她的儿子丢了性命,但结果呢?她也好,皇上也好,心中根本没有娘娘母子的容身之地!” 夏晴身子不停地发抖,下一刻,她指着殿门,使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滚!你立刻给本宫滚出永和宫!” “娘娘……”忻妃待要再说,夏晴已是冲过来,一把拉开殿门将她推了出去,口中厉喝道:“滚,不要让本宫再看到你!滚啊!” 她这番举动,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翠竹等人,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均充斥着惊讶之色,他们从未见过夏晴这般失态的模样。 在忻妃离去后,翠竹与小寿子走了进去,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夏晴身边,小寿子试探地道:“主子,忻妃与您说了什么,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夏晴没有理会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喘着气,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生气,整个都在发抖。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夏晴朝翠竹伸出颤抖不止的手,后者会意地扶了夏晴至椅中坐下,又重新去沏了茶来道:“主子,您喝口茶顺顺气。” 夏晴一言不发地接过茶,随着茶盏的揭开,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清香充斥在鼻尖,是洞庭碧罗春,她最喜欢喝的茶,但是极品的碧罗春很少,永和宫往往只能分得半斤,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甚至还要少。 五年前,瑕月无意中知道夏晴喜欢喝这个茶后,每年碧罗春上贡时,她都会将自己那份送来给夏晴,五年来,无一年例外。 平日里,夏晴每次喝到这个茶的时候,都会念着瑕月的好,可是这一次,她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久,她终是没有喝,将之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哑声道:“和嘉呢,她在哪里?” 翠竹虽不明白她为何接了茶又不喝,依言道:“回主子的话,三公主在自己屋里呢。” “扶本宫去看看她。”面对夏晴的吩咐,翠竹应了一声,扶着她去和嘉所住的屋子,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夏晴对守在屋外的宫人道:“这么早就睡下了吗?” 宫人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想是日间的时候累了,所以三公主早早就让奴才们侍候着入寝了。” “本宫进去看一眼。”随着夏晴的宫,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屋中的灯大部分都已经熄了,只留了窗边的一盏小灯还亮着。 夏晴掀起垂落于地的帷帘,走到床边,轻抚着和嘉熟睡的脸庞,永瑆走后,这个孩子就成了她唯一寄托,她无法想像,如果有朝一日,连和嘉也离她而去时,她会怎么样,想必……会发疯吧! 不,她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和嘉! “额娘……”睡意惺忪的声音将夏晴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垂目望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和嘉:“怎么醒了,是不是额娘吵到你了?” 和嘉揉一揉眼睛,坐起来道:“儿臣还没怎么睡着,额娘有什么事吗?” 夏晴慈爱地微笑,“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哪知你这么早就睡了。” 和嘉吐一吐舌头,旋即望着夏晴道:“额娘,您是不是不开心?” 夏晴一怔,訝然道:“为何这么问?” 和嘉抬手抚上夏晴的眉心,“因为您这里皱了起来,每次您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这样。” 夏晴怜惜地抚着和嘉秀美的面容道:“没什么,额娘只是……想起你哥哥了。” 这句话令和嘉双眸染上了一丝悲色,虽然已经过去数月,但这件事,仍是她们母女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下一刻,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夏晴,哽咽地道:“额娘您别难过了,您还有儿臣,儿臣会代替哥哥陪在您身边,一直一直都陪着,直至您百年归老!”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兵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夏晴又感动又好笑,“傻孩子,什么一直陪着,难道你不嫁人了吗?” 和嘉不假思索地道:“不嫁,儿臣谁都不嫁,就待在宫里陪着额娘!” “真是个傻孩子。”这般说着,夏晴抱紧了和嘉小小的身子,喃喃如起誓一般地道:“和嘉,额娘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额娘要亲自送你上花轿,亲眼看着你出嫁!” 且说忻妃那边,秀竹在扶着她一路回到景仁宫后,轻声道:“主子,惠贵妃相信了吗?” 忻妃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拨一拨茶汤上的浮沫抿了一口道:“本宫说的都是事实,由不得她不相信。” 秀竹眸中掠过一丝喜色,“这么说来,惠贵妃会如咱们所想的与皇后反目了?” 忻妃冷笑一声,道:“看惠贵妃刚才的反应,反目是早晚的事儿,瞧着吧,这宫里头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秀竹讨好地道:“这么多年来,惠贵妃与颖贵妃,一直是皇后那边的人,她们三人犹如铁板一块,想不到今日,却被主子给撬开了。” 忻妃盯着淡黄色的茶汤,狞声道:“皇后害得本宫没了孩子,本宫又岂会由着她好过,惠贵妃只不过是本宫计划里的第一步罢了。”顿一顿,她转而道:“广秀园那边怎么样了?” 秀竹低头道:“一切都依着主子的吩咐在行事,不过……”见她面露难色,忻妃蹙眉道:“出什么问题了?可是那姓王的耍花样?” 秀竹摇头道:“王成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出在魏二小姐身上,自打从围场回来那日,请了皇上去广秀园后,她就再没有提过魏家人的事,也不曾问过皇后的事。” 忻妃疑惑地道:“王成难道没有告诉她,是皇后怂恿皇上处死魏家人的吗?” “当然有,那个时候魏二小姐还问过皇上,皇上自然是不承认,魏二小姐也没说什么,而且自那之后就没了响动,听王成说,魏二小姐似乎是相信了皇上的话。” “蠢货一个,连这话也相信,她跟她姐姐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怒斥了一句,忻妃凉声道:“看样子,咱们得助她一把才行了。”说着,她在秀竹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连连点头,待得忻妃说完后,道:“奴婢记下了,明儿个一早就出宫通知王成。” 在忻妃一心算计瑕月的时候,兆惠带着一名年纪相仿的武官正坐在文德焕然一新的府邸中,在喝至第二杯茶时,文德走了进来,兆惠二人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免礼。”文德客气地道:“让将军久等了。”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兆惠身边的人,笑道:“严都统也来了吗?” 严勒拱手道:“下官不请自来,还请大人恕罪。”他出身正蓝旗,乃是弘历新提拔的都统,奉旨接管正蓝、镶蓝两旗,上任也有多日了,不过因为文德迟迟未曾将兵符交出,使得他一直无法指挥两旗军士,都统一职,可谓是有名无实,颇为郁闷。 “严大人说得哪里话,快坐!”待得各自落坐后,文德道:“二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兆惠朝紫禁城的方向拱一拱手道:“下官这次来,是奉皇上之命特来转告大人几句话。” 文德闻言,肃然起身道:“臣恭听皇上圣谕。” “皇上知道文德大人辛苦,虽卸任都统一职,但一直记挂着两旗事务,劳心劳力;但既然严勒大人已经到任,两旗事务就该交给他去打理。” 文德沉沉叹了口气道:“本官何偿不想尽早将两旗事务都交给严勒大人,但就在前些日子,本官意外得知在正蓝、镶蓝两旗官员之中,有人私自圈地,占了许多汉人的土地,令他们无法种地营生,这段时间,本官一直在追查这个事,如今终于有了些眉目,待得查清所有涉及此事的官员,并将他们依法惩治之后,本官就会立刻依照皇上之意,将兵符交给文德大人。” 兆惠淡淡地道:“大人如今已经不是两旗都统了,不管两旗有什么事,都应该放手了。” “换了别的事情,本官一定会放手,但这件事……”文德摇头道:“往小了说,只是圈地占地;但若往大了说,就关系着满汉两族的和平,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激化两族矛盾,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兆惠微一皱眉,这只老狐狸,说来说去就是不肯交出兵符,他思索片刻,道:“既是这样,不如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您将查到的事情说一说,好让严勒大人心中有个数,也方便他接手追查此事。” 文德不悦地道:“本官说过,这件事本官会处置,不需要任何人接手。” 兆惠冷声道:“大人,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如今已经不是两旗都统,再追查此事,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依下官看,还是交由严勒大人更好一些。” 文德脸颊一搐,盯着兆惠半晌,沉声道:“本官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相信不需要本官再重复一遍。”说罢,他道:“好了,本官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二位了,送客!” 兆惠没有理会在一旁示意的下人,冷然盯了文德道:“这么说来,大人是执意不肯交出兵符了?” “该交之时,本官自然会交!”文德话音未落,兆惠已是道:“就算是皇上的圣意,大人也依旧是同样的回答吗?” 文德瞳孔倏然一缩,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发抖,许久,他咬牙道:“待得查明圈地一事,本官定双手将兵符奉还皇上。” “好!”兆惠豁然起身,漠然道:“希望大人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扔下这句话,他带了严勒离去。 在他们走后,文德如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中,待得缓了几口气后,他涩声对一旁的下人道:“立刻去请马格副都统过来。” “嗻!”在下人离去将近一个时辰后,一名身着胄甲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朝文德行了一礼,道:“大人这么急召下官来,可是出事了?” 文德沉声道:“刚才皇上派和亲王来,想要迫本官交出兵符,看样子,咱们之前的猜测没错,皇上根本是是借晋封为名,夺本官手中的兵权。”他如今贵为一品大员,看似风光无限,但事实上,手中权力远不如为都统之时大。 3854.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使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的话令马格脸色一变,急忙道:“那大人可有将兵符交给和亲王?” “当然没有。”这般说着,文德叹了口气,“不过看和亲王的样子,皇上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拖不了太久了,京城……已是待不下去了。” 马格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大人是准备走那一步了?” 文德点点头,用力抹了把脸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与沙俄使者谈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使者对大人所提的条件很感兴趣,说只要大人能够兑现承诺,他们愿为大人提供庇护,保大人一家平安,不过……” 文德皱眉道:“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使者提出要见大人一面,以确保大人当真有诚意进行这次合作。”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文德松了口气,道:“这也是应该的,使者如今可在京城吗?” 马格摇头道:“属下将他安排在京郊,如果大人决定见他的话,属下明日派人护送他进京,然后与大人见面。” “好,就照你的话去做。”说着,文德拍一拍马格的肩膀道:“这次的事,当真是辛苦你了。” 马格连忙道:“大人说得哪里话,这些年来,要不是大人多番破格提拔,属下哪会有今日。” 早在一个多月前,文德底下的探子就查到弘历在暗中调查自己,这个发现令他忐忑不安,为防万一,他命最为信任倚重的心腹,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都统马格,去找他以前曾经接触过的一个沙俄使者,提出以大清的军情密报,来换取沙俄对自己的庇护。 康熙年间,沙俄曾经数次侵略大清,虽然后来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大清也割让了许多土地给沙俄,但沙俄并没有就此满足,一直蠢蠢欲动,寻找着机会,不过这些年来,经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励精图治,大清国富民强,兵力鼎盛,令沙俄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得知文德愿以大清八旗布防图还有诸多军情密报来交换对他的庇护,自然求之不得,一旦掌控了大清的军力布防,他们起兵之时,就可以避开那些难啃的地方,专挑薄弱之处进攻,大大增加取胜的机会。 如此又说了几句后,马格道:“大人,那忻妃娘娘那边要怎么办?” 文德眸中掠过一抹恼恨,冷声道:“本官自己都顾不过来,又哪里管得了她;再说,要不是因为她心思太大,又岂会弄成今日的局面,这下好了,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家业,被她一朝尽毁。”他只顾着埋怨忻妃,却忘了自己也曾动过同样的念头。 翌日,文德以身体染病为由,未曾去上朝,一边命家人悄悄收拾了细软之物,一边等着马格的消息,一直等到天色差不多都黑下来之时,方才看到马格出现,他连忙迎上去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事了?” “大人放心,一切顺利,就是属下回来的时候,正好营中出了一些事情,催属下回去一趟,所以来晚了一些。” “没事就好。”说罢,文德又道:“你将使者安排在哪里?” “在属下位于城西的一处私宅里,知道那里的人不多,所以很安全。”说着,他问道:“咱们可要现在过去?” “当然,只有赶紧离开京城,本官这心才能安定下来。”这一日,文德在府中坐立不安,唯恐弘历会派人强行从他手中夺取兵符。 “是。”马格应了一声,与文德一起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一路赶往城西,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待得完全停稳后,马夫掀起帘子恭敬地道:“二位大人,到了。” 马格点点头,扶了文德下马车,趁着这个功夫,马夫已经上前叩开了门,里面的人走到马格面前施了一礼,小声道:“大人,使者这会儿正在东花厅中等候。” 马格颔首道:“带我们去。” “嗻。”下人应了一声,在前面领路,一路穿过正堂、花园,来到位于东面的花厅之中,一个红头发,蓝眼珠子的洋人正在里面喝酒,瞧见他们过来,也不起身,用生硬的汉语道:“马格,你来晚了!” 马格赔笑道:“请使者大人恕罪,因为临时出了些事,所以晚来了一些,这位就是我与您说过的文德大人。” 使者看了文德一眼,笑道:“我知道,以前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坐吧。” 使者傲慢的态度令文德心中不快,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家,只得咽了这口气,与马格一道落坐。 使者一口喝尽杯中的酒,不满地道:“你们大清的酒,真是太淡了,喝在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简直像水一样,不像我们那边,那喝着才叫真正的酒。” 马格取过酒杯给使者满上,道:“这梨花酒,原本就是偏于清淡的酒,您又喝惯了烈酒,自然会觉得淡如清水,待会儿我让人送些烈酒来,应该会合大人的口味。”顿一顿,他道:“如今文德大人也来,那之前咱们谈的事情,是否就可以定下来了?” 使者笑一笑,看向文德道:“真是想不到,堂堂两旗都统,竟然落得要来我们国家寻求庇护的地步,你犯了什么事,令你们大清皇帝如此容不下你吗?” 文德语气僵硬地道:“这件事似乎与咱们的交易无关吧?” 使者连连摇头道:“你现在是想要成为我大沙俄帝国之人,当然得问清楚一些,否则沙皇问起,我要如何回答。” 文德一向身居高位,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要换了是以前,早就拂袖离去,无奈今时不同往日,他闷声道:“本官底下的人,误害了皇上的十一阿哥,皇上将这件事算到本官头上,要本官为此偿命。” 使者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听说,你的妹妹就在宫中为妃,恐怕这个误害……没那么简单吧。” 多事的红毛鬼子!文德暗骂一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纠结这些,本官已经回答了使者的问题,如何,可以谈正事了吗?” “可以。”使者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条件马格大人都与我说清楚,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除了一样。” 文德忍着心中的激动,道:“什么?” <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惊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文德骇然失色,脱口道:“这不行!”一旦兵符落在沙俄手中,他们就可以凭此兵符,指挥正蓝、镶蓝两旗士兵,到时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可想而知;他虽然已经决定投奔沙俄,却从来没想过,要将兵符交给沙俄的人。 使者笑道:“你们皇帝都准备杀你了,大人又何必再顾及他呢,用你们大清的说法,这叫愚忠。” 文德沉声道:“不管怎样,这兵符都不能交给你们。” 使者收回手,神色淡漠地道:“既是这样,那咱们的交易就做不成了,二位大人请回吧。” “你不要太过份了!”文德拍案而起,自踏进此处开始,他就已经耐了最大的性子想要促成这次交易,无奈沙俄使者的胃口太大,令他难以接受。 对于他的怒气,使者根本不屑一顾,自顾自地喝着酒,马格见状,连忙将文德拉到一边,低声道:“大人,您不要生气。” 文德冷言道:“他一张口就要兵符了,我怎能不生气。” 马格回头瞅了使者一眼,道:“那依大人的意思,是不准备去沙俄了?” 文德神色一怔,旋即摇头道:“当然不是,但是……兵符关系重大,万万不能交给他。” 马格叹了口气道:“大人虽然被皇上逼得要远赴沙俄避祸,但心里始终记挂着大清,这份忠心,实在令属下佩服。” 文德神色复杂地道:“不管如此,本官都统领正蓝、镶蓝两旗多年,除了你,还有许多将士对对本官忠心耿耿,实在不忍你们还有两旗士兵将来遭沙俄利用,犯下无可弥补的过错。” 讽刺在马格眼底迅速掠过,道:”但恕属下说句实话,如果大人不交出兵符,沙俄就不会提供庇护,到时候,大人您要怎么办?” 文德咬一咬牙道:“沙俄不肯,自然还有其他国家肯,大不了寻琉球、暹罗那些。” “没有用的,它们都是大清的属国,一旦皇上下旨追缉,他们必会拱手将大人交予皇帝;而且,咱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文德脸色难看地道:“照你这么说,岂非只有沙俄一个选择?” “恐怕确是如此,除非……”马格话未说完,沙俄使者已是喝完最后一滴酒,起身开了门道:“既然你们没诚意做这个交意就算了,我在京城逗留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马格连忙过去拉住使者,安抚道:“您别急,文德大人只是不知道交易内容还有兵符这项,所以有些犹豫,这也是人之常情,绝非没有诚意;再者,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得等明日天亮,方才会能出城,您今夜还是歇在此处吧,我让人再拿些好酒来。” 使者瞥了犹豫不决的文德一眼,冷言道:“不必了,你们这里的酒,本使者享受不起。” 马格一边命自己的亲信拖住使者,一边走到文德身前,焦急地催促道:“大人,您得赶紧做决定,否则一旦使者走了,就算您肯交出兵符也没用了。”见文德不说话,他又道:“您就算不想自己,也得想想老夫人,您真忍心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落得一个发配宁古塔甚至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吗?还有几位公子。” 他的话,终于令文德下定了决心,咬牙道:“罢了,本官答应就是了!”随着这句话,他从怀里取出一直贴身收藏,从不离身的虎形兵符。 使者那对蓝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兵符,眸中一片火热,对于沙俄来说,这枚兵符的意义还有用处,要远远大于文德之前答应的那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惜代价,一定要得到这枚兵符。 文德摩挲着兵符,不舍地将之交到已经迫不及待的使者手中,后者贪婪地看着兵符,如果沙皇知道他拿到了大清正蓝、镶蓝两旗的兵符,一定会对他大加封赏,甚至是封他为贵族,从此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真是想不到,大清一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文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道:“兵符你已经拿到手了,何时安排本官离开?” 这一次使者没有再推三阻四,小心翼翼地将兵符收入怀中,随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份用俄、汉两文写成的文书递给文德,“只要大人签下这份文书,明日就可出城,城外有我沙俄帝国的士兵,他们会护送大人前往沙俄,摆脱你们皇帝的威胁。” 文德翻看着文书,里面赫然写着“交出兵符”这四个显眼的大字,他抬头道:“你早料到我会交出兵符?” 使者张狂地笑道:“难道大人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文德知道自己被他给算计了,无奈如今势比人弱,只能忍气吞声,接过马格递来的笔在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按上指印。 使者仔细看过后,满意地道:“很好,大人可以回去准备了,明日天一亮,就立刻带着所有人出城。” 文德应了一声,走到马格面前,感概地道:“明日这一走,你我怕是再也见不到面了,你好生珍重;若有人问及我之事,你就一口咬死,说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 面对他的话语,马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大人放心,皇上一定不会为难属下。”未等文德细思他这句话中的含义,马格已是用力拍了三下手掌,掌声未落,门已是被人撞开,紧接着无数身着胄甲的士兵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倏遭此变,文德与使者皆是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看着冲进来的士兵以及……随后走进来的弘昼! 弘昼顺着士兵让开的路,走到文德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文德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文德面如土色,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不是应该本王问大人吗?三更半夜,与沙俄使者在此私会,大人是想……通敌叛国吗?” “胡说!”文德色厉内茬地道:“我戴佳氏一族,世代忠于皇上忠于大清,岂会做出叛国之事,王爷休要胡说!” “是吗?”弘昼微微一笑,下一刻,脸色已是冷了下来,厉声道:“抓住那个使者,仔细搜他的身!”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黄雀在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遵命!”副将答应一声,来到被士兵牢牢抓住的使者面前,后者本就比大清子民要白许多的脸庞,这会儿比纸还要白,用生硬的汉语道:“我是帝国的使者,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副将冷笑一声道:“使者?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沙俄的使者来大清,看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混进来的奸细!”说罢,他便搜了起来,很快从使者身上搜出兵符,至于使者握在手里的文书当然也没漏下。 使者急忙道:“我真是沙皇派来的使者,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开!” 副将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径直将那些东西一并交给弘昼,后者看过后,眸光冰冷地盯着脸我发青的文德道:“这些日子,你虽百般推托,不肯交出兵符,皇上也始终以宽仁相待,未曾降罪于你,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甚至不惜以兵符做为交换;文德,你当真该死!” 文德没有理会弘昼,死死盯着马格道:“你原本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士兵,是我不计较出身,三番四次提拔,你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我自问从无对不起你之时,你为何要出卖我?要我死?!”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已经控制不住胸中的愤怒之情,厉吼而出。 到了这个时候,他岂会看不出,马格早就已经不再忠于他,今日这一切,都是马格设下的局,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马格木然道:“大人再三提拔属下,皇上又何尝不是再三给大人机会,无奈大人始终不曾体会皇上的苦心,做出伤害皇上,伤害大清之事,属下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还望见谅!再者……虽然大人待属下很好,但真正赐予属下官爵荣华的,始终是皇上,所以皇上,也才是属下真正该效忠之人!” “叛徒!”文德一边吼着一边挥拳朝马格脸上打去,后者没有躲闪,生生受了他一拳,血丝顿时从嘴角流了下来。 不等文德挥出第二拳,士兵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后者用一种噬人的目光看着马格,愤然道:“要不是你,本官怎么答应将兵符交给这个洋鬼子;什么无奈,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要我死,你这样害我,我要杀了你!” 马格抹去嘴角的鲜血,冷声道:“或许我是害了你,但是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大人咎由自取,要不是你想要害十二阿哥,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文德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我阿玛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而我这些年来,也一直鞠躬尽瘁,不敢有一丝怠慢,可仅仅就因为我做错了一点事,皇上就明升暗降,夺我兵权,想要我的性命!” 弘昼漠然道:“什么时候谋害皇嗣也成了一点点错事?” “十一阿哥不是我杀的,那是一场意外,你们要杀,就该杀那黑熊去!”他话音刚落,弘昼便道:“那十二阿哥呢,烈焰失控也是一场意外吗?” 文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不管怎样,我都有功于大清,皇上不该杀我。” 弘昼走到他面前,替他理一理锦衣,徐徐道:“锦衣、玉袍、正一品朝服、朝服,这些东西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文德,你父子确曾有功于朝廷,所以皇上赐你们高官厚?,给予你们旁人一世都难以企及的荣华权势,哪怕之后,你与忻妃存心不善,加害十二阿哥,皇上顾念旧情,始终未曾要你的性命,结果换来的……”他扬一扬握在另一只手中的兵符与文书,“却是这个!就算皇上不杀你,天下百姓也不会放过你!” 在文德青白交错的脸色中,弘昼续道:“文德,想要你性命的,从来都不是皇上,而是你自己!” 文德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今夜被弘昼人赃并获,想要脱罪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要他这么死了,他实在不甘心。 未等他转完念头,弘昼已是对副将道:“将他们全部押回王府,待明日天亮之后,交由皇上发落!” “遵命!”副将应了一声,正准备将他们全部押回去之时,文德忽地道:“我固然有罪,那马格呢,整件事情他也有份参与,包括加害十二阿哥之事,甚至有些事情还是他出的主意,他也该死!”他恨透了马格的出卖,想要拉着他一起死! 见弘昼不语,他又冷笑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马格确实助你擒到了我,可是今日他可以出卖我,明日就可以出卖你甚至皇上,这种人,根本没有忠心可言,他在乎的,只是利益,若我是你,就绝不会留他!” 马格怨恨地盯了文德一眼,随后朝弘昼跪下道:“王爷,您别听他胡说,下官确曾做过糊涂事,但都是听文德的命令,绝没出过他所说的什么主意,而且很快下官就幡然醒悟了。下官可以发誓,在下官有生之年,都绝不敢做出半点对皇上不利之事,还请王爷明鉴!” 文德讽刺地道:“这句话,你对我何止说过一次,结果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至于誓言,更是这世上最荒谬的东西。” 马格怕弘昼信了他的言语,急急道:“王爷……” 弘昼摆手道:“你放心,本王不会受他的挑唆,你今日立下大功,本王会如实禀告皇上。” 他的话令马格放下心来,深施一礼道:“多谢王爷!” 弘昼点一点头,再次对副将道:“带回去!” 文德在被押着经过弘昼身边时,不甘地叫道:“马格这人,全无信义可言,你若不杀他,来日一定会后悔!” 弘昼冷冷一笑道:“此事不劳文德大人操心,你有时间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吧,不知明日此时,你的人头是否还完好!” 虽然在弘昼出现这时,文德已经料到自己难逃死罪,但听到这句话时,仍然难掩惧色! 都怪自己有眼无珠,相信马格这个狠子野心的东西,令他有机会害自己。 不过……他不会就此放过马格的,一定……一定要马格为自己陪葬! 3857.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朝堂之上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翌日一早,弘昼在早朝上,如实将广德的事奏禀弘历,满朝文武听闻此事皆震惊不已,无法相信曾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戴佳氏一族竟然会做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 弘历虽早就从弘昼口中知道文德有意投靠沙俄,以换取庇护,却也没想到,文德竟然连兵符也给了沙俄使者。 待得看过弘昼缴获的文书后,弘历森冷如冰的声音在养心殿响起,“将他们带上来!” 随着他这句话,文德、沙俄使者还有马格等人走了进来,弘历盯着面如死灰的文德道:“这么说来,永瑆真是你害死的?” 文德缓缓抬起头,盯着弘历道:“我没有,我也从没想过要害十一阿哥。” “那永璂呢,你也没有想过要害他?”这一次,文德没有否认,木然道:“你早就已经查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说话,他又道:“不错,阿德音是我的人,是我让他给烈焰下药,令烈焰失控;可惜,阴差阳错,最终死的那个人是十一阿哥。” 弘历重重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文书掷在他脸上,寒声道:“一错不够,还要再错,竟然与沙俄签订这样的合约,戴佳氏一族的脸真是让你丢尽了!” 面对他的话,文德忽地笑了起来,“皇上说我丢尽戴佳氏一族的脸,那皇上又何尝不是丢尽爱新觉罗氏的脸!” 弘昼面色一寒,厉喝道:“放肆!” 文德没有理会他,盯着弘历道:“那拉氏一族乃是祸国殃民的罪人,谋害先帝,勾结准葛尔;可是皇帝你,却偏偏立了那拉氏为皇后,甚至……”他举起手,指着乾清宫的方向道:“若我没有猜错,此刻放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密诏之中,所写的储君就是十二阿哥;敢问皇上,一个罪人所生的阿哥,怎么可以成为储君?先帝寄厚望于皇上,皇上却以此回报先帝,不是丢尽爱新觉罗氏的脸又是什么?!” 弘昼脸色铁青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密诏,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文德嗤笑道:“难道我还有活路吗?” 弘历抬手阻止弘昼继续说下去,徐徐道:“虽那拉氏一族曾犯下大错,但皇后于社稷有功,不应一概而论;再者皇后贤德,天下皆知,纵然朕当真立永璂为储君,又有何不妥?” 对于他这句话,百官并未露出什么惊色,虽然无人看到密诏,但谁都看得出,诸位阿哥之中,永璂无疑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那一个,若密诏所书的储君不是永璂,那才叫人惊訝。 文德冷声道:“什么于社稷有功,什么贤德,那皆是骗人的话罢了,如果皇后当真贤德,这些年来,后宫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或死或废;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为后!” “朕立何人为后,轮不到你这个乱臣贼子来过问!”这般说着,弘历话锋一转,道:“朕问你,谋害永璂一事,是否为忻妃授意?!” 文德怎会不明白弘历这句话的意思,一旦他承认是忻妃授意,那么忻妃就会以主谋罪论,必死无疑;虽然他恨极了忻妃令自己沦落到这一步,但相较之下,他更不愿意让弘历痛快。 这般想着,他道:“此事皆为我一手为之,忻妃事先并不知情,哪怕是现在,也一无所知!” 弘历盯着他道:“既是这样,为何小华子会出没在马房;之后,又何以被人灭口?” “小华子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山崖身亡,何来灭口之说,至于出现在马房之事,小华子自己已经说明了,无需我再说一遍。” 弘历眼眸微眯,声音阴柔地道:“你以为不承认此事,忻妃便会无事吗?” “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但不是我所为,谁也别想我认。”文德冷笑一声,道:“就好比这份文书,不错,是我亲手所签,但背后怂恿之人,却是马格;从一开始,他就百般哄劝我去沙俄,说只有这样才可以活命,这次与沙俄使者签定文书,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我该死,那么马格一样该死!” 马格没想到过了一夜,文德还这样记恨自己,非要拉着自己一起死,急忙跪下道:“微臣冤枉,从寻找使者开始,所有一切都是文德指使微臣所为;他恨微臣背叛,所以故意颠倒黑白,想要借皇上之手替他自己报仇,还请皇上昨鉴!” 弘历指一指那个使者,面无表情地对文德道:“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与阿格斯夫的关系吗?乾隆初年,你还不是两旗都统之时,就曾与他打过交道,后来又断断续续接触过几次,而那个时候,马格还只是一个千户,与阿格斯夫根本扯不上关系!” 文德死死咬着牙,脸上青白交错;许久,他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要杀就杀,不必再说什么;不过……我告诉你,你这样宠信妖后母子,将来,必有你后悔的一日!”说及此,他忽地神色诡异地道:“还是说,你真以为,紫云观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吗?” 听得此话,神色一直未见有太大波动的弘历悚然变色,弘昼更是死死盯着文德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的反应令文德脸上的神色越发诡异,盯着两边的朝臣道:“诸位大人应该还记得,十二阿哥曾得过天花,但你们可曾知道,在那个时候,紫云观死了许多人。”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倒还真不知道此事,有一人试探地道:“难道他们也是死于天花?” “若是哪些,京城早就已经爆发天花之灾,但事实上并没有,因为他们不是死于天花,是被人生生杀死的,而杀死他们的人,就是……”文德话未说完,弘昼已是伸手指着他道:“就是你!” “我与他们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们,事实上……”话说到一半,再次被弘昼打断,“你是与他们无仇怨,却对皇后以及十二阿哥心存不满,想要借着十二阿哥病重之事,制造流言蜚语,所以派你私自豢养的暗卫去残杀紫云观的道士,结果恰巧被本王的人发现,你的奸计才没有得逞。”< 3858.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太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文德被他一顿抢白,脸色青白交错,厉声道:“胡说!杀死他们的,明明就是弘历,至于原因我虽还不清楚,但也可以想知,必是因为他们不能为十二阿哥祈福。”停顿片刻,他又道:“今日弘历可以为十二阿哥屠杀无辜乃至功臣,明日,弘历就可以为十二阿哥残杀诸位大人,他已经被妖后迷惑了心智,再没有理智而言!” 弘昼脸色倏变,厉声道:“文德你好大的胆子,不止诬陷皇上,还直呼皇上名讳,当真该死!” 弘历阴沉着神色没有说话,虽然文德尚不知永璂命数有缺之事,但他刚才所说的话语也已经足够惊人了,幸好弘昼急中生智,打断文德的话,并顺势将事情推到文德身上,不过看众臣神色,多数半信半疑,显然并不是全然相信了弘昼的言语。 文德冷笑道:“我不说这些,你就会饶过我吗?至于诬陷,和亲王,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是弘历的心腹,他有没有残杀紫云观那些人,你最是清楚不过,甚至……你也是帮凶!” 阳光穿过云层照入殿内,投下一片光影,其中一束恰好落在文德扭曲的脸庞上,令他看起来更加可怕! 弘昼神色平静地道:“到底是皇上下旨诛杀紫云观众人,还是你文德居心不良,残害无辜,紫云观的掌教广成子真人最是清楚不过,将他招来一问就知道了。” 文德脸色一变,冷哼道:“广成子确实知晓,但他又怎敢说实话,不怕掉脑袋吗?不过……”他盯着弘历道:“你可以压下一时,却不可能压下一世,终有一日,所有事情都会暴露于天下,到时候,就算你是皇帝,也庇护不了妖后母子,他们必死无疑!” 此时,有大臣试探地道:“皇上,为何紫云观惨死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若非今日文德说起,臣等尚不知情。” 弘历眸光一垂,落在他身上,自从乾隆十四年瑕月陪他同上天坛求雨,并在那里诞下永璂之后,朝中就极少再有反对瑕月之声,但并非绝对没有,眼前这个赵显明就是其中一个。 被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位大臣对也跟着问及,弘昼正要说话,弘历已是道:“难道赵爱卿也以为是朕派人杀的紫云观诸人吗?” 赵显明躬身道:“臣不敢,臣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京城之中,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文德抢在弘历之前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弘历利用权势,强行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诸位大人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紫云观挨个询问,相信他们应该都还记得这件事,至于他们肯不肯说,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无意中听观中之人说漏了嘴,方才得知弘历竟然为妖后母子残杀无辜,试问这样一个人,怎配为一国之君?!” 弘历眸中露出浓重的杀机,若说之前对戴佳氏一族以前立下的功勋还有一丝在意的话,那么现在是彻底没有了。 他正要说话,殿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在说皇帝不配为一国之君?” 众人神色一凛,这个声音虽然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耳边,但没有一个人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这是大清朝唯一一位比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还要尊贵的人。 随着这个念头,众人齐齐转身,朝扶着宫人的手走入殿中的人影跪下行礼,“臣等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来者正是凌若,今日的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眉眼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头发花白的杨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 弘历快步走下来,恭敬地道:“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侍候了三朝君王的戴佳一族有人勾结沙俄,意图谋反,所以特来看看,结果刚到殿外,就听到有人在说皇帝不配为君!”这般说着,她走到唯一没有下跪行礼的文德面前,徐声道:“哀家记得你,隆齐的儿子,忻妃的兄长是不是?” 凌若语气虽然平缓,但其目光却冷的让人打从心里发寒,令文德不敢直视,不由自主地低了头,“不错。” 凌若微一点头道:“先帝在时,哀家曾见过隆齐几面,他很是不错,为大清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当年他去世之时,哀家特意与皇帝商量,追封他为穆肃公,以彰他多年以来的功绩。可惜……”话音倏转一变,森冷地道:“他生了一个不肖子,不仅承不起他的英名,还将戴佳氏一族带入了绝地!” 文德激动地挣扎着,口中大声道:“不是,是弘历……他存心要灭我族!” 凌若瞥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文书还有那个沙俄使者,凉声道:“依你所言,这文书上的签字手印,还有使者都是假的了?” “不是,但是……”文德刚说了几个字,凌若已是道:“既然不是,那你就是承认自己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了?” 文德脸色几变,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一切,都是弘历逼我的!” “你既然身为大清臣子,领大清俸禄,就该忠国忠君忠民,不管皇帝做错了什么,你都不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更何况,这件事,皇帝根本不曾做错!” 文德急忙道:“他一味宠信妖后母子,为他们残杀无辜,还不是错?” “妖后?”凌若扬眉道:“皇后自位居中宫以来,事事以百姓为先;生性节俭恭顺,且深明大义,乃是难得的贤后,何来妖后二字?” “那不过是假像罢了,那拉氏一族,对帝位一直野心昭昭,她又岂会例外;若她真如太后所言的那般贤德,就不会怂恿皇上杀了紫云观那么多人!” 凌若眸光飞快在弘历脸上扫过,其实她之前在殿外的时候,就已经听闻这件事了,文德一再提及,难不成弘历当真这么做过? 她压下心中的念头,漠然道:“紫云观一事真假姑且不论,哀家只问你一句,你究竟为何事要与沙俄做这样的交易?”< 3859.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洞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文德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方才有些吞吐地道:“他要杀我,我……只是为自保罢了!” “自保?”凌若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皇帝无缘无故为何要杀你?”不等文德答话,她已是道:“若不是你意图不轨,谋害十二阿哥,连累十一阿哥无辜惨死,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那是妖……”未等文德说出那个“后”字,凌若已是对杨海道:“文德一再对皇后不敬,你去给哀家掌他的嘴!” “嗻!”杨海应了一声,走到文德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掌掴下去,他虽然年岁已老,但依旧有几分力气,几掌下来,文德已是嘴角破裂,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文德被人抓着双手无法躲避,只能生生受杨海的掌掴,足足掴了十几掌后,凌若方才示意杨海住手,她走到脸肿得犹如猪头一样的文德面前,冷声道:“这只是给你的一点小教训,若再让哀家听到你对皇后不敬之语,哀家绝不会与你客气,刑部大牢里有的是刑罚对付你!” 不等文德言语,她又冷声道:“你既已承认自己通敌叛国,而且人证物证俱在,那就一切依照大清律例处置!皇帝。” 弘历会意地道:“儿子明白!”说罢,他眸光冰冷地道:“戴佳文德犯下谋逆叛国之罪,无可饶恕,依律判处五马分尸之刑,戴佳氏三族之内,但凡十四岁以上男丁,皆处以死罪,余者流放宁古塔,永不得回京!” 这个惩罚,等于是断绝了戴佳氏三族之内所有人的前路,从此以后,戴佳氏一族算是彻底没落了,再不可能复起,更不要说是恢复隆齐所在之时的荣光了。 “我不服!”文德极力挣扎道:“如果我要死,那马格还有妖后母子,他们全部都得死!” 在侍卫准备强行将文德拉下去之时,凌若冷言道:“在处刑之前,让他先去刑部大牢待几天!” 文德当然明白凌若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在临死之前再受一番活罪,他以前曾去过刑部大牢,亲眼看到过那里的狱卒对犯人行刑,那种景象,只要看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 他惊恐地道:“我有功于朝廷还有大清,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见凌若不语,他又道:“诸位大人,你们都看到了吗,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今日是我,来日说不定就是你们!” 百官自是听到了他的话,但他们心里清楚,文德通敌一事,罪证确凿,任谁都求不起这个情,再者他们与文德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地步,所以一直到文德被拉下去,也无人言语。 在此之后,弘历又处置了那个沙俄使者,随即道:“诸位爱卿若无其他事情启奏,就都退下吧。” 赵显明犹豫了一下,拱手道:“皇上,紫云观那些人当真是文德杀的吗?” 弘历望着他,漠然道:“怎么,赵大人相信文德所言,认为那些人是朕所杀?” “臣不敢,臣只是……”不等他说下去,凌若已是凉声道:“哀家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不会有人相信,否则传扬出去,可真是要让人看笑话了,赵大人你说是不是?” 赵显明原本还有一堆的话想说,被她这么一堵,只得咽了下去,无奈地道:“太后说得是。” 在了赵显明的例子在前,其他人就算心里存疑,也不敢再言语,朝弘历与凌若行了一礼后,垂首退出了养心殿。 在他们离去后,弘历恭声道:“皇额娘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儿子扶您回慈宁宫吧。” 凌若睨了他一眼,冷言道:“哀家不累,倒是皇帝,是不是有话要与哀家说?” 弘历神色一滞,随即拍一拍额头,露出恍然之色,“是了,皇额娘不说儿子都忘了,刚才之事,多谢皇额娘及时为儿子解围,否则还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只是这样吗?”面对凌若的话语,弘历笑道:“那依着皇额娘的话,还有什么?” 凌若望着他道:“紫云观的事情,皇帝是不是该与哀家好生说道说道?”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道:“紫云观确有人被杀,儿子已经查明,是文德他派人暗杀,皇额娘适才与百官也是这样说的,难道……” “哀家那么说是为了安抚百官!”凌若打断他的话,“皇帝你真以为哀家分不清你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吗?”停顿片刻,她道:“告诉哀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杀紫云观的人?” 弘历暗暗咬一咬牙,道:“此事确与儿子无关,皇额娘您别听信文德的胡言乱语。” 凌若盯了他片刻,徐徐吐出一个字,“好。” 正当弘历以为凌若相信了他的话时,只听凌若道:“杨海,你立刻出宫去紫云观,传召广成子入宫问话。” 弘历闻言,急忙道:“皇额娘这是做什么?”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既然皇帝不肯说,那哀家只有自己去问了,广成子身为掌教,相信应该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弘历劝阻道:“儿子所知的都已经如实告诉皇额娘了,再无任何隐瞒,而且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皇额娘又何必再去问这些。”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对站在一旁的杨海道:“还不快去?” 杨海低头答应,往养心殿外走去,弘历心中着急,凌若明显已经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一旦广成子被传召入宫,永璂的事情恐怕难以隐瞒。 弘历心念电转,在杨海将要踏出养心殿之时,他喝斥道:“站住!” 待得杨海依言停下脚步后,弘历有些无奈地道:“儿子实话与皇额娘说就是了,云中子当初曾与儿子说过他有长生之道,只要儿子依法习练,就可长生不老,可是这些年来,儿子面容逐渐苍老,身子也渐有不支,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所以一怒之下,就杀了紫云观二十几个人,如今想来,实在有些鲁莽。” “如今儿子已经想明白了,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之道,都是佛道两家拿来招摇撞骗的把戏罢了,儿子答应您,以后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还请皇额娘原谅儿子这一回。” 面对他恳切的言语,凌若露出失望之色,“看来皇帝始终不愿与哀家说实话,罢了,哀家还是自己问得好。”<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无奈告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眼见凌若扶了杨海的手要走,弘历连忙道:“皇额娘,儿子所言皆是实话,并无虚言。” 凌若漠然道:“既是这样,相信皇帝不会在意哀家再问一遍广成子。”凌若的话令弘历心中大急,在她将要踏出养心殿时,弘历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住,“皇额娘留步!” 凌若依言停下脚步,却不曾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弘历,后者与她对视半晌,无奈地道:“请皇额娘入内殿,容儿子慢慢与您说。” 凌若朝杨海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扶了她往内殿行去,在亲自扶着她坐下后,弘历将永璂的事情如实告之凌若,后者虽已猜到弘历如此隐瞒,事情必然非同小可,但当听得永璂命数有缺,而永瑆是代永璂而死之时,依旧忍不住骇然失色,颤声道:“你说……永璂活不过今年?” 弘历无奈地道:“唐齐章是这么说的,这次围场狩猎,若不是永瑆恰好代他受了一劫,永璂这会儿已经……不在人世。” 凌若久久未语,直至铜盆中的银炭爆出“哔剥”的轻声,方才沉声道:“云中子不肯将补全永璂命数的法子告诉你,所以你就杀了紫云观之人?” 弘历无奈地道:“当时永璂情况危在旦夕,儿子急需他施法,偏偏云中子这个迂腐老道就是不肯说出法子,哪怕他那些徒子徒孙死在他面前,也始终不肯松口,如果他当时说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如今可有补全之法?”面对凌若的问题,弘历点头道:“倒是有一个法子!” 凌若眸光一亮,急忙道:“什么法子?” “皇额娘可还记得魏秀妍?”待得凌若颔首后,他续道:“云中子推算出魏秀妍命数特异,她所生的孩子,可以补全永璂命数,以命换命!” 凌若微蹙了双眉道:“所以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将魏秀妍安置在广秀园中?”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如实道:“是,这是唯一救永璂的法子,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如今魏秀妍已经怀胎将近八月,再有一个余月,腹中孩子便可生下,到时候,永璂的命数就可以被补全,不再时时有性命之忧。” 凌若神色复杂地坐在那里,她怎么也想不到,魏秀妍一事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缘由,更想不到,自己最钟爱的孙子,竟然有着这样令人揪心的命数,回想起来,永璂从小到大,确实命途不坦,几次都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这件事情,魏秀妍知道吗?” “儿子没有与她说,等她生下孩子后,儿子会让稳婆告诉她,孩子难产夭折,随后将她送到江南去,以后都不再踏足京城,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孩子真正的死因。” “这样就好。”凌若点点头,转而道:“但是今日文德在朝堂上的言语,已经引起了赵显明几个的怀疑,他们很可能会暗中调查,你要早做提防。” “儿子知道,儿子会让广成子他们牢牢闭紧嘴巴。”弘历话音未落,凌若已是冷声道:“只怕有些人嘴怎么都封不严,否则那文德怎么会知晓。” “那依皇额娘的意思……”弘历何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一时半会儿间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凌若思索片刻,道:“你就说哀家近日身子不适,让紫云观与万寿寺为哀家祈福一月,为了让他们安心祈福,不被杂事分心,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有消息泄露出去;一个月时间,相信皇上可以查出究竟是何人泄露了风声。” 弘历垂目道:“儿子明白,儿子待会儿就让小五去传旨。” “好。”随着这个字,凌若起身握住弘历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记着,一定要保住永璂的性命,哀家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弘历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郑重地道:“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永璂有事。” 凌若欣慰地点点头,“如果朝堂上当朝有人心怀不轨,非要借机生事,你可以去找你十七叔,他虽然已经不怎么管事,但始终是先帝的十七弟,是先帝临终时钦点的辅政大臣,有他站在你这一边,相信足以压住这些人。” 弘历依言答应后,道:“儿子送您回去吧。” 凌若摆一摆手道:“不必了,去做你的事吧。”说罢,她就着杨海的搀扶离去,弘历默默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与来时相比,她的背影看起来佝偻了许多。 弘历明白,一旦永璂出事,不论是对他与瑕月,还是凌若,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不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保永璂无恙。 当日,弘历依着凌若的话,传旨紫云观与万寿寺,同时,命阿桂带兵看守两处,一月之内,不许任何人出入。随后,他又召弘昼觐见,着他尽快调查出紫云观中到底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与此同时,景仁宫中人心惶惶,忻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手边的茶水热了冷,冷了又热,不知换了几次,却一口都没有动过,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殿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宫人又一次准备将冷了的茶端下去时,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身影奔了进来,一看到他,忻妃急忙站了起来,紧张地道:“怎么样了?” 宫人喘了几口气,躬身道:“回主子的话,打听到了,文德大人已经被皇上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处决,另外……另外……” 秀竹催促道:“还有什么,快些说!” 宫人涩声道:“另外皇上下旨,三族之内,但凡十四岁以上男丁,尽皆处斩,余者发配宁古塔,不得回京;这会儿,皇上应该已经派人在抄家了。” 忻妃怔怔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秀竹紧张地道:“那主子呢,皇上有没有提及主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主子伴驾数年,皇上……应该会顾念几分情谊,不至于赶尽杀绝。”话虽哪些,他言语中却透着一丝不确定,毕竟文德犯的不是小事。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求而不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秀竹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紧紧皱着,难以舒展,正自此时,忻妃忽地往外奔去,秀竹回过神来,连忙与另一名宫人一起拦住她,“主子您要去哪里?” 忻妃神色焦灼地道:“大哥不会谋反的,一定……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本宫要去见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你们快些让开。” 宫人摇头道:“没有用的,奴才听说,和亲王当场抓到文德大人与俄国使者交易,不仅签了文书,还有副都统马格做证,而且……大人自己也承认这件……” “不会!”忻妃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大哥根本没有理由谋反,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假的,是有人陷害大哥,本宫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戴佳氏一族遭受灭族之祸。” 宫人面露迟疑之色,秀竹瞥见他这个模样,催促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看着让人心烦。” 宫人闻言,小声道:“听闻,文德大人是怕皇上追究他谋害十二阿哥以及误害十一阿哥的事情,所以铤而走险,与沙俄勾结,原想远走沙俄以避祸患,没想到马格大人早已经投靠了皇上,避祸反而成了遭祸;这件事,连太后都惊动了。” “谋害十二阿哥……”忻妃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脚步踉跄地跌坐在椅中,弘历竟然发现了这件事,换而言之,是她害了文德还有年迈的母亲…… “明明该死的人是永璂,为何到头来,死的却是本宫的至亲还有族人……不该……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忻妃越说越激动,待到后面已是近乎歇嘶底里! 秀竹安抚道:“事已至此,主子再难过也无用,如今最要紧的是咱们这里,也不知皇上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主子。”在说到“迁怒”二字时,她有些不自在,因为彼此心里都知道,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忻妃,要不是她怨恨瑕月,欲置十二阿哥于死地,根本不会有今日之事,不过她是忻妃的宫人,这个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她的话令忻妃本就已经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眸中除了悲痛与不甘之外,又多了许多恐惧,秀竹说得没错,她眼下最要担心的是自己,弘历素来钟爱永璂,虽然他对自己有几分钟爱,但恐怕……不会饶过自己。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避过这次的祸事? 忻妃紧张地思索着,欲想出一个对策来,无奈越是急就越是想不出来,只得将目光投向秀竹二人,“你们可有法子?” 秀竹咬一咬牙道:“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子您尽量撇清与文德大人的关系,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文德大人自己的主意,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也只能这样了。”这般说着,忻妃撑着酸软无力的双腿,道:“扶本宫去养心殿。”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 事关自身安危,秀竹不敢怠慢,连忙与宫人一起扶了忻妃前往养心殿,刚到殿外,便被人拦了下来,“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见任何人,娘娘请回。” 忻妃挤出一丝笑容道:“本宫有要紧之事要面见皇上,请公公替本宫入内通禀一声。”说罢,她朝秀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往小太监手里塞去,轻声道:”请公公通融一下,来日,我家主子必有厚谢。” 小太监并未接她的银子,垂目道:“并非奴才不肯通融,而是皇上发了话,不许任何人打扰,奴才实在不敢违背,请娘娘恕罪。” 如今宫人上下,谁人不知文德通敌判国,三族男丁尽皆将被处斩,虽然弘历还未下旨处置忻妃,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忻妃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任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扯上关系;所以,莫说只是一锭银子,就算是金子,小太监也绝不敢收。 见小太监执意不肯收,秀竹只得收回了银子,改而哀求道:“我家主子确有万分要紧之事需要面圣,公公您就帮个忙吧。” 小太监朝忻妃道:“能帮得奴才一定会帮,但这件事……奴才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顿一顿,他道:“若娘娘当真想见皇上,可以在此等候,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就会出来。”说罢,他退到殿门边,显然是不准备再与忻妃言语。 忻妃心中气恼,她自入宫以来,一直极得弘历宠爱,再加上出身高贵,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无奈如今情势不同往日,她只能强忍了心中的气恨,等在冷风阵阵的殿外。 冬日的夜晚来得特别早,还未到酉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宫中开始掌灯,绢红的灯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此时,距离忻妃来养心殿已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无奈殿门始终紧紧闭着,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忻妃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双腿也酸得站不住,宫人轻声道:“主子,要不咱们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求见皇上。” 秀竹摇头道:“只怕到时候已经晚了。”说着,她低声道:“皇后娘娘这会儿必是一心想趁此机会除了主子,若让她寻到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咱们就彻底输了,所以……” 不等她说下去,忻妃已是抬手道:“行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本宫坚持的住,无论如何,今晚都要见到皇上。” 如此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弘历依旧未曾出来,反倒是这天下起了细细的雪子,忻妃出来得匆忙,披风还有暖手炉都未曾带出来,更不要说是伞了,冻得脸色发青,实在是受不住,逐命宫人在此守着,她先回去一趟,一旦弘历出来,或者养心殿有动静,就立刻知会她。 忻妃狼狈地往景仁宫行去,在走到一半之时,迎面走来几道身影,秀竹借着两边的灯光最先看清来人,低声道:“主子,是惠贵妃。” 3862.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黄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说话间,夏晴已是走到近前,秀竹连忙屈膝行礼,至于忻妃,不知在想什么,并未见礼,直直站着。 夏晴停下脚步,望着一眼忻妃还有她身后的路,扬眉道:“你去了养心殿?” 忻妃面无表情地道:“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站在夏晴身后的小寿子面色不愉地喝道:“放肆,你怎可如此与主子说话。” “无妨。”夏晴抬一抬手,凉声道:“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她这句话令忻妃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咬牙道:“兄长虽然犯事被皇上降罪,但臣妾还是景仁宫的主位,娘娘这样说,会否太过份了一些?” “过份?”夏晴似笑非笑地道:“文德为何会走上通敌叛国之路,你我心里都清楚。”说话间,她打量了发间落满雪子的忻妃一眼,“看你这个模样,皇上应该未曾见你,你觉着……皇上会放过你吗?” 忻妃紧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双手,语气生硬地道:“不劳娘娘费心,臣妾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在彼此擦身而过之时,夏晴冷声道:“本宫一定会好生睁大眼睛,等着看你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忻妃身子一颤,停下脚步盯着夏晴的侧脸,“娘娘当真如此痛恨臣妾?” 夏晴恻目,眸光阴冷地道:“你害死永瑆,难道本宫不该恨你吗?”说到此处,她忽地笑了起来,“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好好向皇上进言。”最后两个字她说得特别重,任谁都能从中听出深切的恨意。 忻妃脸上掠过一丝惧色,弘历这会儿已经不愿见她,夏晴若是再趁机落井下石,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她强撑着精神道:“臣妾早就说过,真正害死十一阿哥的,不是臣妾,而是皇后与十二阿哥,为何娘娘就是执迷不悟,难道要等连和嘉公主也被她们害死的时候,才……” “闭嘴!”夏晴脸色难看地打断她的话,“再敢胡说,本宫绝不与你客气!” 瞧见她眼中的惊惶,忻妃心中一阵解气,她就算要死,也绝不让害她的人痛快,这般想着,她又道:“若娘娘真认为臣妾是胡言乱语,又怎会生这么大的气,其实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难以接受罢了,但是,恕臣妾直言,不论您接受与否,这都是事实,皇后与十二阿哥就是灾星,只要他们存在一日,您拥有的东西,就会一样接着一样失去,包括和嘉公……” “啪!”夏晴抬手一个耳光打在忻妃脸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她胸口微微起伏,寒声道:“你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 忻妃抚着火辣辣的脸庞,也不生气,淡淡地道:“既然娘娘自己都不在乎和嘉公主的性命,那臣妾更加无需在意了,希望……臣妾真是杞人忧天了。”说罢,她也不行礼,径直带着秀竹离去。 直至她们走后许久,夏晴都不曾有所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小寿子听着伞面上不断传来的细碎声响,小声道:“主子,雪子下得越来越大了,奴才扶您回去吧,以免着凉。” 夏晴回过神来,暗自吸了一口气,扶着他的手抬步离去,然刚走了几步,便被从斜次里冲出来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夏晴皱眉盯着跪在地上的身影,这个声音好生耳熟,然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你是什么人?” 来者抬起头来,轻声道:“娘娘不记得奴才了?” 借着两边的灯光,夏晴看清了他的脸,訝然道:“黄英?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者正是曾跟随小五在弘历身边侍候的黄英,之前因为魏静萱一事,他被贬去了打扫处当差,自那以后,夏晴便再也没见过他。 黄英指一指搁在一旁的木桶道:“因为赵公公发现宫中有几处铜缸中的水用尽了,所以连夜命奴才挑水将之蓄满。”宫中到处都安放有三人合围方才能够抱过来的铜缸,长年累月都蓄满了水,以便在宫中失火之时,可以从中取水灭火,每过几日就会有人检查,一旦发现少了水,就会立刻将之蓄满。 “既是这样,你就好好挑水将之蓄满。”说完这句话,夏晴便欲离开,她现在心很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黄英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并且抬头道:“其实忻妃娘娘所言并没有错,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确实是许多人的灾星,只是奴才想不到,连娘娘您也会受此牵连。” 他的话令夏晴神色倏然一变,盯了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英很懂得吊人心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道:“奴才并非有意偷听,还请娘娘恕罪!” 夏晴这会儿哪有心思理会这个,再次道:“回答本宫的话!” 黄英低了头没有说话,小寿子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道:“主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回去再说?” 被他这么一提,夏晴亦回过神来,当即对尚跪在地上的黄英道:“你随本宫来。” “嗻。”黄英嘴角微微上扬,起身挑了水桶,一路随夏晴来到永和宫,在命小寿子关起了殿门后,她盯着站在殿中的黄英,“可以说了吗?” 黄英低头道:“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十二阿哥甫一降生便天降大雨之事?”待得夏晴点头后,他续道:“当初皇上曾让钦天监监正唐大人算十二阿哥的生辰八字,唐大人算过后,说十二阿哥命格十分尊贵,但八字偏轻,与他命格极不相符。” 翠竹惊讶地道:“竟有这样的事?我入宫之前,偶尔曾听一个算命瞎子说起过,八字偏轻之人,极易夭折,要是依你所言,十二阿哥岂非……”她犹豫着不敢说下去。 黄英明白她的意思,道:“正如姑姑所言,所以皇上当时就命唐大人寻找补全十二阿哥命数的法子,可惜一直都未曾寻到,之后……” “之后皇上就将希望寄托在佛道两教上是不是?”面对夏晴的言语,黄英躬身道:“正是,云中子曾与皇上提过一个法子,用九十九名男童性命来补十二阿哥的命数,可惜临到头他又后悔了,宁可眼看着观中弟子被屠也不肯施法,当时死了不少道士,要不是十二阿哥那个时候正好熬过了天花,相信死的人会更多。”< 386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终知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一言不发地盯着黄英,后者以为她对此一无所知,殊不知,她早就从胡氏口中得知弘历在紫云观大开杀戒之事,也一早知晓永璂身上有古怪,唯一一不知的,就是永璂竟然天生命数有缺。 黄英见夏晴不语,还以为她被自己所言给惊到了,又道:“娘娘可又知晓,皇上为何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要将魏秀妍安置在宫外吗?” “为何?”面对夏晴的询问,黄英神秘兮兮地道:“因为有人为魏秀妍算过命,推算出她所生的孩子可以补全十二阿哥的命数,用简单一些的话来说,就是‘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翠竹惊讶地道:“你是说皇上要以她孩子的性命,来换取十二阿哥的命?” “不错,魏静萱出事的时候,魏秀妍恰好怀上龙种,算算日子,再有一个余月就该出生了,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皇上由始至终,都不曾打算让她的孩子活下来。” 小寿子轻吸了一口凉气,迟疑地道:“这个……应该不至于吧,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亲骨肉。” 黄英嗤笑道:“公公这么想,只能说明你对皇上还不够了解,皇上看似仁德宽和,其实比谁都要冷漠无情,否则怎会因为我犯了一点小错,就将我贬到打扫处来;在皇上心中,除了太后之外,便只有皇后与十二阿哥二人,其他人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中。” “小错?”夏晴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魏静萱得势之时,你可没少收她的银子。” 黄英低头道:“这个奴才不否认,但奴才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宫外一大家子都靠着奴才养活,只凭那些少得可怜的月钱,根本入不敷出,不过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只是告诉魏氏一些无关要紧之事,所以受这样的责罚,当真是冤枉。” 夏晴扬眉道:“你是不是冤枉的,本宫没兴趣知道,本宫只问你,之前为何说本宫受皇后娘娘的牵连。” “奴才这会儿虽已经不在养心殿当差了,但所幸还有几个念着故情的旧人,他们告诉奴才,说是十一阿哥出事后,唐齐章唐大人曾去见过皇上,这件事娘娘可知晓?” 此事夏晴倒是没有听闻,随口道:“是又如何?” “十二阿哥被文德下手加害,却安然无恙,连一点伤都没有受,反而是与之毫无关系的十一阿哥丢了性命,娘娘您当真一点都不怀疑吗?” 夏晴神色一变,身子前倾,盯了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英迎着她的目光道:“奴才之前说过,十二阿哥命数的缺陷是可以被补全的,九十九名男童如是,魏秀妍腹中的孩子如是,十一阿哥……很可能亦如是,否则唐大人为何要在这种时候,特意去见皇上。” 夏晴面色阴沉,似乌云层层叠叠,对视片刻,她冷然道:“是谁让你来本宫面前说这些的,忻妃还是谁?” 黄英跪下道:“没人指使奴才,是奴才刚才凑巧听到您与忻妃娘娘的话,不忍娘娘一直被蒙在鼓中,所以才斗胆说出实情。另外……”他瞅了夏晴一眼道:“奴才也是担心三公主,她那么机灵可爱,又是娘娘在世间唯一的骨血,万一十二阿哥的命数还没有被彻底补全,说不定连三公主也会有危险,您一定要让三公主尽量远离皇后娘娘母子,以保她平安。” 夏晴脸颊不停地抽搐着,良久,她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冷笑,幽幽道:“你这么关心和嘉,本宫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黄公公?” 黄英连忙道:“不敢,奴才只是……”不等他说下去,夏晴已是道:“说吧,你想什么,要是再整那些虚头八脑的话,就立刻给本宫滚出去。” 黄英咬一咬牙,道:“奴才不想继续待在打扫处,求娘娘垂怜。”虽然他是被弘历亲口贬斥入打扫处的,但从未甘心过,更不曾认命,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整日被脏活累活围绕的打扫处,甚至是东山再起;为此他曾寻过许多以前相识之人,包括如今的内务府副总管,可是没一个人敢帮他,唯恐惹祸上身如今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夏晴扶着翠竹的手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凉声道:“你倒是直接,不过你似乎忘了自己是被谁贬入打扫处的,本宫可没那么大的难耐。” 黄英急忙道:“只要娘娘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的,毕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夏晴心里明白,因为永瑆的死,弘历对她一直存着一份内疚,这几个月来,不论什么事,只要她开口,从无不允之事;可以说,除却瑕月之外,她是唯一有资格替黄英求情之人。 那厢,黄英苦着脸道:“赵公公每日都变着法子折磨奴才,再这样下去,奴才早晚会死在他手里,求娘娘救救奴才,只要可以离开打扫处,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奴才一定誓死效忠娘娘!” 夏晴低头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先退下吧。” 黄英虽然心里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打扫处,却很懂得掌握分寸,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极限,再说下去就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未再言语,朝夏晴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永和宫。 在黄英离去后不久,夏晴忽地道:“小寿子,明日设法去钦天监打听一下,看永瑆出事那日,唐齐章是否真的去见过皇上。” 小寿子答应之余,迟疑地道:“主子,您当真相信黄英的话?” 夏晴没有理会他,抬步走到殿外,这会儿,雪子已经化成了大雪,不断从漆黑的天空中飘落,覆盖着湿漉漉的地面,偶尔有风呼啸而过,将鹅毛似的雪花吹入檐下。 翠竹担心地道:“主子,外面冷得很,咱们还是进去吧,以免着凉。” 夏晴默然盯着掌心正在化去的雪花,待得彻底化为一滩雪水后,她忽地转过身,盯着小寿子道:“你说,真正害死永瑆的人是谁?”<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和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寿子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自然是忻妃兄妹二人。” 夏晴涩然一笑,有泪水自眸中滴落,与掌心的雪水混在一起,“错了,真正害死永瑆的人是本宫,若不是本宫,他不会与永璂亲近;若不是本宫,围场中,他不会舍了性命去救永璂,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一手造成的,是本宫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本宫对不起永瑆……”说到后面,她已是泣不成声。 小寿子急急摇头道:“不关主子的事,是忻妃心肠歹毒,他们才是害死十一阿哥的真凶,如今文德已经伏法,至于忻妃,想必也逍遥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十一阿哥在天之灵便可瞑目了。” “瞑目……”夏晴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怆然道:“希望黄英所言是假,否则永瑆难有瞑目之时。” 翌日一早,小寿子依着她的话去了钦天监,几番打听之后,证明唐齐章果然在永瑆出事后,去御帐中见过弘历,据瞧见的人所说,唐齐章当时的脸色很难看,至于他与弘历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小寿子在将事情如实禀告夏晴后,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虽然唐大人确曾去见过皇上,但未必就如黄英所言。” 翠竹附声道:“是啊,黄英那厮为了离开打扫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听信不得。” 夏晴咳嗽了几声,道:“可有法子打听到唐齐章与皇上所说的话?” 小寿子摇头道:“唐大人是只身一人去见的皇上,回来后对此也是闭口不谈,根本无从打听。” 夏晴蹙眉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命翠竹取来纸笔,在上面写了两个生辰八字,其中一个,翠竹与小寿子皆很熟,是永瑆的;至于另一个,按上面的年月推算,应该是乾隆十四年七月出生,难道……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浮起一个猜测――这是十二阿哥的八字? 夏晴将纸叠好后,又另外写了一张出宫的条子,并取出宝印盖在左下角,随后将之一并交给小寿子,“本宫以前曾听颖贵妃说起过,城西槐树巷内有一个算命瞎子颇为灵验,你现在就去找他,让他仔细算算这两个生辰八字,看当中是否有什么联系或者古怪。” 小寿子依言接过后,试探道:“主子,另一个生辰八字,可是十二阿哥的?” 夏晴也不隐瞒,冷声道:“不错,既然唐齐章那里问不得,本宫就只有自己找答案了,天下间可不止他一人会推算生辰八字。” 在小寿子离去后,翠竹道:“主子一夜未合眼,奴婢扶您去寝宫中歇一会儿吧。” “本宫没事。”夏晴掩唇咳了一声,起身道:“扶本宫去看看和嘉。” “是。”翠竹应了一声,扶着她一路来到和嘉的住处,岂料到了那边,并不见和嘉身影,只有几个嬷嬷在那里磕着瓜子闲语,她们瞧见夏晴进来,连忙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屈膝行礼。 夏晴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瓜子壳,冷声道:“三公主呢?” 其中一个嬷嬷连忙道:“回主子的话,三公主去了坤宁宫找十二阿哥。” 这句话令夏晴脸色悚然一变,急忙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没人告诉本宫?” 嬷嬷低头道:“就是刚刚的事儿,因为只是小事,再加上三公主说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奴婢们没有打扰主子。” 夏晴目光阴冷地道:“本宫说过,只要事关三公主,事无大小,都要立刻告之本宫,不可有一丝怠慢,你们可倒好,竟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由着三公主一人去坤宁宫,你们几个则在这里磕瓜子唠家常,真是好生悠闲,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才是这永和宫的主子呢!” 几个嬷嬷听出夏晴话中的恼意,急忙跪下道:“主子息怒,三公主身边有桂嬷嬷跟着,并非一个人;至于奴婢们……以后一定立刻禀告主子,还请主子恕罪!” 她们心里皆是叫苦不迭,不错,夏晴前一阵子确实吩咐过这样的话,不过她们都没太往心里去,以为夏晴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以前夏晴都是由着和嘉随意出入,从不多加过问,哪知她竟是认真的。 夏晴取过她们搁在一旁的瓜子,用一块帕子包着,差不多有满满两把,散发着瓜子独有的香气,“好吃吗?” 嬷嬷们摸不出她这句话的意思,不敢答话,直至夏晴问了第二遍,方才战战兢兢地道:“还……还好!” 夏晴随手将瓜子掷在她们面前,淡然道:“既是好吃,就连壳一起吃了,一粒也不许剩。” 一听这话,嬷嬷们顿时傻了眼,这瓜子哪里有连壳一起吃的,真要吃下去,非得把人吃坏了不可。 见她们迟迟没有动作,夏晴冷声道:“怎么了,没听到本宫的话吗,还是要本宫亲自喂你们吃?” 见她这么说了,嬷嬷们只得苦着脸捡起地上的瓜子连壳嚼着,但是不论怎么嚼,都无法嚼烂瓜子壳,以至每次勉强咽下去之时,都仿佛要将喉咙划破似的,令她们痛苦不堪,勉强吃了一些后,有两人被瓜子壳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连话也不能说,实在难受至极,不停地朝夏晴磕头,希望她开恩。 翠竹心有不忍,道:“主子,她们并非存心犯错,再加上平日里侍候三公主也还算尽心,就饶过她们这一回吧。”见夏晴不语,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三公主从坤宁宫带回来,避免她与十二阿哥过多接触。” 夏晴神色一动,扫了不停磕头的几个嬷嬷一眼,冷言道:“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本宫就饶过你们,若再有下一回,可就没这么轻巧了,记住了吗?” 嬷嬷们连连答应,眼里充满了恐惧,总觉得自从十一阿哥薨了之后,惠贵妃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了,要换了以前,这样的小错,顶多只是训斥几句便作罢了。 夏晴并不知道嬷嬷们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她现在在乎的,只有和嘉一人。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不由分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走快一些。”夏晴不停地催促着抬肩舆的小太监,令他们的脚步加快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一柱香后,来到了坤宁宫。 未等肩舆停稳,夏晴已是迫不及待地走了下来,翠竹连忙扶住她道:“主子小心一些。” 因为夏晴与瑕月关系甚好,所以无需通传便可直接进去,她也不去见瑕月,径直往永璂的住处行去,刚到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惊呼声,这个声音很像是和嘉,难道……她来晚一步,和嘉已经遇到了危险? 想到此处,她整个人都慌了起来,用力推开朱红色的四棱交花门走了进去,刚一入内,便看到永璂手里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剑,而和嘉就倒在他脚边,神色看起来颇为痛苦,在其旁边,同样有一把长剑。 看到这一幕,夏晴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和嘉,慌声道:“和嘉!和嘉!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额娘!” “姨娘,您别担心,和嘉她……”永璂上前想要解释,然还没说完,夏晴已是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厉喝道:“你害死了永瑆不够,竟然还要伤害和嘉,若和嘉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永璂被打得愣在那里,自他懂事起,夏晴与胡氏就对他极为疼爱,不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记得给他留一份,所以对她们二人,他一直以姨娘相称,万万想不到,夏晴竟然会动手打他! 和嘉也被夏晴的举动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道:“额娘,好端端的您为何要打十二哥?” 夏晴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紧张地打量着她道:“快告诉额娘,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说着,她又对站在一旁的翠竹道:“立刻去请太医来。” 和嘉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额娘您在说什么,儿臣没有受伤啊。” “没有?”夏晴拉起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确实没发现和嘉哪里有受伤,她松了口气道:“既是无事,为何躺在地上,倒是吓了额娘一大跳,还有这剑又是怎么一回事,万一真伤到了怎么办、” 和嘉捡起地上的剑递给夏晴,“额娘您看,这是木剑呢,根本伤不了人,至于刚才……”她吐一吐粉红色的小舌头道:“儿臣是与十二哥闹着玩呢,没想到额娘您会突然进来,还不由分说地打了十二哥。”说到这句话,她鼓着腮帮子,很是生气,永璂与她虽非一母同胞,但论感情,不比永瑆差。 被她这么一说,夏晴方才发现不论是地上的剑,还是永璂手里的剑,都是木头所制,并非真剑,刚才她一心记挂和嘉安危,根本没顾得上仔细看这个,以为永璂拿剑刺伤了和嘉。 这般想着,她走到永璂身前,努力缓和着语气道:“刚才是姨娘不好,姨娘还以为……”她尴尬地笑一笑道:“你别生姨娘的气。” 永璂低头道:“永璂明白,姨娘放心,永璂只会好好保护和嘉,绝不会伤害她分毫,至于十一哥……” “永瑆的事情不能怪你,是文德他们丧心病狂,连当朝皇子也敢害,本宫相信,就算重新再来一次,永瑆……”她压下胸口传来的剧痛,道:“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救你!” 回想起永瑆在自己眼前停止呼吸的模样,永璂声音有些哽咽,“我……对不起十一哥,对不起姨娘;如果可以,我宁可出事的那个人是我!” 夏晴抚着他的肩膀,温言道:“真是个傻孩子,你若是出事,皇后娘娘要怎么办,你要好好的活着,连同永瑆那份一起活下去。” “嗯。”永璂感动地点头,并未看到夏晴眼中的冰冷,更不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夏晴望着他红肿的脸颊,关切地道:“还疼吗?” 永璂连忙摇头道:“姨娘别担心,早就已经不疼了。” 夏晴点点头,道:“没事就好,都怪姨娘鲁莽,没看清楚就打了你,这事儿……”她一脸担忧地道:“也不知该怎么与皇后娘娘解释才好,希望她不要误解。” 永璂不疑有它,道:“只要我不说,姨娘不说,皇额娘自然就不会误解姨娘了。” 夏晴说了这么许多,就是为了等他这句话,故作诧异地道:“你肯替本宫保守这个秘密?” 永璂笑着点头道:“嗯,我也不想姨娘与皇额娘因为这点小事而有所生份。” 夏晴一脸感动地道:“难得你如此懂事,好,姨娘记下了。” 在与永璂又说了几句后,夏晴带着和嘉回了永和宫,甫一踏入正殿,她就将翠竹以外的宫人都遣了出去,随后望着和嘉道:“为何突然去了坤宁宫?” 和嘉正在玩一只手掌大小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小兔子,这是永璂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她没听清楚夏晴的话,随口问道:“额娘您说什么?” 和嘉这个样子,令夏晴心头火起,一把夺过和嘉手里的兔子,冷声道:“本宫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去了坤宁宫?” 和嘉被她这个举动弄得一愣,嘟囔道:“儿臣在屋中待得无趣,便去找十二哥玩一会儿,以前也是这样的。”说着,她伸手想要拿回兔子,无奈夏晴并不给她,反而喝斥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不许你再单独去见十二阿哥。” 这句话引来和嘉的不满,“为什么?” 夏晴不便与她解释什么,只道:“总之你不要再去就是了。” 和嘉气鼓鼓地道:“额娘今日好生不讲道理,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掴了十二哥一掌,现在又不许儿臣去见十二哥,儿臣不要!” 夏晴不悦地道:“你现在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和嘉倔强地道:“如果额娘说的有道理,儿臣一定会听,可是现在……儿臣听不出有何道理!” “你……咳咳咳!”夏晴待要喝斥,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翠竹连忙替她抚背顺气,和嘉虽然因为夏晴的话有些不高兴,但毕竟是亲生母女,看到夏晴咳嗽难看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与翠竹一起替她抚背,待得夏晴止了咳后,紧张地问道:“额娘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利害?”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答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昨儿个夜里受了凉,今早起来后一直在咳嗽,刚才又冒雪去找三公主,情况更是不好,待会儿得传太医来看看才行。”翠竹话音未落,夏晴已是道:“只是几声咳嗽罢了,让小厨房炖一盅冰糖雪梨就没事了。”这般说着,她尽量放缓了语气道:“和嘉,听额娘的话,不要再去坤宁宫了好不好?” 和嘉低着头没有说话,翠竹怕说多了夏晴又动气,道:“主子,不如让奴婢劝劝三公主?” 待得夏晴答应后,她走到和嘉身边,轻声道:“奴婢知道三公主与十二阿哥感情极好,但是您这样三天两头去找十二阿哥,很容易影响他的学业。”说到这里,她眸光微闪,违心道:“为着这事儿,皇后娘娘不止一次与主子抱怨过,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分明是让主子管着您一些,别总是去找十二阿哥,上次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又曾说起过这话。” “皇额娘?”和嘉惊讶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主子怕您难过,所以从不让人告诉你。”面对翠竹的话,和嘉摇头道:“不会的,皇额娘一向都很喜欢我,前几日还说让我得空多去坤宁宫走走,她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翠竹叹了口气道:“那些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哪里能当真;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不论皇后娘娘对您多好,对她来说,您始终是外人;这世上会真心实意,不计得失对您好的,只有主子一人。” “不可能,你骗我!”一直以来,瑕月都对和嘉很好,令她难以接受翠竹的言语。 “奴婢骗您,难道连主子也骗您吗?若非皇后娘娘一直施压,主子怎么会不许您去见十二阿哥。” 和嘉愣了一下,转而看向夏晴,“额娘,真是这样吗?” 夏晴颔首道:“不错,确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所以额娘也没有办法。以后你要是觉得闷,可以让桂嬷嬷她们陪你玩耍,再不然,额娘多派几个人去侍候你。” 和嘉嘟囔道:“他们才不好玩呢。” 见她一直不肯答应,夏晴不由得板起面孔道:“和嘉!” 翠竹小声劝道:“三公主,您就别让主子为难了,再说主子只是不让您单独去见十二阿哥罢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面,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到那时候,不就能见到了吗?。” 和嘉低头思索半晌,无奈地道:“好吧,我答应就是了。”说着,她从夏晴手里拿回那只小兔子,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桂嬷嬷瞧见和嘉出来,连忙便要跟上去,却被人拉住了手,回头看去,却是翠竹,后者道:“主子有话交待你。” 桂嬷嬷不敢怠慢,连忙随她走了进去,赔笑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夏晴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从现在起,给本宫好生看着和嘉,只要她踏出永和宫一步,就立刻禀报本宫,若是再出现今日的事,本宫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走不了路,记住了吗?” 桂嬷嬷何曾见过夏晴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慌忙道:“记住了,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地看着三公主。” 在打发桂嬷嬷下去后,翠竹侍候夏晴用过膳午睡后,又亲自去了小厨房炖冰糖雪梨,因为小厨房里没有备梨子,又去御膳房取,一来一回,待得炖好之时,已是日落黄昏。 夏晴早就已经起身了,正看着在铜盆中燃烧的银炭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瞧见她进来,抬眼道:“小寿子还没回来吗?” “回主子的话,奴婢还未瞧见他,不过应该也快了。”翠竹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碗冰糖雪梨递到她手中,“奴婢在里面加了一些川贝,润肺止咳的效果最好不过,主子您尝尝。” 夏晴点点头,刚喝了几口,便听到外面传来叩门声,翠竹上前应门,来者正是夏晴等了一日的小寿子。 “奴才……”不等小寿子行礼,夏晴便迫不及待地道:“如何,找到那算命的了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小寿子恭声道:“启禀主子,奴才找到刘先生了,也给他看过二位阿哥的生辰八字,说这两个命格都是人中极贵,其中一人甚至隐隐有真龙之相,但同时,此人八字偏轻,乃是早夭之相,按其八字推断,理应活不过十岁。”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夏晴之前交给他的那张纸,双手呈上。 夏晴瞥了一眼纸上自己亲手所出的两行字,道:“他说的这个八字,是十二阿哥是不是?” 小寿子垂目道:“是,他当时还问奴才这八字的主人究竟是谁,奴才没敢告诉他,并告诫他不要与任何人说起,否则必然祸患加身,性命不保。” “很好。”夏晴抚过上面那行她最熟悉不过的生辰八字,犹记得,那一日,她抱着刚刚出生的永瑆是如何高兴,现在……却只能在梦魂中相见,“永瑆的八字呢,他怎么说?” 小寿子依言道:“回主子的话,刘先生说……十一阿哥的八字很好,虽然贵重稍有不及,却是长寿之相!” 翠竹惊讶地道:“长寿之相?可是十一阿哥明明……”她话锋一顿,转而对夏晴道:“主子,看来那个什么刘先生,也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罢了,信不得。” 夏晴没有理会她,盯着小寿子道:“你可有就此事问过他?” 小寿子躬身道:“奴才当时也与姑姑一般念头,但又不敢说出十一阿哥之事,所以就写了奴才母亲的生辰八字让他算,结果将奴才母亲之事算得分毫不差,包括生有两子一女,且其中一子……”他神色黯然地道:“身有残疾之事。” 夏晴脸色苍白地道:“这么说来……他没有胡诌,永瑆原本的确是长寿之相?” 小寿子跟了她这么多年,怎会猜不到她这会儿的想法,想要开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刘先生是这么说的。”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识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面对小寿子的回答,夏晴喃喃道:“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说到此处,她抬起不知何时被泪水爬满的脸庞,哑声道:“黄英……他没有骗本宫,永瑆……永瑆真是代永璂而死的,本宫原本可以看着永瑆开牙建府,看着他娶妻生子,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皇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她紧紧攥着朱红扶手,似要将之捏碎一般。 翠竹心疼地替她拭着泪,劝道:“事已至此,多思无异,主子还是想开一些吧。” “想开?”夏晴悲声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是从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珍逾性命,你要本宫如何想开?!” “或许……这件事并非皇上的意思,奴婢记得十一阿哥出事那会儿,皇上很是难过,黄英……”不等翠竹说完,夏晴已是摇头道:“黄英说得没错,在皇上心中,除了皇后母子,其他人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够救十二阿哥,皇上手中的屠刀会毫不犹豫地落在任何人身上,紫云观那些人如是,永瑆亦如是。”说着,她咬紧了银牙,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绝不会!” 夜色,从天边缓缓落下,笼罩了重重殿宇宫阙,一盏接着一盏宫灯在夜色中亮起,映照着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茫茫大雪。 坤宁宫中,瑕月正在看内务府刚刚送来的帐册,锦屏进来屈一屈膝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嗯。”瑕月头也不抬地道:“永璂过来了吗?” “奴婢去请过十二阿哥,十二阿哥说他没什么胃口,不用膳了。”她的话令瑕月蹙了眉头,搁下看了一半的帐册道:“之前午膳的时候就说没胃口,这会儿又是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 锦屏答道:“没有,其实奴婢并不曾见到十二阿哥,刚才那话,还是李七代为转答的。” 瑕月放心不下,逐道:“扶本宫过去看看。” 锦屏应了一声,与齐宽一起扶了她来到永璂的住处,一名小太监正在檐下呵着通红的双手,瞧见她过来,连忙快步迎上来行礼,大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起来吧。”待小太监起身后,瑕月道:“十二阿哥可在里面?” “是,十二阿哥正在屋中歇息。”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太监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起。 瑕月将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去开门吧。” “嗻!”小太监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动作,瑕月扬眉道:“怎么了?” 小太监连忙垂首道:“启禀主子,奴才刚才进去奉茶的时候,十二阿哥已是困倦欲睡,这会儿只怕已经睡下了,进去恐会吵醒十二阿哥。” “本宫看一眼就走。”见她这么说,小太监不敢再言语,上前叩门,不一会儿,李七过来开了门,瞧见站在门口的瑕月,连忙拍袖行礼,压低了声道:“主子万福。” 瑕月朝屋中看了一眼,轻声道:“可是睡下了吗?” 李七恭声道:“是,打从今儿个上书房归来后,十二阿哥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说是胸闷头晕,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一直到刚才方觉得舒服一些,便早早睡下了。” 瑕月紧蹙了细长的黛眉道:“传太医看了吗?” “十二阿哥没让传,只让奴才煎了碗姜茶喝了。”这般说着,他侧身让开,以便瑕月入内。 屋中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很是昏暗,勉强能够看到永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果真是睡着了。 瑕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走到床榻边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沙沙作响,待得坐下后,意外摸到永璂的床榻上也有细细的颗粒,像是沙子,奇怪,这紫禁城里怎么会有沙子。她悄悄捻了一些在鼻下,发现这些所谓的“沙子”,散发着一股酥香之气。 瑕月心中明了,拍一拍手对站在一旁的李七道:“李七,你可知罪?” 李七被她问得一怔,小心翼翼地道:“恕奴才愚笨,不知所犯何罪?” “本宫让你来侍候十二阿哥,你却照料不周,令十二阿哥生病,这也罢了,最可恨的是你竟不当一回事,不仅不通禀本宫,连太医也不传,若是十二阿哥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李七被她斥得面色煞白,慌忙跪下道:“主子明鉴,奴才有想过要请太医的,可是……” “还敢顶嘴!”瑕月打断他的话,神色冰冷地道:“来人,将他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齐宽,你出去数着,一杖也不许少。”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吓得李七魂飞魄散,这五十大板要是真打下来,他这条小命非交待了不可,他连连磕头道:“奴才冤枉,求主子饶命!” 锦屏与齐宽对视了一眼,皆觉得瑕月这通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刚才都听得清楚,太医是永璂不让请的,怎么也不该怪到李七头上,更不要说一张口就是五十大板这么重的责罚。 “主子……”齐宽想要替李七求情,然刚说了两个字,便遭来瑕月的喝斥,“没听到本宫的话,还不去督促他们行刑!” 齐宽无奈地应了一声,示意宫人将李七拉出去,后者吓得涕泪横流,不停地哀求着,然瑕月始终没有饶恕之意。 就在李七将要被拖出去之时,本该熟睡的永璂坐了起来,紧张地道:“皇额娘,是儿臣不让请太医的,与李七无关,您不要罚他。” 瑕月神色淡然地望着永璂道:“肯醒了吗?本宫还以为要等李七挨杖的时候,你才肯醒来呢。” 听得这话,永璂哪里还会不明白,瑕月看穿他刚才是在装睡,故此借着罚李七迫他自己醒来,他讪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额娘的双眼。” 瑕月示意宫人放开李七,道:“为何要装睡,不想看到皇额娘吗?” 永璂连忙摇头道:“不是,儿臣……儿臣是想与皇额娘开个玩笑,哪知这么快就被皇额娘识破了,一点都不好玩。”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忧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吗?”瑕月狐疑地盯着永璂,为了一个玩笑就串通里里外外的奴才一起骗她?不对,永璂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当中一定有古怪。 这般想着,她对锦屏道:“去将屋里的灯都给点起来,这么一盏小油灯,看得本宫眼睛都酸了。” 昏暗中,永璂的身子颤了一下,张嘴似要说什么,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脸侧过去一些。随着锦屏的动作,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将屋子照得亮堂如白昼。 待最后一盏灯也亮起后,瑕月盯着永璂的侧脸道:“为什么要骗皇额娘?” 永璂笑道:“儿臣刚才说了,只是想与皇额娘开个……” “本宫说得不是这个。”瑕月冷冷打断他的话,旋即从床榻上捻起一些渣子,道:“你不是说身子不适,吃不下东西吗?为何又悄悄躲在屋中吃酥饼?” 永璂没想到瑕月会发现这个,心念电转,勉强想了个借口道:“原先确是吃不下东西,后来觉着舒服了一些,便让李七拿了几个酥饼来垫肚子。” 瑕月失望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本宫,永璂,从何时开始,你变得这样满口谎言?!” 永璂慌忙拉了瑕月的手道:“儿臣没有撒谎,皇额娘您别……”话未说完,瑕月已是诧异地盯着他左侧脸颊道:“你脸怎么了?” 永璂刚才一时紧张,忘了回避另一边脸颊,以至被瑕月发现他左颊未褪的红肿,想要再回避已是来不及,只得道:“儿臣日间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脸,只是小事罢了,明儿个就好了。” 锦屏仔细看了一眼,疑惑地道:“奴婢怎么觉着……这伤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永璂心中一跳,强撑了笑脸道:“哪有这回事,真是我自己摔着的。”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凝声道:“永璂,你与皇额娘说实话,到底是谁伤了你?”永璂脸上的红肿深浅不一,粗细如手指,分明就是被人掌掴出来的。 “儿臣说得就是实话,没人伤害儿臣,皇额娘您别多想了。”见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弄伤的,瑕月也不多言,只对齐宽道:“将李七还有其他负责照顾十二阿哥的奴才,全部拖下去杖责五十,一个都不许拉了。” 永璂急忙道:“皇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儿臣不是说了,不请太医是儿臣的意思吗,为何……” 瑕月漠然道:“他们拿了俸例,却没有照顾好你,令你受伤,便是该罚!” “是儿臣自己不当心,与他们无关,再说额娘打伤了他们,谁来侍候儿臣?” “本宫自会调手脚麻利的宫人来侍候你。”瑕月的话,令永璂心急如焚,然任他百般哀求,瑕月就是不肯松口,眼见李七等人要被拉下去,他赤足下地,跪下道:“求皇额娘开恩。” 瑕月抚过他红肿的脸颊,冷然道:“想要本宫饶过他们,就说实话,到底是何人伤了你。” 永璂用力咬着唇,他答应过姨娘,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额娘,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七他们受无妄之灾,五十杖打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见他一直不肯说话,瑕月挥手道:“拉下去,打!” “不要!”永璂连忙喝止意欲下去的齐宽,无奈地道:“儿臣说就是了,是……是……惠姨娘。” 瑕月诧异道:“惠贵妃?” “是。”永璂将夏晴突然闯进来掴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怕瑕月误会,急忙道:“惠姨娘以为儿臣伤了和嘉,一时紧张才会那样做,并非有意,还请皇额娘不要怪罪惠姨娘。” 瑕月沉眸片刻,道:“你为了帮她隐瞒,就骗本宫说没胃口,不去用膳,躲在屋中以酥饼充饥?” 永璂讪讪地道:“是,还请皇额娘恕罪。” 瑕月望着他道:“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永璂连连点头,旋即又不放心地道:“那惠姨娘那里……” “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说罢,她起身道:“外头雪下得正大,你也别过去了,本宫会让人送一份晚膳过来,你用过后,早些歇着吧。” 待得永璂答应后,她扶着锦屏的手来到偏殿,不等瑕月吩咐,锦屏已是命候在那里的宫人取了一些永璂喜欢吃的菜装在食盒中送过去,随后取过乌木筷子递到她手边,“主子,用膳吧,否则这菜都要凉了。” 瑕月盯了半晌,摇头道:“搁下吧,本宫没胃口。” 锦屏试探地道:“主子还在想惠贵妃的事?”见其不语,她知自己猜对了,轻声道:“惠贵妃只是一时情急误会,并非有心伤害十二阿哥,主子您别想太多了。” “本宫也不愿想太多,可惜有些事情,由不得本宫不想。”瑕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雕花长窗前,窗下的长几上摆着一个双耳青花缠枝花瓶,里面供着几枝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白梅,“直至今日,本宫方才知道,原来惠贵妃一直对永瑆为救永璂而死一事耿耿于怀。” 锦屏宽慰道:“十一阿哥是惠贵妃的命根子,突然之间就死了,惠贵妃一时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 齐宽附声道:“奴才瞧惠贵妃这段时间已是好了许多,假以时日,一定会放下的。” 瑕月摇头道:“只怕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说着,她摘了一朵白梅在指间把玩,“刚才永璂讲述之时,你们可曾留意过,惠贵妃是怎么出现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在锦屏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之时,倒是齐宽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道:“主子可是觉得惠贵妃出现的太过突然了一些?” 瑕月颔首道:“不错,惠贵妃不去旁处,而是直接闯入永璂屋中,足见她是专程为了和嘉而来,之后又匆忙带走和嘉,她……并不希望永璂与和嘉在一起,她心中的芥蒂远比咱们所想的要深。” 锦屏皱着眉头道:“可是奴婢之前见惠贵妃的时候,并不觉得她对主子或是十二阿哥有什么不满,瞧着还是和以前一样,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越是看不出,才越是让人担心。”顿一顿,她吩咐道:“齐宽,明儿个,你设法去永和宫打探一番,看惠贵妃是否有什么异常之举。”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知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自从黄氏逝后,与她感情最好的,莫过于夏晴与胡氏,论相识之久,夏晴甚至还要早于胡氏,她实在不愿彼此之间闹出什么不快之事。 “奴才知道了。”在齐宽应下后,锦屏道:“主子,忻妃那边是不是也要盯着一些,奴婢听说,她这两日一直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万一皇上禁不住她的哀求,当真饶过她,只怕会对咱们不利。” 瑕月冷声道:“不必了,她的所作所为,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当真顾念着以往那一点旧情不杀她,后半世也必将在冷宫中度过,闹不出什么花样来。本宫现在只担心惠贵妃,希望……这一切都是本宫多心了” 一夜无眠,翌日起来,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齐宽依着瑕月的吩咐派了个面生的小太监去永和宫附近打听,自己则等在不远处。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小太监回来,苦着脸摇头道:“启禀公公,永和宫上下嘴严得很,小的又怕问多了会惹人怀疑,所以没打听出什么要紧的事来,只知寿公公昨儿个曾出过宫。” 齐宽虽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道:“罢了,先回去吧,明儿个再过来打听,记着,机灵一些,别问得太直白,以免让人起了疑心。” “小的知道。”在小太监答应后,齐宽带着他往坤宁宫行去,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齐公公。” 齐宽回头看去,果见知春正站在自己身后,惊喜地走过去,“姑姑怎么在这里?” 知春笑道:“最近天冷得很,钟粹宫里好多宫女的棉衣都没下来,实在冷得受不住,所以想去宫廷裁作那里问一问,看能否快一些,哪知这么巧遇到齐公公。” 齐宽皱了眉道:“怎么,他们故意拖着不做吗?” 知春低头一笑道:“也不能说故意,只是宫中那么多人,难免顾此失彼。”见齐宽不说话,她又道:“别替我担心了,实在不行,我就去内务府讨些棉花来自己做,相信这点忙,郑九不至于不帮。” 齐宽点头道:“若有什么为难的,就来找我,虽然咱们如今不在一起当差,但能帮的我一定帮。” 知春笑道:“行了,要真有什么事,我一定找你这位大红人帮忙。”顿一顿,她道:“主子……还好吗?”虽然离开坤宁宫已经许多年了,但她仍是习惯称瑕月为主子。 “还好。”说话间,齐宽目光一直落在知春脸上,后者疑惑地抚了抚脸道:“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脏了?” “没有。”齐宽摇头,有些伤感地道:“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鬓上的白发没这么多,钟粹宫那边……很苦是不是?” 知春神色微微一滞,旋即笑道:“你自己也说了是钟粹宫,又不是辛者库,哪里会苦,就是操心的事情多了一些,再加上这段日子来了一些新进入宫的宫女,许多事情都不懂,得手把手的教。” 齐宽看了她一会儿,忽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回坤宁宫?” 知春默然低首,许久,她说了一句,“我在钟粹宫很好。” “那里每隔三年就要负责照料新进的秀女,遇到性子好的也就罢了,否则还不得头疼死啊,就算不是秀女入宫的年份,平常也要负责教导宫女,劳心费神,又能好到哪里去。”说到此处,齐宽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冷风呼啸而过,将地上的积雪吹到空中,之后又缓缓飘落,仿佛又下起了雪,知春的声音隔着雪传到齐宽耳中,“我……没脸去见主子。” “其实仪敏贵妃的事并不能都怪你,只是当时,主子心里难过,才会说出那样严厉的话;这些年主子经常会问起你,我去钟粹宫时带给你的那些点心,衣料,大多数都是主子特意赏的,只是不让我告诉你,虽然主子嘴里不说,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很惦念你。” 他的话令知春激动不已,呼吸急促地盯了齐宽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怎会与你开这样的玩笑。”说着,齐宽诚恳地道:“回来吧,相信这也是主子的意思。” “我……”知春眼圈微红地攥着双手,自打离开坤宁宫后,因为觉得对不起瑕月,从不敢去见瑕月,以为瑕月会一直一直地恨自己,没想到…… 见她不说话,齐宽一把拉了她道:“左右你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干脆与我一起去见主子得了。” 知春闻言,连忙挣开他的手,慌张地抚着两鬓还有抽丝的衣角,“这样乱糟糟的怎么能去见主子,怎么着也得收拾一下,还有棉衣那个事也不好再拖,我……我还是晚些再过去。” 齐宽知她一时之间还不知怎么面对瑕月,也不勉强,道:“那好吧,我先回去向主子覆命,不过你可别食言了,否则我一定亲自来钟粹宫把你五花大绑,然后带到主子面前。” 原本有些紧张的知春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起来,“行了,我一定会去;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齐宽眸光微微一闪,随口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罢了。” 知春疑惑地道:“可是你刚才还说要回去向主子覆命。”见齐宽不说话,她敏锐地察觉当中有问题,“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 齐宽犹豫片刻,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前几个月围场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 知春点头道:“嗯,十二阿哥的座骑突然发狂,令他遭遇危险,恰好十一阿哥路过,救了十二阿哥,不过他自己就被黑熊害了性命,实在可怜。听闻这两日皇上已经查出,一切皆是文德的阴谋,后者为了逃避责罚,欲逃往沙俄,幸未得逞,除了他之外,戴佳氏三族之内,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尽皆被杀。” “不错,可是当中出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说着,齐宽将昨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令知春吃惊不已,訝然道:“惠贵妃……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件事是文德一手所为,十二阿哥也是受害者,怎么能反过来怪他呢?”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临时起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主子也不清楚惠贵妃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所以让我过来打听打听,无奈永和宫的人一个个口风都很紧,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小良子只打听到昨日小寿子曾出过宫。” 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良子接过话道:“可不是吗,就是这句话,还是我偷偷跟在永和宫出来的两名宫女后面听到的。” 知春若有所思地道:“说起小寿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昨儿个一早,我路过钦天监的时候,看到他在那里。” “钦天监?”齐宽惊讶地道:“他好端端地跑去那里做什么?” 知春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当时就是恰好见到,也没多看,更没往心里去,要不是你提起他,我也不会想起这事。” 在问了具体的时辰后,齐宽道:“照你这么说,小寿子出宫,应该是在你见到他之后,难道……出宫的事与钦天监有关?” “钦天监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之等,按理来说,与惠贵妃应该扯不上关系。” 齐宽苦思半晌,始终寻不出其中的关联,摇头道:“看这样子,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惠贵妃……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知春思忖片刻,忽地道:“其实想要知道惠贵妃心中所思,倒也不难。” “不难?”齐宽苦笑道:“我刚才想得头都快炸了,也没想出惠贵妃半分心思来,你居然说不难?” 知春指了自己道:“你忘了我吗?” “你?”齐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面疑惑地道:“你怎么了?” 知春正要说话,忽地神色一变,用力推了齐宽一把,令他猝不及防之下跌倒在地,不待齐宽说话,她已是一脸慌张地道:“齐公公,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刚才没看到您,所以才不小心撞到的。” 齐宽听得没头没脑,“知春你……”不等他说下去,知春已是急忙道:“我这就扶您起来。”趁着俯身去扶的机会,知春在他耳边悄声道:“惠贵妃就在你后面不远处,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最好的法子,就是得到她的信任,而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齐宽心思极为灵活,一听这话,便明白了知春的意思,一把挥开知春伸来手,阴阳怪气地道:“照你这么说,还是咱家的错了?咱家经过此处之前,得先看看你知春姑姑是不是也要打从这里过?” 知春心中一定,面上则一派惶恐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她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转而道:“还请齐公公恕罪。” 齐宽冷哼一声,对愣在那里的小良子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咱家起来?” 小良子回过神来,连忙依言搀扶起他,真是奇怪,刚才明明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齐宽低头打量了一眼满是灰尘的衣裳,对一直在说对不起的知春道:“你自己说吧,该怎么办?” 知春疑惑地道:“什么怎么办?” 齐宽冷笑道:“你装糊涂是不是?你自己瞧瞧,把咱家今儿个才穿的衣裳弄得这么脏,难道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知春连忙道:“公公说的是,要不……公公回去将衣裳换下,然后我帮您洗干净再送回来?” “灰尘倒是能洗得干净,但这里呢?”齐宽指着袖口道:“磨破了又要怎么办?” 知春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只是袖口处有一根线断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想是刚才齐宽撑地的时候,不小心磨到了地上的沙石,“我帮公公补上就是了。” “补上?”齐宽抬了下巴,倨傲地道:“咱家可从不穿补过的衣裳。” 知春试探道:“那依公公的意思是……” 齐宽似笑非笑地道:“咱家的意思很简单,这身衣裳差不多值十两,你照赔就是了。” 知春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凡事过犹不及,齐宽如今的言语与他平日的性子太不相符,很容易被夏晴看出破绽来,但夏晴就在不远处盯着,她不便说什么,只能道:“这身衣裳至多只值三两,何来十两之多。” 齐宽沉下脸道:“咱家说十两就是十两,难道以咱家的身份还会诓你不成?” 知春咬一咬牙道:“我没那么多银子。” 齐宽凉声道:“怎么说你也是钟粹宫的管事姑姑,每三年就会有上百名秀女入住钟粹宫,少不得要给你一些好处,岂会连区区十两都拿不出。”说着,他伸手道:“还不赶紧拿来。” 知春气恼地道:“齐宽,不管怎么说,你我以前也曾一起在坤宁宫共事过,你何以一点情份都不念,非要咄咄逼人!” 听得这话,齐宽面色一寒,冷声道:“你还记得坤宁宫吗?这么多年来,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你却始终记恨主子将你赶出坤宁宫之事,不愿回去见主子,更不愿认错。” “我……”知春刚说了一个字,齐宽便打断道:“你什么,难道你敢说仪敏贵妃的死与你无关吗?当年要不是你疏忽大意,没有及时通禀,仪敏贵妃根本不会死。” 知春这会儿已是懂了齐宽的意思,心中暗暗赞许,顺着他的话道:“不错,是我没有及时通禀,但我也是因为心疼皇后,不想打扰她歇息,难道错了吗?结果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不念多年主仆之情,将我贬去了钟粹宫;我不该恨她吗?” “主子要是不念主仆之情,你还能舒舒服服地做你的管事姑姑吗?早就被贬去辛者库挨鞭子了,真是不知好歹。”说罢,他掸去身上的灰尘,漠然道:“我并非真要你那十两银子,只是希望你弄清楚,主子从未薄待过你,相反,她一直都护着你,盼着你能够回去见她。” 知春紧咬了银牙道:“我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不劳齐公公操心。” 齐宽被她气得不轻,扔下“冥顽不灵”四个字后,拂袖离去,在其走后,知春又站了许久,方才抹一抹眼角的泪准备往前行去,抬眼之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夏晴,露出惊慌之色,屈膝道:“奴婢参见惠贵妃,娘娘万福。” 夏晴走到她身前,和颜道:“还好吗?”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解心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令知春刚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急忙抹去泪,哑声道:“奴婢没事,倒是让娘娘看笑话了。” 在示意她起身后,夏晴带着几分感慨道:“自从仪敏贵妃过世后,本宫就没有再见到过你,你看起来老了许多,刚才要不是齐宽唤你的名字,本宫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知春垂目道:“奴婢陋颜污了娘娘的眼睛,还请娘娘恕罪。” 夏晴微微一笑,转而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吗?” 知春低头盯着脚下的积雪,喃喃道:“奴婢原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以前的事情会慢慢放下,但原来不是,每每想起皇后毫不犹豫将奴婢赶出坤宁宫的情形,仍然会心痛难受,甚至……更胜从前。” 夏晴瞥了她一眼,道:“仪敏贵妃那件事,你确实是做错了。” 知春激动地抬起头,“是,奴婢错了,错在不该那么在意紧张皇后,否则就不会有后面的诸多祸事。”说到此处,她嗤笑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切已成事实。” 夏晴盯了她半晌,徐徐道:“有没有想过去向皇后认个错,钟粹宫管事虽说不是什么辛苦的差事,可怎么着也不能与坤宁宫管事姑姑相提并论。” 知春摇头道:“多谢娘娘一番好意,只是……奴婢实在做不到。” “想不到你也是个倔强性子。”这般说着,夏晴又道:“对了,你去哪里,这好像不是回钟粹宫的路。” 知春将棉衣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夏晴颔首之余将捧在掌中的鎏金手炉递给她,“此处离裁作坊还有好长一段路,你拿着暖暖手吧,最近天冷,别冻坏了。” 知春受宠若惊地道:“这……这如何使得,再说给了奴婢,娘娘您怎么办?” 夏晴笑一笑道:“本宫让人回去再拿一个就是了,好生拿着吧。” 这一次,知春没有再推辞,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奴婢明儿个拿来还给娘娘。” “行了,快走吧。”在知春走远后,夏晴的眸光渐渐沉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且说齐宽那边,他回到坤宁宫后,当即将小寿子出宫以及去过钦天监的事情说了一遍。 “钦天监……”瑕月喃喃念了几遍,神色若有所思,齐宽试探地道:“主子可是猜到了惠贵妃的用意?” 瑕月摇头道:“没有,本宫只是想起一件事来,永瑆出事那会儿,本宫去见皇上时,唐齐章正好也在,当时他与皇上的脸色都很难看;本宫问及他的来意,皇上说,是为十一阿哥挑选墓地还有下葬的时辰,当时没想太多,如今思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十一阿哥才刚刚过世,皇上怎会这么快就想到挑选墓地与时辰。” 锦屏思索道:“也就是说,皇上是为其他事情将唐监正召来的了?” 瑕月微一点头,道:“你让人去钦天监那里问问,看有没有线索,至于永和宫那边也继续盯着,哪边都不要漏了。” “奴才知道。”在齐宽躬身答应之时,锦屏瞧见他身上未及掸去的灰尘与脏污,抿唇笑道:“齐公公这是摔了还是怎么了,竟弄得这样脏?” 齐宽笑一笑道:“确实是摔了一跤。”说着,他对瑕月道:“主子,奴才刚才遇到知春了。” 送到唇边的茶盏因为他这句话而停住,待得搁下后,瑕月问道:“她还好吗?” “算不得太好。”在听齐宽说了知春的事情,瑕月沉默片刻,道:“本宫记得前些天裁作那边送了一批棉衣过来,这会儿还收在库房,你拿去给知春,与以前一样,别说是本宫给的,免得她心里介怀。” “启禀主子,这会儿,怕是不宜送去。”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中,他将二人故意做戏给夏晴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跪下道:“奴才擅自将事情告诉知春,还请主子恕罪。” 瑕月抚着腕间碧绿青翠的镯子,轻声道:“知春……她没有怪本宫吗?” 齐宽瞅了她一眼,恭声道:“知春从来没有怪过主子,之所以这些年都不曾来给主子请安,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害死了仪敏贵妃,没脸来见主子。”停顿片刻,他试探道:“主子,等这件事结束后,不如……让知春回来吧,奴才看她这些年,老了许多” “主子您就原谅知春吧,这些年来,最痛苦的人就是她了。”锦屏以前因为仪敏贵妃的死对知春有几分怨气,但过了这么多年,什么怨都放下了。 瑕月静默良久,终于在齐宽二人期盼的目光中道:“她若愿意,就回来吧。” 齐宽大喜过望,跪下道:“奴才代知春谢过主子大恩。” 在示意他起来后,瑕月又道:“你们今日想的这个法子倒也不错,可以一试,不过惠贵妃那边的情况,咱们眼下谁都摸不准,你设法去见一见知春后,告诉她不要太过勉强,以免沾祸。” “奴才明白。”当夜,齐宽趁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去钟粹宫见了知春,告诉她瑕月同意其回坤宁宫的事情,知春高兴地直落泪,这些年来,她虽然绝口不提,但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瑕月,想着回坤宁宫,只有那里,才能给她家一般的归属感,其它地方,无论再好,在她心里,都只是一个歇脚的客栈罢了。 待知春心情平复了一些后,他道:“对了,今儿个我走了之后,惠贵妃有没有与你说过话?” “说了几句,但没有什么要紧的,你别急,等我明日去还手炉时,再设法探一探她的口风。” 齐宽点头道:“嗯,主子让我转告你凡事小心,不要太过勉强。” 知春心中一暖,道:“我心中有数,你让主子放心就是了。”这般说着,她道:“倒是忻妃那边,我听说她今儿个在养心殿跪了一天了,应是想求得一条生路,你让主子留心着一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知道了。”齐宽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道:“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找你。” “你等等。”这般说着,知春从柜子里取出一双做工精巧的鞋子,道:“这是我做给十二阿哥的,你替我拿去,看合不合脚。”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趁着柜门开阖的功夫,齐宽眼尖地发柜子里摆了许多双大大小小的鞋子,惊讶地道:“你怎么做了这么多鞋子,瞧着像是卖鞋似的,都是给谁的?” 知春黯然一笑,重新开了柜门,里面一溜排从小到大,粗略一看,至少有十双,她道:“这些都是做给十二阿哥的,每年他生辰,我都会做一双,每次都想着送去,但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送,最后就搁在了柜子里,这次你来了,正好帮我带去。” 齐宽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会替你带给十二阿哥的,不过以后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拿去给十二阿哥。” 知春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知道了,我送你出去。” 齐宽回到坤宁宫的时候,瑕月已经歇下了,待得第二日晨起之时,方有机会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瑕月看到他呈上来的鞋子,细细打量了一眼,感概道:“许多年没见过知春做的东西了,她的手还是那么巧。”随后又比了一下鞋底的长度,“大小正好,永璂能够能穿着的,待他下课之后,你就拿过去。” “是。”齐宽话音刚落,有宫人快步走进来,朝瑕月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皇上刚刚下旨褫夺忻妃娘娘四妃之位,废为庶人,贬入冷宫。” 锦屏挑眉道:“谁都知道忻妃才是害死十一阿哥的罪魁祸首,比起文德,她更该死,偏偏皇上却是放过她。” 齐宽言道:“她毕竟侍候了皇上那么些年,又先后数次育有龙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皇上对她难免容情一些。” 锦屏轻哼一声道:“你说的我自然晓得,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瑕月取过一只金丝小圈红玛瑙耳环戴在耳垂上,忽地道:“本宫听闻,前儿个辛者库那边有人冻死了?” 锦屏不明白她突然问这话的用意,道:“是,那人犯了事,被管事罚在外面洗一夜的衣裳,等到第二日其他人起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活活冻死了。” 瑕月将另一只耳环也戴好后,淡然道:“辛者库那边虽然苦了一些,但至少不缺衣少食,依旧会有人活活冻死,若换了冷宫,锦屏,你说会如何?” 锦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屈膝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好生办妥此事,请主子放心。” “嗯。”瑕月应了一声,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宫人道:“去备肩舆吧,本宫要去慈宁宫请安。” 到了慈宁宫外,汪氏恰好也在,瞧见瑕月过来,忙扶着宫人的手屈身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汪氏如今已经怀胎将近八个月,腹大如斗,行起礼来极是勉强,瑕月亲手扶起她道:“妹妹有孕在身,无需多礼。” “多谢娘娘。”在汪氏起身后,慈宁宫的宫人也正好走了出来,请她们二人进去,在暖阁中又等了一会儿,方才看到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进来。 “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听到瑕月的言语,汪氏低垂的眸中掠过一丝羡慕,打从入宫开始,她就盼着能够唤凌若一声皇额娘,可惜,时至今日,她仍是只能唤一声太后。 凌若持着金丝楠木佛珠在椅中坐下,道:“都坐下吧。” 汪氏朝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打开拎在手里的食盒,取出一个小巧的炖盅呈到凌若面前。 汪氏道:“臣妾昨日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听太后说以前御膳房文总管炖的鸡蛋羹很是美味,可惜自他告老还乡之后就再没有尝到了;臣妾被太后说得嘴馋,便让人御膳房找来文总管以前的几个徒弟,让他们试着做了几次,臣妾觉得味道还不错,鲜香可口,就是不知道能及得上文总管几分,所以特意拿来请太后品尝。” 她说得轻描淡写,只有随她同来的宫人清楚,哪里只是做了几次,算算至少有几十次,用了上百只鸡蛋,方才做出这一盅她勉强还算满意的鸡蛋羹。 凌若笑笑道:“好,哀家试试。”随着她这话,宫人连忙揭开炖盅,盛了一些在黄底三彩双龙纹碗中,凌若轻嗅了一口道:“嗯,香气诱人,和文总管做得很像,还未入口中便觉得很美味。” 待得细细尝了一口后,凌若颔首道:“嗯,至少有七分相似,至于剩下三分,并非不及,而是……各有千秋,惇嫔,这里面还放了些什么?” 惇嫔低头一笑道:“恕臣妾卖了关子,里面加了两样寻常鸡蛋羹里没有的东西,请太后猜一猜。” 凌若又尝了一口,品出里面放了去过膻的羊奶,但另一样却是猜不出来,她道:“盛一些给皇后,让她也猜一猜。” “连皇额娘都尝不出来,儿臣又哪里能够尝出。”瑕月接在手里一边品尝一边猜测,连着说了几样都错了。 瑕月笑着搁下碗道:“皇额娘,您就饶了儿臣吧,实在猜不出,还是让惇嫔说吧。” 凌若将目光转向汪氏,后者欠一欠身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这鸡蛋羹里除了羊奶之外,还加了一点点酒,除了增加香味之外,还能够让它的口喊更好一些,因为加得极少,所以很难尝出来。” “原来如此。”凌若笑道:“在鸡蛋羹里加酒,亏得惇嫔想得出来,不过确实是不错。” 汪氏趁机道:“太后若是喜欢,臣妾明日再送过来。” 凌若看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道:“最近天寒地冻,你又身子笨重,不必经常跑来,万一着凉就麻烦了,哀家若是想吃了,自会让人做,你将御厨名字告诉杨海他们就行了。” “是。”在汪氏答应后,凌若又关切地道:“最近胎气可还安稳?” “多谢太后关心,臣妾一切皆好,就是这孩子调皮得很,经常在踹得臣妾不得安睡。” 凌若笑道:“皮一些才好,太过安静的话就该让人担心了。”说罢,又叮嘱了汪氏几句,让她仔细着腹中胎儿,这些年皇子接连夭折出事,令弘历膝下略显单薄,凌若自是希望宫中能再多添几个孩子。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迷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汪氏一一应下后,凌若又道:“永璂呢,那孩子一切都好吗,他这两日都未曾来给哀家请安。” 瑕月连忙道:“回皇额娘的话,永璂很好,因为前两日课业繁重,所以未能来给皇额娘请安,今儿个下了课就会过来。”真正的原因自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永璂脸上的红肿到昨儿个还有一些未褪,怕凌若发现,所以瑕月让他暂时不要来慈宁宫。 “好。”凌若深深看了瑕月一眼,自从知晓永璂命中有大劫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不止是担心永璂,也担心瑕月,万一当真无法避过,那将会是整个大清的一场大难。 这般又说了几句后,凌若疲惫地道:“哀家有些乏了,你们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随着这句话,瑕月与汪氏一并退了出去,在踏出慈宁宫时,汪氏轻声道:“戴佳氏的事,娘娘可都听说了。” 瑕月笑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本宫怎么会没听说,皇上已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那还有一件事呢?”汪氏的话令瑕月停下了准备登上肩舆的脚步,“惇嫔所指何事?” 汪氏神秘兮兮地道:“臣妾听闻,昨儿个忻妃跪在养心殿外时,皇上曾出来见过她,言语之间,大有将她处死之意。” “哦?”瑕月有些惊讶地道:“惇嫔好灵通的消息,既是如此,为何最后又留了她的性命,改为囚禁冷宫。” “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不过……”她轻咬樱唇,犹豫道:“惠贵妃曾在那个时候去见过皇上,不知会否与她有关。” 瑕月眼皮一跳,盯了她道:“惇嫔之意,是说惠贵妃替戴佳氏求情,令她免除一死?” 不等惇嫔言语,锦屏已是道:“这不可能,虽然文德认下了所有罪,但谁都知道围场之事,忻嫔才是主谋,十一阿哥也是被她害死的,惠贵妃怎会为她求情。” 汪氏望着瑕月道:“臣妾也只是猜测,并不知是真是假,但昨日惠贵妃去养心殿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瑕月望见她眸中的幽深,唇角微微一弯,“本宫知道了,多谢惇嫔告之。”说罢,她乘上肩舆,由宫人抬着一路远去。 望着远去的肩舆,汪氏掩唇打了个哈欠,对秋月道:“咱们也走吧,这么早起来,可真是困死本宫了。” 在扶着汪氏上肩舆之时,秋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主子,您真觉得是惠贵妃替戴佳氏求情吗,奴婢总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戴佳氏对惠贵妃来说,可是杀子仇人啊!” 汪氏稳稳坐定后,悠然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都轮不到咱们来操心,皇后自会去查清楚,咱们只需安安生生地靠着皇后这棵大树,直至……”她低头抚着硕大的腹部,徐声道:“本宫生下这个孩子。” 在回坤宁宫的一路上,瑕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锦屏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奉予她,小声道:“主子可是在想惇嫔的话?” 齐宽在一旁道:“奴才也听到了,不过奴才觉得惇嫔的话信不得,惠贵妃怎么着也不可能替戴佳氏求情,应该只是凑巧。” 瑕月慢慢撇着茶汤上的浮沫,徐徐道:“以前自是不会,但现在……本宫也说不准。” 齐宽与锦屏对视了一眼,道:“那要不要奴才去请惠贵妃过来?” “不必了。”瑕月轻啜一口,道:“如果惠贵妃真替她求情了,又岂会告诉本宫实话。” “那现在……”不等锦屏说下去,瑕月已是道:“现在你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切都与以前一样,尤其是在惠贵妃面前。” 锦屏应了一声,迟疑地道:“那冷宫那边……” 瑕月望着角落里的炭盆冷声道:“一切照旧。” 被厚厚积雪覆盖着的,不止是紫禁城,还有广秀园,魏秀妍的腹部看起来比汪氏的还有大许多,若非大夫确诊她腹中只有一个孩子,必会以为所怀的是双胎。 在扶着魏秀妍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后,嬷嬷小心翼翼地扶了她进正厅坐下,“娘子您累不累?” “还好,就是双腿有些胀,这几日肿得越发利害了。”她话音未落,嬷嬷已是半蹲在地上,替她按着脚,嘴里道:“是这样的,等孩子生下来后就好了,您再忍忍。” 魏秀妍慈爱地抚着腹部道:“为了这个孩子,受些苦也没什么,不知他是男是女,长得像谁多一些。” 嬷嬷笑道:“那娘子呢,希望是一位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魏秀妍笑容一滞,淡然道:“我的孩子只是一个寻常人,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了。” 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答应,随后道:“奴婢家乡有句话,叫做:生儿像母,生女像父;要是娘子怀的是位小……公子,那就像娘子,反之就像皇上。”说着,她讨好地道:“不过娘子与皇上都是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孩子不论像谁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魏秀妍笑而未语,脸上有着浓浓的母性温柔,过了一会儿,有下人慌慌张张地奔进来道:“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魏秀妍疑惑地道:“出什么事了?” 下人着急地想着说什么,无奈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魏秀妍只听清了“厨房”、“安胎药”这几个字,对一旁的嬷嬷道:“扶我去厨房瞧瞧。” 嬷嬷应了一声,扶着她一路来到厨房,这路上的雪都被打到两边去了,倒也不怕会滑倒,一踏进厨房,便看到众人皆神色慌张地站在那里,而其中一人显得特别害怕,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一看到魏秀妍进来,便扑到她脚下,慌声道:“娘子,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魏秀妍蹙眉盯着他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人哆嗦着道:“奴才也不知道,刚才奴才像平常一样,来替娘子煎安胎药,煎好后,因为有些烫,所以就在一旁搁了一会儿,等奴才拿了蜜饯过来后,发现药被大白给打翻了。”大白是他养的一只猫,毛色纯白,很是好看。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砒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魏秀妍和颜道:“只是打翻了一碗药而已,重新再煎一碗就是了,没什么。” “可是……”那人神色恐惧地道:“大白死在打翻的药旁,在它嘴上还有舔过药的痕迹。”一边说着一边抖抖擞擞地指着桌下,果然看到一只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已经气绝多时,在它身是打翻了的药汁。 看到这一幕,魏秀妍脸色大变,喝斥道:“范进,这到底是怎么会这样?” 被称做范进的下人哭丧着脸磕头道:“奴才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求主子明察。” 嬷嬷在魏秀妍耳边低声道:“娘子,那猫死的好生蹊跷,不如请大夫来仔细检查一番。” 魏秀妍也正有此意,当即命人去请专门负责照料她腹中胎儿的大夫过来,想是因为雪天路难走的缘故,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见其进来,在看过大白以及散落的药汁后,他神色凝重地道:“这猫……是被毒死的。” 虽然众人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到时,仍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那碗打翻的药汁,魏秀妍也不例外,试探地道:“那这毒……” 在她说话的时候,大夫已是取出银针探入药汁之中,待得取出来之时,已是变成了漆黑色,见到此景,厨房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是药汁有毒,如果药没有被大白打翻的话,那这会儿已是进了魏秀妍的口,死的那个……也会是魏秀妍。 魏秀妍面颊煞白地盯着那药汁,明白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想到此处,她眸光冰冷地扫过厨房里的每一个人,厉声道:“说,是谁在药里下了毒?” 一众下人吓得慌忙跪下,皆赌咒发誓说与自己无关,最害怕的莫过于范进,谁让这药是他煎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一时间,厨房里乱成一团,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魏秀妍听得心浮气燥,喝斥道:“闭嘴!” 被她这么一喝,厨房倒是静了下来,然她自己却觉得腹部一阵发硬,像是有一只手在里面拼命揪一样,令她不由自主地躬起了身子,大夫察觉到她这个异样,连忙道:“娘子赶紧吸气静心,以免动了胎气。” 魏秀妍依着他的话深吸了几口气后,总算缓解了腹部的不适,大夫松了一口气,道:“娘子如今怀胎将近九月,尤其要记着不能动气或是太过激动,否则随时会引发早产。” “多谢大夫担醒。”说着,她又道:“大夫可知这药里所下的是何毒?” 大夫仔细观察了一番银针,又看了大白的尸体,道:“初步看来,应该是砒霜之毒。” 魏秀妍脸色难看地道:“园子里怎么会有砒霜这等毒物?” 在魏秀妍问话之时,金嬷嬷眼尖地瞧见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身子哆嗦了一下,她认得此人,是厨房里的管事,姓杜,当即道:“杜管事,你可是知道什么?”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杜管事慌忙摆手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负责照料魏秀妍起居的金嬷嬷还有杜成,都是和坤特意从自己府中送过来的,金嬷嬷跟了和坤十几年,对于大户人家里的权利倾轧,勾心斗角,哪里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迫声道:“既是这样,为何你听到砒霜二字时,神色慌张?” “我……我没有!”杜管事咽了口唾沫,对魏秀妍道:“启禀娘子,前阵子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大白三天两头在厨房里抓到耗子,而且奴才发现厨房里的东西经常有被耗子咬过的痕迹,以前可是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一只,奴才想了许多办法,始终不能杜绝这些耗子,范进就与奴才说,去抓些砒霜来,拌在耗子爱吃的食物里,将它们给毒死,奴才觉得是个办法,所以趁着前阵子出园,抓到了些砒霜来。” 魏秀妍冷眸道:“你可是觉着毒耗子不过瘾,所以毒到我的头上来?” 杜管事听得冷汗直冒,连连磕头道:“冤枉!奴才万万不敢做出半点伤害娘子之事,奴才实在不知为何这砒霜会……会出现在娘子的安胎药里!”顿一顿,他又急急道:“对了,所有下过药的食物奴才都与在厨房做事的人交待过,他们绝不会去碰触。” 一众下人纷纷点头,表示杜管事所言非虚,范进更是道:“娘子,杜管事做事一向仔细,对娘子更是万般忠心,奴才可以担保,这件事绝对与他无关。” 魏秀妍微缓了语气,道:“砒霜抓来多少,又用了多少?” 杜管事连忙道:“奴才抓来二两,只用了少少一些,其它的都在。” “不错,奴才前两日还见过,至少有一两半,娘子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搜。” 在范进替他做证之时,杜管事他想起一事来,道:“对了,这两日老鼠都没出现过,那些裹了砒霜的食物都还在,与奴才房中的那些凑在一起,差不多恰好是二两。” 随着他的话,下人从厨房角落里先后取出六样食物,有馅饼也有肉卷,里面皆有白色的粉末。 魏秀妍朝金嬷嬷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带了一名下人去杜管事的住处,看到他们二人离去,范进低声道:“管事您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管事感激地点点头,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金嬷嬷进来,后者手里揣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与刚才所见一样的白色粉末,正是照着杜管事之话,从他柜中取出来的砒霜。 魏秀妍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不敢凑近,对一旁的大夫道:“你平素撑惯了药材,掂掂那纸包里大概有多少砒霜。” 大夫应了一声,接过金嬷嬷手中的纸包,仔细掂量了一番道:“应该……不足一两。” 此言一出,杜管事脸色当时就变了,急声道:“这不可能,我只取了一点,绝无一两之多,一定是你掂错了。”剩余砒霜不足一两,就意味着不知所踪的那一些,很可能就是下在魏秀妍的安胎药里,让他怎能不紧张害怕。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扑朔迷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杜管事质疑他,大夫面有不悦地道:“我自八岁行医,先学的就是辩识药材替人称药,至今几十年,绝不会出错,这里的砒霜断然不足一两,你若不信,可以取拿称来称过。。” 杜管事膝行欲爬到魏秀妍面前,却被金嬷嬷挡了下来,只得隔着一段路磕头请魏秀妍取称来。 此事关系重大,魏秀妍倒也没枉下定论,当即让人取来小称,仔细称了那药,一如大夫所言,不足一两,就算与之前找到的那些合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一两二钱。 看到称上的数字,杜管事怎么也无法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结果依然如此,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一会儿他方才回过神来,大声道:“一定是这称坏了,换一把,换一把就对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魏秀妍的话如惊天霹雳,吓得杜管事魂不附体,骇然道:“安胎药里的砒霜当真不是奴才下的,至于为何砒霜会少了半两多,奴才……实在不知。” 金嬷嬷冷笑道:“这东西是你所有,又收在你屋中,你不知晓还有何人知晓?” 杜管事这次真是百口莫辩,只能不断磕头说自己冤枉,范进见状心中有不忍,上前道:“启禀娘子,管事不会害您的,或许……是管事这两日用到了别的地方,一时没想起来,所以……” 金嬷嬷打断他的话,“砒霜是什么东西,除了你们所谓的抓耗子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何处能用,甚至……”她抬手指了范进道:“我怀疑,耗子不过是你们的借口,根本就是存心要谋害娘子。” “没有这回事!”范进见她将自己也指进在内,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道:“没有,真的是为了毒耗子,不信金嬷嬷可以问他们,还有……大白抓到的老鼠我也都埋了,就在屋后,我……我这就去刨出来给你看。” 金嬷嬷嫌恶地道:“就算当真有耗子,也不能证明这姓杜的没有在安胎药里下毒,要不是阴差阳错,娘子与小公子这会儿已经遭了毒手。” 范进并不是一个擅于言词之人,越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杜管事的房间并不是什么禁地,或许是有人悄悄从他屋里偷走了砒霜也说不定,求娘子明查,切莫冤枉了好人。” 魏秀妍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过,良久,她言道:“将这姓杜的关入柴房之事,待我查明之后,再行处置。”说完这句话,她扶了金嬷嬷的手离开厨房,在回正堂的途中,她道:“金嬷嬷,你去请和大人过来一趟。” 金嬷嬷点点头,在将魏秀妍扶入正堂歇下后,踩着还未怎么化的积雪去了和府,在她离后,魏秀妍捧着平金暖手炉思索到底是何人要害她,她自问自入这广秀园来,对下人并不苛刻,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事情,一想到差点一尸两命,就心有余悸。 凝思半晌,她唤了近身侍女去盘问厨房里的其他人,然并无异常,在命侍女退下时,身形富态的和珅随金嬷嬷快步走了进来,顾不得抹额上的汗,便立刻拍袖跪下道:“让娘子受惊,奴才实在罪该万死,请娘子治罪!” 魏秀妍抬一抬手,温言道:“和大人言重了,请起。” “多谢娘子。”和珅起身后,抚着胸口道:“奴才一听到这件事就立刻赶来了,幸好娘子与小公子没事,否则奴才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交待。”说罢,他又恨恨地道:“这个杜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用砒霜来害娘子,奴才一定饶不了他。” “到底是不是杜成,如今还两说,我若没记错,杜成与金嬷嬷一样,都是和大人安排给我的……”不等她说完,屁股刚沾了椅子的和珅已是急忙站了起来,“奴才直至见到金嬷嬷,方才知晓杜成行这等恶毒之事,还请娘子明鉴。” “和大人莫要紧张,你是皇上的肱骨之臣,这一年来,又对我极为照顾,我怎会怀疑,就是想问问和大人对杜成此人了解多少,他在和府之时,是否有可疑之举。” 和珅松了一口气,仔细思索了一番道:“杜成跟了奴才不少年头,算是知根知底,否则奴才也不敢引荐给娘子差遣;对于他投毒一事……说实话,奴才当真是大吃一惊。”说着,他试探地道:“奴才能否见一见杜成?” “自然可以。”魏秀妍对身边的侍从道:“去将杜成带来。” “嗻。”在侍从离去不久,杜成被押了进来,他瞧见和珅也在,急忙扑到他脚下,慌声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和珅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恼声道:“好你个狗奴才,做出这样害人的事情来,居然还敢求本官救你!” “不是!”杜成忙不迭地道:“不是奴才做的,奴才打从来了广秀园后,就照着大人的吩咐,尽心尽力侍候好娘子,不敢有一丝怠慢,又怎么敢下毒加害娘子,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加害奴才。” 和珅垂目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何人要加害你?” 杜成急忙在心中思索着,然他身为厨房管事,一直以来,手底下的人皆对他讨好有加,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有过节或者会加害他的人,只得道:“奴才不知,但确不是奴才所为!” 和珅冷哼道:“还在砌词狡辩,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杜成急得浑身冒汗,“没有,当真没有,到底要奴才怎么说,大人与娘子才会相信,奴才是清白的。” 和珅盯了他片刻,对魏秀妍拱手道:“娘子,不如派人仔细搜查杜成住处,若此事当真是他为之,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反之,则可搜查其他在厨房做事的下人,凶手应该就在这些人之中。” “就依和大人的话去做。”在得了魏秀妍的允许后,和珅为求仔细,亲自带人搜查,杜成满怀期待地等在正堂之中,他相信,和珅搜查归来后,一定会还他清白,因为他确实没有做过半点对魏秀妍不利之事。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恶梦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宫人替魏秀妍换上热茶之时,和珅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在朝其施了一礼后,回身将提在手里的一袋东西重重砸在杜成脸上,厉喝道:“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那东西很重,杜成被砸得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满面疑惑地解开掉在身前的小包袱,一解开,他整个人就傻了,刚才砸他的重物,竟然是一锭锭成色十足的银锭,每一锭都在十两之数,底下印有“江宁官府”四个字,乃是……官银! 这样的银子,在包袱里足足有七八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玉器以及银票,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几百两。 和珅疾言厉色地喝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杜成,你好大的胆子!” “这不是奴才的,奴才从未见过这些东西。”面对杜成的否认,和珅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倒是本官栽赃,嫁祸你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但……”不等他说完,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破裂,“人赃俱在,你还敢狡辩,说,给你银子的人是谁?”和珅恨恨的说着,弘历几次三番交待他一定要照顾好魏秀妍与她腹中的胎儿,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让他怎能不气恨交加。 此事非杜成所为,他又如何交待得出来,无奈和珅根本不相信他,命人将他拖下去梃杖侍候,足足打了四十几板,始终没有问出什么事来。 魏秀妍冷声道:“好一个杜成,嘴可真硬!” 和珅连忙拱手道:“请娘子放心,奴才会将他带回府中严刑拷打,一定会让他供出幕后之人,绝不姑息。” 魏秀妍瞥了他一眼,凉声道:“希望如此。”她与和珅常有接触,知道他是弘历的心腹,不会加害自己,但想到是他推荐杜成入园子,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 和珅也看出她这个心思,不敢多言,低头道:“奴才告退。” 在和珅将要踏出门槛时,魏秀妍清冷如屋外未化冰雪的声音传入耳中,“今日天色已晚就罢了,明儿个劳烦和大人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奴才明白。”和珅有些苦涩地应着,希望今晚能逼杜成说出主使者,否则弘历那边,当真是难以交待。 因为出了砒霜这档子事,广秀园的气氛较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一众下人埋头做着各自的事情,不敢多加言语。 至于魏秀妍,心里有了阴影,犹如惊弓之鸟,任何东西入口之前都要先用银针检验,就算是这样,也觉得心事重重,吃了没几口便道:“我吃饱了,拿下去吧。” 金嬷嬷劝道:“娘子才吃了那么些,如何够,还是再吃一些吧。” “我没胃口。”在魏秀妍的坚持下,金嬷嬷只得让人撤下去,在陪魏秀妍说了一会儿话后,她道:“娘子,您今儿个也累了,不如奴婢侍候您早些歇着吧。” 魏秀妍也确实有些累了,逐就着她的手梳洗更衣,金嬷嬷在服侍她歇下后,放下帘子熄了灯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留下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魏秀妍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隐约听得有脚步声,半睁了困倦的双眼唤道:“金嬷嬷,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能看到帐上所映照的黑影越来越近,魏秀妍半坐起身,警惕地道:“是谁?” 话音未落,垂落于地的纱帐被人猛得掀起,一个瞧不清脸庞的人影倏然冲入其中,一把攥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着什么东西,魏秀妍拼命挣扎,无奈那人力大无穷,怎么也挣不开,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腹痛还有什么东西随她而去的感觉。 孩子!她的孩子!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至亲骨血,她绝不可以失去! 这般想着,魏秀妍拼起全身力气摆脱钳制着下巴的那只手,张口死死咬在那人的手腕中,腥咸的液体一下子充斥在口腔之中。 黑暗中,那人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发出“桀桀”的怪笑,“死心吧,今夜,你与腹中这个孽种都一定要死!”说着,他随手将药碗砸在地上,握手成拳狠狠往魏秀妍的腹部砸来! “不要!”随着这两个字,魏秀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上满是冷汗,不停地喘着气,与此同时,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收缩。 她的孩子……想到此处,魏秀妍手忙脚乱地去抚腹部,还好,孩子还在腹中,并未离她而去,帐幔垂落,一点烛光幽幽地散发着光芒,屋中并没有她所见的什么黑影,刚才那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恶梦! 想到此处,魏秀妍微微平了喘息,腹部的收缩亦有所缓解,正自这时,屋外传来金嬷嬷焦急的声音,“娘子,出什么事了?” 魏秀妍知道必是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声呼叫惊醒了睡在耳房中的金嬷嬷,喘息几声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你退下吧。” “是。”在这声答应后,屋外重新陷入宁静之中,魏秀妍靠在床头拭去额上的冷汗,虽已知是梦,但一想起梦中的情景,她依旧心有余悸,实在太过可怕。 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指使杜成下砒霜要害他们母子的性命? 正自思索间,屋外再次传来叩门声,魏秀妍以为是金嬷嬷还未离去,蹙眉道:“还有什么事?” 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奴才范进,求见娘子!” 魏秀妍眸中掠过一丝惊讶,静默片刻,她道:“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范进推门走了进来,隔着帘子打了个千儿,盯着映在帘子上的人影,魏秀妍突然想到了梦中的情形,难道……范进就是梦中那个人,他想要来害自己?想到此处,她不由自主地往床角缩了缩,强自镇定地道:“你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范进不知她心中所思,垂首道:“启禀娘子,奴才想到一些事情,觉得可能与今日之事有关,所以才会深夜叨扰娘子,还请娘子恕罪。”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深夜进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急忙道:“你想到了什么?” 范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娘子,您当真认为是杜管事下毒吗?” “砒霜是他买的,和大人又从他屋中搜出许多银锭还有银票,你要我如何不怀疑他?”顿一顿,她道:“你来,是想替他求情?” 范进神色黯然地摇头道:“奴才之前一直都很相信杜管事,可是现在……”他轻吸了口气,转而道:“砒霜确实是奴才让杜管事买来毒耗子的,但奴才当时说一两就足够了,结果杜管事却买来二两,他说是怕一两不够用,所以多买了一些。” 魏秀妍披衣下床,掀开帘子盯了范进道:“这件事你之前为何不说?” “奴才当时怕说了之后,会令娘子更加疑心杜管事,所以瞒了下来,直至……”他抬头看着魏秀妍道:“奴才看到和大人从杜管事屋中搜出来的那个小包裹,在杜管事抓砒霜回园子那个时候,奴才曾经见过,当时还随口问了一句,杜管事说是家里人给他烙的几个饼。” 魏秀妍打量了他一番,冷声道:“你现在不担心我疑心杜成了吗?” 范进抬头,神色痛苦地道:“如果他真是无辜的,奴才当然担心,可是……如果真与他无关,为何会有那些银子,又为何当时要骗奴才?只是奴才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杜成可有与你提过一些什么,或者,他最近与何人来往密切?”面对魏秀妍的询问,范进摇头道:“虽然杜管事待奴才不错,但他极少与奴才们提及私事,偶尔出园子,也是独自一人,从不带奴才们同往,实在无从得知。不过……”他似想到了什么,却又迟疑着没有说下去,直至魏秀妍一再追问,方才小声道:“娘子可还记得奴才以前不小心告诉您的那件事?” 魏秀妍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微沉地道:“你指我家人被皇上处死一事?”当初向魏秀妍告密其家人被弘历处死,又替她悄悄寻来坠胎药,令魏秀妍以此逼迫弘历来见的人,正是范进;弘历曾一再追问魏秀妍此人姓名,无奈魏秀妍始终不肯说,管家又查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范进点头道:“不错,奴才在想,会否是有人怂恿皇上杀了魏氏一族不够,还要害娘子您,但是因为皇上护着您,所以就改而收买杜管事,在您的安胎药里下毒?” 魏秀妍被他说得脸色一白,连连摇头道:“我只进过一次宫,与宫中之人没什么瓜葛,她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范进叹了口气,“奴才跟在杜管事手下做事的时候,曾无意中听他提起过和大人府里的事情,那几房姨太太为了争风吃醋,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您不害人,人却未必不害您;更不要说,您现在还怀着帝裔,若生的是位小阿哥,那对有些人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魏秀妍抚着腹部,咬牙道:“我从未想过让我的孩子入宫,这一点,皇上也是知晓的。” “皇上知晓,但宫中那些个娘娘主子却不知晓。”在范进说完这句话后,屋中寂寂无声,只有外面呼啸不止的风声。 在外头传来打更声时,魏秀妍徐徐开口道:“依你所见,会是何人?” “这个……”范进觑了魏秀妍一眼,轻声道:“奴才也说不准,不过能够做出如此狠毒之事的人,想必恨极了娘子。” “恨极……恨极……“魏秀妍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拼命思索着那个人会是谁,忽地,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脱口道:“难不成是皇后?” 范进面露惶恐地道:“是了,奴才记得,当初劝皇上诛杀魏氏一族的,就是皇后。” 魏秀妍紧紧攥着衣袖,沉声道:“她已经杀尽我家人,为何还要如此,当真一点活路都不肯留吗?” “奴才曾听主子提过皇后娘娘与您姐姐的过节,她们之间纠缠了整整二十年方才分出胜负,当中积累的怨忿,非咱们所能想象。” 魏秀妍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不论是谁,胆敢伤害我的孩子,我都不会放过!”说罢,她对范进道:“你退下吧,刚才的话,不许与任何人提及,包括……皇上!” “娘子放心,奴才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分。”待得躬身退出屋外后,范进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正是被忻妃收买的那个人,故作不小心将魏家人尽数被处死的事情告诉魏秀妍,从而闹出那场风波。 前不久,忻妃派人传话给他,让他尽快引魏秀妍对付皇后,他几番布置,才终于做成了今天这个局,而杜成,就成了那个可怜的替死鬼。 然范进并不知道,就在数日之前,忻妃已经被弘历废为庶人,废入冷宫之中,以为自己仍受着忻妃的控制。 翌日早朝过后,弘历自和珅口中得到消息,大惊失色,第一句话就问魏秀妍腹中胎儿是否安然,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起具体的事情来。 待和珅细述了一遍后,弘历诧异地道:“你说那些银子都是官银?” “是,十两一锭,出自江宁官府的官银,所以奴才斗胆猜测,收买杜成的,应该是有机会接触到官银的……朝廷之人。” “杜成招供了没有?”听得这话,和珅惭愧地道:“奴才无能,虽几番用刑,但依然未能从杜成口中问到主使者的名字。”不等弘历言语,他又急忙道:“请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会设法问出。” “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另外查一查那些官银的来历。”这般说着,他对小五道:“让人备马,朕要出宫。” 小五提醒道:“皇上,今儿个是惠贵妃的生辰,您前儿个说答应过,会陪惠贵妃同过生辰。” 弘历稍一思索,道:“朕会赶在入夜之前归来,你这次不要随朕同去了,去内库中选几样珍奇的玩艺给惠贵妃送去。”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九曲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稍一停顿,他又道:“对了,把那颗九曲珠也送去,另外把朕之前交待你的事情,都好生办了。” “奴才遵旨。”在小五命人备马之后,弘历带着和珅及几个近身侍卫赶往广秀园;魏秀妍正站在檐下发呆,未曾瞧见他过来,直至披风覆身,方才回过神来,“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就出来了,小心着凉。” 听着弘历关切的声音,魏秀妍心中一酸,当即掉下泪来,哽咽道:“妾身与孩子差一点就见不到皇上了。” 弘历轻拍着她的背道:“朕都听和珅说了,真是没想到,园子里竟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杜成已经被抓了起来,其他下人,朕会让和珅挨个仔细筛查,保证不会再出同样的事情。” 魏秀妍颔首,待得拭了泪后,她道:“和大人,问出杜成背后的人了吗?” 和珅拱手道:“回娘子的话,暂时还没有。” “我自来广秀园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怀了孩子之后,更是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按理来说,不该会有什么仇人。”说着,她试探地道:“皇上,会否是以前与姐姐有仇之人,不愿见到我这个魏家人继续活在世上,所以收买杜成下毒加害?” 弘历闻言,目光有所闪动,转瞬已是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握了魏秀妍冰凉的手指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与魏氏所犯之事无关,没人会想要你死,更不要说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但是除此之外,妾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如此歹毒的要妾身性命。回想起昨日之事真是险之又险,若只是妾身一人也就罢了,可是……”她抚着腹部含泪道:“皇上,这个孩子是妾身的命根子,妾身不可以没有他。” 弘历安抚道:“朕明白,朕与你一样在意这个孩子,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他。”说着,他又道:“朕回宫之后,就命周明华来广秀园中照料,直至你临盆为止;他医术高超,心思也密,有他在,相信可以护你安全。” 魏秀妍挣开他的手,淡淡道:“只怕周太医护得了妾身母子一时,护不了一世!” 弘历听出她话中有话,拧眉道:“秀妍你想说什么?” 魏秀妍盯着他的双眸道:“妾身想问皇上一句话,如果……指使杜成谋害妾身母子的人,是皇上的亲近之人,您可会姑息?” “亲近之人,你指何人?”面对弘历的话,魏秀妍微勾了唇角道:“恕妾身直言,谁与妾身姐姐嫌隙最深,谁都最可疑。” 弘历看似静默的眼底,有波澜迭起,冷然道:“你怀疑是宫里之人?” 魏秀妍也不否认,依言道:“在真相未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自然也包括宫中之人。” 弘历凝望片刻,徐徐道:“真相之下,朕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魏秀妍唇角微微一弯,屈身道:“妾身代孩儿多谢皇上。” 弘历亲自扶起她,抚过她高隆的腹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照料这个孩子。” 魏秀妍笑道:“皇上放心,妾身一定会拼死保护咱们的孩子。” 弘历神色复杂地望着被母性温慈所笼罩的魏秀妍,于她而言,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血至亲,但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延续永璂性命的工具罢了;若有朝一日,魏秀妍知道真相,想必会恨死他。 想得出了神,直至魏秀妍唤了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后者疑惑地道:“皇上,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弘历不愿就这个事情说下去,转而道:“朕最近忙于国事,没什么时间陪你,今日天气不错,积雪也差不多化尽了,朕陪你去外面游览一番如何?” 魏秀妍惊喜地道:“当真可以吗?”虽然她在广秀园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被下令不得离开一步,犹如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如今听得可以出去,怎会不高兴。 “自然是真的。”弘历话音刚落,和珅已是知趣地道:“奴才这就去准备马车。” 在他们乘上马车,出园游览京中风光之时,小五也从内库之中挑选了珍奇之物,送到永和宫,恰好胡氏也在,待得朝二人行过礼后,小五恭敬地道:“皇上命奴才来给娘娘送生辰贺礼。” 夏晴微微一笑,颔首道:“有劳公公了。” “不敢。”随着这句话,小五命跟随他同来的几个小太监打开了手上的锦盒,每打开一个,就念出锦盒中宝物的名称,无一不是世间少有的奇珍,最后一样,犹为特别,名为:九曲珠。 “九曲珠?”胡氏惊讶地道:“本宫听闻,此珠为春秋之时的奇物,珠中有九曲,唯蚁可通之,难道就是此物?” 小五笑眯眯地道:“春秋战国之时,离着咱们太久远,九曲珠又早已失落,无处可寻,这是皇上命能工巧匠仿制之物,与娘娘所知的九曲珠一样,珠有九曲。” 胡氏取过拇指大小的珍珠,盯着当中的珠孔,疑声道:“这么小一颗珠子,真有九曲?” “千真万确。”说罢,小五又道:“娘娘若是不信,奴才可以示范给娘娘看。”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夏晴,毕竟此物是弘历赏给她的,若她不肯答应,他也不能妄动。 夏晴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本宫也很好奇,就请五公公代为示范。” “奴才遵命。”小五躬身答应,随即命人取来蚂蚁以及比发丝还要细的金线,当初工匠作出九曲珠的时候,为了验证,弘历就特意让人备着这些,至今仍在。 这个蚂蚁比寻常所见的要稍微大一些,差不多与珠孔同大,体呈暗红色,宫人仔细地将金丝绑在蚂蚁身上,然后将其放在已经抹了一些蜂蜜的珠孔旁边,蚂蚁受蜂蜜吸引,当即往珠孔中爬去,随着它的爬行,金丝一点一点地往里穿行,未过多久,便见蚂蚁从另一边的珠孔中爬了出来。 在命人拿走蚂蚁后,小五又着人掌灯,取走灯罩,将九曲珠放在高照的烛焰上,随即道:“二位娘娘请看。”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承认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二人起身望去,只见晶莹的珍珠在烛光的逼照下,珠身显示出一条细细的金线来,正是玛蚁刚才所爬着带过去的那一条,胡氏细细数了一下,发现里面果然有九曲,弯来绕去;在一颗小小的珠子里做出如此通幽之道,又不能破坏珠子原本的结构,实在是匪夷所思。 “此珠真是神奇至极,令人叹为观止。”在胡氏的感慨中,夏晴道:“皇上可在养心殿?本宫想亲自去叩谢皇上恩赐。” “皇上有要事处理,这会儿并不在养心殿,不过皇上交待了,晚上会来永和宫陪娘娘共庆生辰。”在命宫人将东西悉数放在桌上后,他垂手道:“如果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夏晴颔首道:“小寿子,送五公公出去。” 在小五离去后,胡氏将九曲珠放回锦盒之中,笑道:“这九曲珠巧夺天工,难得一见,皇上却毫不犹豫地赏给了妹妹,这份心意,可真是让人羡慕。” 夏晴淡然道:“皇上何以这般厚待妹妹,姐姐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胡氏脸上的笑容一滞,望着夏晴道:“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吗?” 夏晴黯然道:“我也想放下,可是午夜梦回之时,总会忍不住想起。” “唉!”胡氏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肩膀道:“犹记得本宫刚失去永玤之时也与你一样,不过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否则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夏晴扯一扯唇,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胡氏点点头,在拉着夏晴坐下后,她道:“有一句话,一直梗在本宫心里,想亲口问一问妹妹。” 夏晴接过宫人递来的碧罗春抿了一口,道:“姐姐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了。” 胡氏盯了她,一字一句道:“戴佳氏饶幸逃得一死,是否因为妹妹之故?” 夏晴一怔,待得将茶盏搁在手边的小几上后,淡然道:“姐姐怎么问这样的话?” “围场一切事由皆因戴佳氏而起,你知我知皇上更是知晓,按理来说,皇上不应该饶过戴佳氏,可偏偏留了她一条性命,那个时候,妹妹正好就在养心殿中,宫中有传言,说戴佳氏之所以死里逃生,乃是因为妹妹替她求情之故。” 夏晴起身走了几步,回身道:“戴佳氏乃是我的杀子仇人,我恨极了她,又岂会替她求情。”顿一顿,她又道:“姐姐何时开始相信那样的无稽谣言了?” 胡氏缓缓道:“本宫原本也不信,直至亲自去问了皇上,皇上亲口告诉本宫,妹妹当日确曾有为戴佳氏求情。” 夏晴默然半晌,道:“谣言是从何处传出?” “这么说来,妹妹是承认了?”胡氏满面疑惑地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恨毒了戴佳氏吗,为何要替她求情?且还对本宫撒谎,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夏晴眉目不动,淡淡道:“仿佛是我先问的姐姐。” 胡氏的目光如深涧之流水,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本宫也不知源头在何处,总之宫中不少人都在传。” 夏晴静静地站着,许久,她终于说话,“姐姐认为,一死就可以赎戴佳氏所犯之罪吗?” 胡氏眉头一蹙,道:“你要她受活罪?” “不错,戴佳氏害死永瑆之仇,我永生难忘;除非像魏静萱一样受尽凌迟之刑,否则一死了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便宜;所以我在得知皇上打算赐其三尺白绫之时,便向皇上求情,饶戴佳氏一死,囚禁冷宫之中。”说到此处,她阴阴一笑道:“可笑戴佳氏还以来自己捡回一条性命,殊不知,她很快就会求别人杀了自己。” 胡氏将信将疑地盯着她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夏晴抚一抚脸颊,淡然道:“不然的,姐姐总不会以为我与戴佳氏是一伙的吧?” “这个自然不会。”胡氏停顿片刻,道:“你打算在冷宫中安排人手?” “与其安排人手,倒不如收买那里的管事更好一些,这几日我正在派人调查其底细,待得查清之后,就可设法收为已用。” 胡氏思量片刻,道:“戴佳氏罪犯滔天,你这样对她倒也不算过份,但是万一皇上知道了你的真正心意,只怕对妹妹不利。” “只要我不说,姐姐不说,皇上又岂会知道。”对于她的话语,胡氏气恼地道:“你啊,现在就等于走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了自己。” 夏晴抬眸道:“我知道,但不出这口气,我就永远放不下永瑆的事。” 对视片刻,胡氏摇头道:“看样子不论本宫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弃,罢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万一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通知本宫。” 点头之余,夏晴道:“对了,这件事……皇后娘娘是不是也知道了?” “本宫未曾听娘娘提及,应该还不知晓。”见夏晴面有忧色,她上前轻拍着她的手道:“放心吧,就算娘娘当真知晓了,本宫也会帮你解释,你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霜雨雪,相信不会有任何事情能使咱们生份了。” “嗯。”夏晴感激地点头,在送胡氏离开后,她面色一沉,唤过翠竹道:“跟上去,看看颖贵妃去哪里。” 翠竹愕然道:“主子您这是……” “不要多问,照本宫的话去做就是了。”见她这么说,翠竹只得离去,在其走后,夏晴扶着小寿子的手重新落座,道:“可有听说过颖贵妃口中的那个传言?” 小寿子摇头道:“没有,这件事……传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否则奴才不会没有耳闻。”说着,他道:“主子,虽然颖贵妃如今被您瞒过去了,可若是冷宫那边迟迟不动手,她恐怕会再起疑心,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瞒了。” 夏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为什么要瞒她?” 在小寿子不解的目光中,她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本宫会放过戴佳氏吧?” “可是主子您明明……”小寿子刚说到一半便被夏晴打断,“本宫只答应说会求皇上免她死罪,余下的可不曾许诺过。不管背后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她都是害死永瑆的凶手,本宫早就在心中发过誓,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生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接触到那个范进了吗?”以救戴佳氏性命为代价,夏晴从其口中问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范进这枚棋子。 小寿子低头道:“还没有,奴才明日会再出宫一趟,看能否联系上范进。” 说话间,有宫人进来道:“主子,知春姑姑在外求见。” “传她进来吧。”随着夏晴这句话,知春随宫人走了进来,恭敬地屈身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夏晴温和地道:“你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奴婢是特意来谢娘娘的。”知春感激地道:“裁作坊的人都与奴婢说了,是娘娘催着他们将钟粹宫的棉衣尽快做好,才令钟粹宫的宫人得以穿上棉衣御寒,过一个不算太冷的冬天。” 夏晴笑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 知春一脸正色地道:“对娘娘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奴婢而言,却是救人于危的大事;若不亲自来向娘娘道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停顿片刻,她又道:“奴婢知道今天是娘娘的生辰,没什么好送的,就亲手做了个香囊送给娘娘,还请娘娘笑纳。” 夏晴接过她递来的香囊,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凑到鼻尖轻嗅,颔首道:“嗯,绣工精致,香气清新又提神,很是不错。” 她的赞许令知春很是高兴,笑道:“娘娘不嫌弃就好。” 夏晴道:“你我也算有缘,往后再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来告诉本宫,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一定帮你。” 知春感动地道:“娘娘这样厚待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夏晴晃一晃手里的香囊,轻笑道:“你若真想报答本宫,就多做几个香囊给本宫。” 知春连连点头,“奴婢那里还有剩余的香料,奴婢回去后立刻就做,应该后天……不是,明天就能给娘娘送来。” 夏晴有些好笑地道:“不必那么急,本宫又不是等着要,再说临近年关,钟粹宫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忙,且先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说。” 知春低头未语,夏晴见状,疑惑地道:“可是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知春涩然道:“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些个新进的宫女一直调教不好,而齐宽昨日又来传了皇后的旨意,说除夕那日,乾清宫人手不够,要将这些新进宫女调过去做事,奴婢担心,她们到时候会出岔子。” “人手不够?”夏晴疑惑地道:“不应该啊,本宫昨儿个还问过皇后娘娘关于除夕家宴之事,当时郑九也在,他说人手充足,怎么会一转眼又不够了呢?” 知春脸色一白,随即嘲讽地道:“够与不够,皆由皇后一张嘴说了算,必是齐宽回去与她说了我的事,所以她存心要为难我。” 夏晴叹了口气道:“本宫只以为皇后自私,没想到她连心眼也如此小。” “自私?”知春不解地道:“娘娘何出此言?” “本宫随口一说罢了,没什么。”在敷衍过去后,夏晴道:“趁着离除夕还有几日,你回去好生调教那些个宫人,至于皇后那边,本宫会设法替你进言,看能否免了调用那批新进宫人。” 知春又惊又喜,连连答应,“娘娘大恩,奴婢实在不知……” “不知如何报答是吗?”夏晴含笑道:“行了,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快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在知春离去之时,翠竹正好回来,在平复了稍有些急促的气息后,她道:“启禀主子,颖贵妃离去后直接回了长春宫,并未在别处逗留。” “这么说来,不是皇后派她来试探本宫的?”夏晴的喃语被翠竹听到,惊讶地道:“主子觉得皇后娘娘已经开始怀疑咱们了?” 夏晴思索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不过你们往后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莫疏忽大意。” 在与小寿子一起答应后,翠竹又道:“奴婢回来之时,遇到养心殿的几个宫人,言语之际得知皇上一下朝便出宫了,也不知是去哪里。” 夏晴冷笑道:“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广秀园了,再有十几二十日,魏秀妍就要生了,皇上对她自然是百般在意,只怕是恨不得日日亲自守着她的肚子,可惜啊……”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未过酉时便已经都黑了,弘历果然如其所言,一回到紫禁城便来了永和宫,亲自为夏晴庆生。 在酒过三巡后,弘历道:“朕今日让小五送来的那几样东西,可还合爱妃的心意?” “只要是皇上送来的东西,臣妾都喜欢。”因为喝酒之故,夏晴粉面通红,在通明的烛光下,神态格外诱人。 弘历亲自为夏晴倒了一杯酒,举杯道:“朕愿爱妃年年岁岁无病无痛,平安泰吉;以后每一年生辰,朕都与你同庆。” 夏晴娇羞一笑,旋即别过脸道:“皇上如今说得好听,只怕将来臣妾年老色衰之后,就不愿再看过臣妾了。” 弘历仰头一笑道:“既是这样,那朕再加一句,愿爱妃青春长驻,这样就不必担心年老色衰了。” 夏晴“噗哧”一笑道:“皇上就会哄臣妾高兴。”说着,她举起酒杯道:“臣妾也愿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一同饮下美酒后,弘历拉起她的手道:“随朕来,朕还有一样礼物要送你。” “还有?”夏晴诧异地道:“还有礼物,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随着弘历的话,夏晴随他一路来到御花园,那里有宫人候着,灯亮如白昼,正当中处,摆了一只硕大的孔明灯。 夏晴訝然道:“皇上带臣妾来放孔明灯?” 弘历未语,拉着她一路来到孔明灯前,走得近了,方才发现孔明灯其中一面写满了字,待得细细看下来后,夏晴已是泪盈于睫,上面所写的,是一首寄托哀思的长赋,看得出,下笔之人对逝者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求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一直都很想念永瑆,朕亦与你一样,每每想起永瑆的音容笑貌,朕中都如刀割一样难受;但是晴儿,你认为永瑆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吗?” 夏晴含泪道:“臣妾也想放下,也想开心,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就算做不到也要去做,否则不管做多少法事,烧多少纸钱,永瑆都难以真正瞑目。”在弘历说话之时,小五奉上狼毫笔,弘历将之递到夏晴手边,“将你想对永瑆说的话都写下来,不过你要答应朕,今夜之后,不要再将自己困于围城之中。”他抬手抚过夏晴的脸颊,温言道:“可以吗?” 夏晴抬起被水光迷漫的双眼,泣声道:“永瑆……他能够看到吗?” 弘历抬头望着满天星斗,用力道:“朕相信,孔明灯一定可以飞到他面前!” 夏晴颤抖着从其手中接过笔,将积藏在心中的哀思与思念化为一个又一个字写在孔明灯上,直至将所有空白的地方都写满,方才停下笔,随后与弘历一起将孔明灯放上夜空。 直至孔明灯飞得消失不见,夏晴方才收回目光,感激地道:“多谢皇上为臣妾所做的一切,臣妾答应您,一定不会再困守原地,因为……臣妾还有您。” 弘历欣慰地拥了她道:“你不止有朕,还有和嘉,待她长大后,朕一定会她指一门好亲事,让她一世无忧。” “嗯。”在弘历未看到的地方,寒光在夏晴眸中闪烁,区区一盏孔明灯就要她放下所有怨恨,呵,真是可笑。 不报永瑆之仇,她誓不为人! 温存半晌,夏晴道:“臣妾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弘历一边牵着她的手往永和宫行去,一边道:“何事?” 夏晴低声道:“臣妾前些日子见到了黄英,他当时正在挑水蓄满各处的铜缸。” 弘历随口道:“那又如何?” 夏晴停下脚步道:“臣妾知道黄英曾犯下大错,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妾看得出,黄英已经知错了,您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弘历目光越过围绕于四周的黑暗,落在夏晴身上,“为何想到为他求情了,你不是恨极了任何与魏静萱有关的人吗?” 夏晴轻叹一口气道:“不知是否最近看多了佛经的缘故,臣妾现在越来越瞧不得人受苦,戴佳氏如是,黄英亦如是。皇上是没看到他当时的模样,逢头散发,东倒西歪,明明已经累得走不动路,却还要勉强挑起盛满水的木桶;他说打扫处的赵管事,每天都指派他做那些最苦最累的活计,到了夜间还不让他睡觉,只要铜缸里的水不够,就逼他一个人打水蓄满铜缸。” 他们附近正好有一个铜缸,夏晴纤手一指道:“您瞧瞧,这么大一个,少说也得几十桶水才能够,赵管事不是存心为难他是什么?且因为他是皇上亲口罚入打扫处的,没有一个人敢在赵管事面前为他求一句情;臣妾觉着,再这样下去,他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弘历并未因她的话有所动容,漠然道:“若他当时没动贪念,拿魏静萱的好处,自然就不会有今日之祸,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宫外的家人,不说有义,至少算是有情。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受过一次教训,相信以后不敢再犯!”见弘历不语,她又道:“而且黄英怎么说也侍候了皇上好几年,皇上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折磨死吗?” 弘历自唇齿间吐出八个字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夏晴眉心微微一皱,想不到弘历态度如此坚决,看来这件事比她想的还要棘手,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时,小五突然走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弘历面前,“皇上,黄英是奴才的徒弟,他之所以会犯糊涂做错事,皆因奴才没有教好之故,奴才才是最该罚的那个人!” 虽然当初他与黄英大吵一架,更说以后都不会再管黄英的事情,但心里终归是念着师徒情谊,做不到撒手不管,只是一直以来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听得夏晴为之求情,连忙趁机相求。 弘历低头冷笑道:“怎么,你也想去打扫处了?” 小五慌忙道:“奴才打从随师傅到养心殿侍候皇上起,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一辈子侍候皇上,可是……”他涩声道:“不管怎么说,黄英都是奴才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徒弟实在不忍看他在打扫处被人奴役至死,请皇上开恩!” 夏晴垂目道:“皇上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句话,恕臣妾不认同。” “为何?”面对弘历的询问,夏晴徐徐道:“臣妾觉得,犯错受过罚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加懂得珍惜与感恩,五公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五连连点头,“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当初奴才犯下大错,承蒙皇上不弃,留奴才继续在养心殿侍候,令奴才感激不尽,奴才当时就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做出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否则就叫奴才生生世世都做太监。” 弘历淡淡道:“黄英并不是小五。” “人心皆是肉长的,黄英虽然在打扫处受尽折磨,可是他依旧心心念念记着远在宫外的家人,每个月一发了月钱,就将之寄出去,只凭这一点,就足见他是一个重情之人;皇上今日若饶他,相信往后数年、数十年,他都会记着皇上的恩典,从此对皇上死心塌地,不敢再有二心。”停顿片刻,她又道:“再者,恕臣妾说句话实话,皇上能否保证,养心殿那些个宫人,就一定会比黄英更加忠心?” 弘历沉吟片刻,抬眸道:“依贵妃之意,就让黄英回养心殿?” 夏晴欠一欠身道:“回哪里都好,只求皇上放他一条生路!”在她话音落下后,小五亦连连哀求。 弘历默然望着浓稠如墨汁的夜色,许久,他道:“看在贵妃的面上,朕就饶他一次,明儿个让他去内务府的鹰房做事!”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打扫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大喜过望,虽然弘历没有松口让他回养心殿,但能够调去鹰房做事,已经好过在打扫处许多,连忙磕头道:“奴才代黄英谢过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牵过夏晴的手,温言道:“安心了吗?” 夏晴低眉一笑,柔声道:“皇上宅心仁厚,乃万民之福,能伴驾于皇上,实在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 弘历笑一笑道:“夜深了,朕陪你回去吧。” 在回到永和宫,侍候弘历他们歇下后,小五执灯快步往打扫处行去,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黄英。 到了打扫处,那里的人门还没关,隐约看到一人影正坐在院子里面捶肩,小五走进去道:“请问,黄英住在哪一间屋子?” 人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了起来,在小五又问了一遍后,终于有一个讽刺的声音传来,“五公公深夜纡尊降贵来这打扫处寻我有何贵干?” 小五身子一震,连忙走近几步,举高了手里的气死风灯,借着橘黄的光芒,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是黄英又是谁? 小五又惊又喜,待得仔细打量了一眼,又觉得心酸无比,正如夏晴所说,黄英如今的样子,实在很不好。 未等他转完思绪,黄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如今五公公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我还有许多活要做。” 他的话令小五惊讶不已,打量了一眼夜色道:“都快三更了,还要做什么事?” 黄英冷笑道:“我可没五公公那么好的命,乾清宫那个铜缸的水还没有蓄满,得赶紧去挑水蓄满,否则明儿个又没的饭吃了。” 小五面有怒意,“那个姓赵的,当真如此苛薄你?”因为当时闹得不甚愉快,所以黄英来打扫处后,他未曾来探望过,不过曾托人来带过话给赵管事,让他多多照顾黄英,岂料后者全然不当一回事。 黄英挑起空水桶,走到小五面前,冷声道:“赵管是是苛薄了一些,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从来不会说话不算数,要是说了不给饭吃,就一定不给。” 见他要走,小五一把拉住,神色复杂地道:“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怨我?” “不敢!”黄英讽刺地道:“我只是一个最底等的杂役小太监,哪里敢怨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五公公您只需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给捻死。”说罢,他低头盯着小五攥着自己胳膊的手道:“公公,您要是再不放开的话,这水怕是要挑到天亮了。” 小五一把夺过他那两只木桶,道:“你以后都不用再挑水了。” 他这个异常的举动还有话语令黄英心中一动,难道……自己可以离开打扫处了? 这般想着,面上却依旧是一派讽刺之色,“我不挑水可没法向赵管事交差,还请五公公不要为难我。” “皇上下旨,从明日开始,你调去鹰房做事,再不归那姓赵的管。”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从小五口中听到时,黄英还是激动地浑身发抖,死死盯了小五道:“你……你没与我开玩笑?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千真万确!”听得这四个字,黄英先是大笑不止,随即又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滴落,他一边抹泪一边喃喃道:“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终于可以活命了!” 听到这句话,小五心酸无比,如果他能够亲自来打扫处看看,黄英就不会过得那么艰难,他这个做师傅的,实在有所愧。 黄英又哭又笑的声音,惊动了打扫处已经睡下的众人,包括赵管事,他披着衣裳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一眼瞧见站在院中的黄英,走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鬼哭狼嚎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水都挑好了吗?”不等黄英回答,他已是瞧见了摔在地上的两个水桶,瞪眼道:“哟,还耍上脾气了,怎么,挑区区几桶水很委屈你吗?” “蓄满宫中所有铜缸,这也叫区区几桶水?”直至小五开口,赵管事方才留意到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人,待得仔细看了一眼后,他连忙赔了笑脸道:“原来是五公公,有失远迎,您什么时候来的?” 小五冷冷道:“要不是咱家今夜过来看望黄英,还不知道原来赵管事是这么待黄英的,咱家之前托人告诉你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赵管事连忙道:“五公公的吩咐小的岂敢不遵,小人一切都是照您的意思办。” 小五气急反笑,“你将黄英折磨成这个样子,也叫照咱家的意思办?” 赵管事理所当然地道:“您叫人传来的话,不就是叫小的好生折磨黄英吗,以报他当初连累您受罚之事!” 小五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是这赵管事自作聪明,误解了他的意思,令黄英白受这么多苦。 赵管事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凑过来笑道:“五公公您要是还不满意的话,小的明儿个再想别的法子。” 小五哭笑不得地道:“真是个蠢材,活该你一辈子待在打扫处。” 听到这里,赵管事总算意识到不对了,疑惑地道:“五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五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拉了黄英往外走,赵管事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五公公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打扫处。”听得这话,赵管事连忙道:“不行,黄英是皇上下旨贬入打扫处的,您不能将他带走。” 小五面无表情地道:“从现在开始,黄英不再是打扫处的人,他将会去内务府的鹰房做事,这是皇上刚刚下的旨。” “这……”赵管事愕然道:“皇上恼恨他收受魏氏好处,泄露养心殿的事吧怎么会突然饶他?这……这不可能啊!” 小五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觉得咱家假传圣旨?” 赵管事虽确有此念,却不敢说出口,只道:“小的不敢,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 小五不愿与他多说,冷言道:“黄英我带走了,你若不信,待明日天亮之后,尽可去问皇上。”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鹰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一次,赵管事没敢再阻止,小五带着黄英一路来到他在养心殿的住处,取来一些点心,又给他倒了杯茶道:“快些吃吧,吃完好生睡一觉,明儿个侍候皇上上朝后,我就带你去内务府那边。” 黄英拿起桌上的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赵管事对他极为苛薄,一天只给吃两顿饭,且还是半饥半饱的那种,许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偏偏每天还要做那么多活。 “嗝!嗝嗝!”见黄英被点心噎到,小五连忙将茶水递到他手里,心疼地道:“慢点吃,没人抢。” 在黄英将堵在喉咙里的点心努力咽下去后,小五叹然道:“我实在没想到那个赵管事这么蠢,害你平白受了许多苦;这件事……是师傅对不起你。” 黄英盯着手里的点心,低声道:“是你向皇上求情?” “是惠贵妃先开的口。”说着,他将御花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旋即感概地道:“幸好让你遇到惠贵妃,而她又菩萨心肠,替你说尽了好话,否则你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离开打扫处,你明儿个一定要好好去谢谢惠贵妃。” “我知道。”这般说着,他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直至将两碟点心吃了大半,方才停下,起身道:“多谢五公公赏赐点心,明儿个一早,我自己会去内务府见郑总管,不劳烦五公公专程陪我过去了。” 在他一只脚踏出门槛之时,小五神色复杂地道:“你真准备从此都与咱家形同陌路,互不理睬?” 黄英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五公公高高在上,一句话就可以让赵管事奉为金科玉律,小的又怎高攀得起。” 小五连忙道:“咱家刚才已经说过,是赵管事误解了意思,咱家的本意是要他好生照顾你,自你去了打扫处后,咱家一直很记挂你,很……” 黄英豁然回身,满面痛恨地道:“撒谎,你若真的记挂我,为何不向皇上求情恕我出打扫处,甚至……未曾踏足打扫处,如果你肯来,哪怕只是看一眼,你也会知道赵管事是怎样苛刻我的。”说及此,他冷笑道:“如你所说,我幸好遇到惠贵妃,否则这条性命,就要交待在打扫处。” 面对他的指责,小五沉沉叹了口气,道:“如果咱家当真无心帮你,之前惠贵妃开口之时,就不会帮着一起求皇上了,黄英……” “多谢五公公。”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黄英讽刺地道:“这样可以了吗?” “你……”小五想要再说,黄英已是转身大步离去,全然不给他机会,嘴边的话语,只得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虽然黄英不愿小五同行,但他还是去了内务府,除了将弘历的意思告之郑九之外,还请他以后多照顾一下黄英,然不论他说什么,黄英都当没听见,由始至终都不曾与小五说半句话。 鹰房中除了一名管事之外,还有三名小太监,加上黄英就是五人,专职负责照顾弘历还有几位阿哥豢养的猎鹰,差事还算轻松。 在安顿下来后,黄英便去了永和宫,一见到夏晴便立刻屈膝拜伏,“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大恩大德,从今往后,奴才当以贵妃娘娘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违。” 夏晴嗅一嗅宫人刚刚摘来的黄腊梅,凝声道:“已经去过内务府了?” “是,奴才一安顿好,就立刻来叩谢娘娘大恩。若无娘娘鸿恩,奴才非得死在打扫处不可。” “本宫原想让你回养心殿,无奈皇上不答应,只将你安置在鹰房,不过你也别气馁,好生做事,往后自有回去之时。” 黄英心中大喜,连连磕头谢恩,鹰房那边虽然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但又岂能跟养心殿相比。 夏晴轻摘了一片腊黄如玉的花瓣在手中把玩,淡淡道:“见过小五了?” “是,他昨夜里就来找奴才,一门心思向奴才邀功,希望可以重归师徒之好,可惜奴才早就看穿了他这个人,所以未曾理会他。” 指甲微微一用力,娇嫩的花瓣上立刻出现一个新月似的指甲印,“这样意气用事可不好。” 她的话令黄英惊讶不已,“娘娘您……” 夏晴抬眼道:“虽然小五如今无官无职,但谁都看得出,这只是暂时的,哪天皇上一高兴或者有人替他说几句好话,立刻就会官复原职,继续做他的大内总管。” 黄英咬了牙道:“奴才知道,但要奴才忘记以前的事情,去巴结他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实在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除非你不想回养心殿了。” “可是……”黄英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夏晴抬手打断,“如果是本宫要求你与小五和好呢,答应吗?” 黄英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良久,他有些无奈地道:“奴才说过,以后唯娘娘之命是从,所以如果这真是娘娘所愿见的,那么……奴才遵从就是了。” “好!”夏晴扬眉一笑,旋即道:“你也别觉得委屈,本宫知道你心里的气,可是……你觉着,是这样老死不相往来能够出气,还是将小五踩在脚下,让他对着你卑躬屈膝更能出气?” “自然是狠狠踩着他来得解气痛快。”这般说着,黄英又涩声道:“可是皇上那样宠信他,奴才又怎么可能爬到他头上。” “凡事皆有可能,唯有忍别人所不能忍,方才能够成就大事;黄英,本宫费尽辛苦,把你从打扫处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饲养那些猎鹰;你只有回到养心殿,方才能够更好的为本宫做事,也才能够更好的为你自己筹谋,明白了吗?” 黄英能够在众多太监中,被小五挑中收为徒弟,脑子自然灵活,细细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夏晴的意思,眸中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恭声道:“娘娘这番言语,对奴才而言,犹如醍醐灌顶,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下去吧;对了,见了小五若有机会,就帮本宫打探一下紫云观那边的情况。” 第一千六百章 忆当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奴才遵命。”黄英再次朝夏晴施了一礼,躬身退出永和宫,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方才往西行去。在他走后,不远处的树簌簌晃了一下,在一个人影闪过后,恢复了平静。 人影一路穿过重重门阙,最后进了坤宁宫,在踏进正殿后,他拍袖跪下道:“奴才小良子给主子请安,给颖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瑕月抬一抬手,道:“你这会儿来,可是与黄英有关?” 小良子想不到瑕月竟会一语破其自己的来意,脱口道:“主子您如何知晓?” 瑕月没有回答,只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小良子应了一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监视永和宫的动静,发现黄英出现在永和宫,在里面待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离开,奴才觉得有些蹊跷,所以特来禀告主子。” 瑕月淡淡地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在小良子退下后,胡氏紧拧了眉道:“臣妾之前只当宫中传言有误,如今看来,当真是惠贵妃替黄英求情,令他得以离开打扫处;臣妾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惠贵妃在想什么了,先是替戴佳氏求情,这会儿又替黄英求情,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害过她。” 小良子一大早就得了齐宽的命令去监视永和宫,所以并不知晓刚刚在宫中传开来的事情。 瑕月低头盯着黄绿色的茶汤,徐声道:“慢慢瞧着吧,终有一日会弄明白。” 胡氏叹了口气道:“当时娘娘让臣妾去试探惠贵妃,看戴佳氏能够逃脱一死,是否与她有关,臣妾当时还觉得娘娘多心,如今看起来,是臣妾想得太简单才是。”说着,她又蹙眉道:“若说饶戴佳氏不死,是想让她活在世上受罪,那饶过黄英又为了什么?” 夏晴求弘历饶戴佳氏性命一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并没有在宫中传开,自然也没什么流言,汪氏的话令瑕月对夏晴起了疑心,所以让胡氏去试探一二。 瑕月啜了一口甘香的茶水,轻言道:“贵妃忘了黄英当初是因何获罪的吗?” “臣妾自然记得,他收受魏静萱好处,私自泄露养心殿的事情与魏……”说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肃然道:“难道她想效妨魏静萱?可是她已经是贵妃了,皇上如今对她又是百般怜爱,还想要什么?” 瑕月摇头道:“本宫也猜不出,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有些事情,本宫不方便过问太多,你替本宫多盯着一些。” 胡氏正要答应,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影携着满身寒气走了进来,含笑欠身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贵妃免礼。”在宫人奉上茶后,瑕月和颜笑道:“快喝口茶驱驱寒,一直不见贵妃过来,还以为贵妃嫌天冷,不愿出门走动。” “旁的地方可以不走动,娘娘这里却是万万不行。”在抿了口茶后,夏晴惊讶地道:“娘娘不是把今年所得的碧罗春都给了臣妾吗,怎么还有?” 瑕月似笑非笑地道:“贵妃可以为本宫未说实话,私藏了一部分吗?” 夏晴在椅中欠了欠身道:“臣妾岂会做此念头,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锦屏插话道:“娘娘有所不知,主子昨儿个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赏了一些茶叶给主子,当中就有碧罗春,主子知道娘娘喜欢,特意嘱咐奴婢们,专门沏给娘娘喝。” 夏晴闻言,连忙起身,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娘娘如此厚爱,实在令臣妾不知如何回报。” 瑕月含笑道:“你我自家姐妹,无谓说这样见外的话,快坐下。” “是。”在斜签着身子坐下后,夏晴看着二人道:“对了,臣妾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听到娘娘与颖姐姐说多盯着一些,不知是指什么事?” 胡氏没想到会让她听到,一时神色有些不自在,正自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之时,瑕月已是道:“不就是说冷宫那个吗?” 夏晴訝然道:“戴佳氏,出什么乱子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一旦用刑,难免她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甚至是寻死,所以一定得盯紧了,不可大意。”见夏晴看向胡氏,瑕月道:“你别怪颖贵妃,是本宫听到了宫中的流言,她怕本宫误会,这才如实相告。你也真是的,既然心里难过,就该与本宫说,为何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夏晴垂目道:“这些年来,娘娘已经帮了臣妾许多,臣妾不想再麻烦娘娘,所以才未曾告之,还请娘娘恕罪。” “本宫明白,唉,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本宫,这几个月来心里也一直不舒服,经常想起永瑆,如果他还活着,那该有多好。”瑕月轻叹一声,转而道:“本宫刚才说过,咱们是自家姐妹,这二十年来,要不是咱们一直相扶相持,不离不弃,怕是也走不到今天,既然你要戴佳氏生受其罪,本宫与颖贵妃就一定会帮你,只盼你能够尽快解开心中的结。” 瑕月的话勾起夏晴许多回忆,令她一时想出了神,二十余年前,她只是辛者库一个小小的宫女,唯一的愿望就是等到年满二十五岁之时被放出宫去与家人相聚,然后寻一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嫁了。可是阴差阳错,她不仅没能出宫,还做了皇帝的女人;曾经她是多么的感激瑕月,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到底,是谁错了? “妹妹在想什么?”胡氏的声音令夏晴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我想起以前被魏静萱冤枉害死她女儿之时,是皇后娘娘替我在皇上面前力证清白,我方才得以保全。” 瑕月微微一笑道:“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想不到贵妃还记得。” 夏晴垂目道:“臣妾没旁的好处,就是恩怨分明,谁对臣妾好,谁又对臣妾不好……”她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续道:“臣妾心中一清二楚,莫说区区十几年,就算是几十年,也不会忘记。” “好!”瑕月凝望片刻,徐声道:“不过在本宫看来,咱们三人最该记住的是这二十年的姐妹情谊,本宫希望这份情谊,就算再经历二十年也不会变。”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得胜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臣妾也盼着二十年后,咱们还能如今日一般聚在一起闲话家常,不分彼此。”说这句话时,夏晴的眸光变得极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好!”瑕月扬眸一笑,“有贵妃这句话,本宫就安心了,对了,许久不曾看到和嘉过来,她没什么事吧?” “多谢娘娘关心,和嘉没事,就是臣妾最近开始让她学习女红,所以没什么时间玩耍,为了这事,她可没少埋怨臣妾,有时候不小心刺破了手指,也能撒气半天,谁都不理。” 胡氏抿唇笑道:“妹妹这么早让和嘉学女红,难怪她会生气。” “过了年就十一了,哪里还早。”这般说着,她忽地起身朝瑕月深施一礼,“臣妾此来除了请安之外,还有一事想请娘娘恕罪。” 在瑕月疑惑的目光中,她道:“臣妾前些日子曾见到黄英,他的模样实在可怜,臣妾知他是罪有应得,但这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忍,所以昨儿个向皇上求了情,免了他在打扫处的差事,改去鹰房当差;这件事臣妾没有事先与娘娘商量,还请娘娘恕罪。” 瑕月含笑道:“这不过是小事罢了,哪里需要用到‘恕罪’二字这么严重,其实说到底,黄英也不曾犯什么大罪,否则皇上不会留着他性命,如今能够得贵妃怜悯,是这奴才的福气,希望他以后在鹰房里好生当差,不要姑负了贵妃这番好意。” “有娘娘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待其说完后,瑕月道:“本宫听闻今年结网林的梅花开得极好,不知二位妹妹是否有这个雅兴,陪本宫一道赏梅。” 胡氏搁下捧在手中的茶盏,含笑起身,“娘娘有此雅兴,臣妾岂敢不陪,不过妹妹一向惧寒,恐怕就……” 夏晴接过话道:“其实这几日已经暖和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冷,再说,我可不想做扫了娘娘雅兴的那个罪人。” 这番话说得二人一齐笑了起来,随即一道往结网林行去,到了那边,意外发现永璂与永玧也在,正在比拼武艺,虽然天寒地冻,他们二人却是热得出汗。 李七先瞧见了瑕月等人,快步过来跪下道:“奴才给主子请安,给二位娘娘请安。” 瞧着正朝他们走来的永璂二人,瑕月淡然道:“你之前来回禀说永璂与十阿哥切磋武艺,本宫还以为是哪里,原来就是在这梅林之中。” 李七诧异地抬起头,他明明说过就在这梅林之中,主子怎么却说不知道? 思忖间,永璂二人已是到了近前,待他们拱手行过礼后,瑕月含笑道:“如何,今日比试,可又是永璂输了?”以前他们也曾比试过,因为永玧稍长几岁,所以几次比试都以永璂落败而告终。 永玧恭敬地道:“启禀皇额娘,十二弟虽然比儿臣年幼,力气有所不及,但他近日精研招术,经常出奇不异,所以一时还难分输赢。” 永璂信心十足的挥一挥拳头,道:“皇额娘您瞧着吧,这次比试,儿臣一定不会输给十哥。” “好,皇额娘拭目以待。”望着他们的背影,瑕月笑道:“二位妹妹,左右还有时间,不如咱们在此处看一会儿。” 胡氏轻笑道:“就算娘娘不说,臣妾也想留下来,看看十二阿哥这次能否如她所言的那般,赢十阿哥一回。” 夏晴眸光流转,婉然笑道:“瞧刚才十二阿哥出招似模似样,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赢。” 瑕月不语,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永璂与永玧已是交起手来,你一拳我一脚,此进彼退,打的好不热闹,二人实力相差仿佛,一时难分高下。 瑕月看似在瞧他们二人的打斗,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夏晴的神色变化,这次在结网林中遇见,并非真的是偶遇,她之前听李七提过永璂与永玧在此比试,故借着赏梅为名,来到这结网林中。 如果夏晴当真将永瑆之事怪到永璂身上,从而对其痛恨有加,内心情绪虽可掩饰,但久处之时,难免会露出一丝痕迹。 场中,永璂虽然屡屡出招刁钻,令人防不胜防,但论力量还有速度,始终差了永玧一筹,随着交战时间的加长,形势开始渐渐对他不利,到后面更是被永玧压制的节节后退,败象已现。 胡氏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十二阿哥快反击啊,可千万别输了。” 夏晴眸中掠过一抹快意,口中道:“十阿哥已经渐渐掌握了十二阿哥出招的奇怪,那些刁钻的招式已经不能再对十阿哥造成太多的伤害与阻碍,十二阿哥想赢这场对战,怕是难了,不过他能打到这个地步,已算是极不容易。” 正如夏晴所言,永玧越来越习惯永璂的出招,甚至提前预料到永璂的出招方向,将他一只手臂扭到身后,“认不认输?” “不认!”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永璂也利用另一只手摆脱了永玧的束缚,迅速退出数步。 永玧摇头道:“十二弟,以你的天赋,一定可以打赢我,但不是现在。” “可我偏偏就是现在想要赢你。”永璂倔强的说着,皇额娘还有二位姨娘都在,他不可以输,一定要赢! 皇阿玛教过他,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就千万不要认输! 二人再次交战在一起,但情况对永璂并无好转,他仍在不断败退之中,许是有些慌神了,他一时未及躲闪梅树,被其重重绊倒在地。 永玧见状,顾不得争斗,连忙上前搀扶,瞧见他伸过来的手,永璂嘴色勾起一抹未知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一拉,将未有防备的永玧摔倒,他则趁机将永玧死死压制在地上,得意地道:“十哥,你输了!” 到了这个时候,永玧哪有不明白之理,恼声道:“你使诈,我不服,这局不算,放开我重新打过。” 永璂哪里肯放,道:“兵不厌诈,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赢了,十哥你还是……”话未说完,耳边传来瑕月冷厉的声音,“放开!” 她的话,永璂不敢不从,依言将之放开,随后奔到瑕月面前,欢喜地道:“皇额娘,您看到了吗,儿臣赢了十哥。” 瑕月神色冷漠地道:“你觉得自己赢得很光彩吗?”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旧事重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听着语气不对,兴奋之意渐渐散去,抬头道:“儿臣刚才确实使诈了,但《韩非子.难一》有云:兵不厌诈;儿臣并不觉得这样做有错。” 瑕月盯着他,肃声道:“臣闻之,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这句话之意,确可概之为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但他也清楚指明,是在战阵之间,敌我交战,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而你现在是兄弟之间切磋,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岂可以诈术相欺?” 永璂脸色苍白,他刚才一心想着要赢,根本没想太多,这会儿被瑕月当头训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十哥并不是战场上的敌人,他实在不该那样对待。 想到此处,他连忙跪下道:“儿臣知错,请皇额娘原谅,儿臣以后都不会了。” 见永璂认错,瑕月神色稍缓,但仍是冷着脸道:“既是知错,还不赶紧向十阿哥道歉?” “十哥……”不等永璂说下去,永玧已是摆手道:“没事没事,皇额娘,十二弟只是与儿臣开个玩笑,您别怪十二弟。” 胡氏亦在一旁道:“十二阿哥还年少,好胜心难免强一些,娘娘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姐姐说得不错,相信经过这次的事,十二阿哥会引以为诫,不再重犯。”说话的是夏晴,她心里其实并不愿为永璂求情,甚至巴不得瑕月骂得越凶越好,若是母子反目那就更好了;只是眼下,她与瑕月还不曾翻脸,所以不得不假意劝上几句。 瑕月瞪了永璂一眼道:“念在两位贵妃还有十阿哥替你求情的份上,本宫这次就不罚你,自己回去闭门思过。” “是,儿臣告退。”在向夏晴二人施礼道谢后,永璂带着李七回了坤宁宫,永玧也随后离去。 见瑕月在他们走后,眉宇仍有不展之色,宽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在于能否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并加以改正,看十二阿哥刚才的模样,他是真的知错了,娘娘您就别担心了。” 瑕月轻叹道:“这一次是知错了,下一次呢,爱恨贪嗔痴恶欲,本宫担心永璂终有一日会受这些东西的影响;这种事情,咱们见得还少吗?” “十二阿哥聪慧通透,又有娘娘这位贤后一直督促教导,就算以后当真接触到这些,臣妾也相信他不会沉沦其中。” 瑕月笑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赏梅吧,此处种了十余种梅树,无一不是奇珍异种;本宫上次见郑九之时,他说花房前不久从云南那里引了一批叫照水梅的梅花在这林中,枝繁叶茂,花开之时,极为好看,就是不知道栽种在何处,咱们四处看看吧。” 夏晴二人答应一声,随瑕月在林中边走边赏梅,没过多久,便让她们找到了照水梅栽种之处,正如瑕月所言,这梅树较一般梅树要繁茂许多,艳红如火的花朵层层叠叠地开在树枝上,煞是动人,且一踏入此处便觉得香气盈盈,远胜于别处。 胡氏极为喜欢这种照水梅,命秋菊攀了几枝带回去插在花瓶中,几人一边走一边欣赏,结网林中,梅树各异,所开的花也是不尽相同,在这百花凋零的冬天,犹为好看,以至步出结网林之时,胡氏仍有些意犹未尽,“这照水梅确实比寻常梅花要好看许多,下次让花房多移植一些奇花异草到宫里来,省得瞧来瞧去都是这些。” 瑕月笑言道:“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气候与土壤,一旦换了地方,莫说是开花结果,就连存活也成一桩难事;就如这个照水梅,听郑九说,其实两年前内务府就有移植栽种的意思,但是照水梅长于云南之地,移植北方后极易死去,就算勉强成活,也不会开花,试了许多次,直到今年,方才算是栽种成功。” 胡氏正欲接话,耳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颖贵妃、惠贵妃请安。” 抬眼望去,一个双旬年纪的宫女恭敬地跪在路边,在她身后停放着一辆推车,上面摆着一个个木桶。 瑕月看了一眼推车,道:“你是辛者库的宫女?” 宫女没想到瑕月会亲自问她的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低头紧张地道:“是,奴婢正是辛者库的,奉管事之命运送玉泉山水至各宫。” 胡氏疑惑地道:“运水不都是两个人吗,怎么今日只有你一人?” 宫女恭声道:“回娘娘的话,原本应该是小祥子与奴婢一起送水的,但临出门之时,他突然腹痛难捺,管事那边临时又抽不出人手来,所以让奴婢一人运送。” 夏晴有些不悦地道:“如今辛者库的管事是谁,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够单独搬动装满了水的木桶,万一撒了甚至是倒了可怎么办?” 宫女闻言,她又急急道:“娘娘放心,奴婢力气很大,一个人应付得来,搬桶下来的时候,一滴水都不会撒出,不信奴婢搬给你看。”说着,她走到推车前,双手紧紧抱了一桶足有几十斤重的水下来,果然很稳,点滴不撒。 她这份力气令诸人皆是惊讶不已,夏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将水放回到车上后,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沈青。” 夏晴点点头,“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将水送过去吧,别耽误了。” “是。”沈青施一施礼后,推车离去,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胡氏眸中精光一闪,侧目对夏晴道:“本宫记得妹妹还在辛者库时,也曾送过一阵水是吗?听皇后娘娘说,有一次还不小心打翻了水,溅湿了娘娘的衣裳。” 回忆起往事,夏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与紫鹃一起去延禧宫送水,结果不小心弄洒了,当时真是吓得魂不附体,幸好娘娘仁慈,不仅未曾怪罪,还赏了两套衣裳给臣妾与紫鹃换下身上的湿衣,紫鹃事后一直与臣妾说娘娘心善。”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白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笑笑道:“其实紫鹃真正该谢的人不是本宫,而是你。”在夏晴疑惑的目光中,她续道:“当日弄洒水的人是紫鹃,你大可以与之撇清关系,置身事外,但你偏偏选择了与紫鹃一起担错,难得你有这份情义,本宫又怎忍心重责于你。回想起来,这都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 “原来当中还有这番因由。”说着,胡氏又道:“不过打从臣妾认识惠贵妃起,就一直觉得她比一般人要重情义;当年,要不是魏静萱逼得惠贵妃走投无路,家破人亡,她根本不会还手。” 提起此事,瑕月轻轻一叹,“惠贵妃虽与魏静萱是一道入的宫,当时感情又极好,性子却截然相反;一个不择手段地想往上爬,另一个则只想安稳度日,宁可清苦一些,也不管卷入宫中争斗之中。” “魏静萱……”在念出这三个字时,夏晴脸上掠过伤痛、悲哀、怨恨,复杂难言,许久,她自言自语道:“若不是魏静萱,臣妾今日不会站在这里,真不知臣妾是该谢她还是恨她!” “妹妹……”不等胡氏说下去,夏晴已是轻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其实最可恨的,并不是魏静萱,而是苏氏,如果不是她在魏静萱耳边处处挑拨,或许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事情,我的家人亦不会死。” 瑕月走过去,抚着夏晴微微颤抖的肩膀道:“苏氏已死,魏静萱亦被关在慎刑司中,日日受凌迟之刑,这两人都算是得到了报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 瑕月的碰触令夏晴心底升起一丝说不出的反感,不动声色地道:“娘娘放心,这些事情,臣妾早已经放下了。” “那就好。”在瑕月收回手后,夏晴又道:“不知是否吹多了冷风之故,臣妾有些头晕,想先行回去。” “既是不舒服,就快回去歇着吧,本宫看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怕是血气不足,郑九说过几日会有一批上好的血燕送来,到时候本宫让他挑一些最好的送到你那里去,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多谢娘娘。”夏晴感激地屈一屈膝,随后扶着翠竹的手离去,在她走远后,瑕月淡淡道:“贵妃是故意提起她在辛者库的事?” 胡氏爽快地承认道:“是,臣妾想借这件事提醒她记着娘娘曾经待她的好。” “只怕贵妃这番苦心是白费了。”瑕月低头盯着素白无瑕的手掌,“本宫刚才碰触她肩膀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躲开,身子却有些僵硬。” 胡氏闻言,当即皱紧了眉头,“她对娘娘的成见当真如此之深?” 瑕月与她并肩往坤宁宫行去,边走边与她说了来这结网林的真正用意,胡氏细细听了之后,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娘娘看到了什么?” 瑕月抬头,望着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冬阳,叹然道:“看到了本宫最不愿瞧见的东西,惠贵妃……真的将永瑆的死怪罪在永璂与本宫身上。” “她简直就是疯了!”胡氏脱口而出,胸口微微起伏,她忽地停下脚步道:“臣妾现在就去与她说。” 瑕月摇头道:“没用的,除非你能够令永瑆起死回生,否则纵然舌绽莲花也说服不了她。”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二十年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她怎可一点情份都不念,将莫需有的罪名加诸到娘娘与十二阿哥身上?十一阿哥这一走,她固然伤心难过,那娘娘呢,十二阿哥呢,难道就一点都不伤心吗?”胡氏一口气说了许多,不禁有些气喘。 “她如今已经钻了牛角尖,任咱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反而会将咱们的底牌泄露给她。”顿一顿,她面有忧色地道:“若仅仅只是彼此生份,倒也还好,本宫就怕她还有别的打算。” 胡氏眼皮一跳,骇然道:“难不成她想……”话未说完,她已是急急摇头道:“不会的,就算惠贵妃对您再有意见,也不至于如魏静萱、戴佳氏那样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来,一定不会的。” “希望真是本宫多心了,否则……”瑕月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十四岁入宫选秀,二十二岁成为延禧宫的主子乃至如今的母仪天下,这些年来,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包括她的家人…… 所有人,包括弘历在内,都以为她并不在乎被胤禛处死的英格等人,唯独她自己清楚,曾不止一次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起,甚至……流泪。 纵然英格他们再不好,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她却亲手将自己的至亲推上死路,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如今,除了弘历与永璂之外,胡氏与夏晴就是她最在乎的人,她想象不出,有朝一日与夏晴兵刃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是最热闹的,这一年也不例外,后宫嫔妃、王爷贝勒以及他们的嫡福晋,皆欢欢喜喜地度过了乾隆二十六年的最后一天。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和嘉,憋了那么久,终于又看到永璂了,拉了永璂的手怎么也不肯放,碍于弘历他们都在,夏晴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让桂嬷嬷他们盯紧一些。 “喜欢吗?”看到永璂拿出来的风车,和嘉忙不迭拿在手里把玩,开心地道:“喜欢!谢谢十二哥。” “我还在试着做一只会动的老虎,要是做成了,也送你。”说到此处,永璂皱一皱眉,道:“对了,最近怎么一直不见你来坤宁宫?” 和嘉笑容一滞,攥着风车低头不语,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想去坤宁宫找永璂玩耍,可是额娘总是不肯同意她去。 瞧见她这个样子,弘历疑惑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和嘉刚说了一个字,站在她后面的桂嬷嬷已是接过了话,“十二阿哥有所不知,主子说三公主年纪不小,该好好学学女红针线了,所以三公主这段时间比较忙。”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驷马难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说到这个,和嘉就满腹委屈,将细巧的双手伸到永璂面前,撇嘴道:“十二哥你瞧瞧,额娘每天让我刺绣,十个手指头都被扎破了,疼死人了。”说着,她瞅了一眼远处的瑕月,低声道:“十二哥,不如你让皇额娘帮我向额娘说说,不要让我学女红了好不好,我不喜欢!” 桂嬷嬷插话道:“三公主,奴婢不是与您说过吗,每一个女子都得会女红,否则去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的!” 和嘉瞪了她气鼓鼓地道:“我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女儿,看谁敢瞧不起我!”桂嬷嬷整日在她耳边唠叨这个唠叨那个,和嘉早就听烦了,要不是因为夏晴非要桂嬷嬷跟着她,早就将之赶走了。 “奴婢知道您是金枝玉叶,可也得……”不等桂嬷嬷说完,和嘉已是捂着耳朵尖声道:“我不要听你说!不听!” 她的声音惊动了坐在最上首的弘历,侧目与一旁的小五说了句什么,后者点点头,走到和嘉身边,恭敬地道:“三公主,皇上让奴才问您,是谁惹您生气了?” 和嘉正在气头上,一指桂嬷嬷道:“就是这个奴才,说本公主以后会让人瞧不起,你立刻把她拉出去重重责打!” 桂嬷嬷没想到和嘉会突然大发脾气,连忙跪下道:“公主饶命啊!” 和嘉别过头不理他,永璂在一旁劝道:“和嘉,桂嬷嬷也是为了你好,不错,你是堂堂大清国的公主,哪个也不敢轻瞧了你,可你不懂女红,终归是不太好。” 和嘉不高兴地道:“十二哥,怎么连你也帮她,我就不要学女红!” 永璂最是清楚和嘉的性子,知道一味指责,只会令和嘉越发不喜欢女红,转而道:“那你就不想亲手绣一个荷包送给十二哥吗?” 和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眨眼道:“十二哥你想要荷包?” “当然,我不知有多想收到咱们三公主亲手绣的荷包。”说着,他又对坐在同桌的几个阿哥道:“八哥、十哥,你们说是不是?” 永玧反应颇快,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吗,就是不知道以咱们三公主那半吊子的女红,咱们有生之年能不能收到。” 一听这话,和嘉当即双手插腰,不高兴地道:“十哥,你怎么可以这样看不起我?” 永玧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我可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在说事实!” 永璇此时亦反应过来,拍一拍永玧的肩膀道:“十弟算了,我府里有一个绣娘手艺还算过得去,到时候我让她给你们绣个荷包。” “那就多谢八哥了。”他们三个一唱一合,激起了和嘉不服输的性子,气呼呼地道:“谁说我绣不出来,瞧着吧,一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们一人绣一个荷包,比那些裁作绣得还要好。” 永璂三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眼神,伸手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随着这句话,和嘉伸手在三人手上分别拍过,尚且年幼的十四阿哥永璐听到他们的话,一知半解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和嘉用力捏着永璐胖嘟嘟的脸蛋道:“连你也来凑热闹,不过……”她松开手,歪着脑袋道:“好吧,也送你。” 永璐小脸被她捏得红红的,不过听到和嘉答应,顿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谢谢三姐。” 见此处没什么事了,小五退回到弘历身边,“回皇上的话,三公主不太喜欢女红,所以刚才桂嬷嬷说起时,她有些不高兴,不过刚刚三公主向几位阿哥许诺,说是一个月后送他们一人一个荷包,且比裁作坊里的绣娘绣得还要好。” 弘历尚未说什么,一旁的夏晴已是先笑了起来,“她当真这么说?” 小五躬身道:“千真万确。” 弘历好奇地道:“贵妃为何发笑?” 夏晴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呈给弘历,“皇上您觉得这帕上绣的是什么?” 弘历仔细端详了一眼右下角的图案,道:“应该是一只鸭子。”说着,将之递给瑕月道:“皇后你觉着呢?” 瑕月瞅了一会儿,道:“依臣妾看,应该是一只正在打鸣的公鸡,不过……三公主怎么绣这么一个图案在帕子上。” 胡氏亦看了帕子,她也觉得是鸡,不过是一只母鸡,因为底下有几条黑黑的线,像是小虫子,应该是一幅母鸡啄虫图。 他们说得热闹,原本在看戏的凌若也被惊动了,她与几位太妃接过去,有说是鸡,也有说是鸭的,还有说是孔雀,不一而足。 “贵妃,和嘉绣得到底是什么?”面对凌若的询问,夏晴欠一欠身,含笑道:“还是让和嘉自己来告诉皇额娘吧。”说着,她命人将和嘉唤了过来,后者没听到他们之前的猜测,当即道:“回皇祖母的话,和嘉绣的是一只鸳鸯。” “鸳鸯?”凌若诧异地看着和嘉,好一会儿方才笑道:“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像鸳鸯。” 几位太妃在那里笑而不语,刚才那个东西,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鸳鸯的影子,凌若之所以那么说是怕和嘉难过。 胡氏疑惑地道:“底下黑色的线是什么?” “那个是水,鸳鸯不都是在水里的吗?”说着,她上前拉了胡氏的手撒娇道:“姨娘,额娘常夸你绣工好,你觉得我这个鸳鸯能得几分?” “这个……”胡氏一下子倒是被她给难住了,转而道:“鸳鸯不都是成双成对的吗,怎么你这个就绣了一只?” 和嘉撅着嘴道:“这是我第一次学刺绣时绣的,光是这一只,就害我手指挨了好几针,要是再绣一只,怕是手指都要扎烂了,所以我先绣了一只送给额娘,等以后我手好了,再绣另一只。”说着,她催促道:“姨娘您倒是快说了,到底能得几分。” 胡氏为难地看向弘历与瑕月,二人都笑而不语,只得道:“对于初学者来说,和嘉这个鸳鸯绣得似模似样,算是很不错了,应该……能打七分,不过后面还需要好好练习,不可半途而废。”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范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她的话令和嘉很是高兴,依言答应后,施礼退下,瞧着她脚步轻快的样子,夏晴摇头道:“皇上您都瞧见了,要她一个月后绣出四个似模似样的荷包来,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和嘉天资聪颖,只要她肯下苦功,定能成事;话说回来。”瑕月笑吟吟的望着夏晴道:“三公主第一次学刺绣,就想着送给妹妹,真是孝顺得很。” 夏晴微微一笑道:“和嘉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若真论孝顺,哪个又及得上十二阿哥,皇上您说是不是” 弘历笑道:“他们两个都一样孝顺,还有永珹与永璇几个也是。” 夜宴在五光十色的焰火中结束,一切都似乎完美无瑕,唯有少数几个知道,这份完美与平静,及可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除夕过后的一日,黄英照着夏晴的吩咐,找了个机会去向小五低头认错,小五不疑有他,与之重修师徒之好,也答应了,等机会合适,会设法求弘历将他调回养心殿当差。 汪氏的肚子这会儿已经很大了,宋子华说,看汪氏脉象,胎儿已经成熟,随时都有可能临盆,内务府那边早就找好了稳婆与奶娘,随时候着。 另一边,在广秀园中,稳婆与奶娘也已经备好了,周明华更是日夜留在广秀园中照料,寸步不离,照着周明华的估计,临盆之期应该是在元宵节前后,然一直到正月十四,魏秀妍还没有临盆的迹象,孩子似乎还不肯出来。 至于杜成,和珅将其带回府中,日夜拷问,杜成受刑不过,胡乱供出林总管之名,将后者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查出他与此事没有牵连。 在除夕之前杜成受不过刑,虽有人参等物吊着,仍然一命呜呼,令事情陷入僵局之中,为了这件事,和珅被弘历骂了个灰头土脸。 不过,弘历心中也升起一丝怀疑,到底是杜成太过忠心,任凭酷刑加身也不肯说出主使者,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主使者是谁,他是被人冤枉的,若是后者,那真正的下毒者依旧潜伏在园中。 在弘历的授意下,和正坤暗自追查广秀园中每一个与杜成有接触的下人,这件事复杂而庞大,一时之间,难有进展,不过这件事之后,倒是再没出过任何对魏秀妍不利的事情,更无人投毒加害。 正月十五,元霄佳节,林总管放了一些除夕没回家的下人半天假,让他们可以回去探望家人,范进亦是其中之一。 他一大早趁着别人都还没起身的时候,悄悄从后花园的地里挖出一包银子,这都是戴佳氏给的,他拿了一部分栽赃杜成,剩下的都埋了起来,直至这会儿风声过了,方才挖出来准备拿回家去。 一路上,范进的心情很好,自幼家穷,他们几兄弟都在大户人家里当差,受尽白眼和刁难,如今有了这些银子,总算是能过上好日子了;不过他得提醒家人,不能花得太过张扬,否则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等下次攒够了钱,干脆送家人去别的地方生活,那样就不怕被人怀疑了,范进越想越开心,不断加快脚步,在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时,后面有人叫住了他。 范进循声回头,只见后面站了一个面白无须,看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一身宝蓝夹棉镶风毛的衣裳看起来不错,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主儿,他疑惑地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来者正是小寿子,他双手拢在袖中,缓步走到范进身前,“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忻妃娘娘就行了。” 范进闻言当即皱紧了眉头,“你是忻妃娘娘的人?”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叫住你呢。”小寿子打量了一眼范进鼓鼓囊囊的袖子,笑道:“看来里面藏了不少银子。” 范进缩了缩手,退后一步戒备地道:“你想做什么?” 小寿子好笑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咱家还会抢你银子吗?咱家今日过来,是代忻妃娘娘传几句话给你。” 他的话却是令范进越发往后退,在小寿子惊讶的目光中,范进道:“你不是忻妃的人,她已经被废入冷宫,不是娘娘,又怎么可能让你带话出来。说,你到底是谁?” 被他当面揭穿,小寿子丝毫不以为忤,“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知道一些宫里的事情,不错,忻妃……已经被皇上废为庶人,幽居冷宫。” “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冒充忻妃的人?”范时不时回头瞅着,想要离开。 小寿子看出他的心思,闲闲地道:“别看了,咱家知道你家在何处,忻妃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咱家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到底是谁?”面对范时又一次询问,小寿子笑笑道:“都说了你不必知道咱家是谁,为何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虽然咱家不是忻妃派来的,不过忻妃已经将你转送给了咱家,也就是说……”他走进一步道:“咱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得违背!” “可笑!”范时冷笑道:“你说做就做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简直就是个疯子,你还是赶紧回宫里去吧。”说着,他扭头就走。 小寿子见状,脸色一沉,冷声道:“范进,你是不是想让咱家告诉皇上,在魏娘子安胎药里下砒霜的人是你!” 听得此话,范时顿时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待得稳住身子后,他不敢置信地回头,死死盯着小寿子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小寿子取了帕子掸去身上并不存在地灰尘,淡然道:“咱家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忻妃将你转送给咱家,她之前交待你做的事情,还有给了你多少银子与好处,咱家都一清二楚;你说……要是咱家把这些事情往皇上面前一抖,你这个脑袋还会不会在?” 范进被他说得浑身冰凉,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小寿子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咱家不会让你脑袋搬家的,至于做什么,之前忻妃让你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元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范进脑袋立刻跟个波浪骨似地摇了起来,“不行,之前下毒的事情,虽然让杜成扛了,如今也死无对证了,但经常有人被和大人传去问话,要是在这个时候再下毒,一定会让人发现的,万万不行。” 小寿子好笑地道:“谁让你下毒了,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范进心中一松,旋即疑惑地道:“不是下毒,那你想做什么?” 小寿子瞥了一眼迎面而来的路人,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细说。” 范进并不想随他去,但小寿子握着他的死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二人来到一家酒楼,小寿子出手很大方,直接扔出两大锭银子,包了三个小间。 范进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小寿子,“我们只用一间而已,需要一下子包三间吗?” 小寿子仔细看了一眼左右后,将门关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后,道:“有没有听过‘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如果没有将两边包下来,万一被人听去了咱们的谈话怎么办,那可是要杀头的;你想找死是你的事,咱家的命可矜贵得很。” 范进低头不语,眼前这个太监比之前与自己接触的小华子以及秀竹还要精明,也不知是谁派他来的。 小寿子将另一杯茶推到范进面前,道:“好了,咱们谈正经事吧,我不需要你做投毒那种下三滥的事情,只需要你告诉魏娘子一件事。” 当范时听完他要自己告诉魏秀妍的事情时,脸色大变,迅速站了起来,顾不得被自己碰倒在地的椅子,忙不迭地道:“不行,我不能答应。” 小寿子好整以暇的扶起椅子,将范进按在椅中道:“这么激动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谈的。” 范进一口咬死道:“总之我不能答应,娘子就要临盆了,她要是听到这个谣言,一定会出事的。” 小寿子轻笑着拍手道:“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不过……既是这么忠心,又为何要收忻妃那么多银子?” 范进面色一僵,冷然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小寿子眸光一冷,寒声道:“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若不想死,就照着咱家的话去做,把所有话都一五一十给咱家带到。”说着,他又换了一副笑颜,拍着范进的肩膀道:“事成之后,你不仅能保住小命,还能得到更多的银子以及……你从来没见过的珍宝。”随着这句话,一串翡翠塔链从他袖中滑落,在范进面前一摇一晃,看得后者眼睛都直了,“瞧见了吗,这串翡翠塔链足抵你袖中银子的百倍千倍,而这……还只是其中一样。事成之后,你大可以带着你的家人离开京城,从此过上富足无忧的日子。” 范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伸手想要去摸链子,小寿子却先一步收了回去,拿在手里把玩道:“如何,想好了吗?” 范时压下心底的贪念,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害死魏娘子?” 小寿子皱眉道:“你为什么总是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不过,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咱家告诉你。”他凑到范进耳边,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谎言,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范进愣愣地盯着小寿子,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谎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小寿子呵呵笑道:“吓了一跳吧,咱家刚听到的时候,也与你一样,与你说实话吧,咱家不是要害魏娘子,相反,是要救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说着,他拿起未曾动过的茶水给范进,“来,喝茶口定定惊。” 范进不知是渴了还是真想定惊,接过他递来的茶大口大口地喝着,很快就喝了个底朝天。 小寿子眼底掠过一抹冷笑,口中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看家人吧,下午可还得回广秀园呢。记着,一定要将咱家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魏娘子,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至于这串链子,就当是定金了。” 在范进接过翡翠塔链后,小寿子俯身在其耳边阴恻恻地道:“不过,你要是没按咱家的话做,那就休怪咱家不客气了,机会……只有一次!” 等范进回过神来之时,小寿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在将翡翠塔链收起后,他抹了把脸,离开了酒楼回到城外的家中,家人看到范进带回来的银子心花怒放,问起是从何处得来之时,范进只说是主子赏的,让他们省得一些用,别太张扬了。 在家人纷纷夸范进能干长进之时,他将范母单独拉到里屋,将那串翡翠链子交给她,让她好生收着,千万别让人瞧见了,就算是家人也不行。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了广秀园,厨房里刚刚炖好了燕窝,范进照例取过紫云英蜂蜜浇在燕窝上,然后端到暖阁里,魏秀妍正坐在椅中闭目养神,金嬷嬷蹲在地上替她按着浮肿的双脚。 范进将燕窝呈到她面前,小声道:“娘子,燕窝可以吃了。” 魏秀妍轻应一声,接过燕窝慢慢吃着,待得一盏燕窝吃尽后,她拭一拭唇角对范进道:“回过家了?家里可都好?” 范进连忙道:“多谢娘子关心,奴才家中一切安好,小弟还做了几盏别致有趣的灯笼准备着晚上闹元宵呢。” 他的话令魏秀妍忆起以前的事,“我记得小的时候,家里虽穷,但每到元宵节,父亲就会亲手做灯笼给我们几个兄妹玩耍,娘就会包裹着猪油馅的汤团给我们吃,晚上就一个领着一个去闹元宵,虽然没钱买东西,但还是觉得很开心,可惜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过元宵。” 见她露出悲伤之色,金嬷嬷劝道:“娘子,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再说,您哪里是一个人孤零零过元宵,不是还有小公子陪着您吗?” 腹中孩子似乎听到了金嬷嬷的话,在里面用力踢了一脚,令魏秀妍转悲为笑,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道:“是娘不好,娘把你给忘了,不过你也真是调皮,一直都不肯出来让娘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3891.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临盆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金嬷嬷讨好地道:“小公子一定长得像娘子一样俊俏。” 魏秀妍笑一笑,正要说话,看到范进低着头一言不发,疑惑地道:“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奴才没事。”话虽如此,范进的神色却怎么看都不像没事,魏秀妍眸光微动,掩唇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道:“我有些乏了,金嬷嬷你照顾我一上午也累了,下去歇着吧,这里有范进侍候着就行。” 待金嬷嬷依言下去后,魏秀妍一扫刚才的倦色,盯了范进道:“是不是有事与我说?” 范进神色不自在地道:“没……没有。” 魏秀妍哪里肯信,道:“看你这个样子分明是有事情,说吧,到底怎么了?” 范进瞅了她一眼,惶恐地道:“奴才在回园子的路上,确实听说了一件事,但……但奴才……不能说!” 魏秀妍蹙眉道:“为何不能说?”她想一想,道:“是不是那些大臣又向皇上进言,要皇上杀我?” 范进闻言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娘子您别多想,是……”他叹了口气道:“娘子您就别再问了,或许那只是谣传而已,不是真的。” 他越是不说,魏秀妍就越是好奇,板了脸喝斥道:“我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他见火候差不多了,故作无奈地道:“是……关于十二阿哥的。” 魏秀妍疑惑地道:“十二阿哥?他怎么了?” 范进叹了口气,道:“奴才可以将听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娘子,但是娘子您得先答应奴才,不论听到什么,都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以免伤到龙胎。” “我自有分寸,你只管说就是了。”在范进的催促下,范进神秘兮兮地道:“奴才听市井街头有人在说,十二阿哥命数怪异,活不了多久了。” 魏秀妍神色一惊,旋即平复下来,淡然道:“那又如何?” 她异乎寻常的平静让范进惊讶,试探地道:“娘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魏秀妍倒也不隐瞒,颔首道:“知道一些,不过不是很清楚。”当初弘历日日让她去养心殿祈福;后来,她又亲眼看到弘昼领兵在紫云观杀人,逼迫云中子用九十九个男童的性命来施行秘法,而这所有的一切皆与永璂有关。 当时她想不明白弘历为何要这么做,如今想来,却是清楚了,弘历应该是想替永璂续命,弘历对这个儿子真是爱逾性命。 范进不知她的心思,依着小寿子教给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他们说,紫云观的云中子真人曾有续命的秘法,可惜他觉得续命的代价太过残忍,所以宁死也不肯答应,他死之后,那个秘法就失传了;皇上为了给十二阿哥续命,不断修扩万寿寺与紫云观,想要让更多的人为十二阿哥祈福,可惜始终改变不了他的命数;所幸,有一个云游道姑告诉了皇上一个办法。” 魏秀妍随口道:“什么办法?” “道姑说,只要找一个命格特异的女子为皇上生下龙胎,再施以秘法,就可以以命换命,用那刚出生孩子的性命来保住十二阿哥的性命。” 原本并不在意的魏秀妍听得这话,脸色倏然一白,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盯着范进道:“那皇上呢,他……答应了吗?” 范进小声道:“皇上答应了,而那个女子……他也找到了?” 魏秀妍紧紧攥着扶手,艰难地道:“可知那个女子是谁?” “是……是……”范进吞吐半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奴才刚才已经说了,这都是市井传言,当不得真,娘子您就不要再问了。” 魏秀妍没有理会他的话,只再次道:“我问你那个女子是谁?!” “是……娘子!”当这三个落入耳中时,魏秀妍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范进连忙上前扶住,“娘子小心!” 魏秀妍没有听到他的话,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孩子……竟然一出生就注定要为别人而死,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弘历不是说他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会让孩子留在园子里陪她的吗?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弘历……弘历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个孩子也是他的骨肉啊,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不舍吗? 想到此处,像是有无数根雪亮的钢针在扎她的五脏六腑一般,连呼吸都觉得痛,就在这个时候,不断收紧的腹部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痛楚,同时,她亦听到范进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娘子您流血了,小公子他……要出来了。” 鲜血顺着魏秀妍的裙角不断往下滴,很快她的脚下就汇聚了一片小血泊,范进害怕不已,想要去请周明华,无奈魏秀妍在椅中摇摇欲坠,只怕他一松手,就会摔倒在地,只得扯着嗓子大叫,金嬷嬷与几个下人听到声音赶紧推门而入,一进来看到满地鲜血的情景,他们都吓了一大跳,总算金嬷嬷还镇定,赶紧让那几个下人分别去请周明华与稳婆过来。 在与范进一起扶着魏秀妍到床上后,金嬷嬷瞪着范进道:“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你与主子说了什么不该的话?” 范进哪里敢说实话,急忙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没说,嬷嬷走了之后,我就打算扶主子上床歇息,哪知刚一起身,主子就觉得不对了,接着就见红了。” 金嬷嬷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好是与你无关,否则小心你的舌根子!”说话间,周明华与稳婆先后到了,二人也对魏秀妍来势汹汹的临盆觉得奇怪,尤其是周明华,他上午才刚刚为魏秀妍把过脉,孩子并无出来的迹象,怎会突然要临盆,且流这么多血。 不过眼下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赶紧让魏秀妍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催产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下去,稳婆也一遍又一遍地让魏秀妍用力,孩子却始终不肯露头,反倒是魏秀妍已是耗尽了力量,几乎陷入昏睡之中。 3892.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舍母保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种情况是最为凶险的,如果拖得太久,不仅孩子会憋死在腹中,更会危及母亲的性命,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周太医,孩子一直生不下来,这可怎么办啊?”稳婆急得满头大汗,她已经使尽了法子,那孩子就是出不来。 周明华也是一筹莫展,前前后后灌了三碗催产药,效果却一直不明显,再这样下去,二者之间,怕是只能保一个了,可是弘历不在,他又岂敢擅作决定;不过,在数日前,弘历曾单独召见过他,告诉他万一魏秀妍临盆之时,如果母子难以双全,就舍母保子,只是……真要这么做? 正自犯难之时,和珅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人还没站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娘子生了吗?” 周明华摇头,苦涩地说出和珅最害怕听到的话,“没有,娘子难产。” 果然,一听这个话,冷汗就从和珅宽大的脑门上滴了下来,他紧张地来回走了几趟,道:“皇上呢,派人去请了没?” 稳婆连忙道:“回和大人的话,娘子刚刚临盆的时候,林总管就已经去了,皇上这会儿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和珅正要说话,侍女慌张地奔出来道:“不好了,娘子昏过去了,而且气息突然变得很弱,周太医您快进去看看。” 周明华不敢怠慢,急忙随她进去,刚一搭上魏秀妍的手腕,眉头就顿时皱了进来,魏秀妍的情况很不好,随时会有性命之险,他连忙道:“快去将那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切三片给娘子含着,然后每隔一柱香换一次。” 在侍女照着他的话切了三片人参给魏秀妍含着,又施针刺激周身几处大穴后,她的脉象总算稍有好转,但人依旧没有醒来。 金嬷嬷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生产之时,大人昏迷不醒是大忌,一个不好就会母子俱亡,所以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魏秀妍耳边说着话,希望可以将她叫醒,“娘子,您不是一直盼着看到小公子的模样吗,如今就快要看到了;可您要是再睡下去,就永远都见不到小公子了!” 不知是人参起了作用,还是听到了金嬷嬷的话,魏秀妍缓缓睁开了眼睛,周明华心中一喜,正待说话,袖子已是被魏秀妍紧紧拉住,只听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周明华连忙道:“下官一定会尽力保住小公子,但最主要的还是靠娘子您自己,为了小公子,您千万不要放弃,再疲惫再痛也要撑着。” 在魏秀妍吃力地点头后,周明华命金嬷嬷去将稳婆唤进来,二人一起设法助魏秀妍生产。 在天色将黑之时,弘历终于赶到了,一进来就问魏秀妍的情况,得知她难产,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孩子是救永璂的关键,绝对不容有失。 和珅只道他是在意魏秀妍母子安危,安慰道:“皇上您别担心,周太医和稳婆都在里面想办法,一定能保魏娘子母子平安。”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房门紧闭的里屋,良久,他道:“去将周明华叫出来,朕有话吩咐他。” 侍女应了一声,入内将周明华唤出来,不等后者行礼,弘历已是道:“情况如何?” 周明华紧皱了眉头道:“启禀皇上,魏娘子的情况比刚才有所好转,但孩子一直未能探头。” 弘历思索片刻道:“依你推测,母子双全的机会有几分?” 周明华觑了他一眼,小声道:“应该……在五成左右。” “也就是一半的机会是吗?”待得周明华点头,弘历冷声道:“朕要的不是五成,而是万无一失,忘了朕之前交待你的话吗?” 周明华眼皮一跳,抬头道:“臣记得,但眼下还有母子双全的机会,不如……再等等?”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既然记得,就立刻照朕的话去做!” 见弘历态度坚持,周明华只得答应,听着里屋不时传来的痛呼声,弘历缓缓攥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他知道这样做对魏秀妍很不公平,但为了得到这个孩子救永璂的性命,他只能这么做,希望……魏秀妍可以原谅他。 周明华心事重重地回到里屋,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一把小银刀,稳婆正在不停地让魏秀妍呼气然后用力,瞧见他拿着刀过来,吓了一跳,连忙道:“周太医你拿把刀做什么?” 周明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沉声道:“你退到一边去,别多嘴!” 此时,魏秀妍亦瞧见了那把刀,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弘历,一定是弘历来了,他让周明华弃母保子,由始至终,他要的都是这个孩子而已,不对,该说是用这个孩子去救永璂的性命才对。 以为弘历对她情深意重;以为弘历爱惜她腹中的孩子;以为自己可以与孩子平平静静地在这广秀园中度过下半辈子,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天大的谎言! 腹部传来的冰凉与痛意令她倏然回过神来,低头看去,只见周明华握在手里的银刀已经刺破她的腹部,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流下来。 她强撑起身子,紧紧握住周明华执刀的手,哀求道:“求周太医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定会!” 如果弘历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性命,但不是,如果她死了,这个孩子很快也会跟着死去;所以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保护这个孩子不受他阿玛的杀害。 “娘子……”不等周明华说下去,魏秀妍已是再次哀求道:“一点点,就一点点时间,求求你!” 迎着魏秀妍泪意朦胧的双眸,周明华终是心有不忍,道:“下官最多只能给娘子一盏茶的时间,如果小公子还未露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明白,多谢周太医。”这般说着,魏秀妍在又一次阵痛之时,死死咬着牙,拼命往下用力。 魏秀妍如今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生下这个孩子,然后保护他活下去! 几次用力之后,稳婆欣喜地道:“看到小公子的头皮了,只要娘子继续用力,应该很快能出来了。”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永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就算稳婆不说,魏秀妍也会拼命用力,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应该是孩子生出来了,果不其然,她听到一声犹如天籁般的婴啼声,“哇!哇哇!” 稳婆抱着满身血污的婴孩,满面欢喜地道:“恭喜娘子,是一位小公子!” 魏秀妍伸出颤抖的双手,虚弱地道:“快让我看看!” 当她看到那个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的孩子,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 看到孩子平安出生,周明华长舒一口气,松开了一直握在手里的银刀,总算苍天有眼,免去了一场悲剧;待得心情稍加平复后,他赶紧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之弘历。 稳婆看到魏秀妍哭个不停,连忙安慰道:“这孩子一落地,娘子就是在坐月了,坐月的人是万万不能哭的,否则以后一吹风眼睛就会流泪,什么太医名医都治不好。”这般说着,她又道:“您好生歇着,奴婢先给小公子沐浴,然后抱去给皇上看,皇上见了小公子一定很高兴。” 她的话令魏秀妍心中一刺,在稳婆替孩子洗好澡裹了襁褓准备出去时,她道:“不用抱出去了,给我吧。” 稳婆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孩子,逐笑道:“娘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您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好生歇着,奴婢待会儿就……” 不等她说完,魏秀妍已是神色狰狞地打断道:“我让你把孩子给我!” 稳婆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赶紧将孩子递到她手中,刚一碰触到那个软软的身子,魏秀妍就紧紧将之抱紧,一刻也不肯松手,因为她怕一松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望着孩子乌溜溜如墨玉的纯净双眼,她在心里再一次许下誓言: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护她的孩子平安! 屋外,弘历已是得到了周明华的消息,欢喜不已,母子平安,总算可以稍解他心中的愧疚;当即命小五传令下去,广秀园所有下人皆赏银十两,绸缎两匹。 府中下人听得这个消息,皆是欢呼不已,纷纷赶到门口谢恩。 弘历等了一会儿,终于盼到稳婆出来,却不见孩子,急忙问道:“孩子呢,难道有什么事?” 稳婆屈膝道:“皇上放心,小公子一切安好,就是娘子十分爱惜小公子,一刻也不肯放手。”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弘历松了一口气,快步往里屋走去,当手指触及房门之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小五,去紫云观让广成子准备。” “嗻!”小五神色一凛,连忙躬身答应,终于到这一刻了…… 一踏进屋子,弘历便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躺在魏秀妍身边,他没有睡着也没有哭闹,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仿佛是在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 弘历走到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不哭不睡的孩子,这是他的第十五个儿子,原本……就算没有阿哥的身份,也可以一世富贵无忧,可偏偏…… 他握住孩子细软如初春柳枝的手指,在心里默默道:孩子,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皇阿玛一定好好补偿你。 许久,他将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魏秀妍身上,对视良久,他低声道:“恨朕吗?”进来之前,周明华已是将发生在里屋的事情悉数告诉了他。 恨!她恨不得拿刀将他的心剜出来,看看为何能够这么狠心绝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杀! 魏秀妍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心中的恨意,柔声道:“妾身明白,就算皇上不说,妾身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她的话令弘历有所欣慰,俯身欲抱起孩子,却被魏秀妍所阻止,“皇上,妾身想多看看他,您就让它在这里陪着妾身吧。” “你如今正是要歇息的时候,他在你身边,怕是会扰到你,朕将他抱去给奶娘照料。”说话之时,弘历不敢直视魏秀妍的眼睛,唯恐被他瞧见眼中的痛楚,殊不知,魏秀妍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有他在身边,妾身才睡得踏实。”魏秀妍怜爱地抚过孩子小小的脸颊,低声道:“刚才差一点,妾身就失去他了。” “奶娘会好好照顾他的。”面对弘历的言语,魏秀妍心中大悲,却不敢露了分毫,只是婉言求道:“妾身实在舍不得他离了视线,就让他在这里陪妾身一晚,明儿个再交给奶娘照料,求您了。” 见她软语相求,又想着他们从此将要母子分离,阴阳相离,弘历终是有所不忍,道:“那好吧,就依你的话,明日一早再抱去给奶娘。” “多谢皇上。”魏秀妍暗自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她道:“皇上……可有这个孩子取过名?” 弘历俯身在孩子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冰锷含彩,雕琰表饰;就叫他永琰。”虽然他与这个孩子只有一日的父子情份,但终归不忍他连个姓名都没有就离开这个世间,所以早在数月之间,就已经想好了名字,若是个女孩,便改永为和。 “永琰……永琰……”魏秀妍喃喃重复了几遍,笑道:“妾身很喜欢这个名字,多谢皇上赐名。” “喜欢就好。”在替她掖锦被之时,弘历忽地想起一事来,拧眉道:“周太医说你今日突然之间就见红腹痛了,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不该的话惹你生气?” 魏秀妍笑笑道:“他们哪敢惹妾身生气,是妾身自己不小心,起身快了一些,以致动了胎气,幸好有惊无险。” 弘历点点头,神色温和地道:“既然与他们无关就算了,好了,你歇着吧,朕明日再来看看你。” 见他要走,魏秀妍连忙道:“皇上可是要回宫?”如果弘历回宫,那么她离开园子应该会容易一些,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唯一的法子就是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让弘历找到。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大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笑道:“放心吧,朕今夜在园子里陪你。” 这夜,弘历睡在东厢房之中,两更不到,他就上床歇息,却一直睡不着,永琰小小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掠过,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又被小五的叩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道:“进来吧。” 得了他的话,小五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道:“皇上,奴才已经与广成子真人说了,他说正月不宜施法,最快也要等二月初一。” 一听这话,弘历惊讶地道:“这么说来,岂非还要再等半个月?” “是。”面对小五的回答,弘历皱眉不语,他心里很矛盾,既盼着赶紧补全永璂的命格,从此放下这桩心事;又想再多看永琰几眼。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永琰只是一个用来补全永璂命格的工具,不要对他有任何的父子之情,但毕竟血浓于水,想到他要死,心里始终有些难过。 良久,他道:“既是这样,就再等半个月吧,你明儿个再去一趟紫云观,告诉广成子,二月初一这日,朕会亲自带永琰去紫云观,让他不要耍什么花样。” “奴才遵旨。”在小五退下后,弘历也没了睡意,正欲取笔习字,刚刚才退下的小五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未等弘历责问,小五已是慌声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娘子住的地方起火了!” 弘历脸色倏变,来不及细问便起身往魏秀妍所住的地方奔去,还未走近,就看到熊熊火光,广秀园的下人正在四处取水灭火,然那一盆盆的水,与冲天而起的大火相比,不吝于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弘历一把拉住一个经过的下人,急切地道:“娘子与小公子呢,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面对弘历的迫问,下人指着冲天的火光,战战兢兢地道:“他们应该……应该还在里面。” 听得这话,弘历整个人都慌了,大吼道:“既然知道,还不赶紧去把他们救出来!快去啊!” 下人颤声道:“奴才……奴才们也想进去救娘子与小公子,可是火势太猛,根本就进不去!” “进不去也得进!他们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朕就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光火下,弘历神色狰狞可怕,犹如夜叉恶鬼。 在他的威胁下,那些下人覆着浇湿的棉被试着冲进去,然还没进去多久,就都退了出来,纵然被弘历喝斥责骂,也不敢再进,凶猛的火势根本不是一床湿被就能够阻止的,他们不想落得一个被活活烧死的下场。 眼见大火越烧越猛,弘历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魏秀妍母子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烟薰死,尤其永琰才刚刚出生,稍稍一点小伤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如果永琰一死,那永璂…… 想到这里,弘历狠一狠心,提过一桶水烧在头上,便要冲入火中亲自救人,小五见状,大惊失色,拼尽吃奶的劲死命抱住弘历道:“皇上危险,您不能进去!” “现在还有机会,朕要进去救她们,放手!”弘历想要挣开小五的束缚,无奈小五抱得很紧,几次使力都没能挣开,他睁着通红的双眼厉声道:“狗奴才,再不放手,朕就砍了你的头!” “就算皇上要杀奴才,奴才也绝不放手,求皇上以龙体为重!”说话间,周明华与和坤也赶到了,他们皆与小五一样,死命拦着弘历,不让他进去。 “是不是非要朕现在下旨砍了你们的狗头,才肯松手?!”弘历又气又急,时间拖得越久,魏秀妍母子就越危险。 “皇上乃是万金之躯,万不可冒险。”虽然和坤等人百般劝说,弘历始终不肯放弃,执意要进去救人。 小五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咬牙道:“奴才替皇上进去救人,奴才保证,一定拼尽全力把娘子与小公子带出来。” 不等弘历答应,他已是提水淋湿了自己,又覆了两层湿被子连头一起盖在身上,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场。 看到他冲进去,和坤慌忙道:“快泼水,把所有人都叫上,动作快些,一定要扼制住火势,好让五公公出来。” 在他的指挥下,火势勉强被扼制住,但小五却一直不见出来,弘历死死盯着大火,面色是说不出的难看,这么久都没消息,只怕连小五也…… 念头尚未转完,一个浑身着火的人突然从重重火海中冲了出来,和坤惊喜地道:“皇上,是五公公,他出来了!出来了!”说话间,小五已经跌跌撞撞地往他们这边奔来,和坤与周明华夺过下人手里的木桶,一起往小五身上浇去,连着浇了数桶后,终于把他身上的火都给浇灭了。 小五吃力地扔掉身上烧得所剩无己的被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虽然着火大都是那两床被子,但他自身依旧有不少地方被烧到。 小五的出现,对弘历来说,既是希望也是绝望,因为小五并没有救出魏秀妍母子;而且这会儿屋子里面应该全都已经烧着了,就算他再冲进去也没有用了。 永琰……这个唯一可以让永璂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想到此处,弘历绝望地将小五从地上拉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说过会将他们带出来的吗?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要骗朕?!” 小五忍着身上烧灼的痛楚,吃力道:“奴才没有骗皇上,奴才去里面找过,娘子与小公子并不在里面。” 他的话令弘历愕然,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娘子与小公子并没有被困在火中。”这一次,众人皆是听清了,和坤喜声道:“娘子一定是在起火之前带着小公子逃出来了,皇上您可以放心了。” 大悲大喜来得太快,令弘历几乎难以承受,勉强平定了一下心情,急切地道:“快去找他们,快去!” “奴才这就去。”和坤亲自带了一群下人去寻找魏秀妍,其他人留在原处灭火;和坤原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岂料他找遍了整个园子,依旧没找到魏秀妍母子。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失踪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为求仔细,他又让人一间一间屋子的找过去,连前后花园还有下人住的屋子都没有漏下,结果依旧如此,也就是说,魏秀妍母子并不在园子里。 可就算起火受了惊吓,也不至于三更半夜跑出园子,更不要说魏秀妍刚刚生产完,身子最是虚弱,难不成是被人掳走的? 想到此处,和珅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弘历有多紧张魏秀妍母子,他是亲眼看到的,如果找不到她们,必然龙颜大怒,到时候别说顶戴花翎,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和珅一边想着,一边让人赶紧去前后门看看,一看之下,果然发现后门的锁被人砸开了,旁边还扔着一把卷刃的斧头。 和珅见状,赶紧命人将负责看守后门的门房唤来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岂料门房一问三不知,气得和珅踢了他一脚,骂道:“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什么用,说,是不是你躲懒去了?” 门房连忙叫屈道:“奴才冤枉,奴才一直都有守着后院的门,直至后来娘子住的地方起火,大家都喊着救火,奴才才过去了,这门应该就在那之后被人给砸开的。” 和珅顾不得骂他,带了人从后门出去,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仍然没找到魏秀妍母子,急得他团团转,糟了,到底去哪里了? 眼见着天亮了,他只得命下人继续找,自己则去见了弘历禀告此事,果然,后者得知魏秀妍母子不见踪影,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和珅慌忙道:“皇上别急,奴才已经派人去外头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娘子与小公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总管拉着一个人奔进来,道:“皇上,这是厨房的季六,他说起火那会儿曾看到娘子他们。” 弘历闻言,急忙问道:“快说,在哪里见到?” 季六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半夜腹痛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到娘子抱着小公子,手里还提了个包袱,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奴才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是因为肚子实在痛得利害,就没有问,等奴才回来的时候,娘子已经不在了,随后就看到吟风阁那边起了好大的火。”吟风阁就是魏秀妍所住的居处。 弘历紧紧皱了眉宇,“你是说,在吟风阁起火之前,娘子就已经离开了?” “应该是,昨夜里是什么,月色很亮,奴才清楚看到娘子身上好端端的,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记得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面对弘历的询问,季六肯定地道:“记得,是后花园的方向。” 和珅脸色一变,低声道:“皇上,后院门锁在门房去救火的时候,被人从里面砍断的,难道是娘子?可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这说不通啊?” 弘历也想不明白魏秀妍为何要这么做,不过他做是记起一件事,道:“去传金嬷嬷过来。” 林总管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脸上还留着黑污的金嬷嬷被带了进来,她刚才也在吟风阁扑火。 弘历冷声道:“朕问你,昨日娘子为何会突然临盆,你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金嬷嬷连忙摆手道:“没有,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退下的时候,娘子还好好的,哪知没过多久,范进就在里面大喊大叫,说娘子就出事了,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范进?”弘历徐徐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他也是吟风阁的人吗?” 林总管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范进是在厨房做事的,负责照料娘子的饮食还有安胎药。” 听得这话,弘历露出恍然之色,“朕记起来了,杜成下毒那会儿,朕还传过他问话。” 林总管点头道:“就是他,那会儿要不是他养的猫跳到桌子上喝了那碗安胎药,娘子就出事了。” 这件事弘历是知道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再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 他压下心中的思绪,对金嬷嬷道:“当时屋子里只有娘子与范进二人吗?” 金嬷嬷如实道:“是,当时范进端了燕窝过来,娘子用过后,就将奴婢遣出来了,只留范进在屋中侍候,后来娘子就出事了,奴婢那会儿也问范进与娘子说了什么,他说并没有,因为娘子当时情况凶险,奴婢也就没有多问。” 看来关键在这个范进身上,这般想着,弘历当即道:“立刻传他过来。” 这一次,林总管去了很久,回来时神色很是惊慌,骇声道:“启禀皇上,范进死了。” 弘历勃然色变,厉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林总管脸色苍白地道:“奴才刚才去敲范进他们的房门,一直没人应,奴才以为他在吟风居救火,就赶了过去,结果那间屋子的其他人都在,就唯独少了他一人,据他们说,范进一直在睡觉没有起来,应该还在屋子里,回去后,发现范进果然在床上躺着,但人已经冷了,脸色还有手指都黑得可怕,像是中毒而死,奴才已经命人把他抬到院中了。” 弘历看了周明华一眼,后者会意地离去,过了一会儿,进来道:“启禀皇上,范进是中一种慢性毒而死,毒发时间在六个时辰以上,按尸体的情况推算,应该是上午服食的毒药。” 林总管道:“皇上,昨日是元霄节,一部分下人得以归家半日,奴才记得范进也是其中之一。” 弘历明白他的意思,范进不在府中,就意味着他是在外面中的毒,有人要杀人灭口! 这个人……会是谁?范进又与魏秀妍说了什么? 这般思忖着,他问道:“范进平素在府中为人如何?” 林总管想了一会儿道:“做事还算勤快,杜成出事之前,他们两个人关系挺好,当时他还帮着杜成说了许多好话;娘子也很喜欢他,特意指了范进负责她的饮食。”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消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林总管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杜成出事之后,基本上安胎药还有一日三顿膳都是由范进送到吟风居的。” 季六插话道:“不对,还要再往前一些。”说着,他对弘历道:“奴才记得,好几个月前娘子就经常会赏范进一些东西,有一次他还在奴才面前炫耀呢,令奴才们很是羡慕。” 被他这么一说,金嬷嬷也想了起来,“是,娘子不知怎么知道了范进此人,常赏他一些东西,并且渐渐倚重。” “什么时候的事?”在金嬷嬷说了具体的日子后,弘历屈指细算之后,脸色瞬间为之一变,那不正好是魏秀妍知道她家人被杀的时候吗?难道是范进向她告的密? 到底……范进与魏秀妍说了什么,令她要三更半夜带着永琰离开园子,又为何吟风阁会起火? 慢着,昨夜他本想带走永琰,魏秀妍却一直不同意,哀求让永琰留在她身边,是否在那个时候,魏秀妍就已经想好了要带永琰离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呤风阁的火,很可能就是她自己放的,以便她趁乱离开。 可是理由呢,她在园子里锦衣玉食,富贵无忧,自己更曾答应过她,会将永琰留在园子中由她亲自抚养,她根本没有理由离开,且还是在这么匆忙的情况下,除非……她知道了自己的真正用意。 不可能,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便被他否决了,这件事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唯有少数几人知晓,连瑕月也一无所知,魏秀妍怎么可能知晓。 可是,除此之外,他无法解释魏秀妍在身子那么虚弱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带永琰离开广秀园。 如果,真是这样,魏秀妍一定会设法离开京城,躲到一处他无法找到的地方,想到此处,他急忙道:“和坤,立刻传朕口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另外传旨顺天府让他们彻查京城,一定要找到魏氏母子。” 和坤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封锁城门可不是小事,要是让朝中那些大臣知道弘历因为找魏秀妍母子而封锁城门,必然又有话出来,他赔笑道:“皇上别担心,娘子他们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您再等等。” 弘历摇头道:“没用的,照朕的话去做吧。” 见他态度坚决,和坤只得依言下去传旨,很快,得到消息的九门提督封锁了刚开没多久的城门,而顺天府尹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人手挨家挨户的搜查魏秀妍的踪迹,却一直没有消息,她们母子好像凭空消息了一般。 城门一日一日地封闭着,满京城的人都很好奇,猜测为何弘历要突然封闭城门,顺天府的衙差士兵又是在搜什么人,江洋大盗还是前明反贼? 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已是知道了弘历在找什么人,甚是不满,这些人当然也包括朝中大臣,接二连三上奏,希望弘历不要为一个卑贱女子而影响了京城之事。<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 <span>弘历对此却是置若罔闻,一应奏子尽皆留中不发,依旧命顺天府搜查魏秀妍母子,甚至连步兵衙门的人也用上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宫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对此最为不满的莫过于汪氏,她临盆在即,弘历却不闻不问,只一门心思记挂着那个贱人母子,让她怎么能不生气。为了这事儿,她不止一次去过养心殿,都被人挡了回来,连弘历的面都没见着。 “主子,安胎药煎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吧。”面对秋月递过来的安胎药,汪氏厌恶地将它拂落在地,“不喝!” 秋月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在命人收拾下去后,她蹲在汪氏身前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过,可是您也不能与自己身子赌气啊,就算您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心疼腹中的小阿哥。” 一听这话,汪氏立时竖了柳眉道:“本宫还不够心疼他吗?为了他,本宫天天喝这又苦又涩的安胎药,为了他,本宫变得又胖又丑,连路都走不动,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结果呢?皇上一心一意就想着魏氏母子,根本没记着本宫,只怕本宫这会儿死了,皇上都不会来看一眼。” 秋月连忙道:“主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多不吉利啊!” “本宫说的是实话,本宫为皇上为这个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结果呢,谁心疼本宫了?谁可怜本宫了?”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哽咽道:“早知道这样,本宫就不生这个孩子了,还能落得个轻松自在。” “主子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宫中不知多少主子娘娘羡慕您能够怀上龙胎呢,等小阿哥出生后,就是皇上的十五阿哥呢。” “十五阿哥?”汪氏冷笑道:“早就已经被魏氏那个贱人的孩子给占了,听说皇上连名字都取了,永琰……永琰……”她重重一拍花梨木小几,咬牙道:“那个野种有什么资格排永字辈!” 秋月紧张地道:“主子您小心些,要是让人听去传到皇上耳中,可不得了了。” “本宫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汪氏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而恨恨地道:“早就听说魏静萱很会勾人,愣是从一个辛者库贱婢爬到了令嫔之位,如今看来,她的妹妹也是一样,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说着,她又绞着帕子恨声道:“听说那个魏秀妍都已经三十出头了,也不知皇上究竟看上她什么。” “奴婢听说魏秀妍精于驻颜之道,虽年过三旬,望之却如十六七岁的少女。”秋月的话令汪氏露出惊讶之色,“竟有这样的事?” 秋月待要说话,一个悦耳的声音已是先一步道:“确是如此。” 看到缓步走进来的人影,汪氏欲要起身行礼,那人已是道:“惇嫔身怀六甲,无需多礼,坐着吧。” “多谢贵妃娘娘。”来者正是夏晴,她笑吟吟地道:“本宫想着有两日没瞧见惇嫔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在议论魏秀妍。”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唐齐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曾亲眼见过魏秀妍,确实是肤如凝脂,貌似娇花,一点都不像三十之人。”夏晴之语令汪氏更加嫉妒恼恨,冷哼道:“无非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驻颜之术罢了,心肠不好,再美貌又有何用。” 夏晴笑一笑道:“好了,也别生气了,为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再者,不论皇上如何宠爱她,如你所言,她始终都登不上台面,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臣妾知道,臣妾只是心疼这个孩子。”汪氏抚着临盆在即的腹部,哽咽地道:“早知道他皇阿玛不在乎,还不如不要投胎来呢。” 夏晴轻斥道:“瞧瞧你,都快当额娘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别以为孩子还没出生,其实他什么都听得到也听得懂,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你肚子里哭呢。” 汪氏被她说一愣,迟疑地道:“这个……应该不会吧。” “甭管会不会,总之以后都不要再说了。”说着,她伸手拭一拭汪氏眼角的泪道:“本宫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凡事都得看开一些,否则难过的只会是自己,而且,魏秀妍的事情,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她的安慰下,汪氏心情好一些,道:“有何不对?” “你说说,那么大的园子让她住呢,又有那么多下人侍候,锦衣玉食,珠环翠绕,论日子,甚至过得比咱们还要好,为何要逃走?” “这个……”汪氏想了想,不屑地道:“许是她水性扬花,与府里哪一个小厮好上了,所以一起私奔。” 夏晴摇头道:“本宫问过皇上,广秀园里的下人一个不少,只有她们母子不见了,倒是听说有一个下人中毒身亡。” 这句勾起了汪氏的好奇心,“中毒?这怎么一回事” “这个本宫就不知道了,皇上也正在追查之中,还有,皇上这样劳师动众的搜寻不太像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应该还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内情,另外……” 汪氏已是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见她止住了话不说下去,追问道:“娘娘可是还听说了什么?” 夏晴颔首道:“这几日,皇上已经不止一次传召钦天监还有紫云观的广成子真人,有一次本宫去给皇上送点心,隐约听到他们提及什么命格、什么大劫。”顿一顿,她又道:“对了,其中还提起十二阿哥的名字。” 汪氏疑惑地道:“十二阿哥?提他做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夏晴起身道:“好了,本宫不打扰惇嫔歇息了,你总之把心放宽一些,不要什么都往心里去,知道吗?” “臣妾知道了,多谢娘娘。”在送夏晴离开后,汪氏当即唤过秋月道:“你去钦天监那边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 在秋月依着她的吩咐离开重华宫时,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亦悄然跟了上去,直至看到她进了钦天监方才离去。 在听小良子将在重华宫外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后,瑕月惊讶地道:“钦天监?” 在得到小良子肯定的答覆后,瑕月凝眸不语,知春提过,夏晴曾派人去过钦天监,如今汪氏在见过她后,又派人去,还有弘历,也曾几次召见唐齐章以及广成子,慢着,当初文德通敌叛国被抓之时,曾在朝堂上提及紫云观,说弘历杀了紫云观许多道人,还特意指出正好是在永璂得天花之时,虽然弘昼当时指称其为诬陷,但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呢?难道……整件事情与永璂有关? 到底……钦天监还有紫云观隐藏了什么秘密,令这么多人趋之若骛。 唐齐章……似乎自从永瑆出事后,这个身影就经常出现在养心殿,正自思索间,永璂蹬着靴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鸟笼,里面是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羽色深蓝,头顶三根翠羽,喙嘴纯白,很是好看。 永璂献宝似地递到瑕月面前,道:“皇额娘,好看吗?这是儿臣练箭的时候瞧见抓来的。” “好看,你……”话说到一半,瑕月忽地瞥见永璂耳边有一道划伤,连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永璂摸一摸伤口,笑道:“儿臣捕鸟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小伤罢了不打紧,皇额娘,您说把这只鸟送给和嘉好不好?除夕那会儿,她说过想要养一只与众不同的漂亮小鸟。” 瑕月笑一笑道:“当然好。” 得了她的应允,永璂高兴地道:“那儿臣现在就给和嘉送去。” 望着永璂离去身影,瑕月泛起一丝心酸,自从永瑆去了之后,永璂比以前更加尊重夏晴,更加疼爱和嘉,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和嘉她们,却不知他尊重的姨娘,早就已经将他当成了杀子仇人。 在静一静心后,瑕月轻吸一口气道:“齐宽,去传唐齐章过来,本宫有话问他。” 齐宽猜到了几分瑕月的心思,小声道:“主子,只怕唐监正不肯说实话,不如……先派小良子去打听打听?” 瑕月摇头道:“本宫自有办法套他说实话,你只管去就是了。” 见她这么说,齐宽只得依言去请唐齐章过来,在他走后,瑕月唤过锦屏耳语几句,后者细细听了之后,点头道:“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唐齐章听闻瑕月传召,不敢怠慢,当即随齐宽过来,刚一踏进坤宁宫,便看到宫人四下奔走,神色慌张。 齐宽瞧着不对,连忙拉住一个宫人道:“这是怎么了?” “小的也不清楚,刚才有人匆匆奔进来报信,紧接着主子就晕过去了,姑姑让我们赶紧去请太医过来呢。” 听得这话,齐宽赶紧带着唐齐章进了暖阁,果见瑕月双目紧闭躺在榻上,锦屏正在里面急得团团转。 齐宽忧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主子为何会突然晕倒?” “十二阿哥刚才不是说送鸟去给三公主吗?结果途中又瞧见一只羽色好看的,非说要抓下来一并送给三公主,结果不小心从数丈高的树上摔了下来,口鼻都流血了,情况很不好。”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长跪不起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惊呼一声,手足无措地道:“怎么会这样了,十二阿哥人呢?” “已经让人去抬了,也叫人去请太医来了。”说到此处,锦屏垂泪道:“希望十二阿哥没事,打从乾隆二十五年开始,十二阿哥先是得天花,后来又险些伤在熊掌之下,现在又……唉,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齐宽赶紧道:“别胡说,或许十二阿哥只是……只是小伤,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之前那几次,不是每一回都化险为夷了吗?” “希望如此,否则……”锦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瑕月,哽咽道:“主子可怎么办。” “一定不会有事的。”齐宽这会儿也是心慌得很,万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会儿竟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随齐宽进来的唐齐章亦是神色惊异,脱口道:“劫数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明明上次算着还有一段时间,难道是我算错了,还是说,十二阿哥的命数又起了变化?”说着,他暗自屈指算了起来,无奈天命本就难测,更何况是在这种心神不定的情况下,数次测算,皆是一片混乱,无法知道永璂的命数究竟有没有起变化。 “什么命数又起了变化?”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发现锦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他定一定神,道:“锦屏姑娘在说什么?”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唐监正,为何你会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有,那个‘又’字是何意,难道十二阿哥的命数曾经有过变化?” 唐齐章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锦屏姑娘定是听错了,本官并未说过这样的话。” 锦屏肃然道:“我听的一清二楚,绝对没有错,十二阿哥命数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倒是快说!” “十二阿哥是龙子凤孙,命数自然是极好的。”关于永璂命数一事,唐齐章是万万不敢说的。 “如果永璂命数真的那么好,为何频频遇险,皇上又为何总是召见你?”这次说话的并不是锦屏,而是本该在昏迷之中的瑕月。 唐齐章连忙拱手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宽连忙上去扶住坐起身的瑕月,“主子您醒了就好,宫中那么多太医在,十二阿哥不会有事的,您别那么担心。” “本宫当然不担心,因为永璂根本没有事。”听得这话,齐宽与唐齐章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刚才明明听说永璂从树上摔了下来,怎么一转眼又没事了? 锦屏看出他们的疑惑,道:“十二阿哥并未摔下来,刚才那一切都是假的。” 齐宽愕然道:“假的?” 瑕月淡淡道:“不错,若不如此,怎能从唐监正嘴里听到那句话呢。”说罢,她目光一转,落在忐忑不安的唐齐章身上,“唐监正没话与本宫说吗?” 唐齐章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道:“恕微臣愚钝,不明白娘娘之意。”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走到他身前,冷声道:“告诉本宫,永璂身上到底有何问题,他的命数又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刚才说过,十二阿哥是龙子……”不等他说下去,瑕月已是冷声道:“不要与本宫说这些虚伪的话,如果永璂命数当真极好,你刚才就不会说那句话。”不等唐齐章言语,她又道:“本宫记得,当初永瑆出事的时候,你很匆忙的去求见皇上,之后又频频出入养心殿,难道你也想说,什么事情都没有?” 唐齐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不语,瑕月凝视片刻,道:“可是皇上不许你说?” “请娘娘恕罪。”唐齐章在心里叹了口气,瞒了这么久,看来终是瞒不住了。 “本宫明白了,你退下吧。”在唐齐章离开后,瑕月当即命齐宽备肩舆前往养心殿。 到了那边,得知弘历正在与几位大臣议事,在偏殿等了一会儿方才进去,弘历显得很疲惫,眼下一层乌青。 瞧见瑕月进来,弘历合起手中的折子,走下来握着她的手温言道:“出来怎么也不带个暖手炉,瞧瞧你的手,冷得跟冰一样。” 迎着他关切的目光,瑕月道:“臣妾此来,是有件事想问皇上。” 弘历拉了瑕月坐下,随口道:“什么事?” 瑕月一字一句道:“臣妾想知道永璂的命数究竟有何不妥?还有永瑆、紫云观、万寿寺以及魏秀妍,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与永璂有关?”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倏然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轻笑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朕怎么听不懂?” “您懂,您什么都懂,只是不肯告诉臣妾而已。但是永璂是臣妾的儿子,臣妾有权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永璂没有出事,他很好。”面对弘历的言语,瑕月点头道:“不错,他现在是很好,但是一个月以后又或者一年以后呢,永璂还会如现在一样好吗?” “未来之事,谁能预料,不过朕可以答应你,朕会倾尽一切,保护永璂,不让他受半点伤害,相信朕好吗?” 瑕月道:“臣妾从未怀疑过皇上,同样的,也请皇上不要再隐瞒臣妾了好吗?” 弘历违心地道:“朕从未隐瞒过你什么。” 瑕月痛声道:“皇上,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与臣妾说实话。”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道:“朕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只是皇后不肯相信罢了。”说罢,他回到御案后,漠然道:“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皇后先回去吧。” 瑕月深吸一口气,跪下道:“皇上若不肯告之臣妾实情,臣妾就在此处长跪不起!” “你!”弘历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冷言道:“你既是喜欢跪,那就跪着吧。”说罢,他目光放在折子上,不再看瑕月一眼。 日影渐渐西沉,在短暂的霞光之后,黑暗如一对巨大的翅翼覆盖了天幕,小五一盏一盏点上灯火。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坦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请您移驾暖阁用膳。”宫人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弘历应了一声,搁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往外走去,在经过瑕月身边时,脚步一顿,垂声道:“还不起来?” 瑕月抬头道:“请皇上告之臣妾实情。”到了这个份上,她一定要弄清楚永璂身上的事情。 弘历瞳孔微缩,盯了她半刻,拂袖走了出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始终不见弘历归来。 陪着瑕月一起跪在殿内的锦屏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轻声道:“主子,三更了,看样子皇上是不会回来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瑕月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态度坚决地道:“本宫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皇上。”顿一顿,她望着锦屏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锦屏摇头道:“奴婢不倦,奴婢只是担心主子的身子。” “本宫撑得住。”说完这几个字,瑕月不再言语,静静跪在殿内,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们的身后,许久,弘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朕一世不说,你是否准备在此跪上一世?” “是。”这是瑕月给予弘历的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 在长长的叹息声中,弘历走到瑕月身前,蹲下身神色复杂地道:“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瑕月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徐徐道:“您还记不记得臣妾以前说过,不愿总是皇上一个人去面对所有艰难,咱们是夫妻,可以共富贵更可以共患难的夫妻;还有,永璂是臣妾的孩子,纵然现在提心吊胆,也总好过将来突如其来的灾难!” “朕会……”不等弘历说下去,瑕月已是道:“臣妾知道您会倾尽一切保证永璂,可是世事有太多的不可确定,即便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保证永璂一定会没事。”说到此处,她伸手,握住弘历不复温暖的手掌,“臣妾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臣妾纵然是菟丝花,那也是长在参天大树上的菟丝花,只要大树不倒,菟丝花就无畏无惧。”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颤抖而冰冷的手掌,一遍遍抚着瑕月的脸庞,许久,他终于道:“好,朕告诉你!” 在拉着瑕月在椅中坐下后,弘历深吸一口气,说出那个原本准备瞒瑕月一辈子的秘密,“还记得永璂出生的日子吗?” 瑕月点头道:“臣妾自然记得,是乾隆十四年的七月十九,臣妾陪皇上登坛求雨的途中动了胎气,于天坛的斋宫之中诞下永璂。” 这句话将弘历的思绪带回到了十三年前,缓缓道:“不错,永璂甫一出生,就立刻天降大雨,解了京城的旱情,朕很高兴,当即传了唐齐章替永璂算生辰八字,他告诉朕,永璂八字之中有许多水,出生之时又天降甘霖,水上加水,命格贵不可言,可是他八字偏轻,这样的人,往往……极易夭折!”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最后四个字时,瑕月仍是双手倏然一紧,蚀骨般的寒意飞快地在四肢百骸蔓延,将她一点点冻僵,包括思绪,包括视觉、痛觉、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约传来弘历焦急的声音,瑕月双眸勉强凝起一丝焦距,只见弘历与锦屏皆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始终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弘历似乎急了,伸手用力捏住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口,锦屏松了一口气,连忙取了帕子擦拭瑕月的下唇,在瞧见帕子上殷红的血迹时,瑕月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哑声道:“我怎么了?” 锦屏一边替瑕月擦拭下唇不断渗出的鲜血,一边答道:“主子您刚才听到皇上的话后,就死命咬着唇,咬出血了也不肯松开,叫您也没反应,可是将皇上与奴婢给吓坏了。” “本宫没事。”瑕月接过帕子胡乱擦拭了几下,盯着弘历艰难地道:“也就是说,皇上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知道永璂命格之异了?” “不错,朕告诉唐齐章,让他一定要想法子补全永璂的命数,至于朕,就在佛道两教中搜寻补全命数的法子,数年后,终于在紫云观中找到一则,以九十九名与永璂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男童的心头血辅以秘法以此补全永璂缺失的命数。虽然很快就到了这九十九名男童,云中子却认为此法太过阴毒,有违道家之意,所以迟迟不肯施法,只肯与空静一起替永璂祈福。” “所以皇上就不断扩修紫云观与万寿寺?” “不错,如非万不得已,朕也不愿伤害那么多性命,正如云中子所言,这是在折永璂的福寿;所以这十几年来,紫云观与万寿寺一扩再扩,祈福之人一增再增,可惜结果始终不尽人意。”说到此处,弘历长叹了一口气,“永璂先是险些丧命在虎口之下,之后又得了天花,命悬一线,朕不能再无休止的等下去。” “所以皇上杀了紫云观数十人?”面对瑕月的询问,弘历点头道:“不错,弘昼代朕领兵前往紫云观,想要逼云中子就范,无奈这个老道硬得很,宁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被杀死,也不肯答应,碰巧在这个时候,永璂熬过了天花,朕便饶了他性命,并将这件事情封锁了下来。” 在努力消化了弘历的话后,瑕月又问道:“那魏秀妍呢,她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弘历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后不久,云中子告诉朕,除了九十九名男童之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补全永璂命数,那就是魏秀妍;此人命格特异,她所生的孩子可以代替永璂承受灾劫,以命换命!” 听到此处,瑕月已是恍然大悟,“所以皇上突然改变主意,免去魏家流放宁古塔之刑,并且不顾反对将魏秀妍安置在广秀园中。”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正月三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朕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永琰出生,可是她却偷偷带着永琰离开广秀园,不知去向,定是那个范进与她说了什么,可惜范进已经死了,无法追查。” 此时,瑕月心中是说不出的矛盾,她不愿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去,但同样,她也不愿自己唯一的孩子失去性命;两者之间,实在难以取舍。 弘历不见她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找不到魏秀妍母子,道:“你放心,这是永璂唯一的希望,就算魏秀妍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会将她们母子抓回来!” 瑕月望着他道:“不管怎么说,永琰始终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真的忍心这么做吗?” 弘历面色一白,似冬日里树梢上的积雪,别过脸道:“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停顿片刻,他转过头来,眼眸中映着青铜烛台上突突跳着的烛火,一字一句道:“为了永璂,莫说是一人,就算是十人百人乃至千人,朕也照杀不误!” 瑕月听出他话中的悲哀与挣扎,弘历是清楚的,他这样做并不对,可是他依旧坚持错下去,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可以永璂活下去,让他们的孩子不至于早早离开人世。 十三年来,弘历一人独守着这个秘密,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枕边人也不能说,连一句梦呓之语也不可以,当中多少辛苦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锦屏在一旁轻声道:“如果此事被朝中大臣知道,他们一定会……” “他们不会知道!”弘历打断他,漠然道:“只要找到魏秀妍母子,然后将永琰送去紫云观让广成子施法,这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人提起。” 静默半晌,瑕月道:“臣妾记得,十一阿哥出事时,唐齐章曾匆匆忙忙来见过皇上,是为何事?” “唐齐章每年都会为永璂批命,去年批命之时,说永璂命数中的大劫会在十四岁时来临,可是那一天他告诉朕,变了,一切都变了。”虽已过去将近半年,提及此事,弘历仍然忍不住叹气,“那一次是永璂的死劫,但最终,死的人变成了永瑆。” 瑕月脸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当日……死的人本该是永璂?” “不错,按着唐齐章的说法,永瑆因为与永璂血脉相连,所以阴差阳错之下,他代永璂受了这个劫。” 瑕月怔怔地坐在那里,她一直以为,夏晴不可理喻地将永瑆的死怪罪在永璂身上,但原来……永瑆真的是代永璂而死。 弘历抹了把脸道:“虽然那一次,永璂饶幸逃过一劫,但老天爷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不出半年,永璂的死劫会再次来临,到时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所以朕一定要此之前,补全他的命数!”顿一顿,他又道:“朕已经再次加派人手寻找魏秀妍母子,二月初一之前,一定可以找到他们。” 沉默半晌,瑕月疑声道:“以命换命……广成子真的可以做到吗?” 弘历毫不犹豫地道:“朕曾亲眼见过他施法,确实可以调换命数相近的两人,你放心,他一定可以救永璂。”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正月二十九,再有一日就是与广成子约定的二月初一了,却始终没有魏秀妍母子的消息,令弘历心绪越发烦燥。 在这期间,一直盼着生下一位阿哥的汪氏最终诞下一位公主,令她大失所望,再加上临盆之后,弘历只来看过一次,令她心中更加难过,月子还未过半就已经哭了好几回。 这日早朝过后,弘历看着那一份份写满了字的折子,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烦燥地掷下朱笔,起身往外走,未走几步,宫人快步走了进来,恭声道:“皇上,兆惠将军在外求见。” 听得这话,弘历精神一振,连忙道:“快传他进来。” 在兆惠入内后,弘历将小五以外的宫人全部遣了出去,随即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是找到魏秀妍母子了?” 一脸疲惫的兆惠拱手道:“是,臣等今早在城西一间废弃的屋子里找到了魏氏还有十五阿哥。” “好!”弘历脸上终于露出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容,“可是已经送去了紫云观?” 出乎他的意料,兆惠摇头道:“臣劝了很久,但魏氏始终不肯跟臣走,还说……”见他迟迟未说下去,弘历催促道:“她说什么?” 兆惠咬一咬牙,如实道:“她说臣等如敢上前一步,就掐死十五阿哥,臣等怕她情急之下,真的会做出过激之事,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只命士兵看住,不要让她逃走。” 弘历沉默片刻,道:“带朕去见她,小五,立刻备马。” “嗻!”在步出养心殿之时,瑕月正好过来,瞧见他们这个样子,道:“皇上,可是找到魏秀妍了?”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兆惠已经找到她了,不过出了些小岔子,所以朕要出去一趟。”他怕瑕月担心,又道:“放心,明日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弘历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臣妾想随皇上一起去见一见魏秀妍。” 弘历惊讶地望着瑕月,“为什么?” 瑕月没有回答,只道:“求皇上应允。” 弘历看了她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让瑕月换了内监的衣裳,与他一起赶往兆惠所说的废屋。 策马奔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他们找到魏秀妍的地方,那间废弃多年的破屋外,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兵,至于两边的住户已经被士兵给清除了。 弘历下了马,带着瑕月快步往屋中行去,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站了约摸六七个人,最里面抱着一个襁褓的女子,赫然就是他找了半个月的魏秀妍。 看到弘历出现,魏秀妍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站住,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掐死他!”她并没有认出内监装扮的瑕月。 弘历怕她伤害永琰,急忙停下脚步,语气尽量温和地道:“朕找得你好辛苦,秀妍,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可知朕很担心你?”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争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魏秀妍一脸讽刺地道:“我为什么要跑,你心里很清楚,至于担心,呵,你不过是担心你的十二阿哥会没命罢了!” 弘历脸色一变,挥手示意那些满脸訝色的士兵退下,只余兆惠几人在场,“范进与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魏秀妍一脸悲愤地道:“弘历,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杀!” “你不要听他胡说,朕从未想过伤害永琰,再说,朕答应过,会让永琰留在广秀园中陪你,岂会食言。” 魏秀妍冷笑道:“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相信你吗?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之所以免我的死罪,纳我在广秀园中,皆是为了永琰,你要用他来换得十二阿哥的活命。可是……”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颤抖地道:“他也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永琰知道要杀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会有多难过,多伤……” “够了!”弘历厉声打断她的话,缓缓伸出手道:“你已经被围在此处,不可能逃出去了,如果你把永琰交给朕,朕还会饶你一命。” 魏秀妍闻言,身子一缩,紧紧抱着永琰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永琰给你!” “你!”弘历气极反笑,“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你当然会,为了那对母子,你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般说着,她又吃吃笑了起来,带着深不见底的思念与哀伤道:“早在六阿哥走的时候,我就应该跟随他一起走,这样就不会有今日种种。” 她曾以为,弘历是真心待她好,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刀,在这个世上,始终……只有永瑢一人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待她好! 在魏秀妍提到永瑢时,弘历心中升起一丝悲伤,旋即被他压了下来,再一次道:“把永琰给朕!” 迎着他冷凝如冰的目光,魏秀妍缓缓摇头,“我知道今日逃不出去,可是,我绝不会让永琰成为你手里的工具,更不会让他代别人而死!” 她的话令弘历害怕,“你要做什么?” 魏秀妍没有理会他,低头望着永琰粉嫩可爱的小脸,喃喃道:“永琰,不要怪娘,娘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娘会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地陪着,绝不会扔下你独自一人!” 在弘历惊骇的目光中,她放在永琰脖子上的手倏然收紧,永琰受惊,一下子醒了过来,小脸被掐得通红,只能拼命动着小小的手足。 “找死!”看到魏秀妍真的要杀永琰,弘历一步并作三步,迅速来到魏秀妍身前,魏秀妍掐得很用力,他一时掰不开,又不敢冒然拉扯永琰,只能改而掐住魏秀妍脖子,厉喝道:“放开永琰,否则朕现在就杀你!” 魏秀妍仿佛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痛楚,只是一味望着永琰,永琰不过是一个出生才半个月的婴儿,小脸迅速由通红变为紫涨,挣扎也逐渐就弱了下去,只需再掐上片刻,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弘历眼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当即收手,在兆惠反应过来之间,自他腰间抽出钢刀,在小五的惊呼声中照着魏秀妍的手腕砍下去。 就在钢触离魏秀妍手腕只有一寸距离时,魏秀妍松开手,随即抱着永琰痛哭不止。 永琰白嫩的脖子上有着触目惊心的指印,他张大了小小的鼻子与嘴,努力喘了几口气,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听到他的哭声,魏秀妍哭得越发伤心。 魏秀妍抱得很紧,弘历怕伤及永琰,未曾争抢,同样也未曾松开手里的钢刀,一旦魏秀妍再有所异动,这把刀会毫不犹豫地要了她的性命。 一直未曾出声的瑕月缓步走到魏秀妍面前,轻声道:“本宫知道,你刚才松手,并不是怕皇上砍断了你的手,而是你根本不忍心杀永琰。” 这个声音令魏秀妍哭声一滞,缓缓抬起头来,先是疑惑,待得认出瑕月后,立刻变成了无休止的恨意,指了瑕月大声道:“是你!就是因为你们母子,皇上才要杀我的孩子,那拉瑕月,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不死!” “放肆!”弘历重重一掌甩在魏秀妍脸上,并且趁着她愣神之际,迅速从她怀中抢过永琰,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已是来不及,她拼命想要抢回永琰,可是弘历本就是习武之人,再加上兆惠与小五的阻拦,她怎么可能抢得到孩子,甚至无法靠近,眼见弘历欲离开,她慌忙跪下,泣声道:“我求求你放过他,求求你!”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默默看着怀中哭闹不止的永琰,这是他第一次抱永琰,小小的身子,柔软如柳条,他记得……永璂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皇上,让臣妾抱抱他好吗?”面对瑕月的要求,弘历点点头,将孩子递给她,不知是否有缘,一到瑕月的怀里,永琰便止了哭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瑕月看了一会儿,忽地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 瑕月抚一抚永琰乌黑的头发,抬头看向魏秀妍,“你不愿永琰沦为补全永璂命数的工具,所以你想杀了他,可是到头来,你始终是不忍心。” 魏秀妍盯着自己的双手,怆然道:“我真是很没用,如果刚才没有松手,那么现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瑕月淡淡道:“幸好你没有这样做,有人说,被父母杀死的孩子,会永远徘徊在阴阳两界之间,就算有高僧为他超度,也无法轮回转世。” 魏秀妍悲哀地注视着襁褓中的永琰,喃喃道:“可是他终究摆脱不了这个宿命!” 下一刻,她死死盯着瑕月与弘历,忽地笑了起来,眼眸中却尽是冰冷的恨意,“我发誓,我死后,一定会化为厉鬼来杀你们!”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弘历道:“皇上有没有兴趣知道臣妾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真相渐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却令弘历心底深处涌上一层恐惧,甚至有一种逃离此处的冲动。 “臣妾派齐宽去了一趟紫云观,那里一个叫明通的道姑告诉了他一些事情。”说着,她将目光转向魏秀妍,“你还记得明通吗?在紫云观时,她与你同住一间。” 瑕月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让齐宽去紫云观问过,但一无所获,什么也没问出来,后来还是与胡氏说起之时,胡氏想起她在紫云观还有明通这枚许久没用的棋子,逐命明通将她所知晓的统统告诉齐宽。 魏秀妍恨极了瑕月,又岂会回答她的话,只是用冰冷仇恨的目光盯着她,瑕月对此不以为忤,继续道:“有一个道姑曾去过紫云观,此人自称玄静,来自长春观。”并没有人留意到随她一起来此处的齐宽不见了身影。 听得此话,魏秀妍露出诧异之色,脱口道:“你说什么,师父去过紫云观?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魏家当时被皇上罚去宁古塔,你也在其中,自然不知此事。”说着,瑕月将目光转向弘历,“玄静道姑在观中待了没几日就走了,就在她走后不久,云中子入宫见皇上,说他找到了以命换命的法子,而这个能与皇上命格相辅之人,就是魏秀妍,皇上不觉得当中种种,巧合的太过份了吗?” 弘历目光阴沉地道:“巧合之事经常都会有,有何过份?” “大清之人千千万万,偏偏云中子算出的,是魏秀妍,是刚刚来过紫云观的玄静道姑的徒弟!偏偏就是因为这件事,皇上中途召回了本该流放宁古塔的魏氏一家,更将魏秀妍安置在广秀园中,不仅衣食无忧,更逃过之后的杀身之祸。” 魏秀妍脸色难看地道:“你说这么多,难不成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设的计吗?” 瑕月摇头道:“不,你当时因为六阿哥的死,悲痛欲绝,又哪里有心思设计这些。”顿一顿,她道:“能否告诉本宫,你到底是如何拜在玄静道姑的座下?她传你的驻颜道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魏秀妍眸中露出挣扎之色,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驻颜道法,玄静……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道姑,这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弘历长眉一挑,惊愕地道:“那你的容貌……” 魏秀妍知道他的意思,抬手抚过自己娇嫩如十六七岁少女的容颜,徐徐道:“助我维持青春不老的,不是道法,而是姐姐找到的一篇残方,听闻此言完整之时,只要将之制出来的药放在肚脐之中,不止可以令容颜青春不老,还能令肌肤胜雪,双眸似星,体散异香;姐姐得到的是残方,所以只体现出六七成的功效,但依旧惊人得很。” “魏静萱。”弘历念了一遍这个自己许久没有提及的名字,道:“既是这样,你为何要推说是道法的功效?” “我不知道,这是姐姐的意思,包括拜玄静道姑为师也是;姐姐拿了许多银子给玄静道姑,请她答应此事,并对外谎称自己有驻颜道法。”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面对弘历的询问,魏秀妍忽地吃吃笑了起来,神色悲凉地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得到你的青睐,入宫为妃。”说着,她又摇头道:“我当时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一门心思想着入宫,与姐姐一样成为魏家的荣耀,所以姐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得紧。” 瑕月开口道:“记得那个残方里面都有些什么药吗?” “每次都是姐姐身边的毛贵将成药送来,当中成份我并不知晓,而且……自打进了广秀园后,姐姐就没有再送过药来。” 瑕月沉思片刻,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此物应该宋太医以前提过的息肌丸。” 弘历尚是第一次听得这个名字,疑惑地道:“这是何药?” “据《汉书》记载,此药是赵飞燕姐妹用来迷惑汉成帝的,除了上面种种功效之外,还有……催情之效;不过赵飞燕姐妹一生无子嗣,也是拜此物所赐。” 魏秀妍闻言,面带惊异地询问,“为何?” “因为息肌丸中含有一味不可缺少的药物――麝香,有些体弱的女子,只是闻上一些时日,就足令胎儿不保,更何况是塞于脐中。” 魏秀妍对她的话难以置信,摇头道:“这不可能,姐姐怎么可能会让我用含了麝香的药,而且我明明……” “明明生下了永琰是吗?”瑕月望着怀中再次熟睡的孩子,道:“你得的是一张残方,里面的麝香份量应该较之原来减少了许多,再加上你身体底子好,所以才能够在停止使用后怀孕,至于魏静萱……”瑕月话音一顿,冷冷道:“你看她何时用过这个残方?” “姐姐说她对此药过敏,所以不使用,姐姐……”魏秀妍用力摇头道:“她不会骗我的,一定不会,再说她也没理由骗……” “如果不用此药,曾嫁过人又年近三旬的你,根本没有机会入宫,魏静萱就是怕你知道里面有麝香后不肯用,所以才不肯将药方给你!对于魏静萱而言,妹妹也好,女儿也罢,都是工具,保她地位的工具罢了,你们好不好,能不能怀孕生子,根本不是她在意的事情。” “你胡说!胡说!”在大声斥责瑕月的同时,泪水却不断从眼眶中滴落,她心里,终归是明白的…… 瑕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不喜欢魏秀妍,却也同情,纵观此人一生,几乎一直都活在谎言之中,永瑢可以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真实,却偏偏……又早早走了。 “臣妾曾让齐宽设法打听过玄静道姑,可惜无人知晓她在哪里,长春观又路途遥远,一时难以得到消息。所以,臣妾去问了一个与玄静道姑以及魏秀妍都有关系的人。” 弘历盯了她半晌,冷声道:“魏静萱?”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拼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臣妾去慎刑司见了她,虽然她什么都不肯说,但还是被臣妾套出了一些话。” “是什么?”面对弘历的询问,瑕月垂目道:“这个还是让广成子来告诉皇上吧,臣妾已经让齐宽去请他了。” 直至这个时候,弘历几人方才发现齐宽不见了踪影,在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后,齐宽带着广成子走了进来,后者瞧见弘历以及魏秀妍,眼底掠过一抹异色,稽首道:“贫道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瑕月轻拍着怀中的永琰道:“广成子,这个孩子当真能救永璂的性命吗?” 广成子看了弘历一眼,在得了后者的默许后,方才躬身道:“是,魏秀妍命格殊异,她所生的孩子能够与十二阿哥命格交换,从而代替十二阿哥承受命中的大劫。” 他话音刚落,瑕月便肃声道:“你撒谎!” 广成子愕然看着她,待得反应过来后,道:“贫道所言句句是真,待得过了正月之后,贫道就可以为十二阿哥施法,补全命数,这是贫道师弟亲口所说。” 瑕月冷冷盯着他道:“这个话到底是云中子说的,还是玄静道姑所说?!” 这一次,广成子真是吃惊不小,这件事乃是紫云观不传之秘,只有少数几人知晓,皇后又是从何处得知? 他压下惊疑不定的心思,故作镇静地道:“自然是贫道师弟所言,与那玄静道姑有何关系?” “云中子苦思十年,始终没有想出第二个补全永璂命数的法子,结果玄静道姑刚一来,他便想出了,你说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广成子神色平静地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许多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 弘历听出她话中有话,道:“皇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瑕月深深看了广成子一眼,垂目道:“皇上,臣妾怀疑,提出‘以命换命’这个法子的,并非云中子而是……玄静!” 弘历一震,旋即摇头道:“这不可能,朕交待过云中子,不可将永璂一事透露出去,而且依秀妍刚才所言,玄静并非身怀异术之人,凭她怎么可能……”说到一半,弘历忽地停下了言语,因为他想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看到他这个表情,瑕月知他已经想到了,长叹一声,望着难掩惊慌之色的广成子道:“本宫说对了是不是?” 广成子咬牙道:“没有,这件事千真万确是贫道师弟提出,与娘娘口中的玄静道姑并无关系。” “看来你还不清楚玄静道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懂任何异术,只会背几篇道经,乃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姑。” 瑕月的话令广成子神色大变,脱口道:“这不可能,当日她明明一眼看出紫云观会有大劫,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大劫……”瑕月冷笑一声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应该是魏静萱教她说的,也是魏静萱叫她去的紫云观;事先知晓了一切,自然言无不中!” 广成子惶恐地盯了瑕月,颤声道:“娘娘是说……这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不错,玄静……” “够了!”弘历倏然打断瑕月的话,并从她怀中抱过永琰,冷声道:“朕不想再听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下最要紧的是将永琰带回紫云观,以便后日一早施法换命!”说罢,他不由分说的转身离去,在经过兆惠身边时,吩咐道:“带广成子回紫云观。” 瑕月急忙道:“皇上,您应该很清楚,永琰他根本救不了永璂,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 “住口!”弘历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瑕月,“没有谎言,永琰可以救永璂,他一定可以!” 未等瑕月再言语,魏秀妍已是疾步追了上去,死死攥着弘历的胳膊道:“不许伤害我的孩子,把永琰还给我!” 弘历冷冷看着她道:“这一世,是朕亏欠了你们母子,若有下一世,朕一定补偿你们。” 魏秀妍拼命摇头,急切地道:“皇后刚才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就算你杀了永琰,十二阿哥的命数也不能补全,永琰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我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你的亲生儿子!” 弘历脚步一顿,但并没有放开永琰,用力挣开她的拉扯继续往外走去,任凭魏秀妍如何哀求都不肯停下。 魏秀妍知道,一旦让他带着永琰离开此处,永琰必死无疑,得让弘历停下,一定得停下。 这般想着,她咬一咬牙,伸手拔下发间的金簪用力往弘历背上刺去,兆惠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连忙将弘历拉向一旁,堪堪避过那根簪子。 弘历回头看到魏秀妍手里的簪子,惊魂甫定地喝斥道:“你要做什么?” 魏秀妍死死攥着手里的簪子,“把永琰还给我,否则……否则我就与你拼了!” 弘历盯了她,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朕带走永琰。”说罢,他再次转身离去,魏秀妍哪里会肯,再一次冲过去欲行刺弘历。 这一次兆惠早有准备,拔刀阻拦,他本意是想逼魏秀妍停下脚步,哪知后者根本不理会拦在身前的刀,一味追赶弘历,兆惠无奈的同时也被她勾起了心头怒火,喝道:“你要是再不停下,休怪我不客气!” 魏秀妍根本不理会他,在离弘历只有一步距离时,她再次扬起簪子刺下去,兆惠怕弘历受伤,挥刀朝魏秀妍砍去,总以为后者面对生死危机之时,会选择避让,哪知…… “不要!”兆惠听到瑕月的惊呼,但……他已经来不及收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钢刀锋利的刀刃划过魏秀妍的身子,带起一连串血珠;与此同时,魏秀妍的簪子在弘历后颈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瑕月顾不得溅在身上的血珠,快步来到倒地的魏秀妍身边,兆惠那一刀砍得很深,整个胸腹都被划开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魏秀妍嘴不断张合,似乎想说什么,无奈她喉咙里都是血,根本发不出声音,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簪子。 瑕月闭一闭目,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答应你!” 魏秀妍艰难地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里的簪子,支撑着她的那口气随之散去。 尘归尘,土归土,魏秀妍终于结束了自己充斥着谎言的一生……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残酷的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兆惠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一时愣在了那里,至于弘历,眸中掠过一抹痛意,但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走去。 “皇上!”瑕月快步上前,挡住弘历的去路,痛声道:“为何您明知这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假的,还要执意如此?!” 弘历神色冰冷地道:“朕说过,没有谎言,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必可以救永璂!” “臣妾也想补全永璂的命数,可是……”瑕月痛苦地摇头,“谎言终归是谎言,不可能变成真实!” 这个时候,一直处于怔忡之中的广成子突然开口道:“是玄静道姑,是她告诉师弟以命换命这个法子,也是她告诉我们魏秀妍的命格与皇上互补,当时她还特意叮咛我们不要将她的名字告诉皇上,以免皇上怪罪师弟,当时我们还心存感激,如今想来,她是怕一旦提了名字,就会被识穿,所以……” “闭嘴!”弘历脸色铁青地打断他的话,喃喃道:“不是玄静,是云中子,是他告诉朕的,与玄静无关,对,与她无关;他可以救永璂,一定可以!”说着,他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去,瑕月拉住他,哽咽道:“广成子已经什么都说了,为什么您还是不肯相信,难道……” 弘历低吼道:“因为朕答应过你,会护永璂周全,会让他平安长大,侍奉膝下,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朕也要试一试!” 他的话令瑕月泪如雨下,这些天她查了许多许多事情,每逼近真相一些,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因为她突然发现,一直以为近在咫尺的儿子,原来离自己那么……那么远,远到她几乎都快抓不住了。 而弘历,从永璂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件事,十三年来,他一直都活在随时会失去永璂的惶恐之中,那种痛苦与折磨,可想而知;更不要说这些年来,他为延续永璂性命,做了许多违背心意之事。 瑕月泣声道:“会的,有皇上这样疼他爱他,永璂一定会平安长大,一定不会有事。” 弘历低头看着永琰,他仍在那里呼呼睡着,丝毫不知自己自己额娘已经死了,更不知自己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永璂最后的希望了,瑕月,你已经没有了长乐与永璟,朕不可以再让失去永璂,不可以让你一无所有;所以……朕一定要试一试,说不定……这不是谎言,永琰的命格真的可以与永璂对换,就像当初,永瑆代永璂承受了死劫一样。” 瑕月能够感受到弘历心中的痛苦地,垂泪道:“但是事实上,这就是魏静萱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所编造出来的一场谎言,她骗了皇上,骗了广成子,骗了魏秀妍,骗了所有人!如今,这个谎言该是时候结束了。”她抹一抹泪,艰难地道:“就算……永璂真的不在了,臣妾也不是一无所有,臣妾还有皇上,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直至白发苍苍;再说,臣妾不相信永璂为死,有皇上,有臣妾,有万寿寺以及紫云观那么多人一起为永璂祈福,一定可以化解他命中的死劫,所以……”她伸手,“请皇上让永琰活下去。” “瑕月……”一滴透明的泪水,自弘历充斥着悲恸之色的眼眸中滴落,“对不起,朕对不起你!” 瑕月用力摇头,含泪笑道:“没有,皇上从来没有对不起臣妾,能够成为皇上的妻子,是臣妾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这十三年来,弘历为了永璂的事情已经殚精竭虑,她再无任何可怪,如果非要怪,那就怪天意弄人,给了永璂这样的一个命数。 弘历痛苦地闭一闭目,终是将永琰交给了瑕月,十三年的追寻,始终……是一场虚妄。 永琰被带回了宫中,由瑕月抚养,而魏秀妍的名字亦被记入玉牒之中,追封令妃,取魏静萱而代之,后者机关算尽,最终却一无所有,除了无休止的凌迟之刑,什么都没有留下,曾经的封号也成为了另一个女人所有,彻底抹杀了她的存在。 永璂很喜欢这个弟弟,每日下了课都会抱一抱永琰,说来奇怪,后者虽然还小,却与永璂异常亲近,每次永璂抱他,只要他醒着,就一定会笑。 这日,胡氏来看望永琰,说起当日发生的事,迭声叹息,道:“魏秀妍这一生,虽然被谎言包围,但幸好,她遇到了娘娘,不止保全了这个孩子,也得到了一个名份,这件事……终于可以结束了。” 瑕月望着门外缓步走进来的人影,凉声道:“不,还没有结束。” “臣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来者正是夏晴,她这会儿心情也是万般复杂,一直想要拿魏秀妍腹中的孩子算计瑕月,甚至不惜搭上范进一条性命,结果瑕月却突然将永琰带回了宫中,而皇上更追封魏秀妍为令妃。 到底……那日瑕月随弘历出宫,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魏秀妍会死,又为何弘历会放过永琰,并且交给瑕月抚养;他不是一心要补全永璂的命数吗? 瑕月深深看了夏晴一眼,道:“惠贵妃免礼,赐坐。” 夏晴依言落座后,自宫人手中取过一件小衣裳,笑吟吟地道:“臣妾给十五阿哥做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 “惠贵妃一向手巧,你做的衣裳一定合适。”瑕月突然出言打断,令夏晴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便笑道:“被娘娘这么一说,万一要是不合适可怎么办?” 对于夏晴的话,并无人发笑,不论瑕月还是胡氏皆默默盯着她,夏晴觉出不对,试探地道:“娘娘,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瑕月望着她道:“惠贵妃还准备瞒本宫到什么时候?” 夏晴心中一跳,笑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臣妾可从未曾隐瞒过您什么。” 听得她这么说,胡氏失望地道:“妹妹,你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皇后娘娘与本宫一无所知吗?”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结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茫然道:“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到底我做了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贵妃还不肯与本宫说实话吗?”瑕月将永琰交给嬷嬷抱着,目光烁烁地道:“本宫知道你因为十一阿哥的死悲痛不已,但你不该将所有的过错,都加诸在永璂身上!” 夏晴缓缓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勉强笑道:“娘娘说到哪里去了,臣妾怎么会……” “你有!”瑕月冷然打断她的话,旋即轻吸了一口气道:“不错,永璂命数确实有缺,永瑆也确是冥冥中代永璂受劫而死;但你以为,本宫想这样吗?永璂想这样吗?永瑆死后,永璂所承受的痛苦,不会比贵妃少,哪怕是到了现在,每每提及永瑆,他也依旧自责难安,不止一次与本宫说,他宁可当日死在熊掌之下的人是自己。” “他知道永瑆是你的命根子,是和嘉最亲的哥哥,所以这半年来,他想尽所有办法对你好,对和嘉好;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处处提防,你怕永璂的命数会影响和嘉,所以借口让和嘉学女红,不让她与永璂往来。” 沉默片刻,夏晴冷声道:“不错,是臣妾故意阻他们往来,因为臣妾不想连唯一的女儿也失去,臣妾这样做有什么错?” “若只是这样,自然算不得错,但事实上,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盯着夏晴木然的脸庞,瑕月徐徐说出令她痛心不已的真相,“你觉得永璂害死了永瑆,所以下定决心,要永璂也死!” “你饶过戴佳氏,不是因为你心存慈悲,而是你需要戴佳氏手里的棋子,也就是范进;你不知从何处得知魏秀妍的孩子可以补全永璂的命数,所以就借范进之口,让魏秀妍知道皇上将她安置在广秀园中的真相;你料准魏秀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骨肉而离开广秀园,只要找不到永琰,永璂的命数就无法被补全,一旦劫数到来,永璂必然难逃一死!” “事实也确实如你所料,魏秀妍一生下十五阿哥,就立刻带着他逃出广秀园,至于范进,为免事后遭他指证,所以一早给范进下了慢性毒药,等到皇上怀疑到他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贵妃,本宫可有说错?” 夏晴紧紧抿着发白的双唇,许久,她冷笑道:“娘娘心思缜密,又岂会说错!” 瑕月痛声道:“贵妃,你当真如此痛恨本宫与永璂吗?”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夏晴的痛处,后者豁然起身,哽咽地道:“是,我恨,若不是永璂,永瑆根本不会死,他还会好好活着,叫我一声额娘;为什么……同样是皇上的儿子,一个如珠如宝,另一个却命如草芥!” “没有人视十一阿哥为草芥,本宫没有,皇上更没有!”瑕月话音未落,夏晴已是厉声道:“皇上如果当真有一丝在意永瑆,就不会让永瑆代十二阿哥而死!” 她的话令瑕月一怔,隐约抓到了什么,当即道:“你误会了,皇上怎么会让永瑆代永璂死,围场那一切,皆是天意,等皇上知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夏晴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冷笑道:“你自是帮着他说话。” 胡氏在一旁听得连连摇头,“两位阿哥对于皇上来说,无异于手心手背,哪一边都不舍得,岂会……” 夏晴打断道:“为其他阿哥自不会,但为了永璂……皇上一定会!” “你若不信,尽可去问唐齐章,他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皇上事先丝毫不知情;再者,如果当真可以代劫,皇上又何必费那么大劲去寻找魏秀妍母子,大可以拿其他阿哥继续代劫,再不然,宗室子弟也可以。” 夏晴冷声道:“代劫只是治标,岂有以命换命这个治本来得一劳永逸;如今找到十五阿哥,娘娘从此可以安枕无忧了!” 瑕月从嬷嬷手中接过永琰,缓步走到夏晴身前,“你真以为,他的命数可以与永璂相换吗?” 夏晴被她问得一愣,脱口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唯一能够补全永璂命数的云中子已经死了,魏秀妍也好,永琰也好,都是魏静萱当初为了保住自己所撒的谎言,根本就不存在以命换命,她骗了所有人,包括皇上!” 这一次,夏晴是真的震惊了,愣愣盯着瑕月以及她怀中的永琰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涩声道:“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能救十二阿哥?” 瑕月闭一闭目,哑声道:“他是十五阿哥,仅此而已;至于永璂……命中的劫数,需要他自己度过,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福!” “我……”夏晴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一心想毁了永璂活下去的希望,让他去给永瑆陪葬,却原来,那个希望根本不存在。 瑕月压下心中的痛苦道:“夏晴,本宫与你相识二十余年,早已将你视如亲妹,本宫真的不想与你成为仇人。” 胡氏在一旁劝道:“娘娘之所以没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又与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可以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你不要辜负了娘娘这番苦心!” 夏晴没有说话,唯有泪水不断自眼眸中滴落,良久,她朝瑕月跪下,泣声道:“臣妾妄图加害十二阿哥,辜负了娘娘这些年来的信任与厚待,臣妾罪该万死,请娘娘治罪!” “起来。”瑕月含泪将她扶起,哽咽地道:“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姐妹是不是?” 闻言,夏晴眼泪掉得越发凶,“只要娘娘不弃,臣妾愿一世忠于娘娘,永远无二心!” 胡氏接过话道:“还有臣妾。”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恩恩怨怨皆泯于这一笑之中…… 至此,因为魏秀妍而闹出来的种种风波彻底平息,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无风无浪,一派平静。 至于永璂,不知是否瑕月等人的诚心祈福感动了上苍,虽然命中大劫一直未曾化解,却也迟迟不曾到来。 瑕月相信,只要诚心诚意为永璂祈福,他命中之劫,早晚可以被化解;更相信,在她经历过种种劫难之后,上天必会善待于它。 那拉氏,雍正八年赐婚于宝亲王弘历侧福晋,乾隆元年册封娴妃,之后历迁娴贵妃、皇贵妃,最终被册立为后,成为乾隆皇帝的第二位皇后,也是他此生最为钟爱的一位皇后。 那拉氏之后,终乾隆一朝,再无皇后! --------------------------- 结局了,终于结局了,这本小说从连载至今将近三年,三年来,我的生活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写文、更新之中度过,没有节假日,没有休息天,哪怕是孩子生病,带去医院打针的时候,我也会随身带着电脑,抓紧每一分钟写文,好让深夜等候的你们看到更新。 或许,我的更新不算快,但是,我可以自豪的说,在这三年里,只断更过两三次,余下的一千多个日子里,每一天都有更新,少则一两章,多则五六章,从未间断。 许多人从读书看到毕业,从结婚看到生孩子,真的真的很感激你们,感激你们陪伴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你们,我坚持不到现在,熹妃也不会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你们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风景,除了感激感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瑕月的故事并没有完结,但我想给她一个美好的结局,所以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故事,将会以番外的形式展现,给予她,还有永璂真正的结局!! 番外会从明天开始更新,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另外,请别忘了支持新书《盛世帝女》哦,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精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第一章 连夜奔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乾隆二十九年十月,山东济南有人以前朝朱三太子为名,打着“反清复明”的口号起义反清,年届十六的永璂主动请缨随张广成带两万精兵前往平叛! 这些年来,虽然朝廷大力推行满汉一家,依旧有人冥顽不灵,妄图复辟前朝,张广成率兵一路北上,在探子沿路搜集情报,待他们赶到济南之时,已经掌握了叛军巢穴所在之地以及叛军兵力,只有一万余人,且据情报显示,那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装备也不精,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就算是这样,张广成也没有大意,在一番精心布署后,方才带兵直捣黄龙,不论是他还是永璂,都有信心可以将叛军一举歼灭。 结果,他们去到那边,并未发现一个叛军人影,正自疑惑之时,突然四面响起呐喊杀敌之声,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们被重重包围。 直至这个时候,永璂方才知道,叛军真正的人数足足接近三万人,且一个个训练有素,丝毫不比他们率领的八旗子弟要差。之前所探到的情报,全部都是假的,他们被引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这一仗,可想而知,以清军惨败结束,张广成让自己亲兵带着永璂逃走,他自己则被那些叛军生擒。 在那几个亲兵的掩护下,永璂在崎岖的山路上逃了整整一夜,在这个过程中,那五个亲兵死的只剩下两个了。 在东方泛起鱼肚白之时,那两个亲兵终于停下了脚步,道:“咱们应该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追赶,暂时安全。” 听到这句话,永璂当即扶着旁边的老树干呕了起来,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在几个时辰之时,他亲眼看着平日里相熟的将士一个个死去,满地都是鲜血与死尸,那种场景……是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 他知道战争残酷,也知道上了战场就一定会死人,但亲身经历之时,依旧感觉无比恐惧,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发都没办法拿稳,要不是张广成以及他的亲兵拼死护着,他早就已经死在战场上。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亲兵往回走去,另一人连忙拉住他道:“郑落,你去哪里?” 被称为郑落的那名亲兵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我去救将军!” 那人拦住他道:“你忘了将军交待我们的话吗?再说你觉得凭我们两个人能从叛军手中救出将军吗?” 郑落低吼道:“我不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去救将军,我可不像你那样贪生怕死。” 王富贵被他说得心头火起,一把攥住他的衣裳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了,你以为我不想救将军吗?这几年我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什么时候怕过,什么时候退缩过?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罢了,就算真要救将军,也得仔细想个法子,光会逞匹夫之勇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死一个人罢了,将军依旧被他们抓着。” 被他这么一骂,郑落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闷声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王富贵缓了口气道:“将军当时就是怕事情会有变,所以事先交待了巡抚大人带兵在外接应,后来我们也曾派人出去通知巡抚大人,但直至我们逃走,援兵始终没有出现,所以咱们得先去巡抚衙门看看,看究竟是探子没送到信,还是连巡抚大人那边也出了事情,如果巡抚大人那边没什么事的话,正好可以将十二阿哥交给他,请他派人送回京城。” 郑落瞪了一眼这会儿已经缓过来的永璂,冷声道:“要不是他,将军早就逃出来了,哪里会这样!不好好待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跑到这里学人来打仗,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胡说什么!”王富贵斥了他一声,来到永璂面前,恭敬地道:“十二阿哥恕罪,他就是这样口没遮拦,但没有恶意的,还请十二阿哥您莫要怪罪!” 永璂神色黯然地道:“他说的是实情,我怎么会怪他。”顿一顿,续道:“这些年来,我每日习练骑射武艺,研读兵书,以为自己已经强到可以上战场,结果真到了战场,方才发现自己什么用都没有,甚至还比不过一个最普通的士兵,至少他们有胆量拿刀去杀敌人!” 王富贵安慰道:“每一个人初上战场之时都是这样,等以后多经历几次就会习惯了。”说着,他又道:“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找些水来,等恢复一些后,咱们就动身去找巡抚大人。” “郑落,你……”王富贵刚说了几个字,郑落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脸严肃地趴在地上,永璂知道,他这是在伏地听声,可以借此判断出是否有马群过来,在来山东的路上,他曾见过几次。 过了一会儿,郑落站起来,紧张地道:“快躲起来,他们追来了。” 听得这话,王富贵不敢怠慢,连忙掩去他们停留过的痕迹,随即拉了永璂与郑落一起躲入树丛之中,果然过不了多久,就有一群穿着叛军衣裳的人骑马奔过来。 他们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后,又往前奔去,待得他们奔远后,郑落从草丛中走出来,面有疑色地道:“奇怪,都已经这么远了,他们怎么还追着不放?” 两军交战之时,士兵对敌不过,临阵脱逃是常有的事情,一般只会在当时追上一阵子,如果没追上被逃脱也就罢了,不会再刻意追赶,除非逃走的人是敌军统帅或者将军。 但是永璂此次随张广成来济南平叛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极少,叛军根本不可能会知道他们带走的是当朝十二阿哥。 既是这样,那些叛军为何一直紧追不放呢?回想起来,昨夜逃走之时,追着他们的人就多的有些不太寻常,若不是那么多人,以他们的身手以及人手一枝短柄火枪的程度,哪里会死三个人。 任郑落与王富贵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当中的缘由,只得将这件事搁在一边,带着永璂从另一条小路离开,直奔巡抚衙门。 虽然此处有叛军作乱,但城中还算太平,他们 第二章 再次遇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虽然此处有叛军作乱,但城中还算太平,他们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巡抚衙门,守门的士兵得知他们是张广成麾下的人,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告,过了一会儿,他道:“巡抚大人正在见客,请你们去东花厅稍候。” 王富贵三人点点头,随他前往东花厅等候,未过多久,便看到山东巡抚朱济进来,一瞧见永璂,他立刻激动地涕泪纵横,跪下道:“下官无能,未能护十二阿哥周全,令您受惊,下官实在罪该万死!” 永璂连忙上前扶起他道:“此乃那些叛军太过狡猾之故,怪不得朱大人,快快请起。” 朱济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情后,道:“下官一得到张将军兵败的消息,就立刻带人过去,到了那边,只看到满地的尸体,一个活人也没有,所幸未曾见到您与张大人也在其中;回来之后,下官就四处派人寻找叛军的踪迹,想要救回您与张大人,幸好上天有眼,您并未身陷囹囫,否则下官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永璂心有余悸地道:“我能够饶幸逃脱,多亏了张将军这些亲信一路拼死护卫,否则怕是已经没命了。” 朱济连连点头,随后道:“总之您平安就好,您在此歇息一夜,明儿个一早,下官就派人护送您回京。”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张将军身经百战,怎会遭这样的惨败,简直就是全军覆没啊,逃回城中的士兵不足三千人,下官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 郑落拱手道:“敢问大人,昨夜您可有收到探子报信?” 朱济摇头道:“本官昨夜一直带兵守在与张将军商议之处,并未曾见到什么探子来报信,若是收到消息,本官必然会派兵增援,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王富贵叹了口气道:“看来探子中途被叛军截杀了。” 朱济安慰道:“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尽快找到那些叛军的巢穴,救出张将军。” 郑落感激地道:“多谢朱大人,如果朱大人不弃,待找到叛军巢穴之后,我二人愿为马前卒,助您歼杀叛军。” 对此,朱济自是满口答应,道:“待救出朱将军后,咱们再好生布置,相信一定可以歼灭那区区几万叛军。” 听得这句话,王富贵脸色微微一变,在替他们安排好住处之后,朱济便因有事离开了。 他一走,郑落便道:“咱们也走吧,别在这里打扰十二阿哥歇息了。”他对永璂始终心存芥蒂,不愿与他相对。” “嘘!”王富贵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走到窗前悄悄开了一丝缝往外打量。 他这个样子,瞧得永璂与郑落莫名其妙,后者道:“你在做什么?” 王富贵脸色难看地道:“你自己瞧瞧吧。” 郑落上前看过后,疑惑地道:“没什么不对啊。” 王富贵冷声道:“都已经派人把门了,还叫没什么不对?” 永璂一惊,连忙上前察看,果见门口站了四个士兵,一边两个,郑落不以为然地道:“朱大人派人保护十二阿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王富贵冷笑道:“这可是在巡抚府里,那些叛军再大胆,也不敢跑来巡抚府杀人;与其说是保护,我倒觉得更像监视。” 被他这么一说,郑落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等其言语,王富贵又道:“还有,你有没有留意到朱大人之前说的一句话,他说:一定可以歼灭那区区几万叛军。” 郑落回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朱大人是说过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永璂开口道:“我们得到的情报一直说叛军只有一万余人,朱大人怎么会知道实际人数是数万人,除非……” 王富贵接过话,一字一句道:“除非朱大人昨夜见过探子。” 郑落思索片刻,摇头道:“这不可能,如果朱大人见到探子,知晓我们遇伏,他一定会带兵来救,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还记不记得叛军一路追着咱们的事?”待郑落点头后,王富贵续道:“那么多人,又一直紧追不舍,给我的感觉,就像他们知道十二阿哥的存在一样。” 郑落面色难看地道:“难不成……你觉得朱大人与那叛军是一伙的?” “我不确定,但可以肯定,朱大人一定有事情瞒着咱们,在查清楚之前,别太过相信这个朱大人。” 郑落点一点头,“那明日还要让他护送十二阿哥入京吗?”如果朱济当真是叛军的人,那永璂就会很危险。 王富贵想了一会儿,咬牙道:“送,不过咱们也随行前往,万一当真遇到什么事,也好护着十二阿哥。” 郑落虽不喜永璂,却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闹脾气,当即答应下来,一夜无事,翌日清晨,朱济如其所言,安排了上百名士兵护送永璂回京;至于郑落二人,亦寻了个借口随行同往,朱济虽觉得意外,却也爽快的答应下来。 在车轱辘的转动中,他们很快就出了京城,永璂心中紧张,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眼外面的情况,王富贵见状,策马上前几步,轻声道:“十二阿哥放心,属下与郑落一定会护您平安,记得拿好属下给您的东西。” 他的话令永璂心中一安,如此又行了半天,在经过一条山路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永璂猝不及防,额头在门框上磕了一下,未等他感觉到痛,耳边已是传来士兵慌乱地喊声道:“不好,有叛军!” 永璂连忙掀帘望去,只见前面道路上站满了叛军,粗略望去,至少有百余人,若只是这样,凭这些士兵尚能应付,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后面也出现上百名叛军。 “杀!”随着这个声音,叛军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杀来,士兵虽拼死抵抗,依旧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很快就只剩下区区几十人,虽然叛军也死了不少,无奈他们人多势众,始终占据着优势。 在这期间,王富贵已经将永璂从马车中拉了出来,与他同乘一骑,他与郑落二人屡次想要突围,都被逼了回来,随着叛军一步步收紧包围,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第三章 将计就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伙叛军头子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盯着王富贵,伸手道:“把十二阿哥交给我就饶你们一死!” 王富贵心中一沉,这伙人果然是知道永璂的存在,这条路线是朱济亲自定的,只有他们几个知晓,就连赶马车的人也是今早才得知的,叛军却能够事先埋伏,朱济……果然是叛军的人! 王富贵盘算片刻,道:“你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正在拼命杀敌的郑落听得这话,脸色大变,厉吼道:“你疯了不成?!” 王富贵冷哼道:“我清醒得很,这是我们唯一的活命机会了,难道你真想死在这里吗?” 郑落寒声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情,你忘了将军是怎么叮嘱我们的吗?现在这样,就算我们活下来,也没有脸再去见将军。” “你以为将军还能活下来吗,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人给杀了,对咱们来说,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 郑落一刀砍死身边的叛军,随即拿还沾着血的钢刀指着王富贵,一字一句道:“你若敢将十二阿哥交出去,我就杀了你!”不论他多不喜欢永璂,这都是张广成交待下来的事情,纵死亦不违,王富贵若是违令,就是叛徒,是他的敌人,但凡敌者,誓必诛之! 对于他的话,王富贵嗤笑一声,单手用力扣住永璂的双手,对叛军头子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叛军头子点头道:“当然,我向来言出必行,交出十二阿哥,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活命。” “不是所有人。”王富贵一指郑落道:“我一人即可!” 叛军头子眼中露出一抹惊色,旋即化为笑意,“果然够狠,好,我喜欢!” 王富贵微微一笑,强行拉着永璂下马,后者一边挣扎一边道:“王富贵,你胆敢与叛军勾结,待我回到京城后,一定让皇阿玛诛你九族!” “等你有命回京的时候再说吧!”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叛军头子所在的地方,两名手执钢刀的叛军过来押住永璂,郑落看得双目通红,要不是敌人太多,他早就冲过去杀了王富贵,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兄弟,竟然是一个贪生怕死,冷漠自私的小人! 见到自己的人控制了永璂,叛军头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旋即目光一冷,喝道:“去,将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许放过,包括……他!”他最后所指的那人,正是王富贵,后者露出惊慌之色,骇声道:“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叛军头子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很简单,我喜欢!” 本该害怕慌忙的王富贵,此刻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很巧,我生平最讨厌那些出尔反尔的小人!”随着这句话,“呯”的一声枪响惊起栖息在这片山林中的无数鸟雀,拍着翅膀四散飞走,飘下颜色各异的羽毛…… 叛军头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片血渍,且还在不断扩大,下一刻,他已是睁着眼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呼吸随之停止! 趁着那些叛军愣神的功夫,永璂用力挣开他们的束缚,飞跃上马,而王富贵也往自己的马匹奔去,同时朝郑落大吼,“上马!” 郑落这会儿也看出情形不对了,连忙照着他的话,抢过一匹离其离近的马一跃而上。 “驾!”翻身上马之后,王富贵一挟马腹,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去,永璂与郑落紧随其后,等到叛军反应过来,发现他们的头领中枪身亡,慌乱之下再派人追赶时,已是拉下了许多,再加上山路崎岖,未过多久,便失去他们的踪迹,只能悻悻而归。 且说永璂几人,一路在山林间疾奔,在确定没有追兵后,放缓了马速,这个时候,郑落终于有机会问出一直憋了心里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叛军头领会突然中枪,是谁开枪?” 王富贵盯了他一会儿忽地大笑了起来,瞧得郑落莫名其妙,永璂在一旁含笑道:“郑副尉当真以为王副尉会拿我来换取活命的机会吗?”他们二人皆是张广成底下的副尉,永璂便以此称呼。 郑落这会儿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刚才明明是王富贵亲口所说,在他疑惑之时,永璂伸出右手,手上赫然握着一把银色的短枪,郑落认得这把枪,是王富贵的,不知为何会在永璂手里。 王富贵这会儿已是止了笑声,道:“今儿个一早,趁着你与朱济说话之时,我悄悄将枪给了十二阿哥,让他护身之用,在遇到叛军埋伏之后,我见冲不出去,就决定将计就计,故意与叛军头子说要将十二阿哥交给他,趁机在十二阿哥手心写字,让他在靠近叛军头子后,开枪打他,就算打不中,至少也可以令他们受惊,这样咱们就可以趁机逃走,结果十二阿哥一枪正中胸膛,叛军头子必死无疑!”说到此处,他看向永璂欣慰道:“这次要不是十二阿哥够冷静,咱们可没这么容易逃出来。” 郑落神色复杂地看向永璂,道:“你不是害怕杀人吗,怎么现在又敢了?” 永璂脸色微白地道:“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要活命,要逃出去,不想死在那里。” 王富贵拍一拍他的肩膀道:“十二阿哥放心,我与郑落,一定平安护送你回京!” 永璂沉默片刻,忽地摇头道:“不,我要留在此处!” 王富贵愕然之余,立刻摇头道:“不行,济南府到底都有叛军,朱济又与他们是一伙的,您留下来随时会有性命之危。” “真正危险的是回京城之路,叛军这次没抓到我,必定还在会沿途设伏追击,王副尉,你真觉得凭我们几个,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可以平安回京吗?”不等王富贵言语,他又道:“相比之下,我们留在济南府反而相对安全,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反其道而行!”一旦冷静下来,永璂就开始展现出他过人的心智。 第四章 亭中相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富贵思索片刻道:“此话虽有些道理,可一旦让朱济知道咱们在济南府,岂非给了他瓮中捉鳖的机会?” “只要进城之前,咱们好生乔装一番,应该不至于露了行踪,另外……”永璂咬一咬牙道:“既然朱济是叛军的人,那么咱们只要盯紧他,就可以来一个顺藤摸瓜,找到叛军巢穴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救出张将军。” 自从张广成被叛军擒住后,郑落最想的就是救出张广成,如今听得永璂的话,当即答应,“好,咱们这就回济南府。” 王富贵想得要比郑落更仔细一些,摇头道:“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不然……咱们还是先送十二阿哥您回京,要是您怕遇伏,咱们就挑那些偏僻的山路走,虽然辛苦一些,但至少安全。” 永璂神色复杂地道:“其实刚才过来那一路,我一直在想,是否真的要这样灰溜溜的回京。现在我想清楚了,我要留在济南,哪怕不能剿灭叛军,至少也要设法救出张将军,另外,我还想知道,除了朱济之外,到底还有多少官员与叛军勾结在一起;以免后面来平叛的军队再吃像咱们一样的大亏。” “可是……”不等王富贵说下去,永璂已是抬手道:“我心意已定,王副尉不必再说。” 其实王富贵心里也想留下来救出张广成,只因顾全永璂安危,方才提议先行回京,如今见他这么说,不再多言,当即与他们一道策马往济南城行去,进城之前,他们从农户家中买了几套衣裳来,又在脸上抹了些灰,瞧着就像是寻常农人,彼此之间以兄弟相称,很顺利便进了城。 在往巡抚衙门行去之时,永璂忽地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低声道:“你们瞧,那是不是朱济?” 王富贵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枣红锦衣的中年男子正行色匆匆地走在街上,正是朱济无疑,郑落道:“走,咱们跟上去。” 永璂二人亦是一样的想法,当即与郑落一起悄悄跟在朱济身后,后者并未查觉后面有人跟踪,一路出了城,来到城郊一处孤零零的亭子里,亭中已经有一人在等候,因他是背对而立,所以永璂三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从衣着身形上辩别出是一个男子。 为免被他们发现,永璂等人不敢靠太近,幸好两边都是山路,草木茂盛,藏在里面不易被人发现。 朱济进去后,拱手道:“见过三爷。” “嗯,怎么样了?”随风传来的男子声音令永璂微蹙了眉头,怎么这个声音听着这么像三哥,难道那个人是三哥?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永璂否决了,离京之前,四哥曾收到过三哥的书信,说他在江宁,随书信送来的,还有江宁特有的糕点,短短时间,怎么可能又出现在济南,应该只是相似而已。 乾隆二十七年之时,被圈禁在宗人府多年的永璋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性命,太医足足治了两个余月方才好转,但这场病对于永璋本就因为多年圈禁而羸弱的身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常常走不了几步,便咳嗽不止,不论太医用多名贵的药材,都不见起色,甚至变得更差。 夏晴闻听此事之后,在弘历面前为其多番求情,言其不论曾犯下多大的错,始终都是他的儿子,为人父者,不该如此绝情。 在她的劝说下,弘历态度有所松动,再加上有太医说,继续这样关押下去,永璋恐活不过三十岁,终于在乾隆二十八年初之时,下旨恕永璋出宗人府,回自己的府邸居住,不过他并未封永璋任何爵位或是差事,只以闲散宗室待之,显然是不打算让永璋插手朝廷之事,至于俸禄,一应比照贝子。 许是因为心境的变化,出了宗人府后永璋的身子渐有好转,之后就一直四处游山玩水,常常半年才回京城一次,与他们说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永璐最喜欢听这些,每次在宫中遇见永璋都要缠着他说上半天,有时候还嚷着要随永璋一起去各处游历。 至于他,因为瑕月的吩咐,再加上听永珹提过永璋当年所作所为,所以与其往来并不多,偶尔遇见了,也不过客套几句作罢。 这些心思看着多,其实不过是一闪而过的事情,永璂很快就压下心思,留心听着亭中二人的言语。 朱济恭敬地道:“下官昨儿个就已经通知了王伦他们,想必这会儿已经截住了十二阿哥一行。” 男子咳了几声,微侧了脸道:“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们三个已经逃走了。” “啊?!”朱济惊呼一声,脱口道:“这怎么可能,下官还特意嘱咐王伦多派些人,一定要擒下十二阿哥,难道是王伦疏忽大意?” 男子淡淡道:“王伦倒是派去了不少人,但他们三个很是狡猾,使计杀了封平,趁乱逃走,不知去向。” 朱济沉默片刻,道:“此次遇伏,恐怕他们会怀疑到下官身上,绝不能让他们逃回京城。” “此事王伦已经去办了,断不会让他们有命回京城;不过……”男子转过身,盯了朱济道:“他们要是没疑心你的话,下一步,应该是回济南找你,从现在起,严查每一个入城之人,一旦发现他们三人,立刻加以控制,不要再让他们逃走。” “下官遵命。”这般又说了几句后,朱济拱手离去,在他走后,那名男子也消失在茫茫山路之中。 待他们都走得不见踪影后,郑落等人方才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咬牙道:“这个朱济,果然是叛军的人,等我救出将军之后,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王富贵皱眉道:“郑落,你可认得刚才与朱济说话的那个人?”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不过朱济自称下官,此人官职应该比朱济高,至少是正二品,可是……我瞧他年纪,顶多不过三十岁,这个年纪成为正二品大员,我还真没听说过。”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永璂哑声道:“我认得他。” 第五章 王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富贵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是谁?” 永璂涩声道:“是三哥。” 听到这三个字,王富贵二人脑袋一阵晕眩,能够被永璂称为三哥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当朝三阿哥,刚才……与朱济见面的人,竟然是三阿哥?! 可……可三阿哥是龙子凤孙,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怎么会和叛军搅在一块儿,那不是毁自己祖宗的基业吗? 这一个个问题,想得他们头疼欲裂,王富贵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探地道:“十二阿哥,您当真看清了?不会有错?” “确实是三哥无疑。”永璂这会儿也是满腹疑惑,三哥明明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如今为何又重蹈覆辙,甚至是错得更加离谱;还有,既然这一次撒谎了,那么,是否他之前的每一次出京都是撒谎,他根本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与叛军联络?! 到底是他忘了前车之鉴,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后悔过,依旧满怀恨意,而这一次,甚至连皇阿玛连祖宗基业也一并恨上了?! 那厢,王富贵已是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摇头道:“真是想不到,除了朱巡抚,三阿哥也是叛军之人,有他们两个暗中算计,将军焉有不败之理。” 郑落朝永璋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待得救出将军,我一定要将他们二人的假面具撕下来!”说着,他又有些懊恼地道:“刚才三阿哥离开的时候,咱们就应该跟上去,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知道叛军的巢穴所在了。” “只要咱们盯紧朱济,早晚能找到叛军巢穴,如今还是赶紧进城吧,一旦朱济下令严查,进出城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得他们的话,永璂皱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朱济到时候一定会让城门吏检查出入者的路引,咱们没有路引,一旦进城,就会被困在城中,难以出去,而叛军巢穴又不可能在城中,两相权衡,我觉得还是待在城外好一些,咱们可以轮流守着城门,一旦发现朱济出城,就立刻跟上去。” “可是济南城有四道城门,咱们只有三个人,就算从早守到晚,也还有一扇拉下,难不成要雇人守着吗?且不说此人识不识得朱济,万一他心存不善,将咱们的事情泄露出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被郑落这么一说,永璂也不出声了,确实,进不进城,都会有麻烦,实在难以决定。 正自为难之时,王富贵道:“进城吧,如果当真要路引……”他微一迟疑,道:“我来办妥。” “你?”郑落诧异地看着他道:“你要如何办妥,难不成打算去官府偷吗?”他们眼下对官府避之唯恐不及,若真这么做,不吝于自寻死路。 “总之我有办法就是了。”说着,他看向永璂,“十二阿哥可愿相信卑职?” “当然!”永璂不假思索地道:“这两日若不是你们,我早就已经被叛军抓住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他的信任令王富贵有些激动,郑重道:“十二阿哥放心,卑职就算丢了性命,也一定会护您周全。” 这般说着,三人往城门行去,朱济虽然早他们一步回城,但还未及下令,所以他们顺利进了城,之后,王富贵并没有带他们去投宿客栈,而是不停地走着,时而往东,时而往北,绕得他们不知身在何处,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才在一间颇为气派的宅院前停下。 见王富贵走上去要叩门,郑落一把拉住他,紧张地道:“你做什么?” “当然是叩门了,还能做什么?”王富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放心,这家宅子的主人很可信,绝不会出卖咱们。” “笃笃笃”随着铜环扣在朱门上的声音响起,很快有一个白发苍苍的门房开了一旁的侧门,探头道:“谁啊?” 王富贵走上去道:“郑伯,是我,富贵啊!” 听得这话,被称为郑伯的门房顿时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富贵,待得看清之后,他神色激动地道:“少爷!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 这般说着,他赶紧开了正门让王富贵三人进来,随即急急忙忙奔了进去,想是去通知宅子里的主人。 莫说是郑落,就连永璂也看愣了,看这宅子的规模,应该是大户人家,如果王富贵当真是此处的少爷,怎么会跑去当兵? 过了一会儿,郑伯陪着一对富态的中年夫妇出来,看那眉眼,确实与王富贵十分相像,二人皆是十分激动,尤其是那妇人,她不停地抹着眼泪,上前抱了王富贵泣声道:“富贵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年想得为娘好苦啊,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写封书信回来,害得为娘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出什么事儿。” 王富贵这会儿也是红了眼圈,哽咽道:“是儿子不好,害娘担心了。” “没事没事,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周氏抹了泪,拉过王富贵道:“快见过你爹。” 王富贵点点头,走到中年人面前,跪下道:“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王父按捺了心中的激动,板着脸道:“你还知道自己不孝吗?就因为我打了你几棍子,你就一声不响跑了出去,几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害得我们到处找你不说,还整日担惊受怕,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吗?” 王富贵低了头一声不响,周氏拉住王父道:“好了,儿子才刚回来,你就骂个不停,难道是想再把儿子骂走吗?要真是这样,我可不与你罢休!” 王父冷哼一声,道:“我是希望他长进,不要再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那群人只会害了他。” “爹放心,儿子早与他们断了往来。”王富贵的话令王父脸色稍缓,“断了就好,起来吧。” 待得王富贵起身后,周氏迫不及待地道:“富贵,你这几年都去了哪里?为何不回家?还有……他们是什么人?” 王富贵自不会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扶了她道:“娘,咱们进去说话。” 第六章 王富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王富贵的要求下,他们没有去正堂,而是一路来到书房,在遣了下人出去,并关好房门后,王富贵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大概讲述了一遍。 王父与周氏怎么也想不到,王富贵当初会因为一时之气,而去投了军,不止在军队中磨去了那身富家子弟的娇贵,还成了从六品的副尉。 “想不到我王家也出了一个六品武官,好!真是好!”王父满面欢喜高兴,王家世代经商,虽然财富积累无数,但始终只是商贾人家,地位不高,一心盼着门下子弟能够高中科举,令王家更上一层楼。 所以,打从王富贵懂事起,王父就督促着他读书习字,稍大一些,更是请来济南最好的先生教他;无奈王富贵对那些之乎者也并不感兴趣,经常上课躲懒,下课找人代笔,蒙混过关。 王家只有这一根独苗,再加上周氏护着,王父一直狠不下心来教训,结果令王富贵越来越放肆,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整日想着如何玩乐,甚至有一次,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人打架,把人家的头也给打破了,虽然事情很快就摆平了,却把王父气得够呛,打定主意不再纵容王富贵。 他不顾周氏的劝阻,把王富贵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后者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既痛又恨王父无情,放下来后,趁夜无人收拾了东西离家出走,原是准备投靠以往那些朋友,哪知他们一知道事情,都劝着王富贵回去,有些甚至直至说离了王家,王富贵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话反倒是激起了王富贵的逆反心,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再回家,之后他就靠着当初身上戴着的一些银子漫无目的的走着,之后正好遇到朝廷招兵,干脆就入伍当了兵,期间的辛苦令他几次想要离开,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凭着颇为灵活的脑袋瓜子得到了张广成的赏识,被提为副尉。 这次回济南平叛,王富贵原想着等剿灭叛党后,就回家探望双亲,哪知道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说王富贵这几年的经历成就令王氏夫妇欣慰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当真是令他们惊骇不已了。 周氏指了永璂,颤声道:“你说……这位是十二阿哥?” “千真万确。”听得这话,王父赶紧拉着周氏行礼,“草民夫妇见过十二阿哥,还请十二阿哥饶恕草民夫妇刚才的无理!” “二位言重了,快快请起。”待得永璂将他们二人搀扶起后,王富贵道:“如今朱巡抚还有叛军都在寻找十二阿哥,一旦被他们抓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思来想去,只能来找爹襄助。”他并没有提及永璋之事,只将朱济与叛军勾结一事,大略说了一遍。 王父连连点头,对永璂道:“草民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在这济南城中还有几分薄面,料想官兵不会搜到此处来,十二阿哥尽管放心在住着。” 永璂感激地道:“多谢王伯父,待我回京之后,一定如实告之皇阿玛,请他下旨嘉赏您。” “十二阿哥客气了。”这般说着,王父感慨道:“真是想不到,朱大人竟会是叛军的同伙,前些日子我见他的时候,还一直说要尽快剿灭叛军。” 王富贵摇头道:“要不是我们亲身经历,亲耳听闻,我们也想像不到,朱济会是叛党一员。” 王父叹了几口气,转而道:“十二阿哥您稍等,那草民现在就让人去将东厢收拾出来。”说着,他又肃然道:“您放心,除了草民夫妇之外,府中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您的身份。” “有劳伯父了。”在永璂谢过后,王富贵道:“爹,我知道你与赵知府、李县令他们关系不错,能否帮我们弄几张路引?” “路引?”王父想一想道:“你们可是想回京?”不等王富贵言语,他又道:“正好我后日有一批丝绸要运去京城交货,干脆你们扮成伙计同去,收货的商号有些官家背景,这两年,他们的货不论出入哪一城,都无需检查,最是安全不过。” 王富贵摇头道:“我们已经商议过了,暂不回京,留在济南监视朱济,直至找到叛军的巢穴,求出张将军。” 周氏闻言,急忙道:“十二阿哥乃是千金之躯,岂可如此冒险,依我说,还是回京为好;再说,你们只有三个人,就算让你们找到叛军巢穴,也不可能救出张将军啊。” 王富贵与郑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永璂,毕竟后者才是拿主意的那个人;永璂明白他们的意思,道:“不管怎样,我都想试一试,再者,我担心除了朱济之外,还有官员与叛军勾结,如不能将他们一网成擒,恐怕往后还会再生事端。” 周氏思来想去,始终是放心不下,道:“可这样终归太过冒险,万一有些闪失,可怎么办啊?” 王富贵笑道:“不会的,小时候娘不是找先生替我算过命吗,说我至少能活八十岁,如今我才二十出头,哪里会有事。” “可是……”周氏待要再言,王父已是道:“既然他们决定了,就由着他们去吧,再者,不是还有咱们在后面帮忙照看着吗,料想不会有事。”见他也这么说了,周氏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 当夜,永璂一行人在王宅安顿了下来,明明夜色已深,永璂却一直没有睡意,干脆披衣出门,站在院中静静望着满天星斗。 “这么晚了,十二阿哥还不睡?”王富贵的声音将永璂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回头望着他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之前忙于与将军商讨剿灭叛党一事,后来又疲于奔命,一直无法安睡,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了,偏偏又睡不着。”说着,王富贵走到永璂身侧,顺着他的目光道:“十二阿哥在瞧什么?” 永璂指着那一颗颗在夜空中闪烁的星子道:“皇额娘曾与我说,人死之后,会化为天上的星子,守护着仍然在生的亲人;我很想找到十一哥所化的那颗星子,可惜,始终找不到。” 王富贵微一犹豫,道:“其实卑职一直有一句话想问十二阿哥,却不知该不该问。” 永璂恻目道:“你三哥的事情?” 王富贵摇头道:“不是,卑职是想问您,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待在京中,为何要主动请缨来此平乱?难道您没想到可能遇到的危险吗?” 第七章 原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自然想过,可是……我还是要来!”永璂的回答令王富贵不解,“为何?” 永璂轻叹一口气,带着一丝愁绪道:“我知道,在你们眼中,像我这样的阿哥,养尊处优,根本不知世间愁滋味,恐怕就连此次随军出战,你们也觉得是我一时心血来朝,闹着来玩的是吗?” 被永璂说中了心事,王富贵有些尴尬,“卑职确实不明白十二阿哥为何要来济南冒这个险,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城不好吗?还有皇后娘娘,她不反对您此次出征?” 永璂神色复杂地道:“皇额娘自是反对的,可是……”他再次叹了口气,“以前皇阿玛对皇额娘很是爱重,自我有记忆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责备过皇额娘,哪怕偶有争执,皇阿玛也总会让着皇额娘,很快便和好如初,可是这几年……不知是因为国事繁重之故,还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年皇阿玛性子渐渐变得古怪,喜怒无常,并且专宠几名新近入宫的秀女,与皇额娘的争执变得多起来,偏那个和坤又一味奉承,前两个月提议皇阿玛明年六十大寿之时,大办圣寿节,并且罗列了一堆具体事宜,甚至提议让万国来朝。”他苦笑一声道:“万国来朝倒也不是坏事,可是这样一来,就会耗费许多银钱,皇额娘看到后,觉得太过奢侈,就提议一切从简,以免劳民伤财;若换了以前,皇阿玛一定会同意,可是这一次,却大为恼怒,将皇额娘重重训斥了一顿,在我离京之前,皇阿玛一直都不曾踏足过坤宁宫,一直僵持着。” 王富贵虽然大大小小也算一个官员,但这种事情远不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待得听完后,他试探地道:“所以……十二阿哥此次随军出征是为了皇后娘娘?包括之前不肯回京?” 永璂点头道:“我原想着,我助张将军打赢了仗,皇阿玛会高兴一些,到时候再趁机帮着皇额娘说说话,可以令他们二人和好,哪知……”他苦笑道:“刚到济南就遭逢那样的惨败,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带着这样的结果回京?” 王富贵摇头,肃声道:“不,这只是过程,并非结果,等我们救出张将军,再拿下朱济他们几个贼子后,就重整旗鼓,一定可以平定叛乱。” “重整旗鼓……”永璂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用力点头道:“不错,巡抚衙门还有兵马,张将军又身经百战,只要他归来,一定可以平定叛乱!”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梆梆梆”已是三更时分,王富贵道:“很晚了,十二阿哥您快回去睡吧,明儿个等我爹拿到路引,咱们就出去盯着朱济。” “嗯。”这般说着,永璂感激地道:“王副尉,这次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屡屡帮我,我已经被他们给抓了,待我回京,一定让皇阿玛重重嘉赏你与郑副尉。” 王富贵笑道:“这是卑职的份内事,十二阿哥无需言谢。” 十月的天,亮得比夏日稍晚一些,王父一大早就出去了,直至晌午过后方才回来,手里拿着三张路引,在分别交给永璂三人后,他道:“你们猜得没错,这会儿城门那边已经开始在查路引了,但凡没有路引之人,皆会被抓去官府盘问;这几张路引也拿得比往常麻烦一些。”说着,他又叮嘱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宝隆号的伙计,奉命采办货物,我在城外有一个织造纺,富贵知道在什么地方,你们每次出城,回来之前,记得先去那里一趟,拿几匹丝绸进城,这样那些官兵就不会怀疑你们了。对了,富贵,你记得给十二阿哥他们说一些宝隆号的事情,让他们心里大概有个底。” 王富贵点头道:“我知道了。” 准备离开之时,王父想起一事,道:“你们若是找到张将军,千万不要跟那些叛军硬拼,一定要智取,实在不行,就回来告诉我,我来想法子。” 在王父离开后,三人当即换了一身伙计打扮从后门出了王宅,来到巡抚府外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之后数日,每日都是如此,饿了就啃点随身带着的干粮。 终于在第四日,他们又一次等到朱济便装出城,不过朱济并没有去叛军巢穴,而是像上一次那样,与永璋碰面,从他们的言谈中,可以听出永璂的“失踪”令他们很是不安。 在朱济离开后,三人悄悄一合计,跟上了永璋,不过后者很警觉,未过多久便察觉到有人跟踪,故意带着永璂三人兜圈子,最后趁着他们一个疏忽,迅速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 郑落恨恨地道:“这个三阿哥真是狡猾,差一点就能知道叛军老巢在哪里了。” 王富贵淡淡道:“无妨,只要他们继续碰面,咱们就还有机会。” 等待总是那样的磨人,幸好,没过几天,朱济便又去见了永璋,这一次,永璋并非一人前来,带了四五个人来,且一个个腰间都带着刀。 朱济刚一到,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永璋已是朝那些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地抽出腰间佩刀,在两边树木草丛中挥舞中,一直搜查了十余丈后,他们回来道:“军师,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永璋眸中掠过一丝疑色,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这会儿,朱济终于找到机会问了,“三阿哥,出什么事了?” 永璋冷哼一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上次与你分开后,我便察觉到有人跟踪,我每次过来,都很当心,不可能会被人跟踪,所以那些人一定是随你而来;你真是大意,连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 朱济吓了一跳,连忙道:“这……这不可能吧,谁会跟踪下官?” 永璋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思索片刻,道:“会否是永璂一行人?” 朱济当即摇头,“不会,自从三阿哥说他们逃走之后,下官就立刻下令严查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一旦发现没有路引,立刻抓回官府,他们没有路引,怎么可能随下官出入城门?” “或许他们一直守在城门外,又或者……咳咳!”永璋重重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地扶着亭柱道:“又或者他们弄到了路引。” 第八章 去而复返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朱济当即道:“这不可能,路引向来是衙门所出,凭他们怎么可能弄到路引,应该是如三阿哥前面所说,他们一直守在城外。” 永璋缓了口气,冷声道:“既是这样,就立刻让画师将他们三个画出来,然后派兵挨家挨户搜查,否则一旦让他们将你我之事告到京城,咱们都要死!” “下官明白,可是……”朱济为难地道:“以十二阿哥的身份,下官实在没理由派兵抓他啊!” 永璋冷笑道:“我问你,在这济南城里,有多少人认识永璂?” 朱济被他问得一愣,回过神来后,道:“十二阿哥随军出征一事,一直都是一个秘密,在这济南城中,只有下官与几个亲信识得。” “那不就行了吗?你就说这三个人是叛军派来刺探军情的探子,就算永璂他们再否认也没有用,毕竟……谁会相信堂堂十二阿哥,会沦落民间。” 永璋的话令朱济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三阿哥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办!” “慢着!”永璋唤住意欲离去的朱济,思索半晌,道:“不止城外的人家、山林要搜,就连城内……也要搜!” 朱济疑惑地道:“敢问三阿哥,这是为何?不是说……” 永璋打断他的话道:“我总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弄到了路引,不管怎样,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咱们走到这一步,已然没有了退路。” 朱济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肃然道:“下官明白!” 在朱济离去后,永璋又环视了四下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方才带人离去,在他们离开不久,一旁山坡上的树木动了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本应已经离去的永璋竟然又带着那几个人出现在亭中,逗留片刻方才离去。 在他走出后不久,山坡上之前动过的地方又一阵树影摇动,紧接着三个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默不作声地俯视着永璋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远去不见,郑落方才出了憋在嗓子眼里许久的那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好险,差一点就让他们给发现了。” 王富贵脸色凝重地道:“这位三阿哥好重的疑心,要不是十二阿事先料到他可能会搜查附近,刚才又阻止咱们出来,这会儿已是危矣。” 郑落深以为然地道:“是啊,这次真是多亏了十二阿哥。”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对永璋已是没有了之前的敌视,这次的事,更是让他对永璂有些佩服。 永璂一言不发地望着永璋离去的方向,许久,他道:王富贵道:“不早了,咱们也赶紧回城吧。” 永璂忧声道:“怕是从明儿个起,朱济就会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万一查到伯父家中,事情就麻烦了,要不然……从今儿起,我们还是不去伯父家了,以免连累他们。” 王富贵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不会的,王家在济南颇有些脸面,相信他们不至于进府搜查,再者,不去王家还能去哪里。” 郑落试探道:“或者咱们干脆就守在此处,等他们下次碰面之时,设法跟踪。” 王富贵摇头道:“没用的,以三阿哥的小心谨慎,下一次碰面,他们一定会换地方,除了盯着巡抚府之外,咱们别无他法。” 郑落负气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王富贵走到永璂身前,恳切地道:“十二阿哥,您相信我,王府是最好的庇身之处。” 永璂叹气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怕连累伯父他们,而且一旦贴出画像,咱们就算有路引,也难以出入。” 提及画像,王富贵也觉得棘手,一旦三人样貌被贴得满城都是,当真是寸步难行,可他们又不能一直躲在王府之中。 沉思良久,王富贵露出一抹喜色,急忙道:“有了,咱们可以乔装易容,他们搜查三个男子,大不了……大不了咱们扮成三个女子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永璂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郑落更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们乃是堂堂七尺须眉男儿,怎么能扮成女子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王富贵不以为然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是让人笑话要紧,还是保命救出将军要紧?” 被他这么一说,郑落讪讪地闭上了嘴,王富贵将目光转向永璂,道:“卑职刚才只是举个例子,并非当真要您扮成女子,总之一定会有法子过这一关的,眼下还是先回城吧,再晚的话,恐怕城门该关了。” 永璂想一想道:“好吧,那就先回城。” 且说朱济回府之后,立刻命人召来画师,由他口叙,画师依叙而作,很快就将三个人的模样画了出来,差不多有六七成像,朱济当即命人去印画,然后在城中四处张贴,照着永璋的话将他们说成是城外叛军的探子,但凡报官者,皆赏银百两。 在衙差拿着画像下去后,朱济对师爷道:“去将最近十日,所有申请路引的卷宗都拿来。” 师爷应了一声,在依言取来后,他道:“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在将下人遣退后,朱济小声道:“前一次,有人跟踪我去了与三阿哥见面的地方,三阿哥怀疑是他们三人,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们很可能拿到了路引,得以自由出入城门。” 师爷一惊,愕然道:“这不可能吧,他们在这济南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拿得到路引,除非是去抢,可要是这样的话,被抢之人该来官府报案才是,怎会半点动静也没有。” “我也觉着不太可能,不过既然三阿哥说了,就看一看吧。”说罢,他一张一张地看着卷宗,在看到某一张时,皱眉道:“王晋才,路引四张……” 师爷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大人,王晋才是咱们济南城的大商人,您也是认识的,他经常都会来申请路引,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再说他申请的,也不是三张啊。” 朱济想想也是,待要翻过去,忽地想起一事,“慢着,王晋才……本官记得,与十二阿哥同行的一人,也是姓王。 第九章 搜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不过天下姓王之人,不知凡几,光咱们衙门就有好几个,想来不会有什么关系。不过……”师爷想了一会儿道:“卑职倒是记起一事来,四年前,王晋才唯一的独子失踪,他当时还来报过案,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外面了。” 朱济闭目不语,食指在王晋才申请路引的那张卷宗上一下一下扣着,许久,他倏然睁开眼,起身道:“带上一队人还有画像,咱们去王家。” 师爷讶然道:“大人,您当真觉得王家与此事有关吗?” “本官也不确定,不过总觉得有些可疑,为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得好。”见朱济心意已定,师爷也不便说什么,当即带了十余名士兵,随朱济前往王家。 王晋才得到下人的禀报,亲自迎出来,拱手笑道:“巡抚大人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 在将朱济迎到正堂坐下后,王晋才接过下人沏来的茶亲自递给朱济,“大人,请用茶。” “老弟客气了。”朱济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嗯,清香馥郁,鲜醇爽品,必是西湖龙井无疑。” “大人果然是懂茶之人,不错,正是西湖龙井,不止口感极好,提神之效也不错,大人若是喜欢的话,小民待会儿让人送去府上。” 朱济笑笑道:“王老弟这么客气,倒是让本官不好意思了。” 在一番客套之后,王晋才试探地道:“大人带这么多人来,可是……小民犯了什么事?” 朱济呵呵笑道:“王老弟想到哪里去了,本官是特意带人来保你平安的。” 王晋才疑惑地道:“恕小民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朱济叹了口气,道:“自从张将军兵败之后,城外叛军势力一日比一日大,随时都会有攻城的可能,就在今日一早,本官得到消息,说有三个叛军乱党潜入城中打探情况,本官已经命见过那三个乱党之人画出他们的画像,并在城中仔细搜查,不过叛党狡猾,想要找到他们,怕是不易。” 王晋才连忙恭维道:“纵然叛党再狡猾,又哪能躲得过大人的法眼,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他们三人。” 朱济点一点头,随口道:“他们潜入城中已经有一段日子,据听见过他们的人所说,他们当时都穿着一身下人衣饰,本官怀疑他们很可能是混进了像王老弟这样的宅院之中当差,借此掩护身份,所以本官今日特意带人过来,替王老弟好好检查一番。” 王晋才微一皱眉,道:“大人难不成是怀疑小民包庇乱党?” 朱济摇头道:“王老弟乃是济南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本官怎么会怀疑你与叛军搅在一起,本官是担心万一那几个乱党当真混在老弟府中,会危及老弟安全。” 王晋才拱手道:“多谢大人关怀,不过小民这几个月里都不曾招过新的下人,料想应该不会在小民府中。” 师爷道:“那些乱党狡猾得很,王老爷宅子里那么多下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悄悄顶替几人,还是查过放心一些。” “正是如此。”说着,朱济对站在堂外的一众士兵道:“去,仔细检查,一处地方都不要漏了。” 王晋才见状,急忙道:“大人,小民府中真的没有乱党。” 朱济存心为此而来,岂肯作罢,端起茶盏淡淡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朱济始终不肯松口,王晋才只得作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十余名士兵已经拿着画像一间一间屋子搜查,府中众人突然瞧见这么多士兵,皆是又惊又慌,不知出了什么事。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那些士兵回到了正堂,拱手道:“启禀大人,并未发现乱党踪迹。” 朱济眉头一皱,道:“都搜查仔细了吗?” “全部都查过了,只剩下……”士兵瞅了他一眼,小声道:“周夫人那一间。” 朱济不悦地道:“为何不搜?” “因为……因为……”士兵正自吞吐之时,外头传来嘤嘤哭泣之声,紧接着一名美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一边抹泪一边走了进来,一见了王晋才,哭声顿时更大了,泣道:“老爷,妾身没法做人了!” 王晋才连忙扶住周氏,疑惑地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周氏一指那些士兵,垂泪道:“你问他们,妾身刚才与春桃她们玩了一会儿毽子,出了些汗,便叫人烧水沐浴,哪里刚沐浴到一半,那些人便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这让妾身以后还怎么做人啊?!”说着,她又道:“还有,咱们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士兵?” 王晋才一脸无奈地道:“巡抚大人说有几个乱党很可能混在城中大户人家为奴,所以特带兵来搜查。” 朱济有些尴尬地道:“本官也是担心王老弟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刚才的事……是一场误会,还请王夫人不要介怀。” 周氏泣声道:“大人要搜查乱党,民妇不敢说什么,只是民妇名节已毁,实在是没法做人了!”说着,她竟挣开王晋才的手,一头往旁边的柱子撞去,师爷离得近,赶紧将之拉住,然周氏情绪很激动,用力挣扎着,一时之间,正堂中乱成一团。 待得侍女紧紧抱住周氏后,王晋才哽咽地道:“夫人你不要这样,此事……此事都怪为夫,是为夫没用,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朱济知道王晋才这是在说自己,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走到那名士兵面前,狠狠掴了他两掌喝道:“混帐东西,本官不是交待过了吗,不得莽撞妄为,你等怎敢随意闯入王夫人香闺之中。” 士兵知道朱济是在找台阶下,不敢辩解,只道:“属下等人知罪,请大人责罚!” 朱济冷哼一声,“待回去之后,本官再好好处置你们!”说着,他朝王晋才拱手道:“都怪这些士兵莽撞,也不知进去之前问一问,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王老弟莫怪!” 第十章 以身为饵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晋才憋了一口气道:“小民怎敢怪罪大人,大人都搜好了吗,若是没有,不妨再派人搜一遍,省得下一回,又再劳烦大人带兵来搜。” 朱济干笑道:“不用,本官相信那叛党并不在老弟府中,好了,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在朱济等人尽皆离开王宅之后,王晋才与周氏皆长出了一口气,后者拍着胸口道:“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刚才真是好险。” 王晋才未说什么,在让下人看好府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后,他与周氏一起来到后院的厢房中,待得关起房门,道:“都走了,你们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永璂三人从床后走了出来,王富贵神色紧张地道:“爹,娘,朱济可有怀疑你们?” “放心吧,已经瞒过去了。”王晋才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你们一早料到朱济可能会过来,事先有所准备,否则可就麻烦了。” 永璂朝周氏长施一礼,“这次的事情,真是委屈王伯母了,要您这样掩护我们。” 周氏连忙恻身避开,笑道:“十二阿哥不必客气,而且也没什么,本就是着衣入浴,再加上有屏风挡着,那些士兵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最要紧的是你们安全,余下的都不打紧。”这般说着,王晋才道:“这次搜过之后,短时间内,朱济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们;对了,乱党巢穴一事,可有眉目了?” 王富贵摇头道:“没有,我们跟踪了朱济两次,两次他都是与三阿哥碰面,后者精明的不得了,今儿个差点将咱们一锅端了,又哪里敢再跟着他;而且眼下朱济有了戒心,想要再跟踪他,怕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郑落恨恨一捶桌子,“朱济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却做出这种谋逆之事,实在该死!” 永璂不知在想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默然片刻,王晋才道:“既然如今找不到叛军的巢穴,要不然……你们先回京,将这件事禀告皇上,让他派兵来救张将军。” “不行!”郑落断然拒绝,“从我们回京到皇上派兵过来,至少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张将军恐怕已经……” 周氏蹙眉道:“可是三阿哥他们步步为营,就算让你们乔装瞒过城门吏,也根本找不到他们关押张将军的地方啊!” 永璂突然抬起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张将军甚至是叛军的巢穴。” 郑落精神一振,连忙道:“什么办法?” 永璂缓缓吐出四个字,“以我为饵!” 王富贵最先回过神来,当即否决了他的话,“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卑职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郑落亦反应过来,道:“不错,此事太过危险,万万不可!”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迎着永璂的目光,王富贵咬牙道:“既是这样,就由卑职来当这个饵!” 周氏心疼唯一的儿子,当即道:“不行,富贵你不可以去!” 郑落拍着王富贵的肩膀道:“还是我去吧,左右我孑然一人,无牵无挂,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难……” “没用的!”永璂截断郑落的话,“只有我做饵,才有可能见到张将军,而且……我也很想亲口问一问三哥,他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王富贵与郑落对视了一眼,齐齐跪下道:“您乃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冒这个险,还请十二阿哥三思再三思!” 永璂弯腰扶起二人,“我知你们的心意,但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再言,再说……”他笑道:“不是还有你们跟着吗,我相信你们必可安然救出我与张将军!” 王富贵见自己劝不动他,只得道:“卑职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护十二阿哥周全!” 郑落接过话道:“还有卑职!”这般说着,他朝永璂单膝跪下,歉疚地道:“卑职之前对十二阿哥多有无礼,还请十二阿哥恕罪。” 永璂笑一笑道:“那次大战,张将军拼死杀敌,我却什么都不敢做,连刀也不敢拿,难怪你会看不起我,不过以后我可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郑落肃然道:“十二阿哥少年英武,心智过人,卑职对十二阿哥早已心服口服。” “郑副尉过奖了,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在扶起郑落后,永璂道:“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商议接下来的事情吧。” 十一月初三,距离朱济画出永璂三人画像,派人在城里城外搜查已经过了两日,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到底……是永璋多疑,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济南,还是……他们隐藏的太深? 正当朱济因为这件事头疼之时,师爷匆匆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朱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何喜之有?” 师爷笑着递上一张画像,悄声道:“启禀大人,十二阿哥……找到了!” 朱济精神一振,一把夺过画像,上面所画之人,正是永璂,“当真找到了?” “千真万确,卑职一得到消息就去了城门,亲眼看过,那就是十二阿哥,这会儿士兵正在将他押回来的路上,卑职先行一步,向大人来报这个喜。” “好!好!”朱济用力一捶桌,满脸喜色地道:“想不到真让三阿哥说对了,他果然躲在济南城中!” 师爷拱手道:“启禀大人,十二阿哥是在进京的时候被士兵发现的,据他自己所说,是沿着官道一路走回来的,今日才刚刚到济南城,卑职看他说话的神气,似乎确实刚到,对于城中搜捕一事,丝毫不知。” “哦?”朱济惊讶之余,道:“跟着他的那两个副尉也一并抓了吗?” 师爷摇头道:“士兵说见到十二阿哥的时候,他是只身一人,无人随同。”说话间,有衙差走进来,拱手道:“启禀大人,属下等人抓到叛军探子一名!” “立刻将他带上来!”随着朱济的话,两名士兵押着永璂走了进来,后者不断地挣扎道:“我乃当今十二阿哥,并非什么乱党,赶紧放开我!” 第十一章 依计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师爷走过去故意嗤笑道:“你这个乱党倒是大胆,竟然敢冒充十二阿哥。” 永璂急切地道:“我就是十二阿哥,何须冒充,我记得你,你是此处的师爷,难道连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在示意那两名士兵下去后,师爷装模作样地上前看了一番,故作惊讶地对朱济道:“大人,似乎真是十二阿哥。” 朱济假意喝斥道:“你怎么也跟着胡言乱语,乱党怎可能是十二阿哥,再说十二阿哥早几日就动身回京,岂会出现在这里。” 永璂双手被绑了没法动,只能用力甩开挡住前脸的散发,大声道:“朱大人,你看清楚,我真是永璂!” 朱济假意一惊,起身来到永璂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慌忙拍袖跪下,“下官不知是十二阿哥,多有得罪,请十二阿哥恕罪!” “不知者不怪,朱大人请起。”在一番谢恩后,朱济站了起来,亲自替永璂解开绳子,又请他至上首坐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道:“十二阿哥,您不是回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为何就你一人,那两名副尉呢?” 永璂重重叹了口气,又是哀伤又是痛恨地道:“我们刚离开济南城不久,就遇到了叛军设伏,一番殊死拼斗之后,总算是与王副尉还有郑副尉他们逃了出来,本想让他们护着我继续往京城行去,哪知这两人看似忠心,其实根本就是不忠不义的小人,害怕沿途会继续遭到叛军伏击从而性命不保,竟然弃我而去,连仅余的两匹马也骑走了,我孤身一人难以回京,只能回来找朱大人;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却被那几个士兵给抓了,口口声声说我是叛军乱党,朱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二阿哥息怒,您走后不久,下官接到线报,说是有几个乱党混进了城中,所以下官就让见过他们的人画了下来,其中有一人与您长得颇为想似,士兵一时不察,将您当成乱党给抓了起来,请您见谅。” “原来是这样。”永璂点一点头,又道:“对了,我之前回京的路线,除了朱大人你之外,还有哪些人知晓?” 朱济心中一凛,面色平静地道:“还有下官的几个亲信,十二阿哥为何这么问?” 永璂肃声道:“那些叛军能够事先在我们经过的路上设伏,必然是得了情报,恐怕朱大人身边的人已经不再能够尽信,包括……”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师爷,后者看出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是卑职,卑职绝对没有与叛军往来。” “十二阿哥,方师爷跟了下官十几年,下官可以保证,他不会是出卖您的人。”说着,朱济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下官大概知道是谁了,待会儿下官就命人将他抓起来,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派人护送您回京,您留在这里越久,乱党知道的可能性就越大。” 永璂蹙眉道:“我也想尽快回京,可是那些叛党不会就此罢休,万一再让他们截到,恐怕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幸运了。” 朱济悄悄瞥了方师爷一眼,后者会意地道:“十二阿哥,卑职知道一条回京之路,平常极少有人经过,只是路稍稍崎岖一些,如果您不嫌颠簸的话,可以从那条路走。” 永璂精神一振,连忙道:“颠簸一些无妨,最要紧的是安全,就从那条路走。” “既是这样,那卑职现在就去安排,越快动身越好,以免那些叛军得到消息。” 面对方师爷的话,朱济颔首道:“去吧,多安排一些人手,但千万不要泄露十二阿哥的身份。” “卑职知道。”在方师爷离去后不久,一只白鸽悄悄自巡抚府中飞起,往西而去。 如此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后,方师爷进来道:“启禀十二阿哥、大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士兵会在城外集结,随时都可以动身。” 朱济当即与永璂上了候在府外的马车,一路往城外行去,在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荒郊之中停下,永璂下了马车,四下张望了一眼,疑惑地道:“朱大人,你安排的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朱济笑笑道:“十二阿哥别急,他们很快就来了。”话音刚落,就看到远远有人影走来,待得走近了之后,永璂满脸诧异地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三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正是永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柔的笑意,“当然是专门来接十二弟的。” 永璂一脸茫然地道:“可……你不是应该在江宁吗?怎么会在济南?” “我一直都在济南,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永璋以帕掩唇咳嗽数声后,对身后的人道:“还不去将十二阿哥带过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上前紧紧扣住永璂的肩膀,后者吃痛,挣扎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那两人像是没听到一般,强行将永璂攥到永璋面前,前者皱眉道:“三哥,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永璋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永璂脸上缓缓抚过,指尖的冰凉令永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着心中的反感道:“三哥,他们抓得我好疼,快让他们松开啊!” 永璋似笑非笑地道:“看来真是我多疑了,上次跟踪我的,并不是你;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阿哥,又哪里会有那样的能耐。” 永璂满脸疑惑地道:“三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永璋轻笑一声,对朱济道:“那两条跟屁虫呢?” 朱济拱手道:“据十二阿哥所说,在遇到伏击后不久,那两人就逃走了,不知去向。” 永璋啧啧摇头道:“想不到十二弟你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可惜啊,你逃来逃去,最后还不是又自投罗网了!” “自投罗网?”永璂喃喃重复了一遍,一脸骇然地道:“你……你们是乱党?” 永璋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不错,我就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乱党!” 第十二章 老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你……你是我三哥,还有朱大人,你们怎么可能与叛党混在一起,这不可能!”喃语片刻,他盯了永璋,厉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别忘了,你可是姓爱新觉罗的!” “爱新觉罗……”永璋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忽地大声笑了起来,下一刻,他狠狠拑住永璂下巴,寒声道:“对你来说,爱新觉罗这个姓,意味着尊荣、幸运,意味着拥有一切,可是对我来说……却意味着什么都没有!” 永璂急忙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是……” “都是一样的是吗?”永璂打断他的话,冷笑着摇头道:“不,一点都不一样!你是皇阿玛的嫡长子,你皇额娘又是皇阿玛亲自册立的皇后;虽然正大光明匾后的密诏不曾宣读,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必然写着你的名字,一旦皇阿玛驾崩,你就会成为大清又一位皇帝;我算什么,我额娘被皇阿玛厌弃,先是废入辛者库为奴,紧接着又被赐死;而我,像一个球一样,一会儿被踢到嘉妃那里,一会儿被踢到辛者库;那些奴才虽然表面尊敬,其实根本就瞧不起我,我只能在夹缝中小心翼翼地度日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皇额娘,拜那拉瑕月所赐!” 永璋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喘不上气来,歇了一会儿方才续道:“可就算是这样,她还不肯放过我,不断挑拨我与皇阿玛的关系,令我们父子关系越发恶化,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只要那拉瑕月活着一日,就一日不会有我与额娘的好日子过,她一定要死!” 永璂接过话道:“我听齐宽说过当年的事,你与高斌勾结,加害皇额娘!” “不错,那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可惜,被五叔坏了好事,她没有死,而我则被皇阿玛圈禁于辛者库中整整十多年,要不是那场大病,皇阿玛至今还不会放我出来!” “你恨极了皇额娘,所以假意放下过往恩怨,实则与叛军勾结在一起,意图报复?”对于永璂的话,永璋摇头道:“我是恨极了你皇额娘,但最恨的人,并不是她;十二弟,皇阿玛一向夸你聪敏过人,你倒是猜猜看。” 永璂流露出一丝疑惑,旋即眼皮一跳,脱口道:“你最恨的人是皇阿玛?” 永璋拍手笑道:“果真聪明,一猜就中,不错,就是你我的皇阿玛,爱新觉罗——弘历!” “为什么,皇阿玛已经放你出来了,你还……”永璂话未说完,永璋已经恶狠狠地道:“若不是他,我怎会被关在宗人府过了整整十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若不是他,我怎会身染重病,连太医也束手无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你让我怎么不恨,怎么不怨?!”说到最后,永璋神色狰狞如恶鬼。 永璂疑惑地打量着他道:“太医不是已经将你的病给治好了吗?何来束手无策之说?” “治好?”永璋冷笑道:“那不过是一个好听的谎言罢了,那段没日没夜的咳嗽早已令我伤了肺脉,周太医断言,我最多只剩下三年时间,要不然你以为弘历会这样放纵我?”他抬头看着高悬于空中的冬日,喃喃道:“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半,再过五百多个日夜,我就再也看不到日升日落了。” 永璂好一会儿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盯着永璋道:“你恨皇阿玛,所以要利用仅剩的日子报复他?” 到了这个时候,永璋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不错,我就是要搅得大清天翻地覆,让他不得安宁!”说着他又盯了永璂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会有你这个意外之喜,他不是看重你吗?喜欢立嫡子为储君吗?我就偏偏要让他立不成!”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永璂转头望着朱济道:“那你呢,你身为朝廷命官,食君王俸禄,为何要助纣为虐?” 朱济微微一笑,“十二阿哥说的不差,不过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在我还未得志之时,曾得苏家救济,一家数口方才不至于冻死在寒风冷雪之中,自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答苏家之恩。” 永璂讽刺地道:“为了你所谓的报恩,就将多年苦读的圣贤书全部抛诸脑后,将成千上万将士往死路上推,朱济,你于心何安?!”<cmread type='page-split' num='3' /> <span>对于他的话,朱济负手未语,看其神色,并未有任何愧疚或是不安,想来在他心里,那些非亲非故的人命根本不值一提。 永璂狠狠盯了他一会儿,转头道:“现在呢?你可是要杀我?” 永璂望着帕子上那抹殷红,冷声道:“放心,不是现在。”说着,他朝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用一个黑布袋罩住永璂,往某处行去。 永璂将一直紧攥的双手微微松开稍许,一些细细不起眼的粉末悄无声息地从指缝中飘落,沾在泥土或是旁边的草木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取掉了永璂头上的黑布袋,待得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木屋之中,四周站着几个膀粗腰圆的汉子,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去,外面有许多这样的屋子,还有人四处巡逻,屋里屋外的人都穿着清一色的叛军衣裳,想必此处就是叛军老巢。 终于到了此处,正当永璂在心里感叹之时,一个中年人与永璋走了进来,永璂认得他,此人就是叛军首领,叫赵福,倒是一个勇猛之人,当时与张将军拼得不相上下! 赵福打量了永璂一眼,恻目道:“他就是十二阿哥永璂?” 永璋点头道:“不错,他在回京路上逃走后,又回济南城去找了朱巡抚,朱巡抚就将他秘密送到城外交给我们。” “好!”赵福一脸欣喜地抚掌道:“狗皇帝最在意这个儿子,有他在手,咱们攻向京城之路,必然会顺坦许多!”说着,他用力一拍永璋肩膀,感激地道:“来日成就大业,军师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我必封你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第十三章 牢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璋眼底掠过一丝嘲讽,面上却是感激不已,躬身道:“多谢王爷。” 永璂冷声道:“区区一个乱臣贼子也敢称王,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他的言语令赵福眸中露出一丝凶光,“我乃是朱三太子亲封的赵王,休得胡言。” “朱三太子?”永璂冷笑道:“明朝覆灭已经一百多年,朱三太子早就已经化成一捧黄土,怎可能还活着,更不要说封你什么赵王了,尔等分明就是借朱三太子之名行谋逆之事,枉图称王称帝。” 赵福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挥手就是一掌掴在永璂脸上,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教训本王;要不是看你还有些用处,本王早就杀了你了!”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意,对永璋道:“那个老匹夫肯降了没?” 永璋摇头道:“张广成倒是很硬气,一直不肯松口。” 赵福冷哼道:“我早就说杀了他,偏你说他是个人才,非拦着不让杀。”顿一顿,他道:“三日,这是本王最大的底线,要是三日之后,还不肯投降,本王就送他去见阎王!” “属下明白。”永璋应了一声道:“王爷,这次张广成兵败,永璂又被咱们抓了,皇帝一定会再派兵前来,且人数料想会比上一次更多,咱们得尽快做好准备,尤其是兵力这方面。” 赵福挥手道:“放心,咱们如今的兵力已经达到将近四万之众,且不时有人前来投军,再加上有朱济里应外合,就算狗皇帝派十万人来,也是有去无回,军师不必担心;待我再赢一仗后,就挥师北上,直捣京师!” 永璋笑一笑道:“属下预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入主紫禁城!” 他这记马屁拍得赵福颇为舒坦,仰头大笑,“好!好!” 永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待得赵福止了笑后,他冷言道:“赵福,你当真以为凭这么些人就可以攻下京师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还有永璋,莫要忘了,他始终是姓爱新觉罗的,怎可能将这片大好江山拱手于你,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等你没价值的时候,就会一脚把你踹开,并且取而代之!” 永璋脸色一变,旋即轻笑了起来,“真是有胆识,自己都成阶下囚了,居然还想着挑拨离间!” 赵福咧嘴一笑,攥着永璂的下巴道:“你说的没错,军师确实姓爱新觉罗,可惜狗皇帝薄情寡意,连自己儿子也不在意,害得军师如今只剩下一年多的性命;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我怎能平白得一位好军师,又怎能拥有今日的成就!”说着,他对守在一旁的士兵道:“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紧,若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的脑袋!” “遵命!”士兵答应一声,将永璋押了下去,在他们走后,赵福拍着胸脯道:“军师放心,我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赵福都一定相信你!” “多谢王爷信任!”永璋咳嗽一声,寒声道:“于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弘历失去一切,痛不欲生的样子更痛快的事了!” “放心,你很快就能看到这一幕。”说着,赵福道:“对了,狗皇帝什么时候会再派兵前来?” “朱济这会儿还没有得到消息,朝廷那边要调集军队、粮草等等,想必至少得一个月以后。” 赵福点头道:“好,你让朱济盯紧一些,一有消息立刻来通报,你告诉他,我会记着他的功劳。” “属下知道。”在他们言语之时,永璂已是被带到了牢房里,进来的时候一路往下,应该是处于地下,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很是昏暗。 在搜尽身上的东西后,他被铁链锁住双手双脚关在一间牢房之中,旁边似乎也关着人,不时传来铁链叮咚的声音,还有一个士兵端了饭菜隔着木阑栅好言好语的劝着,无奈任他好话说尽,里面的人始终一声不吭,那个士兵把饭菜重重搁到地上,怒骂道:“好你个姓张的,爷我好心好意劝你吃东西,你居然在爷面前摆谱,敬酒不吃非得吃罚酒,真是个犯贱的东西!” “二位兄弟,先别走,帮把手。”他唤住押永璂进来的两名士兵,后者笑嘻嘻地打趣道:“怎么了,打算霸王硬上弓了?” 那名士兵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嫌恶地道:“我可没这么恶心,就算给我一百两我也不干。”说着,他打开了牢门,道:“别废话了,赶紧帮我把饭菜塞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不用侍候这位大爷了,小心些,别让他咬了舌头,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 士兵一边随他进牢间一边笑道:“行了,别埋怨了,刚才我俩兄弟听王爷亲口说了,最多三日,三日后这姓张的要是再不投降,就送他去见阎罗王!” 一听这话,那句士兵欢喜不已,连连道:“这敢情好,总算是快熬到头了!” 这个时候,永璂已是适合了此处的光线,看到那两名士兵强行扒开与他一样被锁着双手的犯人,看那侧脸,分明他们所要找的张将军。 在扒开嘴后,那名士兵从嘴里取出一团破布,随后用半碗汤和着米饭嚼也不让人嚼一下就强行灌了下去,随后又重新将那团破布塞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那个士兵拍一拍手道:“行了,辛苦二位兄弟了。”在端起搁在牢房外的剩余饭菜后,他道:“要是二位兄弟不嫌弃,咱们把这些给吃了。” 二人看了一眼碗里大块的鸡肉还有牛肉后,爽快的答应了,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这些菜,其中一人道:“真是想不明白,王爷居然给一个囚饭吃这么好的饭菜,看看咱们,别说是肉了,菜里连油水也少得可怜。” “没办法,谁让王爷看中这个人呢,听说此人行军打仗的本事在清廷很有几分名气。” 旁边的人咽下嘴里的牛肉,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军师领着咱们给一锅端了,全军覆没!” “那是咱们出奇不意,真要是面对面的打,按军师的说法,咱们至多只有五成机会赢。” 第十四章 磷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真要这么利害,就不会让咱们关在这里了。”士兵不屑的说了一句,随即道:“行了,别说他了,没的扫咱们兴致,来,喝酒喝酒。” 在三名士兵筹觥交错之时,永璂悄悄往隔壁牢房那边挪了一些,他很小心的不让铁链发出声音,以免惊动那几个士兵,在离着差不多还有半丈远时,一只手的铁链到了极限,无法再伸长半分,他只得坐在那里,轻声道:“张将军?张将军是你吗?” 那个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的身影,在听到永璂的声音时,整个人为之一颤,回过头来仔仔细打量着永璂,此人正是张广成良久,他颤声道:“十二阿哥,你……你也被他们抓进来了?富贵他们没护着你逃走?” 永璂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见没惊动那几个士兵,方才低声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待得听闻朱济也是叛党后,张广成脸色倏变,寒声道:“难怪了,难怪一直没有待到援军,不是信没有送到,而是朱济故意不发兵,他成心要我们死,他该死!”说到后面,他忍不住抬高声音,引来那三个士兵的恻目,其中一个人颇为警惕,搁下酒杯走了过来。 张广成反应颇快,大声道:“你们这几个狗崽子,拿着本将军的东西在那里吃吃喝喝,我饿了,赶紧把东西给我端过来,还有酒也要!” 士兵停下脚步,惊讶地道:“哟,可真是稀奇了,关进来这么久,连喝水都要强灌,今儿个居然主动要酒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广成哼了一声道:“少废话,赶紧给我拿来!” 士兵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将军啊,不过是阶下囚罢了,刚才让你吃不吃,现在想吃……门儿都没有!” 另一名士兵笑嘻嘻地将刚啃完的鸡骨头扔进张广成的牢房里,道:“喏,别说咱哥们亏待你,这个骨头给你吃,让你补补身子。” “好生啃你的骨头,别打扰了哥几个兴致。”说着,他回身走到酒桌前,继续喝酒谈天。 张广成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说来,十二阿哥您是故意被抓进来的?” “不错,如今朱济把持着济南城,叛军则封锁了回京城的路,要将我们困死在城中,刚才我听赵福与三哥言语,他们想等朝廷再次故计重施;若再让他们得逞,死伤士兵,将会远远多于如今,对于大清而言,亦是一场更加沉重的打击;凭我与富贵三人之力根本做不了什么,唯今之计,只有先将将军救出去。” 张广成苦笑道:“就算我出去了又能做什么,此次带来的两万人马早已经不在了。” “不。”永璂摇头道:“我让人打听过,虽然那一战伤亡惨重,近乎全军覆没,但仍有数千名士兵活了下来,如今已经聚集到了朱济手下;只要将军站出来,便能立刻将这些人收归麾下,并且以将军的威望,必可令众将士看清朱济的真面目,不让他再做祸国殃民之事。” 张广成点点头,旋即又有些犯难地看着牢牢扣在手腕上的铁链道:“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如何才能出去?” 永璂神秘地笑道:“到晚上就知道了。” 虽然地牢里暗无天日,却不表示时间就此静止,此时,外面原本高悬于空中的太阳已经慢慢西落,冬天落日不像夏天那么久,很快最后一缕光芒就被黑暗吞噬。 一更过后,有士兵来接替原来巡逻的士兵,后者松一松肩膀道:“可算是能去吃饭了,好饿。” 旁边那名士兵正要说话,忽地望着某处露出疑惑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指着那边道:“你们瞧,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出山必经的小路上,这会儿正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极为渗人,正好一阵冷风吹着,令众人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有胆小之人,打着哆嗦道:“该不会……不会是闹鬼吧!” “别胡说,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哪里闹过什么鬼,走,咱们过去看看。”说着,他带了几个胆大的士兵走了过去,待得走近之后,发现那个光是从地上发出来的,像是一些粉末,照着众人脸都是绿的,而且并不止那一段路,一眼望去不见头,延伸出很长,简直就像通往地狱的道路。 “这到底是什么?”那人一边问一边不停看着四周,唯恐突然跳出一个女鬼来,他虽然胆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心底发虚。 对于他的问题,诸人皆是摇头,一番商议之后,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则去禀告军师。 永璋今儿个累了一日,精神颇有些不济,想着早些歇下,哪知刚喝过药,就有人来报说出了古怪,他不敢大意,当即随其前往那条散发着绿光的道路。 待得从地上捻起一些粉末后,永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冷声道:“立刻策马去看看,这些粉末一直延伸到何处。” 士兵答应一声,连忙策马顺着散发着绿光的道路奔去,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听到马蹄声,士兵下了马匆忙道:“启禀军师,这些粉末一直通出山外很远,小的怕赶过去耗时太久,所以先来向军情回禀一声。”见永璋不语,他再次道:“小的这就再去。” “不用了!”永璋面色阴沉地唤住他,随后道:“传令下去,全军上下进入戒备状态,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擒杀,并报告我与王爷。” 在士兵答应后,他转身匆忙赶往赵福营中,后者在出营看到那条处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道路后,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发光?” 永璋伸出手,掌心正是那些绿幽幽的粉末,“因为有人在那条路上洒了磷粉,这个东西在白天之时,无形无迹,若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一到了漆黑的晚上,就会散发出绿光,极为显眼。” 第十五章 真真假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赵福当然知道磷粉是什么东西,脸颊抽搐不止,寒声道:“洒了多远?” 永璋沉声道:“进山这一条路,差不多全部都洒了,至于山外洒了多远,还有待查看” “混帐!”赵福怒斥一句,来回走了几步道:“赶紧让人把这些磷粉弄掉,还有,去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本王爷非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属下已经派人拿水去冲磷粉了,至于何人所为……”永璋低头想了一会儿,豁然道:“属下知道了,一定是他!” 他顾不得与赵福解释,快步往牢房行去,一进牢房,他便立刻命狱卒打开永璂的牢门,冲进去一把攥住永璂的衣襟,厉声道:“是你洒的磷粉是不是?!” 永璂冷笑道:“现在才发现吗?太晚了!” “果然是你!”永璋咬牙切齿地盯永璂道:“这么说来,你根本就是故意被我们抓到的?” “若不是这样,如何能够知道你们的老巢所在,又如何……”永璂缓缓站了起来,盯着永璋的眼眸一字一句道:“让朝廷的军队将你们统统剿灭!” 随永璋进来的赵福听得这话,喝道:“白日做梦,你所谓的军队早就已经被本王灭了,朱济又是军师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军队!” 永璂轻笑道:“赵福,你真以为张将军这次来,只带了两万人马吗?” 他的话令赵福脸色一变,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永璂轻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们,张将军此来,总共带了六万人马,两万在明,四万在暗,因为当时朱济给的情报是说叛军只有两万,所以余下那四万人马,张将军并未带入城中,命令他们驻扎在城外,此事张将军不曾与朱济提过,所以他并不知晓。我故意回去找朱济,又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他带我来见你们,然后一路洒下磷粉,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你们的藏身之处,很快就会攻来;那四万士兵,多是从神机营调出来的,火炮火枪不在少数,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抵挡不了;赵福,你的末日到了!” 赵福被他说得心中发慌,急忙看向永璋,“军师,这……这可怎么办?” 永璋面色阴沉地盯着永璂,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笑了起来,“王爷别听他胡说,我从未听闻征伐军队会有明暗之分,再说了,如果当真有那四万兵马在,张广成岂会惨败至此,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罢了。” 隔壁牢房的张广成重重一哼道:“之所以战败,皆因为我相信了朱济这个小人,若当时送信给安扎在城外的兵马,何至于遭此惨败。” 永璂冷笑道:“他们很快就会攻进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震天巨响,地牢一阵摇动,一些不太牢固的石头被震得从上面掉了下来,其中一个士兵正好被砸在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赵福一边躲避掉下来的石头一边慌乱地喝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这个时候,有一名满身是灰的士兵奔了进来,慌声道:“王爷、军师,清廷的军队攻来的,他们……他们好像有火炮,我们死了许多人!” 永璋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盯着永璂,难道那四万人马是真的?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是永璂编出来骗他的,可要是这样,外面的火炮又是怎么一回事? 永璂盯了他冷笑道:“如何,现在相信了吗?等剿灭叛军之后,我会亲自押你进京交由皇阿玛处置。” 永璋脸色发青,自从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年的寿命后,就一直想方设法要扰乱大清,令弘历不得太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却又……不,他不会就此认输的,更不会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他咬牙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区区四万人马而已,谁输谁赢尚是未知之数!”说完这句话,他与赵福快步往外走去,如今最要紧的是稳定形势,莫要乱了军心! 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永璋自身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钢球,拿在手里后从中拉出一条细细的钢丝来,竟是一个钢丝锯。 他知道身上的东西会被搜走,所以之前将这个钢丝球藏在嘴里,关入牢中之后方才取出藏在身下。 在锯开双手的镣铐后,他起身锯开了牢门上的铁锁,然后如法制炮,将张广成给救了出来。 张广成惊讶地道:“十二阿哥,你从哪里找来神机营的人?” “神机营在京城中,怎可能来这里,不过是我骗他们的谎言罢了,外面并没有多少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骗局,所以咱们得赶紧离开。” 庆幸这里的士兵每日都会给张广成强行喂饭,否则这么多日绝食下来,哪里还走得动。 一出了牢房,就看到外面火光熊熊,远处杀声震天,许多叛军士兵倒在地上哀嚎痛哭,身上皆有被火伤的痕迹,还有一些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任由火光将他们吞噬,永璋等人这会儿已不知去了哪里,周围一些叛军士兵皆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没人注意逃出牢房的永璂二人。 虽然叛军已经用水冲掉了散在路上的磷粉,但匆忙之际还有一些残留,靠着这些仅余的标记,永璂二人一路往外奔逃。 在奔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他们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郑落,后者瞧见他们二人,欣喜不已,这番功夫终于没有白费,当真把将军救了出来,他连忙道:“将军,十二阿哥,快随我来,马就停在前面。” 永璂一边随其奔走,一边道:“赶紧让富贵他们撤退,等三哥他们缓过神来就来不及了。” 郑落应了一声,拔下插在腰间的长筒,在将盖子打开后,一道通红醒目的烟花立刻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到了空中。 在烟花升空之时,永璂听到后面又传来几声巨响,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火光比刚才更加可怕,但隐约可见原本散落于四处的叛军士兵这会儿开始聚集了起来,显然他们已经开始发现事情不对了。 希望富贵他们可以平安脱身!永璂在心里为王富贵等人祈祷着。 第十六章 一臂之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三人上了马后,一路往外奔逃,永璂不记得自己奔了多久,只知道跟着郑落一直跑一直跑,足足奔到天色渐亮,方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住了马。 郑落下了马道:“将军,十二阿哥,此处就是富贵与我们约定的地方,他们摆脱那些叛军之后,会来与我们汇合,此处颇为偏僻,叛军定然发现不了。” 待得二人点头后,郑落忽地朝张广成跪下,哽咽道:“属下救援来迟,令将军受苦,请将军治罪!” “快起来!”张广成扶起他,感慨道:“在被他们抓到的时候,我就下了必死的决心,如今能够活着出来,皆多亏了你们,何来治罪二字。”说着,他拍一拍郑落的肩膀道:“这段日子的事情,我已经听十二阿哥说了,若当真要我说什么,也是感谢你们拼死保护十二阿哥,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这一切都是属下应做之事!”说着,郑落咬牙道:“如今将军脱困,咱们就可以筹谋剿灭叛军还有朱济一事,尤其是朱济,若不是他,咱们何至于遭此惨败,那么多兄弟又何至于死得这般冤枉。” 张广成点一点头,将目光转向永璂,“十二阿哥,恕末将斗胆问一句,三阿哥为何要与叛军混迹在一起?” 提及永璋,永璂顿时叹息不止,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旋即道:“我听四哥说过,因为其生母一事,三哥性子颇为偏激,听不进别人劝,但总以为他被关了十几年,性子该磨平了一些,没想到还是一点没变,为了向皇阿玛报复,不惜挑起这场战争,葬送无数性命,朱济也是因为他才会成为叛军的帮凶。” 张广成叹道:“想不到当中竟有如此因由,实在令人想不到,三阿哥可怜也可恨!” 永璂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设法阻止三哥一错再错,否则还会有多少无辜性命死在他的报复之下!” 张广成郑重地道:“末将明白,既然末将饶幸未死,就一定会设法荡平叛军,还济南乃至大清百姓一个太平。” 在他们言语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过不了多久,一行三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待得看清来人后,郑落欣然道:“是富贵来了。” 满脸黑灰的王富贵一下马,便神情激动地朝张广成行礼,随后又朝永璂深施一礼,感激地道:“多谢十二阿哥甘愿冒险求出将军,此恩此德,卑职没齿难忘!” “王副尉言重了。”说着,永璂往后看一眼,疑惑地道:“其他人呢?” 王富贵神色黯然地道:“在我们最初接连引爆悄悄埋下的炸药冒充火炮时,确实令叛军一阵慌乱,也死伤了不少人,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并无多少人,在他们的反攻之下,我们的人很快就差不多死伤怠尽了,要不是阿水他们拼死引燃炸药,替我们冲开一条路,就连我们三个也逃不出来。”亏得王家颇有财势,否则短短几日时间,哪里弄得到这么多炸药。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计划会有人死,但真正听到时,还是心中阵阵发堵,还是永璂最先回过神来,道:“逝者已矣,我们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平定叛乱,让他们不至于白白牺牲。” “十二阿哥说得极是,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做打算。”听得张广成的话,王富贵敛了心中的难过,道:“将军,卑职父母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平日里很少有人知道,来之前,他们特意交待了,让我们救出将军后去那里暂住。” 王富贵是张广成亲自招的,自然知道他的老家就在济南,稍一思索,他点头道:“好,就去那里!” 这是一间坐落于山水环绕之中的一间庄子,很是古朴典雅,那里的管家认识王富贵,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在命其他人退下后,四人围坐在桌前商量起了接下来的事情,郑落率先道:“据卑职所知,加上这段日子的,总共差不多有四千士兵聚在了城中,他们如今都归朱济调遣。” 张广成拧眉道:“也就是说,要想收归这四千士兵,就得先设法入城,可是三阿哥刚刚在我们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必定会通知朱济,一旦我们出现在城门,就会被他抓进来。” 王富贵当即道:“这个倒不担心,咱们可以易容乔装,虽说可能会有些失颜面,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进城。” 郑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之前为了出城配合永璂的计划,他不得不装了一回女子,这会儿想来还满身不自在;不过他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所以虽不愿,却也没有反对。 永璂叹了口气,道:“其实进城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另一桩事。” “另一桩事?”王富贵疑惑地道:“只要进了城,咱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张广成略一沉思,道:“十二阿哥可是担心咱们就算收归了那四千士兵,也不足以与朱济手中的兵力对抗?” “不错,据我所知,朱济手里有将近三万人马,而咱们只有四千,就算将军用兵如神,要用四千赢三万也是一件极其艰难之事。” 这也是张广成担心之事,两者兵力悬殊太大,一旦朱济不顾一切,派兵攻伐,他们就会身处险境,“还有一事,咱们的粮草供应已经断了,没有粮草,寸步难行,又如何行军打仗。” 郑落泄气地道:“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做了这么许多,仍是白费心机,无法对抗朱济与那些叛军?” 在三人沉默之时,一个声音忽地从外面传了进来,“粮草一事,小民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爹?”王富贵话音未落,门便被人推了开来,进来之人正是王晋才,他朝永璂二人拱手道:“小民见过十二阿哥,见过张将军。” 张广成连忙道:“王兄客气了,这次若非你鼎力相助,我如何能够脱困,你可是我的恩人。”刚才一路上,王富贵已是与他说了所谓火炮一事,另外,之前与王富贵一起摇旗呐喊,冒充神机营军队的,都是王府的家奴。 第十七章 入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晋才正色道:“小民虽是一介商贾,却也读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还请将军给小民这个机会,让小民有生之年,可以为国家,为朝廷尽一份心力!” 张广成扶住拱手施礼的王晋才道:“既然王兄有这份心力,张某就不客气了,此次若是剿灭乱党,我一定将王老弟之功如实奏禀皇上,请皇上嘉奖老弟!” 待得粮草一事解决之后,诸人又重新商议起了入城一事,王富贵道:“爹,你能否帮张将军也弄一份路引,方便我们入城?” 王晋才摇头道:“没有用的,如今城门查得特别紧,虽有路引在手,想要不惊动朱济而入城,也绝不是一件轻易之事。”确实,装扮女子一事虽然可行,但张广成身形粗壮,面容又极为刚毅,恐怕不似他们几人之前那样容易蒙混过关。 见王晋才面色如常,王富贵试探地道:“爹可是想到什么良策了?” 王晋才笑一笑道:“说来也巧,之前与你们提过的那家京城商号,昨儿个正好又派了人来,说因为生意不错,欲再要一批货,我准备明日将织坊中刚织好的绸布送到城中去让其挑选,如果十二阿哥与张将军不介意,可以藏身于绸布之中,虽然城门戒严,但此商号的货物一如原先那般,无人敢查,借用着他们的名号,料想应该可以平安过关。” 在征得永璂的意见后,张广成道:“好,就照王老弟说得办。” 见事情商定,郑落随口道:“王伯父,那商号的背景是哪位大官,令朱济这般不敢得罪?” “我听说是和坤和大人,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在军机处行走,只要他放一句话出来,莫说是朱济这样的从二品巡抚,就算是正一品尚书、总督,也不敢不给几分面子。” “原来是他,难怪了。”郑落恍然大悟,这两年但凡稍有些见识的人,差不多都听过和坤之名,此人原本只是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但他精通满、汉、蒙、藏四种语言,更通读四书五经,才学过人,颇得弘历赏识,再加上善于察言观色,仕途一帆风顺,几年间扶摇直上,就在今年之时,刚刚被任命为军机大臣。 永璂忽地道:“王伯父,那家商号派来的人,此刻还在城中是吗?” 王晋才被他问得一阵奇怪,“他明日要挑选布料,自然是在城中。” “那……”永璂咬一咬牙道:“能否请他带一封信给和大人?” 张广成最先明白他的意思,“十二阿哥可是想借他之手,将济南之事,传到京中?” “不错,刚才王伯父说了,商号是和坤在背后掌控,在没有彻底与朝廷闹翻之前,朱济想来不敢为难商号之人,若他能够帮我们带信给和坤,就算我们在济南事败,至少也可以让皇阿玛知道三哥还有朱济与乱党狼狈为奸之事,不会再受蒙骗。” 张广成沉思片刻,道:“这倒不是失为一个法子,不过……万一此人与朱济有所勾结,那咱们所有的营算都会被打断,王老弟一家也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王晋才开口道:“小民与这家商号合作也有些年头了,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济南城采买绸缎,据小民所知,他们只在第一次来济南之时,执贴去拜访过朱济,之后就再无往来了。” 张广成想一想道:“这么说来,王老弟觉得他是可信之人?” “倒说不上什么可信,不过依小民所见,他应该不至于与朱济勾结,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明日可以亲自试探。” “也好。”之后又说了一些事情后,王晋才安排好明日要送入城中的绸缎,又留下两名心腹助王富贵等人行事,自己先回了城中,以免引人怀疑。 翌日,待得下人整备好绸缎之后,张广成与永璂躲在装了满满一车的绸缎之中,至于王富贵二人则乔装为女子,对外宣称为织坊的织娘。 郑落虽然极为反感再装扮成女子,却也无可奈何,满心不愿地换上女子衣裳,将一双大脚藏在裙裳底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人推着满车的绫罗绸缎往城门口行去,离着还有十数丈远的时候,就看到城门处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近前询问之后,方才知晓,打从昨日开始,巡抚大人又加强了城门搜查,如今入城之人,除了路引、比对相貌之外,还要搜身以及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但凡有可疑,皆需一一盘问清楚,确认无可疑之后再放行,出入城皆是如此。如此一来,出入城的效率就变得极其低下,百姓们不得不排起了长队。 “也不知在查些什么,还特意调了那么多士兵过来,你说说,咱们怎么可能是乱党,再说查了这么久,也没见衙门抓到什么乱党啊。”前面一名中年汉子提了个包裹,不满地发着牢骚。 与他同行的一人摊手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要查就由着查去,左右咱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怕。”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排上半个时辰,甚至更久,哪里会不心烦,依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借搜查之名,行搜刮之事,之前有人与我说,瞧见前头的人给他们塞了银子呢。” “嘘!”另一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快别说了,要是让那些士兵听到,可就麻烦了。” 那人虽然很是不满,却也听了劝,没有继续说下去,跟随着队伍缓慢前进。 王富贵与郑落对视一眼,二人手心皆是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那些士兵会不会卖那个商号的面子,要是不知商号之名,从而非要搜装着绸缎的车子,那可就麻烦了。 在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他们,几名面生的士兵接过他们递去的路引仔细看过之后,又比对了画像,随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搜起了身,在搜到王富贵二人时,后者尖着嗓子故作娇羞地道:“人家尚未出阁,这……这如何使得。” 郑落听得一阵恶寒,却不得不配合着王富贵言语,以免被士兵查出她们并非女儿身。 第十八章 险之又险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们二人模样皆是不差,再加上脂粉的点缀,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令那几名士兵色心大起,其中一人更是伸手在王富贵二人脸上摸过,竟是想吃他们的豆腐。 王富贵二人心中已是将他们骂了无数次,赶紧躲到了王晋才特意留下的那两名心腹身后。 这二人一个金一,一个叫金二,乃是嫡亲兄弟,也是王家的家生奴才,忠心耿耿,二人一边隔开那名士兵的手,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塞到那几名士兵手中,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给您几位买点酒喝。” 士兵暗自掂了掂手里颇有些份量的银子,又要伸手去摸王富贵二人,却被金一给挡住了,后者的阻挡令他们心生不悦,冷了脸道:“你们进城做什么?还有,那两个女子是什么人?” 金一赔笑道:“回这位兵爷的话,我们是王家的下人,奉老爷之命,运送一批绸缎到城中给宝成商号,至于这两名女子,是织坊的织娘,老爷交待了让她们一起来,万一宝成商号那边对这批绸缎不满意,也好按着他们的要求及时再做。” 这些士兵没听过宝成商号之名,摆手道:“这么说来,车中装中的都是绸缎了。” “正是。”金一话音未落,那几名士兵已是走到车边,不由分说地翻了起来,他连忙过去阻止,“几位兵爷,宝成商号对绸缎要求极为严格,要求一丝不皱一丝不毛,为着这个,老爷还特意交待小的不要让人碰这批绸缎,您现在这样做,小的实在很难办。” 一听这话,士兵顿时不乐意了,板下脸道:“什么狗屁商号定得规矩,简直就是混帐!若不搜查仔细,如何知道马车里有没有窝藏叛军。” “可是宝成商号……”金二话未说完,一名士兵已是不耐烦地打断道:“管你什么商号,难不成他定的规矩还大过巡抚大人不成?赶紧让开!” 金二不敢得罪他们,堆了笑脸道:“几位兵爷有所不知,但凡是宝成商号的货,不论进出哪个城门都是不查的,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此处的城门吏,他应该会知道。” 一听这话,士兵阴阳怪气地道:“区区一个下人架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指使起我们哥几个做事来?你们这么能耐,等查好之后,自己找巡抚大人说去,让开!” 金一见势不对,赶紧又往他们手中塞了一大锭银子,“兵爷息怒,我二人说的都是实话,一旦宝成商号不收这批货,那可如何是好,请兵爷您千万行个方便,来日我家老爷一定会有重谢。” 望着手里的银子,士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正当金一以为没事的时候,他忽地道:“哥几个看仔细了,把每一匹缎子都搬下车仔细检查,一匹也别漏了。” 金一闻言大惊,连忙道:“兵爷,您这是做什么?” 士兵收下银子,冷声道:“我怀疑你们借着运送绸缎为名,窝藏乱党,所以必须逐一仔细搜查。” 金二见他收了银子却不肯放行,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我家老爷在济南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岂会窝藏乱党,你休要胡说!” “是不是胡说,搜过就知道了。”眼见着他们就要再次动车上的绸缎,金氏兄弟赶紧挡在马车前,异口同声地道:“不许搜!” 士兵原本是因为金一阻挠,从而故意刁难他们一行人,这会儿眼见金一他们执意不肯让他们搜,心中顿时起了疑心,喝斥道:“赶紧让开,否则就将你们统统抓起来!” 金一咬牙道:“兵爷,宝成商号素来与各城各府约定,出入之货,无需搜查,您现在这样不顾约定,执意搜查,实在不合规矩!” 士兵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咱们做事了,还规矩……如今城外乱党四伏,城内又有乱党潜入,岂能与往常时候相比。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立刻让开!” 张广成他们就藏在马车之中,金一哪里敢让,再次劝阻道:“兵爷,当真搜不得!” 王富贵与郑落二人已是做好了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动手,绝不能让永璂他们落在朱济手中。 士兵目光阴沉地盯着金一他们,下一刻,他已是喝道:“来人,将他们给抓起来!” 面对围上来的士兵,金一两人满头冷汗,难道……真要被发现了吗? 正当王富贵二人准备出手之时,一名在城中巡视的千夫长被此处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之前与他们说话的那名士兵,连忙迎上去道:“启禀大人,这些人不肯让属下们搜查马车,形迹可疑,属下怀疑马车中窝藏乱党,所以正要将他们抓起来,仔细搜查。” 金一急忙道:“这位大人,宝成商号的货从来都是不检查的,并非小的故意为难这几位兵爷。” 千夫长脸色微微一变,走近几步道:“什么商号?” 他的话令金一看到了一丝希望,忙道:“是京城的宝成商号!” 士兵在一旁道:“大人,属下们从来没听过什么宝成商号,定是他们胡诌的,还说宝成商号的货不许检查,哪里有……啪!”话说到一半,他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掌掴他的正是那个千夫长。 士兵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地道:“大人,您这是……” 千夫长冷哼道:“没见识的东西,连宝成商号都没听说过,这一掌是让你长点脑子,省得下回没了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听得这话,士兵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他试探地道:“大人,这宝成商号……很了不得吗?” “岂止是了不得。”说这话的时候,千夫长眼中露出畏惧之色,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朝那几个抓着金一他们的士兵喝道:“还不赶紧放开,耳朵聋了吗?” 那几名士兵不敢怠慢,赶紧松开,与被掌掴的那名士兵一起退开几步,千夫长走到金一他们身前,和颜道:“可有吓到你们?” 第十九章 身份败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事一桩罢了,不值一提。”千夫长客气的说了一句,旋即指着马车上的绸缎道:“这就是要送去给宝成商号的货吗?” “正是,老爷交待了一早就要送到府上,结果在此处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那位爷会不会生气?”金一所指的自然是宝成商号派来的人。 千夫长狠狠瞪了一旁的士兵一眼,旋即堆笑道:“如今城外乱党集结,又有奸细潜伏城中,这城门难免得查得严一些,还请老弟多多体谅。” 金一知趣地道:“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会与那位爷好生解释,相信不至于误会了大人。” 他的话令千夫长暗自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在这群士兵前面吆五喝六,很是威风的样子,要是去到和珅身边,就跟一只蚂蚁似的,后者动根小指头就能把他捻得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在与千夫长一番作揖之后,金一带着诸人以及马车离去,直至远离了那些士兵的视线,金一方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去,手心满是冷汗,王富贵等人亦是如此,幸好那个千夫长及时出现,又听过宝成商号的名称,否则……他们的身份这会儿已经暴露了。 在金一几人暗自护送着永璂与张广成往王府行去之时,方师爷拿着一张卷宗匆匆忙忙奔进书房,“大人不好了!” 朱济正在与新纳的小妾嬉笑调情,被方师爷这么一搅,顿时拉下了脸,后者也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赶紧低头退到一边,不敢言语。 小妾瞥了方师爷一眼,娇嗔道:“大人,什么时候这巡抚府变成了方师爷的地,想进哪里就进哪里,连门儿都不用敲?” 方师爷满头冷汗地道:“卑职知罪,请四姨太恕罪!” 朱济瞥了一眼方师爷握在手里的卷宗,安抚着小妾道:“好了,想必方师爷是有什么要紧事,才忘了敲门,你且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去看你。” “大人……”小妾撒娇不依,朱济拍着她的手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串珍珠项链吗,我让管家陪你去买。” 听得这话,小妾当即欢喜的离去,在他走后,朱济拂一拂袍子,冷声道:“你最好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是是是。”方师爷惶恐地应着,随即道:“大人,卑职昨儿个无意中听到那些逃回来的士兵在猜测被张广成亲兵护送走的十二阿哥身份,卑职当时闲着无事,就过去凑了几句。”不等朱济言语,他急忙补充道:“大人放心,卑职并没有泄露十二阿哥身份。” 朱济轻哼一声,道:“然后呢?” 方师爷急忙道:“然后让卑职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个亲兵的名字,他叫王富贵。” “那又如何?”面对朱济的疑惑,方师爷将攥在手里的卷宗呈了上去,“大人请看!” 待得看清卷宗上的内容后,朱济豁然起身,脸色难看地道:“王晋才失踪的儿子也叫王富贵?” “不错,卑职当时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直至今儿个一早,方才记了起来,这个名字与王晋才失踪儿子的名字一模一样;另外,当初带着十二阿哥来咱们这里的其中一名校尉,也是姓王。” 朱济脸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方师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事关重大,卑职不敢随意下结论,所以一早就去库房找出了王晋才当年来报案的卷宗,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王晋才的儿子,确实叫王富贵;另外,卑职还查到一件事情,就在……”他压低了声音道:“赵福那边出事之前,王晋才府中有好些人突然出城,拿的都是王晋才从咱们这里办去的路引,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出城之后,一直都没回来,所以卑职在想,会不会……” “假扮朝廷军队,拿炸药冒充火炮的人,就是王府派出去的那些是吗?” 方师爷颔首道:“正是,以王晋才的能力,要弄到那些炸药,并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当初咱们去王府搜查,唯独周氏那一间因为她正好在沐浴,所以未曾搜查,如今想来,或许这个‘正好’根本就是他们事先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掩护藏在周氏房中的十二阿哥等人!” 朱济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卷宗,咬牙道:“好一个王晋才,竟然将本官耍得团团转!” “大人,那现在……”不等方师爷说下去,朱济便道:“传本官的命令,但凡发现王家之人出入城门,立刻给本官扣下来,一个都不许放行;另外,带齐人马,本官要再去一趟王家!” 一旦让张广成入城,以他的威望,不止城中那几千士兵会立即归附其之下,自己襄助叛军一事,也会被众人所知,真到那个时候,不止这个巡抚当到头了,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是!”方师爷赶紧下去安排,他做事倒是利索,很快就办妥了朱济交待的事情,在他们准备出发之时,一名千夫长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之前放走永璂他们的那个,他朝朱济行了一礼,疑惑地道:“大人,为何要将王家出入城门之人捉拿?” 他在回府途中,听到方师爷传下去的命令,觉得有些奇怪,所以特意赶来询问。 朱济自不会与他说实话,只道:“本官得到密报,有人发现王家与乱党勾结,之前那几名混入城中的乱党很可能就藏身于王家!” 千夫长骇然道:“竟有这样的事?” “不错,你现在就赶去城门督察,万不可放过一个王家之人,本官现在就带人去搜查王家。” 千夫长脸色一白,不是因为朱济的话,而是因为他想起一事,“启禀大人,就在不久之前……王家有人进城!” 听得此话,朱济当即停下脚步,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都有什么人?” “是王家的下人与两名织娘,负责送一车绸缎给宝成商号的人挑选。”话音刚落,便听得朱济急急问道:“可有检查那辆车?” 第二十章 兵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千夫长摇头,“大人忘了吗?但凡是宝成商号的货,从来都不查验。” 朱济神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根本没查就放行了?” 千夫长点点头,旋即道:“大人可是怀疑,有乱党藏身于马车之中?” 朱济没有回答,快步赶往王府,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张广成出现在那些士兵面前之前杀了他!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劝三阿哥杀了张广成,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真是失策;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先下手为强! 朱济匆匆赶到王府,一进去就不顾王府总管的阻止,命人里外搜查,但并没有找到张广成等人,连王晋才夫妇也不知所踪,问府中的管家还有下人,都说王晋才夫妇一早出去了,至今未归,至于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只老狐狸!”朱济暗骂一句,唤过随同前来的那名千夫长道:“传本官命令,全城搜查王家之人,一旦发现,立刻捉拿;另外,将王家所有在城内的店铺宅子,全部查封搜查,一间都不许放过,所有店铺的掌柜全带回来。” “是!”在千夫长离去后,朱济心有不甘,又命人搜查了一遍王宅,依旧是一无所获,恨恨离去;不过他心里可算是把王家上下给恨上了,打定主意,待得抓到之后,一定要好生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与自己作对! 在回到巡抚府后不久,有士兵匆匆进来,神色古怪地道:“启禀大人,兵营中来了两个人,一个自称张将军,另一个则自称是当今的十二阿哥。” 刚刚坐下的朱济,一听这话连忙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道:“你说他们在哪里?” “在兵营……”士兵话音未落,朱济已是快步奔了出去,方师爷紧随其后,朱济嫌马车太慢,直接骑马前往兵营,方师爷也只能硬着头皮与其一道骑马。 一路策马奔入兵营,果然见平日校练的地方,这会儿正站着一个身形粗壮之人,正与底下士兵大声说着什么,永璂等人正站在他身后。 朱济急忙下马,一边奔过去一边喝斥道:“来人,立刻将这个擅闯军营之人拿下!”他总以为张广成等人进城之后,会先寻地方藏身,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进城就来了兵营,真是失算。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皆是满面疑惑,站在上面的可是张将军,巡抚大人怎么要他们将张将军抓起来? 张广成也看到了朱济,厉喝道:“尔敢!” 朱济在离他数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暗自咬一咬牙道:“有何不敢,你身为大清统将,却与叛军勾结,故意败于叛军手中,害死成千上万的将士,现在竟然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实在可恶!本官会将你押解进京,交由皇上处置!” 永璂一指朱济,寒声道:“勾结叛军的不是张将军,而是你!”说罢,他上前一步,望着底下不断聚拢过来的士兵道:“诸位,我乃是当今十二阿哥,随张将军来济南平定叛乱,结果却被远远多于情报的叛军埋伏,从而大败;其间,张将军曾派出士兵向朱济求授,他却对此置若罔闻,甚至杀了报信之人,任由无数将士被叛军的屠刀杀害,任由张将军被叛军捉拿!” 朱济脸色铁青地道:“胡言乱语,本官怎会勾结叛军,至于你,本官从未听闻皇上派十二阿哥随同出征,分明就是捏造的,冒充当朝阿哥,论罪当诛!”说着,他再次喝道:“还等什么,快将这几个贼人抓起来?!” 隶属于朱济的那些士兵听得这话,开始往张广成他们行去,但脸上始终有几分疑色,毕竟张广成的名声太大了,几乎与兆惠、阿桂他们齐名,多年来,率军征战,平定大小战役无数,要说这样的人会叛乱,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看到他们上来,王富贵二人连忙要拦在张广成他们身前,却被后者喝退,面对走上来的士兵,张广成神色平静地道:“你们当真相信本将会与贼人同谋吗?”不等那几名士兵回答,他又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道:“你们当中有不少是从那场战役中饶幸生还的,你们应该最是清楚当初的情况,本将可有过一丝退缩?又或者有过半分与叛军同谋之意?” 在短暂的沉默后,有声音在那些士兵当中响起,“将军奋勇杀敌,斩杀叛军无数,绝对不会与叛军同谋?” 在这个声音之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响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兵营,除了那些逃回来的士兵之外,还有一些是朱济底下的士兵,他们皆听过张广成的战绩,相信以他的为人,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眼见支持张广成的士兵越来越多,方师爷冷汗直冒,凑到朱济身边,小声道:“大人,情况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 “还用你说!”朱济没好气的低斥了一句,旋即道:“你不必在这里拉拢人心,若你不是叛军同党,岂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里,难道叛军营地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被他这么一说,士兵也露出几分疑色,确实,叛军就算不杀张广成,也一定会派重兵看守,凭张广成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永璂当即将他们如何被朱济陷害,之后如何知悉后者的阴谋并布局营救张广成之事,仔细说了一遍,当然,其中隐去了永璋之名,只以叛军之军师代称。 朱济脸色铁青地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本官岂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吗?”永璂冷笑一声,自怀中取出几张纸,朝底下的士兵一一展开后,道:“这是我刚才从城中撕来的,这上面的三个人,朱济说是乱党混入城中的奸细,现在,请你们仔细看一看,画中之人,像不像我、王校尉、郑校尉三人?” 听得此话,底下一片哗然,确实,画中之人与永璂他们有六七成相似,若说一个是巧合,那么三个皆是如此,绝非巧合二字可以解释。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目标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其实早有心细且又见过“奸细”画像的士兵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未曾说出口罢了,这会儿他们齐齐将目光转向朱济,难道……真是后者指鹿为马,故意将他们三人说成是乱党,从而掩饰他自己的罪行? 朱济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纸,咬牙道:“你们与张广成一起勾结乱党,借着王晋才之势,混迹于城中,说你们是奸细有何不对!”说着,他再次喝斥士兵将张广成等人拿下,然那些士兵迟迟未有动作,他们虽大字不识几个,却不是蠢人,听了永璂那番话,尤其是看过那几张画像之后,多多少少都对朱济起了几分疑心。 见他们不动手,朱济越发心慌,大声道:“你们不遵本官之令,难道是想与他们一起造反吗?” 在他的喝斥下,那几名士兵终于再次往张广成等人走去,未等他们动手抓捕,底下突然跃上一群士兵,挡在张广成身前,厉声道:“谁敢动张将军!” 朱济眼角一阵抽搐,他知这几人必是张广成以前的手下,冷言道:“本官刚才说得很清楚,张广成勾结乱党,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若再不让开,本官就以同罪论处!” 那几人并未被他的言语吓住,寸步不让地道:“张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勾结乱党之事,分明是你蓄意诬蔑!”说着,他们又朝底下的士兵道:“你们说是不是?”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底下爆发出无数声音,纷纷说张广成不可能与乱党勾结,还有人甚至指着朱济喝骂,待到后面,那些人竟都涌到了台上,齐齐挡在张广成前面,至少有上百人,不让朱济的人靠近一步。 看到这一幕,朱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些人道:“反了,一个个都反了!”说着,他大吼道:“立刻将这些乱党全部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事到如今,一定要将张广成和永璂他们除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如何向京中交待,等过了这一关再去烦恼吧。 虽然朱济言语之间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但他终归是此处的统兵者,一再喝斥之下,隶属于他麾下的那些士兵终于将朱济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朱济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才真怕那些士兵不肯动手,“张广成,束手就擒吧,凭你那几个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逃出这里。” 迎着他的目光,张广成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真的不可能吗?” 未等朱济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是悄然横在他颈间,耳边传来郑落冰冷的声音,“敢动一下,我保证你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你……”朱济骇然失色,郑落不是在张广成那边吗,怎么会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抬眼看去,对面哪里还有郑落的身影。 张广成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冷声道:“你说的没错,凭我手下这几千人,想要对付你底下两万多名士兵,确实是不可能赢,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 朱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这么说来,刚才你是故意煽动那些士兵,吸引我的注意力?” 永璂上前一步,凉声道:“若不如此,郑落怎么有机会潜到你身边?”他们清楚,只要他们几人出现在兵营之中,朱济必定会亲自前来抓捕,而后者手里握着差不多两万人马,就算他们把四千残兵都收整在麾下,也难以对抗数倍于自己的士兵;就算当真让他们赢了,也必定损失惨重,无力再对付叛军;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来一个智取。 知道自己被他们狠狠摆了一道,朱济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努力喘了几口气,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想请朱大人让这些人退下,另外……”永璂微微一笑,“再借两万兵马,助我们剿灭叛军!” “不可能,你们……”话未说完,脖颈间已是传来一阵剧痛,同时郑落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若是你,在说每一句话之前,一定会三思再三思!” 朱济无奈止住了话,暗自朝方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一点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待得想退第二步时,张广成冷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方师爷,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被张广成识破了意图,方师爷只得讪讪地停下脚步,干笑道:“将军有什么话,大可以坐下慢慢说,何必舞刀弄枪的呢,伤了和气可不好。” 永璂微微一笑,接过话道:“我们这不是在好生商谈吧,只是看起来,朱大人似乎不太情愿。” 朱济脸色难看地道:“你们这是商谈的样子吗?” 郑落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立刻让你的人退下去,然后下令将他们调至将军麾下!” 朱济死死咬着牙,他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可是现在命握在别人手中,这个“不”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见他迟迟不说话,郑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殷红的鲜血当即顺着匕首流了下来,朱济能够感觉到那道冰凉正在慢慢切进自己的脖子,令他恐惧不已,勉强坚持了一阵子,终是难舍性命,勉强道:“如果……你们当真是去剿灭叛军,我可以借兵给你们!” 见他终于妥协,张广成露出一丝笑意,命人取来文房四房,又着方师爷去巡抚衙门取官印,着其当众写下一纸调令,将麾下两万人马借予张广成剿灭叛军。 在盖上官印后,朱济道:“我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做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永璂微微一笑,说出一句令朱济脸色大变的话来,“放心,我们一定会放了朱大人,但不是现在。” “你们骗我?!”面对朱济的怒吼,永璂没有理会,只对郑落道:“将他押下去看管起来。” 眼看着朱济被押下去,他麾下的那些士兵都没有动,一则是因为顾及其性命,二则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所怀疑。 朱济口口声声说张将军与叛军勾结,可是看后者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剿灭叛军,与勾结完全扯不上关系。 第二十二章 朝堂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管如何,这件事就此定了下来,紧接着张广连夜制定剿灭叛军的计划,叛军巢穴已经暴露,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转移,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赶在叛军转移之前,将他们一举剿灭;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不知还要等多久。 当天,得到消息的王晋才亦将他名下几处庄园之中存储的所有粮食尽皆送了过来,他的家底着实雄厚,运粮的车子一车接着一车,极为壮观,粗略算算,就算不开官府粮仓,这些粮食也足够支撑十余日了。 在连夜商定计划之后,天未亮,张广成便收整军队,在王富贵他们的带领之下往叛军盘踞的地方行去。 因为他们来的太快,赵福的军队才刚开始撤退,见张广成带兵来袭,只能仓促应战。 这一次,没有了朱济的通风报信,没有了先机,虽然人数稍多了一些,却始终处于下风,哪怕有永璋帮赵福出谋划策,也未能改变这个局势。 眼见自己军队节节败退,赵福心生怯意,欲要退走,却被张广成紧紧逼住,无处可逃。 激战一日一夜后,终于分出了胜负,张广成以两万四千之数,对战赵福四万兵马,以少胜多,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从上一场战役之中逃出来的四千士兵,在看到赵福等人投降后,皆是激动不已,他们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只可惜,死去的那些士兵无法再活过来。 在擒住赵福之后,永璂当即来到永璋面前,冷声道:“赵福已经败了,你无路可逃。” 永璋正要说话,忽地弯腰咳嗽了起来,许久方才停下,他拭去唇上的殷红,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或许哪一天咳着咳着就死了。” 他的话令永璂神色一黯,轻声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这般说着,永璋又笑了起来,“真是想不到,我居然会输在你的手里,十二弟,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不过……”他神色诡异地道:“终归还是徒劳无功,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永璂眉头一皱,猜不透永璋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说着,永璋道:“好了,押我回京吧,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过皇阿玛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冰冷彻骨,对弘历的恨意可见一斑。 在济南城修整数日之后,张广成收整军队,押着永璋、朱济、赵福,还有一众叛军将领回京,余下的叛军士兵,则由留在济南听候处置。 这一路回去,无风无波,走了大半个月便赶到了京城,按着规矩,除非奉召,否则军队不许踏入京城,所以四千余名士兵在城外驻扎,张广成与永璂,则押着赵福等人进城。 当重新踏进离别许久的紫禁城,永璂心中感慨万分,短短数月,所经历之事,却比他过往十五年还要多,甚至……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没机会再回到这里了,幸好有惊无险。 待得向皇阿玛奏禀过后,他就可以去坤宁宫见皇额娘了,临行前,皇额娘因为气血虚弱,每日都要服药,不知这会儿是否已经大好;还有和嘉,自己答应过会给带这一路的特产回来,结果在进京之后才想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带成,她知道后,定会生好大一通气。 “皇上驾到!”内监尖细的声音将永璂分散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连忙与张广成等人拍袖跪下行礼。 过了一会儿,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他们身前走过,随即有威严的声音传来,“平身!” 待得谢恩起身之后,永璂抬眼看向端坐在龙椅中的弘历,呃,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得皇阿玛的脸色比他离去之前又差了一些。 与此同时,弘历亦看到了被缚住双手的永璋与朱济,早在张广成入京之前,就已经将所有事情写成奏折,快马送入京中,所以弘历已是知晓永璋与朱济暗中襄助叛党一事。 他负手走到永璋身前,面色阴冷地道:“你可真是好,身为朕的儿子,大清朝的阿哥,竟然助叛党作乱。” “儿子?”永璋一脸讽刺地道:“你将我囚禁在宗人府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你儿子?十几年,整整十几年,我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能走动的地方,就只有区区几丈,吃的是最差的东西,用的……呵。”他冷笑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我实在冻得受不住,就问看守的差役讨些炭火取暖,再不然多给我一件衣裳也好,结果他们将我好一顿嘲笑,说我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摆阿哥的架子,结果,一直到那个冬季过去,他们也没给我一块炭或者一件衣裳;就是从那一年起,我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开始时只是遇到天冷会咳嗽,到后面越来越严重,不论天冷天热,都咳嗽不止,有时候整夜整夜咳得睡不着,直至把肺都咳坏了,你才想起我这个儿子来。”永璋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拜皇阿玛所赐,儿臣我只剩下一年多的性命!” 弘历冷哼道:“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若非……” “若非我与高斌合谋加害皇后是吗?”永璋倏然打断他的话,低吼道:“那是因为她该死,要不是她,我额娘不会死,我也不会沦落去阿哥所。” “逆子!”弘历狠狠一掌掴在永璋脸上,“总以为你在宗人府关了十几年,会有所悔改,没想到还是如此混帐,朕真是错看了你!” 待得喘了几口气后,他寒声道:“你可知罪?” 永璋抚着刺痛的脸颊,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我何罪之有?” 弘历气得面色发青,指了他道:“因为你,多少无辜将士丧命,而你竟还没有丝毫悔意,实在……该死!”随着这两个字出口,杀机浮现在他眉眼间。 永璋看出了那抹杀机,毫不在意地道:“我知你容不下我,你要杀便杀,我只可惜,未能颠覆你的龙椅。”事到如今,他已没什么好惧的了,就算弘历不杀他,也没几日可活。 第二十三章 罚与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他这番话无疑更加激怒了弘历,怒吼道:“你想死是吗?好,朕成全你!来人!” 见弘历当真打算要杀永璋,永璂面露讶色,虽然他也痛恨永璋肋叛军做乱,害死许多无辜将士百姓,但着实没想到,弘历竟会才刚见面,就要治永璋的死罪,仿佛半分父子之情都不念似的。 正自这时,一道人影与侍卫一起走了进来,进殿之后,拱手道:“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皱眉道:“永珹,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四阿哥永珹,他看了永璋一眼,神色复杂地道:“儿臣听说了三哥之事,他虽犯下弥天大错,但始终是皇阿玛的骨肉,再加上重病在身,时日无多,还请皇阿玛免他刀刃加身之刑!” 弘历尚未言语,永璋已是冷声道:“我不必你求情。”他与永珹虽为一母所生,所走之路,却是截然相反,最亲亦是最陌生。 永珹拧眉道:“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皇阿玛也好,皇额娘也好,根本没有对不起你,若非要有谁对不起你,那也是苏氏!” “苏氏……”永璋冷冷一笑,“你唤得倒是顺溜,额娘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你,你却直呼其名,只凭这一点,你就该死!” 永珹迎着他憎恶的目光,平静地道:“不错,我这条命是苏氏所给,可她根本没有一丝慈母之心,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利用,这样的人,不配我唤她一声额娘!” “真亏你说得出口!”这般说了一句,他对阴沉着脸的弘历道:“今日,你杀了我便罢,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想一日办法颠覆你的龙椅!” 弘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已经恢复大总管之位的四喜一边请他息怒,一边对永璋道:“三阿哥,您就少说一句吧,赶紧向皇上认个错,兴许就……” “我何错之有?”永璋厉声打断他的话,“是他先对不起我母子,我不过是向他讨回这笔债罢了!” 四喜听得暗自摇头,三阿哥再这样下去,就算太后来了也救不了他;果然,永璋这番火上浇油的话,令弘历怒不可遏,对候在一旁的侍卫道:“将他拉下去,赐其……” “皇阿玛息怒。”永珹跪下为之求情,他虽不认同永璋,但毕竟血浓于水,不忍见他不得善终。 在他之后,永璂亦跪下道:“皇阿玛,四哥说得没错,三哥纵有千错万错,也始终是您的骨肉,是儿臣的兄弟,请您让开一面,依儿臣之见,不如将他送至宗人府圈禁起来,任其自生自灭!” 听得“宗人府”三个字,永璋脸颊阵阵抽搐,那十五年犹如猪狗一般的囚禁,是他心中最大的阴影,咬牙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再踏进宗人府一步!”说到此处,他眸中冷光一厉,竟然猛得往毫无防备的弘历撞去,将后者撞得连连后退,幸好四喜及时扶住,否则非得摔倒不可! “畜生!”弘历气得浑身发抖,再不留一丝情面,厉喝道:“押下去,日落之前,命其自尽!” “皇阿玛……”永珹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弘历打断,“这种丧心病狂之人,不值得你替他求情。”听得此话,永珹知道事情再无还转的余地,只得无奈地咽下了嘴边的话。 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永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被侍卫押着经过永璂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轻笑道:“别以为你们母子就真是赢家,告诉你,早晚,你们也会落得我与额娘一样的下场,被他亲手杀死;十二弟,黄泉路上,三哥等着你!哈哈哈!” 直至他被侍卫押出了养心殿,怨毒阴冷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令人浑身不自在。 在永璋之后,朱济与赵福先后被处死,赵福底下那些将领,或降或流放,至于留在济南的那些寻常士兵,则被罚去做劳役。 永璂以身犯险,不仅救出张广成,还寻到叛军巢穴,功劳最甚,着即封其为贝勒,在户部行走,并将城西一处宅子赐给他为贝勒府,待得修缮过后,便可搬入宅中。 至于张广成,他虽然剿灭叛乱,但之前一时大意,受朱济蒙骗,折损将士一万余人,将功抵过,不赏不罚。 王富贵、郑落,保护永璂有功,官升三级,赏银百两,其余士兵,每人赏银五两。另外,王晋才虽为一介商贾,却心系朝廷安危,不惜冒险相助,实在难能可贵,弘历亲自下旨嘉奖,除亲书“忠勇之家”匾额以外,更赏其黄马褂一件,可以见官不拜。 在一一封赏过后,弘历露出浓重的疲惫之色,抚一抚额道:“朕乏了,都退下吧,永璂,你去见一见你皇额娘,也好让她安心。” “儿臣遵旨。”在退出养心殿后,永珹微笑道:“恭喜十二弟,第一次随军出征,便立下如此大功。” 永璂迎着初春的阳光,神色黯然地道:“若可以,我倒宁愿不立这个功。” 永珹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再想永璋的事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是他自己一心寻死,非我们所能阻止。” 永璂点点头,旋即想起一事来,“四哥,最近皇阿玛龙体是不是不太好?” 永珹惊讶地道:“为何这么问?” “刚才我看皇阿玛精神并不太好,而且才说了一会儿,便疲色尽显,皇阿玛可是病了?” 永珹摇头道:“皇阿玛没有病,只是……只是……”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令他迟迟未曾说出口。 永璂等得心焦,追问道:“只是什么,四哥你倒是快说啊。” 永珹将他拉到一个僻静之处,小声道:“皇阿玛这几个月越发迷恋女色,就在上个月又新择选了几名宫女封为答应,充盈后宫,其中有一名叫绛仙的宫女犹为受宠,几乎夜夜侍寝,短短一个月功夫,已是越过常在之位,成为贵人,皇阿玛还特意赐了“兰”字为封号,贵人而有封号者,这一朝,她也算是第一个了。”< 第二十四章 暗流涌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听这话,永璂顿时蹙眉道:“皇阿玛以前对女色并不算太过喜好,怎么如今年纪越大,越……”后面的话,他不便说出口。 永珹明白他的意思,叹然道:“可不是吗,我上次去给皇额娘请安,听坤宁宫的宫人说起,在皇阿玛刚纳兰贵人他们几个时,皇额娘曾看到皇阿玛连续服食鹿血,怕会有损龙体,便劝了几句,哪知皇阿玛大发脾气,不止训斥了皇额娘一顿,这一个月更未踏足坤宁宫;颖贵妃去替皇额娘求情,岂料也被牵连在内,被罚禁足五日,这么一来,宫中哪里还有人敢劝。”他摇头道:“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皇阿玛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在沉默片刻后,永珹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那几名宫女是何人向皇阿玛举荐的?” “何人?”在永璂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来,“惠贵妃!” 永璂眼皮一跳,万万想不到会是夏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许是为了讨皇阿玛欢心吧,如今宫中位份高的几位娘娘之中,就属惠贵妃最得皇阿玛欢心,连诞下十公主的敦妃也有所不及,听闻皇阿玛有意晋其为皇贵妃。”说着,永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她除了向皇阿玛举荐宫女之外,还为皇阿玛寻来一些补肾壮阳的方子。” 永璂不满地道:“讨皇阿玛欢心固是没错,可是也不能这样肆意胡来啊,皇阿玛已经年过五旬,身子不比年轻之时,万一伤了龙体怎么办?” “皇额娘正是出于这个顾虑,方才向皇阿玛进言,可是结果……”他摊一摊手,脸上充满了无奈,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这一两年,不论是皇阿玛还是惠贵妃,都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你以后在皇阿玛面前应答之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一时大意触怒了皇阿玛。” 永璂细细听完之后,感激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四哥提醒。” 永珹点头道:“好了,不早了,你赶紧去见了皇额娘吧,她知道你出征立下大功,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与永珹揖首告别之后,永璂去了坤宁宫,他没有让宫人禀报,径直走了进去,一踏进内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他快步走到榻前。 锦屏正端着药准备侍候瑕月喝下,意外看到永璂进来,连忙屈膝行礼,旋即欢喜地道:“主子您看,十二阿哥回来了。” 瑕月也看到了永璂,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欢悦,伸手道:“来,快过来让皇额娘好好看看你。” 永璂快步上前,握了瑕月的手紧张地道:“皇额娘,您之前气血两虚的病还没好吗?” 瑕月笑道:“早就好了,这些是宋太医开了给本宫调理身子的药。” 锦屏听得摇头,道:“哪里是调理,分明……” 瑕月打断她,“这药难喝得很,每次吃过嘴里都要苦上半天,锦屏你去取一些蜜饯来。” 锦屏知道瑕月不愿自己说下去,只得依言去取蜜饯,永璂看了一眼锦屏的背影,道:“皇额娘,这究竟是什么药?” 瑕月笑道:“就是调理身子的药,难道你连皇额娘的话也不相信吗?” 见瑕月始终不肯说,永璂只得作罢,端起搁在小几上的药,仔细地服侍瑕月喝下,随后取了一颗锦屏捧来的蜜饯给瑕月含着,待得去了嘴里的苦意后,瑕月吐出蜜饯核,道:“快与皇额娘说说你出征这几个月的事情,本宫听闻,三阿哥还有山东巡抚朱济皆与叛军有关是吗?” 永璂点头,将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对于自己几次身处险境之事,皆一语带过,以免瑕月担心。 听闻永璋被处死,瑕月轻叹一声,“三阿哥受苏氏与魏氏影响太深,圈禁的十几年,不仅未能令他悔悟,反而怨恨更深,既可恨也可怜。” “其实皇阿玛未必没有饶三哥之心,可惜刚才养心殿上,三哥句句刺耳,毫无悔意,皇阿玛方才一怒之下,将之赐死。” 瑕月点点头,抚着永璂的额头,面有欣慰地道:“本宫一直觉得你还小,没想到你已经能够随军打仗了,如今还被皇上封为贝勒,在户部行走,本宫的永璂真是长大了,想来以后不再需要皇额娘的保护。” 永璂蹭着她掌心的纹路,点头道:“嗯,以后轮到儿臣保护皇额娘。” 瑕月玩笑道:“好,多谢十二贝勒。” 一番笑语后,永璂道:“儿臣不在的这几个月,皇额娘可都还好,宫中可有出什么事?” 瑕月神色微微一黯,旋即已是笑意如初,“皇额娘一切安好,至于宫中,也都只是一些小事,不打紧。” 永璂笑一笑道:“没事就好,说了这么久,皇额娘想必也累了,不如躺下睡一会儿吧。” 瑕月也确实有些累了,点点头就着他的手躺下后,她想起一事,道:“自你走后,颖贵妃与……惠贵妃都很惦记,如今既是回来了,就去给她们请个安。” 永璂留意到瑕月提及夏晴时的那丝停顿,不动声色地道:“儿臣知道。” 在瑕月闭起眼睛后,永璂与锦屏他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到了外面,齐宽与锦屏正要离去,却被永璂唤住,“告诉我,皇额娘所服的到底是什么药?” 齐宽眼皮一动,旋即垂目道:“启禀十二阿哥,是用来调理身……” 永璂冷冷打断他,“你们若不肯说实话,我就去问宋太医,再不然,拿着那些药渣去问御药房,想必能问出是一贴什么药。” 见瞒不过永璂,齐宽只得叹了口气道:“回十二阿哥的话,是治肝气郁结的药,已经服用快一个月了,却收效甚微。” “为何迟迟不见好?”永璂紧张地道:“难道皇额娘的病情很严重吗?” 齐宽苦着脸道:“宋太医说过,此病主要在于心,若心情舒畅,肝气疏泄,辅以药物,病情很快会有好转;反之,若一直郁郁寡欢,肝失疏泄,则纵服再多药物,也难以起效。” 第二十五章 宫中之势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沉默片刻,道:“皇额娘郁郁寡欢,可是因为皇阿玛新纳的那几个宫女?” 憋了半天的锦屏开口道:“兰贵人她们不过是诱因,真正令主子伤心的是皇上,主子好心好意劝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沉迷于女色,结果却不由分说遭来一顿训斥,而且整整一个月都不曾来看望主子一眼,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皇上……真是变了。” “变的何止是皇上一人。”说到这个份上,齐宽也不再隐瞒,叹了口气道:“惠贵妃也是变得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了,这几年对皇上曲意奉迎,百般讨好,尤其是您不在的这半年,连那几名宫女也是她向皇上举荐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就说这一个月吧,她只在最初之时来看望过主子一次,之后就再没见着人影,反而是听闻她在皇上面前进言,说主子为了几名宫女与皇上争执,没有皇后之度,唉,总之与以前判若两人。” 锦屏心酸地道:“一个皇上,再加一个惠贵妃,您说主子能不气得生病吗?都已经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药,根本没什么起色,反倒是令主子身子更加虚弱,也就今儿个十二阿哥您回来,奴婢们才能看到主子一丝笑容,平日里,不论奴婢们怎么引主子笑都没用。” 永璂将他们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后,疑惑地道:“若说皇阿玛改变是因为沉溺于女色,那惠贵妃呢,她又是为了什么,我记得她与皇额娘相识整整二十几年,一向感情深厚,为何现在突然之间就变了?”小的时候,除了皇额娘之外,胡氏与夏晴是待他最好的,每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记着送一份来给他,他小时候所穿的衣裳,有好些是她们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也不能说突然,其实这两年,主子已是察觉到惠贵妃与以前有些不同,曾暗自警告过惠贵妃几次,每一回惠贵妃都答应得好好的,随后也确实会消停一阵,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甚至比之前更利害;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在锦屏说话之时,永璂留意到齐宽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宽点一点头,迟疑地道:“奴才在想,惠贵妃会否根本没有放下当初之事?” “当初……”锦屏正待要问是何事,身子突然一个激灵,脱口道:“你可是指十一阿哥之事?” 齐宽沉沉道:“不错,就是这件事。” 锦屏脸色难看地道:“这不可能,当年那一席话,惠贵妃明明已经解开心结了,不会是这件事。” “那你说说,为何这几年来,惠贵妃性子会变得这么利害?”面对齐宽的询问,锦屏哑口无言,如果……真如齐宽所言,惠贵妃根本没有放下十一阿哥之事,事情怕是有大麻烦了。 永璂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道:“怎么好端端地提到十一哥去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锦屏望着檐外逐渐转阴的天空,凝声道:“十二阿哥可还记得几年前,惠贵妃因为和嘉公主来找您玩耍,而掌掴于您一事?” 永璂愕然道:“我自然记得,怎么了?” 锦屏肃声道:“其实那个时候,惠贵妃一直认定是您害死了十一阿哥,对您甚至主子都恨之入骨,甚至借着习练女红为名,不许和嘉公主与您往来。”随着这话,她将当年之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永璂命格有缺一事。 虽然那些事情永璂都知道,但当中内情却是第一次听闻,万万想不到,原来夏晴曾这样恨自己。 “在将十五阿哥接回宫后,主子与颖贵妃一起与惠贵妃言谈许久,惠贵妃终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痛哭流涕请主子原谅,主子念在二十余年的姐妹情份上,与她重归旧好,可是如今看来……只怕主子看错了惠贵妃。” 齐宽接过话道:“从主子几次提醒惠贵妃来看,她未必没有察觉,只是一来顾念姐妹之情,二来……到后面已是有心无力;这几年在惠贵妃的百般讨好下,皇上对惠贵妃的宠信已是在主子之上,气候已成,要动她……实在很难!” 锦屏闻言,恼意浮现在眉宇间,压低了声音道:“说来说去,这问题都出在皇上身上,要是皇上不贪好女色,不受她那些手段影响,又哪里会弄成今日这个样子。” 齐宽叹道:“行了,别说这个了,虽说这会儿没有外人,也得防着隔墙有耳,以主子现在的情况,可再受不起什么事了。” “我知道。”锦屏闷闷地说了一句后,对永璂道:“十二阿哥,这些事您心里明白就罢了,莫要在主子面前提及,以免她难受。” “我知道了,多谢姑姑提醒。”在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后,永璂亦出了坤宁宫,他行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夏晴所住的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门口,他停下脚步,对正朝他行礼的宫人道:“烦请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永璂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其中一名宫人笑道:“主子一早就交待下来,说要是十二阿哥过来,无需通禀,只管入内即可。” 他的话让永璂略有些意外,旋即笑笑走了进去,进了正殿,夏晴正在翻看一本册子,旁边站着敬事房总管孙和,后者瞧见永璂进来,连忙打千行礼,讨好地道:“奴才恭喜十二阿哥得胜归来!” 夏晴亦看到了永璂,似笑非笑道:“还叫十二阿哥?” 孙和一怔,随即会过意来,抬手轻拍自己脸颊,谄笑道:“奴才真是糊涂,该叫贝勒爷才是,请贝勒爷恕罪。” 宫中消息一向传得快,很多时候前脚才出事,后脚就已经传遍了宫院,故而永璂对他们知晓自己受封一事并不惊奇,笑笑道:“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不打紧。”说着,他朝夏晴拱手道:“永璂特来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凤体金安!” “好!”夏晴今日穿了一身玫瑰紫牡丹鑫玉富贵图纹的宫装,雍容华贵,与躺在病榻上,容色憔悴的瑕月相比,她更像是这后宫之主。 第二十六章 夏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示意孙和下去后,夏晴含笑道:“你的事情,本宫皆已经听说了,真是少年出英雄,为皇上也为你皇额娘大大争了一番脸。” 永璂恭敬地道:“娘娘过誉了,永璂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若是换了十一哥,相信他会比永璂做的更好。” 提及永瑆,夏晴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可惜永瑆没有什么福气,早早就走了。” 永璂上前道:“虽然十一哥已经走了好些年,但永璂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更没有忘记是十一哥给了永璂第二次生命,早在那个时候,永璂就发誓,会代他好生孝敬侍奉娘娘。” 夏晴眸底掠过一抹异色,和颜笑道:“本宫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对了,你皇额娘怎么样了,本宫这几日忙着处理宫中大小事宜,一直未抽出空去看望。” 永璂恭敬地道:“多谢娘娘关心,听齐宽他们说,皇额娘是肝气郁结,只要她心情舒畅,自然就没事。” 夏晴闻言叹了口气道:“本宫明白,皇后娘娘是为了月前皇上斥责一事而郁郁寡欢,本宫也曾劝过皇上去看望皇后娘娘,无奈皇上不肯听劝,你既是回来了,就帮着劝劝皇上,他一向最为疼爱你,想来会听进去。” “永璂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这般说了一句,永璂又道:“娘娘,和嘉可在宫中,我想去看看她。” 夏晴微笑道:“去吧,自从你随军出征后,那丫头就天天掰着指头盼你回来。” “永璂告退。”在步出正殿之时,意外遇见奉茶进来的知春,与之点头见礼,几年前,原本在钟粹宫当差的知春,不知怎么一回事,就来了永和宫侍候夏晴。 知春刚沏好的碧罗春递到夏晴手中,随口道:“主子,十二阿哥来做什么?” 夏晴吹着茶水上的浮沫,道:“没什么,他今日回京,来向本宫请个安罢了。”待得抿了一口茶水后,她道:“今年那些秀女资质如何?” 今年八月,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早在年初之时,那些秀女就都住进了钟粹宫,在正式选秀之前,会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她们宫中的规矩。 “回主子的话,今年秀女共有一百零九人,不过姿色体肤皆上乘者并不多,奴婢粗略看着,至多只有十人。” 夏晴抿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地道:“也就是说,今年至少会有十名秀女入选于宫中是吗?” “这个……”知春犹豫地道:“皇上月前才刚刚纳了主子您举荐的那几名宫女,再选十名秀女,会否多了一些?” 夏晴不以为然地道:“为帝者,后宫佳丽三千亦是正常事,皇上嫔妃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人,哪里算多。” “话是这么说,但奴婢担心会损耗皇上龙体,到时候……”话说到一半,一旁的翠竹已是道:“皇上龙体不知多好,何来损耗一说,再说不是还有太医在吗,他们自会助皇上调养龙体。” “翠竹说得不错,皇上龙体安康,哪里会有事。”说话间,小寿子走了进来,在夏晴耳边低语几句,后者微一点头,对候在一旁的知春道:“你去花房瞧瞧,本宫上次让他们培育的几株花,为何过了这么久也没见送来?” 待得知春依言退下后,夏晴命人关了殿门,随即道:“上个月不是才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吗,这么快又没了?” “他说最近是关键时候,损耗有些大,所以得多买些器具备着,至少需要一千两。” 翠竹在一旁撇嘴道:“什么损耗,我看是他胃口越来越大了,就他那堆破铜烂铁别说是一千两,就算是一百两也不值,剩下那些银子定然是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小寿子摊手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这人确实有些本事,至少……”他压低了声音道:“一切如咱们所想。” 翠竹嫌恶地道:“可也不能这样贪得无厌,这次是一千两,谁知道他下次会不会张口要一万两,按他这样的要法,主子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 夏晴开口道:“小寿子,你明日拿一千两去给他,另外告诉他,该给的银子本宫一分都不会少他,但他也不要太过了,凡事适可而止。” “奴才明白。”说罢,小寿子瞅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轻声道:“主子,知春她……” 不等他说下去,夏晴已是抬手道:“此人本宫自有安排,你不必管。”见她这么说,小寿子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且说永璂那边,带着李七来到和嘉所住之处,哪知进去后,并未看到和嘉人影,他疑惑地道:“奇怪,去哪里了?” 话音未落,一双冰凉的小手已是蒙上了他的眼睛,耳中传来粗戛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永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咱们的三公主对吗?” 蒙着永璂双眼的正是和嘉,见被他道破了身份,撅着嘴放下手,“又被你猜到了,不好玩。” 永璂捏着她圆润的脸颊道:“除了你这位三公主,还有哪个人会做这样的事。” “就你聪明。”和嘉扮了个鬼脸,旋即伸手道:“拿来!” 永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苦笑道:“这次出了许多事,一时给忘了,下次补你可好?!” 一听这话,和嘉顿时气得鼓了腮帮子,“十二哥,怎么你也变得与四哥、八哥他们一样说话不算话,不理你了!” “这次是十二哥不对,十二哥跟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任永璂怎么说好话,和嘉就是不理会,坐在那里生闷气,直至永璂说下次双倍补偿之后,才总算转嗔为喜,缠着永璂要他说在济南城的事情,听得永璂那些经历,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 待回过神来后,和嘉拍着胸口后怕地道:“想不到随军出征竟然如此危险,还好十二哥你平安归来。”说着,她拉了永璂的胳膊道:“十二哥,你以后不要再随军出征了,要是你有什么事,皇阿玛、皇额娘,还有我与额娘,都会伤心的。” 第二十七章 静待往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傻瓜。”永璂揉一揉和嘉的秀发,转而道:“和嘉,这几年……贵妃娘娘有没有提过十一哥?” 和嘉疑惑地道:“偶尔会提及,怎么了?” “我刚才提及十一哥之时,贵妃娘娘神色有些不太对,我在想,她会不会还没放下当年的事?” “这个……”和嘉想一想道:“应该放下了吧,毕竟都过那么多年了,不过每年哥哥的忌日,额娘都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佛堂之中整整一日,连我也不见。” 永璂心思飞转,口中道:“看来真是没有放下,当年……确实是我害了十一哥。” 和嘉拉着他的胳膊安慰道:“当年之事,皆是戴佳氏使坏,根本不关十二哥的事,你别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至于额娘……哥哥毕竟是额娘十月怀胎所生,又养了那么多年,如今不在膝下,免不了有些难过,不过我相信额娘并没有将这一切怪在十二哥身上。” “我知道。”这般说着,永璂心中一动,转而道:“对了,贵妃娘娘可有提起过三哥?” 提及永璋,和嘉顿时嘟了嘴道:“一想到他我就生气,额娘念着他重病缠身,没有几年性命,好心好意劝皇阿玛放他出宗人府,他却恩将仇报,那样害十二哥,早知如此,就该让他一直被关在宗人府中,至死方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莫要再生气了。”在永璂的安慰下,和嘉渐渐消了气,道:“因为是额娘劝皇阿玛释他出宗人府的原因,他之前经常会入宫给额娘请安,至于额娘提及……”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蹙着细巧的双眉道:“我只记得有一次,我做恶梦睡不着,去额娘寝宫,在门口时听到额娘在问翠竹,三哥去了哪里,翠竹好像说了一句山西,可是我记得三哥并不曾去过山西,想必是我听错了。”说着,她好奇地道:“十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永璂笑一笑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山西……正如和嘉所言,永璋被释出宗人府后,明面并未去过山西,倒是他在审问赵福底下的将领之时,发现他们当中有许多山西人,包括赵福在内,而他们最初起兵的地方也是山西,永璋当时就是去山西找的赵福,之后才辗转来到济南。 如果翠竹知道永璋暗地里的行踪,那么永璋所做之事,惠贵妃很可能都知道,换而言之,他们……是同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惠贵妃未免也太可怕了,那么多年,皇额娘与自己都被她蒙在鼓中,对她没有一丝怀疑。 “十二哥?十二哥?”和嘉伸手在永璂眼前用力晃着,待见他回过神来后,好奇地道:“十二哥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永璂自不会将脑中所想的事情告诉和嘉,笑道:“我在想,什么样的少年才俊才能配得起咱们的和嘉公主,状元?还是少年将军?” 听得这话,和嘉顿时粉面绯红,羞声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我……我又没想过要嫁人。” 永璂笑刮着她笔挺的鼻梁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你今年已经十五了,确实该留意起来了;话说回来,今年就要科举了,不如到时候好好瞧瞧进士前三甲,若是人品上佳,又未娶婚,我就请皇阿玛赐你为额驸如何?” 和嘉脸皮子一向薄,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别过脸跺脚道:“我……我不与你说了,你快走!快走!” 在出了永和宫后,永璂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去了长春gong,胡氏虽然精神尚好,但面色看着也有些憔悴,想必是为了宫中最近所发生的事。 在听了永璂对夏晴的怀疑后,胡氏满面惊骇,她虽发现夏晴这两年举止有些异常,彼此也有些离心,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 胡氏定一定神,肃声道:“你确定惠贵妃与三阿哥同谋?” “我不能确定,但咱们都不知道三哥曾去过山西,惠贵妃的人偏偏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胡氏敛袖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后,道:“这件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没有,皇额娘身子不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暂时不想惊动她。”面对永璂的话,胡氏点一点头,转而道:“你打算从何处下手?” 永璂思索道:“虽然三哥与赵福都死了,但赵福底下那些将士还活着,说不定他们当中会有知晓这件事的,如果……” 胡氏接过话道:“如果找到知晓此事之人,就将他带到皇上面前,供出惠贵妃与三阿哥勾结之事对吗?” “不错。”永璂话音刚落,胡氏已是摇头道:“不行,这条路走不通。” 永璂不解地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娘娘为何说走不通?” “皇上如今极为宠信惠贵妃,岂会单凭一面之词就定她的罪,一个不好,你还会被她反咬一口,说你故意指使人害她,到时候麻烦的人可就变成了你,还会连累皇后娘娘。” 永璂一怔,旋即道:“不会的,皇阿玛不会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分。” “以前自然不会,现在可就难说了。”胡氏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总之这个法子行不通。” 永璂沉默片刻,无奈地道:“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惠贵妃与三哥勾结。” 胡氏摇头道:“十二阿哥想错了关键之处,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证明惠贵妃与什么人勾结,而是她要害什么人!” 永璂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她要害的人不就是我与皇额娘吗?” “不错,所以只要你们活着,必定还会再有下一次!”听得这句,永璂渐渐会过意来,“娘娘是说,与其追究前一次,不如静待下一次?” “不错,只要咱们能够人赃并获,就不怕她抵赖。”说到此处,胡氏苦笑道:“千避万避,终归还是避不了这一场残杀,只可惜了娘娘当日那番苦心!” 永璂攥紧了拳头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皇额娘,就算是惠贵妃也一样!” 这件事,成为了永璂与胡氏之间的秘密,没有再对任何人提起过,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十八章 难查其因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只要一得空,就会去坤宁宫探望瑕月,设法逗她开心,在永璂的宽解下,瑕月的病情渐渐有了起色,虽身子还虚弱,但已是能够下地走动了。 至于弘历,也终于来看望瑕月,但这几年来,两人之间隔阂渐增,已不如以往那样恩爱,只匆匆坐了一会儿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见瑕月久久望着弘历离去的方向,齐宽以为她舍不得弘历离去,安慰道:“主子别难过,皇上既然来了,就是一个好的开始,说不定明儿个皇上又会来看望主子了。” “是啊,主子您……”不等锦屏说下去,瑕月已是道:“本宫没事,去将宋太医请来,本宫有事问他。” 锦屏应了一声,很快将已经升任太医院院正的宋子华请了过来,一年前,周明华告老还乡,院正之位,由任副院正多年的宋子华接任。 宋子华拱手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免礼。”在赐座于宋子华后,瑕月将齐宽以及锦屏以外的宫人都遣了下去,低声道:“本宫今日见过皇上,皇上的气色似乎比一个余月之前又差了一些,宋太医,你当真诊断不出来吗?” 宋子华摇头道:“臣几次替皇上诊脉,都只发现皇上体内虚火异常旺盛以及阳气亏虚,除此之外,再无异常;不过……” 见宋子华犹豫不语,瑕月道:“此处没有外人,宋太医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宋子华轻叹一口气道:“娘娘真要好生劝劝皇上了,这几年皇上不断服食鹿血以及壮阳补肾的药,虽然可起一时之效,但长此以往,必会危害到龙体,其实眼下已经开始出现端倪了,气色差就是其中之一,以后问题会越来越多,直至……” 后面的话,不用说,瑕月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锦屏在一旁插嘴道:“宋太医以为主子没劝吗,其实主子不知劝了多少回,无奈皇上压根听不进主子的劝。” 瑕月叹然道:“本宫之前猜测皇上这几年性子大变,是有人暗中对皇上下药所致,如今听你言语,似乎并不是。” 宋子华肯定地道:“若是下药,臣一定可以从皇上的脉象中察觉些许,但确实没有。”说着,他低声道:“娘娘仍然是怀疑惠贵妃吗?” 他的话令瑕月眸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沉声道:“这两年来她都做了什么,你是清楚的,本宫甚至怀疑永璋助赵福谋乱一事,也有她的份!” 宋子华闻言皆是骇然色变,好一会儿方才颤声道:“这个……惠贵妃一向久居深宫,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瑕月淡然道:“你莫要忘了,永璋是何人求皇上放出来的。” 宋子华自然知道,神色复杂地道:“娘娘,惠贵妃与您当真走到这一步了吗?”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她已经不是本宫所认识的惠贵妃了,四年前,本宫不该饶她的。” 宋子华紧紧皱了眉头道:“如今惠贵妃气候已成,想要动她,怕是不易。” “再不易也得动,继续下去,不知还会出什么样的事情。”虽然从弘历身上查不出什么,但瑕月可以肯定这几年弘历性子的转变与夏晴有着莫大的关系。 宋子华点头之余,忽地想起一事来,急忙道:“臣听闻在济南城时,三阿哥曾数次欲置十二阿于死地,若他真与惠贵妃勾结,只怕十二阿仍旧有危险;这一点,娘娘千万要小心提防。” 在瑕月点头之时,锦屏轻声道:“主子,既然惠贵妃已经完全不念昔日情义,咱们也无需再与她留情。” 瑕月轻咳一声,道:“你想说什么?” 锦屏一字一句道:“奴婢相信,以宋太医的医术,不止可以救人性命,更可以杀人于无形!” 宋子华面色一变,但并未言语,他能有今日,皆是多亏了瑕月,如果后者开口,他纵然再不愿,也必然会去做。 瑕月犹豫片刻,摇头道:“不行。” 锦屏急忙道:“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主子还不忍心对付惠贵妃?” “不是本宫不忍,而是你说的法子根本行不通。”在锦屏疑惑的目光中,她徐徐道:“夏晴如今的心计,已不在当初魏氏之下,她根本不会给宋太医加害自己的机会,一个不好,甚至还会让她反将一军,害了宋太医;若是此法可行,本宫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被她这么一说,锦屏亦没了主意,“那……依主子的说法,岂非一直对付不了惠贵妃?” 瑕月没有回答锦屏的话,略一沉思命她取来文房四宝,待得满满写了一张纸后,将之折起放入信封之中,递给宋子华道:“出宫之后将这封信送去傅府交给傅夫人,小心着些,不要让人瞧见了。” “臣知道了。”在将那封信收入袖中后,宋子华拱手告退,在他走后,齐宽摇头道:“当年奴才看惠贵妃在主子面前痛哭流涕,还以为她听进了主子的话,真心后悔,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如今变本加厉,将后宫搅得乌烟瘴气,连皇上也……唉,简直比当年的魏氏还要可怕。” 锦屏嫌恶地道:“我听闻昨儿个惠贵妃赏了钟粹宫那些秀女每人一枝珠钗,还请了十余位秀女去永和宫赏花,还另外赏了许多东西,显然是在拢络人心,真是让人想着就生气。”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在与锦屏说了一句后,齐宽道:“主子,可要奴才去提醒十二阿哥一声,以免他不小心受了惠贵妃的暗算?” 听得此话,瑕月露出一抹笑意,摇头道:“不必了。” 齐宽一怔,疑惑地道:“这是为何?难道主子您不担心十二阿哥吗?” “其实早在多日前,本宫就已经派了方侍卫他们暗中保护永璂,岂料却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批人暗中尾随永璂。” 锦屏眼皮一跳,连忙问道:“可是惠贵妃的人?” 瑕月摇头道:“方侍卫认出了其中一人,是王富贵。” 齐宽惊呼一声,道:“可是当初在济南城中,几次拼死保护二十阿哥的那名校尉?” 第二十九章 永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错,正是他。”瑕月端起一旁的羊奶抿了一口,道:“此人与永璂有着出生入死的交情,料想不会加害永璂,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他在暗中保护永璂。” 王富贵与郑落保护永璂有功,官升三级,并调任步兵衙门,如今二人皆是正五品的步兵尉。 齐宽二人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王富贵会在暗中保护十二阿哥?” 瑕月徐徐道:“永璂是与永璋接触最多的人,恐怕他已经先本宫一步发现了这个端倪,从而让王富贵带人暗中跟随,一旦有人对其不利,立刻就可救下。”说着,她感慨地道:“战场确实是最好的磨砺之地,他已经可以独立应付一切,不再时时刻刻需要本宫的保护。” 正自言语间,冬意快步走了进来,带着一丝慌意道:“主子,十五阿哥自从去了御花园回来后,就一直嚷着说肚子不舒服,后来肚子倒是不痛了,却突然发起烧来,浑身烫得惊人。” 冬意是专门负责照料永琰的宫女,自将永琰接回宫中后,就一直养在坤宁宫中,这会儿已经有五岁了。 锦屏皱眉喝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不舒服,可是给十五阿哥吃了什么不净的东西?” 冬意急忙摆手道:“没有,我一直照主子的吩咐仔细照料十五阿哥,非小厨房送来的东西,绝不给十五阿哥入口。” 锦屏待要再问,瑕月已是道:“扶本宫过去看看。” 永琰住在坤宁宫东侧的永春阁中,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永琰痛苦的呻吟声,瑕月赶紧加快了脚步,一进到里面便见永琰面色通红地捂着肚子在床榻上打滚,痛苦异常,一众宫人与嬷嬷束手无策地站在床边。 瞧见瑕月进来,永琰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哭泣道:“皇额娘,儿臣好痛!” 瑕月快步过去,抱着他小小但却滚烫的身子,安慰道:“没事,皇额娘在这里,没事的。” 齐宽唤过嬷嬷道:“可有去请太医?” 嬷嬷急忙道:“一发现十五阿哥不舒服就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冬意道:“怎么一回事,我刚才去的时候,十五阿哥不是说肚子不痛了吗,怎么这会儿疼得这么利害?” 嬷嬷无奈地道:“我们也不清楚,你走后没多久,十五阿哥就说肚子疼得利害,不停地在床上打滚!” 看到永琰这般痛苦,瑕月心痛不已,催促道:“赶紧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齐宽应了一声,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宫人陪着安太医进来,后者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按住永琰,然后替他把脉。 瑕月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始终不见他收回手或是言语,瑕月忍不住道:“安太医,永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突然高烧腹痛?” 安太医收回手,满头大汗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微臣……”吞吐许久,终是说出一句令他无地自容的话来,“微臣诊不出。” 瑕月闻言,一下子皱紧了眉头,“诊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安太医一脸无奈地道:“微臣仔细诊断了十五阿哥的脉象,除却因为体温增高而有些快之外,并无异常。” 瑕月疑声道:“你是说十五阿哥没病?” “从脉象上来说,确是如此。”安太医话音刚落,锦屏已是道:“十五阿哥痛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分明是你自己医术不精。” 安太医满面惭愧地低着头,他也觉得奇怪,十五阿哥痛成这个样子,体温又那么高,不可能没事,可不论他怎么诊,脉象除了稍有急促之外,一切正常,实在是诊断不出。 齐宽道:“主子,可要奴才去请宋太医过来?” “立刻去。”得了瑕月的话,齐宽赶紧离去,在他走后,永琰腹中的痛楚似乎缓和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翻滚,但体温仍是很高,敷在额上的帕子过不了多久就变得温热起来。 刚到太医院不久的宋子华听得永琰得了安太医诊不出来的怪病,不敢怠慢,急忙随齐宽一道过来,朝瑕月匆忙行了一礼后,便为永琰诊脉,手指刚一碰到后者细小的手腕,便立刻皱起了眉,与安太医一样,诊了许久方才松开手。 “如何?”对于瑕月的询问,宋子华摇头道:“回娘娘的话,臣诊不出来。” 听得这话,安太医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并非他医术不济,十五阿哥确是得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怪病。 那厢,瑕月愕然道:“你是太医院的院正,医术超绝,怎可能诊不出来?” “惭愧,但臣观十五阿哥脉象,除却有些快之外,确实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病症。”他的回答与刚才安太医所言相同。 瑕月摇头道:“这不可能,永琰刚才腹痛打滚,体温又这般高,怎可能没病,你且再替十五阿哥诊一次脉。” 宋子华自己也是满腹疑问,当即答应一声,再次替永琰诊脉,结果仍然与刚才相同,只能开了一些去热安神的药给永琰服用。 在喝了两剂药后,永琰的烧慢慢退了下去,也没有再出现腹痛的情况,令瑕月松了一口气;然仅仅太平了两日,第三日夜里再次出现腹痛发烧,永琰难受得一直哭,嗓子都哭哑了。 虽然永琰并非瑕月亲生,但养了这么多年,早已与亲生骨肉无异,看到他小小年纪受这样的痛苦,也是难过得直掉泪。 这一回,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了,轮流替永琰诊脉,结果都不曾找出永琰腹痛发烧的病因,开的那些药,勉强灌了半碗就全部吐了出来,永琰的怪病令一众太医皆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得到齐宽通禀的弘历快步走了进来,在他后面还跟着由宫女一跃而成为兰贵人的吴氏。 弘历一进来便问道:“永琰怎么样了?”他这几年虽然性子有所变化,但对子嗣仍是颇为关心。 瑕月起身行了一礼,涩声道:“启禀皇上,所有太医都诊不出永琰得了什么病,无法对症下药!” 第三十章 怪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怎么会这样……”弘历喃语了一句,快步来到永琰身前,抚着他满是泪痕的滚烫脸颊道:“别怕,皇阿玛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永琰勉强睁开眼睛,一边哭一边道:“皇阿玛,儿臣……儿臣疼,好疼!” “没事,太医都在呢,很快就没事了。”说罢,弘历眸色阴沉地扫了众太医一眼,最后停在宋子华身上,“你是太医院的院正,连你也诊不出来吗?” 宋子华硬着头皮拱手道:“启禀皇上,臣等皆已经尽力,无奈十五阿哥脉象正常,且除了腹痛与发烧之外,再无其他病症,臣等……实在是诊不出十五阿哥得的是什么病!” 随弘历一道进来的吴氏撇一撇唇,漫然道:“臣妾还以为太医院的院正会多利害,原来也只是浪得虚名,眼看着十五阿哥受苦却束手无策,这样的人,养在太医院中何用,依臣妾说,一个个都该抓起来重重问罪。” 瑕月冷冷瞥了吴氏一眼,道:“皇上,世间病症何止千千万万,纵然华陀在世,扁鹊重生,也不敢说一定能够医尽天下人;臣妾以为,如今最要紧的是查出永琰得的是何病,从而加以医治。” “不错。”弘历点一点头,对一众太医道:“皇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若治不好十五阿哥,朕要你们人头落地!” 众太医赶紧答应,命人从太医院搬来医书紧张地翻阅着,希望可以找到与永琰相同的病症,以便医治。 这个时候,永琰似乎痛得越发利害,竟然翻起白眼来,同时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看到这一幕,宋子华连忙道:“不好,十二阿哥必是痛得太利害,咬到了舌头,得赶紧让他松开,否则怕是要咬断舌头。” 瑕月离着永琰最近,听得这话,连忙用力捏着永琰的脸颊,想要迫他松口,无奈永琰咬得极紧,双颊被捏得通红也不曾松口。 时间拖得越久,对永琰就越不利,瑕月情急之下手指伸入永琰口中,用力掰开上下颌,这么一来,永琰舌头倒是松开了,却把瑕月手指给死死咬住,后者怕伤到永琰,不敢抽出,只能任由他咬着。 这个时候,宋子华已是抽出银针在永琰身上射着,这套针法是他从一本古医书上学来的,对于缓解痛苦很有帮忙。 在他施完针后,永琰痛苦稍缓,咬着瑕月手指的牙齿一松,后者连忙趁机抽出了手指,同时将另一只手上拿的帕子塞入永琰口中,以免再出现与刚才一样的事。 做完这一切,瑕月才有机会看自己指上的伤,这么儿一会儿功夫,已是被咬了一圈深深的牙印,其中有几个牙印已是渗出血来。 瑕月正要说话,手已是被弘历握住,后者仔细看了一眼,道:“赶紧拿白玉生肌膏来。” 有一位太医药箱中正好有,赶紧呈了上去,弘历亲自取了药膏替瑕月抹了厚厚一层,又拿纱布裹好后,道:“你怎么这样鲁莽,也不怕伤了自己。” 虽然是责怪的话,却带着几分怜惜,令瑕月一阵恍惚,这些年来,她与弘历之间争执渐多,像这样的温情与关情却是越来越少,少到她几乎都快忘了…… “刚才形势危险,臣妾没来得及想这些,臣妾受些伤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永琰没事。” 弘历默默望着她,眼眸中似有温情闪过,正自这时,吴氏上前道:“十五阿哥虽自幼没有额娘在身边,幸好有娘娘您肯垂怜于他,这会儿还为了救十五阿哥受伤,您待他可真好。” 瑕月淡淡道:“既然皇上将他交给本宫抚养,本宫自然要待他好。” 吴氏被她堵了话,心头气恼,不过她虽得弘历宠爱,毕竟只是一个贵人,不敢太过放肆,努力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此时,外头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夏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匆匆行了一礼,声音微喘地道:“十五阿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弘历望着床榻上面色痛苦地永琰,沉声道:“只知永琰腹痛发烧,是何病,该如何医治,如今都不知道。” 夏晴缓了口气道:“怎么会这样,十五阿哥平日里身子不是一直很好吗?”说着,她将目光转向瑕月,“娘娘可知此病是因何而起?” 瑕月摇头道:“三日前,永琰曾出现过相同的症状,本宫当时就请了太医来看,与现在一样,也是查不出任何病因,后来腹痛自己止住了,烧也退了,本宫以为没事了,哪知今日又出现,且比上次更加可怕;至于因何而起,本宫也不知晓。” 夏晴担心地道:“十五阿哥才这么小,如何能受得这样的折磨,皇上,您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十五阿哥!” 弘历安慰道:“太医已经在查医书了,相信很快会查出永琰所病之病。”在他们言语之时,胡氏也到了,皆在此处陪着永琰。 医书在耳房中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太医们一刻不停地翻阅着,无奈始终找不到永琰这样的病症。 如此足足痛了大半夜,永琰的腹痛开始渐渐消去,之后开始退烧,与上次的顺序一样。 待得永琰沉沉睡去之时,天色差不多也亮了,弘历仔细地替永琰掖好被角,对面有忧色的瑕月道:“你也累了一夜,这会儿永琰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歇着吧。” 瑕月摇头,满面忧色地道:“臣妾不累,臣妾只担心永琰,万一……万一再有下一次,可如何是好?” 弘历抚着她的肩膀道:“太医一定会医好永琰的,你别太过担心了,听朕的话,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冬意他们看着,不会有事的。”见瑕月不语,他又道:“你身子才刚好了一些,可别再把自己熬病了。” 在此处陪了一夜的吴氏忍着嘴边的哈欠,道:“娘娘您就听皇上的话去歇着吧,否则皇上不止要担心十五阿哥,还得担心您。” 夏晴轻声道:“娘娘要是放心不下,臣妾代您在这里陪着十五阿哥。” 瑕月眸光微闪,道:“罢了,让冬意他们在这里守着就行了,惠贵妃也陪了一夜,快回永和宫去吧。”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弘历,“臣妾这就回去歇息,皇上您也快去更衣吧,莫要误了上朝。” 第三十一章 得病之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点一点头,“朕心中有数,你快回去吧,睡醒之后,记得让锦屏给你换药,还有,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沾水。” 在瑕月一一答应之后,他方才带着吴氏等人离去,在他走后,夏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永琰,道:“娘娘别太担心了,十五阿哥乃是大福之相,一定会平安度过此劫。” “希望如此。”这般说着,瑕月道:“劳惠贵妃在这里守了一夜,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夏晴笑道:“娘娘说得哪里话,十五阿哥虽养在坤宁宫,臣妾却也将他当成亲子一般看待,如今他得了怪病,臣妾在这里守夜是应该的,想来颖姐姐也是一样的心思。” 瑕月点头道:“本宫明白,有你们这样疼爱永琰,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夏晴笑一笑,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了,晚些再来看望十五阿哥。” 待她走后,胡氏轻声道:“十五阿哥这个病得的这般蹊跷,只怕不是咱们想得那么简单,再加上如今宫中形势复杂,娘娘您要当心。” 瑕月点一点头,道:“贵妃若是还撑得住,晚一些再走。” 对此,胡氏自是答应,亲自扶了瑕月来到正殿,待得各自落座后,瑕月对锦屏道:“去传冬意过来,十五阿哥那边,你亲自看着。” 在锦屏退下不久,冬意走了进来,屈膝道:“奴婢见过主子,见过颖贵妃。” 瑕月抿了一口浓茶,驱去几分倦意,“冬意,你一入宫就在本宫身边侍候,后来十五阿哥来了此处,本宫就将他交给你,让你贴身侍候十五阿哥,这四年来,总算你没有让本宫失望,何以这次如此大意?” 一听这话,冬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一丝哭腔道:“奴婢一直很仔细地照顾十五阿哥,一应吃食都特别小心,手上沾了脏东西也立刻洗净,奴婢自己也想不明白,十五阿哥为何会得病。” 瑕月盯着她道:“你好生想一想,十五阿哥得怪病之前,都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冬意连连点头,努力思索着永琰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一日复一日地往前翻着,在说到四月二十这一日时,一直不曾说过话的胡氏忽地道:“慢着,你说那日在万春亭中曾遇见和嘉公主?” “是,奴婢带十五阿哥去御花园玩耍的时候,正好碰到和嘉公主在那里赏花,和嘉公主逗十五阿哥玩了一会儿,还给了一块桂花糕吃,这件事奴婢当日回来就禀告皇后娘娘了。” 瑕月点一点头,让冬意继续说下去,在说到病发前半个月的时候,冬意的记忆开始出现模糊,无法再完整描述那一日的情景,只能说出一些零碎的事情。 瑕月见问不出什么线索,示意她退下,在冬意快要退到门槛处时,胡氏突然出声道:“当日在万春亭中,和嘉公主可有食用桂花糕?” 冬意不解她问这句话的意思,想了一会儿道:“奴婢记得刚踏进亭子的时候,和嘉公主正好就在吃桂花糕。” “行了,你下去吧。”在冬意走后,胡氏凝声道:“娘娘,据冬意所言,十五阿哥这些日子唯一在外面吃过的,就只有和嘉公主的桂花糕,会不会……是那块糕点出了什么问题?” 瑕月眸光一闪,凝声道:“你怀疑和嘉?” “不,臣妾怀疑的是另一个人。”停顿片刻,她道:“有一件事情,十二阿哥曾让臣妾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娘娘,但眼下看来,还是与娘娘说一声的好。” 瑕月抚过袖间繁复的花纹,淡淡道:“可是夏晴与三阿哥暗中勾结一事?” 胡氏一惊,诧异地道:“娘娘如何知晓,难道十二阿哥他……” 瑕月摇头道:“永璂没有说,是本宫自己揣测出来的。”说着,她轻笑道:“难道颖贵妃真觉得本宫病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得这话,胡氏脸上的诧异化为了笑容,“看来娘娘还是与以前一样,事事皆在心中,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够瞒过您。” 瑕月轻叹一声,“事实上,她已经瞒过了本宫,不知不觉间令本宫变得如此被动,本宫真是小觑了她。” “其实关键在于皇上,臣妾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年皇上怎么就对她言听计从,毫不怀疑呢?” 瑕月眸光微闪,道:“且先不说这个了,永琰一事,你怀疑是夏晴所为?” 胡氏点头道:“不错,既然她可以勾结三阿哥,借叛军之手加害十二阿哥,那暗中加害十五阿哥,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但依冬意之言,夏晴当日并不在万春亭中,而且那碟桂花糕和嘉也曾吃过,所以除非和嘉是她的同谋,否则不可能算准和嘉会拿哪一块桂花糕给永琰,从而下药。” 胡氏思索道:“和嘉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她虽偶尔爱使些小性子,但禀性纯良,心思单纯,绝不可能助其母为恶。”说着,她轻叩着扶手,满面疑惑地道:“可若不是她,还会是谁呢,又或者说十五阿哥得的,当真只是一场不明情由的怪病。” 瑕月徐徐道:“又或者……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算计在内!” 胡氏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骇然道:“这……这不可能吧,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总不至于为了加害十五阿哥,连唯一的女儿也加害;再说,也没听闻和嘉公主有得怪病啊?” 瑕月淡然道:“若当真是她动的手脚,必然会有解药,事后随便借口什么东西,骗和嘉喝下就是了。” “这倒也是。”胡氏想了一会儿道:“可这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并无证据,总不至于去搜永和宫吧。” 胡氏本是随口一说,岂料瑕月竟真的道:“不错,最好的法子就是搜宫,以她的性子,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必然要将对方置之死地,如今永琰还活着,依本宫猜测,让永琰得病的药,她宫里应该还有。” 胡氏皱眉道:“这个臣妾自然也知道,可是皇上如今那么宠信惠贵妃,怎么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同意娘娘搜宫,若是不经皇上……搜到了还好,否则就算是娘娘,也难以安然脱身。” 第三十二章 子时三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望着在茶水中沉浮不定的茶叶,淡然道:“这一点本宫自然清楚,所以此事只能悄悄为之。” 胡氏想一想,试探道:“娘娘之意,是指暗搜?”待得瑕月点头后,她拧眉道:“这样一来,倒确是能避免臣妾之前说的麻烦,可是……被允许进入寝宫的宫人并不多,且每一个都是夏晴的心腹,想要收买可是不易。” 瑕月笑一笑,说出一句令胡氏不解的话来,“安排了那么多年的棋子,也该是时候动了。” 接下来的几日,永琰一切安然,并没有再出现类似的症状,但有了之前那次经历,冬意他们不敢怠慢,日夜轮流照看永琰。 至于太医,依旧在翻阅着一本本厚重的医书,然越翻他们的心就越往下沉,数日下来,太医院的藏书已是被看去了一大半,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之完全相同的病例;倒是抄录了几个类似的,万一永琰再发病之时,可以试着用用,但众太医对此都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永琰的病太过诡异,寻常药方,对他怕是完全不起作用。 而在这个时候,一张纸条悄无声息的送到了知春的手中,后者看过之后,立刻将之烧毁,就连烧剩的灰烬也用脚悉数辗碎,不留半点痕迹;这张纸条,并没有在知春神色或者举止间留下任何痕迹,她仍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份内事。 知春负责夏晴寝宫的打扫,整个永和宫的宫人,除了她之外,便只剩下翠竹、小寿子可以入内,其余人等胆敢私自入内,一律杖责三十,并且着即发配去辛者库。 每日黄昏时分,知春都会进寝宫打扫,这日也与往常一样,按时入内打扫,不过这一回,知春打扫的特别仔细,从上到下,每一样东西都亲手擦拭过,包括柜子还有摆在案上的花插、盆景等物里里外外。 待得将所有东西都擦拭了个遍后,知春皱起了眉头,四下看了一圈,她走到床尾一个紫檀柜子前,这里面放着的是当年夏晴册封皇贵妃时所穿的朝服,也是整个寝宫之中,唯一不曾找过的地方。 箱子用铜锁锁着,不过这对知春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知道夏晴习惯将钥匙放在妆匣暗格之中,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连串黄灿灿的钥匙。 在试到第六把的时候,“咔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金黄色朝服还有朝冠、朝珠等物;知春小心翼翼地沿着箱壁四周摸索,在摸至箱子底子时,脸色一变,待得手伸出来时,已是多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是几颗小指大小的药丸,趁着这会儿没人,知春从中取出一粒藏在袖中,然后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夏晴扶着翠竹的手走了进来,瞧见寝宫中窗明几净,不见半点灰尘,满意地点头道:“看来本宫让你负责打扫寝殿真是没指错。” 知春恭敬地道:“蒙主子看重,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好。”夏晴弯唇一笑道:“刚才内务府送了一些白燕来,本宫不太喜欢,都赏了你吧。还有,你说月末之时你家中的幼弟要成亲,这是喜事,正好本宫这里有一对喜字如意,这会儿已经让小寿子去取了,你出宫的时候记得带去,就当是本宫的随礼。” 知春又惊又喜,跪下道:“娘娘如此厚赐,令奴婢如何敢当。” 夏晴扶起她,和颜道:“除了和嘉还有阿罗之外,本宫便没有什么亲人了,对本宫而言,你与翠竹他们就如亲人一般,本宫不待你们好待谁好去。” 这个时候,小寿子捧了一对白玉嵌红翡喜色如意进来,知春接在手中,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待得出了寝殿后,知春回到自己靠着后宫墙的屋中,随手将那对名贵的如意搁在桌上,取出藏在袖中那粒散发着淡淡药味的药丸,将其用油纸包好后,绕到床尾,手摸索着从床下取出一块红砖,在将油纸包塞进去后,方才再次用红砖塞好;这个地方极为隐蔽,除非将床搬开,所以发现不了异样。 如此到了子时三刻后,她走到门口,这个时候四下皆已经熄了灯,只有正殿的方向,隐隐还有几盏灯亮着。 知春俯身自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着宫墙外扔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后,她便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睡觉。 在宫墙的另一边,一个人影在紫禁城中四处可见的铜缸旁边蹲着身子,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快步离去,一路进到坤宁宫。 在来到隐约透着一丝烛光的内殿外头后,他轻声唤道:“主子?主子?” 过了一会儿,殿内光亮略盛,紧接着传来瑕月的声音,“进来吧。” 齐宽推门走了进去,瑕月披衣坐在桌前,待齐宽关起殿门后,她道:“可是知春那边有消息?” 齐宽点一点头,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油纸包递给瑕月,“奴才照着主子的吩咐在永和宫外等到子时三刻,知春掷石子示意,紧接着奴才在约定之处,找到了这个东西。” 在看到包裹在油纸包中的药丸后,瑕月道:“今晚值夜的太医是何人?” “是安太医。”齐宽答了一句,道:“可要奴才现在去将他请来?” 瑕月摇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等明日一早,去请宋太医过来吧。” “嗻。”望着瑕月在指尖捻动的药丸,齐宽轻声道:“主子,十五阿哥之事,真是惠贵妃所为吗?” 瑕月沉沉叹了口气,“本宫希望不是她,不过……这个希望恐怕不大。” 夜色,在无眠之中慢慢过去,宋子华前脚刚踏进太医院,齐宽后脚便到了,瞧见他,宋子华一怔,旋即紧张地道:“可是十五阿哥又发病了?” 其他太医也都一脸紧张地盯着齐宽,这会儿永琰的怪病,已是成了整个太医院的心病,令他们寝食难安。 齐宽垂目道:“宋太医放心,十五阿哥暂时没事,是主子今早起来,觉得身子有所不适,所以命奴才来此请宋太医过去一趟。” 第三十三章 毛骨悚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宋子华松了一口气,唤过太监背了药箱当即随齐宽前往坤宁宫,到了那边,还未等他行礼,瑕月已是将捏在手中看了许久的药丸递了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药?” 宋子华躬身接过,闭目细细闻过后,道:“这药里黄芩、雄黄、桔梗等成份,但并非全部,还有一些臣闻不出来。”说着,他问道:“此药娘娘从何处得来,有何功效?” 瑕月将对夏晴的怀疑大致讲述了一遍,道:“此药是本宫使人好不容易才从惠贵妃寝宫中寻来的,本宫怀疑,这就是永琰怪病的根源;若是辩出这药有哪里成份,应该就可以对症下药,治好永琰的怪病。” 宋子华点点头,在打量了一番手里的药后,道:“能否让臣将此药弄碎细查,否则光凭气味,实在辩认不出此药的成份。” 齐宽皱一皱眉,俯身在瑕月耳边道:“主子,惠贵妃此人心思缜密,藏着有几颗药,她怕是数过的,若是弄碎了药丸放不回去,一旦她察看,就会发现有人动过,到时候知春必然会成为她第一个怀疑的人。” 就算他不说,瑕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宋太医,你有没有仿制出一颗相同的药丸?” 宋子华思索片刻,道:“要仿制一颗颜色大小相同的药丸不是什么问题,唯一麻烦的是气味,所以在完全分析出此药的成份之前,臣无法给娘娘一个肯定的答复,至多只能说,可以仿制一颗差不多的药丸,只要惠贵妃不将之分开来单独细闻,就不会发现。” 瑕月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就按你的话做。”得了瑕月的允许,宋子华让锦屏取来一个小小的红漆托盘,将药放在里面,然后又取出一把小银刀,欲先刮下一些药末来。 然在小银刀碰触到药丸时,宋子华眸中露出一抹讶色,奇怪,这个药丸好硬,刀刃竟然切不进药刃之中,他从医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药如此坚硬。 这一来,更加激起了宋子华的好奇心,又加了几分力道,依旧未能破开药丸,直至他用到七成力道的时候,那粒药丸终于被银刀破开,却并非化为粉末状,而是犹如蛋壳一样,一片片的碎开,在其里面,竟然是一条细细的发丝。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愣在了那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个时候,那条细发丝突然动了起来,舒展、爬行,之后发丝的前端竟是抬了起来,仿佛是在注视宋子华一样。 宋子华从十几岁开始学医,到现在足足四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到底这是什么东西,发丝还是…… 未等他转完这个念头,那条发丝竟然如突然朝他射来,不是与刚才一样的爬行,而是犹如利箭一样,一下子射到了他的脸颊上,紧接着迅速往口鼻处爬动。 宋子华反应极快,立刻抬起手,利用还握在手中的银刀刀背紧紧压住那根“细发丝”,不让它在前进半分。 饶是这样,那条细发丝也有一半钻进了宋子华鼻孔之中,要是再晚一会会儿,就整个身子都钻进去了。 那个细若发丝的东西,拼命挣扎着,可惜始终摆脱不了银刀的束缚,过了一会儿,它似乎没有了力气,细长的身子耷拉了下来,包括原本钻进去的那部分也出来了。 但宋子华并没有放开银刀,依旧死死按着,过了一会儿,那条细发丝竟然又动了起来,而且挣扎得比刚才更凶;如此足足挣扎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渐渐弱了下来,耷拉在刀背上一动不动。 宋子华依旧没敢立刻放开,直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它再动,方才对锦屏道:“去我医箱里拿棉花来。” 锦屏被刚才诡异而可怕的一幕看得恍了神,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急急心心取来棉花,然后照着宋子华的话分成两团塞入其耳中。 在锦屏退回原处后,宋子华又道:“为策安全,还请皇后娘娘退出殿外。”不等瑕月言语,他又道:“您放心,臣应得得来。” 见他这么说,瑕月点一点头,与锦屏他们一起出了正殿,只留宋子华一人在殿内,待得殿门关起后,宋子华缓缓放开银刀,在此之前,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口鼻,以防那个东西再活过来,他拿棉花塞住耳朵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可不敢让一个如此诡异的东西钻入体内。 所幸,并未出现他所担心的事情,那个东西始终耷拉在刀背上,看样子是已经死透了。 但宋子华仍是不敢松懈,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可怕了,纵然是见惯了无数怪病异症的他也是毛骨悚然。 在用银刀将那东西割成数段后,方才,开了殿门请瑕月几人入内,见宋子华果然没有什么事,瑕月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宋太医,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诡异?” “臣还没来得及细看。”这般答了一句后,宋子华让齐宽取来一个西洋进贡的凸透镜,用此观物,可以将东西放在数倍,令人看得更加仔细。 在透过凸透镜观察那条不久前对他们造成难以言喻的恐慌的东西时,宋子华发现在其一端竟然有眼睛与口器,而其身子,如同蚯蚓一样一环接着一环,呈现出一种深褐近黑的东西,乍一看确与发丝无异。 锦屏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宋太医,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何会在药丸之中?” 她的话提醒了宋子华,后者取过一旁碎开的药丸细细打量着,过了一会儿,他沉声道:“若臣没有猜测错,这个东西,应该是一种蛊虫。” “蛊虫?”瑕月一惊,一桩尘封的往事随着宋子华的话再度浮上心头,骇然道:“你是说,此药与当年乔雁儿加害本宫的手段一样,皆是蛊虫?” 宋子华摇头道:“蛊虫只是一种统称,臣以前听陶安提过,大致可分为十三种,每一种都极其可怕。娘娘当年中的是疳蛊,其蛊虫模样,臣当年是亲眼见过的,与眼前这个截然不同,应该是另外的蛊虫,具体是什么,臣就不知道了。” 第三十四章 并非蛊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包裹蛊虫的那颗药丸,应该是用来抑制它的药,一旦将药丸捏碎,它就会自沉睡中醒来,细如发丝的蛊虫就会从眼耳口鼻甚至是一个细小的伤口处进入人体。” “惠贵妃宫中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蛊虫。”这般说着,锦屏眼皮重重一跳,脱口道:“难不成十五阿哥的怪病就是这蛊虫引起的?” 齐宽沉声道:“奴才记得主子当年被蛊虫附身之时,众太医也是查不出任何端倪,只是说主子气血虚弱,精血流失,与十五阿哥的情况颇有几分相似,后来还是和亲王请来陶安替主子拔除蛊虫,这才安然无事。” 锦屏连连点头道:“奴婢也记得这个事儿,多亏那个叫陶安的大夫,主子才化险为夷,不然……咱们现在就派人去江南,请那个陶安过来?” 宋子华摇头道:“且不说此处距离江南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只说陶安,他是否还活着,又或者住在原来的地方都是未知之数,万一找不到他,又该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锦屏也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既然咱们已经知道惠贵妃暗中蓄养蛊虫,那么是否可以将之告之皇上,这样一来,不止可以定她的罪,还可以逼她说出救治十五阿哥的办法。” 瑕月没有说话,望着宋子华道:“你当真觉得,永琰身上的怪病,是这蛊虫所致吗?” “臣……”宋子华刚说了一个字,外面响起急切地叩门声,却是冬意,后者一进来就急切地道:“启禀主子,十五阿哥又犯病了。” 众人赶到永琰屋中一看,果然与前两次一样,浑身高烧,腹痛不已,不过这次瞧着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痛,至少永琰是佝偻着身子躺在床上,而没有疼得直打滚,冬意在一旁垂泪道:“自从得了这个怪病之后,十五阿哥精神就很差,也不爱吃东西,平日里一顿能吃大半碗饭菜,如今哄着能吃下几口就不错了。今儿个奴婢见十五阿哥精神了一些,就熬了一碗鸡丝燕窝粥给想给他补一补,哪知才吃了几口,那怪病就又发作了,吃下去的也全都吐了。” 瑕月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子敷在永琰滚烫的额头,“之前太医留下的药方呢?” 冬意道:“奴婢已经让人去煎了,一煎好就会送来。” 瑕月点点头,柔声安抚着痛得小脸煞白的永琰,“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皇额娘在这里陪着你啊。” 永琰忍着痛道:“皇额娘,什么是死?” 瑕月一怔,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永琰撇嘴一边哭一边道:“儿臣听到有人在说,太医都治不好儿臣的病,儿臣会死的,皇额娘,儿臣死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您了?可是儿臣不想离开您。” 这句话说得瑕月眼泪都快出来了,紧紧抱着永琰道:“别听那些人胡言,你不会有事的,皇额娘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你的病,你不会死,快别哭了。” 在她的安抚下,永琰止了泪,佝偻起小小的身子极力忍那一阵阵的绞痛,过了一会儿,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瑕月亲自喂着永琰喝下去,勉强喝了半碗,结果全吐出来了,一点用都没有。 冬意见状,让人赶紧换个方子再去煎药,虽知希望渺茫,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此时,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宋子华道:“娘娘,可否让臣再为十五阿哥把一下脉?” 瑕月当即点头,让开一些以便宋子华把脉,后者手指停留在永琰手腕,闭目细细诊着,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在命冬意好生照顾永琰后,瑕月扶着齐宽的手来到一旁的书房中,急切地道:“可是找到了医治永琰的法子?” 宋子华摇头道:“没有,之前娘娘问臣是否确定十五阿哥的怪病是由蛊虫引起,臣现在可以回答娘娘,不是。” “为什么?”锦屏疑惑地道:“之前不是宋太医您自己说那药丸里的东西是蛊虫吗,怎么一晃眼又不是了?” 宋子华凝声道:“那东西确实是蛊虫无疑,但不见得就在十五阿哥体内。” 瑕月盯着他徐徐道:“你是说,蛊虫归蛊虫,永琰归永琰,两者并没有联系在一起?” “不错,当年娘娘中蛊之时,臣曾为娘娘把脉,当时觉着娘娘脉象除了虚弱之外,还有一种缓慢而规律的跳动,直至遇到陶安,臣方才知道,原来那是蛊虫的心跳,但凡被中蛊之人,都会出现这样的脉象;但臣几次替十五阿哥诊脉,都没有这样的跳动,所以应该不是中蛊。” 锦屏听得一阵头晕,“照你所言,十五阿哥确实只是得了无人见过的怪病,与惠贵妃无关?既是这样,她藏那恶心的蛊虫做什么?” 齐宽想一想道:“或许……蛊虫只是她其中一种手段,而并非全部。” 瑕月眸光一动,望着宋子华道:“那永琰的病……” 宋子华叹了口气,摇头道:“暂时还查不出来是什么病,请娘娘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会想办法救治十五阿哥。” 这一次,永琰病发的时间不长,晌午过后便渐渐止住了,在他沉沉睡去后,瑕月回了正殿,在扶她坐下后,齐宽想起一事,一拍脑袋道:“瞧奴才这记性,竟忘了让宋太医仿制一粒药丸,奴才现在就去与宋太医说。” 瑕月唤住他道:“不必了。” 齐宽停下脚步,疑惑地道:“可若是不将药丸送回去,只怕知春会遭惠贵妃怀疑。” 瑕月摇头道:“已经不要紧了,你之前的猜测固然有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不等齐宽言语,她又道:“设法寻个机会让知春过来一趟,本宫有些话要亲自问她。” 在他们为了永琰的病头疼之时,如今已贵为大将军福晋的阿罗出现在永和宫,恭敬地道:“臣妇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夏晴亲自扶起她,嗔怪道:“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吗,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就唤本宫姐姐,你怎么总是不听。”< 第三十五章 阿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姐姐!”笑着应了一句后,阿罗自随行的侍女手中接过锦盒,打开后,里面摆放着一盏盏颜色鲜红的血燕,“这是我自一位南方来的商人手中购得,我上次入宫之时,见姐姐日夜操劳宫中之事,很是辛苦,所以特意带来给姐姐补身,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你送的东西,本宫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说起来,内务府上次送来的血燕正好用完了,新的一批血燕还没到,本想着先用一阵子官燕,没想到你就送来了,真是巧得很。”说着,她笑道:“那本宫就不与你客气了。” “姐姐要是与我客气那才让人不开心呢。”在将血燕交给宫人后,阿罗道:“话说回来,再多的补品也不及自身休养来得重要,我知道宫中事情众多,但姐姐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夏晴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这些本宫何尝不知道,只是宫中那么多事,总得要有人来打理。” “这个我自然知晓,不过姐姐只是协理六宫,真正掌管六宫的皇后娘娘,您又何必什么事情都揽上身。” 夏晴惊讶地看了阿罗一眼,“难道你没有听说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吗?本宫还以为你今日入宫是为此而来。” 阿罗疑惑地道:“我之前身子不适,一直在家安养,对于外界的事知之甚少,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夏晴将十五阿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沉声道:“十五阿哥已经发病两次,太医却始终没有寻到医治的法子,皇后娘娘为了十五阿哥的事日夜忧心,哪里还有心思管宫中之事。” 小寿子轻声道:“主子,是三次,奴才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十五阿哥又犯病了。” 一听这话,夏晴立刻紧张地问道:“要紧吗?太医去了没有?” “听说这次发作得不算利害,只是半天功夫便止住了,凑巧那个时候宋太医就在坤宁宫中,正好可以照顾,不过之前太医留下的那些药方都没起什么作用。” 夏晴叹然道:“本宫也猜到不会有用,唉,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怪病。” 阿罗急切地道:“宫中那么多太医,当真没有法子吗?” 夏晴苦笑道:“若有法子,那些太医岂会藏着掖着,皇上可是说了,要是治不好十五阿哥,就问罪整个太医院。” 阿罗紧紧攥着帕子,慌声道:“那……那十五阿哥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夏晴摇头道:“本宫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怪病每发作一次,十五阿哥的身子就会虚弱几分,他又还那么小……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听得这话,阿罗哪里还坐得住,起身道:“姐姐,我想去坤宁宫看看,可以吗?” 夏晴颔首道:“去吧;见了皇后娘娘多劝着一些,让她别太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嗯。”阿罗应了一声,一心惦念着要去坤宁宫探望永琰的她并未留意到夏晴嘴角那丝冷笑。 在阿罗走后,翠竹轻声道:“主子,奴婢今日去点查的时候,发现……” 夏晴抬手道:“这件事本宫已经知道了,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总算是没白费这几年的虚伪作戏。”停顿片刻,她又道:“从现在起,给本宫好生盯着她,仔细着些,别让她给发现了;另外……”目光在宫人捧在手中锦盒上扫过,凉声道:“再请崔太医来好生查一查这盒血燕。” 小寿子眼皮一跳,低声道:“主子,您怀疑傅福晋在上面动手脚?” 夏晴凉声道:“以往她过来,总是明着暗着地指本宫不该为皇上择选吴氏等人,这次却半句未提,还一个劲地让本宫保重身子,甚至特意送那么一盒血燕过来,究竟之间对本宫如此关心,小寿子,你觉着正常吗?” 小寿子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被主子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对劲,只是……傅福晋是您的嫡亲妹妹,她应该不至于做出对您不利之事。” 夏晴弹一弹青葱似的指甲,凝眸道:“她是本宫的妹妹不假,但你别忘了,她以前是在谁手底下做事的,论感情,她与那位可是较本宫深多了,只要那位开口,怕是要她杀了本宫也会答应。”停顿片刻,她又道:“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正是要紧关头,本宫不想有任何失误。”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在小寿子去请崔太医之时,阿罗已是来到了坤宁宫,一见到瑕月,她顾不得行礼便急切地道:“主子,奴婢听说十五阿哥刚才又发病了,他现在怎么样?”虽已贵为大将军福晋,但在瑕月面前,阿罗还是习惯用以前的称呼。 “刚刚已经安稳下来,暂时没事了。”在阿罗松气之时,瑕月道:“去过永和宫了吗?” “奴婢就是刚刚从永和宫过来。”说着,阿罗压低了声音,神色复杂地道:“主子当真认为此事与……姐姐有关?” “如今已经不是本宫认为有关了。”瑕月的话令阿罗粉面一白,声音微颤地道:“这么说来,主子您是找到证据了?” “算是吧。”这般说着,瑕月拉过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带着一丝无奈道:“本宫知道你不愿相信,本宫又何尝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阿罗,她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透明的液体一滴接着一滴坠落于手背,那样的烫,让她恨不得立刻抽手离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事情的发展不会就此停止,一切依旧会朝着她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 许久,阿罗抹去残留在脸上的泪水,哑声道:“奴婢明白,刚才去永和宫的时候,奴婢照着按着主子的吩咐,假装不知这件事,并且送了一盒血燕给姐姐,她也收下了,只是不知姐姐会不会用。” 瑕月摇头道:“以她如今的性子,除了和嘉还有小寿子他们几个之外,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毕竟你可是从本宫身边出去的,怕是你一走出永和宫,她就让崔太医来检查那盒燕窝了。”这几年经常出入永和宫,显然已是成了夏晴的心腹。 第三十六章 漏夜来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阿罗不解地道:“既然主子都知道,为何还要让奴婢这么做?” “不仅今日要这么做,接下的一段时间都要如此,你每隔几日就去一趟,每次都带一些东西去,记着,千万不要动任何手脚。因为……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她。” 待得听瑕月说完她的计划后,阿罗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颤声道:“主子,真要这么做吗?” 瑕月叹然道:“如果还有第二个办法,本宫绝不会这么做,说句不好听的,本宫已经被她逼到了悬崖边,无路可走。” 听着她的话,阿罗咬一咬牙,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按主子的吩咐行事,不过主子您自己也要小心,变得并不止是惠贵妃,还有……”她徐徐吐出两个字,“皇上。” 瑕月神色微微一黯,道:“本宫心中有数,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阿罗在看望过暂时无恙的永琰后离去,在她走后,瑕月一直没有说话,夏季的幕色总是来得很迟,瑕月站在宫院中望着天边被夕阳染得流光溢彩的云霞,有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飞舞在四周。 齐宽随手抓住一只飞近到身边的蜻蜓,一边逗弄着它细细的足一边道:“天气这么闷,待会儿怕是有一场雷雨。” “下一下雨也好,省得总是这么热。”这般说着,瑕月突然感慨地道:“不知这样的落日,本宫还能看多久。” 齐宽听出她话语间的伤感,怕她心中难过,笑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自然是要看足一千年。” 锦屏也听出了这份伤感,顺着齐宽的话打趣道:“千年之后,可以再去慈宁宫看足一千年,顺道让奴婢们也沾沾主子的光。” 瑕月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你们两个何时学得这么会贫嘴?” “刚才的话确是奴才们贫嘴,但……”齐宽敛了嘴边的笑意,正色道:“奴才相信,如今这些风雨很快就会过去,任谁都不能动摇主子的地位!”说着,他松开捏着蜻蜓的手,后者一去了束缚,连忙挥动透明的翅膀再次与同伴一起飞舞在空中,“就如这只蜻蜓,虽然会被束缚一时,但最终仍是会自由自在地飞舞在空中。” 锦屏接过话道:“不错,那么多大风大浪主子都平安度过了,奴婢相信这一次也是如此。” 瑕月笑一笑道:“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倒是惹出你们这么多话来。好了,不说这些了,去看看晚膳备好了没有,本宫有些饿了。” 齐宽猜的没错,晚膳刚过,雨滴便落了下来,很快化为一场倾盆大雨,冲刷着尚余几分炎热的地面。 晚膳过后,瑕月取了一卷书在窗下看着,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更未到便止住了,锦屏听着外面的打更声道:“主子,很晚了,奴婢侍候您歇息吧。” 瑕月正要点头,齐宽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轻声道:“主子,知春来了。” 瑕月精神一振,连忙搁下手中的书卷道:“快让她进来。” 随着齐宽的答应,知春很快出现在瑕月视线后,待得行过礼后,她道:“主子这么急着传奴婢过来,可是已经查清了奴婢之前送出来那粒药?是否与十五阿哥的病有关?” 瑕月点头道:“本宫让宋太医看过了,那粒并非什么药,而是用来包裹蛊虫的壳。” “蛊虫?”知春被吓了一跳,对于那粒药,她有过许多猜测,唯独没想到会是与蛊虫有关,下一刻,她急切地道:“这么说来,十五阿哥是中蛊了?那……宋太医有没有想到办法救他?” 瑕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告诉本宫那粒药,你从何处寻到?” “是在惠贵妃收藏册封朝服的柜子之中,用一个瓷瓶装着,奴婢没有细数,但六七粒肯定是有的。”她话音刚落,瑕月便再次道:“永琰得病前后,惠贵妃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知春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除了小寿子曾两次出宫之外,并无其它异常。” “可知他出去做什么?”面对瑕月的问题,知春摇头道:“虽然惠贵妃对奴婢还算信任,但真正要紧的事,她从来不与奴婢说,好比十五阿哥这件事,一直到现在,奴婢都没在她那里听到半点风声。” 瑕月微一点头,将目光望向齐宽,后者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道:“据成祥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小寿子每次出宫都是回家探望,偶尔会去他家附近的绸缎庄买一些料子给他家人做几身衣裳,别的就没什么了。” 成祥就是当年的小成子,自从郑九成为内务府总管后,他也一路上升,之后更在瑕月的暗中帮衬下调任敬事房,成为那里的总管。 早在去年之时,瑕月就对夏晴起了疑心,也知道她最信任的就是小寿子与翠竹,若要行什么事,一定会通过这两人,所以她让成祥留意这两人,一旦他们出宫,就派人悄悄尾随;成祥身为敬事房总管,要派个人出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面对齐宽的言语,瑕月没有说话,屈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过了片刻,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摇头道:“不对!” 齐宽疑惑地道:“主子,哪里不对?” “齐宽,这今年一年本宫赏了你多少东西?”话题转得太快,令齐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这个……主子经常赏奴才东西,光是如意就好几对了,更不要说绸缎、金银等等,一下子要奴才算,还真是算不清。” 瑕月颔首道:“本宫记得前不久内务府送来上等的云锦,本宫除了留下三匹之外,余下的都赏了你与锦屏。” 锦屏点头道:“是,奴婢记得主子总共赏了十六匹,奴婢与齐宽各分得八匹,奴婢一人用不了,就将那些料子拿去给了家人做衣裳了。”说到此处,她轻咦一声,疑惑地道:“不对啊,小寿子是惠贵妃的心腹,所得的赏赐应该不比奴婢们少,尤其是这两年,怎么还要去绸缎庄买料子给他家人?” 作者题外话:前面一章有错误,夏晴应该是妹妹才对,误写成姐姐了,请大家见谅,另外,新书《盛世帝女》正在塔读火热连载中,大家可以加群讨论哦,群号是:427203102 第三十七章 计策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正是这个道理,就算小寿子得到的锦缎没有你们多,至少也有一半之数,当中再拿出一半送去给家人,早已足够他们缝制衣裳,何必还要特意去绸缎庄买?” 齐宽想一想道:“或许……小寿子家人贪图新鲜好看,好端端的衣裳穿过几次便不再穿,所以经常要做衣裳。” “自然也有这个可能,但你别忘了,能够进贡到宫中的锦缎都是千里选一的,非绸缎庄中所卖的那些寻常料子能够相提并论,一旦穿惯了宫中的锦缎,外头那些,又如何上得了身?” 齐宽一边想一边道:“也就是说,小寿子去绸缎庄并不是为了购买料子,而是……将之当成一个幌子,其实另有目的。” 瑕月颔首道:“不错,明日一早你就去敬事房让成祥派人出宫,仔细去查一查那家绸缎庄,应该会有所发现。” 在齐宽答应后,知春再次问道:“主子,十五阿哥体内的蛊虫可有办法拔除?还有这件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上?” 瑕月摇头道:“据宋太医所说,永琰体内并没有蛊虫。” 知春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可是主子刚才明明说奴婢找来的药里面藏着蛊虫,怎么一转眼又说没有蛊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迎着知春不解的目光,瑕月徐徐道:“你与本宫皆被惠贵妃给骗了,她根本没有相信过你,之所以将你收在身边,不过是用来迷惑本宫的计策罢了;若本宫没有猜错,那瓶蛊虫已是不在原处,又或者被换成了其他药;一旦本宫将这件事告之皇上,就会落得一个诬告的罪名,被皇上责罚,严重起来,甚至是……废除后位!” 这番话说得几人心惊肉跳,尤其是知春,她难以置信地道:“主子是说,惠贵妃一直都知道奴婢与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错,要不是宋太医心细,发现永琰并非中蛊,本宫这会儿还被她蒙在鼓中。”说到此处,瑕月摇头道:“整整四年,真亏她能一直忍着。” 待得心情慢慢平复后,知春道:“也就是说,惠贵妃故意在柜子里放置那瓶药,让奴婢找到拿给主子,然后借此陷害主子?” 在瑕月点头时,齐宽轻声道:“主子,奴才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惠贵妃为何不在柜子里放置真正加害十五阿哥的药,若是这样,咱们也发现不了她的心思。” 瑕月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本宫也不清楚,想来她是怕宋太医得到真正引发永琰怪病的药,会配置出相应的解药,所以想让本宫误以为是蛊虫作怪。” 锦屏懊恼地道:“这么说来,咱们岂非白忙一场,根本拿惠贵妃没办法?” 齐宽皱眉道:“能否对付惠贵妃倒还是其次,当务之急是十五阿哥的病,再这样下去,奴才担心十五阿哥会有性命之忧。” 知春愧疚地道:“都怪奴婢无用,被惠贵妃耍得团团转还一无所知,幸好主子明察秋毫,否则就被奴婢给害了,奴婢无用,请主子责罚。” 瑕月拉过她的手,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惠贵妃太过狡猾,瞒过了咱们所有人。” 知春点点头,旋即担心地道:“既然现在已不能再对付惠贵妃,那十五阿哥要怎么办?” 瑕月笑一笑道:“谁说不能再对付她,她不是喜欢玩将计就计的把戏吗,咱们也来与她玩一把。” 待得听完瑕月的计划,知春露出一丝笑意,在仔细接过瑕月递来的东西后道:“奴婢回去后就将它放到惠贵妃的寝宫中。” 瑕月颔首道:“本宫明日下午会将去见皇上,应该末时左右会到永和宫,你只要在此之前放好即可,不必太早,以免被她发现,毁了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奴婢记下了。”在知春应声后,锦屏道:“这次被查到,惠贵妃非得进冷宫不可,哼,真是活该!” 瑕月望着橘红色的烛光,长长叹了一口气,若可以,她并不想与夏晴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惜……她从来没有的选择。 夜色,在蒙蒙天光之中过去,用过午膳后,瑕月乘着肩舆来到养心殿,岂料弘历并不在养心殿,一问之下,方才知道他从昨夜起就一直在承乾宫的沁兰轩中,连早朝也没有上。 瑕月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来,弘历越发沉溺于女色,不上早朝已是成了司空见惯之事,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年弘历怎么变了这么许多,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走吧,去沁兰轩。”随着瑕月重新上了肩舆,宫人抬着她来到沁兰轩,黄英守在外面,瞧见她过来,笑着迎上来打千,“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自从调回了养心殿后,黄英倒还算老实,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收人东西。 在示意黄英起身后,瑕月道:“皇上可在里面?” “在。”黄英赔笑道:“请娘娘在此稍候,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禀。”再次朝瑕月行了一礼后,他开门走了进去,过了片刻,走出来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瑕月点点头,扶了齐宽的手进去,进了正堂,只见弘历坐在上首,吴氏拿着一柄六棱宫扇,正徐徐替他扇着风。 在瑕月行过礼后,吴氏朝她略一屈膝,娇声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贵人免礼。”待得吴氏起身后,弘历道:“皇后这么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面对弘历的话,瑕月忽地跪下去,哽咽地道:“臣妾恳请皇上救一救永琰!” 弘历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怔了一会儿方才皱眉道:“他是朕的儿子,朕当然会救他,太医那边……” 瑕月打断他的话,“没有用的,因为永琰根本不是得病,而是被人加害!” 弘历脸色一变,盯了她道:“何人加害永琰?”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瑕月一字一顿地道:“是惠贵妃!” 弘历尚未言语,一旁的吴氏已是道:“不可能,贵妃娘娘为人和善,待十五阿哥更是好的没话说,又怎么会加害于他?” 第三十八章 揭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显然也是不信,不过他并未如吴氏那般言语,而是道:“皇后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瑕月没有言语,只是将目光转向吴氏,弘历瞥了一眼后者道:“你先出去。” 吴氏极为弘历宠爱,哪里肯依,撒娇道:“皇上……” 弘历神色一沉,冷声道:“朕让你出去!” 吴氏并非不会看眼色之人,见弘历有所不悦,只得不甘地退了出去,在她走后,瑕月道:“皇上可还记得魏秀妍?” 弘历惊讶于她突然提及早已经死去多年的魏秀妍,“朕自然记得,怎么了?” “那皇上可又知道,当初究竟是何人将永琰可补足永璂命数之事告之魏秀妍。”她的话令弘历眸光一动,身子微倾,“皇后这么说,可是已经知道了?” 瑕月闭一闭目,带着难言的痛苦道:“其实早在魏秀妍死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查到了,只是顾念昔日的情份,再加上她一再向臣妾哭诉求情,并说从此会痛改前非,所以臣妾替她隐瞒了下来;但结果……一切皆是谎言,她根本就没有悔改之意,反而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害人。” 弘历紧紧皱了眉头,“你口中之人,究竟是谁?” 瑕月张口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来,“是惠贵妃!” “谁?”弘历以为自己听错,直至瑕月再一遍言语,方才确信她说的就是夏晴,当即摇头道:“不可能,朕从未与惠贵妃提及永璂之事,再者,她一向与你要好,根本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皇上自然是未与惠贵妃提及过,但黄英呢,他难道也不知晓?” 弘历思忖道:“你说黄英将永璂之事告诉了惠贵妃?” “当初黄英因为魏静萱一事,被皇上罚去打扫处,之后能够重回养心殿,乃是因为惠贵妃替他求情之故;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臣妾猜测,他应该是将永璂之事,告诉了惠贵妃。” 弘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你这话说不通,就算黄英当真将永璂之事告诉了惠贵妃,她也没有理由去告诉魏秀妍。” 瑕月叹了口气,道:“当年十一阿哥为了救永璂身亡,对此惠贵妃一直耿耿于怀,在知道永璂命数有缺后,更是认定永璂害死了永瑆,在这样的思想下,她恨极了永璂,不许和嘉与永璂往来,在得知永琰可以‘补全’永璂命数后,她就设法将事情告之魏秀妍,让她带着永琰离开广秀园,好让永璂因为命数无法补全而死。” 她的话令弘历难以置信,连连摇头,“不可能,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休要胡说!” 弘历的斥责令瑕月胸口一阵抽痛,从何时开始,弘历相信夏晴胜过她,努力压下胸口的痛楚,哑声道:“那三阿哥呢,难道也是凑巧吗?” 弘历拧眉道:“怎么又说到永璋身上了?” “臣妾若没记错,皇上之所以放三阿哥出宗人府,也是因为惠贵妃替他求情之故,结果三阿哥与叛军勾结,谋害永璂不说,还妄图颠覆大清江山;每一桩事情的背后都有着惠贵妃的影子,难道皇上还认为她与这一切无关?”不等他言语,瑕月又道:“还有永琰,之前一直好端端的,一次他去御花园玩耍遇到和嘉,吃了一块她给的桂花糕,紧接着就得了所有太医都诊不出的怪病。” 弘历脸色阴晴不定,沉声道:“你认为和嘉也有份害永琰?” “和嘉公主生性善良,臣妾相信她不会与其额娘同流合污,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惠贵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利用在内。” “夏晴……夏晴……”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下一刻,他厉喝道:“传黄英!” 过了一会儿,黄英开门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瑕月,恭敬地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眸光森冷地盯着他道:“朕问你,可是你将……将……”明明瑕月才与他说过,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仿佛断片了一样,其实他最近常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记忆力不如往日,以前的事情,越来越模糊,有一些更是想不起来,想来是年纪渐大之故。 努力思索片刻,终是想起了瑕月的话,道:“可是你将永璂命数有缺一事告诉了惠贵妃?” 黄英浑身一紧,万万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又被揭了出来,不用问,必是旁边这位皇后娘娘所说,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还不快说?!”面对弘历的喝斥,黄英赶紧跪下,急切地道:“当年皇上一再叮嘱奴才不得将十二阿哥的事情泄露出去,奴才又怎敢告诉惠贵妃,奴才冤枉!” 弘历冷哼道:“你若现在说了,朕还可以留你一条狗命,否则必将你五马分尸!” 黄英一脸委屈地道:“奴才确实没有做过,求皇上明鉴!” “不说是吗?好!”弘历森森吐出最后一个字,将小五唤进来道:“将他带去慎刑司,只要别死了,任由他们怎么用刑。” 小五被弘历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道:“皇上,不知黄英他犯了什么事?” 弘历冷声道:“朕叫你带下去没听到吗?还是你也想去慎刑司呆上几日?” 见弘历动怒,小五不敢多问,赶紧带着黄英下去,在被拉下去时,后者不停地叫着冤枉二字。 弘历深吸一口气,盯着尚跪在地上的瑕月道:“之前所言,皆是你的猜测,可有实据?” “没有。”瑕月抬头道:“不过只要皇上下旨搜查永和宫,臣妾相信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说着,她含泪道:“今晨宋太医来为永琰请脉,他身子已是极为虚弱,恐怕再发几次病就会……”她哽咽着止住了嘴边的话,转而道:“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皇上一人,臣妾恳求皇上救救他!” 弘历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眸中闪过复杂之色,许久,他对重新走进来的小五道:“摆驾永和宫!”< 第三十九章 皇后之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瑕月暗自松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希望后面也能够顺利。 吴氏一直等在外面,瞧见弘历与瑕月出来,连忙迎上去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还有黄英,他怎么了?”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大步往外走去,他的漠视除了令吴氏生气之外,还有一丝不安,感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眼见弘历等人越走越远,她在后面咬一咬唇,举步跟了上去。 永和宫中,夏晴正在教和嘉绣双面绣,瞧见弘历他们突然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得回过神后,忙与和嘉一起起身行礼。 弘历看了和嘉一眼道:“回你自己的屋里去!”和嘉是他颇为喜欢的女儿,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他并不想让和嘉参与到这件事里。 和嘉敏感的察觉到事情不对,道:“皇阿玛,出什么事了?” “没事,听朕的话,出去。”面对弘历的言语,和嘉哪里肯信,待要再说,夏晴已是道:“额娘刚才已是将双面绣的诀窍告诉你了,你且回去绣着,额娘待会儿去看你。” “可是……”不等和嘉言语,夏晴已是道:“放心吧,没事的,快去。” 见她这么说,和嘉只得点点头,带着宫人离去,在她走后,弘历冷冷盯着夏晴道:“永璂的事情,是你告诉魏秀妍的?” 夏晴飞快地看了瑕月一眼,她果然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弘历,看来是打算撕破脸,再不留余地;她故作茫然地道:“十二阿哥?他怎么了,还有魏秀妍不是早在乾隆二十七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为何又提起他?”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朕已经将黄英发落去慎刑司,相信他很快会供出一切,到时候,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了。” 夏晴摇头道:“臣妾确实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妾与魏秀妍并无往来,只能勉强说认识,臣妾又能与她说什么?” 瑕月上前一步,道:“你做过什么,你与本宫皆是心知肚明,当初本宫念着今日情谊,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可惜你不仅没有珍惜,还变本加厉,先是利用永璋加害永璂,这会儿又加害永琰,令他身患怪病,无药可医。”说到此处,她痛心地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夏晴忍着心底的冷笑,委屈地道:“为何娘娘今日说的话,臣妾一句都听不懂?” 瑕月闭一闭目,痛声道:“是否非要等到搜出证据,惠贵妃才肯在皇上面前承认你所做的一切?” 夏晴望着弘历道:“皇上,臣妾真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盯着她道:“皇后告诉朕,你故意借着永璋命不久矣一事,央朕将他放出宗人府,随即与之勾结加害永璂,而永琰身上的怪病,也是你一手为之!” 夏晴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弘历,下一刻,她将目光转向瑕月,激动地道:“皇后娘娘,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冤枉人的话来?这么多年来,臣妾是如何待永璂与永琰的,您最清楚不过,臣妾又岂会加害他们。” 夏晴的惺惺作态令瑕月感觉一阵反感,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她曾视如嫡亲姐妹的人为何会在永瑆死后变成这样,“你忘了告诉皇上,你曾掴了永璂一掌。” 夏晴心中一跳,急忙否认道:“臣妾没有。”话音刚落,瑕月便道:“要不要本宫传永璂与和嘉前来做证?” 她的话令夏晴神色一滞,一时接上不话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心中已是明白,冷冷道:“皇后说的是事实对吗?” 夏晴轻咬银牙,道:“是,臣妾是掴过十二阿哥一掌,因为臣妾进去的时候,永璂手里拿着一把剑,而和嘉就倒在他脚边,臣妾以为他刺伤了和嘉,所以情急之下失手打了过去,待知道他们是闹着玩后,臣妾就后悔了。”说着,她又急急对弘历道:“臣妾相信任何一个做额娘的人,看到当时那一幕都会做出与臣妾一样的反应。”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迟疑,若真是这样,倒也情有可原,但是瑕月言词凿凿,并不像是在冤枉夏晴,究竟……她们谁人是真谁人是假? 正自犹豫之时,耳中传来瑕月的声音,“这么说来,你是不承认了?” 夏晴眼底掠过一丝怨恨,“没有做过的事情,娘娘要让臣妾如何承认。” “好。”待得吐出这个字后,瑕月朝弘历道:“臣妾以为该立即搜查永和宫,臣妾相信致永琰怪病的东西,这会儿还藏在永和宫中。” 她的话令夏晴脸色倏然一变,厉声道:“臣妾并未犯错,娘娘没有权利搜查永和宫。” 瑕月微微一笑,“若永和宫中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惠贵妃何以如此紧张?” 夏晴面色苍白地道:“臣妾没有紧张,只是觉得娘娘此举没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皇上自会判断。”说着,她朝弘历行礼道:“请皇上立即下旨搜宫。” 夏晴眼眸含泪地道:“皇上,臣妾是什么样的性子,您最清楚,怎可能做出害人之事,皇后娘娘也不知是听了谁人的挑拨,竟然这样疑心臣妾,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这个时候,吴氏亦道:“皇上,自从臣妾与贵妃娘娘相识以来,听她说得最多的就是皇上,臣妾看得出,贵妃娘娘很爱重皇上,不论何时何地,都将皇上放在第一位,臣妾说什么也不相信娘娘会做出伤害皇上子嗣之事;相反,娘娘还不止一次让太医为臣妾调理身子,好为皇上再诞皇嗣。” 见弘历露出犹豫之色,瑕月唯恐弘历改变心意,急忙道:“皇上,臣妾与惠贵妃二十多年姐妹,如今要站出来指证她,臣妾心里比谁都不好受,可是臣妾不能眼看着她一错再错,更不能眼看着永琰惨死;若搜宫之后,证明惠贵妃是清白的,臣妾愿向惠贵妃赔礼道歉。” 吴氏迅速看了夏晴一眼,旋即道:“皇后娘娘泼了那么大一盆污水,又岂是一句赔礼道歉就能洗清的,怕是贵妃娘娘以后都没办法做人了。” 瑕月冷冷盯着吴氏,就在后者被她盯得心底发毛之时,道:“那本宫以皇后之位来向惠贵妃赔礼,够份量了吗?”< 第四十章 巫偶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这句话令所有人为之惊诧,此话意味着,如果没有搜出夏晴加害永琰的证据,瑕月就要拱手让出皇后之位。 弘历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斥道:“不得开这样的玩笑!” 瑕月正色道:“皇上,臣妾没有开玩笑,若搜不到惠贵妃加害永琰的证据,臣妾愿意自请废除皇后之位!” 见瑕月仍不肯改口,弘历脸色一沉,盯了她道:“你可知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瑕月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臣妾知道,臣妾愿意用皇后之位向皇上证明,臣妾并没有冤枉惠贵妃!” 她的言语令夏晴眸底深入掠过重重喜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那拉瑕月,这可是你自找的! “好!”弘历缓缓吐出这个字,下一刻,他冷声道:“立刻给朕搜查永和宫,每一寸砖墙都给朕找仔细了,不得有一寸遗漏。” 夏晴瞳孔微缩,不得有一寸遗漏……弘历还真想找到证据吗?哼,想不到弘历对她的眷恋如此之深,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想要护着她,可惜……今日,注定要摘那拉瑕月的后位! 随着弘历的话,小五带着十数名宫人进殿搜查,照着弘历的吩咐,一寸寸搜过去,对于砖墙,皆仔细叩指轻敲,看是否有空洞之处。 正殿中,没有一个人说话,皆等着搜查的结果,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小五快步走了进来,道:“皇上,奴才在一个柜子里找到这瓶药。”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瓷瓶递了上去,弘历打开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药?” 夏晴含泪道:“皇上莫不是以为这就是加害十五阿哥的毒药吧?” “回答朕。”面对弘历的言语,夏晴哽咽地道:“这是臣妾用来助孕的药,自从永瑆走后,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一直想着能够再怀一个孩子,又或者……让永瑆重新投胎到臣妾的腹中,所以就在几年前求来生子的方子,说是百试百灵,日日服用,可是……臣妾身子不争气,服了足足两年也没丝毫效果,臣妾知道,这是上天的意思,老天爷不肯再给臣妾一个孩子,它不肯……”说到此处,夏晴已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方才勉强止了泣声,道:“所以后来臣妾就将这药锁进了柜子里,要不是今儿个翻出来,臣妾都已经忘了。”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只怕这并不是贵妃所言的求子之药。” 夏晴悲切地道:“为什么娘娘一定要这样冤枉臣妾,只是因为臣妾当时掴了十二阿哥一掌,所以你就要臣妾以命相偿吗?” 瑕月没有理会她,只对弘历道:“皇上,臣妾恳请传宋太医来检查。” 吴氏闻言,当即道:“皇上,臣妾以为不该只请一位太医来验,不如将崔太医一定传来,共同检查。” 弘历点头道:“好,将宋子华与崔谨一并传来。” 二人很快便赶到了永和宫,分别取了一颗药研究,过了一会儿,崔谨先道:“启禀皇上,此药中有益母草、白人参、茯苓等成份,乃是一味助孕补气的药。” 宋子华在看了瑕月一眼后,亦道:“皇上,崔太医所言不差,这是一味调理女子身体,有益受孕的药。” 夏晴拭一拭眼角的泪,望着面有惊色的瑕月道:“如何,现在娘娘肯相信臣妾了吗?” “这不可能……不可能……”瑕月喃喃说着,摇头道:“明明就是你加害永琰,怎么可能是助孕的药,不可能!” 夏晴一字一顿地道:“臣妾从来……从来都没有害过任何人!” 那拉瑕月,终于让我盼到这一天了,你放心,我不会取你的性命,只会让你一点点失去所拥有的东西,让你生不如死! 弘历脸色阴沉如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废瑕月后位,早在册封之时,他就应允过……应允过什么…… 记忆再次出现断篇,令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当初应允过什么,唯一清楚的是,他并不想瑕月搬出坤宁宫。 就在这个时候,小五再次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忙地道:“皇上,奴才在内殿紫檀衣柜的最上格发现了这个。” 待得看清小五手中的东西,弘历脸色悚变,较之刚才更加难看,小五呈上来的不是其他,而是三个布偶,在这每一个布偶的胸口都贴着一张纸,上面各写了一个生辰八字,在每一个布偶身上都插着几十杖细长的银针,令人不寒而栗。 在认出那三个生辰八字,弘历盯着夏晴的神色狰狞似要噬人一般,用力将布偶扔到夏晴脸上,声音森冷地道:“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夏晴脸庞一阵刺痛,待得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后,她神色大惊,连连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这是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不是臣妾的。” 弘历怒极反笑,“东西是从你寝宫的柜子里搜出来的,你却说这不是你的?” 夏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寝宫中怎么会出现这几个巫偶,急切地道:“当真不是臣妾的,而且……这上面写的几个生辰八字臣妾也不认识。” “不认识?”弘历连连冷笑,下一刻,上前狠狠一掌掴在夏晴脸上,阴声道:“你不知道是吗,好,朕告诉你,这三个生辰八字,分别是皇后、永璂还有永琰;皇后没有冤枉你,你果然因为永瑆的死心怀恨意,要置皇后他们于死地!” 夏晴顾不得脸颊的疼痛,用力摇头道:“没有,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几个巫偶一定……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臣妾寝宫中,借以陷害臣妾!” 巫术与蛊术,是宫中最忌讳的东西,一旦发现有人与之有关,必会处死,不可以……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令瑕月生不如死,她不可以死…… 她不明白,今日之事,本该是她给瑕月设下的一个圈套,为何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当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陷害?”弘历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谁陷害你,皇后吗?”< 第四十一章 技高一筹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臣妾……臣妾……”夏晴也想不明白,那几个巫偶娃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宫里,令她百口莫辩,瑕月吗?不可能,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中,不可能动这样的手脚,可是除了瑕月……还有谁会这样陷害自己。 心思急转间,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角落里的知春,眸中的疑惑顿时化为了恍然与冷厉,是她,一定是她! 可恶,她想要利用知春来害瑕月,哪知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 这般想着,夏晴急忙指着知春道:“皇上,是她,一定是皇后指使知春做了那几个巫偶娃娃,然后陷害臣妾,您相信臣妾,臣妾真是冤枉的!” 知春一怔,旋即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夏晴冷笑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常常半夜去坤宁宫,本宫之前想着你毕竟是那里出来的,去见一见原来的主子也无可厚非,哪知道你竟然与皇后勾结陷害本宫;知春,你扪心自问,打从你来了永和宫之后,本宫待你如何,有没有亏待过你?” 知春急急跪下道:“主子将奴婢从钟粹宫调来此处,对奴婢可谓是有再造之恩,奴婢感激尚且来不及,又岂会加害于您。”说着,她伸手指天,含泪道:“如果奴婢有做过,就让奴婢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你……”夏晴待要再言,瑕月已是走到她身前,捡起地上那三个刺满了银针的巫偶,一字一句道:“你刚才问知春,何时亏待过她;现在,本宫想问你,从乾隆三年起,本宫哪里对不起你,你要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加害本宫与永璂他们?” 夏晴强按了心底深处的恨意,流泪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为什么,我已经没有了永瑆,为什么你还不肯我,难道一定要将我逼进深渊才高兴吗?” 锦屏走过来,一脸嫌恶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惠贵妃还要贼喊捉贼,若不是你在暗中用巫偶诅咒,十五阿哥怎会怪病缠身;主子又怎会气血虚弱,常头晕难受;还有十二阿哥,他上回入宫的时候,曾说险些被马给踢了;若不是今日找到这些巫偶,只怕主子与二位阿哥真的要被你给害死了!” 夏晴心中暗恼,她没有理会锦屏,爬到弘历身前,攥着他的袍角哭诉道:“皇上,臣妾愿意用性命起誓,绝对没有用巫偶加害皇后他们,臣妾是冤枉的。” “用性命起誓……”弘历缓缓重复了一遍,随即在夏晴期盼的目光中一把将她踹开,声如寒冰,“可惜朕并不相信!” 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奔了进来,跪在弘历身前,一边哭一边道:“皇阿玛,额娘她……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您相信额娘,真的不是她!” “和嘉?”弘历看清所跪之人,拧眉道:“朕不是让你回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和嘉离开正殿后,因为放心不下,并没有回去,而是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她虽年纪还小,却也知道巫术乃是宫中大忌,一旦额娘被认定使用巫术谋害皇额娘他们,必然会被处以重刑,甚至……性命不保,故而急忙奔进来为夏晴求情。 弘历眼中抹过重重痛意,夏晴是他这几年来最宠信的嫔妃,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夏晴会做这样的事。 见弘历不说话,和嘉再次哀求道:“皇阿玛,真的不是额娘,或许……”她紧张地思索着,道:“或许是哪个宫人对皇额娘他们有怨,从而做也这样的事。” “试问整个永和宫,除了惠贵妃,哪个人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随着这个声音,一道茜色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胡氏。 在朝弘历与瑕月行过礼后,恭敬地道:“臣妾刚才在外面已是听到了事情的经过,有一件事,臣妾从来不曾告诉过皇上。” 弘历当即道:“何事?” 胡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夏晴,道:“自从十一阿哥过世后,惠贵妃不止一次在臣妾面前抱怨过皇后与十二阿哥,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臣妾听得出,她对于发生在围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臣妾想着这么多年的姐妹,若是就此离心,实在太过可惜,所以一直设法劝导,如今看来,臣妾一番心思,皆是白费了;她的心结不止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 弘历打断道:“魏秀妍一事,你知道多少?” 胡氏沉默片刻,道:“臣妾原本不知,直至皇后娘娘将十五阿哥抱回来,方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之了臣妾,包括……再给惠贵妃一次机会的决定。” 弘历扫了二人一眼,冷笑道:“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只是瞒着朕是吗?好!可真是好!” 瑕月低声道:“臣妾知道不该瞒着朕,可她是阿罗的妹妹,是永瑆与和嘉的额娘,臣妾实在不忍了,可是……”她盯着手里的巫偶,颤声道:“臣妾怎么也想不到,一片好意,换来的竟然是这个!” “够了!”夏晴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地盯了瑕月道:“你若有一丝念着姐姐,还有永瑆与和嘉他们,今日就不会这样对我;因为你,我的家人被魏静萱害死;因为你,我的儿子死了;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想念永瑆,又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是在梦中哭醒的;不管过去多少年,那种剜心的痛楚都不会消失!” 瑕月默默望着她,良久,沉声道:“你痛苦,所以就要本宫比你更痛苦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一闭眼就是永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弘历眼角一搐,“这么说来,魏秀妍一事,当真是你所为?” 夏晴没有回答,迅速在心里权衡利弊,有胡氏帮着瑕月作证,恐怕不论自己承不承认,弘历恐怕都会相信,既是这样,倒不如认了,说得悲苦一些,说不定还能得弘历几分怜悯。 第四十一章 暂禁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想到此处,她咬一咬牙道:“不错,魏秀妍的事情,是臣妾所为,当时臣妾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是对是错,只拼命想着发泄心中的痛苦。” 弘历寒声道:“所以永璂就成了你的目标?” 夏晴含泪点头,“臣妾知道了那件事,觉着十二阿哥欠了永瑆一条性命,从而一时糊涂,做出愚不可及之事,所幸最后没有酿成大祸。” 胡氏道:“那一次没有害死十二阿哥,令你万分不甘,为了麻痹本宫与皇后娘娘,你假意悔改,实则变本加厉,利用三阿哥甚至巫术来加害,而且你的胃口变得比以前更大,除了十二阿哥,你连皇后娘娘与十五阿哥也想害!” “没有!”夏晴激动地道:“那次之后,我是真的悔改了,再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十二阿哥的事,这几个巫偶更是与我无关;是皇后,她见这几年皇上宠幸我,心中嫉妒,所以指使知春暗中陷害。” “荒唐,皇后宽仁大度,连你加害十二阿哥都愿意给你机会,又岂会因为恩宠而做出这样的事。”说着,她朝弘历屈身道:“皇上,巫术在宫中从来都是禁忌,惠贵妃却为一已私怨,擅用禁术加害皇后娘娘与二位阿哥,实在罪不可恕!” “不!”夏晴再次爬到弘历身前,涕泪横流地道:“臣妾从来没有用过巫术,皇上您相信臣妾,相信臣妾!” 和嘉亦跟着哀求弘历,后者脸色阴沉不定,迟迟未曾言语,吴氏在一旁道:“皇上,这件事还有许多未明之处,不如先缓缓?” 胡氏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三个巫偶是从永和宫中搜出来的,还有何不明之处?!” “可……”未等吴氏说下去,胡氏再次道:“说起来,吴贵人与惠贵妃过往甚密,这件事……你是否早就知情?” 吴氏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一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唯恐弘历起疑,连忙道:“臣妾对此事毫不知情,还请皇上明鉴。”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抚过那张布满泪痕的美丽脸庞,正当夏晴以为他有所心软的时候,弘历道:“朕也想对你网开一面,可惜……朕找不到理由!” 听得这话,夏晴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和嘉亦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意,眼泪落得比刚才更加凶猛,见弘历对自己的哀求无动于衷,她狠狠咬一咬银牙道:“是儿臣,这三个巫偶是儿臣所做,生辰八字也是儿臣所见,你要杀就杀儿臣吧。” 她的话终于引来了弘历的目光,“你?” “是,一切皆是儿臣所为,与额娘无关,您不要错怪了额娘。”和嘉生性孝顺,眼见母亲有难,竟是甘愿以身代之! 瑕月叹了口气,道:“书中有言:孝为百善之首;但这个孝并不包括愚孝。” 和嘉摇头道:“没有,真的是儿臣所为,其实这么多年来,儿臣一直没有忘记哥的死,当初在围场上,明明是十二哥惹出来的祸,最终丧命的人却成了哥哥,这太不公平。有一次,儿臣无意中在一本书上看到巫咒之术,一直愤恨,就……照着书上所说,做了这三个巫偶。”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本宫与永璂他们的生辰八字?”面对瑕月的质问,和嘉道:“是儿臣从……从额娘那里问出来的,不过额娘她并不知道儿臣的用意,以为儿臣只是随便问问。” “好,既然你说是这三个生辰八字是你所写,你倒是说说,本宫是哪一年哪一月所生?” 和嘉哪里答得上来,偏偏那几个巫偶又被瑕月拿在手里,她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字,只能胡乱猜了几个,瑕月摇头道:“你连本宫何年所生都答错,足以证明这巫偶并非出自你之手,皇上……” 夏晴突然打断她的话道:“皇上,臣妾有法子证明这巫偶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 弘历眸中掠过一丝惊讶,道:“说!” “如果十五阿哥的怪病真因这巫偶而起,那么毁掉此物之后,十五阿哥就应该不药而愈。” 听得这话,吴氏眼睛一亮,急忙道:“皇上,贵妃娘娘说得没错,若毁了巫偶,十五阿哥依旧怪病缠身,那就证明他的病与这巫偶无关,是有人故意借着十五阿哥的病,用巫偶陷害娘娘。”说话之时,她双目一直看着瑕月,意思不言而喻。 弘历犹豫片刻,将目光转向瑕月,“皇后意下如何?” 瑕月垂目道:“既是这样,那就再等几日,若是永琰病愈,相信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好!”弘历颔首道:“传朕命令,夏氏暂时禁足于永和宫中,着侍卫看着,不得踏出一步。”停顿片刻,他又道:“将这三个巫偶拿下去烧掉,记着,一定要你亲眼看着烧为灰烬!” 待小五一一应下后,弘历看了和嘉一眼,道:“将和嘉公主带去怡嫔那里,让她好生照料着。” 一听这话,和嘉连忙道:“不要!儿臣要和额娘在一起,不要去怡嫔那里。” “这可由不得你。”说罢,弘历拂袖而去,在他走后,小五轻声道:“公主,您就暂时过去住几天,等贵妃娘娘没事了,自然就可以回来。” 和嘉哪里肯依,跺脚道:“我不去,我说什么也不去。” 夏晴就着吴氏的搀扶站起身来,道:“和嘉,听五总管的话,先去怡嫔那里。”不等其言语,她又道:“放心吧,额娘不会有事的。” 在她的言语下,和嘉依依不舍地随小五离去,在她走后,夏晴对吴氏道:“刚才多谢兰贵人替本宫直言。” 吴氏忙道:“娘娘客气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夏晴点点头道:“好了,你也回去吧。” “那……”吴氏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瑕月与胡氏,夏晴明白她的意思,“无妨,我正好有几句话想与她们说。” “那好吧,臣妾告退。”在朝几人行了一礼后,吴氏亦离开了永和宫,在看着她踏出宫门后,夏晴走到瑕月身前,缓缓拍手道:“娘娘真是好本事,让臣妾以为自己是黄雀,结果却是娘娘嘴下的螳螂!” 第四十二章 保何人之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是本宫本事,而是你太贪心,害了一个不够,还想害更多。”对于瑕月的指责,夏晴轻笑道:“这本来就是娘娘欠臣妾的,臣妾不过是一样样拿回来罢了。” 盯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瑕月痛声道:“为什么,夏晴,你为什么一定要执迷不悟?” 夏晴笑容一敛,冷声道:“悟?悟什么,悟我儿该死吗?那拉瑕月,你太自私了!” 胡氏看不过眼,道:“自私之人是你,你之前害十二阿哥,娘娘已经饶过你了,且不计前嫌,你却恩将仇报!” 她这句话似乎拨动了夏晴心底的弦,令她一下子撕破了表面的平静,厉声道:“什么不计前嫌,她不过是在赎罪罢了,不过没有用,这个罪,谁都赎不了。”说到后面,她脸上似哭似笑,极为诡异。 胡氏摇头道:“你真是疯了。” 夏晴呵呵一笑,“我倒宁愿自己疯了,这样就不会夜夜梦到永瑆,梦到他向我诉说地府里的阴冷与可怕,我拼命拉住他的手,想要将他从地府里拉出来,可是没有用,他被无数只鬼手扯着,我根本拉不动,我好恨,为什么这么没用,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救不了。”说到此处,她已是泪流满面,在这样的泪意中,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将害过他的人送去地狱与他一起受苦,戴佳氏如此,你们也如此!” 早在几年前,曾贵为忻妃的戴佳氏在冷宫的自尽,胡氏一直以为她是受不了冷宫的清苦与寂寞,所以自尽,如今方知,是被夏晴给害死的。 “你很聪明,足足隐忍了四年,所有人乃至包括知春自己,都以为她赢得了你的信任。” 夏晴冷冷道:“可最终还是没有瞒过你。”停顿片刻,她道:“我自问此事设计的天衣无缝,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这个疑惑一直盘据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永琰的病极为诡异,且太医尽皆诊断不出来,与本宫当年受乔雁儿所害,身中疳蛊之时,相差仿佛。”顿一顿,她道:“那是什么蛊虫,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夏晴淡然道:“虽然蛊术颇为神秘,但只要有钱有心,总归是能得到的,至于什么蛊虫,皇后娘娘就无谓知道了。” 瑕月也未追问,续道:“本宫当时差一点就着了你的当,幸好宋太医提醒本宫。当年,本宫中蛊,得陶宝搭救,在那个时候,陶安曾告诉过宋太医,不论任何蛊虫入体,在脉象之中,都可以发现微弱的跳动,可是他在脉象中没有发现任何跳动,逐而断定,永琰并非中蛊,本宫亦由此推断出,那些藏着蛊虫的药丸是你给知春下的套,以此引本宫上勾,想必知春一将药偷走,你就立刻换了所谓补身助孕的药丸;试想一下,本宫提议搜宫,结果却一无所获,必然遭皇上怪责,甚至……后位不保!”她瞥了夏晴一眼,冷冷道:“想必本宫之前说出若是搜不出证据,就以后位赔罪之时,惠贵妃很是高兴吧。” 夏晴紧紧抿着苍白的双唇,良久,道:“你一边假装中计,一边让知春在皇上来搜宫之时,将那三个巫偶娃娃放在宫中。” “不错,你利用知春布局,本宫就来一个将计就计,结果……你输了!” 夏晴盯了她片刻,忽地笑道:“臣妾是输了,“不过……娘娘真以为,这样就能要了臣妾的性命吗?只要皇上发现烧了巫偶之后,十五阿哥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便会知道,他的病,并非因臣妾而起。” 瑕月微笑道:“谁与你说,烧掉巫偶之后,永琰的病不会好转?” 夏晴疑惑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永琰因何得罪,她最清楚不过,与那几个巫偶根本没有半分关系,这一点瑕月应该也知道,为何…… “本宫听说,阿罗这两日都有入宫,每一次来,总会带一些东西给你,像是血燕、人参之类的,是吗?” 夏晴瞳孔微缩,寒声道:“是你让阿罗这么做的?” 瑕月笑盈盈地道:“你以为呢?” 夏晴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她对你忠心得很,为了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得害。”说着,她浮起一抹冷笑,“不过娘娘怕是要失望了,她送来的东西,臣妾一样都没有用过,甚至连碰都未碰。” 虽然当时崔太医检查了那些东西并无问题,但为谨慎起见,她依旧没用,皆让小寿子拿去锁在了库房。 瑕月笑意不减地道:“本宫何时与你说过,本宫的目标是你?” 夏晴先是一怔,旋即脸色难看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瑕月扶她扶正髻上的金步摇,似笑非笑地道:“阿罗前次还与本宫说起,说和嘉长得越来越水灵了,十足十是一个美人胚子,将来不知多少男子抢着要当额驸呢。” 听得此话,夏晴脸色越发难看,“你想对和嘉做什么?” 瑕月倾身,气息吞吐在她耳边,“你对永琰做什么,本宫就对和嘉做什么!” “不行!”夏晴肃然变色,用力抓住瑕月的袖子,“你不可以害和嘉,不可以!” 瑕月用力甩开她的手,寒声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自己活命还是和嘉活命,你好生想清楚吧。” 夏晴用力摇头道:“不要,你我之间的恩怨与和嘉无关,不要将她牵连进来,你……” “够了!”瑕月肃声打断她的话,“涉及和嘉之时,你就说与之无关,那永琰呢,他才四岁,难道与你我的恩怨有关吗?” 夏晴眸光连闪,咬牙道:“亏得你总是明里暗里的说自己什么母仪天下,慈德昭彰,却原来是这样卑鄙无耻。” 胡氏嗤笑道:“论卑鄙无耻,谁人比得过你,怕是从前的魏静萱也是有所不及,真难得你还有脸去指责皇后娘娘。” 瑕月凉声道:“本宫是否卑鄙无耻,不劳你惠贵妃操心,你现在唯一要想的,便是究竟保何人之命!” 第四十四章 赐自尽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脸色阴晴不定,她不想受瑕月的威胁,却又害怕后者真的会伤害和嘉,一时难以取舍;而且,一旦永琰在这个时候病愈,她就真的坐实以巫偶害人的罪名,到时候弘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她该怎么办? 许久,在极其难看地面色中,夏晴开口道:“是否我把解药给你,你就保证不会伤害和嘉?” “本宫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和嘉。”面对瑕月的回答,夏晴嗤笑道:“不论什么话从娘娘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义正辞严,这份本事,真是令臣妾佩服得紧。” 胡氏冷声道:“少说废话,快些说,究竟要怎样才可以治好十五阿哥的病?” 夏晴瞥了他一眼,凉声道:“谁告诉你十二阿哥得病的,他是……中了毒!” 瑕月蹙眉道:“不可能,太医仔细检查过永琰,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 夏晴似笑非笑地道:“若这么容易被你们查出来,臣妾又怎敢来卖弄,如何,这种毒娘娘还喜欢吗?” 瑕月伸手,冷冷道:“把解药给我。” 在掠过眼底的不甘中,夏晴褪下左手无名指的珍珠戒指,神色僵硬地道:“解药就在珍珠之中,取水化开之后,分成早晚两次给十五阿哥服下,他身上的毒自然就可化解。” 瑕月二人都以为她会将解药藏在宫院哪个角落里,不曾想,她竟然是藏在戴于指上的戒指之中,不过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藏物之处,任谁都不会想到小小戒指竟然藏有如此玄机。 得到解药后,瑕月与胡氏立刻回到坤宁宫,永琰正半坐在床上听冬意讲故事,瞧见瑕月二人进来,苍白削瘦的小脸浮起一抹欢喜的笑容,亲热地唤道:“皇额娘,颖娘娘。” “乖。”瑕月坐到他身边,扶着他小小的肩膀道:“今日有没有难受?”自从得病之后,原本胖乎乎的永琰瘦了一大圈,摸着哪里都是骨头,令人心疼不已。 永琰连忙摇头道:“儿臣很好,皇额娘您别担心,冬意刚才给儿臣讲了一个很好听的故事,儿臣讲给皇额娘听好不好?” 瑕月笑道:“好,不过得先喝药。” 永琰皱着小小的眉头道:“儿臣已经喝过药了,冬意说,下一剂药得晚上喝,不然就治不好病了。” 胡氏言道:“皇后娘娘指的不是太医开的药,而是专门替你求来的仙丹,这个药一喝下去,保准十五阿哥你再也不会犯那个怪病了。”说着,她对冬意道:“去取一碗温水,记着要两个碗,还有羹勺。” 永琰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表现出欣喜之色,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不自信地道:“真能够治好我的病吗?”这些天来,他已经听到了太多保证的话,但每一次都伴着失望收场,他虽然还小,却也渐渐明白,那都是大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并不是真的。 他的话令瑕月心中一酸,点头道:“是真的,皇额娘向你保证,这次的药一定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病。” 她的回答,令永琰因为削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渐渐燃起希望,他从小养在瑕月膝下,最信任依赖的人自然就是瑕月,“治好了以后,肚子是不是再也不会疼了?” “当然,也不会发烧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冬意已是端了水来,胡氏取过瑕月手中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掰开,将藏在珍珠之中的药粉倒入温水中,正当药粉徐徐化开之时,永琰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永琰突然捂着肚子在床榻上翻滚,且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瑕月试了一下他脸上的温度,烫得惊人,惊声道:“不好,永琰又犯病了,药好了吗?” “就好了。”胡氏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化开了药的温水倒一半在另一只碗中,然后递给瑕月,无奈后者这会儿腹痛如绞,根本喝不下药,险些还被他给打翻了药。 无奈之下,瑕月只得让齐宽与冬意一人按住永琰,一个掰开他的嘴,强行灌下去,虽然有一些从嘴角流了下来,但总算大部分灌进去了。 夏晴给了药很灵,仅仅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永琰腹痛的情况便有所缓解,体温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情况,以往他犯病,至少得过半天方才会有所缓解。 冬意欣喜地道:“主子,您给十五阿哥喂的药可真有效,看来这次十五阿哥真的会没事了。” 瑕月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她没有骗本宫。”虽然这次腹痛的情况并不长,但对幼小的永琰来说,仍是一件极耗精气的事情,腹痛一消失,他就沉沉睡着了,在替永琰掖好被子后,瑕月对齐宽道:“你留在此处照看十五阿哥,待天黑之后,将剩余那半碗药喂给十五阿哥喝,这样他的病就会彻底痊愈。” “奴才知道。”待得齐宽答允后,她与胡氏并肩走了出去,站在宫院中,胡氏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轻声道:“这一次,她终是逃不了。” 瑕月凝声道:“如果当年没有苏氏,没有魏静萱,她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出宫,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结婚生子,也不会有今日诸多的事。” 胡氏叹道:“可惜那终归只是如果,现在这一切,才是真实;她一死,只是可怜了和嘉,这孩子实在让人心疼。” 瑕月亦是一阵叹息,她怜惜和嘉,但是对于夏晴,她不会再有丝毫心软! 如此一直过了五日,弘历见自从烧毁了巫偶之后,永琰一直没有再犯病,且精神看着一日比一日好,终于认定他的病是因为巫偶而起,虽不舍夏晴,却也只能下旨赐死,着令小五拿鸠酒、匕首、白绫去永和宫,着夏晴自尽,余下宫人,亲近者杖毙,余下的一律罚去辛者库做苦役,终身不得赦;至于黄英,早在搜出夏晴承认于乾隆二十六年,谋害永璂之时,就已经被赐死了。 第四十五章 以命相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刚步出养心殿便被人拦住了,自从巫偶一事后,和嘉每天都会早早来求见弘历,后者知道她为何而来,所以接连五日,都避而不见,而和嘉每次都会站到天黑方才离去,今日亦是如此,哪知才站了一会儿,便看到小五捧着令她惊恐不已的东西出来。 和嘉颤声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五叹了口气,道:“启禀公主,皇上已经下旨赐惠贵妃自尽!” 这句话对于和嘉来说,不吝于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待得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没有了小五的身影,她连忙追上去,一把打翻小五捧在手里的东西,鸠酒摔在地上冒起阵阵令人心惊的青烟,更将随后掉落的白绫蚀出一个洞来,和嘉一向秀美的脸庞露出前所未有的狰狞,“不许去,谁都不许去永和宫!” 小五望着地上的狼籍,道:“奴才明白公主的心情,但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也没法子。”说着,他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再去准备一份!” 和嘉闻言,当即厉声道:“我说了不许去,耳朵聋了吗?你们拿来多少份,我就摔多少份。” 小五无奈地道:“公主,奴才只是奉旨行事,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我不管,总之不许去!”说话之时,和嘉整个人都在发抖,只要一想到额娘会死,她就感觉好可怕,不行,她不可以让额娘死,不可以! 皇阿玛,他……为何这么狠心,纵然额娘有千错万错,那也是他的枕边人,岂可半点情份也不念! 和嘉用力一咬牙,对身边的宫女道:“你立刻去沁兰轩请兰贵人过来,就说额娘有难,请她务必立刻过来!”待得宫人离去后,她盯着小五二人,颤声道:“你们谁敢离去,我就……就……”她狠狠一咬牙,拔下发间发簪横在玉颈前,“死在你们面前!” 小五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做此举动,连忙道:“公主不可如此,快把金簪给奴才!”说着,他就要上前夺下和嘉手里的金簪,后者急忙退后一步,道:“不许过来,否则我立刻就刺下去!” 被她这么一喝,小五不敢再上前,叹然道:“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 和嘉哑声道:“我不管,总之谁都不许伤害额娘!” 小五知道自己说不服和嘉,只得让小太监去将这件事告诉弘历,未过多久,养心殿门大开,紧接着弘历匆匆忙忙走了出来,看到和嘉拿金簪比着自己脖子的样子,眼皮狠狠一跳,厉喝道:“胡闹,赶紧将簪子放下!” “不要!”和嘉死死忍着眼中的泪水,倔强道:“除非皇阿玛饶额娘死罪,否则儿臣说什么也不放!” 弘历面色阴沉地斥道:“你额娘犯下弥天大错,如何能恕!” 和嘉死死咬着下唇,良久,她终于松开已经被咬得发白的唇,道:“若是这样,皇阿玛就连儿臣也一并赐死吧!” 弘历眸光一寒,加重了语气道:“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救得了夏氏吗?” 和嘉凄然摇头,垂泪道:“儿臣不知道,儿臣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阿玛杀了额娘。” 弘历盯了她片刻,冷声道:“朕再说一遍,把簪子放下!” “除非皇阿玛赦额娘死罪,否则儿臣绝不会放。”这般说着,她跪下哽咽道:“皇阿玛,额娘之所以犯下如此大错,皆因为她太过思念哥哥;儿臣至今仍然记得,哥哥刚过世之时,额娘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做梦也唤着哥哥的名字;那个时候,儿臣一步都不敢离开额娘,唯恐一走,就再也看不到额娘了。”说到此处,她已是泪流满面,语不成调。 “皇阿玛,您常教导儿臣,人孰无过,最要紧的是知错能改,儿臣相信经过这次的事,额娘已经知错了,求您再给额娘一次机会。” 弘历眼角微搐,冷声道:“皇后何尝没有给她机会,结果呢?她丧心病狂地连什么都不懂的永琰也要害,这样的人……不配朕再给她机会!” 弘历冰冷无情的话语令和嘉手脚冰凉,痛苦地道:“所以皇阿玛一定要杀额娘是吗?” “不错!”面对弘历的回答,和嘉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道:“那就请皇阿玛连儿臣一起杀了吧。” 弘历上前一阵,森然道:“你以为朕不舍得杀你吗?” 和嘉怆然笑道:“皇阿玛连为您生儿育女的人也能狠下心杀害,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儿臣……只是想要将这条命还给额娘罢了!” 她这句话令弘历更加生气,厉声道:“你这条命朕也有一半,那你是否要把半条命还给朕?!” 和嘉透过朦胧的泪眼,望着脸色铁青的弘历道:“皇阿玛若要,尽管拿去就是了!” “你!”弘历气不知该说什么,若换了一个人,早就已经被他下令处死,偏偏是和嘉,这个他自幼就颇为疼爱的女儿…… 这自僵持之时,吴氏到了,除了她之外,良嫔与丽嫔等人也先后到来,这些皆是近几年入宫,曾得过夏晴恩惠或是提携且在弘历面前颇得恩宠的妃嫔。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看到小五尚在,吴氏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来得还不晚,她一得到宫女报信,就立刻过来了,又唯恐一人求不得弘历回心转意,让宫人分别去请良嫔她们同往养心殿。 弘历盯着吴氏等人,皱眉道:“你们来做什么?” 几人相视了一眼,丽嫔上前道:“臣妾们此来,是恳求皇上网开一面,恕惠贵妃死罪!” 在她之后,吴氏等人再齐声道:“请皇上恕惠贵妃死罪!” “荒谬!”弘历拂袖道:“夏氏谋害皇后、十二阿哥以及十五阿哥,罪证确凿,死有余辜,岂可饶恕!” 吴氏屈膝道:“皇上,惠贵妃虽曾犯下大错,但幸好皇后娘娘与二位阿哥吉人天相,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求皇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惠贵妃一命!” 对于她的话,弘历断然拒绝,“不行!” 丽嫔看了和嘉一眼,道:“皇上,惠贵妃固然死有余辜,但和嘉公主呢,难道她也是死有余辜?” 第四十六章 网开一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良嫔接过话道:“皇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您在痛恨惠贵妃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十一阿哥的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有些事情或者伤痛,不仅不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平息,甚至会更痛;在惠贵妃折磨伤害别人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说着,她看向一直紧紧攥着金簪的和嘉道:“还有和嘉公主,难道皇上真想要看到她死在您面前吗?” 丽嫔再次道:“皇上,求您看在十一阿哥在天之灵的份上,饶惠贵妃一条性命,相信他也不愿看到自己双亲相残的情景。” 吴氏跪下道:“皇上,这二十多年来,惠贵妃尽心尽力侍候于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又何必非杀不可呢?再说,臣妾认为与其死亡,倒不如让她活着,好好去忏悔之前犯下的罪孽来得更好。” 在她之后,丽嫔等人亦跪在弘历面前,齐声道:“求皇上饶惠贵妃一命!”她们之所以这么帮着夏晴求情,一是因为曾受过夏晴恩惠,二则……是因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弘历紧紧抿着薄唇,未曾说话,和嘉知道,这是夏晴能否活命最关键的时候,垂泪道:“皇阿玛,若真的只有杀人才能平息您心中的恼恨,儿臣……儿臣愿代额娘赔罪,只求您给额娘一个善终!”说罢,她狠狠一咬银牙,扬起手里的金簪狠狠往玉颈刺去。 她这个举动令众人骇然失色,怎么也没想到她性子会如此刚烈,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枝金簪往雪白无瑕的玉颈刺下去,就在簪尖已经刺破皮肤之时,一只手死死攥住了簪身,令和嘉无法再刺下分毫,也令她捡回了一条性命。 阻止和嘉自尽的不是别人,正是弘历,他用力夺过金簪狠狠掼在地上,厉喝道:“你胡闹够了没有?” “儿臣不是胡闹。”和嘉话音刚落,弘历便道:“没有朕的允许,你休想死!” 和嘉望着地上那枝沾着她一抹鲜血的金簪,摇头道:“皇阿玛可以阻止儿臣一次,却不可能阻止儿臣一世;从额娘怀上儿臣的那一刻起,儿臣的性命就与她连在了一起,一同生一同死!” “逆女!”弘历恨归恨,终归还是舍不得和嘉死,咬一咬牙道:“传朕旨意,废黜夏氏贵妃之位,收回金册、金印及册封旨意,贬为庶人,即日囚禁于冷宫之中!” 听得这句话,不论和嘉与吴氏等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被贬入冷宫,但性命好歹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和嘉喜极而泣,磕头道:“多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去,在他走后,得了旨意的小五前往永和宫,和嘉等人紧随其后。 到了永和宫,小五宣读完弘历的口喻便要命人除了夏晴的贵妃服饰,押去冷宫,吴氏上前道:“五总管,惠贵……”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夏晴已非贵妃之位,连忙改口道:“夏氏这一去冷宫,与和嘉公主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能否这会儿让她们母女说几句话?” 小五还未答话,和嘉已是“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将小五吓了一大跳,赶紧跟着跪下,慌声道:“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和嘉垂泪道:“求五公公通融片刻,和嘉感激不尽。” “可是皇上有旨,奴才也没办法,您快起来吧。”见和嘉始终不肯起身,小五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好吧,一柱香的时间,有什么话您快些说吧。” “多谢五公公。”在小五带着宫人下去后,和嘉扑到夏晴怀里,痛哭不止,后者抚着她有些凌乱的髻发,柔声道:“别哭了,额娘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没事的。” 吴氏在一旁摇头道:“哪里是没事,今日要不是和嘉公主见机快,又以死阻拦,五总管这会儿就不是传废黜的旨意了,而是……”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忍说出口。 夏晴眸光一寒,冷冷接过话道:“是赐死本宫的旨意是吗?本宫知道他无情,却不想无情至此!” 吴氏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娘娘能够保住性命就好,您且在冷宫中委屈一些日子,臣妾们一定会想法子将您救出来的。” 和嘉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庞,哽咽道:“嗯,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儿臣都会设法救额娘赦免您,您一定要撑着。” 夏晴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已经为额娘做了许多了,够了,真的够了。” “不够!”和嘉拼命摇头,“儿臣虽然没去过冷宫,却也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儿臣不能坐视额娘待在那样的地方。” 不等夏晴言语,吴氏已是道:“这件事臣妾们往后再与和嘉公主一起慢慢商议,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总是能想出法子来的,这会儿,臣妾们……”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和嘉,欲言又止。 夏晴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和嘉道:“你去将额娘寝宫中放在紫檀大柜最顶上的那个锦盒取来。” 待得和嘉离去后,夏晴扫了吴氏几人一眼,道:“放心,那件事,除了你们与本宫之外,只有翠竹与小寿子知晓,他们是本宫多年的心腹,宁死亦不会泄露出去。” 吴氏等人舒了一口气,旋即又道:“那娘娘不在的这段日子……” 夏晴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本宫将取药的地址写在此处,你们每隔十日去取一次药就行了,那些药……应该足够你们用上半年。” 原本已经安下心来的吴氏等人,听得后半句话,顿时又悬在了半空,丽嫔试探道:“那半年后……” 夏晴叹了口气道:“本宫当初让小寿子他们采购来的药材,制作半天的药已是极限,半年后,本宫也不知道会怎样。” 良嫔道:“娘娘能否告之臣妾们是哪些药材,臣妾们也好设法寻找。” 夏晴盯了她片刻,忽地笑道:“那些药材皆是异域之物,极为难寻,诸位妹妹与其费心去寻这个,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将本宫从冷宫中救出去;只要本宫安然,诸位妹妹自然也就安然无忧,你们说是不是?” 第四十七章 谎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良嫔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虚笑道:“娘娘说的是,娘娘放心,臣妾们一定会设法将娘娘救出来。” “有诸位妹妹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她虽然已经成为阶下囚,却依旧自称本宫,因为她相信,不出半年,她便会踏出冷宫,再次成为无数人需要跪拜的贵妃娘娘,既然做了,她就绝不会失败! 和嘉取了锦盒回来后,已是不见了吴氏她们,疑惑地道:“咦,丽嫔娘娘她们呢?” “她们有事先行离去了。”这般说着,夏晴取过和嘉手中的锦盒将之打开,里面描金刺绣,华丽异常的嫁衣,夏晴小心翼翼将之取出,对和嘉道:“这是额娘亲手给你绣的嫁衣,原想等于你出嫁之时,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现在……额娘怕是看不到你出嫁了,所以把这件嫁衣给你,额娘每缝一针,都会祈求你平安幸福,相信这件嫁衣,一定会保佑你。” “额娘……”和嘉听得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道:“额娘一定可以亲眼看到儿臣出嫁,一定可以!” 夏晴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额娘能不能看到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平安喜乐,自从你哥哥去后,额娘就只剩下你一人了。” “儿臣知道,额娘从来都是最疼儿臣的。”和嘉蹭着她的手掌,啜泣道:“儿臣只是想不明白,额娘您为什么要那样做,哥哥他并非十二哥所杀,你又何必……” 夏晴打断她的话道:“额娘知道他没有杀永瑆,这份仇恨,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放下了。” 和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疑惑地道:“既然额娘放下了,为何还要用巫偶害皇额娘他们?” “没有。”夏晴摇头道:“那三个巫偶根本就不是出自额娘之手,十五阿哥得病,也并非因为这个,否则巫偶有三个,得病的何以仅仅只有十五阿哥一人?” “可是在烧掉那三个巫偶后,十五弟的病确实好了。”面对和嘉的言语,夏晴冷笑道:“他若不好,皇后娘娘如何置本宫于死地?” “皇额娘?”和嘉越听越糊涂,“额娘您到底在说什么?” “傻丫头。”夏晴抚着她柔软的青丝,“还不明白,十五阿哥的病,根本就是皇后一手炮制出来的,为的……就是可以彻底除去额娘!” 和嘉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不会的,皇额娘她不会这么做,这不可能!” 夏晴神色悲切地道:“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与你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相信生你养你的额娘?” “不是。”和嘉连忙否认,“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额娘她怎么会那样做,如果她要害额娘,早在四年前,就……” 夏晴接过话道:“那是因为她当时根本没有证据,所以才来个顺水推舟,故意说放过我;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一直想要加害于我,只是我防得严才没有让她得逞,可惜,百密一疏,我没有想到知春竟是她派在我身边的内奸;更没想到,她居然狠的利用十五阿哥来施苦肉计。” “知春……苦肉计……”和嘉喃喃重复了她的话,道:“额娘您说清楚一些,儿臣听不懂。” 夏晴徐徐道:“额娘没有做过巫偶,而能够自由出入额娘寝宫的,除了你,便只有小寿子、翠竹还有知春,你说那巫偶是何人所放?” 和嘉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知春?” 夏晴轻吸一口气,道:“不错,除了她,额娘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这几年,知春在永和宫当差,夏晴曾让她去照顾过一阵子和嘉,那会儿正好和嘉生病,正是知春日日煎药,并且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遇到和嘉心情不好不肯喝药的时候,还会变着法子说笑逗和嘉开心,和嘉怎么也无法相信,知春竟然会加害额娘,且还是用那样恶毒的法子。 夏晴看出她的心思,道:“额娘知你不信,这次若非亲身经历,额娘也不相信自己一番好意,竟然是引狼入室。”停顿片刻,她冷笑道:“瞧着吧,永和宫上下只有一人会无事,那个人就是知春,因为她有皇后这个靠山!” 和嘉努力理着思绪,道:“那……那儿臣现在就去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 夏晴摇头道:“没用的,你皇阿玛如今认定一切是额娘所为,又哪里会相信你的话;额娘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出嫁之前一定要小心皇后,千万不要被她的假面具所迷惑,额娘不希望连你也有事。” 和嘉正要说话,小五走了进来,道:“时辰到了。” 一听这话,和嘉连忙道:“不要,五公公,你让我再与额娘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好。” 小五低头道:“奴才之前已是破例,还请公主不要再为难奴才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可是……”夏晴打断和嘉的话道:“好了,别难为他了,好好收着这件嫁衣,等你穿上它的时候,记得让人来冷宫报个信,让额娘也高兴高兴!” “不要!”和嘉紧紧抱着夏晴,刚刚止住的泪又再次流了下来,“我不要额娘去冷宫,不要!” 夏晴哽咽道:“额娘又何尝想去,可是这事不是你或者额娘能够决定的。”她一遍遍地抚着和嘉的脸庞,“以后额娘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喜欢什么花,就让宫人去摘,别自己登高攀低的,知道吗?” 和嘉被她说得伤心不已,泣道:“儿臣知道,儿臣以后什么都听额娘的,只求额娘别离开儿臣!” “傻孩子。”因为宫人的拉扯,夏晴不得不收回抚着和嘉脸颊的手,努力忍着眼中的泪哑声道:“额娘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若你真想额娘了,就来冷宫,虽说见不了面,但能够隔着门说说话也好。” 一听这话,和嘉哭得越发伤心,不断求小五不要带夏晴走,可惜在圣旨如山,岂是她所能更改的,只能一边哭一边送夏晴去冷宫,在冷宫门关上的那一刻,和嘉跪在哭得几度喘不过气来,直至天色暗下,方才抹着泪离去。 夏晴一直都站在那扇门后面,直至听不到和嘉的哭声后,方才往那几间破旧的殿宇行去。 和嘉,虽然额娘并没有放下你哥哥的仇恨,但那几个巫偶确实不是额娘做的,额娘并没有骗你! 恨吧,替额娘恨下去吧,一定不可以放过那拉瑕月! 第四十八章 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吴氏她们离开永和宫后,并没有各自散去,而是聚在良嫔宫中,良嫔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一边用盏盖拨着茶水上的浮沫,一边道:“二位妹妹如何看?” 丽嫔气恼地道:“一想到夏氏我就来气,原以为夏氏进了冷宫,咱们可以不受她的控制,没想到她还死不肯放手,要知道她犯的可是私用巫术谋害皇后他们的重罪,要不是咱们拼了命的救她,她这会儿早就已经没命了。” 吴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咱们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可她还是不满足。”她们几个表面对夏晴惟命是从,其实各有各的算盘,并非当真那么忠心。 良嫔淡淡道:“没有人会喜欢待在冷宫中,夏氏也不例外,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那药的配方,想必就是为了今日。” 丽嫔试探道:“这么说来,我们当真要救她了?” 良嫔瞥了她一眼,道:“当然可以不救,但半年后,我们很可能会失去今日的风光与恩宠,在宫中孤独终老。” “不要!”吴氏急切地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可不想再被打回原形。”停顿片刻,她试探道:“要不然……咱们找人看看那药,看是否可以调配出来。” 丽嫔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没试过吗,可是里面有两味药,找了许多大夫都说不认识,你倒是说说,连药都不认识,要如何配?” 吴氏无奈地道:“那……那我们岂非要一直受她的控制?” 良嫔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这半年里,咱们尽力说动皇上饶她出冷宫吧,所幸除了那药之外,她对咱们不算差,甚至还有恩。” 在她们言语之时,瑕月亦得到了消息,蹙眉盯着齐宽道:“你说皇上没有杀夏氏,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了事?” “听说皇上原本是要杀的,但和嘉公主以死相逼,再加上良嫔、丽嫔她们百般求情,皇上最终心软饶了夏氏一条性命。” 锦屏难以置信地道:“夏氏犯得可是私用巫术,还有谋害主子与二位阿哥的罪名,皇上竟然不杀她?” 齐宽叹了口气道:“听说和嘉公主发了话,若是夏氏死了,她亦不再苟活于世;皇上那样疼爱和嘉公主,自是不舍得;夏氏虽然没死,但她进了冷宫,想必不能再加害主子。” “话是这么说,但她活着总是让人不安心,谁知道是不是还会生出什么事来。”面对锦屏的言语,瑕月没说什么,只道:“知春呢,她没事吧?” 齐宽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已经与慎刑司的人说过了,知春暂时不会有事,但如果皇上不赦免知春,恐怕……就危险了。”知春与翠竹、小寿子一样,皆是属于夏晴亲近的宫人,按着弘历的意思,这三人都得杖毙。 “本宫晚些就去见皇上。”说着,她对齐宽道:“本宫上次与你说的那家绸缎庄,查得怎么样了?” 齐宽躬身道:“成祥派人去查过了,初步看来,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绸缎庄,并无异常,他已是找人暗中盯着绸缎庄,不管那边有什么动静,咱们都会知晓。” 在瑕月点头之时,胡氏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瑕月,便神色凝重地道:“夏氏一事,娘娘可是知道了?” 瑕月颔首道:“齐宽与本宫说了,皇上饶夏氏性命,令将其废黜入冷宫了事。” 胡氏肃声道:“依臣妾对夏氏的了解,还有她对娘娘的恨意,是绝不会甘心从此困居于冷宫,一定会想尽办法东山在起。”说着,她沉声道:“此人……留不得!”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本宫也想到了,这件事,本宫会设法在冷宫中安排人手。”既然决定了要对付夏晴,就不会再心慈手软,她可不想再将永璂与永琰置于危险之中,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 见瑕月这么说,胡氏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一路上,她已是想好了,若瑕月当真心软,不肯取夏晴性命,她就自己动手,总之绝不能让后者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翌日,瑕月去见了弘历,在她的求情下,弘历最终放过知春,恕她无罪,后者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坤宁宫。 然,当和嘉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面色难看无比,她一直都不肯相信昨日额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今日,事情真如额娘所料的那般,皇额娘不仅为知春求情,免她死罪,更将她召回坤宁宫做事。 额娘……没有骗她,所有一切,真是皇额娘利用知春安排的陷阱,虽然额娘曾做错过事,但哥哥也曾为救十二哥而死,她……她怎么可以一点情份都不念,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加害额娘,怎么可以! 和嘉恨不得立刻去坤宁宫找瑕月问个清楚,但她清楚,这样做并不能救额娘出冷宫,反而会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现在势单力弱,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忍下所有怨恨,一切等与良嫔她们一起设法救出额娘后在说。 瑕月并不知道和嘉这些心思,更不知道她被夏晴谎言蒙蔽,对自己充满了恨意,在夏晴被废黜入冷宫的半个月后,在她的授意下,郑九将自己的一名心腹调去了冷宫当差。 夏晴在冷宫中异常安静,不吵不闹,该吃时吃,该睡时睡,无事之时,她或是静静站在院中看停在檐上的乌鸦,或是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用膳了。”随着这个声音,一名宫人端着将摆放着饭菜的托盘递给她,夏晴并不接,打量着那名宫人道:“我记得你,你在内务府当差,怎么来了这冷宫?” “之前那人年老糊涂,经常犯错,所以调我过来做事,今日才来。”说着,宫人将托盘往前递了递道:“还不赶紧拿着。” 夏晴伸手接过,在宫人转身离开之时,她忽地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是砒霜还是鸠毒?” 宫人惊讶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第四十九章 借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冷笑地道:“你来,不就是为了取我性命吗?否则郑九怎会突然将你调来冷宫。” 听得这话,宫人笑一笑道:“你想多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这饭菜中更加没有你所说的毒物,赶紧吃吧,我待会儿来收东西。” 在盯着他离去后,夏晴将东西端入她自己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四面墙加一个屋顶,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从袖中取出一枝银簪,将之一一插入饭菜之中,这是被除去环簪之前,她特意藏起来的,银物对毒性最是敏感,一旦有毒,就会立刻变成青黑色,这也是她特意藏起银簪的原因,从踏进冷宫的那一刻起,每样东西入口之前,她都会先用银簪试毒,她可不想自己不明不白死在冷宫之中。 “奇怪,竟然真的没有下毒?”在试过最后一个菜后,银簪依旧亮闪如刚才,并未有一丝发黑。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便被夏晴否决,不论是瑕月还是胡氏,皆对自己恨之入骨,即便自己已经落得废黜冷宫的下场,她们恐怕依旧不满意,非取自己性命不可,郑九将他手底下的人突然调来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冷宫就是最好的证明。 应该是想等过自己放松戒备之时再行动手,呵,她不会让那拉瑕月如愿的,她一定会活着离开冷宫,一定会! 这个时候,知春正在命宫人将晚膳一一摆上膳桌,待得皆准备好后,她走到暖阁,对正在看书的瑕月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瑕月应了一声,在将翻开的那一页看完后,搁下书卷随知春来到偏殿,刚净手拿起金筷,便看到齐宽走了,在打个千儿后,他道:“主子,奴才刚才去了趟敬事房,听成总管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瑕月柳眉微挑,道:“可是与那家绸缎庄有关?” “是。”齐宽应了一声,道:“虽然绸缎庄依旧没有什么问题,但王阿力、夜秋、季喻,这三人在这一个月里,分别去了一趟绸缎庄,每一次的间隔都恰好是十天。” 知春轻声念了一遍齐宽所说的名字,道:“我记得这三人,分别是丽嫔、良嫔,还有兰贵人的宫人,他们去绸缎庄做什么?” “表面看来,是去买绸缎,因为每次他们进去,出来的时候,都会买了几尺绸缎,但暗中跟踪的人,却发现他们在走出一段路后,会将买来的绸缎扔掉或者随手送人,三人皆如此,无一例外。” 锦屏皱眉道:“这么说来,买绸缎只是掩护,他们去绸缎庄是别有目的。” “应该就是这样。”这般说着,齐宽面有疑色地道:“但那家绸缎庄我也去过,确实没什么奇怪的,王阿力他们又能去做什么?” “十天……十天……”知春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眼皮一跳,急急道:“主子,奴婢想起来了,夏氏还在永和宫的时候,每个月的初一,夏氏都会放小寿子一天假,让他出宫看望家人,虽然小寿子平常偶尔也有出宫,但初一则是惯例,差不多有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了;如今想来,小寿子每月初一出宫并非回去看望家人,而是去绸缎庄?” “两年多……”瑕月闭目轻叩食指,“笃笃”一下接着一下,良久,她倏然睁开眼,道:“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皇上性子开始沉溺女色,性子大变,亦是从两年多前开始的。” 锦屏道:“这么说来,皇上性子突变,真的与夏氏有关?” “如今说这些,还言之过早。”这般说着,她将目光转向齐宽,“你立刻去一趟敬事房,告诉成祥,从现在起,让他派人日夜盯紧绸缎庄,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刻告之本宫。” 齐宽答应之余,又道:“其实最好的法子,是去绸缎庄搜查,可惜咱们现在无凭无据,又不方便出面,无法搜查。”说着,他试探道:“主子,和亲王不是有许多护卫吗,要不然……请他帮忙,然后趁夜派护卫进绸缎庄调查。” 瑕月思忖片刻,道:“与其偷偷摸摸去搜,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去。” 齐宽为难地道:“奴才倒也想,可就算是和亲王,也不能随意搜查别人的地方。” “不必麻烦和亲王。”在齐宽等人不解的目光中,瑕月徐徐道:“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不见得就比其他地方太平,经常会有一些贼盗来京城行事,或偷窃或勒索,甚至还有杀人害命的;官府在追缉这些人时,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有一些甚至一直都抓不到。” 锦屏点头道:“这样的人有很多,奴婢上次出府的时候,还看到官府悬赏缉拿一名盗匪,听说他偷了一位工部一位大人的翡翠玉杯,已经悬赏一个月还没有抓到人;可这与咱们的事情有何关系?” 瑕月笑一笑道:“如果这会儿有线索说,那名盗贼藏身在那家绸缎庄中,你们说顺天府会怎么做?” 锦屏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派衙差去搜查!” 听得这话,齐宽与知春对视了一眼,道:“我们明白了,主子是想借顺天府之手,搜查绸缎庄?” 瑕月颔首道:“不错,以官府搜查盗匪之名,既可以搜查绸缎庄,又不会令他们怀疑到我们。” 虽然知春亦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但仍有一点疑虑,“可就算顺天府当真发现了什么,一来他们未必会留意;二来,他们也不会主动告之我们。” “这一点本宫也想到了,本宫自会安排下去。”见她这么说,知春亦不再多言,舀了一碗汤递给瑕月,“主子您快些用膳吧,说了这么久,膳食都快凉了。” 瑕月喝了几口,道:“锦屏,你找人接触一下承乾宫、永寿宫的宫人,看是否有心不在一处的宫人,或许可以借其打听出丽嫔她们从绸缎庄取来的究竟是何物。”承乾宫与永寿宫分别是丽嫔与良嫔的居处,至于吴氏,她住在承乾宫的沁兰轩中。 第五十章 搜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会设法安排下去。” 随后几日,宫中一切如常,风平浪静,不过位于城东一角的“张记绸缎庄”可就没这么平静,这日刚开张不久,便有一群官兵走了进来,当先一人道:“谁是掌柜的?” 站在柜后的一名中年人连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回这位官爷的话,小人就是此处的掌柜,几位官爷来,可是要做衣裳?小人这里什么样的料子与颜色都有,您几位慢慢挑,有看中的尽管与小人说,一定给您几位最大的优……” 衙差头领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们是顺天府的衙差,刚刚接到消息,说盗取了工部一位大人翡翠玉杯的贼匪躲藏在此处,特来搜查;你若现在交出来,到了顺天府,我尚且能为你求几句情,若是等到我们搜出来,那可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掌柜一怔,旋即急急摇头,“小人一向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出窝藏贼匪一事,定是弄错了。” 走在后面一位身形微胖的人走过来道:“是弄错还是窝藏,搜过就知道了。” 掌柜苦着脸道:“这位官爷,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此处只有我与伙计两人,真是没有什么贼匪。” 衙差头领瞪了他一眼,喝道:“没听到王……”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住话头,飞快瞥了一眼那名身形微胖之人,咳嗽一声道:“到底有没有贼匪,搜过就知道了。”说着,他朝身后的衙差一挥手,道:“给我仔细地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拉下。” 那几名衙差答应一声,各自搜查了起来,绸缎庄并不大,很快就查了个遍,正如掌柜所言,并无第三人。 他走到那人身边,轻声道:“王大人,看来是情报有误,贼匪并不在此处。” 被称为王大人者,正是在济南保护永璂有功的王富贵,只是不知他为何会与这些顺天府衙差在一起。 王富贵没有说话,走到摆满了各色绸缎棉布的柜子前,打量了一番道:“你们这里的缎子当真是多,我看那些大店,也不过如此。” 掌柜的笑道:“这位官爷说得一点都不错,别看咱们店小,东西可是应有尽有,不管您要什么样的缎子,咱这儿都能找到。” “是吗?”王富贵随手取下一匹湖蓝杭绸,道:“应天云锦、四川蜀锦、苏州宋锦,你这里可有?” 掌柜赔笑道:“官爷说笑了,这几种锦缎都是皇家御用的贡品,小人怎么会有,莫说是小人了,就算您跑遍整个京城的绸缎庄也找不出一寸来。” 王富贵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接连从柜中取下七八匹锦缎了,且还在不断往下取。 掌柜看着不对,又不敢阻止,试探道:“官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王富贵没有理会他,对站在旁边的几名衙差道:“把所有的绸缎都取下来。” 衙差应了一声,一齐上前,纷纷将那些绸缎抱了下来,掌柜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好不容易等他们全部取下了,凑过去道:“官爷,您该不会以为有人藏身于这些绸缎之中吧,这缎子一匹匹摆着,怎么可能藏人。” 王富贵似笑非笑地道:“缎子藏不了人,墙却可以。” 在所有绸缎都被取下后,露出后面雪白的墙壁以及……一尊神像,说是神像又有些不太对,因为这尊神像头生双角,脚踏一条双头蛇,面相凶恶,全然不像他们在寺庙中见到的那些神像。 王富贵取过神像,道:“这是哪尊神,我怎么从未见过?” “小人也不知道,几年前小人从别人手里盘下这家店,那个时候,这尊神像就在了,小人曾想过要扔掉,又怕得罪神灵,所以随手将之摆放在绸缎后面。” 虽然掌柜极力装出一副轻巧随意的样子,仍是被王富贵捕捉到一丝紧张,他不动声色地道:“原来如此,我瞧这神像挺好玩的,不如就送我吧。” “这……”见掌柜面有犹豫,他道:“怎么,不舍得?” 掌柜连忙堆了笑脸道:“怎么会呢,官爷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小人只是没想到官爷会对这尊佛像感兴趣。” “我对于任何没见过的东西都喜欢,算是一个小小的癖好吧。”说着,他将佛像放在桌上,自己凑到墙面,叩指仔细地敲,待全部敲完后,他拍一拍手道:“没有机关,也没有贼匪,看来真是线报有误,咱们走吧。” 衙差头领点点头,与他一起走了出去,临行前,王富贵自是没有忘了那尊神像,在离开绸缎庄后,他回头看去,掌柜与伙计正在将堆满了桌上的绸缎放回到架子上。 在走到一条岔路时,衙差头领停下脚步,客气地道:“王大人是随小的们去顺天府,还是就此回步兵衙门?” 王富贵道:“统领大人那边正等着回放,我就不去顺天府了,今日真是劳烦诸位兄弟了,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王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说罢,衙差头领拱手道:“那小的们就此别过了,王大人慢走。” 在王富贵走远后,他身边的衙差疑惑地道:“头领,什么时候步兵衙门开始管起抓贼匪的事情来了?” 衙差头领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有消息说,那名贼匪并不像我们表面所知的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是乱党!” “乱党?”衙差惊呼一声,随即又疑惑地道:“自从上次济南乱党被诛之后,一直都很太平,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乱党来?” 衙差头领皱眉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他之前潜入工部那位大人的府中,偷的并不止一样翡翠玉杯,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衙差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王大人没有细说,总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抓到那名贼匪,希望下一次的线索准一些,别像这次一样扑空。”说着,他叮咛道:“对了,王大人交待过,他乃至步兵衙门参与追查一事,不能让人知晓,你们可别到处乱说。” 衙差应声道:“头领放心,我们跟了你那么久,可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lt; 第五十一章 神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群衙差往顺天府行去的时候,王富贵并未如他所言的去步兵衙门,而是踏进了十二贝勒府,永璂正等在里面,一看到他进来,连忙道:“如何,可有查到什么?” 王富贵垂目道:“回十二贝勒的话,从表面上看,那家绸缎庄里并无异常。” “表面?”永璂蹙眉道:“听你这话,仿佛发现了什么?” 王富贵点一点头,将拿在手里的那尊神像递给永璂,“卑职在绸缎后面发现了这尊古怪的神像,掌柜说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他无处安放才会摆在那里,但卑职发现他说这话时,神色有些紧张,恐怕并非他所言的那样,所以卑职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将之讨了过来。” 永璂仔细打量着这尊陌生的神像,除却觉得怪之外,再看不出其他异常,随手搁在一旁,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王富贵颔首道:“卑职等人离开时,掌柜与伙计正将绸缎放回到柜子上,如果他当真以卖绸缎为生,应该会很紧张仔细那些绸缎才是,但他的动作却极为随意,毫不在意那些缎子会否被勾到。” “如此看来,这个掌柜的确实大有问题。”点头之余,永璂又道:“另外,我也发现一件怪异之事,那名掌柜并无家眷同住,只他一人而已,但每日所买的菜却差不多足够三四个人同用,我怀疑,除了那个伙计之外,绸缎庄中还有其他人。” 王富贵摇头道:“这不可能,卑职今日将所有地方都搜遍了,甚至连四面墙壁也一一敲打过,并无夹层。” 永璂知道他做事一向认真,既然说搜遍了,就一定是搜遍,不会随口敷衍自己,但那多于正常用量的菜又如何解释?难道只是掌柜的贪嘴好吃? 正当永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王富贵忽地道:“卑职想起来了,还有一处地方没搜。” 永璂精神一振,连忙道:“何处?” 王富贵徐徐吐出两个字来,“地下!” 永璂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地窖?” 王富贵点头道:“若有一处地方藏了人,而卑职又没搜到的话,那就只剩下地窖了。”说着,他懊恼地道:“也怪卑职糊涂,想到了墙壁怎么就没想到脚下呢。” 永璂摇头道:“是对方太过狡猾,怪不得你。” 王富贵亦知后悔无用,逐道:“那现在怎么办?可要卑职再带人去搜一次?” “你们才刚刚去过,若是再去,怕是会引起那掌柜的怀疑,皇额娘在交待这事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可以打草惊蛇。”他想了一会儿,道:“你且先回步兵衙门,我进宫去见一趟皇额娘,看她怎么说。” “好,贝勒父若有什么差遣,只管告之卑职,卑职与郑落定当尽力而为。”王富贵的话令永璂心中一暖,虽然济南之行,几次险死还生,但亦结识了可以性命相托的王富贵二人,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 永璂拍着王富贵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一定不会与你们客气,不早了,快回去吧。” 在送走王富贵之后,永璂亦赶到紫禁城,沿着那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来到坤宁宫,进去的时候,瑕月不知在想什么事,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还是知春提醒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慈爱地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永璂笑道:“这个时辰,自然是来陪皇额娘用晚膳的。”顿一顿,他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皇额娘说。” 瑕月笑一笑道:“可是去过那家绸缎庄了?” 永璂敛了笑意道:“是,儿臣照着皇额娘的吩咐,让王富贵假借有乱党之说,与顺天府尹一起去绸缎庄搜查,结果只搜到一尊古怪的神像。” 待得他将事情细叙了一遍后,瑕月道:“可有将那尊神像带来?” “没有,不过儿臣记得它的样子,可以画给皇额娘看。”随着这话,永璂命齐宽取来文房四宝,将王富贵交给自己的那尊神像分毫不差的画了出来。 瑕月看过后,道:“这个神像倒真是奇怪,本宫从未见过。” 齐宽凑过来看了一番,道:“奴才小的时候,曾在家乡看到有些人供奉一些寻常没见过的神像,奴才当时不知,等长大一些,方才知道他们供奉的是邪神。” 锦屏疑惑地道:“邪神?那是什么东西?”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一些不太好的神。”说着,他对瑕月道:“奴才怀疑,从绸缎庄中搜出来的神像,也是一尊邪神,而那家掌柜,则是邪神教徒。” 瑕月微一点头,对永璂道:“你认为绸缎庄很可能有地窖的存在?” “从种种迹像来看,绸缎庄并不止掌柜与伙计二人,可是王富贵找遍了四处,都没有发现任何人,除了地窖,儿臣实在想不到别处;顺天府的招牌已经打过一次,短时间内不宜再打,所以儿臣打算让王富贵趁夜潜入绸缎庄搜查,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瑕月思忖片刻,道:“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尽快查清楚,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永璂一惊,脱口道:“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齐宽道:“十二阿哥不必担心,并非什么坏事,而是皇上刚刚下旨,定于本月二十六日,第四次巡视江南之地,应该明日一早就会喻晓各处了。” 永璂愕然道:“如今已经初九了,只剩下半个多月,这如何能够筹备齐全?” “其实你皇阿玛早就有意再次南巡,也一直有让礼部在准备,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宫中出了许多事情,这才一直压了下来;如今见风波已定,便重提南巡之事。”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永璂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会在南巡之前,查清楚绸缎庄的底细,另外……” 瑕月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璂说下去,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在皇额娘面前无需避忌。”&lt; 第四十七章 谎第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良嫔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虚笑道:“娘娘说的是,娘娘放心,臣妾们一定会设法将娘娘救出来。” “有诸位妹妹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她虽然已经成为阶下囚,却依旧自称本宫,因为她相信,不出半年,她便会踏出冷宫,再次成为无数人需要跪拜的贵妃娘娘,既然做了,她就绝不会失败! 和嘉取了锦盒回来后,已是不见了吴氏她们,疑惑地道:“咦,丽嫔娘娘她们呢?” “她们有事先行离去了。”这般说着,夏晴取过和嘉手中的锦盒将之打开,里面描金刺绣,华丽异常的嫁衣,夏晴小心翼翼将之取出,对和嘉道:“这是额娘亲手给你绣的嫁衣,原想等于你出嫁之时,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现在……额娘怕是看不到你出嫁了,所以把这件嫁衣给你,额娘每缝一针,都会祈求你平安幸福,相信这件嫁衣,一定会保佑你。” “额娘……”和嘉听得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道:“额娘一定可以亲眼看到儿臣出嫁,一定可以!” 夏晴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额娘能不能看到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平安喜乐,自从你哥哥去后,额娘就只剩下你一人了。” “儿臣知道,额娘从来都是最疼儿臣的。”和嘉蹭着她的手掌,啜泣道:“儿臣只是想不明白,额娘您为什么要那样做,哥哥他并非十二哥所杀,你又何必……” 夏晴打断她的话道:“额娘知道他没有杀永瑆,这份仇恨,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放下了。” 和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疑惑地道:“既然额娘放下了,为何还要用巫偶害皇额娘他们?” “没有。”夏晴摇头道:“那三个巫偶根本就不是出自额娘之手,十五阿哥得病,也并非因为这个,否则巫偶有三个,得病的何以仅仅只有十五阿哥一人?” “可是在烧掉那三个巫偶后,十五弟的病确实好了。”面对和嘉的言语,夏晴冷笑道:“他若不好,皇后娘娘如何置本宫于死地?” “皇额娘?”和嘉越听越糊涂,“额娘您到底在说什么?” “傻丫头。”夏晴抚着她柔软的青丝,“还不明白,十五阿哥的病,根本就是皇后一手炮制出来的,为的……就是可以彻底除去额娘!” 和嘉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不会的,皇额娘她不会这么做,这不可能!” 夏晴神色悲切地道:“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与你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相信生你养你的额娘?” “不是。”和嘉连忙否认,“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额娘她怎么会那样做,如果她要害额娘,早在四年前,就……” 夏晴接过话道:“那是因为她当时根本没有证据,所以才来个顺水推舟,故意说放过我;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一直想要加害于我,只是我防得严才没有让她得逞,可惜,百密一疏,我没有想到知春竟是她派在我身边的内奸;更没想到,她居然狠的利用十五阿哥来施苦肉计。” “知春……苦肉计……”和嘉喃喃重复了她的话,道:“额娘您说清楚一些,儿臣听不懂。” 夏晴徐徐道:“额娘没有做过巫偶,而能够自由出入额娘寝宫的,除了你,便只有小寿子、翠竹还有知春,你说那巫偶是何人所放?” 和嘉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知春?” 夏晴轻吸一口气,道:“不错,除了她,额娘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这几年,知春在永和宫当差,夏晴曾让她去照顾过一阵子和嘉,那会儿正好和嘉生病,正是知春日日煎药,并且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遇到和嘉心情不好不肯喝药的时候,还会变着法子说笑逗和嘉开心,和嘉怎么也无法相信,知春竟然会加害额娘,且还是用那样恶毒的法子。 夏晴看出她的心思,道:“额娘知你不信,这次若非亲身经历,额娘也不相信自己一番好意,竟然是引狼入室。”停顿片刻,她冷笑道:“瞧着吧,永和宫上下只有一人会无事,那个人就是知春,因为她有皇后这个靠山!” 和嘉努力理着思绪,道:“那……那儿臣现在就去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 夏晴摇头道:“没用的,你皇阿玛如今认定一切是额娘所为,又哪里会相信你的话;额娘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出嫁之前一定要小心皇后,千万不要被她的假面具所迷惑,额娘不希望连你也有事。” 和嘉正要说话,小五走了进来,道:“时辰到了。” 一听这话,和嘉连忙道:“不要,五公公,你让我再与额娘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好。” 小五低头道:“奴才之前已是破例,还请公主不要再为难奴才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可是……”夏晴打断和嘉的话道:“好了,别难为他了,好好收着这件嫁衣,等你穿上它的时候,记得让人来冷宫报个信,让额娘也高兴高兴!” “不要!”和嘉紧紧抱着夏晴,刚刚止住的泪又再次流了下来,“我不要额娘去冷宫,不要!” 夏晴哽咽道:“额娘又何尝想去,可是这事不是你或者额娘能够决定的。”她一遍遍地抚着和嘉的脸庞,“以后额娘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喜欢什么花,就让宫人去摘,别自己登高攀低的,知道吗?” 和嘉被她说得伤心不已,泣道:“儿臣知道,儿臣以后什么都听额娘的,只求额娘别离开儿臣!” “傻孩子。”因为宫人的拉扯,夏晴不得不收回抚着和嘉脸颊的手,努力忍着眼中的泪哑声道:“额娘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若你真想额娘了,就来冷宫,虽说见不了面,但能够隔着门说说话也好。” 一听这话,和嘉哭得越发伤心,不断求小五不要带夏晴走,可惜在圣旨如山,岂是她所能更改的,只能一边哭一边送夏晴去冷宫,在冷宫门关上的那一刻,和嘉跪在哭得几度喘不过气来,直至天色暗下,方才抹着泪离去。 夏晴一直都站在那扇门后面,直至听不到和嘉的哭声后,方才往那几间破旧的殿宇行去。 和嘉,虽然额娘并没有放下你哥哥的仇恨,但那几个巫偶确实不是额娘做的,额娘并没有骗你! 恨吧,替额娘恨下去吧,一定不可以放过那拉瑕月! 第冷四十八章 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吴氏她们离开永和宫后,并没有各自散去,而是聚在良嫔宫中,良嫔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一边用盏盖拨着茶水上的浮沫,一边道:“二位妹妹如何看?” 丽嫔气恼地道:“一想到夏氏我就来气,原以为夏氏进了冷宫,咱们可以不受她的控制,没想到她还死不肯放手,要知道她犯的可是私用巫术谋害皇后他们的重罪,要不是咱们拼了命的救她,她这会儿早就已经没命了。” 吴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咱们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可她还是不满足。”她们几个表面对夏晴惟命是从,其实各有各的算盘,并非当真那么忠心。 良嫔淡淡道:“没有人会喜欢待在冷宫中,夏氏也不例外,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那药的配方,想必就是为了今日。” 丽嫔试探道:“这么说来,我们当真要救她了?” 良嫔瞥了她一眼,道:“当然可以不救,但半年后,我们很可能会失去今日的风光与恩宠,在宫中孤独终老。” “不要!”吴氏急切地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可不想再被打回原形。”停顿片刻,她试探道:“要不然……咱们找人看看那药,看是否可以调配出来。” 丽嫔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没试过吗,可是里面有两味药,找了许多大夫都说不认识,你倒是说说,连药都不认识,要如何配?” 吴氏无奈地道:“那……那我们岂非要一直受她的控制?” 良嫔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这半年里,咱们尽力说动皇上饶她出冷宫吧,所幸除了那药之外,她对咱们不算差,甚至还有恩。” 在她们言语之时,瑕月亦得到了消息,蹙眉盯着齐宽道:“你说皇上没有杀夏氏,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了事?” “听说皇上原本是要杀的,但和嘉公主以死相逼,再加上良嫔、丽嫔她们百般求情,皇上最终心软饶了夏氏一条性命。” 锦屏难以置信地道:“夏氏犯得可是私用巫术,还有谋害主子与二位阿哥的罪名,皇上竟然不杀她?” 齐宽叹了口气道:“听说和嘉公主发了话,若是夏氏死了,她亦不再苟活于世;皇上那样疼爱和嘉公主,自是不舍得;夏氏虽然没死,但她进了冷宫,想必不能再加害主子。” “话是这么说,但她活着总是让人不安心,谁知道是不是还会生出什么事来。”面对锦屏的言语,瑕月没说什么,只道:“知春呢,她没事吧?” 齐宽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已经与慎刑司的人说过了,知春暂时不会有事,但如果皇上不赦免知春,恐怕……就危险了。”知春与翠竹、小寿子一样,皆是属于夏晴亲近的宫人,按着弘历的意思,这三人都得杖毙。 “本宫晚些就去见皇上。”说着,她对齐宽道:“本宫上次与你说的那家绸缎庄,查得怎么样了?” 齐宽躬身道:“成祥派人去查过了,初步看来,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绸缎庄,并无异常,他已是找人暗中盯着绸缎庄,不管那边有什么动静,咱们都会知晓。” 在瑕月点头之时,胡氏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瑕月,便神色凝重地道:“夏氏一事,娘娘可是知道了?” 瑕月颔首道:“齐宽与本宫说了,皇上饶夏氏性命,令将其废黜入冷宫了事。” 胡氏肃声道:“依臣妾对夏氏的了解,还有她对娘娘的恨意,是绝不会甘心从此困居于冷宫,一定会想尽办法东山在起。”说着,她沉声道:“此人……留不得!”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本宫也想到了,这件事,本宫会设法在冷宫中安排人手。”既然决定了要对付夏晴,就不会再心慈手软,她可不想再将永璂与永琰置于危险之中,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 见瑕月这么说,胡氏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一路上,她已是想好了,若瑕月当真心软,不肯取夏晴性命,她就自己动手,总之绝不能让后者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翌日,瑕月去见了弘历,在她的求情下,弘历最终放过知春,恕她无罪,后者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坤宁宫。 然,当和嘉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面色难看无比,她一直都不肯相信昨日额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今日,事情真如额娘所料的那般,皇额娘不仅为知春求情,免她死罪,更将她召回坤宁宫做事。 额娘……没有骗她,所有一切,真是皇额娘利用知春安排的陷阱,虽然额娘曾做错过事,但哥哥也曾为救十二哥而死,她……她怎么可以一点情份都不念,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加害额娘,怎么可以! 和嘉恨不得立刻去坤宁宫找瑕月问个清楚,但她清楚,这样做并不能救额娘出冷宫,反而会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现在势单力弱,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忍下所有怨恨,一切等与良嫔她们一起设法救出额娘后在说。 瑕月并不知道和嘉这些心思,更不知道她被夏晴谎言蒙蔽,对自己充满了恨意,在夏晴被废黜入冷宫的半个月后,在她的授意下,郑九将自己的一名心腹调去了冷宫当差。 夏晴在冷宫中异常安静,不吵不闹,该吃时吃,该睡时睡,无事之时,她或是静静站在院中看停在檐上的乌鸦,或是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用膳了。”随着这个声音,一名宫人端着将摆放着饭菜的托盘递给她,夏晴并不接,打量着那名宫人道:“我记得你,你在内务府当差,怎么来了这冷宫?” “之前那人年老糊涂,经常犯错,所以调我过来做事,今日才来。”说着,宫人将托盘往前递了递道:“还不赶紧拿着。” 夏晴伸手接过,在宫人转身离开之时,她忽地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是砒霜还是鸠毒?” 宫人惊讶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神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群衙差往顺天府行去的时候,王富贵并未如他所言的去步兵衙门,而是踏进了十二贝勒府,永璂正等在里面,一看到他进来,连忙道:“如何,可有查到什么?” 王富贵垂目道:“回十二贝勒的话,从表面上看,那家绸缎庄里并无异常。” “表面?”永璂蹙眉道:“听你这话,仿佛发现了什么?” 王富贵点一点头,将拿在手里的那尊神像递给永璂,“卑职在绸缎后面发现了这尊古怪的神像,掌柜说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他无处安放才会摆在那里,但卑职发现他说这话时,神色有些紧张,恐怕并非他所言的那样,所以卑职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将之讨了过来。” 永璂仔细打量着这尊陌生的神像,除却觉得怪之外,再看不出其他异常,随手搁在一旁,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王富贵颔首道:“卑职等人离开时,掌柜与伙计正将绸缎放回到柜子上,如果他当真以卖绸缎为生,应该会很紧张仔细那些绸缎才是,但他的动作却极为随意,毫不在意那些缎子会否被勾到。” “如此看来,这个掌柜的确实大有问题。”点头之余,永璂又道:“另外,我也发现一件怪异之事,那名掌柜并无家眷同住,只他一( 人而已,但每日所买的菜却差不多足够三四个人同用,我怀疑,除了那个伙计之外,绸缎庄中还有其他人。” 王富贵摇头道:“这不可能,卑职今日将所有地方都搜遍了,甚至连四面墙壁也一一敲打过,并无夹层。” 永璂知道他做事一向认真,既然说搜遍了,就一定是搜遍,不会随口敷衍自己,但那多于正常用量的菜又如何解释?难道只是掌柜的贪嘴好吃? 正当永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王富贵忽地道:“卑职想起来了,还有一处地方没搜。” 永璂精神一振,连忙道:“何处?” 王富贵徐徐吐出两个字来,“地下!” 永璂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地窖?” 王富贵点头道:“若有一处地方藏了人,而卑职又没搜到的话,那就只剩下地窖了。”说着,他懊恼地道:“也怪卑职糊涂,想到了墙壁怎么就没想到脚下呢。” 永璂摇头道:“是对方太过狡猾,怪不得你。” 王富贵亦知后悔无用,逐道:“那现在怎么办?可要卑职再带人去搜一次?” “你们才刚刚去过,若是再去,怕是会引起那掌柜的怀疑,皇额娘在交待这事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可以打草惊蛇。”他想了一会儿,道:“你且先回步兵衙门,我进宫去见一趟皇额娘,看她怎么说。” “好,贝勒父若有什么差遣,只管告之卑职,卑职与郑落定当尽力而为。”王富贵的话令永璂心中一暖,虽然济南之行,几次险死还生,但亦结识了可以性命相托的王富贵二人,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 永璂拍着王富贵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一定不会与你们客气,不早了,快回去吧。” 在送走王富贵之后,永璂亦赶到紫禁城,沿着那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来到坤宁宫,进去的时候,瑕月不知在想什么事,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还是知春提醒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慈爱地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永璂笑道:“这个时辰,自然是来陪皇额娘用晚膳的。”顿一顿,他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皇额娘说。” 瑕月笑一笑道:“可是去过那家绸缎庄了?” 永璂敛了笑意道:“是,儿臣照着皇额娘的吩咐,让王富贵假借有乱党之说,与顺天府尹一起去绸缎庄搜查,结果只搜到一尊古怪的神像。” 待得他将事情细叙了一遍后,瑕月道:“可有将那尊神像带来?” “没有,不过儿臣记得它的样子,可以画给皇额娘看。”随着这话,永璂命齐宽取来文房四宝,将王富贵交给自己的那尊神像分毫不差的画了出来。 瑕月看过后,道:“这个神像倒真是奇怪,本宫从未见过。” 齐宽凑过来看了一番,道:“奴才小的时候,曾在家乡看到有些人供奉一些寻常没见过的神像,奴才当时不知,等长大一些,方才知道他们供奉的是邪神。” 锦屏疑惑地道:“邪神?那是什么东西?”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一些不太好的神。”说着,他对瑕月道:“奴才怀疑,从绸缎庄中搜出来的神像,也是一尊邪神,而那家掌柜,则是邪神教徒。” 瑕月微一点头,对永璂道:“你认为绸缎庄很可能有地窖的存在?” “从种种迹像来看,绸缎庄并不止掌柜与伙计二人,可是王富贵找遍了四处,都没有发现任何人,除了地窖,儿臣实在想不到别处;顺天府的招牌已经打过一次,短时间内不宜再打,所以儿臣打算让王富贵趁夜潜入绸缎庄搜查,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瑕月思忖片刻,道:“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尽快查清楚,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永璂一惊,脱口道:“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齐宽道:“十二阿哥不必担心,并非什么坏事,而是皇上刚刚下旨,定于本月二十六日,第四次巡视江南之地,应该明日一早就会喻晓各处了。” 永璂愕然道:“如今已经初九了,只剩下半个多月,这如何能够筹备齐全?” “其实你皇阿玛早就有意再次南巡,也一直有让礼部在准备,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宫中出了许多事情,这才一直压了下来;如今见风波已定,便重提南巡之事。”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永璂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会在南巡之前,查清楚绸缎庄的底细,另外……” 瑕月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璂说下去,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在皇额娘面前无需避忌。” 第四十冷八章 冷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且说吴氏她们离开永和宫后,并没有各自散去,而是聚在良嫔宫中,良嫔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一边用盏盖拨着茶水上的浮沫,一边道:“二位妹妹如何看?” 丽嫔气恼地道:“一想到夏氏我就来气,原以为夏氏进了冷宫,咱们可以不受她的控制,没想到她还死不肯放手,要知道她犯的可是私用巫术谋害皇后他们的重罪,要不是咱们拼了命的救她,她这会儿早就已经没命了。” 吴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咱们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可她还是不满足。”她们几个表面对夏晴惟命是从,其实各有各的算盘,并非当真那么忠心。 良嫔淡淡道:“没有人会喜欢待在冷宫中,夏氏也不例外,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那药的配方,想必就是为了今日。” 丽嫔试探道:“这么说来,我们当真要救她了?” 良嫔瞥了她一眼,道:“当然可以不救,但半年后,我们很可能会失去今日的风光与恩宠,在宫中孤独终老。” “不要!”吴氏急切地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可不想再被打回原形。”停顿片刻,她试探道:“要不然……咱们找人看看那药,看是否可以调配出来。” 丽嫔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没试过吗,可是里面有两味药,找了许多大夫都说不认识,你倒是说说,连药都不认识,要如何配?” 吴氏无奈地道:“那……那我们岂非要一直受她的控制?” 良嫔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这半年里,咱们尽力说动皇上饶她出冷宫吧,所幸除了那药之外,她对咱们不算差,甚至还有恩。” 在她们言语之时,瑕月亦得到了消息,蹙眉盯着齐宽道:“你说皇上没有杀夏氏,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了事?” “听说皇上原本是要杀的,但和嘉公主以死相逼,再加上良嫔、丽嫔她们百般求情,皇上最终心软饶了夏氏一条性命。” 锦屏难以置信地道:“夏氏犯得可是私用巫术,还有谋害主子与二位阿哥的罪名,皇上竟然不杀她?” 齐宽叹了口气道:“听说和嘉公主发了话,若是夏氏死了,她亦不再苟活于世;皇上那样疼爱和嘉公主,自是不舍得;夏氏虽然没死,但她进了冷宫,想必不能再加害主子。” “话是这么说,但她活着总是让人不安心,谁知道是不是还会生出什么事来。”面对锦屏的言语,瑕月没说什么,只道:“知春呢,她没事吧?” 齐宽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已经与慎刑司的人说过了,知春暂时不会有事,但如果皇上不赦免知春,恐怕……就危险了。”知春与翠竹、小寿子一样,皆是属于夏晴亲近的宫人,按着弘历的意思,这三人都得杖毙。 “本宫晚些就去见皇上。”说着,她对齐宽道:“本宫上次与你说的那家绸缎庄,查得怎么样了?” 齐宽躬身道:“成祥派人去查过了,初步看来,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绸缎庄,并无异常,他已是找人暗中盯着绸缎庄,不管那边有什么动静,咱们都会知晓。” 在瑕月点头之时,胡氏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瑕月,便神色凝重地道:“夏氏一事,娘娘可是知道了?” 瑕月颔首道:“齐宽与本宫说了,皇上饶夏氏性命,令将其废黜入冷宫了事。” 胡氏肃声道:“依臣妾对夏氏的了解,还有她对娘娘的恨意,是绝不会甘心从此困居于冷宫,一定会想尽办法东山在起。”说着,她沉声道:“此人……留不得!” 瑕月轻叹一口气道:“本宫也想到了,这件事,本宫会设法在冷宫中安排人手。”既然决定了要对付夏晴,就不会再心慈手软,她可不想再将永璂与永琰置于危险之中,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 见瑕月这么说,胡氏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一路上,她已是想好了,若瑕月当真心软,不肯取夏晴性命,她就自己动手,总之绝不能让后者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翌日,瑕月去见了弘历,在她的求情下,弘历最终放过知春,恕她无罪,后者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坤宁宫。 然,当和嘉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面色难看无比,她一直都不肯相信昨日额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今日,事情真如额娘所料的那般,皇额娘不仅为知春求情,免她死罪,更将她召回坤宁宫做事。 额娘……没有骗她,所有一切,真是皇额娘利用知春安排的陷阱,虽然额娘曾做错过事,但哥哥也曾为救十二哥而死,她……她怎么可以一点情份都不念,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加害额娘,怎么可以! 和嘉恨不得立刻去坤宁宫找瑕月问个清楚,但她清楚,这样做并不能救额娘出冷宫,反而会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现在势单力弱,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忍下所有怨恨,一切等与良嫔她们一起设法救出额娘后在说。 瑕月并不知道和嘉这些心思,更不知道她被夏晴谎言蒙蔽,对自己充满了恨意,在夏晴被废黜入冷宫的半个月后,在她的授意下,郑九将自己的一名心腹调去了冷宫当差。 夏晴在冷宫中异常安静,不吵不闹,该吃时吃,该睡时睡,无事之时,她或是静静站在院中看停在檐上的乌鸦,或是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用膳了。”随着这个声音,一名宫人端着将摆放着饭菜的托盘递给她,夏晴并不接,打量着那名宫人道:“我记得你,你在内务府当差,怎么来了这冷宫?” “之前那人年老糊涂,经常犯错,所以调我过来做事,今日才来。”说着,宫人将托盘往前递了递道:“还不赶紧拿着。” 夏晴伸手接过,在宫人转身离开之时,她忽地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是砒霜还是鸠毒?” 宫人惊讶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第五十章 搜五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锦屏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会设法安排下去。” 随后几日,宫中一切如常,风平浪静,不过位于城东一角的“张记绸缎庄”可就没这么平静,这日刚开张不久,便有一群官兵走了进来,当先一人道:“谁是掌柜的?” 站在柜后的一名中年人连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回这位官爷的话,小人就是此处的掌柜,几位官爷来,可是要做衣裳?小人这里什么样的料子与颜色都有,您几位慢慢挑,有看中的尽管与小人说,一定给您几位最大的优……” 衙差头领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们是顺天府的衙差,刚刚接到消息,说盗取了工部一位大人翡翠玉杯的贼匪躲藏在此处,特来搜查;你若现在交出来,到了顺天府,我尚且能为你求几句情,若是等到我们搜出来,那可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掌柜一怔,旋即急急摇头,“小人一向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出窝藏贼匪一事,定是弄错了。” 走在后面一位身形微胖的人走过来道:“是弄错还是窝藏,搜过就知道了。” 掌柜苦着脸道:“这位官爷,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此处只有我与伙计两人,真是没有什么贼匪。” 衙差头领瞪了他一眼,喝道:“没听到王……”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住话头,飞快瞥了一眼那名身形微胖之人,咳嗽一声道:“到底有没有贼匪,搜过就知道了。”说着,他朝身后的衙差一挥手,道:“给我仔细地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拉下。” 那几名衙差答应一声,各自搜查了起来,绸缎庄并不大,很快就查了个遍,正如掌柜所言,并无第三人。 他走到那人身边,轻声道:“王大人,看来是情报有误,贼匪并不在此处。” 被称为王大人者,正是在济南保护永璂有功的王富贵,只是不知他为何会与这些顺天府衙差在一起。 王富贵没有说话,走到摆满了各色绸缎棉布的柜子前,打量了一番道:“你们这里的缎子当真是多,我看那些大店,也不过如此。” 掌柜的笑道:“这位官爷说得一点都不错,别看咱们店小,东西可是应有尽有,不管您要什么样的缎子,咱这儿都能找到。” “是吗?”王富贵随手取下一匹湖蓝杭绸,道:“应天云锦、四川蜀锦、苏州宋锦,你这里可有?” 掌柜赔笑道:“官爷说笑了,这几种锦缎都是皇家御用的贡品,小人怎么会有,莫说是小人了,就算您跑遍整个京城的绸缎庄也找不出一寸来。” 王富贵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接连从柜中取下七八匹锦缎了,且还在不断往下取。 掌柜看着不对,又不敢阻止,试探道:“官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王富贵没有理会他,对站在旁边的几名衙差道:“把所有的绸缎都取下来。” 衙差应了一声,一齐上前,纷纷将那些绸缎抱了下来,掌柜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好不容易等他们全部取下了,凑过去道:“官爷,您该不会以为有人藏身于这些绸缎之中吧,这缎子一匹匹摆着,怎么可能藏人。” 王富贵似笑非笑地道:“缎子藏不了人,墙却可以。” 在所有绸缎都被取下后,露出后面雪白的墙壁以及……一尊神像,说是神像又有些不太对,因为这尊神像头生双角,脚踏一条双头蛇,面相凶恶,全然不像他们在寺庙中见到的那些神像。 王富贵取过神像,道:“这是哪尊神,我怎么从未见过?” “小人也不知道,几年前小人从别人手里盘下这家店,那个时候,这尊神像就在了,小人曾想过要扔掉,又怕得罪神灵,所以随手将之摆放在绸缎后面。” 虽然掌柜极力装出一副轻巧随意的样子,仍是被王富贵捕捉到一丝紧张,他不动声色地道:“原来如此,我瞧这神像挺好玩的,不如就送我吧。” “这……”见掌柜面有犹豫,他道:“怎么,不舍得?” 掌柜连忙堆了笑脸道:“怎么会呢,官爷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小人只是没想到官爷会对这尊佛像感兴趣。” “我对于任何没见过的东西都喜欢,算是一个小小的癖好吧。”说着,他将佛像放在桌上,自己凑到墙面,叩指仔细地敲,待全部敲完后,他拍一拍手道:“没有机关,也没有贼匪,看来真是线报有误,咱们走吧。” 衙差头领点点头,与他一起走了出去,临行前,王富贵自是没有忘了那尊神像,在离开绸缎庄后,他回头看去,掌柜与伙计正在将堆满了桌上的绸缎放回到架子上。 在走到一条岔路时,衙差头领停下脚步,客气地道:“王大人是随小的们去顺天府,还是就此回步兵衙门?” 王富贵道:“统领大人那边正等着回放,我就不去顺天府了,今日真是劳烦诸位兄弟了,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王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说罢,衙差头领拱手道:“那小的们就此别过了,王大人慢走。” 在王富贵走远后,他身边的衙差疑惑地道:“头领,什么时候步兵衙门开始管起抓贼匪的事情来了?” 衙差头领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有消息说,那名贼匪并不像我们表面所知的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是乱党!” “乱党?”衙差惊呼一声,随即又疑惑地道:“自从上次济南乱党被诛之后,一直都很太平,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乱党来?” 衙差头领皱眉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他之前潜入工部那位大人的府中,偷的并不止一样翡翠玉杯,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衙差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王大人没有细说,总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抓到那名贼匪,希望下一次的线索准一些,别像这次一样扑空。”说着,他叮咛道:“对了,王大人交待过,他乃至步兵衙门参与追查一事,不能让人知晓,你们可别到处乱说。” 衙差应声道:“头领放心,我们跟了你那么久,可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第五十一章 神五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这群衙差往顺天府行去的时候,王富贵并未如他所言的去步兵衙门,而是踏进了十二贝勒府,永璂正等在里面,一看到他进来,连忙道:“如何,可有查到什么?” 王富贵垂目道:“回十二贝勒的话,从表面上看,那家绸缎庄里并无异常。” “表面?”永璂蹙眉道:“听你这话,仿佛发现了什么?” 王富贵点一点头,将拿在手里的那尊神像递给永璂,“卑职在绸缎后面发现了这尊古怪的神像,掌柜说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他无处安放才会摆在那里,但卑职发现他说这话时,神色有些紧张,恐怕并非他所言的那样,所以卑职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将之讨了过来。” 永璂仔细打量着这尊陌生的神像,除却觉得怪之外,再看不出其他异常,随手搁在一旁,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王富贵颔首道:“卑职等人离开时,掌柜与伙计正将绸缎放回到柜子上,如果他当真以卖绸缎为生,应该会很紧张仔细那些绸缎才是,但他的动作却极为随意,毫不在意那些缎子会否被勾到。” “如此看来,这个掌柜的确实大有问题。”点头之余,永璂又道:“另外,我也发现一件怪异之事,那名掌柜并无家眷同住,只他一人而已,但每日所买的菜却差不多足够三四个人同用,我怀疑,除了那个伙计之外,绸缎庄中还有其他人。” 王富贵摇头道:“这不可能,卑职今日将所有地方都搜遍了,甚至连四面墙壁也一一敲打过,并无夹层。” 永璂知道他做事一向认真,既然说搜遍了,就一定是搜遍,不会随口敷衍自己,但那多于正常用量的菜又如何解释?难道只是掌柜的贪嘴好吃? 正当永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王富贵忽地道:“卑职想起来了,还有一处地方没搜。” 永璂精神一振,连忙道:“何处?” 王富贵徐徐吐出两个字来,“地下!” 永璂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地窖?” 王富贵点头道:“若有一处地方藏了人,而卑职又没搜到的话,那就只剩下地窖了。”说着,他懊恼地道:“也怪卑职糊涂,想到了墙壁怎么就没想到脚下呢。” 永璂摇头道:“是对方太过狡猾,怪不得你。” 王富贵亦知后悔无用,逐道:“那现在怎么办?可要卑职再带人去搜一次?” “你们才刚刚去过,若是再去,怕是会引起那掌柜的怀疑,皇额娘在交待这事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可以打草惊蛇。”他想了一会儿,道:“你且先回步兵衙门,我进宫去见一趟皇额娘,看她怎么说。” “好,贝勒父若有什么差遣,只管告之卑职,卑职与郑落定当尽力而为。”王富贵的话令永璂心中一暖,虽然济南之行,几次险死还生,但亦结识了可以性命相托的王富贵二人,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 永璂拍着王富贵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一定不会与你们客气,不早了,快回去吧。” 在送走王富贵之后,永璂亦赶到紫禁城,沿着那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来到坤宁宫,进去的时候,瑕月不知在想什么事,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还是知春提醒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慈爱地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永璂笑道:“这个时辰,自然是来陪皇额娘用晚膳的。”顿一顿,他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皇额娘说。” 瑕月笑一笑道:“可是去过那家绸缎庄了?” 永璂敛了笑意道:“是,儿臣照着皇额娘的吩咐,让王富贵假借有乱党之说,与顺天府尹一起去绸缎庄搜查,结果只搜到一尊古怪的神像。” 待得他将事情细叙了一遍后,瑕月道:“可有将那尊神像带来?” “没有,不过儿臣记得它的样子,可以画给皇额娘看。”随着这话,永璂命齐宽取来文房四宝,将王富贵交给自己的那尊神像分毫不差的画了出来。 瑕月看过后,道:“这个神像倒真是奇怪,本宫从未见过。” 齐宽凑过来看了一番,道:“奴才小的时候,曾在家乡看到有些人供奉一些寻常没见过的神像,奴才当时不知,等长大一些,方才知道他们供奉的是邪神。” 锦屏疑惑地道:“邪神?那是什么东西?”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一些不太好的神。”说着,他对瑕月道:“奴才怀疑,从绸缎庄中搜出来的神像,也是一尊邪神,而那家掌柜,则是邪神教徒。” 瑕月微一点头,对永璂道:“你认为绸缎庄很可能有地窖的存在?” “从种种迹像来看,绸缎庄并不止掌柜与伙计二人,可是王富贵找遍了四处,都没有发现任何人,除了地窖,儿臣实在想不到别处;顺天府的招牌已经打过一次,短时间内不宜再打,所以儿臣打算让王富贵趁夜潜入绸缎庄搜查,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瑕月思忖片刻,道:“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尽快查清楚,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永璂一惊,脱口道:“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齐宽道:“十二阿哥不必担心,并非什么坏事,而是皇上刚刚下旨,定于本月二十六日,第四次巡视江南之地,应该明日一早就会喻晓各处了。” 永璂愕然道:“如今已经初九了,只剩下半个多月,这如何能够筹备齐全?” “其实你皇阿玛早就有意再次南巡,也一直有让礼部在准备,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宫中出了许多事情,这才一直压了下来;如今见风波已定,便重提南巡之事。”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永璂道:“皇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会在南巡之前,查清楚绸缎庄的底细,另外……” 瑕月等了一会儿不见永璂说下去,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在皇额娘面前无需避忌。” 第五十二章 龙体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叹了口气道:“儿臣不是避忌,只是不确定该不该说这话。”在又一阵沉默后,他道:“皇额娘打算如何处置在冷宫中的夏氏?” 瑕月神色一动,道:“为何这么问?” “儿臣刚刚去见过五公公,据他所说,自从夏氏被打入冷宫以来,丽嫔她们一直在皇阿玛面前为夏氏求情,按理来说,以夏氏之罪,是万万不可能被恕出冷宫的,但皇阿玛……皇阿玛……” “说下去。”面对瑕月的追问,永璂咬牙道:“五公公说,在丽嫔她们连番求情之下,皇阿玛似乎有所动摇;儿臣担心,终有一日皇阿玛会被她们说动,放夏氏出冷宫。” 锦屏有些激动地道:“历朝历代,巫蛊之术皆是宫中最大的禁忌,饶夏氏一条性命已是莫大的开恩,怎么无罪释放,真要是这样,皇上他就是……就是……”后面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在舌尖绕了几个圈,终是没说出口,不过众人皆明白她的意思。 齐宽轻声道:“十二阿哥,会否是五总管他想多了?” 永璂叹道:“若换了以前,我也会这样想,但现在……皇阿玛性子变化太大,与以前简直可说是判若两人,实在是令人担心。”说着,他对瑕月道:“皇额娘意下如何?” 瑕月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本宫从来没打算要让她离开冷宫。” 见她这么说,永璂放下心来,道:“那就好,儿臣会尽快打探绸缎庄之事,一有消息就立刻来告诉皇额娘。” “好。”瑕月点一点头,道:“除此之外,你设法打人问问,看可有人识得那尊神像。” “儿子会的。”正自这时,有宫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启禀主子,皇上在养心殿晕过去了。” 听得此话,瑕月骇然色变,急忙道:“怎么会这样?” “奴才也不清楚,听闻这会儿诸位太医皆已经去养心殿了。”宫人话音未落,瑕月已是往步往外行去,永璂与齐宽等人赶紧跟在后面。 瑕月赶到养心殿之时,宋子华正在与众太医商议,看到她进来,连忙拱手道:“臣等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十二阿哥。” “免礼。”瑕月急切地道:“皇上情况如何,得了何病,要不要紧?”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宋子华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他并未得病,只是……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瑕月忍不住催促道:“只是什么,宋太医你快说。” 宋子华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只是皇上接连三日服用……大量的壮阳补肾之药,令龙体不堪重负,以致突然昏厥;臣已经为皇上开了药,应该不会有大碍,不过臣为皇上把脉的时候,发现皇上体内虚火旺盛,但精气衰竭,这药是万万不能再用了,否则下一次,恐怕就不会那么轻巧了。” 瑕月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知道弘历已经数日未曾早朝,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严重,当即命人传来小五,寒声道:“这几日都是谁在养心殿侍候皇上?” 小五如实道:“回娘娘的话,是兰贵人,皇上晕厥之前也是与兰贵人在一起。” 果然是她!瑕月忍着心中的恼意,道:“她人呢?” “正在内殿侍候皇上。”小五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立刻传她来见本宫。” “嗻!”小五应声进了内殿,过了一会儿,面有忧色的吴氏随他走了出来,待得来到瑕月面前,她低头屈膝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瑕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可知罪?” 吴氏飞快抬头看了瑕月一眼,不解地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你迷惑皇上,令皇上龙体受损,还不知有罪?”面对瑕月的质问,吴氏连连叫屈,“不关臣妾之事,皇上他……只是喝了几杯鹿血而已,以前皇上也经常喝了,臣妾实在不知会弄成这个样子。” 瑕月将目光望向宋子华,后者明白她的意思,道:“若仅仅只是几杯鹿血,应该不至于令皇上大耗精气,以至体虚晕厥。” 瑕月眸光冷厉地盯着吴氏,“你究竟给皇上服了什么药?说!” 吴氏摇头道:“臣妾无端端怎么会给皇上用药,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请娘娘明鉴!” “不肯说是吗?”瑕月目光一横,对锦屏道:“给本宫掌她的嘴,直至她肯说为止!”想到吴氏不顾弘历身子安康,对其胡乱用药,瑕月就怎么也压不下心中的火,亦顾不得会否打草惊蛇。 吴氏闻言,连忙道:“不要,娘娘不要,臣妾真的冤枉,求娘娘明鉴!”话音未落,锦屏已是抬手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那张娇嫩的脸颊顿时出现五指红印。 吴氏自从得弘历宠幸,被封为贵人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责罚,欲要逃走,却被齐宽牢牢按在那里,无处可躲。 在掴了差不多二十掌后,瑕月示意锦屏停手,冷声道:“如何,肯说了吗?” 这会儿功夫,吴氏两颊已是又红又肿,连嘴角也破了,痛得她不停流泪,当咸涩的眼泪流过脸颊时,又是一阵刺痛,勉强张口道:“臣妾……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求娘娘饶命!” “还在嘴硬,继续打。”话刚说完,有宫人从内殿出来在小五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走到瑕月身前,“娘娘,皇上醒了。” “好。”瑕月松了一口气,赶紧带了永璂进去,至于吴氏继续留在外殿受掌嘴之刑。 进去后,果见弘历躺在床上,微微睁了眼,她快步过去,柔声道:“皇上您醒了,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弘历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瑕月,仿佛在思索她是谁,好一会儿方才虚弱地道:“朕没事,就是浑身没力气。” 永璂道:“皇阿玛您才刚刚醒,自是有些虚弱,等喝过太医开的药,再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弘历点点头,就着瑕月的手稍稍坐起一些后,疑惑地道:“朕明明记得在与绛仙喝酒,怎么会躺在这里,还有你们怎么都来了?” 第五十三章 吴氏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小五在一旁道:“皇上不记得了,您与兰贵人喝酒的时候,突然晕厥过去,怎么唤您都没反应,可是将奴才给吓坏了,幸好宋太医说您没有大碍。” 弘历极力回想了一下,道:“朕想起来了,突然间觉得脑袋很重,紧接着就没意识了,想必是这几日没有睡好之故,不打紧。” 瑕月替他掖了掖被角道:“什么不打紧,宋太医说后您体内虚火旺盛,而且精气有衰,得好生静养调理,否则酿成大病就麻烦了。” 弘历不以为然地道:“太医总是喜欢夸大其词,不过是偶尔晕厥一次而已,能有什么大病。” 瑕月迟疑片刻,道:“皇上,这几日兰贵人是否给您服食过什么药物?” “绛仙?”弘历摇头道:“她好端端的给朕吃药做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 “永璂,你且先出去。”在永璂依言退出内殿后,瑕月道:“宋太医说,皇上您之所以精力衰减甚至晕厥是因为服食了大量壮阳补肾之药之故,臣妾想来,应该是吴氏……” 瑕月话未说完,弘历已是满脸不悦地喝斥道:“胡言乱语,朕只不过是喝了几杯鹿血,何以到了他嘴里就变成服食大量壮阳补肾的药了?朕身子健康,又何需服用那种药,哼,亏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得他还是太医院的院正,连这种事也会断错,简直就是……咳咳咳!”越说越气,令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皇上息怒。”在替弘历抚顺了气后,瑕月道:“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好生调养身子,以免病上加病。” “朕没事!”弘历用力喘了口气,想起一人来,道:“绛仙呢?” “她……”瑕月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来到床边,含糊不清地哭喊道:“皇上救命!皇上救命!” 弘历仔细盯着眼前这个脸颊肿胀如猪头,两边嘴角都破裂渗血的女子好一会儿方才认出来,难以置信地道:“绛仙?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一听这话,吴氏哭得越发伤心,看了一眼随后追进来的锦屏,她骇声道:“是皇后命人将臣妾打成这个样子的;要不是臣妾逃进来,怕是要被皇后娘娘活活打死,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因为两颊肿胀之故,她说话很是含糊,弘历边听边猜,方才勉强明白她说的话。 “皇后?”弘历愕然望着瑕月,“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几日一直是兰贵人侍候皇上,必是她哄劝皇上服那些药,令皇上龙体损伤,她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绝不能轻饶!” 吴氏哆嗦着身子道:“没有,臣妾真的没有给皇上服过什么药,臣妾冤枉,皇上……皇上可以替臣妾作证。” 弘历冷声道:“不错,绛仙并未给朕服药,倒是你,身为皇后,却不问青红皂白以酷刑责罚嫔妃,应当吗?” 他的斥责令瑕月心中一酸,曾几何时,弘历爱她信她,纵天下人皆说她是灾星,也不曾有半分怀疑,如今却为了一个贵人如此斥责于她;人面依旧,彼此之间的情意却是变了许多…… 瑕月压下心中的悲意,道:“宋太医医术高超,臣妾相信他绝不会诊错,吴氏……” 弘历冷声打断她的话,“皇后这么说,是指朕在撒谎坦护吴氏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等瑕月说下去,弘历已是道:“既然不是,就立刻退下,朕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瑕月咬一咬牙,带着一丝细微的哽咽道:“臣妾与您数十年夫妻,难道臣妾说的话还不及这个吴氏来得可信吗?” 吴氏伏榻哭泣道:“虽然臣妾侍候皇上的日子不及皇后娘娘那么久,但臣妾能有今日,皆是蒙皇上垂怜,臣妾感激爱重皇上尚不及,又岂会做出有损龙体之事。”顿一顿,她又泣声道:“臣妾宁愿自己身受千刀万剐之苦,也不愿皇上受一丝伤害,臣妾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皇上您相信臣妾。” “朕知道,莫要再哭了。”在安抚了吴氏一句后,弘历用一种陌生而又冰冷的目光望着瑕月,“退下,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 弘历的言语令瑕月既失望又难过,为何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数十年的人,会变得如此陌生。 知春怕继续僵持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大,小声道:“主子,皇上才刚刚醒,不宜过度劳神,有什么事情,过几日再说吧。” 瑕月暗自吸了一口气,声音僵硬地道:“臣妾告退。” 在瑕月出去后,吴氏一边哭一边道:“皇上,臣妾无端被皇后打成这个样子,您可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弘历喘了口气,疲惫地道:“皇后也是因为担心朕,才一时情急掌掴于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吴氏恨极了瑕月这般对待自己,哪里肯依,哭哭啼啼地道:“皇上突然晕厥,臣妾何尝不担心,难道臣妾也随意掌掴他人出气吗?”见弘历不语,她又加重了哭声,“臣妾这会儿脸颊痛得根本碰不得,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遣症,若真是这样,臣妾也不想活了,呜……” 弘历被她哭得头疼,再加上吴氏那样子确实有些惨,逐道:“好了,朕让人传旨去坤宁宫,着皇后禁足三日,罚抄《心经》十遍,总可以了吧?” “多谢皇上。”对于这个不疼不痒的责罚,吴氏怎么会满意,不过她是一个懂得见好就收之人。 当宫人将弘历口喻传到坤宁宫时,气得锦屏连连摇头,“主子一心为皇上好,他却反过来责罚主子,真是想想都让人心寒。” 齐宽对一言不发坐在椅中的瑕月道:“主子,皇上心性变得如此反常,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奴才还记得皇上从晕厥中刚刚醒过来时,看主子的眼神,简直就像不认识主子了一般。” 瑕月启唇吐出踏入坤宁宫后的第一句话,“本宫也留意到了。” 第五十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咱们得尽快查明此事,否则事情恐怕会越来越糟。”齐宽话音刚落,瑕月将目光转向锦屏,“可有打听到什么?” 锦屏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奴婢又不敢操之过急,恐怕还需要等待一段时日。” “没时间了。”说着,她对齐宽道:“和亲王那边有消息来吗?” “暂时还没有。”齐宽的话令瑕月眉头微蹙,“看来本宫唯有自己想办法了。”说着,她道:“去请宋太医过来。” 齐宽正要答应,有宫人捧着一封书信进来,躬身道:“主子,和亲王派人送来这封信,请您过目。” 瑕月展信看过后,露出一丝笑意,“刚刚好,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锦屏好奇地道:“主子,和亲王何事送来书信?” 瑕月含笑道:“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本宫在江南遭人暗算,被疳蛊缠身一事?” “奴婢当然记得,当时主子随皇上南巡,结果被乔雁儿以疳蛊加害,险些命丧江南,幸好和亲王找到一名神医,正是他解了主子身上的蛊;奴婢至今还记得那名神医的名字,姓陶,叫陶安。” 瑕月颔首道:“不错,当日知春在夏氏宫中找到一瓶药丸,将其中一颗带回来后,发现药; 丸中空,里面藏着一条蛊虫,一旦用来克制它的药丸破碎之后,就会立刻苏醒钻入人体之中。” 锦屏点头道:“当时奴婢也在,确实可怕得紧,不过后来皇上去搜查的时候,那瓶封着蛊虫的药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瓶什么补气益身的药;幸好主子及时识破夏氏阴谋,否则就要被她反咬一口。” “虽然没有找到,但本宫相信,这药一定就在永和宫中,所以本宫让齐宽暗中寻找,最后在一个盆景之中找到了那瓶药。” 锦屏皱眉道:“既是这样,主子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或许……” 不等她说下去,瑕月已是摇头道:“没用的,既然皇上当初饶过了夏氏,就不会再杀她;而且,与杀了夏氏相比,本宫更想知道这几年她究竟对皇上做了什么。” 锦屏迟疑地道:“奴婢也想知道,可是……她那样憎恨主子,又怎肯将事情告诉您?” 瑕月凉声道:“正是因为知道她不肯,所以才要劳烦和亲王去请陶安入京一趟。” “陶安……”锦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明白夏氏一事与陶安有何联系,齐宽看她久思不解,点破道:“还不明白吗,主子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锦屏一怔,旋即惊声道:“主子要想要对夏氏用蛊?” “不错,陶安已经认出了那个蛊虫,亦知要如何控制,待他将药送入宫中就可动手。”说到此处,瑕月恨声道:“这几年来,她三番两次加害你我母子也就算了,连皇上也害,本宫绝不会放过她!”对于瑕月而言,弘历与永璂犹如她的逆鳞,谁若敢伤害他们,必不放过。 在瑕月等着陶安送药进来之时,王富贵亦受了永璂之托,趁夜潜入那家绸缎庄打探,夜晚的街道不再像日间那么热闹,变得寂静无人,虽然绸缎庄落了锁,但对于王富贵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进了里面。 这段时间,永璂一直都有派人监视绸缎庄,此处的掌柜与伙计,每到一更时分便会打烊,伙计回家,掌柜的则去后面的一间屋中休息,在第二天开张之前,这店面里不会有人,至少表面如此。 一进绸缎庄,王富贵便伏在地上,以匕首柄一寸一寸地敲着,在外面敲过三更的时候,他已是敲完了足下的地面,奇怪,每一寸地都是实心的,并没有他以为的空心暗道。 奇怪,难道是他猜错了,绸缎庄确实没有机会? 王富贵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那尊邪神,掌柜的反应,还有与人数明显不相符的菜量,无一不显示这绸缎庄有古怪。 可是连墙与地都搜过了,还有哪里可搜呢?呃,慢着! 王富贵脸色一变,迅速来到平里掌柜所站的柜台后面,与刚才一样伏地轻敲,很快他便露出了笑意,果然是在这里! 绸缎庄中确实有暗道,但那个掌柜很聪明,将之藏在这柜台后面,连他也差点漏过去了。 既知秘道在此,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入口所在,用力拉起那块石板,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走下去。 这处暗道应该很深,他算着差不多走了三十余阶方才到底,两边通道皆点着油灯,将此处的情形照着一清二楚,一路走来,通道两边雕满了神像,与他之前在布匹后面找到的那尊神像一模一样,看来此处真是他们的老巢。 又走了一阵后,隐约听得前面传来说话声,王富贵赶紧将身子贴着墙壁慢慢往前移,好让他听清那些人在说的话。 “方师,马钱子加那么多,会不会有事,毕竟这可是剧毒之物。”有个听着颇为年轻的声音担忧的说着。 “哼,还好意思说,若你们采够紫晶玉莲,我又何必加多马钱子来维持药效。”这个声音听着要年长一些,想必就是被称做方师之人。 另有一个声音委屈地道:“方师,这怪不得我们,我们已经想尽办法去采去买了,可是紫晶玉莲实在太过稀少,这次能够找到两株已经是很难得了。” “记着,下个月一定要找到三株,这马钱子偶尔多加一次还好,若是长久如此,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们何尝不想多找一些紫晶玉莲,实在是没法子啊。”停顿片刻,这个声音又道:“方师,其实我们已经从她那里赚了不少银子,尤其是上段时间,一下子给了五千两,足够我们用很久了,不如……收手吧。” 最先说话的那个声音附合道:“不错,那个女人给我们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多两了,几辈子都花不完,实在没必要再冒险;听掌柜的说,之前有顺天府尹来搜查过,虽然与咱们无关,但还是令人担心,律法明令禁止任何巫术,若是被查到,咱们都要死!” 第五十五章 暗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师冷声道:“怎么,一万两就叫很多了吗?” 在一阵短暂的静寂过后,有人道:“方师,那可是整整一万多两,难道还不多吗?” “对于咱们三人来说,一万多两确实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但对于教会来说,想要壮大起来,所需银两甚巨,一万多两根本算不得什么。”说话的,自然是那个方师。 一个声音迟疑地道:“那依方师之意,就是还要继续下去了?” “不止是继续下去,那个女子出手阔绰,又有那么多人供她侍候差遣,必然非富即贵,这样的金主就此放掉,实在太过可惜。” “说得也是,可是那五千两是半年的酬金,想要再敲她,就得等到半年之后了。”对于这句话,方师不以为然地道:“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她有命脉握在咱们手中,咱们说几时就几时,只要注意一些火候就行了。” “方师说得是。”停顿片刻,那人又道:“说起来,再过几日就又是取药之时了,咱们可以让取药之人带信回去;方师,您说这次敲多少合适,一千两?两千两?” 在一阵尖细难听的笑声后,方师道:“说你们没见过世面真是一点都没错,既然她能够一掷五千两,那么以后我们就五千两起步,如此几次之后,就是数万两白银,教会里谁能与我相提并论?” “不错不错,到时候方师一定会得教主另眼相看,说不定会提方师您为副教主呢,到时候,您可就风光了,可别忘了我们两个?”另一人亦附声说了一番讨好的话。 方师有些得意地道:“行了,我何时亏待过你们两个,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给我好生找紫晶玉莲。” “方师放心,我之前听说有人在通州采到紫晶玉莲,等做完这批药,我与阿辛就去通州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几株。” 王富贵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悄悄挪动脚步,与听到的声音一样,他看到三个人,其中两个年纪轻一些的手里拿着药轮,像是在辗药,另外一个背对着他,看不清模样。 从刚才的言语中可以猜出,夏氏用来迷惑皇上的药,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只是不知他们说的教会是指什么,应该是与墙上所刻的神像有关。 无妨,待他抓住这些人后,有的是时间审问,不怕他们不肯说出来。 王富贵更要上前抓捕这三人,突然后脑挨了重重一下,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抚着剧痛的后脑勺坐起身,努力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自己进绸缎庄搜查,发现柜台底下有暗道,紧接着就听到有三个人在说话,什么方师,什么紫晶玉莲,还有什么教会! 对了,夏氏的药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想到此处,王富贵赶紧站起身来往前奔去,桌案还在,药轮也还在,但已经没有了人影;不用问,必是趁他昏迷之时逃走了。 明明已经找到人了,竟然又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逃走,实在可恨,究竟是何人在他身后暗算?也怪他大意,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三人身上,未曾留意身后,以致上当。 虽然已经没有了那几人的踪迹,王富贵还是仔细将此处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从绸缎庄下来的那个暗道之外,这个地洞还连着另一个出口,从那里出来,乃是一处荒废多年的土地庙。 沿着暗道回到绸缎庄,天光从缝中透出来,显然外面已经天亮,而绸缎庄却没有开门做生意,料想那个掌柜已经逃走了,随后的搜查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此处已经彻底人去楼空。 王富贵打开门走了出去,刚走到一条巷子口便突然被人拉了进去,他下意识地反手擒拿,同时厉喝道:“是谁?” “小声一些,是我!”这个声音令王富贵放缓了绷紧的身子,转身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郑落,他道:“贝勒爷一直不见你归来,担心你有事,所以让我来看看,我已经在此等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fei速zhong文 第五十六章 人去楼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王富贵佩服地道:“陶神医果然医术无双,您说的不错,里面确实含有马钱子与紫晶玉莲。”在接陶安来到京城后,因为弘昼不便过多插手宫中之事,所以派人将之送到了永璂的贝勒府中。 陶安点头道:“马钱子剧毒,紫晶玉莲则稀罕少见,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两样东西来制药。” 永璂道:“既然陶神医能够辩出这药粉之中的种种药材,想必知晓这是何种药物?还有,要如何解除?” 陶安摇头说出一句令永璂等人失望不已的话来,“很可惜,我并不知晓。” “可是……”陶安抬手打断永璂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我是可以辩出包括紫晶玉莲在内的种种药材,但这些药混在一起我还是头一回见,实在不知,不过我可以翻阅医书,或许会有发现。” 永璂无奈地道:“那就有劳陶神医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说,我一定会替您办到。” “好。”在准备离开之时,陶安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道:“皇后娘娘所要的药物,我已经制好了,只要将之擦在身上,就可避免被生蛇蛊所害。”说着,他神色凝重地道:“我不知皇后娘娘从何处得来生蛇蛊,但这种蛊虫与皇后之前是所中的疳蛊相比,更加可怕,而且蛊虫这种东西极伤阴鹫,来日恐怕会遭报应;请贝勒爷转告皇后娘娘,非万不得已,切不要用生蛇蛊害人。” 永璂心中一沉,道:“我知道了,多谢陶神医。” 在陶安离去后,众人又话题转到了绸缎庄上,王富贵道:“贝勒爷,依卑职猜测,昨夜偷袭卑职的,十有**是绸缎庄的掌柜,打晕卑职之后,他们几人就趁夜离开,也亏得他们还不算太过歹毒,否则卑职怕是没命站在这里。” 永璂点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几个人,只是人海茫茫,从何处找起。” 郑落想了一会儿,道:“要不咱们请九门提督封锁城门,然后挨家挨户的搜查,卑职就不相信会找不到那几个人。” “不行。”王富贵道:“封锁城门乃是大事,除非皇上下旨,否则九门提督绝对不敢这么做,莫说是贝勒爷,就算是和亲王去说也没有用;再者,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几人怕是早在城门刚开之时就出城去了,就算我们搜遍全城,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那……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永璂冷冷说了一句,唤过李七道:“你去找绸缎庄那名伙计,看他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立刻带回府中,我要亲自问话。” 望着李七离去的身影,王富贵道:“据卑职昨夜所听之话来看,他们并不知道夏氏的身份,也不知他们所制的药是用在皇上身上,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而那些钱是用来贡献给教派的,但近几年京城中并未兴起什么教派,应该是从别处而来;另外,他们言谈之中曾提及巫术二字,很可能是一个擅用巫术的邪教,这种邪教最是危险,咱们一定要尽快找到,然后将之瓦解,否则后患无穷。” 郑落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现在人去楼空,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怎么查?” 永璂淡然道:“确实是人去楼空,但不见得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在郑落疑惑的目光中,他取过摆在窗前长几上的那尊古怪神像,道:“我已经命人画下这尊神像,四处打听,只要这个邪教存在,就一定可以打听得到。” 王富贵点头之余,想起一事来,急忙道:“对了,他们曾说通州长有紫晶玉莲,而此物又是制作这味药的必要之物,他们很可能会去通州采药。” 郑落拧眉道:“他们在京城里的巢穴已经被踹了,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做这笔买卖,既是这样,那紫晶玉莲就是无用之物,哪里还会去采摘。” “不见得。”王富贵摇头道:“从昨夜那名方师的言语之中,可以听出,他们教派眼下急需银子,贡献银子多寡将直接关系到他们在教派中的地位,相信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这笔大买卖。”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飛suzhongwen 第五十七章 今夜行事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没事,是主子……”齐宽叹了口气道:“主子从宋太医那里得知皇上是因为服用大量壮阳补肾之药从而晕厥,就惩处兰贵人,要她说出给皇上服食了何药。” 永璂点头道:“皇额娘惩治兰贵人之时我也在,不过后来皇额娘命我先行出来,再加上我想有事情未办,所以离开了养心殿,不知道兰贵人是否有供认。” 齐宽摇头道:“兰贵人不仅没有供认,还闯入内殿,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了主子一状,说主子冤枉她,皇上听了之后,不止将主子赶出养心殿,还罚主子禁足三日,誊抄《心经》十遍。” 永璂难以置信地道:“皇额娘是因为关心皇阿玛才会惩治兰贵人,皇阿玛居然为此责罚皇额娘?皇阿玛他……他怎可以如此糊涂!” “嘘!”齐宽慌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十二阿哥当心,万一被人听去,从而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就麻烦了。”顿一顿,他又道:“其实也怪不了皇上,他应该是受药物所害,才会那样的,您没留意到,皇上刚醒来时,看主子的眼神很是陌生,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之人一般。” 提到药物二字,永璂记起今日进宫的目的,连忙取出袖中的药瓶,道:“这是陶神医治好的药,你替我交给皇额娘,另外……”永璂犹豫片刻,咬牙道:“陶神医说用蛊术害人,容易伤了阴鹫,你告诉皇额娘,如非必要,尽量不要用这个生蛇蛊。” “奴才明白,奴才会将十二阿哥的话一五一十告之主子。”在收起永璂递来的药瓶后,齐宽道:“绸缎庄的事情,不知十二阿哥追查的怎么样了?” 永璂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旋即道:“你让皇额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些人,揭穿夏氏还有兰贵人他们的阴谋,不让她们再加害皇阿玛。” “奴才相信十二阿哥一定可以做到。”在目送永璂离去后,齐宽亦回身进了坤宁宫,将那瓶药呈给正在誊抄佛经的瑕月,并将永璂的话一字不漏的复核了一遍。 听完齐宽的话,知春道:“主子,蛊虫之术如此阴毒,要不您还是别用了,咱们再另想它法。” 锦屏点头道:“不错,十二阿哥已经摸到了一些他们的来历,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够找到逃走的那几个人,都已经等那么久了,再多等几日也无坊;另外奴婢已经买通了几人,料想很快就能探听到消息。” 瑕月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道:“本宫可以等,皇上却不可以再等下去,永璂虽有头绪,却无线索,通州之行,也不肯定能否等到那几人;吴氏等人深知此事关乎她们的恩宠甚至是性命,这嘴自是严得很,想要撬开谈何容易容易;这两边都需要时间,但皇上最缺的就是时间,继续由着她们对皇上用药,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最快也是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从夏氏入手!” “可是……”不等知春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能令得皇上平安,莫说是伤阴鹫,就算要本宫性命也无所谓!” 齐宽欲言又止,他跟在瑕月身边多年,对她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外柔内刚,一旦她决定的事情,莫说是他们,就算是皇上也未必拉得回来。 “子时过后,皇上的禁足令就算解除了,齐宽,你去安排一下,今夜就行事。”见瑕月心意已定,齐宽不再多劝,应了一声,依言下去安排。 夏晴站在檐下,默默望着天上似火的骄阳,汗水一滴一滴地自额间滴落;虽说七月入秋,但天气依旧炎热难耐,以往在永和宫时,内务府自五月送冰始,直至八月方终,只要是她身处之地,必然凉爽宜人,没有一丝夏日的炎热;到了十月,内务府就会送来上好的银炭,置于炭盆之中日夜焚烧,任外面寒风凛冽,屋中始终温暖如春。 只是如今她身在冷宫,就算天再热再冷,也不会有人送冰送炭,只能咬牙熬过去,不过她深信,自己不会在冷宫中待太久;她知道吴氏等人不甘受自己控制,但她们的命脉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再不甘也只能听命行事,半年……相信不出半年,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残破不堪的冷宫。 “用膳了。”这个声音将夏氏自沉思中拉了回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是日落西山,不过因为昼长之故,天色看着还很亮。 掉尽了漆的托盘上摆着与平日一样的饭菜,夏晴一边默默吃着晚膳,一边不时瞟向送过膳食后,在庭院中扫地的宫人,此人名叫刘成,正是从内务府调来的那一个。 说起来,刘成来冷宫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动手了,可这些日子一直悄无动静,连她也看不出此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奇怪归奇怪,夏晴可没有松懈,一应东西,入口之前皆用银针试过,以确保无毒。 在吃完最后一口饭后,她将空碗碟一推,刘成听到声音,搁下条帚走过来收了碗筷,一如往常的安静,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冷宫中的日子异常单调寂寞,除了吃就是睡,再无其他,许多被贬来此处的嫔妃就是因为忍受不住这种漫无尽头的寂寞,从而精神失常,变得疯疯颠颠。 待得最后一丝霞光亦消失在天边时,夏晴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四周,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吃过晚膳后,那些疯傻的废妃都会出来闹腾半天,有时候还会缠着她不放,今日却异常安宁,一点声音也没有,人都到哪去了? 带着这个疑问,夏晴来到那些人所住的地方,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皆躺在床上,半点动静也没有。 竟然这么早就睡了? 不对,打从她来到这冷宫后,这些人每天差不多都是到了戌时才睡,如今才酉时就都睡了,实在不合情理。 第五十八章 三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难道是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窜入夏晴脑海中,将她吓了一跳,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借着天幕余光进到其中一间屋子,探手至倒在床上睡得不知是生是死的人鼻下,在感觉到指尖气息涌动之时,她轻出了一口气,没有死;之后他又分别试了其余几人,皆有气,应该只是睡着了,不过任她如何推搡都无人醒来,若她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以致昏睡不醒。 这个时辰,刚刚用过晚膳不久,而负责送晚膳的人,恰恰就是刘成,不必问,定是他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只是她想不通,刘成明摆着是瑕月的人,他要动手,该是冲着自己来才是,为何反而要迷倒这些不相干的人,而偏偏放过自己?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夏晴自言自语的说着,然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声音在她后面响起,“娘子是在问奴才吗?” 夏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只见刘成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嘴边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你怎么在这里?” 刘成微一低头,道:“奴才见娘子不在自己屋中,担心娘子会有事,所以特来寻找,如今看到娘子安然,奴才就安心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躲在床上的人影道:“娘子有什么话出去再说,不要打扰了金娘子歇息。”这个屋中住着的,正是当初曾位列四妃的金氏,入冷宫后没几年就疯了。 待得走到外面,夏晴盯着刘成道:“为何要迷昏她们?” “只有她们睡着了,才不会碍着奴才行事。”面对他的话,夏晴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成微微一笑,“待到三更时分,娘子自然会知晓,这会儿,娘子还是好生回屋歇着吧。” 面对他的言语,夏氏忽地笑了起来,望着刚刚爬上树梢的圆月道:“你以为倚着郑九,从此就可以扶摇直上,在宫中出人头地了吗?”不等刘成回答,她已是再次道:“你错了,不论是郑九,还是郑九背后的主子,都风光不了太久了!” 刘成一愣,旋即道:“那依娘子所言,奴才该跟着谁呢,娘子吗?” 夏晴笑容一敛,冷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所言句句皆是实话,并无虚妄之语,坤宁宫那位风光了那么久,如今已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继续跟着她只会是死路一条。” 刘成哂然一笑,“可是在奴才看来,皇后娘娘如日当空,就算稍有乌云蔽日,也很快拨云见日。” 夏晴摇头道:“我好言相劝,可惜你执迷不悟,来日必将后悔。” “不论奴才是否后悔,都与娘子无关。”说罢,刘成转身离去,不再与她言语。 在阵阵虫鸣之中,圆月逐渐升至正当空,而远处,也传来打更的时间,“梆梆梆”,正是三更时分。 坐在屋中的夏氏双手一紧,目光望向紧闭的屋门,刘成说的三更时分已到,他应该很快就会动手。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刘成一定要等至三更方才动手,可从没听说过杀人还要挑时辰的,还是说……另有什么事? 又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当夏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最前面那人的模样时,惊得站了起来,脱口道:“是你?” 来者正是瑕月,她缓步走到夏晴面前,于冰凉如水的笑意中道:“多日不见,妹妹可有想念本宫?” 夏晴缓过神来,回以比她更加冰冷数倍的笑容,“姐姐待我这样的好,我又岂会不想,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姐姐竟然会纡尊降贵来这样的地方。” 瑕月敛袖在差不多已经掉光了漆的颌中坐下,“为了见妹妹,莫说是区区冷宫,就算是黄泉地府,我也一定会排除艰险来与你相见。” 夏晴似笑非笑地道:“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瑕月望着桌上那盏残灯,漠然道:“曾以何时,我们之间没有笑里藏刀,没有尔虞我诈,是真心相许的好姐妹;本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你竟然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夏晴眸中掠过一抹冷光,死死盯着瑕月道:“走到这一步,皆是你与弘历逼我的,是你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瑕月冷声道:“所以你不止要害本宫与永璂,更连皇上也要害!” “不错,这是你们两个欠我的,理应要还。”说到此处,夏晴笑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让我猜猜,你今夜来此,是想问我究竟给皇上用了什么药是吗?” 锦屏斥道:“你若识相,就赶紧说出来。” 夏晴温言道:“说出来好让你们去救弘历吗?”未等锦屏接话,她神色倏然变得狰狞无比,双手一拍桌子起身厉声道:“休想,你们害死永瑆,我要你们统统死,统统赔葬!”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随着这句话,瑕月自知春手中接过一粒药丸,道:“认得吗?” 夏晴瞳孔微微一缩,寒声道:“果然被你找到了。” 瑕月徐徐道:“生蛇蛊,被药物克制之时,细长如发丝,然一旦钻入人体之中就会立刻成形,或为蛇,或为肉鳖,在身体内各处乱咬,头痛欲裂,更会引来外蛇啃咬,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药可医,本宫说得对吗?” 若说瑕月找到她收藏起来的药,尚在意料之中,那么眼下这番话就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了,生蛇蛊的症状连她也未曾全部知晓,瑕月竟然一一言之,如数家珍。 “你如何知晓?”面对夏晴的询问,瑕月淡淡一笑,“让本宫猜猜,你之所以不用这狠毒至极的生蛇蛊,是因为你自己也未曾找到驱使此物的法子,一旦药壳破裂,谁也不知道,这蛊虫是攻击本宫还是攻击你自己。” 夏晴被她说得心中一寒,想找初得这瓶蛊虫时,她曾试着命人弄开过一粒,结果那蛊虫立刻从那人鼻中钻入,因为蛊虫太细,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就连被钻入的那个人,也只是觉得鼻子有些痒,浑然不知蛊虫已经入体。 第五十九章 一刻钟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未过多久,那人就开始出现瑕月所说的症状,令人望之生畏,而永和宫更是第一次出现了蛇的踪迹,一条接着一条,令人害怕不已,直至那人死去后,那些蛇方才散去,再也不敢打这瓶的主意。 夏晴警惕地盯着瑕月,“你想做什么?” 瑕月微微一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听这话,夏晴心中骇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慌声道:“你疯了不成,此蛊无法控制,若你在此弄碎,保不准就会钻进你自己体内,要了你的性命。” 知春冷笑道:“你控制不了,不代表别人也控制不了,记得陶神医吗?他已经制出了避免被生蛇蛊钻身的药粉;夏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再不说实话,将会受生蛇蛊噬身之痛!”说话间,齐宽已是取过瑕月掌心的药丸,并从袖中取出一把小银刀。 夏晴身子微微发抖,脸上充满了恐惧之色,当日那名宫人死去的惨状,至今仍历历在目,即使是她,也不禁心中害怕。 瑕月敛一敛花式繁复的袖子,淡然道:“如何,可以说了吗?” 夏晴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颤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那拉瑕月,你死心吧,谁都救不了弘历,他一定会死,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心智失常,杀了你与永那个孽种!” 齐宽摇头道:“十一阿哥已经死了,就算你杀再多的人,他也不可能活过来,你这又是何苦呢?再说,十一阿哥若知你为他滥杀无辜,他在天之灵也不会……” “住口!”夏晴厉声打断他的话,“你没有资格提永,他与我一样,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只有杀了你们,他才会真正安息。” 瑕月凉声道:“看来,是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开始吧。” “是。”齐宽应了一声,将银刀搁在药丸上,随着劲力的贯注,药丸渐渐出现裂痕,见到这一幕,夏晴连忙往外奔去,想要逃走,然没跑几步,便被知春与锦屏二人擒住,无法离开。 眼见药丸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夏晴急忙大叫道:“皇后要以蛊术迫害我,快来人,来人啊!” 瑕月抬手取下簪子挑一挑乌黑蜷曲的灯芯,漫然道:“冷宫位处紫禁城最偏远的角落,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至于冷宫中的人,都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夏晴恶毒地咒骂道:“那拉瑕月,你以这么恶毒的手段害我,一定会有报应,不得好死!” 望着变得明亮了一些的烛光,瑕月抬眼笑道:“只要可以救得皇上,就算本宫粉身碎骨,下地狱受百世之苦又如何。” “咔嚓!”在她们说话之时,早就已经布满裂痕的药丸终于彻底碎开,露出里面细如发丝的生蛇蛊。 在短暂地迟滞后,与之前一样,生蛇蛊抬起头,面朝之人,正是离它最近的齐宽,虽然之前已经试过药效,证明陶安的药确实可以避免被生蛇蛊上身,但对着它,齐宽还是觉着渗得慌;所幸它很快就将头转向了夏晴,后者知道生蛇蛊这是盯上了自己,赶紧死命挣扎,莫说,这一番挣扎之下,还真让她挣开了,赶紧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往外奔去,可惜为时已晚,细如发丝的生蛇蛊朝她射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未等她反应过来,忽地眼睛一疼,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一样,垂目看去,手背上已是没有了生蛇蛊的踪迹,糟糕,难道是从眼睛钻了进去,这该死的东西,怎么无孔不入,早知这样,她早早就应该将其给扔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一想到它会在自己体内长成蛇或者肉鳖,四处乱咬,并引其它蛇类来此,便觉得后脊阵阵发凉。 瑕月走到她身前,冷声道:“生蛇蛊已经钻入你体内,再过不到一刻钟就会发落,除非服下抑制之药,否则……至死方休!” 夏晴面色狰狞地道:“那拉瑕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音未落,瑕月已是攥了她的下巴道:“你活着的时候本宫都不怕,何况是死后,夏晴,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好生想一想,是想死还是想活!” 夏晴死死抿着唇,她筹谋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要她就此放弃,从此看着弘历与那拉瑕月继续为帝后,实在不甘心,可是生蛇蛊……又实在太过吓人,她……究竟该怎么办? 一刻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差不多到了,知春催促道:“夏氏,你若再不决定,就算真有药也救不了你。” 从刚才起,夏晴眼里的挣扎就没有消失过,她既不想让瑕月他们好过,又惧怕生蛇蛊发动时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知如何决择。 瑕月抚着鬓边的珠花,似笑非笑地道:“如何,想好了吗?” 夏晴咬牙道:“真的有药可以抑制生蛇蛊?” “当然。”瑕月颔首道:“只要你说出加害皇上的药,本宫就立刻给你抑制之药,一年一服,生蛇蛊将永远不会发做。” 夏晴点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皇上他……”正当瑕月侧耳倾听之时,她突然神色一变,张嘴往瑕月脸上咬来,幸好齐宽见机快,及时将瑕月推开,避开了夏晴啃咬,但他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夏晴一口咬中肩膀,竟然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知春一边让锦屏扶着瑕月,一边取出帕子绕过胳膊紧紧绑住齐宽的伤口,以阻止鲜血继续流出。 那厢,夏晴吐出从齐宽身上咬下来的肉,朝瑕月扑去,锦屏护在瑕月身前,与她扭打起来,夏晴张开沾满了鲜血的嘴,朝着锦屏胳膊咬下去,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她咬到,脖子便突然被一根绳子套住,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趁此机会,锦屏赶紧逃开。 拿绳子勒住夏晴的正是齐宽与知春,后者厉斥道:“你好生恶毒,难道你真不怕生蛇蛊临身之痛吗?” 第六十章 一念之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夏晴用力抓着勒住自己脖颈的绳子,盯着瑕月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真有抑制生蛇蛊的药吗?没有,你根本就是为了骗我说出下给弘历的药,否则之前就算是受尽生蛇蛊噬身之痛,我也绝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我死之后,当化身厉鬼,在这紫禁城中看你与弘历怎么死!”停顿片刻,她又冷笑道:“对了,还有永与永琰,等弘历丧失人性的时候,一定会连他们也杀!” 知春恨地道:“你这毒妇,你只记着十一阿哥的死,可曾想过这二十多年来,主子是怎么待你的,要不是主子,你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恩将仇报!” 夏晴狞笑道:“差点把你这个贱婢给忘了,想我机关算尽,最后竟然毁在你这个贱婢手中,引狼入室,真是一点也不错;你帮着那拉瑕月害我,待我死后,一定不会忘记来索你的命!一定!” “你……”知春待要再言,被瑕月抬手阻止,烛光下,她的脸庞阴冷如数九寒冰,“她心已入魔,纵然你说再多,她也听不进一个字。” “你知道就好。”说到此处,夏晴忽地笑了起来,“有那么多人为我陪葬,死也值得!” “那和嘉呢,你也想要她陪葬吗?”这句话令夏晴笑容一滞,死死盯着瑕月,惊恐地道:”你想要做什么?” 瑕月微微一笑,“和嘉正值青春妍丽,本宫一直想着替她择一门好亲事,若是在此之前,被人用蛊虫害了性命,那就太可惜了。” 夏晴听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竟然想用生蛇蛊害和嘉,她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可以这么对和嘉,不可以!” 瑕月面无表情地道:“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夏晴,你好不容易将和嘉养的这么大,想必也不想看到她横死吧。” 夏晴紧紧咬着唇,“和嘉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怎可以如此待她!” 瑕月冷笑道:“永与永琰何尝不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既然你能那样待他们,本宫又为何不能?你狠,本宫可以比你更狠!” 正当夏晴犹豫不决之时,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腹中横冲直撞一样,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平坦的腹部不时凸现,隔着衣裳也能够清晰看到,像是身怀六甲时的胎动,但要比那个利害许多。 生蛇蛊,一定是生蛇蛊发作了! 夏晴痛得倒在地上不断翻滚,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种痛楚真正发作的时候,还是令她难以承受;那个东西不时在腹腔,不时在胸腔,每一次钻动都带来无法言喻的痛楚,除此之外,脑袋也是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何谓生不如死,她这次算是体会到了! 夏晴一边痛苦地叫着,一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啊!,我受不了了,啊啊!” 齐宽捂着肩上的伤口,上前道:“你若想得个痛快,就告诉我们,究竟对皇上用了什么药,要如何解除!” 夏晴不停地哀嚎打滚,却始终没有回答齐宽的话,显然一直到现在,她还不肯放过弘历与瑕月。 瑕月垂目盯着她,冷声道:“和嘉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本宫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拉……瑕月,你这个毒妇……毒妇!”夏晴恨之欲狂,可除了诅咒之外,如今的她,再也做不了什么。 站在门边的知春侧耳听了一阵,走到瑕月身边,低声道:“主子,奴婢刚才听到外面有声音,应该是蛇受了生蛇蛊的召唤而来;一旦内外夹攻,夏氏很快就会死,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关紧窗门,暂时不要让它们进来。”在吩咐了知春一句后,她对尚在哀嚎的夏晴道:“蛇已经聚集在门外,只要一开门,它们立刻就会蜂拥进来,啃你的肉,饮你的血,与现在相比,还要痛苦数倍;只要你说出对皇上所用的药,本宫可以立刻解除你的痛苦,否则……不止你要万蛇噬心而亡,就连和嘉也是,本宫说到做到!” 夏晴虽然被恨意蒙蔽了心智,但和嘉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忍后者与她一样,受生蛇蛊的折磨,死命咬牙忍住体内的痛楚,道:“是否……我告诉你,你就真的会放过和嘉?” “若非万不得已,本宫也不想加害和嘉。”面对瑕月的话,夏晴艰难地道:“好,你……你发誓,永远……不得伤害和嘉,否则……不得你不得善终,永亦会遭横死!” 锦屏斥道:“主子说了不会就一定不会,你以为谁都像你,满口谎言吗?” 夏晴没有理会她,只死死盯着瑕月,“你若不答应,拼着鱼死……鱼死破,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后者思及情况越来越不对的弘历,终是点头道:“好,本宫答应你,本宫绝不伤害和嘉,若有违誓,就让本宫与永终不得善终!” “好!”夏晴忍痛道:“我用在弘历身上的,并不仅仅是药,还有……巫术!” 瑕月早已听永说过地洞中发生的事,包括方师等人匆匆一提的“巫术”二字,看来这一次,夏晴所言非假。 在她思索之时,锦屏已是惊声道:“你竟然对皇上用巫术,难怪这几年皇上性子变得古怪异常。” 瑕月追问道:“说,要如何解除你下在皇上身上的巫术?” 夏晴一边翻滚哀嚎,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这个巫术,就一定要找到施巫术之人,也就是逃走的那个方师。 眼见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原点,齐宽焦急地道:“主子,这方师已经不见了踪影,可如何是好?” “方师不见了?”夏晴一怔,旋即发出尖利又痛苦的笑声,“天意,真是天意,连……连老天爷也不想让弘历活着,哈哈哈!” “闭嘴!”锦屏踹了夏晴一脚,道:“主子您别太担心,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一定可以找到方师等人。” 第六十一章 白莲教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冷眸道:“本宫刚才所许的诺言,是在你如实相告的基础上,若你有虚言或者隐瞒,那个诺言便不算数。” 夏晴体内的生蛇蛊已是硬生生钻到了腿脚之中,骨肉剥离的痛楚令她连叫都叫不出来,好一会儿方才艰难地道:“难道……你……你想食言?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知道方师逃去了哪里?别忘了,我……一直都被关在冷宫之中。” “你当然不知道方师逃去何处,可是据本宫所知,那个方师背后有一个教派,以你的性子,若要用一个人,必然会先查清他的背景,点滴不漏,所以……”瑕月蹲下身,眸光冷厉如箭,“告诉本宫,方师背后是何教派,否则本宫收回刚才之诺,你与和嘉去地府做母女!” 夏晴死死盯着瑕月,后者竟然连她心中最后一点秘密也给猜到了,不错,她确实知晓方师背后的教派,但她实在不甘心就此告诉瑕月。 见她迟迟不肯言语,瑕月起身道:“你不愿说就算了,只是可怜了和嘉!”说罢,作势欲走,夏晴连忙拉住她道:“不要,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方师……是……属于白莲教的。” 瑕月闻言骇然色变,白莲教早在前朝末年之时,就已经被彻底剿灭了,一百多年来,一直未再闻听此教之名,怎么可能又出现? 趁着体内痛苦稍缓,夏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前朝大力围剿白莲教,但白莲教自宋时就存在,又岂是他能够剿灭的,之所以消声匿迹,不过是蛰伏起来罢了,待时机合适之时,便会再次盛起,成为天下大教!” “告诉本宫,他们的老巢在何处?”面对瑕月的追问,夏晴咬一咬牙道:“在山西大同文县,我只知道这么多。”说话间,那股钻心噬骨的痛又出现,而且这一次,体内的生蛇蛊一直往上爬,沿着喉咙仿佛想要钻到脑子里去,她死死攥着喉咙,哑声道:“杀……杀……” 望着那张因痛苦而极度狰狞的脸庞,瑕月闭一闭目,曾几何时,她与夏晴情同姐妹,守望相助,如今却是不死不休,若早知结局,她宁可与夏晴不相识,不相见,如此便不会有今日的种种痛苦与烦恼;只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这是真实,也是唯一的结局。 瑕月背过身,淡淡道:“了结了她吧。” “是。”齐宽与知春执起扔在地上的绳子,套住夏晴的脖子用力勒紧,夏晴没有挣扎,只是大睁着双眼盯着瑕月的后背。 结束了,她这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可是……她的恨并不会结束——和嘉,为了让你活下来,额娘将巫术一事,告诉了那拉瑕月,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额娘失望,一定要继续替额娘恨下去,直至害过我们母女的人都死了为止! 谁都没有发现,在之前翻滚痛嚎的时候,夏晴悄悄撕下齐宽的一袭袍角攥于手中。 夏晴断气之后,她体内的生蛇蛊亦随主人之死而死,受生蛇蛊招引而来的蛇也各自散去,一切……平静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他们出来,守在外面的刘成连忙迎上来,轻声道:“主子,夏氏她……” 瑕月知道他想说什么,道:“夏氏不甘冷宫孤寂清苦,上吊自尽。” 刘成一惊,偷偷往屋里看了一眼,果然见夏氏吊在半空中,双脚悬空,在昏暗的烛光下一荡一晃,看起来颇为瘆得慌,他赶紧收回目光道:“奴才明白了,奴才明日一早就报上去。” 瑕月颔首道:“你且在此处再待一阵,等时机合适时,本宫自会让郑九将你调去他处做管事。” 刘成大喜,感激地道:“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在他们踏出冷宫之时,天色也差不多亮了起来,为免被人发现,瑕月快步回了坤宁宫,在解下披风后,她唤过齐宽道:“待会儿你出宫一趟,让永璂除了搜寻方师下落之外,再派人去山西大同文县打听,一定要尽快找到白莲教的老巢,那里的人一定可以解除皇上身上的巫术,本宫现在最担心的是……”瑕月紧紧攥着帕子,颤声道:“留给咱们还有皇上的时间不多了。” 在齐宽答应后,锦屏小声道:“主子,如今方师逃走,丽嫔她们无法再对皇上用药,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瑕月沉沉摇头,“巫术这种东西,一旦施下,若不解术,绝不可能好,不用药至多只是稍加拖延罢了。” 知春道:“主子别太过担心,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希望吧。”在瑕月为弘历之事烦恼忧心之时,和嘉亦得到了夏晴“上吊自尽”的消息,和嘉怔怔忘了前来报信的宫人,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不……不……不……” 柏氏抚着和嘉单薄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难过了,夏娘子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和嘉情绪更加激动,用力挥开她的手,嘶声道:“不!额娘不会自尽,不会丢下我的,我不相信!”未等柏氏言语,她已是奔了出去,柏氏怕出事,赶紧对宫人道:“赶紧跟上公主,快!” 在宫人匆匆忙忙追去后,柏氏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备肩舆,朝和嘉离去的方向行去。 和嘉所去之处,不是别的,正是冷宫,平日里总是紧闭的冷宫门,这会儿大大地敞着,令人可以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 和嘉奔得太急,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跟着她过来的宫人见状,连忙奔上来搀扶,“公主您小心一些,哪里摔疼了?” 和嘉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起来继续往里奔,一进宫院,便正好有人抬着担架出来,看到担架上白布蒙脸的那个人……又或者尸体,和嘉浑身发抖,她怕……怕一掀开白布,真的会看到夏晴! 第六十二章 悲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不会的,不会额娘,额娘不会自尽,更不会抛下她,一定是那些人弄错了,把别人误认做额娘,一定是这样。 和嘉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伸出不停颤抖的双手缓缓揭下那块蒙脸的白布,当那张脸清晰出现在眼前时,和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刘成眼疾手快地扶住和嘉,“公主节哀!” 和嘉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怔怔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怎么会这样,竟然真的是额娘,额娘她死了…… 刘成一边扶着和嘉一边对抬着担架的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抬出去埋了!” 这句话和嘉听到了,她慌忙挣开刘成,死死抱住担架,急切地道:“不许走,谁都不许把额娘带走!” 刘成走到她身边,叹道:“公主,奴才晓得您心里难过,夏娘子已经不在了,还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和嘉激动地道:“你胡说,额娘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说到此处,她神经质地抚着夏晴冰冷的脸庞,喃喃道:“对,额娘睡着了,等她睡够了就会醒来,额娘说过,她最爱和嘉,她绝不会抛下和嘉独自离去的。” “公主……”刘成刚说了两个字,便遭和嘉厉喝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开,谁都不许碰额娘,滚啊!” 刘成怕强行拉开会伤及和嘉,只得暂时退至一边,紧接着两名负责抬担架的宫人也被和嘉赶了过来,其中一人皱眉道:“刘公公,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如今天气这么热,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腐变,得赶紧劝公主撒手啊。” 刘成为难地道:“我也知道,可那是公主的额娘,一时半会儿之间哪里劝得开,若是用强,万一伤了公主,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宫人想想也是,无奈地道:“那就只能这样干等着吗?” 刘成想一想道:“这样吧,你们且在这里看着公主,我去请示皇后娘娘,看她意如何。” 宫人眸光一亮,欣然道:“是了,公主一向听皇后娘娘的话,只要娘娘肯劝上一句,公主必定会听。” 刘成再次叮嘱他们好生照看着和嘉后,快步去了坤宁宫,见了瑕月,他还未开口,瑕月已是道:“可是为了和嘉而来?” “娘娘英明,和嘉公主得知夏氏死讯后,悲痛难抑,一直抱着夏氏的尸体不肯放,如今是七月,天气最是炎热不过,要是一天晒下来,尸体非得发臭不可,而且奴才听说尸体最毒,这样抱着,万一中尸毒就麻烦了。” 知春摇头道:“夏氏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和嘉公主,从此没有了亲娘;若夏氏生前有一丝悔改之心,又何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瑕月轻叹一声,起身道:“走吧,去冷宫。” 知春担心地道:“主子,您昨儿个一宿未眠,已经很是疲惫了,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奴婢替您去劝和嘉公主?” “没用的。”瑕月摇头道:“本宫看着和嘉长大,深知其性子,这种情况下,也就本宫与皇上的话,她能听进去一些。”说到此处,她望着刘成道:“皇上那边派人去通传了吗?” 刘成躬身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一早就去了养心殿,不过当时皇上还睡着,奴才不敢打扰,请了喜总管代为转告。” 瑕月点点头,命知春备好肩舆后,与刘成一道往冷宫行去,到了那边,正好柏氏在劝和嘉,后者瞧见瑕月进来,连忙走过来行了一礼,急切地道:“娘娘,您快劝劝和嘉吧,臣妾什么话都说了,她就是不肯撒手,夏氏已经死了,可偏偏……”话说到一半,和嘉突然回头厉声道:“额娘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我不许你咒额娘!” 柏氏无奈地道:“娘娘您看到了,和嘉一直都不肯接受夏氏已死的事实,也不肯松手,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 “本宫知道了。”这般说着,瑕月走到和嘉身边,蹲下身柔声道:“和嘉,本宫知道你心中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放手吧!” 她的话,令和嘉将夏晴尸体抱得更紧,用力摇头道:“额娘没死,她说过要亲眼看着我出嫁,如今我还未嫁,额娘怎么会死;她一定是太累所以睡着了,等睡够了自然就会醒来。”说着,她贴着夏晴的脸颊,喃语道:“我记得以前有一次,额娘因为太过操劳,足足睡了两日两夜方才醒过来,相信这回也是一样,对,两天后额娘就会醒来,就像以往那样。” 瑕月叹然道:“若夏氏只是睡着,那她应该有呼吸,你且去试试,是否还有。” 和嘉神色激动地道:“额娘还活着,她当然有呼吸与心跳,何需去试。” “是无需试,还是你根本不敢试?”瑕月抚着和嘉单薄的背脊,尽量放柔了声道:“虽然夏氏不在了,但你还有皇上,还有本宫,本宫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将来为你择一位才德兼备的额驸。”见和嘉不说话,她强迫和嘉看着自己,“不论你如何逃避,都改变不了现实,相信你额娘在天有灵,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平安喜乐。” 和嘉怔怔望着她,夏晴废入冷宫前与她说的话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就是眼前这个人,利用额娘对知春的信任陷害额娘使用巫偶,令额娘从高高在上的四妃变成了冷宫罪人,额娘……额娘一定是因为忍受不了冷宫的艰苦与绝望,所以上吊自尽;额娘……根本就是她一手逼死的,这会儿却还假惺惺的说什么照顾自己,说什么平安喜乐,她怎么可以如此虚伪! 她最大的喜乐就是额娘安康,让自己承欢膝下,可是如今……这个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唤了十几年的皇额娘要逼她们母女到这一步?! 和嘉低头,望着生机尽断的夏晴,喃喃道:“额娘,您再睁开眼看看儿臣好不好,儿臣舍不得您,真得好舍不得,只看一眼就好,求求您,求求您!”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伴着这一声声绝望的呼唤,不断滴落在夏晴脸上…… 第六十三章 葬入何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无论和嘉如何呼唤,都无法注定让夏晴醒来,瑕月不知和嘉的心意,一味好言安慰,许久,和嘉终于止住了哭泣,抬眼道:“他们打算将额娘葬去哪里?” 刘成答道:“回公主的话,城外有一座荒山,冷宫之中的人若是死了,都会葬去那里。” 和嘉脸色难看地道:“也就是说,额娘会被葬在一处荒山野岭之中,连一座像样的墓穴也没有,只有三尺黄土对不对?” “宫中一向都是……”不等刘成说完,和嘉已是喝道:“够了,我不可以让额娘身后如此委屈。”说着,她缓缓放开夏晴已是开始有些僵硬的身体,命人抬到阴凉之处,旋即道:“我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额娘。” “慢着。”瑕月唤住欲要离去的和嘉,道:“你可是要去养心殿?” 和嘉停下脚步,道:“不错,那是生我养我的额娘,我不可以看着她变成孤魂野鬼而不管。” 柏氏为难地道:“但这不合规矩啊,就算让你去了养心殿见到皇上,也只是白费心神。” 和嘉语气坚定地道:“不会,我一定会让皇阿玛同意。”说着,她举步离去,任瑕月如何呼唤也不肯停步。 看着她的背影,柏氏摇头道:“和嘉公主这性子可真倔,连娘娘您的话也听不进去。”说着,她又道:“要不要臣妾去把她拉回来?” 瑕月叹道:“罢了,由着她去吧,不去这一遭,她始终不肯甘心,若真救来皇上一丝恩典,那也是夏氏的福气。” 柏氏摇头道:“夏氏恶事做尽,偏偏生了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老天爷待她可真是不薄。” 说话间,胡氏到了,她朝瑕月行了一礼,道:“臣妾听闻夏氏上吊自尽了,特意过来看看,是真的吗?” 瑕月颔首道:“夏氏确实死了,往后……世间再没有夏晴这个人。” 胡氏眸光微闪,道:“这冷宫乃是阴森之地,不宜在此久待,臣妾陪您回去吧。” “也好。”瑕月应了一声,对柏氏道:“你且在此处多留一会儿,待和嘉回来,好生安慰于她。” “臣妾明白。”待得柏氏应下后,她与胡氏一道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待得远离了冷宫后,胡氏轻声道:“依臣妾对夏氏的了解,她只会想着如何东山在起,是绝对不会自尽的,可是娘娘您动的手?” “不错,本宫与她的恩怨,总算是有个了结,只可恨她竟然那样害皇上;早知如此,四年前,本宫就不该留情。” 听得此言,胡氏微微一惊,道:“皇上怎么了?” 齐宽插话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几年皇上性子大变,身子又一日比一日不对,皆是夏氏搞得鬼,她不止下药,还对皇上使了……巫术!” “什么?”胡氏骇然失色,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平复下来,喃喃道:“这个夏晴,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等禁术也敢使。”停顿片刻,她想起一事,急忙道:“如今夏氏已死,她施在皇上身上的巫术是不是也消了?” “若是这样就好了。”瑕月叹道:“对皇上施以巫术的,并不是夏氏,而是她数年前寻到的一个人,此人姓方,乃是白莲教的人,在夏氏死之前,就已经不知所踪了,本宫已经让永璂设法追捕,希望尽快找到,留给咱们与皇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这……”胡氏又惊又慌,半晌说不出话来,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夏晴竟然狠毒的连弘历也害,且用的还是巫术。 胡氏努力定了神道:“臣妾待会儿就修书寄回家中,让父亲派人一起搜寻,人多一些,希望也大一些。” “好。”静默片刻,瑕月道:“还有一件事情,本宫要你帮忙。” 胡氏当即道:“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丽嫔、良嫔、兰贵人,这三个皆是夏氏之人,也就是她们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a href="%66%65%69%73%75%7A%77%2E%63%6F%6D/" target="_blank">%66%65%69%73%75%7A%77%2E%63%6F%6D/</a>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飞 速 中 文 第六十四章 各让一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阿玛……”和嘉待要再说,弘历已是抬手道:“朕会让人在山中修一座墓穴,让夏氏得以安息,这是朕最大的让步。” 和嘉连连摇头,“就算将墓穴修的再好,也是皇陵之外的孤魂野鬼,有什么用?”见弘历不语,她激动地道:“连一个小小的常在、答应都可以葬入皇陵,为什么额娘不可以,皇阿玛您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弘历被她顶得心中一悦,冷声道:“她们可以是因为她们不曾犯错,总之,夏氏绝对不可以入皇陵,退下!” 和嘉屈膝跪下,倔强地道:“皇阿玛不答应,儿臣就跪在此处不走!” “放肆!”弘历闻言更加恼怒,“朕之前已经因你之求,饶了夏氏一条性命,现在你又要求朕将夏氏葬入皇陵之中,和嘉,你要求的太多了!” 和嘉并未因他的言语有所畏惧,抬头道:“儿臣只是尽为人子女的孝道,难道这也错了吗?” “你!”弘历气得身子发抖,丽嫔见状,连忙安慰道:“公主年纪还小,难免不懂事,皇上您别生气,让臣妾劝劝她。” 弘历缓了气,冷哼道:“你最好是能劝动她!” 在得了弘历的话后,丽嫔走到和嘉身边,轻声道:“本宫明白公主的心情,昔日娘子在世之时,也曾帮了本宫许多,本宫一直没机会报答;只是这废妃入皇陵,实在不合规矩,也没有先例,皇上不可能同意,倒不如按着皇上刚才说的,为娘子修一座大大的墓穴,然后请专人照看,并且四时供奉。” “我……”和嘉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丽嫔按住了唇,“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如此一来,娘子依旧是待罪之身,没有名份,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当真惹恼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连一个安身之处都不给夏氏,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和嘉咬牙道:“我不会让皇阿玛这么做!” 丽嫔摇头道:“皇上怎么做,不是你或者本宫能说了算的,听本宫的话,先让娘子入土为安,移入皇陵之事,咱们可以慢慢再想法子,不必急于一时。” 和嘉盯着丽嫔道:“你……当真会帮我?” “不止本宫,良嫔还有兰贵人都曾受过娘子大恩,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见和嘉不语,她语重心长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丽嫔的百般劝说下,和嘉终于点头道:“好,我听娘娘的话就是。” “好。”丽嫔露出一抹喜色,走到弘历身边,柔声道:“皇上,公主答应了,就依您刚才说的,在山中修一座墓穴,请人四时供奉,香火不断,就算是公主尽了孝心。” 弘历点点头,对一旁垂手而立的小五道:“你都听到了,下去安排吧,在墓穴造好之前,先寻一处义庄停放夏氏棺木。” “嗻!”在小五准备离去时,和嘉忽地道:“皇阿玛,儿臣想送额娘最后一程。” 虽然和嘉的一再要求令弘历不悦,但终归还是同意了,“好,就让你送到义庄。” “多谢皇阿玛。”在专心说出这句话后,和嘉离开了养心殿,回到冷宫中,柏氏还等在那里,见她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如何,皇上怎么说?” 和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檐下,抱起越发僵硬的夏晴尸体,喃语道:“额娘,儿臣没用,未能求得皇阿玛回心转意,不过儿臣知道您是被陷害的,等儿臣找到证据,就还您清白,让皇阿玛复您位份,并将您棺椁移入皇陵之中。”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小五来到冷宫,在其身后,是由四名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的棺木,小五走到和嘉身边,恭声道:“公主,棺木抬来了,请让娘子入棺吧。” 和嘉依依不舍地松开夏晴,对搁下棺木候在一旁的四名太监道:“你们小心一些,不要伤了额娘。” “嗻!”四名太监照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将夏晴抬入棺中,待得盖好棺盖后,重新将之抬起,小五道:“公主,咱们动身吧。” 和嘉点点头,与他一道出宫将夏晴的尸体送往义庄暂存,小五事先已经派人过来打点,所以一切都很顺利,夏晴的棺木被单独放在一间小房子中,负责看守义庄的人会每日来此上香,保证香火不灭。 在将事情一一交待下去后,小五躬身道:“修建墓穴的事情,也都交待了,他们会寻一处风水上好之地,日夜赶工,应该一个月后就可以下葬了,到时候会有法师前来为娘子诵念往生咒,让娘子可以安然上路。” “有劳五公公了。”说话间,和嘉已是点燃了三柱清香,将之插在摆放于棺木前的香炉之中,低语道:“额娘,您安心去吧,答应您的事情,儿臣一定会做到!” 如此又停留许久,方才在小五的催促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义庄。 且说丽嫔那边,在侍候弘历歇下后,回了承乾宫,一踏进宫门,便有宫人上前禀报道:“娘娘,良嫔娘娘与兰贵人正在等着您呢。” 丽嫔眸光微微一动,道:“知道了,退下吧。” 瞧见她进来,正坐着饮茶的吴氏起身行了一礼,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丽嫔就着宫人的手坐下,摇着手中的泥金扇子道:“看样子,夏氏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良嫔神色凝重地道:“听说了,不过本宫与兰妹妹过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情。” 丽嫔闻言,惊讶地道:“哦?还有什么事?” “妹妹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良嫔的话语令丽嫔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姐姐可是指取药?” “不错,今日正是十天一次的取药之期,但本宫派人去绸缎庄时,却发现那里人去楼空,连个影子都没有。” 丽嫔惊呼道:“怎么会这样,那咱们的药……” “人都没了又哪里会有药。”良嫔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旋即对站在身后的宫人道:“小春子,你将事情说一遍与丽嫔听。” 第六十五章 第四次南巡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是。”被唤做小春子的宫人道:“奴才今日一早与往常一样去取药,到了那边,却发现关着门,拍了许久也没人应,问住在附近的人,说是好几天前就关了,至于那个掌柜的,关门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不知去向;之后奴才又去找了那名伙计,结果他也不见了踪影。另外,奴才还打听到一件事,就在关店之前,顺天府尹曾派人去店铺搜过,说是为了搜捕一名贼匪。” “顺天府……”丽嫔喃喃重复了一句,忽地慌声道:“姐姐,该不会是有人发现了咱们的事情,所以去绸缎庄搜查吧?” “本宫也有此怀疑,不过……应该是没搜出什么来,否则这宫里头早就闹翻天了,哪里还有咱们的安生日子过。” 吴氏边想边道:“二位娘娘,你们说这指使顺天府去搜查的人……会不会就是皇后娘娘?她可是一直都瞧咱们不顺眼。” 她的话令丽嫔心中一跳,紧紧攥着手中的扇子道:“本宫想起一事来,夏氏被废入冷宫之前,曾借取药一事警告过我们,让我们务必在半年之内,救她出冷宫,按理来说,她是不会自尽的,可偏偏却死了。” 良嫔眼皮狠狠一跳,徐徐道:“她不想死,但有人想要她死!” 吴氏亦想到这一点,慌声道:“难不成也是……”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皇后娘娘?” 良嫔沉眸不语,眼下看来,皇后嫌疑是最大的,许久,她凝声道:“若真是她,恐怕……她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们!” 丽嫔也想到了这一点,害怕得浑身发抖,颤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我……我可不想死,姐姐你快想个办法啊!” “本宫不是正想着吗?”良嫔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转头对小春子道:“当真打听不到半点关于掌柜的线索?” 小春子躬身道:“奴才打听了一上午,确实没任何线索,不过奴才可以再出宫去打探,或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丽嫔看了一眼天色,道:“如今宫门差不多快关了,你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行出宫。”停顿片刻,她对丽嫔道:“你之前说那个药里,有两味药没有大夫认识,是哪两味?” “是紫晶玉莲与白修罗。”丽嫔定一定神道:“其实这段时间,本宫并未放弃这件事,一直在设法找人打听,终于让本宫知道,原来白修罗就是白芍的别称,但紫晶玉莲,就真的不晓得了。” “也就是说,眼下只差一味药是吗?”待得丽嫔点头后,良嫔咬牙道:“你再设法打听打听,若真找不到那个掌柜,咱们就只能自己制药了,皇上是咱们的护身符,一定要牢牢抓住,否则……以皇后的心思,咱们不知什么时候就步了夏氏的后尘。” 这句话令丽嫔二人打了冷颤,过了一会儿,吴氏小声道:“可是那紫晶玉莲……” 良嫔思索道:“少了一味药,至多只是药效差了一些,料想不会有大碍。” 她们一心以为,夏氏给的药,是用来固宠的,却不知这药是弘历的催命符,每用一次,对弘历身体的损伤就重一分,一旦达到某个程度,就会要了弘历的性命,但就算不用药,巫术不解,弘历一样会死! 七月二十六日,弘历第四次南巡,文武百官,后宫嫔妃随驾南巡,此次巡幸路线为京城启程,先前往山东德州府,然后再经由山东入江苏境,沿途视察河务。 经过太医的精心医治,南巡之时,弘历的身子已是恢复如常,甚至精神看起来比往常更好,然瑕月心里明白,这一切皆是假像,若是寻不到解除巫术之人,弘历……难逃一死! 八月初九,一行两千余人抵达德州府,德州府巡抚与知府安排了文人墨客御前献诗,令弘历甚是高兴,赏了前来接驾献诗者大小荷包各一对,之后又在行宫中接受了山东一地大小官员的朝拜。 这个时候,胡氏正在与瑕月密谈,“娘娘,臣妾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您放心,这些人皆对我胡家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如今只缺一个她们离开行宫的机会,毕竟此处有重兵把守,凭他们几个人想要闯进来杀吴氏等人,根本不可能。” “本宫明白。”瑕月思忖片刻,道:“本宫听闻这德州府有一间永庆寺,香火旺盛,极是灵验,所以明日本宫会奏请皇上,率众嫔妃前往永庆寺为皇额娘祈福,相信皇上不会拒绝;到时候,本宫会设法调走她们身边的侍卫,以便你的人动手。”此次南巡,凌若本来也该同行,无奈在临行前两日,突然身子不适,只能留在京中静养。 胡氏点头道:“娘娘此计甚好,臣妾现在就去传书他们,让他们埋伏于永庆寺内。”说着,她想起一事,道:“对了,从绸缎庄逃走的那些人,还没有找到吗?” 瑕月叹道:“永璂派了许多人去通州搜寻,始终没有线索,倒是山西大同那边,听说有了一些眉目,不过白莲教的人很是狡猾,暂时还未找到他们的老巢。” 胡氏见瑕月愁眉不展,安慰道:“只要这次一切顺利,皇上就会下旨全力缉拿白莲教,到时候就算他们藏得再深,也会被揪出来。” 瑕月望着窗外的暮色,轻声道:“在解除皇上所中的巫术前,每一日对于本宫来说,都是煎熬,真希望这种日子快点结束。” “有娘娘这样殚精竭虑的为皇上,皇上一定会没事的。”在胡氏离去后不久,宫人进来道:“娘娘,和嘉公主来了。” 瑕月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抚一抚脸颊道:“让她进来吧。” 和嘉进来后,朝瑕月屈一屈膝,脆声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安。” “免礼。”瑕月微微一笑,招手道:“来,到本宫身边来坐。” “嗯。”和嘉乖巧地应了一声,紧紧挨着瑕月坐下,后者抚着她有脸颊道:“可还喜欢本宫给你指的快雪轩?” 第六十六章 姐弟相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和嘉弯眸笑道:“皇额娘给儿臣指了一个这么凉爽的地方,儿臣怎么会不喜欢,刚才几位皇妹来过,都是儿臣那里好凉爽,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恨不得搬过来与儿臣一起住。” “你喜欢就好,你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与本宫说。”虽说夏晴该死,但毕竟是自己害的和嘉没了额娘,故而她对和嘉越发怜爱,看到和嘉日渐恢复了往昔的开朗,瑕月亦为之高兴。 和嘉笑嘻嘻地道:“皇额娘放心,儿臣才不会与您客气呢。”说着,她好奇地道:“刚才儿臣过来的时候,看到贵妃娘娘匆匆离去,连儿臣唤她都没听到,可是出什么事了?” 瑕月微笑道:“没什么,就是刚才说话的时候,颖贵妃突然想起宫中还有一些事情未处理,所以先走一步。”说着,她道:“你既是来了,就陪皇额娘一道用晚膳。” “儿臣就是为此而来,就看皇额娘肯不肯让儿臣陪了。”和嘉这话引得瑕月笑了起来,捏着她圆润的鼻头道:“你这丫头,嘴是越来越利害了。” 一阵笑闹后,和嘉撒娇道:“上次吃过皇额娘做的香菇肉丸后,一直念念不忘,能不能再吃一次?” 瞧着和嘉渴望的目光,瑕月轻笑道:“只要你喜欢,吃多少次都行。”说着,她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本宫给你做去。” 和嘉扮了个鬼脸道:“等着太无趣,儿臣还是找十五弟玩去得好。” “这么大人了,还净想着玩,怎么不见你想想女红刺绣?”听得这话,和嘉顿时嘟起了嘴,“皇额娘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实在让人头疼。” “你啊,如此任性以后可怎么办。”话虽如此,瑕月眸中却充斥着的宠溺的笑意,道:“罢了,你去找永琰吧。” “多谢皇额娘。”在目送瑕月带人离去后,和嘉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取代而之的是一脸恨意,若非为了找到她加害额娘的证明,自己才不会与她虚与委蛇呢。 只是,当初那两个巫偶娃娃已经被烧了,她费尽心思,也只找到当初烧剩下的几根针,纵然她日夜苦思,也未有眉目,究竟要如何才能证明是知春陷害额娘呢? 正自思索间,之前随瑕月离去的一个宫人折了回来,瞧见和嘉仍在殿中,施了一礼疑惑地道:“公主不是说要去找十五阿哥吗,怎么还在这里?” 和嘉连忙撑了一抹笑容道:“这就准备过去,倒是你,回来做什么?” 宫人依言道:“皇后娘娘知道公主喜欢吃用紫云英蜜浇了血燕来吃,所以让奴婢将从宫里带来的紫云英蜜拿去。” 和嘉愣了一下,旋即道:“哦,那你快去拿吧。” “是。”宫人很快就取了装有紫云英蜜的琉璃罐子来,她随口道:“其实锦屏姑姑原先忘了带这蜜,主子知晓后,说蜂蜜公主您只爱吃这一种蜂蜜,又特意派人回宫中拿的,咱们到德州府之前,才刚刚送到呢。” 和嘉默然未语,从她有记忆以来,瑕月就一直待她很好,可偏偏就是她,陷害额娘,令额娘被废入冷宫,最后更被她害死! 为什么,如果瑕月是真的疼她爱她,怎么忍心将这么痛苦的事情加诸在她身上,且事后,还好像没事人一般,究竟这个人的心肠要有多冷多硬,才可以做到这一步?! 不管怎样,那拉瑕月既害了额娘,她就绝不会与之罢休,一定要为额娘讨还一个公道。 带着这个念头,和嘉来到了永琰屋中,后者拿着两根细竹条不知在做什么,瞧着和嘉进来,赶紧上前拉了她,“三姐,你快教教我,上次的竹蝈蝈是怎么编的,我怎么一直都编不出。” 和嘉接过他手里的竹条,三两下就将之编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竹蝈蝈,“喏,这不就编好了。” 永琰不乐意地道:“三姐你编的这么快,我哪里看得过来,再重新编一次,这回慢一些。” “你看仔细了。”和嘉耐着性子将手里的蝈蝈拆散了,重新又编了一回,虽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对于永琰来说仍然是快了,跟着编了一半就赶不上速度了,嚷着又要和嘉再重编一遍,和嘉本来就有心事,勉强编了两遍已是极限,哪里肯再编第三遍。 见她不肯答应,永琰缠着她不放,非要再编,和嘉起初还哄哄他,见他怎么也说不通,不禁心头火起,将手里的竹蝈蝈一扔,怒斥道:“你怎么那么笨,教了你那么多遍还学不会,简直就是笨死了!” 永琰愣愣地看着和嘉,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嘟囔道:“什么那么多遍,明明才两遍而已!” 和嘉听到他的话,竖了柳眉道:“怎么,你还不乐意了吗,以前我学的时候,才一遍就会了,你不是笨是什么!” 被她一再斥骂,永琰心中难过,小嘴一撇,吧嗒吧嗒地往下滴着泪,扔了手里编了一半的蝈蝈,哭嚷道:“三姐坏人,我不要再跟三姐玩了!” 嬷嬷不敢说和嘉,只能抱着永琰哄劝道:“十五阿哥乖,别哭了,三公主与您闹着玩呢。” 永琰哭得满脸都是泪,跺脚道:“才不是呢,她就是坏人,我以后都不要跟她好了,我还要去告诉皇额娘,让皇额娘罚她!” 原本看到永琰哭,心生内疚的和嘉听得这句话,顿时那火又冒了出来,斥道:“不好就不好,我才不要与你好呢!”说着,她大步走了出去,任由永琰在后面尖声哭叫。 一直等走出昭阳殿,和嘉方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吸气平复着心中的恼怒,待得平静下来后,对于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 永琰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自己与他生什么气,这样的争吵对她不仅没好处,还会阻碍自己寻找那拉瑕月陷害额娘的证据。 这般想着,和嘉又折回了永琰屋中,后者还在哭个不停,任嬷嬷们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看来这回是真伤心了。 3972.第六十七章 寻找线索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他哭的那么伤心,和嘉心里的内疚又被勾了起来,她走过去,不自在地道:“好了,刚才是三姐不好,三姐对你凶,快别哭了。” “三姐说……说我……我很笨。”永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了半天。 “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见永琰还在那里哭,她又道:“你不笨,一点都不笨,我再教你编蝈蝈,你别生三姐的气了好不好?” 在和嘉的劝慰下,永琰总算止住了哭泣,自地上捡起那半个竹蝈蝈,抽噎着:“那三姐……这次不许再编那么快了。” “好,我编得慢一些。”和嘉抹去永琰还挂在脸上的泪珠,顺道捏了捏他的脸颊,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之前因为被夏晴下药,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那张小脸终于又有了一些肉。 这次和嘉教得很慢,永琰跟着他一点一点的编,在错了好几次后,总算是编出了一个完整的蝈蝈,把他高兴得又蹦又跳,拿着竹蝈蝈给这个看,给那个看,好不得意。 看到他这个样子,和嘉忽地心头一动,计上心来,招手道:“永琰过来,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东西。” 永琰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道:“什么东西?” “去了就知道,走。”在牵了永琰的手后,她对准备跟上来的一众嬷嬷道:“你们都别跟来了。” 嬷嬷为难地道:“可是主子交待过,不能让十五阿哥一人出去,奴婢们……” 和嘉拉下脸道:“什么叫一个人出去,难道我不是人吗,还是在你们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公主的存在?”这么一顶大帽子叩下来,嬷嬷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留在屋中半步也不敢跟。 待得出了屋门,永琰迫不及待地道:“三姐,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快说啊!” “别急,你很快就知道了。”和嘉带着他去了自己所住的快雪轩,从箱子中翻找出几个扁平的东西,底下还有一根细细的棍子。 永琰接在手里一阵翻看,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竹蜻蜓,只要双手搓动底下的柄然后松开,竹蜻蜓就会飞上天空,如果搓得用力一些,它可以飞得很高。” 永琰满脸惊奇地道:“三姐是说,这个东西会飞,真的吗?” “三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走,我们回昭阳殿玩。”说着,她带着满心好奇的永琰回了昭阳殿,一踏进宫殿,后者就迫不及待地让和嘉表演给他看,在发现这竹蜻蜓真如和嘉所言,会飞上天空后,高兴得连连拍手,“好玩,真好玩。” 永琰一边说着,一边照着和嘉的样子,玩起了手里的竹蜻蜓,令它们一个接一个地飞起,然后奔过去捡起来,周而复始;几个小小的竹蜻蜓,令他玩得不亦乐乎。 在这样的玩耍中,二人不知不觉来到昭阳殿的后面,在捡竹蜻蜓时,永琰看到和嘉站在那里不动,疑惑地道:“三姐,你怎么了?” 和嘉指着前面的一间开着窗户的屋子道:“我不小心把竹蜻蜓掉到那里面去了。” 永琰走到窗前,踮起脚尖探头往里看了一番,“我看到竹蜻蜓了,但够不到,里面也没人,我们进去拿吧。” “这个……”和嘉迟疑地道:“没关系吗?这是谁的房间?” “我只知道这一带都是锦屏姑姑他们住的,至于这个是谁的房间……”永琰挠了挠脑袋,在看到挂在墙上的一个羊皮水袋时,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这里是齐公公的房间。” 和嘉笑道:“看不出你眼睛还挺尖的吗,那我再考考你,这余下这两间房分别是谁的。” 永琰扮了个鬼脸道:“我才不会让三姐考倒呢。”一边说着,他一边推开旁边的窗户,靠着里面摆放的东西来猜测屋子主人的身份,其实很好猜,因为这昭阳殿中,有资格单独住一间屋子的下人,只有三个,分别是齐宽、知春还有锦屏,当中是齐宽,左侧锦屏,右侧则为知春。 永琰推了推门,道:“三姐,门没锁,我们去拿出来吧。” 和嘉点点头,在捡起竹蜻蜓后,她忽地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那样东西给忘了,那个可比竹蜻蜓还要好玩。” 永琰眼睛一亮,急忙道:“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叫空竹,用两根小木棍拴线,只要把线缠在木轴上抖动,就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听到这里,永琰哪里还忍得住,缠着和嘉去拿来给他玩,和嘉倒也答应了,然在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和嘉坐在台阶上,皱眉道:“我脚好疼,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路,要不你自己去快雪轩拿吧,左右离着这里也没多少路,只要与宫人说空竹,他们自会找给你。” 永琰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当即道:“嗯,我自己去,三姐你在这里等着我。”说完这话,立刻迈着小短腿奔出去。 在永琰奔得不见人影后,本该疼得走不了路的和嘉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快步来到知春屋中。 她是故意滑倒的,这样才有借口支开永琰,而之前的竹蜻蜓也是她趁永琰不注意,故意掷入里面的,为的就是从永琰口中套出知春住在哪一间屋。 在将门关起来后,她开始在屋中四处翻察,想要找到知春陷害额娘的证据,她做得很小心,每一样东西看过后,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以免被知春发现。 屋子不大,很快就找了个遍,然结果却令和嘉丧气,一圈下来,并未发现任何与那两个巫偶娃娃有关的东西,连针也没找到一根,看样子这一趟是白费工夫了。 趁着这会儿永琰还没回来,她又去旁边的齐宽与锦屏屋中找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可恶,难道真就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吗? 在和嘉生着闷气准备关上柜门时,她意外看到柜子最里面的一件衣裳下端仿佛裂了一个口子;在将衣裳取出来后,方才发现,不是裂开,而是少了一块,从断口看,像是被人生生撕下来的! 第六十八章 用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奇怪,齐宽是皇额娘身边的红人,谁敢撕破他的衣裳,难道是永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否决了,永琰或许会调皮,但他却没那么大的力气从一块完整的布料上撕下来。 可如果不是永琰,又会是谁呢?正当和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外面传来永琰的声音,“三姐?三姐你在哪里?” 和嘉怕他叫嚷的声音会引来其他人,连忙将衣裳塞回去,开门道:“我在这里。” 正在四处张望的永琰看到和嘉从齐宽屋中出来,疑惑地道:“三姐,你去里面做什么?” “我……”和嘉正想着该如何敷衍时,看到掉在地上的竹蜻蜓,连忙道:“当然……当然是为了捡竹蜻蜓了,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进去啊!” 永琰看着她道:“那三姐捡回来的竹蜻蜓呢?” 和嘉一指脚下的竹蜻蜓道:“喏,不就在这里吗,我刚才从窗子里放出来的。”她怕永琰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赶紧转过话题,“空竹呢,你拿来了没有?” 一听这个,永琰果然不再问那件事,举起手中的东西道:“拿来了,三姐您看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这东西。”和嘉自他手中接过,道:“仔细瞧好了吗?”随着这话,她双手拉两端,开始有节奏的抖动起空竹来,随着她的动作,空竹上下翻飞,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并且发出好听的声音。 永琰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停地拍手叫好,待得和嘉停下来后,他迫不及待地让和嘉教他,不过玩空竹可不像玩竹蜻蜓那么简单,再加上他年纪尚小,一直到天色尽皆黑了下来,方才勉强掌握了一些基础。 这个时候,知春快步行了过来,瞧见他们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三公主与十五阿哥可让奴婢好找,怎么在这里玩耍?” 永琰一边玩着空竹一边答道:“玩着玩着就到这里了,姑姑找我们有事吗?” 知春指一指暗沉的天色,道:“十五阿哥不记得时辰了?” 被她这么一说,永琰方才发现天色已晚,“是啊,很晚了,该去用晚膳了。” 知春笑一笑,对和嘉道:“主子已经做好了公主爱吃的香菇肉丸,另外还做了一只珍珠鸡,公主快去尝尝吧。” 每次只要一看到知春,和嘉就会想起额娘生机尽绝躺在地上的样子,额娘将她从钟粹宫调出来,信任她,倚重她,她却帮着瑕月加害额娘,要不是知春,额娘不会那么惨,更加不会死;终有一日,她要知春为自己犯下的付出代价。 知春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和嘉答应,反而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疑惑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和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就是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 知春还没说话,永琰已是道:“三姐可是腿又疼了?” “腿疼,怎么了?”面对知春的询问,和嘉顺着永琰的话道:“没什么,就是刚才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事了。” 知春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扭伤可大可小,要不然还是请大医来看看?” “这会儿都已经不怎么疼了,姑姑你别担心了。”说着,她催促道:“我们还是快去前殿吧,想到皇额娘亲手做的香菇肉丸和珍珠鸡,我就饿得很。” 永琰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点头道:“我也好饿,三姐我们快走。” 到了前殿,趁着去净手的机会,和嘉小声道:“记着,待会儿不许告诉任何人,咱们进过齐公公的房间。” 永琰歪着小脑袋瓜子,不解地道:“为什么?” 和嘉料到他会这么问,所以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虽说咱们是为了捡竹蜻蜓,但擅自进别人的房间总归是不太好,说不定还会被皇额娘训斥,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永琰想想也是,点头道:“嗯,那我听三姐的,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谁问也不说。” 听他这么说,和嘉顿时去了心中一块大石,笑道:“真乖,等你把空竹练会后,我再拿更好玩的东西给你玩。” 永琰连连点头,开心地道:“好啊好啊!” 待得洗净手之后,二人去了殿内用膳,永璂也来了,瞧见他们两人进来,他道:“为了叫你们用膳,可是差点把整个昭阳殿都翻过来了。” 和嘉轻吐着粉红色的舌尖,“是儿臣不好,带着十五弟贪玩忘了时辰。”说着,她朝瑕月屈膝道:“还请皇额娘恕罪。” 永琰虽然年纪小,却很维护这个姐姐,怕她被责罚,连忙道:“皇额娘,是儿臣不好,儿臣非拉着三姐玩,这才会误了时辰,您别怪三姐,更别罚她!” 瑕月摇摇头,道:“好了好了,本宫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们了,都坐下用膳吧。” 待得二人坐下后,瑕月起筷挟了一个小巧的香菇肉丸放到和嘉碗中,道:“尝尝看,可是你喜欢的口味?” “只要是皇额娘做的,儿臣都喜欢。”和嘉笑语了一句,挟起肉丸咬了一口,待得咽下后,连连点头道:“真好吃,又鲜又香,儿臣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你这张小嘴越来越甜了。”说着,瑕月又挟了几个到她碗里,“喜欢就多吃一些,明儿个本宫再给你做。” 永璂也挟了一筷鸡丝肉放到和嘉碗中,“这个也尝尝,可不比那香菇肉丸差。” 和嘉应了一声,道:“十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刚才随四哥审视了一番行宫的守卫情况,见天色不早,便想着来昭阳殿用膳,念着皇额娘厨艺的,可不止你一个。” 听得这话,和嘉笑道:“我还以为十二哥是特意来给皇额娘请安的,原来是肚子里馋虫犯了,真是羞羞羞。” 永璂故意板了脸道:“你这妮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连十二哥也敢取笑,信不信我罚你?” 和嘉扮了个鬼脸道:“有皇额娘在,我才不怕你呢!” 永琰急急嚷道:“还有我,我也会帮着三姐。” 瑕月好笑地道:“好了,你们几个都别争了,否则菜都要凉了,快用膳吧。” 永璂他们本就是在玩笑,见瑕月这么说,逐乖乖用膳,用到一半时,有宫人走进来在永璂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听过后,对瑕月道:“皇额娘,儿臣出去一趟。” 第六十九章 第四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去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方才回来,亏得天热,这膳食还没有凉却,不过他却迟迟未再下筷,脸色瞧起来也不太好看。 和嘉一边喝汤一边道:“十二哥你为何不吃了,还有你刚才出去做什么啊?”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说着,永搁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们两个多吃一些。” 和嘉喝过最后一口汤,道:“我吃了一整碗饭,又喝了碗汤,实在吃不下了。”说着,她弯眼笑道:“要是每天都在皇额娘这里用膳,不出一个月,我就变成一头小胖猪了。” 说话的功夫,永琰也吃完了,迫不及待地拭了拭小嘴,便拉着和嘉的袖子道:“三姐,我们再去玩空竹。” 相较之下,和嘉更想知道永刚才出去做什么,不过看永这态度,就算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逐答应了永琰的要求,与他去了外面玩耍。 在目送他们离去后,瑕月道:“出什么事了?” 永低声道:“是通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守着紫晶玉莲终于等到了方师几人,但只抓了两个小卒,被那个方师逃了,他们这会儿正在通州搜寻,一有消息就会立刻快马传书。” 瑕月颔首道:“方师是整件事情当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一定要将他活抓。” “皇额娘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顿一顿,永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这就是他们给皇阿玛所下之药的方子,从那两个小卒口中逼问出来的,可惜他们对巫术一无所知。” 瑕月看过药方后,交给知春收起,见永愁眉不展,她微笑道:“别太担心了,你皇阿玛一定会没事的。”待得永点头后,她又道:“好了,你今日也很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嗯,皇额娘也早些歇着。”在永离开后不久,和嘉亦回了她的快雪轩,正当瑕月坐在水银镜前,由知春替自己卸妆梳洗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奇怪,这么晚了还有谁来?”知春低语一句,搁下手里的珠钗过去应门,过了一会儿,她回头道:“主子,是齐宽,说有事情禀报。” “让他进来吧。”随着瑕月的话,齐宽走了进来,在他手上,还捧着一件衣裳,“主子,奴才刚才回屋之后,发现有人曾进过奴才屋子。” 瑕月秀眉微挑,“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少,就唯独发现一件衣裳被动过了。”听得这话,知春玩笑道:“这个贼倒有趣,不偷金银财物,唯独翻你齐公公的衣裳,难不成是看上你了?” 瑕月被她引得一笑,随后道:“这个贼倒真有些奇怪,看你捧着这衣裳过来,想必动的就是这件了。” “是。”这般说着,齐宽将衣裳抖了开来,神色异常凝重地道:“这件衣裳是奴才当夜陪主子去冷宫处死夏氏时所穿,换下洗过后就收起来了,直至这次到行宫准备拿出来换的时候,方才发现底下有一个缺口,应该是不小心勾住,或者……被夏氏撕下来的;因为之前有事,所以来不及扔,哪知等奴才再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动过了。” 和嘉在翻看这件衣裳的时候,正在永琰回来,在外面呼喊不停,匆忙之间,她随手将衣裳塞了回去,未曾恢复如原样,原以为这么一点小异常不会有人发现,岂料齐宽心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听到这里,原本当成一件玩笑事来听的知春脸色倏然一变,“你是说,有人专门为了这件衣裳而来?” “不错。”齐宽应了一声,望着瑕月道:“奴才怀疑……有人不相信夏氏自尽,故而暗中调查,并且已经查到了咱们这里。” 知春拧眉道:“会有心思关心夏氏死活的,应该只有良嫔、丽嫔、兰贵人这三个,可是她们今儿个并未来过昭阳殿,且昭阳殿四处都有人守着,她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齐宽屋中?” 瑕月盯着桌上的纱灯,徐徐道:“或许……还有第四个人。” “第四个?”知春紧紧皱着双眉,却怎么也想不出这第四个是何许人,就在她想要出声询问之时,忽地眼皮狠狠一跳,急急道:“今日和嘉公主曾与十五阿哥在那里玩耍,难不成是……是和嘉公主?” 齐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脱口道:“不会吧,我从未听她问起过夏氏之事。” 知春张口欲言之时,耳边已是响起瑕月的声音,“有时候越是不问,就牢牢越是记在心中。” “那现在……”不等知春问下去,瑕月已是道:“不管是不是和嘉,你们都暂时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和嘉面前露了痕迹。” 在二人答应后,瑕月起身去了永琰屋中,后者虽已换了寝衣,但还在把玩那个空竹,不亦乐乎,瞧见她进来,忙奔过来道:“皇额娘,儿臣会抖空竹了呢,您看着。” 空竹在永琰小小的手掌之间上下飞舞,虽然还不熟练,但已经有模有样了,在他停下来后,瑕月抱着他道:“抖得很好,下回皇额娘生辰之时,你来表演好不好?” “好啊!好啊!”待得永琰高兴得答应后,瑕月开始试探着问起了他今日与和嘉的行踪,永琰回答时,瑕月明显察觉到有几次停顿,且神色也有些不太对,显然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瑕月没有追问,对她来说,永琰的隐瞒已经足以说明问题,她抚着开始打哈欠的永琰道:“很晚了,快睡吧,明儿个再玩空竹。” 永琰点点头,上床之后很快就沉沉睡去,望着他熟睡的脸庞,瑕月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今夜之后,除了弘历还有丽嫔等人之外,她又多了一个要担心与提防的人。 和嘉……想到她一边与自己亲昵撒娇,一边暗自进齐宽屋中搜寻,瑕月便觉得阵阵心凉,从何时开始,这个孩子也开始变得如此有心机。 第七十章 左右为难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一夜无眠,翌日天刚亮,瑕月便起了身,在一番洗漱之后,来到弘历所住的万象殿,结果到了那边,却得知弘历尚未起身,只得等在外面,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至日上三竿之后,方才有人出来,请瑕月进去。 踏入寝殿,吴氏正在替弘历更衣,瞧见瑕月进来,微一屈膝便算行了礼,她可没忘记绸缎庄那回事,不让她们好过,哼,瞧着吧,早晚有一天,她们会把这个人老珠黄的皇后,从那张宝座上拉下来! 虽然刚刚睡醒,弘历却显得很疲惫,眼下一片青黑,他接过温热的帕子拭了脸道:“皇后一早求见朕,是为何事?” “启禀皇上,离京之前,皇额娘凤体不适,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臣妾听说此处的永庆寺很灵,便想率众嫔妃前往永庆寺为皇额娘祈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虽然这两年性子大变,但对凌若还算孝顺,听得这话,当即点头道:“难得皇后有这份心思,朕当然同意,就明日吧,朕会传旨永庆寺,让他们好生准备。”稍一犹豫,他又道:“另外,朕也同去。” 糟糕,如果弘历同去的话,永庆寺必然会加备戒严,想要动手可就比原来预想的难多了,但她又不能明着拒绝,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吴氏娇滴滴的声音,“皇上,您忘了明日要接见德州府的一众才子吗?” 弘历一拍额头,恍然道:“是了,朕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那明日……”正自为难之时,吴氏软语道:“明日臣妾会代皇上在佛前祈求佛祖保佑太后凤体安康,长命千岁,皇上只管安心接见德州才子,为朝廷挑选栋梁之才即可。”她一心想讨好弘历,却不知是在自掘坟墓,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吴氏这番话语,令弘历很是满意,“好,那朕就不去了,你们随皇后同去,齐心为太后祈祷。” “臣妾遵旨。”待得吴氏娇声答应后,弘历道:“皇后若是没其它事情,就回去准备明日永庆寺祈福一事吧。” 他的话令瑕月眸光一黯,以往每次来,弘历总是让她留下相伴,如今却是迫不及待的让她走,仿佛连多看一眼也觉烦,哪怕明知是中了巫术之故,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 在回了昭阳殿后,锦屏轻声道:“主子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咱们找到白莲教的人,解了皇上身上的巫术后,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本宫知道。”瑕月接过齐宽递来的雨前龙井抿了一口,道:“皇上已经同意明日前往永庆寺为太后祈福一事,你去通知郑九安排,另外,和嘉还有永琰他们几个年幼的阿哥公主都不要去,以免到时候受惊吓。” 齐宽应了一声,试探地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处置和嘉公主?” 瑕月有些疲惫地抚着额头道:“本宫还没有想好,你呢,可有什么主意?” 齐宽为难地道:“奴才也不知道,毕竟和嘉公主是您看着长大的,一向聪慧懂事,与主子您也亲,要说杀,莫说主子,就连奴才也下不了手;但不杀,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成了心腹之患,一如当初的夏氏。” 瑕月叹道:“是啊,所以本宫现在左右为难。” 锦屏插话道:“其实夏氏恶行昭昭,主子您杀了她并不为过,和嘉公主还能怪您什么?” 齐宽摇头道:“在咱们看来,夏氏自是一千个一万个该死,但对和嘉来说……夏氏是她嫡亲额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弑母之仇,不知也就罢了,若是知晓,以和嘉公主孝顺的性子来说,怕是怎么也不会罢休。” 瑕月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等明日去过永庆寺之后,再议论这件事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是。”在出了昭阳殿后,齐宽当即去找了郑九,告诉他明日瑕月还有行宫之中诸位嫔妃都会前往永庆寺祈福祷告,让他好生安排。在交待完一切准备回昭阳殿的时候,齐宽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后,他转向往另一处行去。 快雪轩中,和嘉正在想昨夜里在齐宽屋中发现的那件衣裳,究竟是怎么撕破的,与额娘的死又有没有关系? 慢着,额娘,难不成是……和嘉豁然站了起来,将她身边的宫人吓了一跳,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小心翼翼地道:“公主,怎么了?” 和嘉没有理会他们,紧紧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齐宽跟了皇额娘数十年,是她的心腹,很可能……就是他奉皇额娘之命,去冷宫中杀了额娘,而衣裳,就是在那个时候撕破了。 说起来,她记得见到额娘尸体时,额娘两只手都紧紧攥着,像是捏着什么东西,只是她那个时候太过伤心,未曾想到这些;如今她想到了,却已经身在德州,无法查看额娘手中是否握着东西。 想到此处,和嘉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京城去一探究竟。 小五曾说过,额娘的墓穴大概一个月后就能修建好,算起来,差不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要是从这里日夜兼程赶回去,应该赶得及在下葬之前一探究竟;但皇阿玛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回京的,除非……她将怀疑之事说出来,可那么一样,瑕月亦会知晓此事,后者一定会从中作梗,坏了她的追查。 怎么办?怎么办? 和嘉在屋中不断来回走着,晃着那几个宫人眼花,其中一个试探道:“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妨说出来,或许奴才可以替您分忧。” 和嘉本想说“你们能分什么忧”,然话到嘴边之时,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那名宫人,后者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公主为何这样看着奴才?” 在示意其他宫人出去后,和嘉道:“长寿,你从几岁开始跟着我?” 被唤作长寿的宫人道:“回公主的话,奴才是十四岁进的宫,在学了宫中的规矩后,就被分来侍候公主,至今已经五年了。” 第七十一章 暗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长寿话音刚落,和嘉便道:“你说说,这五年来我待你如何?” 长寿闻言,连忙道:“公主待奴才自是极好的,记得两年前,奴才生病起不了床,是公主替奴才请的太医,令奴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从那个时候起,奴才就发了誓,一定要好好侍候公主,以报公主再生之德。” 和嘉面色微霁,“总算你还有些良心,现在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情,你可愿意?” 长寿肃声道:“请公主吩咐,纵然赴汤蹈火,刀山火海,奴才也一定替公主办到。” “倒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万万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你我都有麻烦。”待得长寿应下后,她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回一趟京城,赶在额娘下葬之前,去额娘停尸的义庄看一看额娘的双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若有的话,立刻带回来给我。” 长寿想不到和嘉要自己办的竟是这么一件事,他试探地道:“公主,可是出什么事了?” “不要多问,总之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见她不愿说,长寿亦不再多问,道:“那奴才明日一早就出宫,只是这一来一回,必须要耗费许多时日是,敬事房那边恐怕……” 和嘉知道他想说什么,道:“明儿个我陪你一道过去,就说你家中亲人病重,需要回家探望,料想那边应该不会为难。” “,奴才这就去收拾东西。”长寿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叩门声,“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公公来看您了。” 齐宽?和嘉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发现自己进过他房间了?若是这样的话就糟了,又或者……他就是皇额娘派来杀自己的,就像当初杀额娘一样! 想到此处,和嘉脸庞一片雪白,长寿瞧着不对,关切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和嘉勉强定一定神,道:“我没事,你只管按我刚才的话去做,记着,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这件事,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公主放心,奴才一定管紧自己的嘴巴,绝不泄露半点风声。”在长寿说完这句话后,和嘉朝候在外面的人影道:“请他进来。” “是。”不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齐宽走进来朝和嘉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公主请安。” “齐公公免礼。”说着,和嘉对一旁的长寿道:“你先下去。”待后者退出去后,和嘉朝站起身来的齐宽道:“齐公公来见我可有什么事?” 齐宽笑道:“奴才刚才去内务府交待事情,回来之时想起公主,便来看看您这里是否有什么缺的,奴才好让内务府那边置办。” 听得这话,和嘉攥紧的双手微微一松,笑道:“齐公公有心了,不过早在搬进快雪轩之时,皇额娘就命人备齐了所有东西,并没有什么缺的。” “那就好。”这般说着,齐宽笑道:“说起来这快雪轩三面环水,确实要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实在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和嘉点头道:“是啊,自打搬进了这快雪轩后,便未曾出过一滴汗,真想将这快雪轩搬回京城去。” 齐宽笑言道:“娘娘一向极疼公主,您若是开口,娘娘说不定真会下令将快雪轩拆了搬到紫禁城去。” 和嘉本是随口一语,没想到引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有些怔忡,自有记忆以来,皇额娘就是疼她的,不论有什么好东西,总会送一份来给她,十二哥也是一样,不论去哪里,都会记着给她带礼物,还有竹蜻蜓、空竹那些玩具,都是永亲手做给她的,有时候,她与永甚至比永还要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额娘要那样害额娘,将她关入冷宫不够,还要杀了她,皇额娘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与额娘亲如姐妹的吗,怎么一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和嘉真想冲到瑕月面前,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主?公主?”齐宽的声音将和嘉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急忙敛了心思道:“怎么了?” 和嘉自以为将这一切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已经被齐宽看在了眼中,后者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道:“也没什么,奴才就是感慨,若夏氏不曾因为十一阿哥的死钻牛角,就不会犯下种种错事,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更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魏秀妍一事姑且不提,只说这几年的事事情,她联同三阿哥与乱党勾结,加害十二阿哥,令无数士兵死于乱党之手;见十二阿哥未死,又想出用巫偶的法子来害主子与十二阿哥、十五阿哥。”齐宽停顿片刻,续道:“恕奴才直言,夏氏之罪罄竹难书,当初若非公主以死相求,皇上早就已经赐了夏氏死罪。” 和嘉默然片刻,沉声道:“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觉得额娘该死是吗?” 齐宽叹道:“奴才只是觉得,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听着他的话,和嘉忽地一笑,“似乎说起此事的人是公公而非我?” 齐宽愣了一下,旋即垂目道:“是奴才多嘴了,不过奴才也是……” 和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公公是在提醒我不要沉溺于额娘的自尽一事之中,不过公公多虑了,我已经没事了;正如公公所言,过去之事多想无益;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虽然额娘与十一哥都不在了,但还有皇额娘与十二哥疼我,别人可没我那么好的福气。” 齐宽微笑道:“公主能这么想,奴才就放心,若公主没什么吩咐,奴才这就告退。” “慢着。”和嘉唤住他道:“刚才公公说去内务府交待事情,不知是什么事?” 齐宽垂目道:“皇后娘娘记挂太后凤体,故而禀了皇上,决定明日亲率众嫔妃前往永庆寺祈福。” “原来如此。”和嘉点一点头,道:“那明日我也去,与皇额娘她们一起为皇祖母祈福。” 3977.第七十二章 永庆寺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齐宽躬身道:“公主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不过明日因为要在佛前跪上一日,主子担心公主与其他几位阿哥公主会受不住,所以并未安排,还是改日再去得好,左右咱们还要在德州府待上一阵子。” 见他这么说,和嘉未再勉强,道:“那好吧,我下回与十二哥他们一起去。” 齐宽笑笑道:“既是这样,奴才就告退了。” 这次和嘉未再挽留,颔首道:“公公慢走。” 在退出快雪轩后,齐宽沉沉叹了口气,虽然和嘉表面说得好吃,但以他的心思,哪里会看出,后者根本没有将他的劝说听入耳中,依旧我行我素,唉,他已经尽力了,可惜仍是不能令和嘉迷途知返。 希望……最后的结果不会太坏,否则就真是令主子伤心了。 八月十二日,天空一碧如洗,是一个极为晴朗的日子,瑕月带着数十位嫔妃前往永庆寺。 寺中僧人昨日就接到了圣旨,连夜打扫寺院,扫水净街,天未亮之时,主持方丈了行便率众候在寺外。 远远看到车驾行来,他合掌念了声佛号,上前朝正从车驾上下来的瑕月道:“永庆寺主持了行率全寺一百六十七名僧人恭迎皇后娘娘;恭迎诸位娘娘与贵人!”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走到了行面前,合掌还了一礼,道:“方丈有礼,本宫今日带诸位妹妹来永庆寺,是为替皇太后诵经祈福,不知方丈可都安排好了?” 了行恭声道:“回娘娘的话,一切皆以安排妥当,随时都可开始。” “有劳了。”随着这句话,瑕月在了行的引领下进了永庆寺,胡氏等嫔妃紧随其后,这座永庆寺虽然占地不大,修建得却是极为宏伟,一踏入大殿,便看到一尊高达数丈的如来佛祖像,此佛像全身都贴有金箔,显得越发神圣。 丽嫔望着高大庄严的佛像,轻笑道:“看来佛寺香火确实很盛,竟然能够替这么大的一尊佛像贴满金箔。” “阿弥陀佛。”了行喧了一声佛号,道:“娘娘有所不知,寺中香火虽旺,但除了必要的开支,余下的全部都拿去做了善事,至于这佛像的金箔,乃是信众自发损助所贴。” 虽然了行所说的是实话,但在丽嫔听来,无疑是顶了她一句,心中略有些不快,淡淡道:“如此倒是本宫误会了。” 瑕月道:“方丈,人都已经齐了,咱们开始吧。” “是。”随着了行的答应,瑕月等人在一个个杏黄色的蒲团上跪下,了行与几位永庆寺的高僧则分坐两边,一起替凌若诵经祈福,其余僧人则盘坐于大殿外。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檀香袅袅,经声不绝于耳,令大殿上那尊佛像看起来更加神圣庄严。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两名身着灰色僧袍的僧人捧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摆着一杯杯茶水,侍卫拦住道:“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名僧人道:“阿弥陀佛,贫僧奉茶进去给诸位施主。” 侍卫在搜过他们二人身子,确实未藏有兵器后,让开一步,道:“进去吧。” 两名僧人朝他们点头示意后进了大殿,他们入内后,并未如其所言的奉茶予瑕月等人,而是不停在人群中搜视,仿佛在找什么人,待得看到跪坐在不远处的丽嫔、良嫔、吴氏三人后,眸光一亮,悄悄朝她们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名僧人睁开了眼睛,他认得这两名僧人,是之前来寺中落脚的游方僧人,原本昨日接到圣旨之时,该让他们离去,但他们自称无处落脚,方丈念及同为出家人的情谊,便让他们继续留在此处,只是……他们这个时候进来做什么?而且神色也不太对劲,想到此处,他开口道:“你们进来做甚?” 听到他的声音,那两名僧人脸色一变,一齐从托盘底下取出一柄匕首,朝丽嫔几人扑去,他们竟然将匕首藏在托盘底下,混过了侍卫的检查。 众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止,纷纷往外逃,丽嫔与良嫔也不例外,但她们才走了几步,后背便突然传来一阵冰凉,艰难地回头看去,只见一柄匕首插在自己后背正中,下一刻,她们已是倒在地上。 看到有人被杀,一众嫔妃更加惊慌,你推我攘,拼命往外挤,齐宽一边将瑕月护在身边,一边大叫道:“有刺客,快保护皇后娘娘!快!” 众女想要往外奔,侍卫则想要往里进,擒拿刺客,两方都堵在了门口,进退不得。 这两名僧人,自然就是胡氏派来的人,他们杀了丽嫔二人后,立刻欲去杀吴氏,无奈这会儿所有人都混在了一起,一时竟未瞧见吴氏在何处,为免引起怀疑,他们胡乱挥动匕首,就像是要杀所有人一样! 虽然只是装个样子,仍有几人被匕首划伤,在一阵阵哭嚷尖叫声中,几名侍卫终于艰难地冲进了大殿,准备围捕刺客! 而在这个时候,几名黑衣打扮的人从墙头飞落,一个个皆是手执钢刀,刚刚逃出来松了一口气的诸女见到这一幕,顿时又吓得尖叫起来,缩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守在院外的侍卫亦急急奔进来,将他们围在里面,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来此处行刺?” 面对他们的话,那几人齐齐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念完这八个字,他们执刀朝侍卫杀来,一时之间,到处刀光剑影,好不吓人。 被囚在殿中的那两人也与侍卫战成一团,这个时候,他们已是看到了尚被困在大殿一角的吴氏,几次想要冲过去,都会侍卫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与瑕月站在一起的胡氏微一蹙眉,轻声道:“娘娘,这样下去,恐怕杀不了吴氏。” 瑕月亦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低声道:“你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是,因为必须要找绝对忠心之人,所以几番挑选,只择出这六个人。” 第七十三章 逃过一劫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听着胡氏的话,道:“得设法引开侍卫才行,否则拖得越久,越难以杀了吴氏。” 胡氏低头想了一会儿,在瑕月耳边一阵轻语,后者微一点头,旋即闭目跌倒在地上,下一刻,胡氏惊慌地道:“来人,快来人!皇后娘娘晕倒了,得立刻送她出去,快!” 殿内一众侍卫听得此言,皆下意识地回头看来,此次来永庆寺祈福,身份最尊贵的就是瑕月,若后者出了什么事,他们所有人怕是都要难逃罪责。 趁着侍卫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两名已经伤痕累累的刺客抓住机会夺过他们手里的刀,往吴氏所在的方向杀去。 见刺客往自己这边杀来,吴氏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更不要说是躲闪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把明晃晃地钢刀往自己劈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命休矣! 就见着吴氏就要死在钢刀之下,两枝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入大殿,分别射中离吴氏只有几寸之距的钢刀上,只听“叮咚”两声响,利箭力尽落地,钢刀则继续往吴氏砍落。 不过两把钢刀都被利箭给撞偏了数分,所以最终一把钢刀落空,另一把砍在了吴氏肩膀上,虽然鲜血横流,看着吓人,却并未危及性命! 未等刺客再砍第二刀,侍卫已是围了上来,同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手持长弓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此人正是兆惠,而刚才的箭就是他所射;在掩唇咳了几声后,兆惠再次从侍卫手中接过两枝箭,同时搭在长弓上,瞄准那两名刺客。 “咻!咻!”两声,利箭破空飞去,须臾之间已是插在两名刺客的腿上,在他们中箭倒地的同一刻,数刀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只要他们稍一动弹,锋利的刀刃就会割断他们的脖子。 胡氏暗自攥紧了双手,这个兆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要紧关头来,救下了吴氏,令她们未竟全功。话说回来,此次永庆寺之时,兆惠并未随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正自思索间,兆惠已是走了过来,道:“末将救驾来迟,请贵妃娘娘恕罪。” 胡氏压下心中思绪,道:“先别说这些了,皇后娘娘晕了过去,赶紧送娘娘回去。” “是。”兆惠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小心翼翼地将瑕月抬了出去,与此同时,被砍伤肩膀,半边身子都是鲜血的吴氏亦痛呼道:“还有我,好痛,快送我回宫看太医,我受不了了,快!” “贵人您忍着一些。”兆惠一边安慰着吴氏一边简单地替她包扎了一下,以免血流太多,伤及性命,做完这一切后,方才让人抬了她回行宫。 此时,外面的骚乱也已经平息,四名刺客,两死两擒,而他们这边,除了几名侍卫之外,丽嫔与良嫔皆伤重身亡,另外还有几名嫔妃受了轻伤,在安排侍卫护送回宫后,兆惠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到那四名刺客面前,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诸位娘娘。”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回答兆惠的,依旧是这看似莫名其妙的八个字。 侍卫用力踢了那名刺客几脚,喝道:“再不老实回答,就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快说!”然不论他们怎么问,那四名刺客翻来覆去都是这八个字,除此之外,再问不出其他来。 侍卫气恼地道:“将军,这些刺客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骨头,不用刑他们是不会招的。” 兆惠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只是盯着那几名刺客,那双瞳仁深得见不到底,徐徐道:“你们几个是白莲教的人?” 其中一名刺客抬头冷笑道:“你倒是有些见识,不错,我们乃是白莲圣教的弟子!” 果然是白莲教,兆惠瞳孔倏然一缩,道:“想不到白莲教竟然又死灰复燃,还敢来此行刺皇后娘娘!”说着,他加重语气道:“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说出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虽然白莲教多年未曾出现,但以往每一次兴起,几乎都会弄得天下大乱,如今既知他们死灰复燃,就一定要找到老巢将之剿灭,否则后患无穷! 面对兆惠的威胁,那几名刺客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之前说话的那人道:“虽然我们失败了,但很快会有更多的人来杀狗皇帝与狗皇后,他们一定会死,还有你们这些清廷狗贼也全部要死,从此复我大明王朝!” 他的话令兆惠眸光越发冰冷,这个白莲教,不止兴风作乱,还想要反抗朝廷,实在可恨,“将他们全部押去天牢,一个个全部都……”话未说完,兆惠发现那四名刺客嘴角皆流下一道黑血,那一双双眼眸正在飞快的失去神采。 “不好!”兆惠惊呼一声,一个快步上前,用力攥住其中一人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嘴刚一张开,更多的黑血从流了出来,同时耳边接连传来“扑通”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那三名刺客都跌倒在地,身子还在微微抽搐;最后这一个,在兆惠收回手后,也倒在地上。 侍卫上前检查了一番后,道:“启禀将军,这些人应该是服毒身亡。”话音未落,他旁边一人便道:“这不可能,我们一直都牢牢盯着,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服毒。” 兆惠沉声道:“我见过有人事先将毒囊藏在牙中,一旦被擒,就咬破毒囊,立刻毙命。” 听得他的话,侍卫仔细检查了一下已经断气的四人的牙齿道:“果然如将军所言,他们都在牙中藏了毒囊。” 兆惠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将这四具尸体抬去义庄,让仵作再仔细查一查,我现在进宫去向皇上奏禀此事。” 且说瑕月她们那边,车驾以比来时快数倍的速度驶向行宫,看守宫门的太监还在惊讶于他们这么快回来时,齐宽已是快步冲过来,急切地道:“皇后娘娘遇刺昏迷,还有好几位娘娘主子受伤,你们快去请太医,快!” 第七十四章 咳血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听得这话,宫人不敢怠慢,赶紧去请太医,太医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敢怠慢,赶紧去了昭阳殿。 而另一边,兆惠亦匆匆来到了万象殿,然刚到殿外,便被人拦住了,“皇上正在殿中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兆惠急切地道:“我有要事得立刻面见陛下。” 内监**地道:“不行,除非有十万火急之事,否则不得打扰皇上歇息。” “你!”兆惠又气又急,未等他说下去,内监已是做了个手势,“将军请回。” 兆惠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永庆寺遭刺客袭击,丽嫔娘娘与良嫔娘娘被杀,皇后晕厥,数位嫔妃受伤,不知在公公看来,这算不算是十万火急之事?” 听得这话,内监脸色一白,旋即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兆惠,“将军……莫不是在与奴才开玩笑吧?” “这件事千真万确,并无一句虚言。”见兆惠神色严肃,不似玩笑,内监不敢怠慢,匆匆奔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道:“皇上请将军进去。” 兆惠快步到来殿中,弘历神色严肃地坐在椅中,不等兆惠行礼,便肃声道:“丽嫔与良嫔当真死了?” 见弘历第一句话问得不是瑕月,兆惠微微一愣,他与弘历十几岁时就因嬉冰而相识,可以说是一路陪弘历走到今日的,以往弘历有多在意瑕月,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可眼下……仿佛是在意丽嫔她们更多一些。 兆惠压下心中疑惑,道:“是,二位娘娘皆被刺客一刀插中后背正中,等臣前去查看的时候,二位娘娘已经香消玉殒。” 待听兆惠仔细说了永庆寺发生的事情,弘历重重一拍扶手,寒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竟然让刺客混进来也不知晓,实在是……”话未说完,弘历已是剧烈咳嗽了起来,小五连忙取出帕子递过去,并且替他轻拍着后背顺气。 待得咳嗽止住时,小五眼尖的发现帕子上竟然有一抹殷红,顿时整个人都慌了起来,“皇上您……您咳血了,奴才立刻去传太医!” “不用了。”弘历随手将帕子一掷,道:“朕身子好得很,只是有些上火罢了,不碍事。” “可是……”小五待要再说,弘历已是喝斥道:“都说了没事,少废话!” 小五无奈地闭了嘴,兆惠瞅着帕子上那一小块血迹,不无担忧地道:“皇上,要不还是传太医看一看吧?”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与这奴才一样婆婆妈妈,说了没事就没事。”虽然咳了血,但弘历精神确实看着挺好,“除了丽嫔与良嫔之外,其他人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除了皇后娘娘受惊晕厥之外,另有怡嫔、兰贵人几位受了伤,但应该都没有性命之忧。” 弘历颔首道:“可有抓到刺客?” 兆惠点头道:“总共有六名刺客,死了两人,抓到四人,但……”他无奈地道;“这些刺客都在牙槽中镶了毒囊,被抓到后就咬破毒囊死了。” 此话令弘历大为皱眉,“这么说来,什么都没有问出,连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 兆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这是白莲教的口号,而他们被擒之后,一直在念这句话。” 弘历拧眉道:“你是说……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不错,沉寂多年的白莲教,又重现于世了。”兆惠沉声道:“听他们的意思,他们的目标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之所以埋伏于永庆寺,就是为了刺杀皇后娘娘,结果误杀丽嫔与良嫔;今日之事,应该只是一个开始。” 弘历阴声道:“好一个白莲邪教,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还杀朕的爱妃,真是能耐!”停顿片刻,道:“兆惠,从今日起,朕要你全力捉拿白莲逆贼,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之悉数剿灭,一个不留。” “臣遵旨!”就算弘历不说,兆惠也会提议剿灭白莲教,此教极为邪乎,一旦被其发展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此事,弘历道:“对了,你怎么会在永庆寺?朕记得并没有将戒备一事交给你” “回皇上的话,昨日臣曾陪夫人去永庆寺上香,看到寺外有两个人行踪可疑,臣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会率众嫔妃去永庆寺为太后祈福,担心这两个人,会有所图谋,所以一直暗中跟迹,果然到了今日一早,他们仍在寺外徘徊,且人数变成了四个;不过臣没想到,他们在寺中也安排了人,若是臣早一些发现,二位娘娘就不会死,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不关你的事,今日若非你,恐怕就不是死两个人那么简单了。”说着,他挥手道:“行了,你去追查白莲教吧。” 在兆惠离去后,弘历亦起身往外行去,小五一边开了殿门一边道:“皇上可是去昭阳殿看望皇后娘娘?” 弘历疑惑地道:“朕为何要去看望皇后?” 这话问得小五一怔,小心翼翼地道:“刚才兆惠将军说皇后娘娘受惊晕厥,所以奴才想着……您是否要去看望。” 被他这么一说,弘历亦想了起来,“是了,朕差点忘了。”顿一顿,道:“皇后只是晕厥罢了,料想没什么大碍,你代朕去看望就是了。” 小五应了一声,试探地道:“那皇上您……” 弘历知道他要问什么,道:“朕去看一看绛仙。”说着,他大步离开了万象殿,留下暗自摇头的小五。 这段日子,皇上不止记性一日比一日差,对皇后娘娘也是越来越不上心,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竟然只记着兰贵人,看也不去看皇后娘娘。 此时,昭阳殿中,被宫人匆忙召来的太医正在替瑕月诊脉,待其收回手后,胡氏紧张地道:“太医,皇后娘娘怎么样,要不要紧?” 太医拱手道:“贵妃娘娘放心,皇后娘娘脉象平和,并无大碍,应该只是受惊引起的一时晕厥而已,微臣会开几服安神定惊的汤药,按时给娘娘服下,歇上两日就没事了。” 胡氏轻舒了一口气,抚胸道:“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本宫了。”说着,她对锦屏道:“带太医下去开方。” 第七十五章 计划奏效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待太医随锦屏离去后,胡氏命人关了殿门,轻声道:“娘娘?娘娘?” 在胡氏的呼唤下,瑕月睁开了眼睛,就着知春的搀扶坐了起来,道:“情况如何,一切顺利吗?” 胡氏叹了口气,道:“之前娘娘故作晕厥,确实是吸引了侍卫的注意,给了他们机会,可谁也想不到,竟会突然跑到一个兆惠来,生生救下了吴氏的性命,令后者只是受了一些伤。” 瑕月在假意昏迷之时,也听到了兆惠的声音,皱眉道:“兆惠怎么会出现在永庆寺?” 胡氏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今日若非他出现,吴氏早就与良嫔她们一起去了阎王殿,哪里还会活着。” 瑕月沉默片刻,道:“你的那些人呢?” “臣妾们先行一步,所以不清楚后面的事情,不过娘娘放心,他们对我胡家忠心耿耿,绝对不会供出来。”胡氏话音未落,李四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主子,奴才刚刚得到消息,皇上命兆惠将军去剿灭白莲教,至于之前抓到的四名刺客,在永庆寺时,就已经服毒自尽了,无一生还。” “知道了。”在命李四下去后,胡氏道:“看来咱们的计划奏效了,皇上以为那些刺客是白莲教的人。” “有皇上下旨,兆惠亲自追捕,白莲教应该藏不了多久了。”说着,她对一旁的齐宽道:“你设法将白莲教老巢在山东大同文县的消息传出去,省得兆惠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地方。” 待得齐宽答应后,胡氏又道:“对了,那个吴氏……娘娘有何打算?” 瑕月眸光一寒,冷冷道:“任何一个胆敢伤害皇上的人,都不该活着。”顿一顿,又道:“她如今有伤在身,日日都要服药,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此事贵妃可以问问宋太医。” 胡氏会意地点点头,“臣妾知道了,这件事臣妾会办妥。”说着,她吸了口气,道:“心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成效了,希望兆惠早点抓到白莲教的人,好解了皇上身上的巫术,让一切恢复原样。”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蹙着双眉,胡氏疑惑地道:“娘娘您怎么了?” 瑕月望着临窗小几上,供在双耳方瓶中的秋杜鹃,徐声道:“本宫在想,兆惠为何会出现,究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皇上?”胡氏惊呼一声,旋即摇头道:“不可能,这件事如此机密,皇上不可能知道,而且若是知晓,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怪罪下来,哪里会半点响动都没有。” 瑕月颔首道:“确实,但妹妹如何解释兆惠的出现?” “这……”正当胡氏不知如何回答之时,有宫人走了进来,“启禀主子,五总管来了。” 宫人的话令胡氏眼皮狠狠一跳,难道……弘历真知道了她们的事,所以这会儿让小五来兴师问罪了? 在胡氏心思纷乱之际,瑕月已是道:“去请他进来。” “嗻!”在宫人退下后不久,一身五品大内总管服饰的小五走了进来,躬身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瑕月看着他道:“不知五总管为何事而来?” 小五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知道娘娘受惊晕厥很是担心,特命奴才前来看望。”说着,他关切地道:“不知太医可有来看过?” 他的话令瑕月与胡氏心中一安,看来弘历并没有怀疑他们,瑕月蓄了一缕笑意道:“来过了,说只是一时受惊罢了,没什么大碍。” 听得这话,小五笑道:“没事就好,皇上也可宽心了。” 胡氏盯了他道:“既然皇上如此担心,为何不亲自前来?” 小五一怔,旋即赔笑道:“皇上为国事所忙,实在无暇分身。” 胡氏早就将他脸上的不自在收入眼底,拂一拂裙摆,凉声道:“五总管什么时候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的话令小五尴尬不已,赔笑道:“奴才怎么敢在娘娘面前说瞎话,皇上他……” 不等他说下去,胡氏已是接过道:“皇上去看了兰贵人是不是?” 小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站在那里干笑,看到他这个样子,胡氏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顿时气上心头,但碍着小五又不便说,只能独自生闷气。 见瑕月与胡氏都不说话,小五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他就是听说兰贵人伤得很重,所以先去瞧瞧,应该……应该过会儿就会来昭阳殿了。”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没底气,弘历现在的心思与行为,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好比刚才,明明都咳血了,却还说自己好得很,连太医也不肯传。 瑕月笑笑道:“本宫知道,有劳五总管专程走这一趟了,知春,送五总管出去。” “奴才告退。”在快要走到殿门的时候,小五又折身回来,迟疑地道:“二位娘娘,若是什么时候方便,你们劝皇上传太医看看吧。” 听得这话,瑕月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道:“皇上他出什么事了?” “暂时倒还看不出什么,但刚才在与兆惠将军说话的时候,奴才看到皇上咳血。” “咳血?”胡氏又惊又慌,“太医怎么说?” 小五涩声道:“奴才一看到皇上咳血,就说要去请太医,可皇上说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上火罢了,怎么也不肯传太医。”顿一顿,他又道:“在此之前,皇上还曾留过几次鼻血,且打从去年开始,皇上记性越来越差了,常常刚说的话,一转眼便忘了,实在令奴才担心。” 瑕月仔细听完他的话,道:“本宫知道了,待本宫身子好些之后,就去劝皇上,你不要太过担心。” 小五感激地道:“奴才先行谢过皇后娘娘了。” 在小五出去后,胡氏拧眉道:“看来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若再寻不到白莲教的人替皇上解巫术,后果不堪设法。”说到此处,她又有些恼恨地道:“但臣妾一想到皇上宁可去看吴氏也不肯来昭阳殿看望皇后娘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七十六章 和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摇头道:“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现在身中巫术,他怕是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何必再去计较。” “也只能这样想了。”这般又坐了一会儿后,胡氏起身离去,在其走后,瑕月唤过知春道:“你今儿个一整天都在行宫之中,和嘉可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的话,和嘉公主今儿个一早亲自陪着长寿去了敬事房,说是长寿母亲病重,他需要回去几日。” 听得这话,齐宽眼皮狠狠一跳,凝声道:“主子,恐怕长寿母亲病重是假,回京才是真。” “回京?”知春蹙眉地道:“好端端的回京做什么?” “你忘了那件衣裳吗?和嘉公主既然发现衣裳破了个口子,那么她下一步,就是设法找到撕下来的那一小块布料,一旦找到,就可以证明我去过冷宫,甚至……证明夏氏的死与主子有关。” 知春思忖片刻,摇头道:“就算真让她找到,也不可能仅凭区区一件衣裳就指证主子杀害夏氏,和嘉公主将这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她毕竟还年少。”这般说着,瑕月道:“长寿现在人呢?” “奴婢一发现长寿出宫,就立刻去见了十二阿哥,十二阿哥应该带人拦下来了。”话音未落,殿门外便响起宫人的声音,“主子,十二阿哥求见。” 瑕月微微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去开门吧。” 在齐宽开了门后,永璂快步走到榻边紧张地道:“皇额娘,您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又或者有哪里不舒服?” 瑕月抚着永璂的脸颊,笑语道:“皇额娘没事,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永璂轻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永庆寺的事情,皆是出自瑕月的安排,但听得瑕月晕厥之时,还是有所担心,匆忙赶来看望。 “对了,你可有拦到长寿?” 永璂点头道:“拦到了,儿臣这会儿将他关在一间废屋之中,等候皇额娘处置。” 瑕月思忖片刻,道:“带他来见本宫。” 齐宽眸光一闪,提醒道:“主子,一旦将长寿带回行宫,和嘉公主那边可就瞒不过了。” 瑕月抚额道:“本宫想过了,但和嘉的事情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应该早些处理。” 永璂疑惑地道:“皇额娘,和嘉她出什么事了?”之前急着追长寿,未来得及细问。 “和嘉猜到夏氏为本宫所杀,她将长寿遣出去,就是为了找指证本宫的证据。”听得这话,永璂骇然失色,脱口道:“她怎么会知道夏氏是皇额娘所杀,是谁告诉她的?” 齐宽摇头道:“没人告诉和嘉公主。”说着,他将前夜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永璂听完后,神色复杂地望着瑕月,“皇额娘打算怎么处置和嘉?” 瑕月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永璂咬一咬牙,跪下道:“和嘉始终是儿臣的亲妹妹,而且十一哥去的时候,儿臣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和嘉的;所以……儿臣请求皇额娘,无论如何都网开一面,不要伤及和嘉性命,否则……儿臣以后无颜去见十一哥。” 瑕月默视片刻,道:“你起来吧。” 永璂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急切地道:“皇额娘,和嘉她……” 瑕月打断道:“你放心,本宫这些年来,一直视和嘉为亲女,除非她犯下与夏氏一样的滔天大罪,否则断然不会伤她性命,至于怎么处置……等本宫见过和嘉之后再说。” 见她这么说,永璂放下心来,在夜幕降临时分带着惊惶不安的长寿来到昭阳殿,就在他们踏进昭阳殿不久,受瑕月传召而来的和嘉也到了,看到站在殿中的长寿,和嘉脸色倏然一青,心中翻起阵阵惊涛骇浪。 长寿不是奉自己之命,去京城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出卖自己,跑来向皇额娘告密?不对,长寿根本不知道自己怀疑皇额娘,又怎么可能告密。 “和嘉。”瑕月的声音打断了和嘉的思绪,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屈膝道:“不知皇额娘这么晚传召儿臣来昭阳殿,有何吩咐?” 瑕月指一指紧张不已的长寿道:“和嘉你可认得此人?” 和嘉强作镇定地道:“自然认得,他是负责侍候儿臣的内监长寿,算算时间,跟着儿臣差不多有五年了;不过……他今儿个不是出宫去看望病重的母亲了吗,还是儿臣陪着他一道去的敬事房,怎么会在这里?” 瑕月微笑道:“这个可就要问和嘉你了。” 和嘉脸颊一搐,笑容变得越发勉强,“皇额娘说笑了,儿臣怎么会知道。” 瑕月朝齐宽睨了一眼,后者会意地取过摆在一旁的衣裳走至和嘉面前,随后将之抖开,在其下摆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公主可还记得这件事衣裳?” 和嘉暗自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闪烁地道:“这……这应该是公公的衣裳,怎么了?” “前日晚膳之前,公主曾与十五阿哥在奴才们所住的屋子前玩耍,紧接着,奴才就发现摆放在柜中的衣裳被人动过了,不知公主有何想说的?” 和嘉暗自一咬银牙,色厉内荏地道:“你言下之意,就是说本公主翻你的东西了?笑话,我乃堂堂公主,翻你一个奴才的东西做什么,难道你屋里有什么稀世奇珍不成?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说着,她对瑕月道:“皇额娘,这个奴才冤枉儿臣,您可要替儿臣做主!” 瑕月眸光深深地看着她道:“如果齐宽当真冤枉你,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可是和嘉,你当真没什么事情要与本宫说吗?” 和嘉目光闪烁地道:“儿臣能有什么事,倒是皇额娘今儿个说得话好生古怪,儿臣一句都听不懂。” 瑕月眸中露出一丝失望,“既然你不愿说,就由本宫代你说吧。” “夏氏怀疑夏氏并非自尽,而是被本宫所杀,所以借着与永琰玩耍的机会,来到齐宽他们屋外,发现屋中没人之后,你就潜入屋中搜查,并且哄着永琰替你保守这个秘密;若不是齐宽发现这件衣裳被人动过,本宫这会儿尚被你蒙在鼓中。” 【作者题外话】:推荐朋友的书,《独宠火爆妻》***://.tadu./book/429917/,写得很不错哦,亲们可以去看看,要是喜欢的话,别忘了收藏评论哦。 第七十七章 不堪的真相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本宫尚未问过长寿的话,不过想来,他母亲应该没有生病,他离开行宫也不是为了归家看望,而是回京去搜查冷宫甚至是夏氏还未下葬的尸体,从找到齐宽衣裳缺少的那块碎片对不对?” 和嘉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瑕月不仅识破了她的计划,还抓回了长寿。 良久,她声音微颤地道:“额娘……果然是你杀的吗?” 迎着和嘉的目光,瑕月缓缓点头,“不错,是本宫杀了她!” 听得这话,和嘉勉强维持的冷静顿时被撕裂成碎片,激动地道:“她已经被你逼得进了冷宫,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非要杀了她?为什么?” “因为她该死!”听得这五个字,和嘉更加激动,指了瑕月嘶声道:“该死的那个人是你,你先是狠心的给永琰下药,之后又利用知春将那三个巫偶娃娃放到额娘宫中,在烧毁巫偶之后,你就停止了下药,如此一来,所有人包括皇阿玛在内都以为永琰的病真是因为巫偶诅咒所致;你如愿了,额娘被皇阿玛废为庶人,贬入冷宫,她……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为何要赶尽杀绝!”说到此处,和嘉已是泪流满面,浑身发颤,压抑许久的恨与怨皆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知春听着不对,试探道:“公主你说……十五阿哥的怪病是主子所为?” 和嘉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哑声道:“不错,她为了害额娘,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最可怜的是永琰,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知春摇头道:“公主误会了,十五阿哥打从出生后,就一直养在主子膝下,主子将他视若亲生骨肉,又怎么会……” 和嘉厉声打断道:“别再说这些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话,视若亲生骨肉……呵呵,她从来都视所有人为棋子,何来半点真心!” “公主你……”瑕月抬手打断知春的话,在将长寿遣下去后,走到和嘉身前,盯了她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和嘉恨恨地道:“谁告诉我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终于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回答本宫的话!”瑕月的喝斥令和嘉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道:“是额娘与我说的。” “果然是她。”瑕月咬牙道:“当日她为保你无恙而交出解药,本宫总以为她还有几丝人性,原来竟是本宫想多了,她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和嘉听不懂她的话,皱眉道:“什么解药,什么为保我无恙?” 知春叹道:“主子疼爱十五阿哥犹不及,又岂会为了对付夏氏而下药加害于他,真正给十五阿哥下药的,不是别人,正是夏氏!” 和嘉哪里肯信,当即道:“你胡说,额娘不会那么做的!” “自从十一阿哥过世后,夏氏就恨上了主子与十二阿哥,魏秀妍一事没害成十二阿哥后,她又联合三阿哥,与乱党勾结,欲在济南置十二阿哥于死地;可惜十二阿哥福大命大,不仅没被她害死,还平定了乱党,立功归朝。” “夏氏不甘心,就悄悄给十五阿哥下药,令十五阿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腹痛发热,受尽折磨。” “不可能!”对于和嘉的否决,知春没有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道:“有一件事,夏氏倒是没骗你,奴婢确实一直都是主子的人,留在夏氏身边,也是奉了主子之命。”不等和嘉质问,她已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旋即道:“若夏氏痛改前非,不再继续为恶,奴婢会好好侍奉于她,可惜……她食言了。” “主子猜到是夏氏动的手脚,故而让奴婢在夏氏寝宫中搜查,果然被奴婢在柜子中发现一瓶药,里面每一颗药丸都藏着一只生蛇蛊。” “生蛇蛊?”待得听了知春的解释后,和嘉一阵恶心,赶紧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呕出来。 “但事实上,她给十五阿哥下的,并不是生蛇蛊,这一切,都是设给奴婢与主子的圈套,幸好主子识破了她的计谋,并且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就是那几个巫偶。” 瑕月接过话,道:“巫偶是本宫交给知春的,让她在皇上派人搜宫之时,悄悄放在夏氏寝宫之中。” 一听这话,和嘉顿时忿愤地道:“果然是你使计加害额娘。” “若不如此,永琰早就已经死了。”停一停,续道:“她一心想要本宫痛苦,就算败给了本宫,也不肯交出解药,本宫无奈之下,只有用你的性命逼迫于她拿出解药,令永琰得以活命。” “我……”和嘉刚说了一个字,瑕月便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若要骗你,本宫大可以编一个更好听的谎言,何需说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和嘉被她问得语塞,好一会儿方道:“我怎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瑕月轻叹道:“本宫以为,在这件事上已经料尽一切先机,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连你也骗,将你生生拖入欺骗与仇恨之中。” 和嘉连连摇头,“不会,额娘不会骗我,撒谎的人是你!是你!” “若本宫真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你以为,自己还有命站在这里吗?” 其实和嘉咬唇未语,良久,她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额娘已经被你弄得一无所有,囚禁于冷宫之中,你为何还要杀她?” 瑕月轻吸一口气,道:“可有发现你皇阿玛这两年性子变了许多?” 和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是与以前有一些不同。” “若本宫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额娘之故,你相信吗?” 和嘉难以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瑕月冷笑道:“是啊,怎么可能,但偏偏就是她一手所为,本宫也好,颖贵妃也罢,之前都将夏氏的心思想得太简单,她不止恨本宫与永璂,甚至……恨皇上!” 第七十八章 难以接受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恨皇阿玛……”和嘉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下一刻,她已是道:“额娘与皇阿玛同床共枕二十多年,怎可能会恨他。” 瑕月吃吃一笑道:“是啊,怎可能会恨他,可偏偏事实就是她恨皇上,恨得要置皇上于死地!” “你胡……”后面那个字还未出口,瑕月已是打断道:“今夜所言,本宫若有一字虚言,就让本宫受凌迟之刑而死!” 和嘉没想到她会发下如此狠誓,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言语才好,只能怔怔地看着瑕月,后者续道:“一个人,一旦恨起来,就会变得无情且极端,夏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当年,永璂遭遇黑熊,永瑆为救他而丧命,从那以后,夏晴就开始走上了一条极端的道路,她觉得本宫、永璂还有皇上都欠了她,一门心思想着报复;四年前,她被本宫揭穿了阴谋,为求活命,逐假意悔改,实则暗中以巫术加害皇上,令他心性大变,沉溺于酒色之中,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巫术?”和嘉难以置信地道:“额娘怎么可能懂这种东西。” 永璂道:“夏氏不懂,但白莲教的人懂。” 和嘉蹙眉道:“你是说,在永庆寺出现的那些刺客?” “可以这么说,夏氏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白莲教的人,让他们用巫术还有药物迷惑皇阿玛,一直到现在,皇阿玛身上的巫术都未曾解,宋太医替皇阿玛仔细诊过脉,他说……”永璂咬一咬牙,痛苦地道:“皇阿玛撑不了太久了。” 和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今夜所听到的一切,比她过往十多年还要多,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若夏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丝悔改之念,本宫或许还会留她一条性命,很可惜,她没有。当日,本宫尚不知巫术一事,以为她仅仅只是对皇上下药,就去冷宫询问,她本不肯说,直至本宫用生蛇蛊逼问,她方才说出对皇上用的不仅仅是药,还有巫术,也是在那个时候,本宫知道了她与白莲教勾结。”瑕月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和嘉,若换了你是本宫,你还会允许夏氏继续活着吗?” “不!”和嘉用力捂着自己双耳,大声吼道:“你骗我!你骗我!额娘不会是那样的人,不会!”随着这句话,泪水汹涌而落,犹如决堤的河流! “和嘉……”永璂刚碰到和嘉的手,便被她用力挥开,“走开!你们母子联合起来骗我,都不是好人!” 永璂叹道:“若我们真要骗你,何需等到今日。”顿一顿,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实就是事实,不论你接受与否,它都不会改变。” 和嘉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哭着,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瑕月没有骗她,只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的额娘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不止骗别人,甚至连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也骗,让她傻傻的以为一切都是皇额娘的阴谋,还一门心思想着替她翻案,洗刷所谓的冤屈。 瑕月望着和嘉道:“给皇上下药的,除了夏氏之外,还有丽嫔、良嫔以及兰贵人,不过这三人并不知道这药会伤害皇上龙体,只以为是夏氏助她们固宠的药;虽然眼下丽嫔与良嫔死了,但兰贵人还活着,你若不信本宫的话,可以去问她。” “兰贵人……”和嘉喃喃念了几遍,忽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奔去,瑕月知道她必是去找吴氏问个清楚,对永璂道:“和嘉现在情绪不稳,你去看着一些。” 永璂也不放心和嘉一个人离去,听得这话,赶紧追了上去,正如瑕月所料,和嘉去了吴氏所住的兰轩。 守在兰轩外的宫人瞧见和嘉与永璂过来,正要行礼,却见和嘉往里奔去,连忙拦住道:“公主留步,主子受了伤,皇上传下口喻,任何人不得打扰!” 和嘉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找吴氏问清楚,哪里听得进这话,一把推开他们,“滚开!” 宫人愕然不已,一直以来,和嘉公主都待人亲切,温和有礼,怎么这会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惊讶归惊讶,他们仍是挡在了和嘉面前,“公主真的不能进去,请回!” “我叫你们滚开啊,滚!”和嘉用力推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无奈她一个弱质女流,又哪里推得过两人,所幸那两名宫人不敢伤害她,一时僵在了那里。 永璂暗自摇头,绕到那两名宫人身后,两记手刀准确无误地劈在那两名内监的后颈上,令他们一下子晕了过去。 “他们差不多要晕上半个时辰,应该够你问话了。”面对永璂的话,和嘉没有说什么,只是快步奔了进去。 吴氏被刀砍中了肩膀,虽然不足以要命,却也伤得不轻,虽然让太医开了有助于止疼的汤药,肩膀上仍是传来阵阵痛意,令她无法入睡。 “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将吴氏吓了一跳,待得借着屋内的灯光,看清是和嘉与永璂后,满面疑惑地道:“你们来做什么?”说着,她看着二人身后道:“小方子他们应该守在门外的,怎么会任由你们进来?” 和嘉没理会吴氏的话,只死死盯了她道:“我问你,你可曾给皇阿玛下过药?” 吴氏眼皮一跳,连忙道:“你们胡说什么,我怎会给皇上下药,简直就是荒唐。” 和嘉虽然这会儿心神甚乱,倒也没有完全失了理智,道:“我在额娘遗物之中,找到一封额娘留下的遗书,当中提到你与丽嫔、良嫔她们一直都在偷偷给皇阿玛下药,以此来固宠,是不是?” 吴氏目光闪烁地道:“一派胡言,根本没这回事,我要歇息,你们快走,来……啊!”她正在唤宫人来将和嘉他们赶出来,受伤的肩膀忽地传来一阵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只见永璂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按在她的伤口处,疼痛正是由死而来。 第七十九章 兰轩问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冷声道:“我劝兰贵人还是说实话为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你……”吴氏万万没想到永璂竟敢这么对自己,满头冷汗地道:“你……好大的胆子,让皇上知道了,就算你是阿哥也难逃责罚!” 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压按,鲜血很快就透过纱布与薄薄的衣裳渗了出来,吴氏见势不对,连忙就要大叫,然还没叫出声,便被永璂另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令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同时用惊惶的目光璂与和嘉,今日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疯魔了不成? 永璂冷声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和嘉的话即可,若敢感叫,我保证你所受的皮肉之痛会比现在甚十倍乃至二十倍,明白了吗?” 在吴氏点头后,他缓缓松开了手,吴氏捂着伤口缩到墙角,颤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和嘉再次道:“告诉我,你们与额娘到底有没有给皇阿玛下药?下的又是什么药?” 吴氏以为夏晴当真留下一封遗书,逐道:“不错,我们四人确实都曾在皇上的茶水或者鹿血之中下药。 ” 和嘉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勉强定了心神,道:“你们所下的是什么药?” 吴氏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药每次都是你额娘给我们的,只知是壮阳补肾,有……有助于房事的药。” 和嘉用力咬着唇,在被咬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后,她哑声道:“那永琰的事情呢,究竟是不是额娘所为?” 吴氏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十五阿哥突然得怪病那桩事?” “不错。( 广告)”在得了和嘉的肯定后,吴氏摇头道:“具体是否夏氏所为,我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夏氏很不满皇后娘娘,要说她用巫偶诅咒皇后娘娘与十五阿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嘉怔怔地盯着她,下一刻,尖锐地叫道:“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们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 永璂皱一皱眉,和嘉这样尖叫,一定会引来宫人,果不其然,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外面便响起宫人急切地声音,“主子,您怎么了?” 吴氏眼珠子一转,正想要呼喊,脖子突然一凉,永璂不知何时拔下了和嘉发间的簪子抵在她颈间,耳边响起冷冽如寒风的声音,“想清楚了再回答!” 虽然吴氏不认为永璂会胆子大到杀了自己,仍是有所害怕,逐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都退下吧。” 外晃动的人影离去,永璂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并未收回那根簪子,催促道:“回答和嘉的话reads;。” 吴氏无奈地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与公主说,当时夏氏并不甘心被废入冷宫,拿那个药要挟,要我们在半年之内,救她出冷宫,否则半年之后,就断了我们的药。” 她的话,无疑是在和嘉本就千疮百孔的胸口上,再狠狠捅上一刀,令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艰难地将之压下后,涩声道:“也就是说,一直到现在,你们都在给皇阿玛用药?你们……你们就没发现皇阿玛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吗?” “是有一些,但若不用药,我们很可能就会失去皇上的宠爱,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所以……只能继续用下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句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道,皇阿玛被你们害得快……” “和嘉!”永璂打断和嘉的话,朝她摇了摇头,这件事牵扯太大,这会儿还不是说的时候。 和嘉明白他的意思,勉强咽下嘴边的话,转而道:“药在哪里,你们把那些药藏在哪里?” 吴氏眼永璂,道:“我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可以走了吗?” 永璂尚未说话,和嘉已经一把攥住她衣裳,激动地道:“我问你药在哪里啊?” “只要你将药交出来,我们就立刻走。”面对永璂的话,吴氏无奈地道:“在我妆匣的暗格里。” 一听这话,和嘉当即奔过去一阵翻找,果然在妆匣中找到一包药,里面是细细的褐色药粉,一拿到这个,和嘉就立刻奔了出去,根本不理会永璂的呼喊。 永璂刚追了几步,想到吴氏,又赶紧折了回来,后者去而复返,慌张地道:“你……你还想要做什么?” 永璂拱手道:“今夜之事,还请兰贵人见谅,同时也请兰贵人莫要说出去,否则……皇阿玛问起用药一事,兰贵人怕是也不好解释;另外,我可以告诉兰贵人,这药并非夏氏所说的那么简单。” 吴氏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弘历面前好好告他们一状,顺道连瑕月也拉下水,然在听到永璂的话后,这个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当然不是她突然善心大发,打算放过永璂他们,而是因为那药,正如永璂所说,一旦将今夜之事抖露出去,难免就要提及药的事情,如果让弘历知道,自己与夏氏等人一直在对他下药,且还是几年之久,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所以,想要保住这个秘密,就只能放过永璂二人,不过……并不表示她会就此罢休,早晚有一日,她要将今夜之恨,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想到此处,吴氏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不说今夜之事,但那药……” 永璂明白她的意思,“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他没有骗吴氏,确实不会说出去,因为已经没必要了,皇额娘是不会让吴氏活太久的。 在稳住吴氏后,永璂快步往外追去,奔出兰轩后不久,他在冰冷青石地上痛哭的和嘉,被她哭声引来的几名宫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在将那些宫人打发离开后,永璂蹲下身,扶着和嘉抽动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 和嘉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哭着,足足哭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悲声道:“我一直以为,额娘是被陷害的,除了魏秀妍那一回之外,她再没有做过坏事,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她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连皇阿玛也要害,还撒谎骗我,我是她亲生女儿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说到后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可曾想过,要是害死了皇阿玛,我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要替十一哥报仇,那我呢?她有没有想过我?!” 第八十章 性命垂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不断拍着她的背,怜惜地道:“别哭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有十二哥,另外皇额娘也一直将你视作亲生女儿。 ( $&gt;&gt;&gt;棉花‘糖’小‘說’)” 和嘉摇头泣道:“十一哥去了,我也很难过,但我知道,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救你,因为在十一哥心里,你与我一样,都是他的手足至亲,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我们受一点伤害;为何……额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说着,她忽地攥紧永璂的衣裳,痛声道:“十二哥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给我一个这样蛇蝎心肠的额娘,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就觉得很恶心,我甚至宁可……她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我就不必担着她犯下的罪孽。” 永璂抚去她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泪痕,轻声道:“别说傻话,我可是一直都很开心有你这个三妹;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给我,给皇额娘,还有十一哥带来多少欢乐。”沉默片刻,他又道:“夏氏是夏氏,你是你,她的罪孽与你无关;而且,夏氏虽然错得离谱,但对你,总算还有几分母女之情。皇额娘与我说过,其实真正逼夏氏说出巫术与白莲教的,不是生蛇蛊,而是你。” 和嘉愕然指着自己,“我?” “不错,生蛇蛊虽然会令人极其痛苦,却也未能从夏氏口中问到什么,后来皇额娘实在没法子,只好拿你来威胁她,说要对你也用生蛇蛊,夏氏心有不忍,这才说出了一切。&lt;strong&gt;最新章节全文阅读&lt;/strong&gt;” 他的话令和嘉心里好受了一些,拭一拭泪,取出这前从吴氏那里拿的药,哑声道:“她们就是用这药来害皇阿玛,是不是毁了这药,皇阿玛就会好起来?”她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从吴氏那里强索了来。 永璂摇头道:“这药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真正威害皇阿玛龙体的,是巫术,唯有找到白莲教的人,解了他们施加在皇阿玛身上的巫术,方才能令皇阿玛转危为安。” 他这么一说,和嘉亦想起瑕月之前与自己说的话,慌张地道:“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永璂扶起她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皇阿玛有事的。”顿一顿,他道:“很晚了,我陪你回快雪轩吧,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明日起来再说。” 和嘉这会儿也是心乱得紧,逐点头答应,与之一起往快雪轩走去,快雪轩在万象殿的东面,从此必过去,必然会经过万象殿。 刚靠近万象殿,永璂便感觉此处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这会儿夜色已深,除了当值的宫人外,众人都已经歇下了,何以到处都是人影晃动,且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模样。 不止是他,连和嘉也注意到了,疑惑地道:“这是怎么了?” “你在这里等我reads;。”在叮嘱了和嘉一句后,永璂走过去拦住一句刚刚出来的宫人,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宫人匆忙行了一礼道:“回十二阿哥的话,皇上刚刚在殿中晕了过去,奴才们已经去请太医了。” 一听这话,永璂顿时一惊,急忙道:“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宫人苦着脸道:“奴才当时并不在殿中,只是听侍候皇上的宫人说,皇上当时传了兆惠将军在问白莲教一事,起先还是好端端的,突然一下子脸色就不对了,紧接着便晕厥在殿中。”说话间,宋子华已是到了,宫人顾不得与永璂说话,赶紧将他迎进去。 和嘉得知此事后,亦是焦急万分,急急与永璂走了进去,兆惠眉头紧皱的候在殿外,不等其行礼,和嘉已是迫切地道:“太医怎么说,皇阿玛要不要紧?” “宋太医才刚进去,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说着,他安慰道:“十二阿哥与公主莫急,皇上素来身子康健,应该不会有大碍。” 和嘉勉强点点头,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忧色,若不知道皇阿玛身中巫术与药物双重毒害,她或许还不会太担心,但现在…… 永璂定一定神,唤过宫人道:“立刻去昭阳殿禀告皇后娘娘,另外,去将颖贵妃也请过来。” 在宫人离去后不久,宋子华亦走了出来,一瞧见他,兆惠连忙迎上去道:“宋太医,皇上怎么样了,要紧吗?” 宋子华沉沉叹了口气,道:“皇上精气血脉都衰竭得厉害,恕下官直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兆惠万万想不到会听得这样一句话,顿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相较之下,永璂还稍微显得冷静一些,颤声道:“宋太医,皇阿玛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的,早些时候见他还并无大碍?” “其实皇上龙体衰竭之象早现,只是皇上不以为然,认为臣等是在危言耸听,故而不许臣等提。”顿一顿,他道:“养心殿那次就是如此,只是当时情况还没差到这等地步。” 此时,兆惠恢复了几丝神智,急切地道:“皇上乃是大清之主,九五至尊,绝对不能有事,宋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一定要想法子救救皇上。” “下官已经为皇上开了滋补精气的药,如果能够补进去,当可有救,反之……”宋子华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之人皆明白他的意思。 和嘉脸色煞白,紧紧攥着永璂胳膊,知晓了一切真相的她明白,皇阿玛之所以性命垂危,是因为白莲教施加的巫术作怪;按着永璂的说法,不解巫术,只凭寻常医术,皇阿玛……根本活不了! 十二哥说,额娘是在乎她的,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怀疑,若真的在乎自己,怎么会忍心让自己受这么多折磨,怎么会忍心让自己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得了宋子华的允许后,三人进殿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弘历时,和嘉差一点哭起来,赶紧死死咬住唇,不让哭声逃逸出来,在好不容易压下后,她涩声道:“十二哥,你说皇阿玛可以撑过这一关吗?” 【作者题外话】:每次写到结局的时候,都特别容易卡,这次也是一样,应该这个月底左右,番外就会更新完了,麻烦大家再耐心等几天。 第八十一章 生死攸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会的,皇阿玛洪福齐天,一定可以平安无事。”话虽如此,永璂双手却凉如冬雪,没有一丝暖意。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便看到瑕月与胡氏急急走了进来,尚未站稳,瑕月已是道:“皇上怎么样了?” 永璂涩声道:“启禀皇额娘,宋太医说……皇阿玛体内精气血脉尽皆衰竭,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胡氏骇然道:“怎么会如此严重?”虽然来之时,已经知道弘历情况不太乐观,却万万想不到,竟已经坏到这等地步。 宋子华将之前与兆惠等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旋即忧声道:“希望待会儿的药会有效果,否则……臣也没办法。” 他的话令胡氏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倒,在勉强站稳后,急得眼泪直打转,“娘娘,这……这可怎么办?”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榻前,握住弘历潮湿冰凉的手,喃喃道:“皇上您别怕,臣妾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说话间,有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瑕月接在手中,仔细地一勺勺吹凉了喂到弘历口中,虽然后者昏迷不醒,但所幸还懂得吞咽,差不多咽了大半碗下去。 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宋子华再次替弘历把脉,这段时间,足够药效发挥,也足以看出此药是否对弘历有效。 整个万象殿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盯着宋子华,等着他的结果,如此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宋子华终于收回了手,胡氏见状,连忙道:“如何?” 宋子华神色凝重地说出令所有人心颤的话,“臣的药,对皇上不起作用,精气依旧衰竭的厉害,若再无救治之法,恕臣大胆,恐怕……撑不了几日!” “皇阿玛!”和嘉悲呼一声,跪在弘历榻前哀哭不止,至于永璂,虽未如她一般,却也是眼圈发红,泪水在里面打转。 胡氏手足无措地望着瑕月,她知道弘历为何如此,可是眼下……白莲教那边尚无线索,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娘娘……”胡氏刚说了两个字,瑕月已是用力吸了一口气,起身道:“齐宽,去将所有太医传来万象殿,本宫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也不管他们用多少药材,总之一定要保住皇上的性命;另外,张贴榜文,延请天下名医为皇上续命。” 在齐宽匆匆下去后,瑕月对兆惠道:“请将军务必全力追查白莲教那群贼人的藏身之处,一旦查到,就立刻押来德州府,万万不可延误了。” 兆惠听得疑惑,奇怪,瑕月怎么在这种时候急着要他追查白莲教,不是应该紧张弘历之事吗? 未等他问出口,瑕月已是道:“本宫知道将军在说什么,事到如今,本宫不妨与将军直说,皇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无端起祸,而是中了白莲教的巫术,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想要救皇上,就一定要找到白莲教!” 她的话令兆惠震惊之时,亦疑惑不已,“皇上是何时中的巫术,娘娘又如何知晓是白莲教所为?” 瑕月摇头道:“具体事情,本宫不便细说,总之请将军尽快找到白莲教,在此之前,本宫会全力替皇上延续性命;另外本宫可以告诉将军,白莲教的老巢在山西大同文县境内。” 兆惠虽仍是满腹疑惑,但也知事情紧急,当即道:“臣明白,臣这就去布置,明早城门一开,臣就立刻赶往大同文县,至于皇上……就交给皇后娘娘了。”说完这句话,他朝诸人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待得兆惠离去后,瑕月抚着伏首哭泣不止的和嘉,道:“别哭了,你皇阿玛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 和嘉点点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泣声道:“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和嘉听信……”几番犹豫,她始终唤不出额娘两个字,转而道:“听信她的谎言,做出过份之事,令您失望了。” 瑕月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此事怪不得你,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很晚了,你回快雪轩吧。” 和嘉闻言,连忙摇头道:“儿臣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皇阿玛。” 见她不愿,瑕月也未勉强,转而道:“永璂,可有找到方师?” “暂时还没有。”提及此事,永璂神色顿时黯了下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让方师逃走,皇阿玛身上的巫术,很可能已经解开了,哪里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此事你多盯着一些,一有消息,立刻来告之本宫。”待得永璂应下后,瑕月唤过知春,面色阴冷地道:“你去兰轩传本宫口喻,兰贵人吴氏,谋同夏氏、丽嫔、良嫔,对皇上下药,令皇上龙体受损,如今更性命垂危,罪无可恕,着即——赐死!”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什么好再顾忌的。 “奴婢领命。”知春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宫人前往兰轩,被永璂威胁了一番的吴氏这会儿刚刚命人换过药,准备歇下,哪知人还没躺平,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吴氏急忙起身,不甚扯到伤口,痛得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待得痛意稍缓后,待得借着宫人刚刚点亮灯光看清来者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儿个昭阳殿的人是怎么一回事,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随时不让她安生是吗? “你来做什么?”吴氏没好气的置问着知春,全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知春虚虚一笑,道:“回兰贵人的话,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兰贵人上路。” 吴氏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道:“上路?上什么路?” 未等知春回答,她已是看到知春身后那名宫人捧在手中的东西,酒壶……白绫……匕首…… 难道知春刚才说的上路,是指……不可能,她并没有犯什么事,就算永璂将她暗中给弘历下药之事告诉皇后,顶多也只是废黜位份,何来赐死这么严重。 在吴氏惊骇难安之时,知春一边向她逼近一边道:“皇后娘娘有旨,贵人吴氏与夏氏等人一起谋害皇上,罪无可恕,着即赐死!” 第八十二章 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吴氏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墙角,方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勉强定了定神道:“我从来没有谋害过皇上,你不要胡说!”说着,她又道:“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知春冷声道:“皇上被你等所害,如今昏迷不醒,宋太医说皇上的情况很危险,随时都会有性命之险。” “这……这不可能。”吴氏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道:“今日从永庆寺归来,皇上还来看过我,整个人不知多精神,怎么会突然间就出事了。”说着,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指了知春道:“是你,一定是你骗我,想要阻止我去见皇上。” “多精神?”知春嗤笑道:“这两年,皇上记忆一日比一日衰退,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太医院里,关于皇上的方子,每一张都写着虚火旺盛,精气不足;兰贵人你居然与我说皇上精神,你不觉得可笑吗?” 吴氏被她说得语塞,好一会儿方才色厉内荏地道:“我又不是太医,不懂得诊脉问案,总之我每次见到皇上的时候,他都很精神,并无任何不妥。”说着,她又道:“你让开,我要去见皇上。” “奴婢说过,皇上昏迷不醒,无法见你,再者……以你为了固宠而向皇上下药的行径,根本没资格见皇上。”说到此处,她朝身后的小太监看 第八十三章 五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弘历,安慰道:“皇上是有福之人,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我知道。”在弘昼离去后,永璂道:“现在皇阿玛情况有所稳定,皇额娘您在这里陪了一夜也累了,回昭阳殿歇一会儿吧,还有贵妃娘娘也是,这里有儿臣守着。” 和嘉附声道:“还有儿臣,我们会好好照顾皇阿玛,一有事情就去告诉您与贵妃娘娘。” “本宫没事……”瑕月话音未落,永璂便道:“皇额娘您这样不眠不休的陪着,怕是没等皇阿玛醒来,您就先熬坏了身子,到时候儿臣照顾谁好,谁又来主持大局;还有贵妃娘娘,且都回去歇,皇阿玛情况稳定,又有儿臣与太医们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在他们的一再劝说下,瑕月与胡氏一道离去,临行前一再叮嘱若有事情就即刻派人通传,不可延误。 在瑕月二人离去后,弘昼回头道:“和嘉……” 不等他说下去,和嘉已是道:“回去也是睁眼到天亮,还不如与十二哥一起在此照顾皇阿玛。” 永璂明白她的心思,温言道:“放心吧,皇阿玛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 和嘉沉默片刻,道:“十二哥,皇阿玛知晓真相后,会不会气得不愿再理我。” “我说过,夏氏是夏氏,你是你,皇阿玛素来明白事理,断然不会迁怒于你,别胡思乱想。” 和嘉上前握住弘历渐渐有开始恢复常温的手掌,“只要皇阿玛可以醒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就算他从此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甘之如饴。” “傻瓜。”永璂像小时候一样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都说否及泰来,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事情并没有像永璂所言的那样好转,相反,众太医开给弘历的药,药效正在渐渐转弱,一碗药的效力从之前的一天渐渐缩短到半日,甚至是四个时辰,且还在持续不断的缩短中。 在这几日里,太医又一起开了几张方子,效果都不好,而在这几日里,弘历一起都没有苏醒过,反倒是发起了烧。 众人心里都明白,弘历生还的希望在于白莲教之人,也只在于他们;在瑕月的逼问下,宋子华给出了一个期限——五日,若是五日之后,仍是解不了弘历体内的巫术,恐怕为时晚矣。 不论瑕月他们如何焦急,此时此刻,除了等就只能在心里祈祷兆惠早抓到白莲教之人,将他们带回来救弘历性命。 在宋子华说出五日之期的第四日,兆惠仍是没有回来,不过永璂派去寻找方师的人却是传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们已经抓到了潜逃多日的方师,这会儿正在押往德州府的途中,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就能到。 听得这个消息,众人心里皆是一松,方师就是那个助夏晴对弘历下巫术的人,既为系铃人,就一定可以解铃。 翌日城门刚开,永璂便带了李七出城等待,在卯时时分,一行数骑以及出现在视线中,正是之前永璂派出去的人,其中一人马背上还伏了一个全身五花大绑的人,永璂猜测,此人应该就是方师。 果不其然,那些人下马行礼之后,将那人从马背上抓了下来,道:“贝勒爷,这个就是之前逃走的方师,卑职等人幸不辱命,终于将他抓了回来。” “很好。”永璂简短的说了一句,走到方师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师斜睨了他片刻,冷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何要对我等穷追不舍,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他说话之时,永璂屏息静听,待其说完后,永璂露出一抹喜色,“不错,我当时在地洞之中,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说着,他催促道:“立刻将他带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没有人回答方师的话,他被再次放到马背,一路穿过城门,往行宫奔去。 在快要到行宫的时候,永璂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将他双眼蒙起来。” 对此,方师自是极力挣扎,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他的双眼就被蒙了起来,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能凭身体的颠簸,感觉马还在继续往前奔。 永璂突然提此要求,是因为他想到一件事,白莲教一心想要反清复明,若方师知道,自己当初施巫术加害之人,是当今圣上,很可能宁死也不肯解除巫术,所以,一定不能让他知晓皇阿玛的真正身份。 在命人看住方师之后,永璂独自一人进了万象殿,对于他的担心,瑕月亦深以为然,当即命人给弘历换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至于她与胡氏亦各自换了装束;看着就像寻常富贵人家,连宫人的衣裳也给换了。 做完这一切后,方才让永璂将方师带进来,将解开蒙眼的黑布,待得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方师盯着瑕月等人,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瑕月没理会他的话,只道:“数年前,是否有一名女子,让你对一人施巫术再辅以药物,令其性情大变,记忆衰退,且有性命之忧?” 方师脱口道:“你说夏夫人?” 瑕月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道:“不错,这几年来,你可是没少收她的银子。” 听得此言,方师当即道:“那些银子非偷非抢,是她心甘情愿给我的,就算告上官府她也不占理。”说着,他望了望四周,道:“夏夫人呢?” 瑕月哪里会听不出方师之意,道:“你放心,我今日请你来,不是要问你讨还银子。” 听得这话,方师环视了自己一眼,讥声道:“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样叫做请?” 瑕月对一旁寻了管家服饰的齐宽道:“还不快给方师松绑。” 待得绑了他足足两三日的绳子解开后,方师迫不及待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即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来此?” 方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殿中的陈设已经照瑕月的吩咐,该撤的都撤了,所以并没有让他瞧出什么破绽。 第八十四章 突然生变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瑕月指着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弘历道:“夏氏是我家老爷的侍妾,几年前,她的一个儿子意外夭折,阴差阳错之下,她以为是老爷所害,所以寻你给老爷施下巫术,令老爷性情大变;之后又搜罗各地美女,辅以你给的那些药,掏空老爷的身子,令老爷危在旦夕,至于我们为何要急着请你来,相信方师已经猜到了。” 见他们不是要讨回那些银子,方师松了一口气,道:“你想我解了施在他身上的巫术?” “不错,只要方师能够解除巫术,令我家老爷转危为安,我等必有重谢。”为了让方师答允救弘历,瑕月极力放低了姿态。 方师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将我抓回来的,可不是寻常人。” 瑕月耐着性子道:“不瞒方师,我家老爷以前曾在朝中为官,直至这一年,身子日渐不支,方才辞官回了德州休养;为官二十余载,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些人脉。” 听得此言,方师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原来是朝廷的人,难怪如此能耐。”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说着,瑕月朝方师屈膝道:“之前的无礼,还请方师大人大量,莫要与我等计较。”普天之下,除了弘历与凌若之外,他是第一个让瑕月行礼的人。 “既然夫人都开口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不过这解术的银子……” 听其语气松动,瑕月忙道:“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我等一定依从。” “好,爽快!”方师抚着颌下的胡渣,道:“既是这样,我也不与你们虚言,就收你们五万两!” “五万两?”胡氏料到他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他竟贪心至此,张口就是五万两,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命享。 方师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这位夫人不舍得吗?” 五万两虽多,但对于坐拥天下的皇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而且胡氏清楚,他根本就拿不走这些银子;但为了不引起方师怀疑,她还是故作为难地道:“只要能救得我家老爷,五万两就五万两,不过一时之间,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两日,我只给你们两日的时间。”不等胡氏言语,他又道:“别想着耍花样,我可以救你家老爷,自然也可以再要他的性命。” 瑕月点头道:“好,一切就依方师之意。”说着,她唤过胡氏道:“劳烦妹妹去将我们几家最旺的店铺还有田产变卖换钱,哪怕便宜一些也无妨;另外,让帐房将存在各银号的银都提出来,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应该够五万之数。” 胡氏附和道:“好,我现在就去。” 在出了殿门后,胡氏并未离去,而是与秋菊二人悄悄站在外面,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在胡氏走后,永璂急切地催促道:“已经按你的要求去取银了,还不赶紧替……父亲解除巫术。”他差一点就唤了皇阿玛,幸好及时止住。 “放心,我既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些古怪的东西,有麻线,有竹片,还有镜子等等。 他将麻线一端系在弘历小指上,另一端系在镜子上,并在镜面上以朱砂写上弘历的生辰八字,随即一手掐诀对着镜子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而原本瞧着寻常的镜子也开始放出淡淡的红光,极为诡异。 过了一会儿,镜子的红光开始散去,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弘历的模样。 明明镜子没有对准弘历,上面却清晰映出弘历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和嘉看得背后发寒,悄悄靠近永璂,拉着他的袖子道:“十二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好吓人。” “别怕,没事的。”在安慰了和嘉一句后,永璂又将目光放在方师身上,在镜子显像后,他额上的汗水越发密集,掐诀的手亦微微发抖,显得极为吃力! “五鬼通神,显!”随着这句话,昏迷数日的弘历忽地睁开双眼,见方师作法对弘历有效,瑕月欣喜不已,然未等她说话,弘历已是直直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瑕月见情况不对,试探地道:“皇……老爷,你怎么样了?” 弘历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瑕月,他的目光,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老爷,你认得妾身吗?” 瑕月话音刚落,弘历忽地自她发间取下一枝錾金镶宝发簪,下一刻,双手握住发簪,用力往喉咙插下去,瑕月大惊,连忙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道:“皇上您做什么?快松手!”情急之下,她忘了掩饰弘历的身份,而且……恐怕掩饰也无用了。 弘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死死攥着发往喉咙插去,他的力气奇大,即便瑕月用尽全力亦无法阻止,幸好齐宽见机快,帮着拉住弘历的手,方才没有酿成大祸,然发簪距离弘历的肌肤,只有区区半寸之距,且他抓得极牢,任知春如何使劲,都没办法掰开他的手,夺下发簪。 永璂一把攥过方师的衣襟,厉声道:“你对皇阿玛做了什么?” 方师盯着他冷笑道:“他果然就是狗皇帝,还骗说我是什么致仕的官员,真以为我会相信吗?可笑!” 眼见情况危急,永璂顾不得问他是如何知晓的,催促道:“快放皇阿玛松手,快!” 对于他的话,方师只是冷笑不语,哪怕永璂一拳打在他脸上,也是只字不言,永璂虽恨极,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在用绳子重新将他绑好后,上前帮着知春与和嘉一起掰弘历的手。 “皇阿玛,您快松手,不然会伤到自己的。”任凭和嘉怎么叫,弘历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死攥着簪子。 在了永璂的帮忙,终于掰开了弘历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这一幕令众人欣喜;然,并没有人注意到,方师被绑在身后的手,悄悄掐了一个诀。 第七十九章 兰兰轩问话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冷声道:“我劝兰贵人还是说实话为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你……”吴氏万万没想到永璂竟敢这么对自己,满头冷汗地道:“你……好大的胆子,让皇上知道了,就算你是阿哥也难逃责罚!” 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压按,鲜血很快就透过纱布与薄薄的衣裳渗了出来,吴氏见势不对,连忙就要大叫,然还没叫出声,便被永璂另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令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同时用惊惶的目光看着永璂与和嘉,今日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疯魔了不成? 永璂冷声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和嘉的话即可,若敢感叫,我保证你所受的皮肉之痛会比现在甚十倍乃至二十倍,明白了吗?” 在吴氏点头后,他缓缓松开了手,吴氏捂着伤口缩到墙角,颤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和嘉再次道:“告诉我,你们与额娘到底有没有给皇阿玛下药?下的又是什么药?” 吴氏以为夏晴当真留下一封遗书,逐道:“不错,我们四人确实都曾在皇上的茶水或者鹿血之中下药。” 和嘉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勉强定了心神,道:“你们所下的是什么药?” 吴氏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药每次都是你额娘给我们的,只知是壮阳补肾,有……有助于房事的药。” 和嘉用力咬着唇,在被咬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后,她哑声道:“那永琰的事情呢,究竟是不是额娘所为?” 吴氏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十五阿哥突然得怪病那桩事?” “不错。”在得了和嘉的肯定后,吴氏摇头道:“具体是否夏氏所为,我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夏氏很不满皇后娘娘,要说她用巫偶诅咒皇后娘娘与十五阿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嘉怔怔地盯着她,下一刻,尖锐地叫道:“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们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 永璂皱一皱眉,和嘉这样尖叫,一定会引来宫人,果不其然,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外面便响起宫人急切地声音,“主子,您怎么了?” 吴氏眼珠子一转,正想要呼喊,脖子突然一凉,永璂不知何时拔下了和嘉发间的簪子抵在她颈间,耳边响起冷冽如寒风的声音,“想清楚了再回答!” 虽然吴氏不认为永璂会胆子大到杀了自己,仍是有所害怕,逐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都退下吧。” 看到门外晃动的人影离去,永璂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并未收回那根簪子,催促道:“回答和嘉的话。” 吴氏无奈地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与公主说,当时夏氏并不甘心被废入冷宫,拿那个药要挟,要我们在半年之内,救她出冷宫,否则半年之后,就断了我们的药。” 她的话,无疑是在和嘉本就千疮百孔的胸口上,再狠狠捅上一刀,令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艰难地将之压下后,涩声道:“也就是说,一直到现在,你们都在给皇阿玛用药?你们……你们就没发现皇阿玛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吗?” “是有一些,但若不用药,我们很可能就会失去皇上的宠爱,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所以……只能继续用下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句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道,皇阿玛被你们害得快……” “和嘉!”永璂打断和嘉的话,朝她摇了摇头,这件事牵扯太大,这会儿还不是说的时候。 和嘉明白他的意思,勉强咽下嘴边的话,转而道:“药在哪里,你们把那些药藏在哪里?” 吴氏看了一眼永璂,道:“我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可以走了吗?” 永璂尚未说话,和嘉已经一把攥住她衣裳,激动地道:“我问你药在哪里啊?” “只要你将药交出来,我们就立刻走。”面对永璂的话,吴氏无奈地道:“在我妆匣的暗格里。” 一听这话,和嘉当即奔过去一阵翻找,果然在妆匣中找到一包药,里面是细细的褐色药粉,一拿到这个,和嘉就立刻奔了出去,根本不理会永璂的呼喊。 永璂刚追了几步,想到吴氏,又赶紧折了回来,后者看到他去而复返,慌张地道:“你……你还想要做什么?” 永璂拱手道:“今夜之事,还请兰贵人见谅,同时也请兰贵人莫要说出去,否则……皇阿玛问起用药一事,兰贵人怕是也不好解释;另外,我可以告诉兰贵人,这药并非夏氏所说的那么简单。” 吴氏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弘历面前好好告他们一状,顺道连瑕月也拉下水,然在听到永璂的话后,这个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当然不是她突然善心大发,打算放过永璂他们,而是因为那药,正如永璂所说,一旦将今夜之事抖露出去,难免就要提及药的事情,如果让弘历知道,自己与夏氏等人一直在对他下药,且还是几年之久,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所以,想要保住这个秘密,就只能放过永璂二人,不过……并不表示她会就此罢休,早晚有一日,她要将今夜之恨,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想到此处,吴氏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不说今夜之事,但那药……” 永璂明白她的意思,“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他没有骗吴氏,确实不会说出去,因为已经没必要了,皇额娘是不会让吴氏活太久的。 在稳住吴氏后,永璂快步往外追去,奔出兰轩后不久,他看到跪在冰冷青石地上痛哭的和嘉,被她哭声引来的几名宫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在将那些宫人打发离开后,永璂蹲下身,扶着和嘉抽动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 和嘉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哭着,足足哭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悲声道:“我一直以为,额娘是被陷害的,除了魏秀妍那一回之外,她再没有做过坏事,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她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连皇阿玛也要害,还撒谎骗我,我是她亲生女儿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说到后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可曾想过,要是害死了皇阿玛,我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要替十一哥报仇,那我呢?她有没有想过我?!” 第八十章 性命十垂危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永璂不断拍着她的背,怜惜地道:“别哭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有十二哥,另外皇额娘也一直将你视作亲生女儿。” 和嘉摇头泣道:“十一哥去了,我也很难过,但我知道,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救你,因为在十一哥心里,你与我一样,都是他的手足至亲,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我们受一点伤害;为何……额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说着,她忽地攥紧永璂的衣裳,痛声道:“十二哥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给我一个这样蛇蝎心肠的额娘,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就觉得很恶心,我甚至宁可……她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我就不必担着她犯下的罪孽。” 永璂抚去她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泪痕,轻声道:“别说傻话,我可是一直都很开心有你这个三妹;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给我,给皇额娘,还有十一哥带来多少欢乐。”沉默片刻,他又道:“夏氏是夏氏,你是你,她的罪孽与你无关;而且,夏氏虽然错得离谱,但对你,总算还有几分母女之情。皇额娘与我说过,其实真正逼夏氏说出巫术与白莲教的,不是生蛇蛊,而是你。” 和嘉愕然指着自己,“我?” “不错,生蛇蛊虽然会令人极其痛苦,却也未能从夏氏口中问到什么,后来皇额娘实在没法子,只好拿你来威胁她,说要对你也用生蛇蛊,夏氏心有不忍,这才说出了一切。” 他的话令和嘉心里好受了一些,拭一拭泪,取出这前从吴氏那里拿的药,哑声道:“她们就是用这药来害皇阿玛,是不是毁了这药,皇阿玛就会好起来?”她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从吴氏那里强索了来。 永璂摇头道:“这药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真正威害皇阿玛龙体的,是巫术,唯有找到白莲教的人,解了他们施加在皇阿玛身上的巫术,方才能令皇阿玛转危为安。” 他这么一说,和嘉亦想起瑕月之前与自己说的话,慌张地道:“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永璂扶起她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皇阿玛有事的。”顿一顿,他道:“很晚了,我陪你回快雪轩吧,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明日起来再说。” 和嘉这会儿也是心乱得紧,逐点头答应,与之一起往快雪轩走去,快雪轩在万象殿的东面,从此必过去,必然会经过万象殿。 刚靠近万象殿,永璂便感觉此处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这会儿夜色已深,除了当值的宫人外,众人都已经歇下了,何以到处都是人影晃动,且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模样。 不止是他,连和嘉也注意到了,疑惑地道:“这是怎么了?” “你在这里等我。”在叮嘱了和嘉一句后,永璂走过去拦住一句刚刚出来的宫人,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宫人匆忙行了一礼道:“回十二阿哥的话,皇上刚刚在殿中晕了过去,奴才们已经去请太医了。” 一听这话,永璂顿时一惊,急忙道:“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宫人苦着脸道:“奴才当时并不在殿中,只是听侍候皇上的宫人说,皇上当时传了兆惠将军在问白莲教一事,起先还是好端端的,突然一下子脸色就不对了,紧接着便晕厥在殿中。”说话间,宋子华已是到了,宫人顾不得与永璂说话,赶紧将他迎进去。 和嘉得知此事后,亦是焦急万分,急急与永璂走了进去,兆惠眉头紧皱的候在殿外,不等其行礼,和嘉已是迫切地道:“太医怎么说,皇阿玛要不要紧?” “宋太医才刚进去,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说着,他安慰道:“十二阿哥与公主莫急,皇上素来身子康健,应该不会有大碍。” 和嘉勉强点点头,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忧色,若不知道皇阿玛身中巫术与药物双重毒害,她或许还不会太担心,但现在…… 永璂定一定神,唤过宫人道:“立刻去昭阳殿禀告皇后娘娘,另外,去将颖贵妃也请过来。” 在宫人离去后不久,宋子华亦走了出来,一瞧见他,兆惠连忙迎上去道:“宋太医,皇上怎么样了,要紧吗?” 宋子华沉沉叹了口气,道:“皇上精气血脉都衰竭得厉害,恕下官直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兆惠万万想不到会听得这样一句话,顿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相较之下,永璂还稍微显得冷静一些,颤声道:“宋太医,皇阿玛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的,早些时候见他还并无大碍?” “其实皇上龙体衰竭之象早现,只是皇上不以为然,认为臣等是在危言耸听,故而不许臣等提。”顿一顿,他道:“养心殿那次就是如此,只是当时情况还没差到这等地步。” 此时,兆惠恢复了几丝神智,急切地道:“皇上乃是大清之主,九五至尊,绝对不能有事,宋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一定要想法子救救皇上。” “下官已经为皇上开了滋补精气的药,如果能够补进去,当可有救,反之……”宋子华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之人皆明白他的意思。 和嘉脸色煞白,紧紧攥着永璂胳膊,知晓了一切真相的她明白,皇阿玛之所以性命垂危,是因为白莲教施加的巫术作怪;按着永璂的说法,不解巫术,只凭寻常医术,皇阿玛……根本活不了! 十二哥说,额娘是在乎她的,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怀疑,若真的在乎自己,怎么会忍心让自己受这么多折磨,怎么会忍心让自己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得了宋子华的允许后,三人进殿看望,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弘历时,和嘉差一点哭起来,赶紧死死咬住唇,不让哭声逃逸出来,在好不容易压下后,她涩声道:“十二哥,你说皇阿玛可以撑过这一关吗?” 【作者题外话】:每次写到结局的时候,都特别容易卡,这次也是一样,应该这个月底左右,番外就会更新完了,麻烦大家再耐心等几天。 第八十一章 生死攸一关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会的,皇阿玛洪福齐天,一定可以平安无事。”话虽如此,永璂双手却凉如冬雪,没有一丝暖意。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便看到瑕月与胡氏急急走了进来,尚未站稳,瑕月已是道:“皇上怎么样了?” 永璂涩声道:“启禀皇额娘,宋太医说……皇阿玛体内精气血脉尽皆衰竭,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胡氏骇然道:“怎么会如此严重?”虽然来之时,已经知道弘历情况不太乐观,却万万想不到,竟已经坏到这等地步。 宋子华将之前与兆惠等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旋即忧声道:“希望待会儿的药会有效果,否则……臣也没办法。” 他的话令胡氏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倒,在勉强站稳后,急得眼泪直打转,“娘娘,这……这可怎么办?”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榻前,握住弘历潮湿冰凉的手,喃喃道:“皇上您别怕,臣妾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 说话间,有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瑕月接在手中,仔细地一勺勺吹凉了喂到弘历口中,虽然后者昏迷不醒,但所幸还懂得吞咽,差不多咽了大半碗下去。 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宋子华再次替弘历把脉,这段时间,足够药效发挥,也足以看出此药是否对弘历有效。 整个万象殿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盯着宋子华,等着他的结果,如此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宋子华终于收回了手,胡氏见状,连忙道:“如何?” 宋子华神色凝重地说出令所有人心颤的话,“臣的药,对皇上不起作用,精气依旧衰竭的厉害,若再无救治之法,恕臣大胆,恐怕……撑不了几日!” “皇阿玛!”和嘉悲呼一声,跪在弘历榻前哀哭不止,至于永璂,虽未如她一般,却也是眼圈发红,泪水在里面打转。 胡氏手足无措地望着瑕月,她知道弘历为何如此,可是眼下……白莲教那边尚无线索,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娘娘……”胡氏刚说了两个字,瑕月已是用力吸了一口气,起身道:“齐宽,去将所有太医传来万象殿,本宫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也不管他们用多少药材,总之一定要保住皇上的性命;另外,张贴榜文,延请天下名医为皇上续命。” 在齐宽匆匆下去后,瑕月对兆惠道:“请将军务必全力追查白莲教那群贼人的藏身之处,一旦查到,就立刻押来德州府,万万不可延误了。” 兆惠听得疑惑,奇怪,瑕月怎么在这种时候急着要他追查白莲教,不是应该紧张弘历之事吗? 未等他问出口,瑕月已是道:“本宫知道将军在说什么,事到如今,本宫不妨与将军直说,皇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无端起祸,而是中了白莲教的巫术,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想要救皇上,就一定要找到白莲教!” 她的话令兆惠震惊之时,亦疑惑不已,“皇上是何时中的巫术,娘娘又如何知晓是白莲教所为?” 瑕月摇头道:“具体事情,本宫不便细说,总之请将军尽快找到白莲教,在此之前,本宫会全力替皇上延续性命;另外本宫可以告诉将军,白莲教的老巢在山西大同文县境内。” 兆惠虽仍是满腹疑惑,但也知事情紧急,当即道:“臣明白,臣这就去布置,明早城门一开,臣就立刻赶往大同文县,至于皇上……就交给皇后娘娘了。”说完这句话,他朝诸人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待得兆惠离去后,瑕月抚着伏首哭泣不止的和嘉,道:“别哭了,你皇阿玛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 和嘉点点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泣声道:“对不起,皇额娘对不起,和嘉听信……”几番犹豫,她始终唤不出额娘两个字,转而道:“听信她的谎言,做出过份之事,令您失望了。” 瑕月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此事怪不得你,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很晚了,你回快雪轩吧。” 和嘉闻言,连忙摇头道:“儿臣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皇阿玛。” 见她不愿,瑕月也未勉强,转而道:“永璂,可有找到方师?” “暂时还没有。”提及此事,永璂神色顿时黯了下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让方师逃走,皇阿玛身上的巫术,很可能已经解开了,哪里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此事你多盯着一些,一有消息,立刻来告之本宫。”待得永璂应下后,瑕月唤过知春,面色阴冷地道:“你去兰轩传本宫口喻,兰贵人吴氏,谋同夏氏、丽嫔、良嫔,对皇上下药,令皇上龙体受损,如今更性命垂危,罪无可恕,着即——赐死!”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什么好再顾忌的。 “奴婢领命。”知春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宫人前往兰轩,被永璂威胁了一番的吴氏这会儿刚刚命人换过药,准备歇下,哪知人还没躺平,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吴氏急忙起身,不甚扯到伤口,痛得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待得痛意稍缓后,待得借着宫人刚刚点亮灯光看清来者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儿个昭阳殿的人是怎么一回事,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随时不让她安生是吗? “你来做什么?”吴氏没好气的置问着知春,全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知春虚虚一笑,道:“回兰贵人的话,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兰贵人上路。” 吴氏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道:“上路?上什么路?” 未等知春回答,她已是看到知春身后那名宫人捧在手中的东西,酒壶……白绫……匕首…… 难道知春刚才说的上路,是指……不可能,她并没有犯什么事,就算永璂将她暗中给弘历下药之事告诉皇后,顶多也只是废黜位份,何来赐死这么严重。 在吴氏惊骇难安之时,知春一边向她逼近一边道:“皇后娘娘有旨,贵人吴氏与夏氏等人一起谋害皇上,罪无可恕,着即赐死!” 第八十二章二 赐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吴氏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墙角,方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勉强定了定神道:“我从来没有谋害过皇上,你不要胡说!”说着,她又道:“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知春冷声道:“皇上被你等所害,如今昏迷不醒,宋太医说皇上的情况很危险,随时都会有性命之险。” “这……这不可能。”吴氏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道:“今日从永庆寺归来,皇上还来看过我,整个人不知多精神,怎么会突然间就出事了。”说着,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指了知春道:“是你,一定是你骗我,想要阻止我去见皇上。” “多精神?”知春嗤笑道:“这两年,皇上记忆一日比一日衰退,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太医院里,关于皇上的方子,每一张都写着虚火旺盛,精气不足;兰贵人你居然与我说皇上精神,你不觉得可笑吗?” 吴氏被她说得语塞,好一会儿方才色厉内荏地道:“我又不是太医,不懂得诊脉问案,总之我每次见到皇上的时候,他都很精神,并无任何不妥。”说着,她又道:“你让开,我要去见皇上。” “奴婢说过,皇上昏迷不醒,无法见你,再者……以你为了固宠而向皇上下药的行径,根本没资格见皇上。”说到此处,她朝身后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走到吴氏面前,细声道:“兰贵人,您自己选一样吧,要奴才说,这白绫最好,脖子一伸,脚一蹬就好了,一滴血都不用见。” “不要!不要!”吴氏挥手打翻他捧在手中的托盘,颤声道:“皇后……皇后她没资格赐死我!” 知春冷笑道:“兰贵人这话说得好笑,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何来‘没资格’这三个字?” 吴氏激动地道:“总之她没资格,你说皇上昏迷不醒是吗,那就等皇上醒了再说,现在你们赶紧走,走啊!” 知春上前一步,凉声道:“奴婢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如果兰贵人还不肯动手的话,那就只有奴婢们代劳了。” 听得这话,吴氏神色大变,连忙道:“你……你不要以为有一个当皇后的主子做靠山就可以胡来,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若胆敢伤我分毫,就是犯了死罪,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说完这句话,知春对站在吴氏身前的宫人道:“你不是说白绫最好吗,那就用白绫送兰贵人上路吧。” “是,姑姑。”宫人微笑着应了一声,自地上捡起白绫,往吴氏脖子上套去,后者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肩上的伤口,连忙侧身避开,紧接着就要往外逃去,然还没奔出几步,便被另一名宫人拉住,无法挣开。 吴氏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有人要杀人,来人!快来人啊!”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死寂,兰轩不可能一个宫人都没有,但不论她怎么叫喊,都没有一个人进来帮她。 这一次,吴氏是真的吓坏了,这两年来,她仗着弘历宠爱,骄横无忌,甚至连瑕月也不放在眼中,直至这会儿她才发现,其实自己除了弘历的宠爱之外,什么都没有,在瑕月面前,弱得根本不堪一击。就像这一次,瑕月要杀她,而她……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吴氏哀求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有下过药,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药会害了皇上,所有事情都是夏氏所为,我也是被她害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知春走到吴氏身前,冷笑道:“现在才后悔,太晚了;另外,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她凑到吴氏耳边,轻声道:“永庆寺的事情,也是主子安排,要是你当时与丽嫔、良嫔一起死了的话,就不必受第二次罪了。” 吴氏骤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知春,永庆寺的事情是皇后安排,那就是说……丽嫔与良嫔都是死在皇后手中,皇后她…… 未等吴氏转完念头,一条白绫已如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脖颈,吴氏拼命挣扎,双脚不断在地上蹬着,然……并没有什么用;渐渐收紧的白绫不断带走她的生命,直至她停住呼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宫人俯身试了一下鼻息,道:“姑姑,她死了。” 知春亦上前试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天亮之后将她扔到乱葬岗去,我去向主子覆命。” 待得回到万象殿时,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一众太医正围在一旁低声商议弘历的病情,知春走到瑕月面前,道:“主子,按您的话,已经处死了吴氏。” 瑕月淡淡道:“知道了。” 胡氏在一旁忧声道:“可惜吴氏的死,并不能令皇上病情好转,太医商量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法子替皇上续命。” 瑕月握紧掌中异常炙热的手,“有的,一定会有的。” 一直到寅时,众太医终于商议完了,他们共同写了一个方子,上面罗列了众多珍稀药材,希望可以替弘历续命。 可以说,这是在找到白莲教之前,弘历唯一的生机了,在喂药之时,不论是瑕月还是胡氏与和嘉,都捏了一把汗。 所幸,这一次的药起效了,在服药半个时辰之后,弘历体内的精气开始有所恢复,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再次消耗,人也依旧昏迷不醒,但至少有了希望。 这个时候,弘昼也到了,他刚刚才知晓弘历昏迷一事,在将眼下的情况与之说了一遍后,瑕月道:“皇上原本是想经由德州前往江苏,但眼下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成了。” 弘昼会意地道:“臣明白,臣会派人去江苏传信,让他们暂时不要准备接驾事宜。” 瑕月点点头,“另外,在皇上醒来之前,朝政之事,就要和亲王多加费心了。” “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尽力而为。”说着,他又道:“白莲教那边怎么样了?” “兆惠将军已经知道白莲教老巢在山西大同文县,这会儿应该已经带人前往文县了,希望他能够尽快将人抓回来,替皇上解除所中的巫术。” 第八十三章三 五日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昼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弘历,安慰道:“皇上是有福之人,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我知道。”在弘昼离去后,永璂道:“现在皇阿玛情况有所稳定,皇额娘您在这里陪了一夜也累了,回昭阳殿歇一会儿吧,还有贵妃娘娘也是,这里有儿臣守着。” 和嘉附声道:“还有儿臣,我们会好好照顾皇阿玛,一有事情就去告诉您与贵妃娘娘。” “本宫没事……”瑕月话音未落,永璂便道:“皇额娘您这样不眠不休的陪着,怕是没等皇阿玛醒来,您就先熬坏了身子,到时候儿臣照顾谁好,谁又来主持大局;还有贵妃娘娘,且都回去歇,皇阿玛情况稳定,又有儿臣与太医们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在他们的一再劝说下,瑕月与胡氏一道离去,临行前一再叮嘱若有事情就即刻派人通传,不可延误。 在瑕月二人离去后,弘昼回头道:“和嘉……” 不等他说下去,和嘉已是道:“回去也是睁眼到天亮,还不如与十二哥一起在此照顾皇阿玛。” 永璂明白她的心思,温言道:“放心吧,皇阿玛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 和嘉沉默片刻,道:“十二哥,皇阿玛知晓真相后,会不会气得不愿再理我。” “我说过,夏氏是夏氏,你是你,皇阿玛素来明白事理,断然不会迁怒于你,别胡思乱想。” 和嘉上前握住弘历渐渐有开始恢复常温的手掌,“只要皇阿玛可以醒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就算他从此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甘之如饴。” “傻瓜。”永璂像小时候一样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都说否及泰来,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事情并没有像永璂所言的那样好转,相反,众太医开给弘历的药,药效正在渐渐转弱,一碗药的效力从之前的一天渐渐缩短到半日,甚至是四个时辰,且还在持续不断的缩短中。 在这几日里,太医又一起开了几张方子,效果都不好,而在这几日里,弘历一起都没有苏醒过,反倒是发起了烧。 众人心里都明白,弘历生还的希望在于白莲教之人,也只在于他们;在瑕月的逼问下,宋子华给出了一个期限——五日,若是五日之后,仍是解不了弘历体内的巫术,恐怕为时晚矣。 不论瑕月他们如何焦急,此时此刻,除了等就只能在心里祈祷兆惠早抓到白莲教之人,将他们带回来救弘历性命。 在宋子华说出五日之期的第四日,兆惠仍是没有回来,不过永璂派去寻找方师的人却是传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们已经抓到了潜逃多日的方师,这会儿正在押往德州府的途中,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就能到。 听得这个消息,众人心里皆是一松,方师就是那个助夏晴对弘历下巫术的人,既为系铃人,就一定可以解铃。 翌日城门刚开,永璂便带了李七出城等待,在卯时时分,一行数骑以及出现在视线中,正是之前永璂派出去的人,其中一人马背上还伏了一个全身五花大绑的人,永璂猜测,此人应该就是方师。 果不其然,那些人下马行礼之后,将那人从马背上抓了下来,道:“贝勒爷,这个就是之前逃走的方师,卑职等人幸不辱命,终于将他抓了回来。” “很好。”永璂简短的说了一句,走到方师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师斜睨了他片刻,冷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何要对我等穷追不舍,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他说话之时,永璂屏息静听,待其说完后,永璂露出一抹喜色,“不错,我当时在地洞之中,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说着,他催促道:“立刻将他带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没有人回答方师的话,他被再次放到马背,一路穿过城门,往行宫奔去。 在快要到行宫的时候,永璂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将他双眼蒙起来。” 对此,方师自是极力挣扎,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他的双眼就被蒙了起来,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能凭身体的颠簸,感觉马还在继续往前奔。 永璂突然提此要求,是因为他想到一件事,白莲教一心想要反清复明,若方师知道,自己当初施巫术加害之人,是当今圣上,很可能宁死也不肯解除巫术,所以,一定不能让他知晓皇阿玛的真正身份。 在命人看住方师之后,永璂独自一人进了万象殿,对于他的担心,瑕月亦深以为然,当即命人给弘历换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至于她与胡氏亦各自换了装束;看着就像寻常富贵人家,连宫人的衣裳也给换了。 做完这一切后,方才让永璂将方师带进来,将解开蒙眼的黑布,待得适应了屋中的光线后,方师盯着瑕月等人,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瑕月没理会他的话,只道:“数年前,是否有一名女子,让你对一人施巫术再辅以药物,令其性情大变,记忆衰退,且有性命之忧?” 方师脱口道:“你说夏夫人?” 瑕月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道:“不错,这几年来,你可是没少收她的银子。” 听得此言,方师当即道:“那些银子非偷非抢,是她心甘情愿给我的,就算告上官府她也不占理。”说着,他望了望四周,道:“夏夫人呢?” 瑕月哪里会听不出方师之意,道:“你放心,我今日请你来,不是要问你讨还银子。” 听得这话,方师环视了自己一眼,讥声道:“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样叫做请?” 瑕月对一旁寻了管家服饰的齐宽道:“还不快给方师松绑。” 待得绑了他足足两三日的绳子解开后,方师迫不及待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即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来此?” 方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殿中的陈设已经照瑕月的吩咐,该撤的都撤了,所以并没有让他瞧出什么破绽。 第八十五章 应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空洞的眼眸中突然爆起一丝精光,紧接着,他突然反转簪尖,顺势往前刺去。 “滴嗒!滴嗒!”不知从哪里来的殷红血珠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永璂神色痛苦地低头看去,那枝簪子整根滑入他胸膛,血珠正是从他的伤口滴落,下一刻,弘历面无表情地抽出簪子,在急速喷出的鲜血中,永璂无力地摔在地上。 “永璂!”瑕月骇然失色,连忙奔过去扶住永璂,一只手紧紧按住伤口,试图阻止鲜血的流出,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温热的血还是不断流出来,一点一滴带着永璂的生命。 “太医!快传太医!”在瑕月的嘶喊中,知春回过神来,匆忙奔出去请太医后。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自眼眶中落下;只这么一小会儿,永璂身上流出的血就已经聚成了一个血泊。 永璂抬起瑟瑟发抖的手臂,努力抚去瑕月脸上的泪,吃力地道:“别哭……皇……额娘别哭!”在他说话的时候,鲜血不断自口中溢出。 瑕月拼命点头,努力忍着眸中的泪水,哽咽道:“好,皇额娘不哭,答应皇额娘,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丢下皇额娘,听到了没?” 永璂眸光眷眷地望着瑕月,他何尝舍得离皇额娘而去,可是……他清楚,这一次……他撑不住了,他艰难地道:“对……不起……” 这个时候,和嘉亦反应过来,跪在永璂身边,与瑕月一起按着伤口,急切地道:“十二哥你歇歇,不要再说话了,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只是受了一些小伤罢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永璂摇头,他清楚自己的伤,那一簪正中心口,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他费力地张口道:“和……和嘉,你要代我照顾……照顾皇额娘!”每说一个字,血就流得更多一些,仿佛要将全身仅余的血都呕出来一样。 和嘉已是泪流满面,泣声道:“等你伤好了,自己去照顾皇额娘,别想着都推给我,我……我才不答应呢!” 永璂吃力地笑着,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双眼亦渐渐合了起来,瑕月见状,急忙道:“不要睡,永璂,睁开眼睛不要睡!” “皇额娘,儿臣……儿臣好累……”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永璂眼中的最后一点神采彻底消失,手掉落在满是鲜血的地上! “永璂!永璂!”瑕月嘶声叫着,泪水不断滴落在血泊中,然不论她怎么叫,永璂都不会再回应她了,她养了十六年,视若性命的子嗣,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她! 十二阿哥虽然命格尊贵,有真龙之命,但他的八字却有些偏轻,往往易夭折! 永璂出生时,唐齐章为他批的话,终于应验了,无论弘历做多少做,始终都无法改变这个天命,永璂……仅仅只活了十六年! 任谁都想不到,结束永璂性命的,不是别人,竟是千方百计要延续他性命的弘历,实在是可悲可叹…… 若是弘历就此离去也就罢了,否则清醒过来,必然会一世自责,即便这一切,并非他本意! “宋太医,快救救十……”带着宋子华匆匆奔进来的知春,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后面的话,因为她看到永璂已经闭上了双眼,满地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下一刻,知春冲到殿中唯一一个在笑的人面前,狰目欲裂地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方师诡异地笑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看到狗皇帝父子相残,真真是有趣至极,哈哈哈!” “你变态!”知春用尽全力狠狠掴在他脸上,一下又一下,直至掴得双手没了力气方才止住,方师两边脸颊都被掴得高高肿起,满嘴都是血,甚至连牙齿都被掴掉了一颗,他却还在不停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甚至越念越大声,整个人犹如癫狂了一般,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死! 和嘉满脸是泪地冲到他面前,泣声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十二哥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们?” “你们出现在这里就是错!”方师眸光阴厉地盯着她,含糊道:“这是汉人江山,根本没有你们这些满狗的立足之地,更何况这个小子还派人杀了我的徒弟,死有余辜!”说着,他又阴声笑了起来,“你以为真是他那么好运,抓到了我吗?不是,是我故意让他抓到,为的,就是杀你们这些满狗!他要死,狗皇帝也要死!” 和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白莲教是吗?好,我记住了,有朝一日,我定要白莲教连根拔起,毁你们神像,杀你们教徒,一个不留!”这是和嘉有生以来说过最狠厉的话,哪怕发现夏氏是瑕月所杀之时,亦未如此。 自从夏氏与永瑆走了之后,永璂就是她最亲的人,如今却在短短片刻之间,被这个术士害死,让她怎能不恨! “你敢!”说完这句话,方师神色倏然一厉,背在身后的手再次一掐诀,口中暗自念了一句什么,原本已经被齐宽等人压住的弘历突然生出一股怪力,生生将他们震开,随即双目呆滞地举着尚染着永璂鲜血的金簪往其他人身上刺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齐宽一边拉住弘历,一边急切地对知春道:“一定是这个术士在暗中搞鬼,快想法子阻止他。” 就算齐宽不说,知春也瞧见方师悄悄掐起的手诀,连忙上前要弄乱他的手诀,岂料方师掐得很紧,一时之间竟然未能弄开,正自急切之间,知春瞧见弘历攥在手上的金簪,心中一动,连忙拔下发间的簪子,用力刺在方师掌心,后者突受剧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知春赶紧趁这个机会,用绳子将他手缚了起来,令他无法掐诀。 在方师松了手诀之后,之前还力大无比的弘历一下子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若金纸,宋子华上前为他把脉,发现他脉象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一般,显然弘历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第八十六章 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将弘历抬上床榻,安顿好了之后,齐宽双目通红地冲到方师面前,凶神恶煞地吼道:“立刻替陛下解术,否则我杀了你!” 齐宽看着永璂出生,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再到平定济南叛乱的贝勒爷;对于一生无儿无女的齐宽来说,永璂就如他的子侄一般,就在今日之前,他还盼着永璂将来继承大清江山,成为与他皇祖父,皇阿玛一般的英主,结果……这所有一切都被眼前这个恶毒的术士给毁了,让他怎能不恨! 方师仿佛被他给吓坏了,连话都不知怎么说,怔怔地站在那里,然下一刻,他又笑了起来,神情诡异地道:“解术?你觉得我会替这个狗皇帝解术吗?” “若不解术,你也休想活命!”面对齐宽的威胁,方师满不在乎地道:“早在我决定让你们抓来此处的时候,就没想过活命,哈哈哈,有狗皇帝父子替我陪葬,死也值了!” 知春用力攥着他的下巴,恨声道:“想死是吗,没那么容易,不妨告诉你,以前也有一个人加害皇上,后来……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被太后处以十年凌迟之刑,每天三刀,十年时间,足足受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方才死去,你是否也想像她一样?!” 凌迟是所有刑罚之中,最令 第八十七章 解术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宋子华赶紧取出银针,照着弘历几个心脉大**刺了下去,在施过针后,他再替弘历把脉,倒是重新又跳了起来,但比刚才更加微弱,当真如同游丝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断。 “皇上的时间不多了,得立刻让他解术。”宋子华的话令众人心焦不已,齐宽再次来到方师面前,咬牙道:“立刻替皇上解术,否则现在就让你尝尝凌迟之刑!” 方师虽被堵了嘴无法说话,但从其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在意齐宽的威胁。 齐宽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勉强压一压怒气,对胡氏道:“娘娘,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用刑不可!” 胡氏亦是这个想法,点头道:“去传慎刑司总管过来。”论用刑,宫中最熟悉的莫过于慎刑司总管。 齐宽应了一声正要离去,耳边忽地响起瑕月的声音,“不必了!” “主子?”齐宽惊讶地望着瑕月,此时瑕月已经止住了泪水,在将永璂放在地上,她走到那枝掉落在地的金簪前,将之捡在手里,然后一步步走到方师身前。 在与她目光对视之时,即使是早已经视死如归的方师也不禁心生惧意,那双眼……简直就像是死人的眼晴,看不到一丝生机,可偏偏他很清楚,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瑕月抽掉他嘴里的布,未等齐宽提醒,她已经一手掐住方师双颊,令其无法合齿,“立刻替皇上解巫术!” 方师忍着那丝没来由的惧意,道:“他可是杀了你唯一的儿子,你竟然还想着救……啊!!”话音未落,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枝簪子自手背刺入,穿透手掌而过,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整只手臂都在不停颤抖。 下一刻,瑕月已是抽出簪子,冷声道:“马勃散!” 听得瑕月的话,宋子华赶紧自药箱中取出马勃散,倒出药粉撒在方师的伤口上,这药果然灵验,虽不能令伤口愈合,却很快止了血。 “立刻替皇上解巫术!”面对瑕月的再一次言语,方师脸色煞白地吐出两个字,“做梦!”回应他的是又一个血洞,如此周而复始,不多时,方师身上已经不下十个血洞,不过一来瑕月刺的都不是致命之处,二来马勃散止血奇效,所以除了受剧痛折磨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立刻替皇上解巫术!”在说这句话时,尖头已经弯曲的簪子再一次抵在方师手臂上,后者不止一次想要咬牙自尽,但每一回他刚一闭嘴,瑕月便掐住他双颊,令他无法自尽,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方师满头冷汗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要我救……这狗皇帝,休想!” 瑕月冷冷道:“放心,在皇上平安之前,本宫一定不会杀你!” 在方师身上又添了数个血洞时,宫人匆匆奔了进来,看到这副样子,吓得呆在那里,连礼都忘了行。 “出什么事了?”直至知春连问了两遍,他方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兆惠将军带了白莲乱党回来!” 听得这话,众人皆是精神一振,胡氏急忙道:“立刻请兆惠将军进来。” 在宫人离去后不久,风尘仆仆的兆惠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一名中年人,看他的衣饰,应该就是白莲教之人。 果然,兆惠道:“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臣不负所托,寻到白莲教老巢,而这个人正是白莲教的副教主,他说愿意替皇上解术,只求饶他不死!” 瑕月二人尚未言语,方师已是吼道:“白诚,你疯了吗,那是满清狗皇帝,岂可替他解术。” 被称作白诚的副教主望着浑身是血的方师,眸中掠过深切的惧意与……恼恨,“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对皇帝施术,他们岂会派兵围剿我们,现在好了,教派散了,教徒也死了七七八八,你高兴了?!” 方师难以置信地道:“教主说过,我们白莲教要驱逐满清鞑子,拨乱反正,我一直都是遵照教主的话还有我们白莲教的教义去做,甚至不惜牺牲性命,你竟反过来说我不对?” “我不管教主说过什么,也不管教义是什么,总之我不要死。”与方师不同,白诚并没有为教派牺牲一切的心思,对他来说,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白诚对于方师的喝骂不置一词,只对瑕月道:“是否我教了皇上,你们就会放我走?” “不错,皇上无事,你也无事,还可得银五千两。”在得了瑕月的应允后,白诚精神一振,道:“那就请松绑,好让我为皇上医治。” 在瑕月的示意下,兆惠替其解开绳子,并自侍卫手中取过一包东西扔给他,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与之前方师自怀里掏出来的,大同小异。 胡氏将方师控制弘历发狂,从而令其杀害永璂的事情说了一遍,白诚道:“我知道了,他用了五鬼附身之法,每用一次,就会损耗受术者的精血,以皇上的情况,只要再晚上一刻,就会精血耗尽而亡。” 方师见将自己的术说出来,又急又恨,咒道:“白诚,你要敢解术,必会受白莲教历代祖师的诅咒,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历代祖师?”白诚一边准备要用的器具,一边冷笑道:“他们至少都已经死了几十年,如何诅咒我,至于十八层地狱,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吧!” 他的话令方师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然不管怎样,他都无法阻止白诚施术,就像之前瑕月无法逼得他施术一般。 在经过将近一刻钟的施术后,满头大汗的白诚睁开双眼,道:“好了,皇上体内的巫术已经解了。” “当真?”胡氏满腹迟疑地问着,从开始施术到现在,弘历没有半点反应,顶多只是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草民岂敢诓骗娘娘,皇上应该很快就会醒了。”白诚话音未落,弘历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哇”的一声,将之前喝下去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在吐过后,他竟真的慢慢睁开双眼,令胡氏又惊又喜。 第八十五五章 应验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空洞的眼眸中突然爆起一丝精光,紧接着,他突然反转簪尖,顺势往前刺去。 “滴嗒!滴嗒!”不知从哪里来的殷红血珠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永璂神色痛苦地低头看去,那枝簪子整根滑入他胸膛,血珠正是从他的伤口滴落,下一刻,弘历面无表情地抽出簪子,在急速喷出的鲜血中,永璂无力地摔在地上。 “永璂!”瑕月骇然失色,连忙奔过去扶住永璂,一只手紧紧按住伤口,试图阻止鲜血的流出,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温热的血还是不断流出来,一点一滴带着永璂的生命。 “太医!快传太医!”在瑕月的嘶喊中,知春回过神来,匆忙奔出去请太医后。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自眼眶中落下;只这么一小会儿,永璂身上流出的血就已经聚成了一个血泊。 永璂抬起瑟瑟发抖的手臂,努力抚去瑕月脸上的泪,吃力地道:“别哭……皇……额娘别哭!”在他说话的时候,鲜血不断自口中溢出。 瑕月拼命点头,努力忍着眸中的泪水,哽咽道:“好,皇额娘不哭,答应皇额娘,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丢下皇额娘,听到了没?” 永璂眸光眷眷地望着瑕月,他何尝舍得离皇额娘而去,可是……他清楚,这一次……他撑不住了,他艰难地道:“对……不起……” 这个时候,和嘉亦反应过来,跪在永璂身边,与瑕月一起按着伤口,急切地道:“十二哥你歇歇,不要再说话了,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只是受了一些小伤罢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永璂摇头,他清楚自己的伤,那一簪正中心口,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他费力地张口道:“和……和嘉,你要代我照顾……照顾皇额娘!”每说一个字,血就流得更多一些,仿佛要将全身仅余的血都呕出来一样。 和嘉已是泪流满面,泣声道:“等你伤好了,自己去照顾皇额娘,别想着都推给我,我……我才不答应呢!” 永璂吃力地笑着,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双眼亦渐渐合了起来,瑕月见状,急忙道:“不要睡,永璂,睁开眼睛不要睡!” “皇额娘,儿臣……儿臣好累……”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永璂眼中的最后一点神采彻底消失,手掉落在满是鲜血的地上! “永璂!永璂!”瑕月嘶声叫着,泪水不断滴落在血泊中,然不论她怎么叫,永璂都不会再回应她了,她养了十六年,视若性命的子嗣,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她! 十二阿哥虽然命格尊贵,有真龙之命,但他的八字却有些偏轻,往往易夭折! 永璂出生时,唐齐章为他批的话,终于应验了,无论弘历做多少做,始终都无法改变这个天命,永璂……仅仅只活了十六年! 任谁都想不到,结束永璂性命的,不是别人,竟是千方百计要延续他性命的弘历,实在是可悲可叹…… 若是弘历就此离去也就罢了,否则清醒过来,必然会一世自责,即便这一切,并非他本意! “宋太医,快救救十……”带着宋子华匆匆奔进来的知春,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后面的话,因为她看到永璂已经闭上了双眼,满地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下一刻,知春冲到殿中唯一一个在笑的人面前,狰目欲裂地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方师诡异地笑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看到狗皇帝父子相残,真真是有趣至极,哈哈哈!” “你变态!”知春用尽全力狠狠掴在他脸上,一下又一下,直至掴得双手没了力气方才止住,方师两边脸颊都被掴得高高肿起,满嘴都是血,甚至连牙齿都被掴掉了一颗,他却还在不停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甚至越念越大声,整个人犹如癫狂了一般,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死! 和嘉满脸是泪地冲到他面前,泣声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十二哥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们?” “你们出现在这里就是错!”方师眸光阴厉地盯着她,含糊道:“这是汉人江山,根本没有你们这些满狗的立足之地,更何况这个小子还派人杀了我的徒弟,死有余辜!”说着,他又阴声笑了起来,“你以为真是他那么好运,抓到了我吗?不是,是我故意让他抓到,为的,就是杀你们这些满狗!他要死,狗皇帝也要死!” 和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白莲教是吗?好,我记住了,有朝一日,我定要白莲教连根拔起,毁你们神像,杀你们教徒,一个不留!”这是和嘉有生以来说过最狠厉的话,哪怕发现夏氏是瑕月所杀之时,亦未如此。 自从夏氏与永瑆走了之后,永璂就是她最亲的人,如今却在短短片刻之间,被这个术士害死,让她怎能不恨! “你敢!”说完这句话,方师神色倏然一厉,背在身后的手再次一掐诀,口中暗自念了一句什么,原本已经被齐宽等人压住的弘历突然生出一股怪力,生生将他们震开,随即双目呆滞地举着尚染着永璂鲜血的金簪往其他人身上刺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齐宽一边拉住弘历,一边急切地对知春道:“一定是这个术士在暗中搞鬼,快想法子阻止他。” 就算齐宽不说,知春也瞧见方师悄悄掐起的手诀,连忙上前要弄乱他的手诀,岂料方师掐得很紧,一时之间竟然未能弄开,正自急切之间,知春瞧见弘历攥在手上的金簪,心中一动,连忙拔下发间的簪子,用力刺在方师掌心,后者突受剧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知春赶紧趁这个机会,用绳子将他手缚了起来,令他无法掐诀。 在方师松了手诀之后,之前还力大无比的弘历一下子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若金纸,宋子华上前为他把脉,发现他脉象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一般,显然弘历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第八十六章 八悲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在将弘历抬上床榻,安顿好了之后,齐宽双目通红地冲到方师面前,凶神恶煞地吼道:“立刻替陛下解术,否则我杀了你!” 齐宽看着永璂出生,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再到平定济南叛乱的贝勒爷;对于一生无儿无女的齐宽来说,永璂就如他的子侄一般,就在今日之前,他还盼着永璂将来继承大清江山,成为与他皇祖父,皇阿玛一般的英主,结果……这所有一切都被眼前这个恶毒的术士给毁了,让他怎能不恨! 方师仿佛被他给吓坏了,连话都不知怎么说,怔怔地站在那里,然下一刻,他又笑了起来,神情诡异地道:“解术?你觉得我会替这个狗皇帝解术吗?” “若不解术,你也休想活命!”面对齐宽的威胁,方师满不在乎地道:“早在我决定让你们抓来此处的时候,就没想过活命,哈哈哈,有狗皇帝父子替我陪葬,死也值了!” 知春用力攥着他的下巴,恨声道:“想死是吗,没那么容易,不妨告诉你,以前也有一个人加害皇上,后来……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被太后处以十年凌迟之刑,每天三刀,十年时间,足足受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方才死去,你是否也想像她一样?!” 凌迟是所有刑罚之中,最令人惧怕的,更不要说是十年凌迟,方师真听得头皮发麻,脸上露出深切的惧意。 知春见状,趁势道:“若不想受十年凌迟之刑,就立刻替皇上解了巫术!” 方师没有说话,紧闭的嘴微微动着,齐宽脸色一变,即刻伸手钳住他的嘴,亏得他动作迅速,方才没有令方师咬舌自尽,但即使是这样,也咬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齐宽又气又恨,厉声道:“在替皇上解术之前,你休想死,也别以为知春是在与你开玩笑,一旦真被处以十年凌迟,我保证,这十年,你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师吃吃笑着,含糊不清地道:“就算当真如此,我也不会救狗皇帝,你们全部都死了这条心吗?”说着,他又念起了那八个字,“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面对软硬不吃的方师,齐宽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命人塞住他的嘴巴,好生看着,千万不要让他死了。 瑕月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是紧紧抱着永璂,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 胡氏抹去脸上的泪,蹲下身道:“娘娘,十二阿哥他已经去了,您不要太难过,否则十二阿哥在天有灵,亦会不得安宁!” 胡氏的话令瑕月将永璂抱得更紧,喃喃道:“永璂没有死,他还活着,永璂还活着!”说着,她忽地道:“对了,太医呢,不是让知春去请太医吗,人呢?” 宋子华闻言,忙蹲下道:“娘娘,臣在这里!” 瑕月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你在就好了,快替永璂治伤,快些,他流了一些血,不过情况不严重,只是轻伤罢了,你快替他止血包扎。” 宋子华望着早就已经生机尽断的永璂,哑声道:“臣也很想救十二阿哥,可惜……臣回天无术!” 瑕月笑道:“什么回天无术,永璂他没事,就是轻伤而已,止血就好了,本宫记得你药箱里常备有马勃散,那东西止血最好不过,赶紧去拿来给永璂用。” 宋子华神色哀恸地望着她,“若只是受伤,臣自可以医治,但十二阿哥……”他咬一咬牙,道:“十二阿哥已经薨逝,臣纵有通天医术,亦……” “胡说!”瑕月尖声打断他的话,满是敌意地道:“宋子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咒永璂薨逝,就不怕本宫砍了你的头吗?!” 胡氏垂泪不已,泣声道:“臣妾知道娘娘无法接受这件事,但十二阿哥他……他真的走了!” “没有!”瑕月声嘶力竭地道:“永璂没有死,没有啊!”停顿片刻,她又喃喃道:“永璂说过,他会代长乐,代永璟孝顺本宫,他绝不会离本宫而去,绝对不会啊!”说到后面,她已经近乎歇斯底里! 胡氏忍着涌上来的重重悲意道:“臣妾也不希望十二阿哥有事,可是他真的……去了,还请娘娘节哀!” “不会的,永璂不会去的,你们一个个都神智不清,在这里胡言乱语!”这般说着,瑕月拍着永璂的脸颊,急急道:“永璂,别睡了,快睁开眼睛告诉这些人,你没事,只是一时睡着了而已,醒来!快些醒来啊!” 任瑕月怎么拍打脸颊,怎么呼唤,永璂双眼都没有睁开的迹象,是啊,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睁眼。 “听皇额娘的话,不要再睡了,醒来啊,醒啊!”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唤,泪水不断自瑕月眸中落下,滴在永璂苍白如纸的脸上,就仿佛……是他哭了! 永璂是生是死,瑕月怎会不知道,只是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嫁予弘历为侧福晋到现在,将近四十年,她为其生了三个孩子,但每一个……都早早的离她而去。 长乐如此,永璟如此,就连永璂……亦如是! 她知道永璂命格有缺,但看到永璂平定济南之乱,安然归来,总以为那一关,他已经熬过去了,岂知…… 永璂依旧难逃鬼差索命,最悲哀的是,他竟然是死在自己皇阿玛的手中,永璂……老天爷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 以后……她再也看不到永璂,再也听不到永璂唤她一声“皇额娘”了。 泪,无声无息的落着;但,就算再多的泪,亦唤不醒她的永璂,她已经永远……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而她以后,也再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当了那么多年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最后,竟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此时,床榻上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昏迷不醒的弘历突然浑身抽搐,宋子华赶紧过去替他把脉,这一把之下顿时骇然失色,弘历脉膊竟然有停顿的迹象。 第八十八章 苏醒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快步来到床边,拭去弘历唇边的污渍,“皇上您醒了?” 弘历虽然睁开了眼,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切记忆都不复存在,盯了胡氏许久,方才慢慢想起她来,他想要坐起来,手脚却软绵绵的连一丝劲都使不出来,哑声道:“朕这是在哪里?” 胡氏看出他的意图,道:“此处是行宫,皇上您才刚醒,龙体虚弱,得好好歇养一阵子才能恢复。” “行宫……”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是了,他隐约记得自己第四次南巡,打算经德州前往江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模模糊糊,似真又似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那么虚弱?” “数年前,夏氏寻到一名白莲教的巫师,对皇上施了巫术,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就被巫术所控,性情大变,沉溺女色,更损伤龙体,前几日,更陷入昏迷之中,众太医想迟办法,也只能暂时延续皇上的性命;幸好兆惠将军带兵去山西大同,捣破了白莲教的老巢,抓到一名懂此术的巫师解了巫术,方才能够令皇上醒转。” “白莲教……”弘历努力回想一番,点头道:“朕记起来了,白莲教乱党趁着皇后去永庆寺为皇额娘祈福的机会,埋伏行刺,杀了丽嫔与良嫔,兰贵人亦受了伤。” “兰贵人已经被皇后娘娘赐死了。”在弘历惊讶的目光中,胡氏续道:“丽嫔、良嫔、兰贵人三人皆是夏氏的同党,她们都有份给皇上下药,迷惑于您,罪该万死!” 听着她的话,弘历亦渐渐想了起来,吴氏她们经常会给自己服用鹿血或者一些壮阳补肾的药物,而每一次服用之后,他都会变得特别精神,但是在这股精神劲过去后,就会极度虚弱,就像身子被掏空了一样,但他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不论吴氏她们拿来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服下去,周而复始,根本不顾自己的身子,如今想来,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弘历之前宠幸吴氏等人,乃是受了巫术与药物的影响,如今清醒过来,又知晓了真相,自不会对她们有任何的怜惜与同情。 “皇后呢?”想起如何宠幸吴氏等人的同时,弘历也想起,这几年,他是怎样冷落瑕月的,他甚至还……为了吴氏将她禁足于坤宁宫中,实在过份。 胡氏正要言语,耳边传来一声痛呼,只见瑕月将簪子狠狠刺入方师左眼之中,鲜血不断自眼眶中流落在脸颊上,后者痛得浑身发抖,嘴硬如他,也不禁哀求了起来,“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放你?”溅在脸上的鲜血,令瑕月看起来,狰狞犹如从地狱来的夜叉,她笑,却比刚才更加恐怖,“之前本宫让你救人,你不肯,还杀了本宫唯一的儿子,如今却要本宫放了你,天底下何来这么好的事情?!” 方师哆嗦地道:“杀……杀我!” 瑕月凑过那张半边都是鲜血的脸,一字一句道:“放心,本宫一定会杀你,但不是现在。”随着这句话,簪子倏然抽了出来,下一刻,刺入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中,令后者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皇后!皇后!”弘历努力撑起几分,终于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熟悉背影,急忙招手呼唤,然后者没有回应,甚至不曾回头,只是一味折磨着方师。 见瑕月不理会自己,弘历心急之余,想起瑕月刚才的话,刚有了一丝血色的脸,再次变得苍白无比,望着一脸悲伤的胡氏,颤声道:“皇后说……谁被杀了?是谁?!” 胡氏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望向地上,弘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看清的那一瞬间,他险些再次晕过去,死死咬牙忍着脑中的晕眩,好一会儿,方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他是怎么杀的……永璂?!” “是……是……”胡氏迟疑良久,不知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弘历,后者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她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见胡氏吞吞吐吐,弘历越发心急,催促道:“快说!” “是……”胡氏虽然不希望弘历再受打击,然她心里明白,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弘历早晚会知道的。 胡氏狠一狠心,终是道:“是皇上您杀了永璂!”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击在弘历脑袋上,将他整个人轰得四分五裂,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只是怔怔望着胡氏。 他杀了永璂?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永璂是他最疼爱的子嗣,自从永璂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尽办法让永璂活下去,又岂会杀他,而且……他对这件事,一点记忆也没有。 他很想说是胡氏是一派胡言,可是胡氏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很清楚,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这样的事情来玩笑,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杀了永璂!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弘历费尽全身力气,方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望着躺在血泊之中的永璂。 “其实早在多日前,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就已经查到夏氏勾结白莲教,对皇上施以巫术,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追踪方师,终于在早些时候寻到了,原以为,找到此人,就可以替皇上解术,岂料他心肠歹毒,假意答应替皇上解术,其实用巫术控制皇上行为,令您将从皇后娘娘发间拔落的发簪刺入十二阿哥胸口,不治身亡!” 在胡氏说话之时,弘历亦看到沾染在手上的鲜血,目光变得异常空洞,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胡氏唯一听清的一句就是,“朕杀了永璂”。 胡氏怕他太过自责,安慰道:“皇上也是受巫术所控,才会杀了十二阿哥,并非存心,真正的杀人者,是那个方师才对;臣妾相信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都会体谅您,不会……”话未说完,弘历已是挣扎着起身,胡氏连忙扶住他道:“皇上您才刚刚有所好转,不宜起身,快些躺下。” 第八十九章 无法原谅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没有理会她,依旧努力想要起身,结果却整个人跌落在地,胡氏惊呼一声,连忙与宫人去扶他,但无一例外,都会弘历挥开,后者艰难地爬到永璂身边,抱起他满是鲜血的身子,颤抖着道:“不会的,永璂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活着,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朕!”这般说着,他不停地唤着永璂,然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唤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睁开。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弘历终于伸出颤抖如秋风中一片落叶的手指,伸到永璂鼻下,那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的永璂,他保护了十六年的永璂,竟然被他亲手给杀了,即便……是被巫术控制,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泪,无声无息地滴落在血泊中,与之融为一体,令人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 胡氏在他身边蹲下,哽咽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唯有节哀!” “节哀……”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一刻,他倏然大笑起来,凄厉如夜枭,在笑声过后,他以一种异常绝望的眼神望着胡氏,“朕杀了自己的儿子,你要朕如何节哀?如何节哀?!” 胡氏跟了弘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弘历如此悲痛绝望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劝,只能陪着一起掉泪。 那厢,瑕月还在不停地折磨着方师,后者身上至少被扎了几十个洞,虽有马勃散及时止血,终归还是失血过多,尤其是那两只眼睛被戳瞎后,他渐渐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 方师抬起满是鲜血的双眼,微不可闻地道:“你……杀了我吧!” 瑕月没有理会他,只是依旧一簪接着一簪刺在他身上,终于,在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时,方师如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从这地狱一般的折腾之中逃脱。 瑕月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金簪已经变形的根本无法再用,她依旧不停地往早就已经气绝的方师身上刺着,直至齐宽过来拉住她的手,方才停下。 齐宽小心翼翼地自她满是鲜血的手中取下簪子,轻声道:“主子,方师已经死了,您亲手为十二阿哥报了仇,十二阿哥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瑕月怔怔望着他,摇头呐语,“不会,永璂不会瞑目,他永远都不会!” 弘历听到这话,跌跌撞撞地来到瑕月身前,悲恸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对不起你与永璂!” 瑕月仿佛没有看到他,转身往殿外走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在漆黑的夜色中哗哗作响。 瑕月并没有步入雨中,而是停在檐下,她伸手入雨中,很快,手掌便被冰凉的雨水浸湿,她回头,望着不顾身子虚弱,强行追出来的弘历道:“你看这场雨,像不像永璂刚出生时的那场雨?” 弘历与她一般,将手伸入冰凉的雨水之中,“不像,因为永璂出生时带来的那场雨,救了整个京城的百姓,再没有一场雨,可以与那场相提并论。”说着,他无比内疚地道:“对不起,瑕月,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意识,否则朕绝不会伤害永璂。”心情激荡之下,他连自称也乱了。 瑕月静静看着他:“我知道,你对永璂的爱,不会比我少;当初唐齐章为永璂批命,说他会早夭,你就想尽办法,找佛道两家为永璂续命,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在这一刻,她仿佛彻底从失去永璂的痛苦之中走了出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她的话令弘历从刚才起就一直被痛苦包围的心微微一松,“我总以为,永璂已经避过死劫了,没想到,最后杀他的人,竟然会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弘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瑕月摇头,“你不必说对不起,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话令弘历骇然失色,他已经失去了永璂,不可以再失去瑕月,不可以! 这般想着,他伸手想要去抓瑕月,却被后者狠狠挥开,泪水亦再一次出现在她脸上,“我知道你疼爱永璂,知道杀害永璂并非你的本意,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你亲手将簪子刺进永璂胸口,亲手断送他性命的样子,我就好恨!” “瑕月,我……”不等弘历说下去,瑕月已是用力捂住耳朵,一边后退一边大声道:“我不想听!不想啊!” 见她退入雨中,弘历连忙追过去,与她一起淋在滂沱的大雨中,虽然知春他们很快拿了伞撑在二人头上,仍是被淋了一身的雨,弘历痛苦地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瑕月吃吃笑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你可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过要杀你!杀了你啊!” 弘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待得睁开之时,他厉声道:“拿剑来!” 小五哪里会不明白弘历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皇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朕让你去拿剑来!立刻!”面对他的吼斥,小五死死摇头,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身,更不要说是去拿剑了。 “你不去拿是吗,好,这行宫里并不止你一人,有的是人替朕去拿!”说着,他指向齐宽等人,每指一个,就跪下一人,无人肯去替他拿剑。 弘历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咬牙道:“一个个都反了天了,连朕的话都不听,全都想人头落地是吗?” 任凭弘历如何喝骂,始终没有人起身,更不要说是去拿剑了,弘历点点头,忽地冲到跪在不远处的兆惠身前,不由分说地从他腰间抽出钢刀,后者大惊,急忙道:“皇上不可!” 无奈为时已晚,弘历回到瑕月身前,将刀递给她,“若杀了朕,可以让你平息心中的恨意,你就杀了朕,杀啊!” 瑕月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刀,泣声道:“你不要逼我!” 第九十章 封闭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只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消除你心中的恨意,瑕月,朕这一生,最爱的人是你,负了最多的人却也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瑕月吃吃笑着,在笑声中,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从我奉阿玛之命,强行嫁予你为侧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错误的开始,偏偏我却懵懂不知,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你,就可以改变这一切;是,是改变了许多,我从娴妃,变成了贵妃、皇贵妃,乃至皇后,但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换不回长乐、永景的性命,更换不回永璂的性命。”下一刻,她倏然从弘历手中夺过钢刀,抵在他脖子上,吓得众人连呼不要。 瑕月泪流满面地道:“昔日富察明玉杀了长乐,我尚可忍受,可现在,是你杀了永璂,是你啊,你要我如何再忍,如何再对着你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弘历没有看抵在颈间的那抹冰冷,只是一步步往前走着,“朕知道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所以瑕月,朕用这条命来补偿你。” 面对弘历的逼近,瑕月不断往后退着,握着钢刀的手不断发抖,不错,她是恨极了弘历,可同样的,她也爱极了弘历,这三十多年来,没有一时一刻,不在爱着,她把弘历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又如何……能够狠心杀害! 许久,瑕月用力将手里的钢刀扔向雨中,在钢刀落地的那一刻,她自己也一口鲜血喷出了出来,软软倒在地上。 “瑕月!”弘历骇然失色,连忙奔过去想要扶住她,然他自己才刚刚解了禁术,又遭逢大悲,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哪里又有力气,刚奔了一步,便跌倒在地,小五赶紧上前扶住,“皇上当心!” 弘历急切地道:“朕不要紧,赶紧去看皇后怎么样了?” 早在他说话的时候,齐宽他们就奔到了瑕月身边,发现她晕厥之后,立刻合力抬进了殿中,弘历亦在小五的搀扶下,进了大殿。 宋子华见状,赶紧过去替瑕月把脉,待他收回手后,弘历迫不及待地道∵style_txt;:“皇后怎么样了,何以会突然吐血?”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吐血是因为悲痛过度,刚才臣替娘娘把脉,发现娘娘心脉紊乱虚弱,臣待会儿会开张方子,待娘娘醒了之后,按时服药就是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弘历喃喃说了几句,挣开小五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紧紧握着瑕月凉湿的手,唯恐一松手,瑕月就会消失。 这一夜,弘历不顾众人的劝说,执意守在床榻边,直至第二日天色大亮,瑕月终于睁开了眼睛,怔怔望着帐顶。 弘历看到她醒来大喜,连忙道:“你终于醒了,药已经熬好了,朕喂你喝。” 在他说话之时,小五已是自炖盅里倒出了药,递到弘历手中,之后又与齐宽一起扶着瑕月坐起来。 弘历细心地试过温度之后,方才道:“凉热正好,赶紧喝了吧。” 瑕月面对递到唇边的药,并未张口,只是怔怔地望不知名的地方,任凭弘历怎么唤她都没反应。 齐宽见势不对,连忙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宋太医过来。” “快去。”在得了弘历的话后,齐宽快步离去,过了一会儿,宋子华随他匆匆走进来,弘历急切地道:“自从皇后醒来后,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你快替她瞧瞧,看是得了什么病。” “是。”宋子华应了一声,当即替瑕月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娘娘脉象除了有些弱之外,一切正常,并没有病。” 弘历疑惑地道:“既是没病,她为何不说话,好像看不到朕一样。” 小五在一旁道:“奴才听说,有些得了夜游症的人,半夜醒来时,会看不到也听不到别人的话,只是无意识地走动,娘娘她会不会就是这样?” 宋子华摇头道:“娘娘没有得夜游症,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弘历拧眉道:“封闭?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遇到无法承受的悲痛时,就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听不看不闻不问,犹如一个……”他看了一眼瑕月,无奈地道:“会呼吸的木偶。” “要如何才能令她恢复正常。”面对弘历的询问,宋子华摇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皇后娘娘的心药,世间难寻;所以,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弘历急切地问道:“需要多久?” “臣不敢肯定,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一辈子。” “一辈子?”知春难以接受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岂非今后几十年,主子都是这个样子?” 宋子华默然不语,他虽是大夫,却只能医身体之病,心病……力所难及。 在宋子华离开后,弘历再次端起药喂她,然每一口药,都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根本不肯咽下去。 药如是,粥如是,水亦如是! 她竟是不吃不喝,只是无声地睁着眼睛,就像宋子华说的那样……会呼吸的木偶。 弘历絮絮在她耳边说着话,但任凭他怎么说,瑕月都没有任何反应。 一天……两天……三天……皆如是! 胡氏、和嘉、齐宽、知春、锦屏,每一个人都想方设法劝着,希望瑕月多少吃些东西下去,再不然喝口水也行,可惜皆是无功而返。 宋子华每日早晚两次来替瑕月把脉,每一次来,脸色都比之前更加难看,在第四天时,脸甚至泛起了一阵青意;而瑕月这个时候,已经虚弱地不能再坐起来了,只能平躺在床上,凹陷的脸颊,令她那双眼看起来更大,因为每隔半个时辰,知春他们都会拿水替她润唇,所以还未裂开,却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娘娘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若是这两日还不能劝她进食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话未说完,一只手掌已是狠狠掐在他脖子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一章 同生共死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双目通红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皇后,否则朕就诛你九族,让你宋氏一族,在这世上彻底消失!”这些日子,他不是没试过强喂,但每一次喂下去,瑕月都会吐出来。 宋子华脸庞因为血脉不通而涨红,艰难地自喉咙里吐出三个字,“臣……无能!” 弘历厉吼道:“朕不要听这三个字,朕只要你救瑕月,听到没有啊!” 眼见宋子华渐渐翻了白眼,小五大着胆子道:“皇上,再掐下去,宋太医怕是真的会没命了,这会儿还有时间,不如……再让他想一想,说不定能想到办法!” 在小五的劝说下,弘历终于松开了手,宋子华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脖子上有五个殷红的指印,他毫不怀疑,只要再多掐一会儿,自己就会先瑕月一步去阴曹地府报到。 知春抹着泪道:“宋太医,您再想想办法,主子她不可以有事的,要不然,你需要什么医书,奴婢帮您去找来。” 锦屏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论要多少医书,我们都会设法寻来,只求宋太医救救主子,主子是个好人,不应该这样的。” 宋子华怆然道:“莫说是医书,就算是华佗扁鹊重重,也救不了娘娘,因为她自己一心求死,唯一能救她的,就是她自己!”话音未落,殿中响起一抹压抑的哭声,却是和嘉,她从刚才起,就一直跪在床榻边,求着瑕月进食。 和嘉泣道:“皇额娘,虽然十二哥不在了,但还有儿臣,儿臣发誓,一定会像十二哥一向孝敬您,侍候您,求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十二哥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您这个样子!” 瑕月没有理会她,依旧木然地看着帐顶,和嘉伏在床边,痛哭不已,心中恨极了夏晴,若不是她钻牛角尖,狠心到连皇阿玛也要害,怎会弄成今日这副局面;她好怕……好怕皇额娘真的就这么去了;如此一边去了两个至亲至爱之人,连她都受不了,更甭说是皇阿玛了。 年幼的永琰在她身边不停的哭着,他虽不∵≦style_txt;清楚发生了事情,却知道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疼爱自己的十二哥,而皇额娘,也病得很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与十二哥一样不见了。 正当和嘉哭得泣不成声之时,弘历突然冲到床榻前,一把握住瑕月瘦得几乎看不到肉的手臂,强行将她拉了起来。 和嘉被吓了一跳,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抹泪道:“皇阿玛,您做什么?”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盯着瑕月,咬牙道:“你说过,朕是你这一生至爱之人,还说过,只要朕不弃,你就会一辈子陪在朕身边,与朕同生共死;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瑕月仍是犹如木偶一般,不论他怎么说,怎么吼,都没有任何反应,弘历望着她,徐徐道:“好!” 在这个字后,他转身离去,无一丝停滞,仿佛对瑕月已经彻底失望,不愿再多看一眼。 但很快,齐宽等人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弘历不仅又回来了,而且在他手里还多了一把匕首,众人不约而同想起几日前雨中那一幕,皆是又惊又慌,紧紧盯着弘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连眼睛也不敢眨,唯恐眨眼的功夫,事情已是变得不可收拾。 弘历抚着雪亮寒光的匕首,喃喃道:“之前朕让你杀了朕,以平你心中的恨,你不肯;你放过了朕,却不肯放过自己;但你可又知道,朕早就已经习惯了你的陪伴,若没有你,朕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是生是死,根本就没有区别。” “同生共死——这四个字,朕从来没有忘记过。”随着这句话,他抬手抚上瑕月的脸颊,喃喃道:“你要死,朕陪着你死!” “皇上不要!”小五急忙跪下,颤声道:“您身系大清江山安危,万万不可有事,还请皇上放下匕首。”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朕已经写了传位诏书,放在书房案桌上的木匣中,朕若死了,你们就取出诏书,拥立新主!” “不行!不行!”小五急得满头大汗,努力思索着让弘历放弃这个念头的法子,倒还真让他想到一个,“还有太后老佛爷,离京之前,她老人家已是凤体违和,若是再知道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十二阿哥都出了事,一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的话令弘历握匕首的手一颤,但也仅止于死,并没有松开,低语道:“朕对不起皇额娘,更对不起将江山交托给朕的皇阿玛!” 小五见劝不动弘历,咬一咬牙,想要冲上去夺其手中的匕首,然他身子刚一动,耳边便传来弘历冷漠的声音,“小五,你跟了朕这么多年,当知道,朕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小五垂泪道:“皇上,您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啊!” 弘历默默望着没有生气的瑕月,他并非真的一心求死,而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他的性命;赢了,他就可以救回瑕月;输了,就从此化为一捧黄土…… 这是唯一可以救瑕月的方法,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要去做。 弘历握着匕首,一寸一寸往心口刺去,所有人都已经跪了下来,和嘉与永琰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可是正如弘历所言,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匕首刺破衣裳,扎用皮肉,很快,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来,成为这秋日里最为刺目的一抹颜色。 对于这一切,瑕月恍若未见,依旧怔怔盯着不知名的远方,眼见弘历越刺越深,和嘉扑到瑕月身前,用力摇晃着她悲声道:“皇额娘您醒一醒啊,难道真要皇阿玛变得像十二哥一样,你才肯醒吗?皇额娘,我求你醒一醒啊!” 弘历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将匕首往体内刺去,他能清晰感觉到匕首刺破皮肤、肌肉,他整个人都因痛楚而不停发抖。 刀尖已经迫近心脏,只要再往前一步,这颗心就会停止跳动,永远静止,而瑕月……始终没有反应。 看来,他终是无法逼得瑕月清醒,罢了,既不能同生,唯有共死,天上人间,永不分离! 弘历暗叹一声,手上用力,准备再将刀刺进去之时,手突然被人位住,拉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瑕月,那双四天来一直都是茫然的眼睛,终于又一次有上焦距。 第九十二章 行尸走肉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看到这一幕,弘历又惊又喜,连忙松开匕首,紧紧握住瑕月的手,喜极而泣,“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瑕月望着他一直在流血的伤口,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因为数日未曾说话,再加上不曾饮水之故,声音异常粗嘎。 弘历想也不想便道:“只要你可以醒来,可以活着,就算要朕受再多的苦,朕也甘之如饴。” “替皇上止血。”在交待了宋子华一句后,瑕月的目光重新落在弘历身上,哑声道:“可是我活着一日,就会记得一日你杀永璂的情景,活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恩赐,而是折磨。” 她的话令弘历眼圈微红,涩声道:“朕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朕犯下的过错,但是……瑕月,朕真的不可以失去你;你曾说过,今生今世都会与朕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所以……不要离开朕好不好?”不等瑕月说话,他又急急补充道:“朕答应你,会用余下的所有时间补偿你!” 瑕月盯着掉落在锦被上的匕首,木然道:“若我说不,你是否会再像刚才那样?” “是!”这个字,弘历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最珍贵的那一个人也失去,所以明知自私,他也一定要将瑕月留下来。 “你若死了,先帝留下的大清江山怎么办,皇额娘又怎么样?”瑕月的话令弘历露出痛苦之色,咬牙道:“能够掌管大清江山的并不止朕一人,至于皇额娘……朕知道对不起她,可是朕真的不可以失去你;瑕月,再给朕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求求你!” 能够令弘历说出“求”这个字,在世间,除了瑕月之外,怕是再无第二个人。 和嘉满脸泪痕地道:“十二哥一向孝顺皇额娘,他在天有灵,也希望皇额娘好好活下去。”见瑕月不语,她又道:“皇额娘,儿臣求求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求求您!”说完这句话,她不停地磕头,在额头磕得通红流血后,仍是不肯停下。 瑕月伸手去拉和嘉,却因为手脚无力而未能将她拉起,只得道:“起来。” 和嘉哭着摇头,“皇额娘不答应,儿臣就不起来。” 永琰虽然还不太懂这些,但看到和嘉这样,他也跟着磕头,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与鼻涕,看着好不可怜。 瑕月轻叹一声,目光在弘历与和嘉身上徘徊,“你们当真希望我活着,即便是像行尸走肉那样活着,也无妨吗?” 见她语气有所松动,弘历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道:“是,只要你留在朕身边,让朕可以时时看到你,朕就心满意足了。” 迎着弘历近乎祈求的目光,瑕月露出一种异常悲哀的神色,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五个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弘历更是欢喜地落泪,紧紧握了瑕月的手,哽咽道:“好!好!” 自这一日后,瑕月开始进食,别人与她说话,亦会回答,但仅止于此,不论弘历或者胡氏、和嘉甚至是齐宽他们如何开解,瑕月眸中始终都欠缺了生气,犹如一尊任人摆弄的木偶。 而弘历,也终于明白了行尸走肉的意思……没有思想,没有生气,只有最基本的反应。 因为永璂之死,还有瑕月的情况,南巡在德州戛然而止,掉头回到了京师。 虽然弘历有意隐瞒,然凌若还是知道了永璂的死,她最是疼爱这个孙子,将其视之为大清江山未来的守护者,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令她本来就不好的身子,更加虚弱,彻底病倒在床榻上,太医一拨接着一拨进慈宁宫,终是不能令她好转。 弘历除了处理朝政,照顾瑕月之外,还要分心照顾凌若,忙得团团转,再加上之前受巫术伤害,虽然宋子华一直在替他调理补身,终归还是不如从前了,几番下来,他自己也累得染了风寒,但还是咬牙支撑。 这日,他在喂凌若喝过药后,咳了几声道:“儿子听杨海说,皇额娘这几日胸闷气喘还有半夜发冷的情况减轻了许多,看来是宋太医的药起效了,再服用一阵子,应该就会没事了。”顿一顿,他又道:“如今御花园中丹桂飘香,百菊盛放,待皇额娘病好了之后,儿子就陪您去御花园走走。” 凌若睁着浑浊的双眼默默望了他,“累吗?” 弘历笑一笑道:“这点累,儿子受得住,只要皇额娘能够早日康复。” 凌若朝杨海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扶起她衰老的身子,半坐在床头,“哀家虽然老了,但还没有油尽灯枯,康复只是早晚的事情,倒是皇后……她还是那个样子吗?”她很清楚永璂对瑕月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一知道永璂亡故,便立刻让杨海去坤宁宫看望。 听得这话,弘历笑容一滞,旋即故作轻松地道:“皇后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身子还有些虚,昨儿个儿子去看她的时候,还说要来看望皇额娘呢,被儿子给拦下了,等身子大好之后,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自厚实的锦被中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过弘历苍白的脸颊,“你想束缚皇后到什么时候?” 弘历脸色一变,低头避开瑕月的目光,“儿子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你很清楚,只是不肯去面对罢了,哀家何尝不希望皇帝与皇后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可是……唉。”她又叹了口气,转而道:“哀家问过宋子华,他说皇后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该吃吃,该睡睡,但她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对。” 弘历勉强笑道:“没有这样的事,皇额娘别听他胡说。” 凌若眼眸微眯,浑浊的双眼射出一抹精光,“他没那胆子在哀家面前胡说,德州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皇帝用自己的性命将皇后自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但她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快快乐乐,心想事成! 第九十三章 永恒的痛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沉默片刻,低声道:“永璂的死,对皇后来说,确实是极大的打击,令她一时陷入魔障之中,但经过儿子的劝说,已经好了许多;以前那么多艰难困苦,皇后都一一熬过来了,这一次,也必定可以熬过去,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罢了,皇额娘不必担心。” “哀家当然也希望你们白头到老,可是……”凌若幽幽叹了口气,望着不知名的地方道:“先帝当年走的时候,要不是他留下那道不许哀家自尽的遗诏以及你,哀家早就追随先帝而去了;三十年……一晃眼都三十年过去了,这三十年来,哀家没有一刻忘记过先帝,无数次入睡后,都想着,不要再醒来,如此就可以与先帝重逢了,可是每一次哀家等来的都是失望。” 弘历还是第一次听到凌若说这些,一时心中大惊,忙道:“皇额娘,您怎么……”不等他说下去,凌若已是抬手打断道:“哀家知道不该这样想,可是哀家忍不住,皇帝,虽然这三十年来,你倾整个大清之力来孝顺哀家,但哀家过得并不快活。总有人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其实不对,有些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痕,是永远都无法抚平的,在这种情况下,活着真的需要勇气。” 在短暂的静寂后,弘历咬牙道:“她一日是儿子的皇后,这一辈子都是儿子的皇后,除非死,否则儿子绝对不会放手。” 在一记无声的叹息中,凌若无奈而怜惜道:“既然你决意如此,就多去陪陪皇后,设法解开她的心结。” 在弘历步出寝殿时,杨海苍老的声音在凌若耳边响起,“恕奴才直言,皇后这个心结太深,恐怕就算皇上倾尽全力,也无法解开。” “唉!”凌若长叹一声,道:“哀家何尝不知道,可是皇帝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苦尽甘来,否极泰来。” 杨海没有说话,但从其神色之中,可以看出,虽有凌若的话在前,依旧对此不抱什么希望,瑕月那种绝望到生无可恋的目光,实在令他印象太过深刻。 离开慈宁宫后,弘历一路来到坤宁宫,进去的时候,知春正在侍候瑕月用膳,后者犹如木偶一般坐在桌前,机械地嚼着知春喂进嘴里的东西,不时有饭粒或者汤汁掉落在衣襟上,每每这个时候,一旁的锦屏都会拿干净的帕子将之抹去,可即便是这样,素净的衣衫上仍是留下了淡淡的污渍。 弘历心酸地看着这一幕,瑕月曾是一个极为仔细的人,她用膳之时,从不会有饭粒掉落,更不要说是弄污衣裳了,可是现在…… “皇帝想束缚皇后到什么时候?”凌若的话突然窜入脑海中,束缚……皇额娘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自私的利用瑕月对自己的最后一点感情束缚着她,不让她随永璂而去。 放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立刻令弘历出了一身冷汗,旋即将之狠狠压了回去,他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奴婢见过皇上!”知春等人的声音,将弘历自沉思中拉了回来,压下纷乱的思绪,走进去接过知春手中的碗筷,“朕来喂。” “是。”知春应了一声,绕过桌子来到另一边,与锦屏站在一起。 弘历挟了一筷蟹肉双笋丝递到瑕月唇边,温言道:“这是朕特意叮嘱御膳房做的,蟹是海味,笋是山珍,两者择一而食,就极为鲜美,这会儿合在一起,更是鲜上加鲜,你尝尝看。” 瑕月一言不发地张嘴吃了进去,一下又一下地嚼着,待她咽下后,弘历期待地道:“如何,好吃吗?” 瑕月看了他一眼,木然道:“好吃。” 这句话令弘历甚为高兴,又挟了几样别的菜给瑕月吃,每次询问,后者都无一例外地说好吃。 “这个呢?”迎着弘历的目光,瑕月的回答与刚才一般无二,“好吃。” “好吃……”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眸中掠过一抹哀色,他刚才喂给瑕月吃的是红油鸭子,一直以来,瑕月都不喜欢吃鸭肉,嫌其有一股鸭骚气,这会儿却说好吃,可见瑕月根本就不在意吃进嘴里的是什么,更不在意好吃还是不好吃。 吃,是因为她应允了弘历,会活下去,仅此而已。 弘历虽心中难过,但仍是笑颜以对,待得将剩余的半碗饭悉数喂下去后,他取过帕子,仔细替瑕月试去唇边的残渍,道:“今日天气甚好,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 瑕月点点头,任由他牵了自己往御花园行去,正如弘历所言,今日秋高气爽,一路走来,不冷不热,甚是舒服。 刚一踏进御花园,便闻到阵阵桂花香气,弘历折了一枝桂枝道:“朕记得几年前你曾酿过一坛桂花酒,入口清甜,回味悠长,很是好喝,朕这会儿还清楚记得那个味道。”停顿片刻,他忽地道:“说起来,今年桂花开得与几年前一样好,不如趁这个机会,皇后再酿一坛给朕喝好不好?” 瑕月盯着眼前的桂枝,淡淡道:“臣妾已经忘了怎么酿,怕是酿出来不好喝。” 弘历笑容一滞,很快便又恢复如初,“无妨,改明儿朕与皇后一起琢磨着酿,多试几次,总可以酿出原来的味道。” 瑕月望着一排排的桂树,漠然说出她这几日来最长的一句话,“时过境迁,恐怕就算酿尽这御花园所有的桂花,也寻不回原来的味道。” 弘历神情微变,旋即坚定地道:“但朕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一定可以寻回记忆中的味道。” 瑕月望着他,没有再说话,待得走了一圈后,弘历牵着她进千秋亭坐下,柔声道:“累不累?” “不累。”在简短的两个字后,瑕月又陷入了沉寂之中,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弘历。 在絮语几句后,弘历忽地道:“朕打算追封永璂为端敬皇太子。敬,天下为敬也;你说可好?” 第九十四章 梳发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端敬皇太子……”瑕月重复了一句,露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怪异表情,旋即恢复了一惯的淡漠之色,“当年二阿哥过世之时,皇上已经追封过他为皇太子,若是再追封一个,怕是不太合适。” “无妨,这是永璂应得的。”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永璂不会在意这些,再说,就算追封皇太子又如何,能够令时光倒流,能够令永璂能够活过来吗?”不等弘历回答,她已是摇头道:“不能,什么都不能改变。” 弘历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朕知道亏欠你与永璂的,永远无法弥补,但朕总想着为你们做一些事情,瑕月你又何必总是拒朕于千里之外?” 瑕月定定地望着他,道:“你若真想为我做事,就让我去陪永璂!” “不行!”弘历想也不想便厉声拒绝,在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慌意后,他放缓了声音道:“除了这件事,朕什么都能答应你,哪怕……是朕的性命!” 终此一生,能够让他以性命相许的,唯瑕月一人,即便是从前的明玉,亦未至此。 瑕月声音哀凉地道:“可惜除此之外,世间再无我想要的。” “不是,你还有朕,还有永琰,还有这大清江山,不论你要什么,朕都会找来给你!”明明就在眼前,弘历却有一种相隔天涯的感觉,令他心慌意乱,紧紧拥住瑕月,只有如此,他才能真切感觉到瑕月还在自己身边,未曾离开。 瑕月没有拒绝亦没有回应,神情木然地任由弘历抱着,这个怀抱依旧是记忆中的温暖,只是她的心太冷,就算烈日灼身,亦无法融化丝毫。 日子,一日接一日的过去,秋寒化成了冬霜,枯叶落尽,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等着明年春时,再抽出枝芽,重焕生机。 树木可以重生,那人呢? “主子,该喝药了。”知春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汤药进来,自从入冬之后,瑕月就一直卧病在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曾奉弘历之命,来为瑕月把过脉,他们的回答皆一致,瑕月并无病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中郁结难舒之故。 良药可医病,却难医心,所以即使每日服药,瑕月的精神仍是一日比一日差,一日之中总有大半日是在昏睡之中,清醒的时候,就望着窗外落尽了叶子的枯木出神,再冷的天,也不许宫人关窗门,所以即使烧了地龙,又燃了数盆炭火,这寝殿依旧冷得令人打哆嗦,只能在瑕月入睡的时候,关上一会儿。 弘历站在虚掩的殿门外,透过缝隙默默望着瑕月喝药,宋子华垂首站在一旁,他是来替瑕月诊脉的,结果刚到殿外,就遇见了弘历。 过了一会儿,弘历收回目光,对宋子华道:“皇后情况如何?” 宋子华轻叹一声,神色哀切地道:“臣等已经尽力了,但皇后凤体依旧日渐衰弱,未曾好转,心病……始终还需心药医。” 弘历苦笑道:“朕何尝不知,无奈这个心药,无处可寻。”说完这句话,他挥手道:“今日不必诊脉了,回去吧。” 在打发宋子华离去后,弘历推门走了进去,瑕月这会儿已经喝完了药,倚在床头默默望着窗外的枯树出神。 弘历走到床边,静默片刻,他抚过瑕月柔软如缎的青丝,哑声道:“朕与你成亲多年,还从未替你梳过发,不如让朕替你梳一次可好?” 瑕月转动眼珠,木然看着弘历,许久,她轻轻点头,略微侧了身子,好让弘历梳发,一旁知春早已经取了象牙梳递给弘历,后者接在手中,动作轻柔地替瑕月梳着长发。 他总以为,瑕月仍是发如乌云,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直至梳起,方才发现,乌发之中竟然藏了许多银丝。 看到弘历手指微颤地挑起那一根根白发,知春亦是鼻子一松,虽然早在几年前,她就发现瑕月有了白发,但那时顶多不过两三根;十二阿哥走后,这白发突然之间就多了起来,几乎每一次梳发,她都能发现白发又多了一些。 “可是有很多白发?”瑕月的声音将弘历自思绪中拉了回来,松开捻着白发的手,露出一抹异常温和的笑容,“就算你满头白发,也依旧是朕最心爱的皇后。” 象牙梳自头顶一直梳到发尾,三千青丝在梳齿间流泄,“瑕月,可还记得朕与你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时候?” 瑕月眸光微微一动,轻声道:“记得,雍正八年。” 弘历一边盘起发丝,一边感慨地道:“是啊,雍正八年,至今已经整整有三十五年,朕已经五十有五,而你也将近五十,时间过得可真快。”停顿片刻,他道:“朕还清楚记得,你是怎么逼朕娶你为侧福晋的,朕那个时候,对你这个英达之女,恨得牙根痒痒,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摆脱你;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感激无比,若非你的逼迫,朕怎能与你相爱相许,又怎能拥有这三十五年难忘的回忆,还有长乐、永璂、永景;终此一生,朕都不会忘记你,忘记他们。” 瑕月侧目,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望着眼底通红的弘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样怪异的话。 弘历轻吸一口气,轻轻扳直了瑕月的头,“好好坐着不许动,否则朕怎么替你梳发。” 这句话后,谁都没有再说话,殿中静得除了梳子摩挲过发丝的声音,便只有呼啸而入的风声,在盘好最后一缕发丝后,弘历命知春取来水银镜,道:“瞧瞧,可还看得过眼?” 瑕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弘历梳得是宫中最简单的燕尾髻,虽不及知春梳出来的那般精巧,却也有模有样,对于第一次梳发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瑕月抚着发髻,轻声道:“很好。” 知春凑趣道:“奴婢总以为皇上手握乾坤,不擅做此等小事,没想到第一次梳,就能梳得这般好,真是让奴婢自叹弗如。” 第九十五章 成全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微微一笑,自妆匣中择了几朵珠花以及一对金镶红宝石蝴蝶垂珠步摇,在准备替她簪上之时,瑕月忽地抬手拦住道:“永璂百日未过,我不想戴这些东西。” 弘历沉默片刻,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只破例这一日可好?” 瑕月与他对视片刻,终是松开了手,任由他替自己戴上这一枝枝华丽的珠花步摇,珠环翠绕之下,镜中的女子渐渐变得端庄华美,唯独那双眼,始终缺乏生气。 弘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柔情与眷恋,良久,他抚着瑕月的脸颊,柔声道:“朕的皇后还是与以前一样,美得那么动人心魄,无人可及!”说着,他对小五道:“立刻去传画师过来。” 瑕月惊讶地道:“为何要传画师?” 弘历笑道:“自然是为朕与你画像,说起来,咱们最后一张画像还是在五年前画的。” 瑕月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小五带了画师进来,画一张像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弘历怕瑕月身子孱弱会坐不住,便让她半倚在自己身上,他则紧紧握了瑕月的手。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后,画师停笔取下画纸,恭敬地递到弘历面前,“皇上请过目。” 不得不说,这名画师的画技极好,将弘历与瑕月画得栩栩如生不说,连彼此的神韵都尽皆勾勒于画中。 “很好。”弘历满意地点点头,在命画师下去后,他将画像递到瑕月面前,道:“你瞧如何?” 瑕月没有看画像,只是淡然道:“皇上喜欢就好。” 弘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悲伤的神情,“这是朕与你的最后一张画像,你当真不看一眼吗?” 瑕月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然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弘历竟然在哭,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悄无声息地自那双眼眸中滴落…… 瑕月不解地道:“为何要哭?” 任凭泪意模糊了双眼,弘历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瑕月,哑声道:“因为朕舍不得你,舍不得朕的皇后!” 他的话令瑕月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渐渐变得激动起来,颤声道:“你……肯放手?” 迎着她的目光,弘历艰难地道:“是,朕放手,不再用自己的性命束缚着你,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但真说出口时,仍是心痛如绞,犹如万箭穿心;因为这意味着,今日之后,他再也看不到瑕月,看不到他爱了三十多年的皇后! 瑕月明白,这个决定对于弘历而言,有多么艰难,她抚着弘历被泪水濡湿的脸颊,哽咽地道:“谢谢……皇上。”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瑕月,他舍不得怀里的女子,可是他同样不想看到自己此生最爱的人,每日活在煎熬与痛苦之中。 许久,他松开手,望着同样泪流满面的瑕月,悲凉而祈盼地道:“下一世,再许我可好?” 今生无路可走,唯有寄望来生。 默然片刻,瑕月道:“下一世,你可否不为帝王?” 弘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下一世,我不为帝王,你不为后,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尔虞我诈,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 彼此,是那样的相爱,可是永璂的死,就像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他们面前,令他们无法再携手走下去。 他的回答,令瑕月含泪而笑,弘历虽给了她许多痛苦,但至少……他是真心爱着自己,“那好,下一世,我许你。”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只许你一人!” 弘历一边笑一边流泪,“记着你答应过朕的话,不许自己一个人先去投胎,若是朕百年之后,奈何桥边见不到你,朕可不饶你!”待得瑕月点头后,他环视了一眼坤宁宫,怆然道:“你走之后,再不会有人入主坤宁宫。”弘历这句话,等于是在向瑕月许诺,终他余下半生,都不会再立皇后! 瑕月咳嗽数声,道:“我能否再求皇上一件事。” 弘历没有问什么事,而是直接道:“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到!” “我死之后,不以后礼入葬,不行国丧!”听得这话,弘历悚然色变,当即拒绝道:“不行,若依你所言,岂非等于朕暗废你后位,这万万不可!” 瑕月微微一笑,“皇上刚刚才说过,一定会替我办到,何以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反悔了,难道皇上忘了‘君无戏言’这四个字?” “朕当然记得,但朕不知道你提的是这样一个要求,就算你说朕食言,朕也绝不答应。” 瑕月望着他道:“皇上认为这个皇后之位很重要吗?” 弘历不假思索地道:“自然。” 是啊,皇后母仪天下,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仰视的高位,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女子,不想成为一朝皇后,母仪天下! 瑕月苦笑道:“可是于我来说,皇后之位就像一个枷锁,一个负担,令我很累,我不想在死后,还担负着这一切;而且若行国丧,必定耗费国库,加重百姓的负担。” “可是……”弘历待要再说,瑕月已是就着床榻跪下,“请皇上成全!” 彼此僵持良久,弘历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吧,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他的话令瑕月露出久未有过的明媚笑容。 这一日,他们就像回到了数年之前,夫妻恩爱的静好岁月,低喁细语,执手相望,若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留,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终会有结束的时候。 华灯下,弘历与瑕月并肩坐在桌前,在他们面前各自摆着一杯酒,看似一样,却是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瑕月率先捧起酒杯,轻声道:“臣妾在此祝愿皇上龙体安康,大清江山万世不朽!” 弘历执了酒杯,怆然笑道:“你不在了,这一切对朕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朕倒宁愿自己短命一些,也好早些与你团聚。” 第九十六章 止于乾隆三十年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可是大清江山需要皇上,永琰与和嘉他们需要皇阿玛,所以……”未等她说完,弘历已是接过话,“所以朕只能好生活着是吗?” 瑕月垂眸未语,弘历依依不舍地抚过那张容颜,他虽已经看了三十五年了,但并没有看厌,还想看下去,永远……永远的看下去,可惜上天不肯再给他这个机会! 在抚过瑕月眼角之时,弘历动作一滞,拇指摩挲着那里的几道细纹,轻声道:“朕记得前阵子,还没有这些细纹。” 瑕月望着紧闭的窗子,她清楚知道,在那窗子的另一端,有一株掉尽了叶子的枯树,就如她一样。 “自从永璂走后,臣妾没有一日能够安寝,每每闭眼,总是会梦到永璂满身是血的样子,即便勉强睡下了,过不了多久,也会惊醒;日日不得安寝,又岂会不生皱纹,所幸皇上今日愿意放手,否则再过一阵子,臣妾满脸皱纹的样子,怕是要吓到皇上了。” “不会。”弘历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她的话,探身在那眼角的细纹处印下温热的吻,“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朕眼中最美的皇后,永生不改!” 瑕月未语,然泪水已经尚满了脸颊,她清楚,弘历是爱她的,若她可以跨过心中那个坎,就可以与弘历继续携手做一对恩爱的帝后,可是……她真的过不去,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想到永璂,想到他被弘历所杀! 终归……她与弘历的夫妻缘份,只有三十五年,不可再多。 瑕月再一次举起酒杯,缓慢而清晰地道:“多谢皇上这三十五年来待臣妾的好,与您相遇……臣妾无悔!”说罢,她便要饮尽杯中之酒,弘历眼皮一跳,迅速按住她的手,哀求道:“瑕月,真的不能再给朕一次机会吗?” 虽已经下定了决心,可真到生离死别之时,他还是舍不得,应该说……终他一生都不会舍得。 瑕月默然不语,就在弘历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她摇头道:“对不起,臣妾忘不了!” “忘不了……忘不了……”弘历-∧style_txt;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下一刻,起身狠狠一捶桌案,恨声道:“朕此生余下多少时间,就用多少时间去灭白莲教,定要将他们一个不剩的诛杀!”他恨死了夏晴与白莲教,只是前者已死,他只能将气撒在白莲教身上! “白莲教行事诡异,不将人命放在眼中,又擅用巫术,如此邪教,当灭!”在说完这句话后,瑕月仰头饮尽杯中之酒,弘历本可阻止,但……他阻止得了一时,却阻止不了一世,而且他已经答应了瑕月,会放她去走想走的路,不可反悔。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紫檀桌面上,四散落溅,如一粒粒破碎的珍珠,那样悲伤……那样无奈…… 男儿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住弘历的手,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了…… 弘历哑声道:“当年,朕初登大宝,意气纷发,一心想要做一个明主,护天下子民平安,可结果呢,天下子民……呵呵,朕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了,朕算什么皇帝,算什么啊!”说到后面,他犹如咆哮,将桌上的东西尽皆扫落在地;可这样又如何,该失去的人,他依旧要失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瑕月温言道:“三十年来,皇上将大清江山治理的很好,并未辜负先帝所托。” 弘历抬起被泪水浸染的双眸,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可朕负了你,负了永璂!” 药效已经开始在体内发作,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在四肢百骸中蔓延,瑕月忍着痛楚,道:“永璂之事,非皇上所愿,这一点,臣妾从来都是知道的,走到这一步,只因臣妾自己无法释怀,亦无法原谅昔日一时心软犯下的大错,皇上不必太过耿耿于怀;就算臣妾走了,也会在天下看着陛下继续这足以与康雍盛世相提并论的乾隆盛世。” 弘历激动地道:“但朕要的不是天人相别,而是……”说到一半,他忽地止了话,神色悲凉异常地望着瑕月,“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皇上……”瑕月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涌出喉咙的鲜血打断,看到她口吐鲜血,弘历下意识地就要传太医,然话到嘴边之时,又生生咽了下去,只是紧紧抱着瑕月,抱着这具尚有温度的身子,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仿佛永无停止。 瑕月努力抬手拭去弘历脸上的泪,只是往往才拭了一颗,另一颗又落下,她吃力地道:“以往……总是皇上替臣妾拭泪,今日却轮到……轮到臣妾替皇上拭泪,这是不是叫做十年风水轮……流转?” 弘历想要说话,可喉咙涩得一个字都吐不出,只能不断以泪水渲泻他心中的痛与悲,瑕月……终于是要离开了! “不必悲伤,臣妾……会等你,会记得……记得下一世的诺言,绝……不忘!”瑕月的声音越来越轻,双眸开始涣散。 瑕月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喃喃道:“永璂,你来接皇额娘了,你终于……又回到了皇额娘身边。” 她伸手,却在将要伸至最高处时,倏然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瑕月!瑕月!”弘历大声呼喊着闭上双目的瑕月,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的成全,他想变回那个私利,只顾自己的乾隆皇帝,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他的瑕月走了,再不会回来! 弘历抱着瑕月的尸体悲鸣哀嚎,一代帝王在此刻哭得犹如一个孩子一样,一遍遍喊着瑕月的名字,可是后者,再也不会答应他了。 瑕月的性命,三十五年的夫妻情份,皆停止在了乾隆三十年的十月的这一日…… “主子!”齐宽与知春等人跪伏在地,痛哭不止,他们跟随瑕月数十载,对于他们来说,瑕月不仅是他们的主子,更是他们的至亲! 丧钟一下接着一下敲响,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几章弘历的追忆,写完之后,熹妃传这个故事算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第九十七章 去往何处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弘历遵照了瑕月的遗言,没有以皇后礼下葬,不行国丧,堂堂一朝皇后的丧仪,竟是比寻常妃子还要简便。 至于葬地,弘历并未将瑕月附葬于裕陵之中,而是单独建了一座陵寝,将之葬入其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这座陵寝之中,除了葬有瑕月尸骨的棺椁外,另外还有一座空棺椁。 这是弘历为自己留的,他之前虽修建了裕陵,但在瑕月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了,百年之后,裕陵只葬衣冠,他真正的尸身葬入瑕月的陵寝之中,与她生同衾,死同穴。 虽说以瑕月皇后的身份,可以与他同葬裕陵之中,但瑕月毕竟是继后,只是附葬,真正同穴的是富察明玉这位元配皇后。 而他,想要生死在一起的,只有瑕月一人,没有第二个,也无需再有第二个。 虽然是凌若亲口劝弘历放手,但丧钟响起的那一刻,她仍是心痛不已,这些年来,瑕月一心一意为弘历,纵然弘历被巫术所迷的那几年,也不曾改变,想尽办法替弘历解除巫术,救其性命;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可惜,这一切终归是到了头。 心中郁结,再加上天气渐寒,凌若病倒在床上,虽太医精心照料,却少有起色,虽后来渐渐病愈,但这身体却是大不如前了。 瑕月走后,弘历原想放知春几个出宫去安享晚年,但他们都不肯走,最后只得留他们继续在坤宁宫当差,一切仍与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最该住在这坤宁宫中的人。 至于永琰,瑕月过世当天,就被送去了阿哥所,这孩子自幼在瑕月膝下抚养长大,倏然离开,自是百般不适应,夜夜哭闹,不睡入睡,嚷着非要回坤宁宫不可,嬷嬷们虽使尽法子,却也拿他没法,原想着过些日子就好了,哪知永琰始终无法适应,之后更发起高烧来,虽有宋子华的良药在,但永琰非要见了瑕月才肯喝药,无奈之下,只得禀到弘历面前。 永琰虽非瑕月所生,但他与瑕月情如母子,于弘历而言,他犹如瑕月留下的唯一一点血】∈style_txt;脉,自是紧张不已,当下将之接到养心殿,亲自照料,而永琰也成为第一位有幸入住养心殿的皇子,就连昔年的永琏与永璂也没有这个幸。 永琰被接过来时,整个人都烫得很,昏昏沉沉,每一次冷帕子敷在额上不久,就会变得温热。 小五正指挥着宫人换帕子之时,身后突然响起弘历的声音,“永琰怎么样了?” 小五连忙回过身来行礼,恭敬地道:“启禀皇上,十五阿哥一直昏迷着,奴才想尽了法子喂药,但始终喂不下去,以致这热度也未能退下。”说着,他恭身请罪,“奴才无能,请皇上责罚。” 弘历叹了口气,道:“罢了,让人再去煎一碗药来。” 待得小五吩咐下去后,弘历来到床榻边坐下,永琰虽在昏迷之中,但他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一直在不断张合,隐约有声音发出,但太轻,令人无法听清,直至弘历俯身将耳朵贴在其唇边时,方才听清。 “皇额娘……皇额娘……”听得这三个字,弘历好不容易借着堆积的奏折压下去的心痛顿时又窜了上来,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痛得双手都在发抖。 小五未曾听清永琰的话,见弘历无故双手发抖,以为是身子不适,忙道:“皇上……” 弘历打断道:“朕没事。”在示意小五退下后,他一言不发地握着永琰滚烫的小手,不知过了多久,永琰缓缓睁开眼睛,望了弘历吃力地道:“皇阿玛。” “你醒了。”弘历接过帕子,亲自敷在他额上,温言道:“朕让人去煎药了,很快就会送来。” 永琰倔强地道:“除非见到皇额娘,否则……儿臣不吃。”因为永琰太过年幼,对于生死的意义也不太懂,故而瑕月过世之事,一直瞒着他。 弘历忍着心中的酸楚,道:“你皇额娘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永琰眨着眼睛,不解地道:“皇额娘不是应该待在宫里的吗,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弘历思忖片刻,道:“可还记得皇阿玛之前得病一事?” 永琰想一想道:“记得,后来小阳子说十二哥也病了,至今还没好。” “不止是你十二哥,皇阿玛的病也不曾全好,故而你皇额娘去为朕与你十二哥祈福,盼着可以早日痊愈。” 永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道:“那……皇额娘去了哪里?我能不能去看她?” 弘历微微一笑,道:“你皇额娘临行之前特意说了,你若能通背四书五经,且能够做到在烈马疾奔之中,百步穿杨,就许你去见她!” “真的吗?”永琰并未意识到这两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何等艰难,全副心思都放在“许你去见她”这几个字上。 “自然!”听得这话,永琰迫不及待地道:“那儿臣明日……不,现在就背四书五经,然后再去练箭。”说着,他便要起来,然他病了数日,就一直高烧不退,哪里还有力气,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个时候,宫人端了刚刚煎好的药进来,弘历接在手中,一边吹着滚烫的药,一边道:“你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吃药,让病好起来,如此才有力气背书练箭。” 一听这话,永琰连忙道:“儿臣知道,儿臣这就喝。”随着这话,一大碗苦涩的汤药很快便落了肚。 弘历替他掖了被角,道:“好了,赶紧睡吧,皇阿玛让人熬些清粥,待你醒了之后食用。” 永琰乖巧的睡去,随后的日子,为了能够早日见到瑕月,他一直都按时服药,就算是再苦的药,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懂事的让人心疼。 宋子华开的药效果甚好,未出两日,永琰的烧就退了下去,没什么大碍,身子一好永琰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取来四书五经,一个字一个字的背着,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太傅,日夜苦读。 天资聪颖,再加上如此用功,不出三个月,他就已经可以将四书五经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但还不能解其义,毕竟年纪太小。 第九十八章 瑕月之后,再无皇后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至于箭术,永琰背书之余,只要一得空,就缠着宫中的教习师傅,教习师傅拗不过他,只得去御马监中选了一匹身形娇小,性情温顺的母马供永琰骑射,可即便是这样,对于永琰来说,也太高太大了,每一次爬上马背,都需要费许多力气,偏他性子倔强得很,不肯让人抱他上去,非要凭自己一人之力。 无数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又无数次爬上去,等好不容易学会骑马的时候,他已经摔得一身是伤,小小的身子青一块紫一块,看了就叫人心疼。 永琰病好之后,就养在了胡氏宫中,每每替他上药,胡氏都痛心不已,忍不住落泪,每逢这个时候,永琰就会安慰胡氏,说他一点儿都不痛。 而这一夜,永琰特别兴奋,见了谁都要说一遍他会骑马之事,生怕人家不知道,待得上好药后,他道:“娘娘,师傅说,明日开始就教我射箭。” 胡氏惊讶地道:“蒙师傅怎么这般急,等几日再教不行吗?”说着,她对一旁的秋菊道:“明日一早,你去见蒙师傅,就说十五阿哥缓几日再学箭。” 不等秋菊答应,永琰已是急急道:“娘娘不要!” 胡氏以为他是怕蒙师傅怪罪,安慰道:“只是缓几日罢了,不打紧,再说你可是当朝阿哥,那蒙师傅还敢为难你不成?” “不是。”永琰急忙摇头,旋即道:“蒙师傅原本也说晚几日再学,是永琰央着蒙师傅明日就学的,那些经义我已是背的差不多了,就只差百步穿杨,早一些学会,就能够早一些令皇额娘回来了,娘娘不也盼着这一日吗?” 永琰的话令胡氏心中一痛,她自是盼着可以再见到瑕月,可是……伊人已逝,纵然生者百般难过,亦无缘再得见了。 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永琰却不知,幼小的他,相信了弘历的话,以为只要他背会四书五经的经义,练至百般穿杨,就可以再次看到瑕月;为此,他不惜日夜苦读,不惜摔得满身是伤,令人心痛。 不过……这样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心中有一个念想,不像他们这些知晓之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只能偶尔在回忆中,寻得一丝欢喜。 “娘娘?娘娘?”永琰的话将胡氏自沉思之中拉了回来,茫然道:“怎么了?” 永琰小小的手掌在胡氏脸上抚过,刚刚还干脆的手掌这会儿已是沾满了湿意,“娘娘,您为什么哭了?是谁让您难过了吗?” 胡氏将永琰紧紧抱在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汹涌而落的泪水,许久,她哽咽地道:“没有人让本宫难过,本宫落泪,是因为你的懂事,这些年来,皇后娘娘没有白疼你。” 永琰听着胡氏的声音不对,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胡氏死命按住,她抱得那样紧,连痛疼了永琰的胳膊也不知道,直至永琰呼痛,方才惊觉松开,在此之前,秋菊已是拭去了胡氏脸上的泪痕,未曾让永琰看到。 虽泪痕可以抹去,眼中的悲意却无法抹去,只是那悲意太过沉重,年幼的永琰无滚法理解,所以他只能疑惑地问道:“娘娘,到底怎么了?” 胡氏一遍一遍地抚着永琰的脸颊,不知是否自幼抚养的缘故,明明不是瑕月所生的永琰,其眉眼间,却有那么一丝瑕月的痕迹。 “没什么,本宫是在想,皇后娘娘若是得知你这般懂事用功,一定很欣慰,对了,你不是说四书五经都背得差不多了吗,背一段给本宫听听。” 永琰毕竟还小,一下子便被胡氏带着转了注意力,不疑有它地背起四书五经来,他不解经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是凭着超强的记忆力,死记硬背。 姐姐,你看到了吗,永琰被你教得很好;往后,他若为王,必是一代贤王;若为帝,则是一代英主! 之后的日子,与以前一样,永琰每日都会背上几个时辰的书,余下的时间,则是练箭,弓弦难拉,往往拉上没多久,幼嫩的手指就会皮破血流,每逢这个时候,他就会缠上布,然后继续射。 莫说是宫人,就连蒙师傅也看得不忍,几番劝说,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坚韧的心性,吃着许多大人都吃不了的苦。 弘历是最明白原因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 春去秋来,夏长冬消,在永琰九岁之时,他终于可以做到即使烈马奔驰,亦百步穿杨,至于四书五经乃至经义,他更是背得滚瓜烂熟;但他并没有去找弘历要求瑕月回来,此时的他,已经明白,瑕月并非远行,而是……过世。 自小抚育他长大的皇额娘,早在他五岁那一年,就已经过世了,即便他书背得再好,箭术再利害,也不会回来。 他能够看到皇额娘的地方,是皇阿玛的御书房,在那里,有许多皇额娘的画像,有南巡时画的,也有在紫禁城画的,最后一幅,是皇额娘半坐在床榻上……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躲在屋中整整哭了一夜,任谁来了都不见,直至第二日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方才知道,胡氏怕他做傻事,在外面整整守了一夜。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永琰再没有提过要见瑕月,偶尔想得慌时,他就跑到已经被封的坤宁宫,去瑕月曾经住过的寝宫待上一整天,弘历知晓后,默许了这件事;事实上,他自己也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去坤宁宫,追寻着瑕月残留在此的影子。 四年了,他没有一刻忘记过瑕月,音容笑貌一直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甚至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清晰。 在瑕月离去后的第二年,弘历晋胡氏为皇贵妃,代掌六宫之事,几年来,胡氏尽心竭力,将六宫上下打理得很好,但弘历,从未有过将她扶正之意。 瑕月之后,再无皇后! 第九十九章 十年追逐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胡氏明白这个道理,慎妃等人明白这个道理,但总有一些人,不明白,或许不肯明白。 瑕月过世后的第十年,一名女子被弘历选中入宫,她为总督之女,甫一入宫,便被封为循嫔,赐居储秀宫,以秀女之身,晋为嫔位,是这十年来的第一次,可以想见,这位循嫔,必将成为后宫新贵。 事实也正如众人所料的那般,循嫔入宫之后,弘历对其宠眷有加,曾一连七夜皆召她侍寝。 循嫔不仅青春貌美,更有满腹才情,常与弘历一起谈诗论画,弘历经常一下了朝,便往储秀宫而去,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静静望着循嫔,那目光,仿佛寻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循嫔的恩宠,日复一日,足可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掩过了宫中众多嫔妃的光芒,甚至是胡氏。 一众嫔妃对于这么一个占尽恩宠的女子,自是心怀不满,常在胡氏面前言语,对于这些或是明说或是暗语的话,胡氏皆是诸之一笑,并未说什么,她很清楚,弘历为何宠爱她,而这种宠爱……只要循嫔不犯大过错,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包括她自己。 进宫的第一年,循嫔便怀上了龙胎,弘历大喜之下,下旨晋封循嫔为妃,于龙胎六月之时,行册封礼。 一个进宫不足一年之人,就登上了四妃之位,其速度之快,恩宠之盛,令许多人都害怕,其中最害怕的,莫过于敦妃汪氏。 当年,她诞下十公主,从而被封为四妃,一心想要再进一步,却始终被瑕月与胡氏二人死死压制,多年来,始终居于原位;好不容易熬到瑕月死了,满以为一个胡氏不足为虑,自己可以登上贵妃之位,哪知又突然冒出一个循嫔来。 她不同于那些乾隆三十年后进宫的嫔妃,对于弘历这般宠幸循嫔的原因,一清二楚,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害怕。 循嫔受宠,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不是因为她的才情,事实上,宫中那么多嫔妃,比循嫔更美更有才情的,并非尚有;弘历宠她,是因为她眉眼之间,有六七分像瑕月。 十年间,四次选秀,每一次都会挑选数名嫔妃留牌入宫,弘历仿佛已经忘记了那名故去的皇后,然汪氏清楚,他根本半分都没有忘记。 若是细细留神这些年入宫的嫔妃,就会发现,她们隐约有几分相似,或在眉眼之间,或在口鼻之间,或在身量上…… 而这些相似,都一例外的指向一个人——瑕月! 不过,这一切,那些新晋的嫔妃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弘历用来怀念瑕月的替身,一心以为弘历钟情于自己,从而得以留选宫中,对于她们来说,或许不知情……更好一些。 汪氏恨极了瑕月,一个早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凭什么一直霸占着弘历的心,令她无路可入。 如果……她长得像瑕月一些,情况或许会好上一些。 每一次,汪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都会冒出这种想法来,她恨瑕月,却又渴望像她,因为这样,就可以不费任何力气就得到弘历的恩宠,而非看着循妃得宠,自己只能幽居宫中,十天半个月方才能够靠着女儿,匆匆见上一面君颜。 循妃现在是四妃,与她起平坐,可是以弘历对其的宠爱,一旦诞下龙胎,必然会再晋其的位置,到时候,自己见了循妃,可就要反过来行礼了。 不行,她不会让这一幕发生,熬了这么多年,她才是那个该登上贵妃之位的人,不,不仅是贵妃,皇后之位亦是她的。 汪氏并非没想过弄掉循妃的孩子,这对于在宫中多年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一来,宫中有胡氏这个皇贵妃在,若被她察觉,自己会很麻烦;二来,依弘历眼下对循妃的宠爱,一旦后者失去孩子,弘历怜惜之余,极有可能再次晋封她的位份,到时候,自己岂不就白忙一场。 百般思虑之下,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改而用一个更安全有效的法子。 除去依旧留在坤宁宫之外的齐宽等人之外,她将宫中所有曾经侍候过瑕月的宫人,让他们讲述所有关于瑕月的一言一行,包括她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然后仔细模仿。 如此刻苦练了数月之后,她的言行举止几可说与瑕月无异,甚至连神态也有几分相似。 既然容貌不能相似,她就只有在这方面下苦功了,当可与循嫔一争,去模仿扮演一个压了她半辈子的人,其心中之恨,可想而知,但除非汪氏不再打算与循妃争,否则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果不其然,弘历在看到她这般模样之后,顿时为之吸引,当夜便留宿于汪氏宫中,令汪氏一尝久未沾得的雨露之恩。 在此之后,汪氏更加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务求与瑕月在生时一模一样,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越来越得弘历恩宠,大有与循妃并列之势。 一时之间,宫中成了她们二人的战场,你上我下,我上你下,谁也不肯相让,胡氏对于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偶尔她们太过之时,便稍稍训斥几句。 虽然汪氏重得弘历宠爱,但终归还是循妃更有利一些,毕竟她身怀龙种,汪氏倒也想怀,可惜她年岁已长,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即便有太医悉心调理,日日服用苦药,终归也是无用了 乾隆四十一年六月,循妃诞下一位公主,虽非皇子,弘历却也百般欢喜,一直抱着不肯放,嘴里面还喃喃的说着什么,他的话极轻,听清他所言的,只有这几十年来,一直寸步不离跟着他的小五。 “瑕月,这十年来,循妃是长得最像你之人,她所生的孩子,也一定像你。” 弘历很喜欢这个孩子,刚出生那一日,便为她取了名字,双满月之时,更册封她为固伦公主;这也是继汪氏所生的十公主之后,又有一名嫔妃之女被破例封为固伦公主。 第一百章 贵妃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见到循妃之女,得到与自己女儿并列的殊荣,汪氏自是不甘,不过幸好,弘历并没有下旨晋封循妃之位,她依旧与自己一般,并列四妃 正当汪氏以为,这样并列的恩宠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时,十一公主半岁之时,弘历突然下旨晋循妃为贵妃,于乾隆四十二年三月行册封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汪氏恨得几乎发狂,将寝宫中一应物具皆砸个稀烂,宫人远远躲在一旁,在她砸完许久后,都不敢近前,唯恐殃及池鱼。 汪氏将手边最后一件东西也给砸了之后,站在满是狼籍的地上喘着粗气,许久,她突然厉声道:“来人!” 汪氏的贴身宫人婵娟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战战兢兢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汪氏瞅了她一眼,冷声道:“离这么远做什么,怕本宫吃了你吗?” 婵娟不敢言声,只往前走了几步,汪氏冷哼一声,道:“去,到库房里把那一套东凌玉头面给取来,然后再把那套福禄寿的如意给取来。” 婵娟应了一声,试探道:“主子您这是要去送谁给吗?” 汪氏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这种话也问得出口,本宫还能送给谁,不就是储秀宫那一位吗?” 婵娟愕然道:“可是主子您明明不喜欢循妃,而且这两样东西,可是您的心爱之物。” 在她说话的时候,汪氏已是抿一抿耳边有些散乱的发丝,冷声道:“本宫是不喜欢,但她始终是皇上所封,若是本宫今日不送这一遭,怕是皇上心里会不高兴。” 婵娟会意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取了之后,就立刻送到储秀宫去。” 在婵娟准备退下时,汪氏忽地唤住她道:“不,还是本宫亲自送去。”说着,她冷冷一笑,“有一阵子没见,本宫还挺想她那张脸的。”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犹如从阴间刮来的寒风。 婵娟悄悄打了个寒战,赶紧依着话去准备,随后陪着汪氏一道来到储秀宫,这循妃素日里倒还算谦恭识礼,虽位份相同,但每每遇到汪氏都会率先行礼,然今日,她瞧见汪氏进来,只是笑吟吟地坐在椅中,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汪氏暗自咬牙,她明白,虽然眼下还未行册封礼,但圣旨已下,循妃已不再是循妃,而是循贵妃,自然无需再向她这个四妃行礼。 汪氏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屈膝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敦妃免礼。”同样是笑容,循贵妃脸上的笑容,可就自然多了,在命人赐座后,她道:“礼还未成,‘贵妃’二字,本宫可担当不起。” “皇上明发圣意,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册您为正二品贵妃,怎么会担当不起。”这般说着,她朝婵娟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与另一名宫女一道打开手中的锦盒,“臣妾宫中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就只有这两样还勉强看得上眼,还望贵妃莫要嫌弃。” “若这还叫勉强看得上眼,那本宫这里的东西岂非都可以扔了?多谢敦妃。”这般笑语了一句,循贵妃示意宫人接过锦盒。 汪氏定定地打量着循贵妃,像,真是像,若非循贵妃眉眼间多了几分傲意与孤高,她几乎要以为,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瑕月了。 “敦妃?敦妃?”循贵妃的声音将汪氏自沉思中唤醒,连忙定一定神,轻笑道:“臣妾失态,让娘娘见笑了。” 循贵妃眼皮微动,“没什么,不过本宫有些好奇,什么事情竟敦妃这般失神,是否与本宫有关?” 汪氏低头一笑,“娘娘这般观人于微,这往后,臣妾可是什么事情都不敢在娘娘面前想了。” 循贵妃笑一笑道:“敦妃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汪氏沉默片刻,道:“是,刚才看着娘娘,臣妾想到了一位故人,她与您颇有几分相像。” “是吗?”循贵妃抚着脸颊道:“不知敦妃的这位故人是谁?” “既是故人,还得来做什么。”不等循贵妃言语,她已是转过了话题,“臣妾有好一阵子没见小公主了,想必又长大了一些,能否让臣妾见见?” 循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自然可以,阿月,你去把小公主抱来。” “是。”随着这声答应,一名双十年华的宫女走了出去,过不多时,一个半岁大,玉雪粉嫩的孩子抱了进来,穿了一身粉色夹棉袄子,小小的脚上是一双羊羔皮做的棉鞋,衬得她越发可爱。 孩子一见到循贵妃,便伸出小小的胳膊要循贵妃抱,敦妃离着近,将之抱在怀里,一边逗弄一边笑道:“才十几天不见,便又长大了这么许多,这孩子变得可真快。” “她啊,越大越调皮,以前入夜之后,总能哄着睡,可最近,不到三更时分不肯睡,睡前还总是哭闹,打不得,骂又不懂,真让人拿她没办法。” “小公主还小,等大一些,这作息自然就会调整过来,急不得;至于晚上哭闹……可以洒一把糯米在她枕边,有驱邪定惊的做用,不妨试试,和孝三岁之前,经常半夜哭闹,臣妾就用的这个法子,挺灵的。” “那今晚试试。”说着,循贵妃走过来,伸手道:“敦妃抱了这久,想必也累了,交给本宫抱着吧。” 汪氏依言将孩子递了过去,笑道:“看着粉团似的小小一个,想不到还挺有些份量,可比和孝那会儿重多了。” “她呀,可是能吃得紧。”循贵妃亲一亲孩子的脸颊,道:“本宫听说和孝公主年幼的时候,经常生病,不知现在好些了没有?” 汪氏笑道:“多谢贵妃关心,和孝这孩子,打小身子就虚,所幸经过这几年的调理,已经没有大碍了。” 循贵妃点一点头,道:“说起来,和孝今年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定亲了,不知皇上可有与姐姐提过,钟意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第一百零一章 尽皆相似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皇上倒是看过好几位,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好,所以便一直未择定额驸人选,而且臣妾只有和孝一个孩子,总想再多留她几年。 这也是,孩子是额娘身上掉上来的肉,现在若是有人将孩子从本宫身边带走,本宫非与他拼命不可。循贵妃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又叹道:不过男婚女嫁是必然之事,就算本宫再不舍,十几年后,也得亲自送她出嫁。 汪氏抿唇笑道:娘娘也说至少得十几年后了,现在想来实在是太远了一些;刚才看小公主冰雪可爱,长大后,定是一位美人胚子,到时候定会倾倒无数青年才俊,就不知哪一位有福气,能够娶到咱们的十六公主。 循贵妃笑道:敦妃刚才还说本宫想得远,这会儿你倒是你比本宫更远了;眼下和孝公主的婚事才是最紧要的,虽说多留几年也不打紧,但终归还是尽早寻找才好,顶多晚两年成亲就是了。顿一顿,她道:前次随陛下去木兰狩猎,本宫曾见到和坤的公子,叫丰绅殷德,此人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文武双全,他的父亲也是皇倚重的肱骨之臣,算起来倒是勉强配得上和孝公主,本宫也曾与皇上提过,只是那阵子皇上国事繁忙,怕是给忘了,敦妃不妨考虑一下。 能得贵妃如此赞赏,看来臣妾还真要见一见这个丰绅殷德。说着,汪氏起身施了一礼,臣妾代和孝谢过贵妃娘娘。 敦妃言重了,和孝虽非本宫所生,但也算是本宫的庶女。说着,她抚一抚额,神色有些倦怠,汪氏见状,关切地道:娘娘有可倦乏了 循贵妃蹙着好看的眉尖道:是有一些,不知怎么一回事,自入春之后,经常觉得困乏不支。 汪氏笑道:春困秋乏,这是正常的,既是倦乏了,娘娘您就好生歇着,臣妾先行告退。 在汪氏准备退下之时,循贵妃唤住她道:本宫很好奇那位与本宫面容相似的故人,还望敦妃告之。 汪氏神色一变,带着一丝细微的慌意道:是是臣妾入宫之前的一位故人罢了,就算说了,娘娘也不认识。说着,她屈膝一礼匆匆离去。 望着汪氏离去的身影,循贵妃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唤过阿月道:可知何人与本宫相像 阿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奴婢没听过,敦妃刚才说是入宫之前的故人 不会。循贵妃打断她的话,凝声道:若真是这样,她不会刻意说明,这个人一定在宫中,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怕本宫知道这位故人 阿月不解地道:怕为什么 本宫也不知道。这般说着,循贵妃不自觉地抚过脸颊,不知为何,汪氏的话令她很是在意,思忖片刻,她道:阿月,你设法打听一下,看能否找到敦妃口中的那个人。 奴婢这就去。阿月步出储秀宫后,便去了敬事房,她知道,经常会有不用当差的宫人聚在那里聊天甚至是赌钱,去那里打听,最是合适不过。 果然,那里聚了一群宫人,既有聊天闲语的,也有玩骰子赌钱的,好不热闹,阿月凑过去与他们一道聊着,待得时机差不多时,她故作无意地道:对了,宫中是不是有人长得与循贵妃很像 众宫人一怔,相互看了一眼,疑惑地道:有这样的人吗 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说起的,但那人不肯多说,听得人心痒痒,像有猫抓一样,好想知道。 一名长脸的内监细声道:我在敬事房当了好些年的差,宫中大大小小的主子,甚至是宫女差不多都见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人与循贵妃相像,是不是那人胡说的 阿月摇头道:他当时说得煞有其事,我相信不会是胡言。 那可就真是奇怪了,会是谁呢想了半晌,内监拍手道:我知道了,是季贵人。 未等阿月言语,另一名宫人已是道:季贵人虽说与循贵妃有些相似,但怎么也说不上很像,要我说,应该是昌嫔才对。 此言一出,同样引来众人的反对,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从季贵人到昌嫔再到芳嫔,足足说了七八位主子,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认同。 不过,这番言语,也令众人发现一个问题,原来这几年入宫的嫔妃,竟然都有几分相似,就像弘历是在依照什么人的样子挑选妃嫔。 长脸的那名内监好奇地道:你们说,她们都像谁呢 有宫女翻了个白眼道:你在敬事房当差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知道。 内监不满地道:我是在敬事房当差不假,但才来了四年而已,你们几个可至少有五六年了,照理来说,该比我知道的更多才对。停顿片刻,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正赌得兴高采烈的一名中年太监道:听说方公公在宫里头已经足足当了二十年的差,或许他会知道也说不定,不过他最讨厌人家打扰他赌钱了,你们谁想知道,就等他赌好了再问吧。 众人此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谁也不肯走,一边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那边终于散了,方公公赢了不少银子,其中还有一个小银锭,很是高兴,手里不断抛着刚赢来的小银锭。 阿月走过去,讨好地道:方公公今天可真旺,我瞧着别人都输了,就方公公您一人赢呢,希望往后手气也一直这么好。 方公公被她说得很高兴,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阿月,你这丫头小嘴倒是甜,喏,这个给你了。 多谢方公公。见他要走,阿月赶紧拦住他道: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方公公。 方公公随口道:问我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另外那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长脸的内监道:方公公,有人说循贵妃长得很像一个人,您在宫中那么多年,想必是知道的,能否告诉我们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方公公听得这话,顿时变了颜色,拉下脸道:这话是谁与你们说的 阿月盯着他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公公,她是谁啊 方公公神色一变,急忙道:没有这回事,你们别听人胡说,好了,都别围在这里了,赶紧去做事吧。 那些人现在满腹好奇,哪里肯依,拉着他道:方公公,您就与我们说说吧,我们保证不讲出去。 方公公挣开道:真的没有,就算你们问我一千次一万次,也是一样的回答。说着,他不由分说的离去,走得很快,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一样。 番外第一百零二章 虚悬二十年的后位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方公公越是这样,阿月就越肯定他知道什么,她当即回了储秀宫,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循贵妃,后者当即传了方公公来问话。 方公公起先怎么也不肯承认,直至循贵妃上了刑罚,方才无奈地道:是,贵妃娘娘确实很像一个人。 循贵妃心中一颤,急忙问道:像谁 先皇后。听得这话,阿月蹙眉道:你是说,那位未以后礼入葬,未行国丧的皇后 不错,就是这位那拉皇后。方公公抬头瞅着循贵妃道:虽然这些年来,皇上选了许多妃嫔,但没有一位如娘娘这般像先皇后。 循贵妃抚着自己的脸颊,愕然道:当真如此之像 方公公肯定地道:是,奴才第一眼看到娘娘的时候,几乎要以为先皇后活过来了。 阿月在一旁道:之前我们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肯说 方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先皇后过世后,陛下就下了令,不许宫中之人提及先皇后,我又哪里敢说。 阿月恍然道:原来如此,早就听说陛下厌弃先皇后,想不到竟然连提都不许人提,这个皇后做的还真是悲哀。 方公公好笑地道: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许多人都在说,难道不对吗面对阿月的话,方公公摇头道:当然不对,陛下此生最爱之人,便是先皇后,她过世的时候,陛下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又何来厌弃之说。 阿月疑惑地道:既是这样,陛下为何不以后礼下葬,甚至都未将她葬入裕陵之中。 听说这是先皇后自己的意思,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无厌弃二字,否则他瞅了循贵妃一眼,没有说下去,可是循贵妃已是猜到了他的意思,颤声道: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宠幸本宫了是吗 方公公见她已是猜到,叹了口气道:先皇后早已经仙逝,过去之事,娘娘又何必再想。 何必再想循贵妃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下一刻,她怆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断落泪,一滴接着一滴,花了她的妆容,亦染湿了衣襟。 于她而言,一切美好,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正如汪氏预料的那般,循贵妃心高气傲,绝不甘心做一个死人的影子,在知道真相的那一日,她就去养心殿见了弘历,当中情况如何,无人知晓,只知,从养心殿出来后,循贵妃变得疯疯颠颠,心智失常,不过弘历并没有废黜她的贵妃之位,只将其禁足于储秀宫之中,出生不久的孩子,交给胡氏抚养。 这件事中,最高兴的便是汪氏,她终于除去了这个心腹大患,虽然贵妃之位尚存,但已经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没有了循贵妃之后,汪氏在弘历面前越发得宠,于乾隆四十二年晋封为贵妃,而她的女儿,固伦和孝公主,也在这一年下嫁和坤之子,丰绅殷德。 也就是在这一年,凌若薨了,这位历经三朝,享尽人间富贵,但也尝尽生离死别之痛的太后,终于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得以去奈何桥边,与在等了她整整四十二年的胤禛相聚。 这对于凌若而言,应该是一种幸吧,与人间富贵相比,她更想见到从未在自己记忆中淡去的夫君。 乾隆四十六年,胡氏因病过世,四十余年的相伴,虽然未曾给她挣到皇后的凤冠,却也得到了弘历所能给予的最大哀荣。 胡氏过世之后,汪氏以贵妃之位摄六宫之事,并于四年后,被册封为皇贵妃,那一年,是乾隆五十年,弘历七十五岁。 皇贵妃位同副后,而在中宫无主的情况下,权力更是与皇后无异,但汪氏并不满足,她想要得到那顶虚悬了二十年的凤冠,她想要成为坤宁宫的新主人。 这个念头不断在她心里膨胀发酵,几乎成了她的心魔,她曾几次在弘历面前旁敲侧击,称六宫不能无主,但弘历对此总是置之一笑,什么也不说,更不许她什么。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往往越是想得到,汪氏也不例外,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在又一次失望后,她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坤宁宫,夜静悄无声,守门的宫人蜷缩在角落里呼呼睡着。 汪氏没有惊动他,用力推开厚重的宫门走了进去,借着手中灯笼的光芒,她穿过宫院,来到坤宁宫的正殿,当灯烛一一亮起之时,她看到了摆在上首的那张椅子。 当抚过上面龙与凤的雕刻时,汪氏激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神炙热而挣扎,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资格坐上这张椅子,但是她真的很想,哪怕只是坐一会儿也好。 汪氏终于还是没有敌过心中的欲念,坐上了这张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坐的椅子,坐定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皇后,不,不是仿佛,而是一定,她一定会成为皇后,成为这座坤宁宫的主人。 是谁这个声音将沉寂在皇后美梦中的汪氏惊醒,急忙从椅中起身,但已经晚了,满头白发的知春怒视着她,你好大的胆子,擅入坤宁宫不止,还敢坐皇后凤座 听得这句毫不客气的斥责,汪氏心中的恐慌顿时被愤怒所取代,柳眉倒竖,放肆,你不过是一个宫女,竟然敢如此与本宫说话,你可知罪 知春冷笑连连,该知罪的那一个人是你,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严令宫中嫔妃进入坤宁宫,只有当年的颖敏皇贵妃是例外 她轻蔑的语气令汪氏更加生气,厉喝道:本宫同样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自然有资格来此处 知春没有与她争辩,只对随后赶来的宫人道:立刻去养心殿请陛下过来,就说皇贵妃擅闯坤宁宫,私坐皇后之位 知春的话,令汪氏心惊肉跳,但事已至此,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等在坤宁宫中,不过她不相信弘历会为了一个死去二十年的人处罚自己。 作者题外话:应该还有一到两章,番外就会结束,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哦 番外第一百零三章 尾声 ,最快更新清宫熹妃传 ! 很快,弘历出现在坤宁宫中,不等知春言语,他已是道:朕都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这件事朕自会处置。 是。知春依言离去,半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清楚,汪氏触及了弘历的逆鳞,不论她说与不说,汪氏都不会有好下场。 汪氏却不知道这些,她见弘历一来就将知春遣走,以为他并不打算处置自己,悬在了半天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走到弘历身前,娇声道:皇上,臣妾 啪一个巴掌重重掴在汪氏脸上,不止打断了她的话也将她给打懵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尖锐地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她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深得弘历恩宠,尤其是在循贵妃疯了之后的这十年,当真是集三千恩宠于一身,即便她已经年华渐去,君恩也不曾有半分淡薄,新入宫的嫔妃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弘历更将宫中大小事宜尽皆交给她决断,说一句宠冠六宫也不为过。 多年来,弘历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如今却不由分说的掴了她一掌,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弘历,这一刻却显然异常冷漠,犹如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汪蕊宁,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是凭着什么盛宠至今。 他的话令汪氏心中一跳,神色也变得不自在起来,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当年,循贵妃像极了瑕月,所以朕宠她,而你,清楚这一点,所以刻意模仿瑕月的言行举止,让朕可以在你身上寻到瑕月的影子。 被他戳穿了心思,汪氏绞着手指,声音微颤地道:臣妾这么做,也是想一解陛下思念之苦。 弘历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明白朕更明白,不必说这些假惺惺的话,虽然你用心不纯,但朕并不在意,依旧给你恩宠,给你尊荣,甚至给你权力,可是你一直都不曾知足,对吗 听着这话,汪氏不知哪来的勇气,抬眼道:是,臣妾不满足,皇后之位已经空了整整二十年,为何皇上始终不肯再立新后。 弘历盯了她片刻,忽地笑道:应该立你为新后是吗 不知是弘历的笑容,还是纠缠多年的心魔作祟,汪氏竟然点头道:是,臣妾为后,当会母仪天下,绝不会令皇上失望。 弘历笑意不减地道:那朕也告诉你一件事。 是什么在汪氏不解的目光中,弘历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在瑕月去世之时,朕许下诺言,终乾隆一朝,将不会有第三位皇后 汪氏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令她无法接受,不住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该不该这样的,不该 未等她平复心情,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肌肤清晰感受到掌心的纹路,若你安分守己,好好做你的皇贵妃,朕会继续在你身上寻找瑕月的影子,虽然你永不可能为后,但至少能安坐皇贵妃之位,可惜你不肯安份最后几个字,他说得阴冷异常,犹如从地底钻出来一般。 汪氏一个激灵,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急忙跪下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都不会再踏足坤宁宫,求皇上原谅臣妾这一次 知错弘历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太晚了 虽然弘历还没有说任何惩处的话,可仅仅只是这三个字,已经令汪氏魂不附起,迭声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弘历没有理会她,只对随他同来的小五道:回去之后,立刻替朕拟旨,朕要废汪氏为庶人,即日收回册宝,废入冷宫 汪氏知道自己今日难逃责罚,但怎么也没想到,弘历竟然半点情份都不念,一开口就要废她入冷宫,一时间她连求饶都忘记了,直至小五躬身应下,方才回过神来,急急拉住欲要离开的弘历,慌声道:不要皇上不要,臣妾发誓,以后再不会踏入坤宁宫一步,安安份份做臣妾的皇贵妃。见弘历不语,她又急切地道:以后不论皇上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会答应,只求皇上开恩 弘历给她的回答,只有三个字,太晚了 不是不是的弘历的绝情令汪氏害怕,她明白,若今夜不能求得弘历回心转意,她后半辈子都将在残旧破败的冷宫中度过,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臣妾真的知错了,求皇上看在和孝的份上,原谅臣妾一次,就一次,臣妾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再不然臣妾去先皇后牌位前跪着向她赎罪,先皇后为人宽和,她一定会原谅臣妾的 弘历俯身,望着汪氏布满惊恐的双眸,徐徐道:或许瑕月真的会原谅你,但朕不是瑕月,所以不能说完这句话,他用力拂开汪氏的手,大步离去,留下痛哭流涕的汪氏。 这一刻,她后悔不已,可是世间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翌日,汪氏被废的消息,迅速传遍六宫,从皇贵妃到冷宫废妃,只是一日之事 汪氏被废之后,弘历越发的寂寞,他不断在那些嫔妃的身上寻找瑕月的影子,可是不论他怎么找,终归只是影子而已 乾隆六十年,年届八十五岁的弘历,传位于十五阿哥永琰,改年号为嘉庆,弘历为太上皇。 嘉庆四年正月,弘历逝于紫禁城中,终年八十九岁 在吐出最后一口气时,弘历是欢喜的,他终于可以去见瑕月了,三十四年来,他从未忘记过这个女子。 来世,他们当可以做一对平凡夫妇,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全文完> 熹妃传写到这里,终于正文加番外,全部完结了,对自己,对一直追熹妃的亲们来说,都是一个交待,虽然这个交待看起来并不那么完美,但是请亲们想念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熹妃从月上传,一直到现在,整整三年有余,感谢每一位看过熹妃的读者们,感谢你们一路陪伴,支持,若不是你们,熹妃不会这么成功,真心感谢鞠躬 盛世帝女还在连载之中,希望诸位亲们,可以继续支持我,感谢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