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捕获男飞贼》 第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否极泰来,晏小山今日是真真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奥妙。 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晏小山拿到了驾照,一个月前,晏小山买了车。她是个新手,方向盘还没捂热,但偏爱自驾游,这天,天正好,风正暖,晏小山开着爱车,上路了,目的地是邻市的大峡谷。 没曾想,她这一上路,还真就上路了。 山路没有十八弯,但总有八弯,晏小山开得很慢,很稳,就当她转过第七个弯,眼看就要走向第八个时,悲剧发生了,她的车没拐过第七个弯,而是直冲下了悬崖! 悬崖虽不是万丈深渊,但摔下去,一定会死!还一定会死的很惨! 晏小山已不记得当时是错把油门当刹车了,还是打错方向盘了,她只觉得那一瞬,她死定了。 晏小山长叹,她这二十三年,一直本本分分,从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怎么就落了个这么惨的死法?! 但她终究咽下了那声长叹,毕竟,她现在心里舒服多了,因为这场惨绝人寰的车祸,让她穿越了,而且穿越成了公主。 金枝玉叶,名副其实的公主,所以,世事无常,红白喜事也就在一瞬间。 晏小山是某个私营企业的小会计,很有先见的为自己买了保险,她这一死,该赔不少钱吧,好歹也可以补贴家用,不过,她终究让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想到父母看着她那些残手残脚,一定会昏过去吧? 幸好,她还有个妹妹,比她小七岁的妹妹,日后,老人还有人陪。 权衡得失,晏小山觉得自己赚了。 晏小山看着菱花铜镜中的脸,姚怀柔,姚国公主——这是她现在的身份。 到底是蜜糖罐中的人儿,皮肤简直吹弹可破,晏小山左瞅瞅,右瞧瞧,想尽快适应这张脸。 晏小山的适应能力不算差,但也不强,她还记得初来时的惊慌失措,她还记得初见的那个人:黎孟。 她三日都不曾开口,所有的一切都是初来时,他告诉她的,而他对她讲得,已足够了。 晏小山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若说以往的二十三年有何遗憾,那就是她觉得自己死得太早了,如今,她穿越至此,成了公主,只要谨言慎行,好似也吃不到什么苦。 卯时一刻,侍女温环送来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迈过门槛,她见晏小山只着了件淡粉色的小衣坐在镜前。 温环疾行了几步,在晏小山身后拜道:“公主,你身子刚好,怎可穿着如此单薄,莫要再受了寒。”温环向立在一侧的丫鬟使了使眼色,丫鬟闻意,匆忙从内室,拿了件桃红色长披风。 晏小山不好意思的笑笑,由着温环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她看着温环手中的衣裳,问道:“这是?” “回公主,今日万簇园中百花齐放,方才,您还未醒时,宜轩园中的小春子来过了,他说,宜妃娘娘看今日万簇园中繁花似锦,芳华芬芳,想必公主会喜欢,所以,宜妃娘娘邀您一同去赏花。” 宜妃娘娘?黎孟也告诉过她的,自打皇后离世之后,后宫之主就落到了宜妃娘娘身上。 她卧床的那三日,除了皇帝,来看她最勤的便要数这位宜妃了。 说得是宜妃娘娘最得宠,晏小山见她之时,也觉得得宠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位宜妃,不仅貌美,且举止大方,贤良淑德,的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晏小山点头应了。 ... 第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穿了那件鹅黄色长裙,温环又拿过白玉梳,为晏小山梳了一个百合髻,再加以金步摇簪于发上。 晏小山微微晃晃脑袋,步摇上的坠饰摇曳生姿,她微微一笑。 温环见了她这一笑,思忖,公主总算有了些活气儿。 晏小山用完膳,也未多耽搁,应了去赏花,总不便让人家多等,更何况等她的还是一位得宠的妃子。 迈出怀柔殿的那一刻,晏小山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太阳,清晨,日头在东,还不刺眼。 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开阔,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这样的日子,最适合出游。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踏出怀柔殿。 其实,她初初穿越来时,已出过一次,但那次是半夜,夜深人静之时。 晏小山坠落山崖,再睁眼时,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四下无人,烛光微弱,她甚至都未多看一眼周边环境,便急冲冲地迈出了怀柔殿。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在一处转圈。 她停下了,并开始观察周围。 漆黑的夜幕下,四周宫闱高仗,像极了紫禁城,她站在一座不知名的拱桥上,看着这深宫大院,有点儿蒙。 她在寒夜中愣了愣,不时,又看见一人掌灯而过。 晏小山觉得那人好像是个太监,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而上,沿着她的奇经八脉,窜上她的全身。 晏小山抓着石桥栏杆,瑟瑟发抖。 她是真得很冷,她穿得不多,且心中也惧怕。 而就在这时,有人自身后悄然地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晏小山惊恐地回头。 视线下落,她看见了屈膝跪在地上的人。 “卑职叩见公主。”声音浑厚,低沉。 晏小山揪着身上的那件枣红色长衫,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是谁?你干,干什么!?” 黎孟垂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似带了几分寞然,“公主不记得卑职了吗?” 晏小山紧紧衣衫,觉得他认错人了。 她想走,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这地方太诡异。 晏小山走了几步,她才猛然想起,她披着的貌似是他的衣服,她止了步,回头,看见他依旧跪在桥边。 她又走回去,将衣裳解下,揉了揉,递给他,见他垂首,她喊道:“喂,你的衣服……” “公主,夜寒风凉,请公主回怀柔殿中。” 晏小山又怔了怔,而后她弯腰,凑到他的耳边,“你刚才,刚才叫我什么?” 黎孟感觉得到她温热的气息,他的心思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公主……” 晏小山觉得问题大了。 他既然将她错认成公主,必定会听她的话,所以,晏小山便命令黎孟将他所知事无巨细的都告知她。 黎孟告诉她的足够多,却偏偏忘了他自己,最后还是晏小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黎孟,是公主的……”他的话还未说完,晏小山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公主还是尽快回怀柔殿吧……” 后来晏小山才知晓他未说完的那句话,他是黎孟,是姚怀柔的贴身侍卫。 ... 第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公主,仔细脚下。”听见温环的声音,晏小山回了回神,她看着温环,这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照顾人可谓细致入微。 “温环,你是什么时候进宫来着?”晏小山假装记不清。 温环秀眉低垂,回道:“奴婢五岁便来皇宫了。” 一个人自小便学着如何伺候人,晏小山心中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晏小山又看了一眼温环,再转头时,便看见了黎孟,黎孟带着几个侍卫。 他见了她,屈膝叩拜。 晏小山路过他身边,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顿,她知道,从那夜她就觉出来了,黎孟,喜欢的,该是姚怀柔,怀柔公主。 黎孟看着那双缎绣梅蝶元宝鞋自他眼前经过,他默默垂首,等她走远,才抬头,看见的只是她转过拐角的背影。 他曾是冲锋陷阵的少年将军,而今他是她的贴身侍卫,黎孟觉得他已离着她足够近了,近在咫尺,然而却依旧,远在天涯。 黎孟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也跟上去。 还未至万簇园,晏小山已闻得浓郁花香,看来今日当真百花齐放了? 她还真未见过百花齐放的景观。 行至万簇园门口,小春子早已在前等候,看见晏小山和温环,眯起眼睛,笑着跪拜,“奴才小春子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 “谢公主,公主,宜妃娘娘已在华庭苑备好了茶点,都是公主您的最爱。” 这宜妃对怀柔可真是上心。 但晏小山不知道怀柔公主的口味,黎孟那夜也未同她讲,她心中有些没底。 俗话说,祸从口出,待会儿见了宜妃,她想着,能不说话便不开口,能少说话便少说话。 华庭苑是万簇园中的最高点,本就是为了赏花而建。 华庭苑中,宜妃端坐,娴雅静淑。 她看着晏小山一步步向她走来,步履轻盈,再看她的面容,面色红润,焕发容光,宜妃攥了攥手掌,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她到底还是活过来了,七日前,她指使宫人将鹤顶红混入怀柔的御膳中,怀柔也的确误食了。 宜妃本以为万无一失,这种剧毒,顷刻便可致人死地,她从宜轩园中也有耳闻,连宫中资历最高的太医都已宣布了她的死。 但她终究低估了他对她的宠爱。 怀柔的父皇——姚祯皇帝,早年曾得到一件稀世贡品,是极寒之北的戴重国送来的冰珍珠,此珍珠据说乃为贝母千年之久孕育出的珍珠,历经磨难,所以高贵稀有,更传言食一颗便可延寿十年之久。 他将冰珍珠让怀柔服下,而后命宫中所有太医,日夜不休医治她。 她活了,宜妃此时也只能感叹一句,她到底命不该绝! 宜妃恨姚怀柔,只因她的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穆容淑,容淑皇后,她是姚祯最爱的女人。 宜妃恨穆容淑恨得要命,所以她恨姚怀柔也恨得要死! “怀柔见过宜妃娘娘……”晏小山侧福,她虽没学过,但到底也看过。 宜妃扯出一丝笑容,将思绪收回,“不必多礼,来,坐这里。”她抚了抚身侧的空位,而后吩咐道:“小春子,将茶点带上来。” 晏小山端坐一侧,看着一桌的玲珑糕点。 花花绿绿甚是好看,想必味道也该不错。 “公主今日气色好多了,病大抵是闷出来的,你看这万簇园中春光大盛,公主理应多出来走走,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的确是大好春日,她本也爱出游,自然回道,“宜妃娘娘所言极是。” 宜妃莞尔,将一块芙蓉糕盛至一小碟中,递给晏小山,“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点心,今日,我特意嘱咐御宴房多做了些,你尝尝,可是合口?” 晏小山讪笑,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她吃得很慢,细嚼慢咽,这不是她一贯的吃姿,她只是时刻提醒自己,她如今是一个公主,就该有公主的姿态。 有点儿累,有点儿做作,但无可奈何。 晏小山咽下,笑道:“很好吃。” “那便多吃些……” 晏小山低头看着这一盘盘玲珑小巧的糕点,很想一一品尝,但她还是忍住了。 风送花香,晏小山抬头,宜妃忽而执了她的手,将她带到栏边。 木栏下是万簇园的一池芳华。 虽是锦绣乾坤,花花世界,但晏小山没有看花,她正在看一个人,一个男子。 那男子正于万花锦簇中泼墨挥毫。 晏小山看得清,他画的正是这群芳圃。 “文亭羽,我们姚国新晋文状元。”宜妃在身侧轻语。 晏小山顿悟,原来这赏花,实为赏人。 ... 第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第一眼还真就看的是他画的花,毕竟他半垂着脸,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等他抬眸,晏小山嘴角弯弯,这男子正巧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文质彬彬,斯文秀气,太过文弱。 他的画倒是很入目,不愧为状元。 男子微微一笑,眼角微弯,朝她遥遥一拜。 晏小山仓促转身,重回位子,她本想着自己挑选驸马来着,看来,身在宫廷,难免身不由己。 但她实在不想如此嫁人。 宜妃看见晏小山的举动,问得倒是直接,“如何?” 晏小山嘀咕,“不如何……” 宜妃款款走至她的一侧,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公主,文状元乃为大学士文勤之子,天资聪颖,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公主曾应过今年招驸马,文状元可为驸马的首选。我与你父王也已商量多时,若是公主中意,择日便可成亲。” 晏小山一口气差点儿背过去,这么快!? “我若不中意呢?” 宜妃有些意外,但这岂非正合她意,她本就不想留她性命。 文亭羽,文勤都是宜妃的哥哥——孔盛将军的人。 宜妃早就明白,孔盛对皇位觊觎已久,她一个女人,很少过问政治,她也根本不想过问,她想的,也唯有姚祯一人。 她爱姚祯,因此恨上了穆容淑,穆容淑已死,她已不想再与死人计较,若是姚怀柔死了,姚祯的心中,便只她一人了。 谋朝篡位这种事本是大逆不道之事,但宜妃想,若他不做皇帝,他的心中岂非只她一人,他的身边岂非也只她一人! 她最恨他的心中装着其他女人,她只要他眼中唯她一人! 十五年来,她已受够了!受够了整日在宜轩园中望眼欲穿的日子! 她到底只是个女人,她从来也不喜做什么宜妃,她要的也只不过是和他相濡以沫,厮守终生! 晏小山看不出宜妃眼中的情绪,她什么都可妥协,但唯独这件事,她该仔细斟酌的。 宜妃将手移开,坐在晏小山一侧,晏小山有些心虚,她看着宜妃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优雅地饮了一口茶。 宜妃不知孔盛为何要留着姚怀柔的性命,还意欲撮合这对人,但如今,她自己不要,也怨不得别人了…… 这皇宫之中,很多人都已成了她哥哥的人,日子快近了吧…… “公主,可是有什么中意的人了?”宜妃开口。 晏小山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未追问,未逼迫。 但是她有还是没有呢?晏小山有些犯难,但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黎孟。 比起文人,晏小山更喜欢武将,硬朗帅气,很有气魄,很有男人味! “看来是有了……”就在晏小山胡思乱想之际,宜妃笑道。 女儿家的心事的确难藏,晏小山慌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还没呢……” 宜妃心中冷笑,这个公主,自小平平静静,规规矩矩,不起眼,却偏偏成了她心中的一颗倒刺,每见她一次,便让她想到那个女人,每想到那个女人,她心中便一阵刺痛! “公主何必遮遮掩掩,该不会是黎孟将军吧?” ... 第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该不会是黎孟将军吧?”宜妃本不知黎孟对姚怀柔有情,她听得孔盛说过,若要篡位,黎孟恐怕是最大的威胁。 黎孟少年成名,不仅武艺高超,更善用兵策,曾被冠以‘常胜将军’的称号,姚国建国之初,他本一直在边疆,抗击敌犯,近年姚国日渐强盛,周边国家很少来犯。 一月之前,姚祯将黎孟召回,本意封他为二品骠骑将军,但不料姚祯国事缠身,一时忘了这事,等想起之时,就遇上了怀柔遇害之事。 怀柔的中毒给了姚祯当头一棒,他早该命人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姚祯想到了黎孟,他没有封他为二品骠骑将军,而是让他做了怀柔的贴身侍卫。 宜妃听过黎孟,但也只是听闻,她对黎孟本就不以为意,奈何孔盛对他极度赏识。 而此时,她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晏小山语噎,这位宜妃莫非还会读心术,她方才还想着黎孟,她便提到黎孟了。 黎孟啊…… 晏小山很明白,黎孟爱的该是姚怀柔,不仅爱,或许已倾心许久,她是晏小山,而不是姚怀柔。 “宜妃娘娘,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还不想如此草率的定夺,娘娘可否给我多些时日?” 宜妃轻笑,应道:“好”,但只怕她的时日也不多了。 微风袭来,又送花香,晏小山起身,走到栏边,文亭羽已走,满园青翠绚烂,当真赏心悦目。 宜妃转身看着晏小山的背影,带了几分不屑,而后回首,小春子为她斟了一杯茶,接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孔盛将军在宜轩园候着。” 宜妃颔首,小春子退下。 晏小山犹自赏花,看见一只五彩的蝴蝶翩跹而过,她笑了,如春花。 不时,从东侧传来莺声笑语,晏小山循声看去,便见几个玉人携手而来,这该是各院嫔妃。 晏小山不认得。 她悻悻回身,宜妃已起身,走到她身侧,看了看那几个妃子。 一个个胭脂粉色,毫不逊于万花。 宜妃的脸色变了。 晏小山看着宜妃难看的脸色,轻问道:“宜妃娘娘……” “公主,巳时已末,你父皇该下朝了,我去看看,若是公主喜欢,可在此继续欣赏。” 晏小山点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宜妃走后,晏小山下了华庭苑,她在顶上看了许久,再来近处看看才好。 真想拍张照啊,她默默想着。 那些妃子也已走远,大抵都去了乾明宫,她撇嘴皱眉,一个男人有这么多女人,他怎么应付过来? 真是难以想象! 晏小山独自吐槽,走过紫藤萝花架,她坐在架下,出神。 很奇怪,这样的日子,虽悠闲但的确无聊,无聊至极…… 她正想着,有人自身后为她披了一件披风,晏小山心动,回眸,看见温环立在她身后。 她回过头来,原来不是他。 “公主,这里阴凉,公主身体刚好,还是到向阳处坐着好些。” 很贴心的嘱托,但晏小山没有动。 温环也未催促。 晏小山想着,所谓贴身侍卫不是应跟在她身边吗,但黎孟好似从未踏入过怀柔殿,也从未在她身边晃悠。 黎孟虽好,但不来电啊,况且,她芥蒂地,很介意地,他喜欢的是姚怀柔。 ... 第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揉揉脑袋,起身,将披风紧了紧,而后走出了花架,“温环,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近正午,奴婢正要去御宴房,公主可有何吩咐?” “没什么……”晏小山淡淡回道,她在此吃得已足够好,还能有什么吩咐,“你先去忙吧……” 温环默默退下。 晏小山百无聊赖,用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下下,她看着小石子越滚越远,但终究停在了某处。 啊!如今她不用整天对着报表,不用整天算计费用,不用整天看老板的脸色,她不用赚钱,不用早起,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懂得吩咐别人既可,这本是她在现代梦寐以求的生活,但如今,她却觉得空虚…… 怪不得书里的格格,阿哥们没事都喜欢溜出宫,这宫里当真闷得紧! 她想找人说说话。 “黎孟,你在吗?”她开口。 不过三秒,黎孟便出现在了她面前,红衣黑帽,他跪拜,“卑职叩见公主,公主有何吩咐?” 他总是这么合乎礼数,从不敢逾越半分。 “黎孟,你多大年纪了?” 黎孟迟疑了一下,而后回道:“卑职,二十又五……” 年纪还好,“你起来吧,陪我说说话。” 晏小山走在前面,绕过一池碧水,走向了水中的凉亭。 瀑布小泉,微风送水,有几分凉意。 晏小山坐下,也示意黎孟坐下。 “不知公主想聊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 “卑职知公主一向不过问国事,但黎孟有一事相求。” 晏小山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说什么国事,心中也莫名地紧张了,“什么事?” “镇国大将军孔盛,自姚国建国以来,便独揽兵权,今年更有加强趋势,兵权太过集中,恐对皇权有所撼动,”他顿了顿,晏小山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公主,”黎孟突然起身,又跪拜,“卑职希望公主代为谏言。” “你起来……”晏小山说道,她虽不懂政治,但也听过什么‘杯酒释兵权’之类的故事,但问题是,“要我说吗?”她岂不是要干政了,女人干政,不太好吧? 黎孟依旧跪地,“是,望公主代为进言。” “黎孟,我听闻你之前也是武将,并为我父皇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而如今,他什么权都没有,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小奴仆,所以,“黎孟,你该不是也想要个一官半职吧?” 黎孟垂首,或许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他本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语的人,他让她误会了,他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他想的也只不过是在她身边保护她。 孔盛兵权在握,若是起了谋反之心,她又怎会安然无恙?她上次身中剧毒,已让他悔恨不已,他再也不能让她受伤害了。 “卑职并非此意,卑职只是略有担忧,希望公主能理解。” “奥,我晓得了。”晏小山兴趣阑珊,如此美景,如此春光,说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岂非更应景,他却偏偏不知情趣地同她讲国事。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晏小山早该知道的,却不知他不仅话不多,还容易让人扫兴。 晏小山起身,看着依旧跪地的黎孟,应道:“我这就去说,行吧。” 晏小山抬脚要走,却不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而后她整个人扑向大地的怀抱。 然而她拥抱不是大地,而是黎孟。 黎孟给她当了个人肉垫子,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的身上,她手摸着他的胸膛,结实宽厚,手感很棒!她抬眼,看着黎孟的脸。 从晏小山的角度看过去,她看见黎孟滚动的喉结,她莫名觉得很性感! 晏小山咽咽口水,此情此景,很容易,擦枪走火啊! ... 第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黎孟似全身点了穴,呼吸的节奏开始狂乱,他好一会儿才压下起伏的心脏,寻回自己的意识,“公主,你没事吧?” 晏小山的擦枪走火在黎孟问话的一刹,瞬间偃旗息鼓。 他还真是坐怀不乱呢! 晏小山笨手笨脚地起身,整整衣衫,回道:“没事……” 黎孟也已起身,立在她的一侧,为她让出一条道。 晏小山想着,此时已近正午,吃了饭休息休息再去说也不迟,于是她去的不是乾明宫而是怀柔殿。 黎孟无奈,但也只得跟在她身后。 温环早已在怀柔殿中候着,见了晏小山,快步相迎,将她身上的披风拿下,“公主,御膳已备好,公主此时可要用膳?” 晏小山自顾走到桌旁,看着一桌的珍馐,而后也不管礼数,坐下,吃了起来。 “温环,你饿吗?” 温环笑笑,摇摇头。 “温环,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温环侧福,“奴婢不敢,公主莫要开如此玩笑。” 晏小山吐吐舌头,不再和她‘开玩笑’,自己一个人开始吃饭。 她这次吃得不慢,吃得也不多,喝完那碗莲子粥,吩咐道:“温环,将这些撤了之后,你也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她在床上辗转了几次才入眠,很奇怪,她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她坠落悬崖的再现。 那一瞬,车速很猛,她完全手足无措,任由车子冲下悬崖。 她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自己。 一条腿已不见了,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不断的往外冒血,晏小山走到自己身侧,她想用手抚下自己睁得大大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不瞑目,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命不好呢? 她刚刚抚上她自己的眼睛,耳边轰然一声巨响,晏小山回头,就看见一条火舌向她袭来! 晏小山骤然睁眼,冷汗直流,呼吸急促! 她动了动僵直的手脚,又躺了半晌,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晏小山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抹汗,“温环,给我一杯水……”声音有些嘶哑。 无人回应。 晏小山探头向帐外看了看,而后使劲拍拍脑门,她之前吩咐让她下去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晏小山抬脚下床的时候,还感觉腿脚发软,她揉揉膝盖,走到桌边,从壶中倒了一杯茶,茶还是温的。 温环到底是个细心的人。 她喝下茶,又坐下回了回神。 她这一回神,突然觉得四周很静,静的出奇,偌大的怀柔殿此时只她一人。 已点了宫灯,风吹帘动,烛影纷乱。晏小山忽然在纷乱的烛影中看见了厮杀的战场! 她赤着脚就跑出了怀柔殿。 她迈出怀柔殿的那一刻,看见的是黎孟。 黎孟就站在怀柔殿的正门,正对着她,他手中握着刀,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刀尖滴着血。 乌云遮日,四周蓦然阴暗。 黎孟似乎有所感知,他回首,看了她一眼,此次他没有拜见她,而是对着他身侧的十几个侍卫说道:“所有侍卫听我命令,今日誓死保护公主!” 晏小山跨过门槛,绕到他的一侧,她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血迹未干,血还温热。晏小山捂着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她抬头看着对面,她认得,那是皇宫中的侍卫,纵横交错,披坚执锐。 孔盛看着晏小山自怀柔殿中走出,神色茫然,他跨前一步。 晏小山看着孔盛,一身戎装的孔盛,盛气凌人的孔盛。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晏小山脚下不稳,踉跄地退后一步,她压住颤抖的声音,问道:“孔将军,出了何事?” 孔盛侧目,他倒未料到,她还能如此镇定。 孔盛抖抖手,从手中滚落一轴诏书,“这是姚祯皇帝的罪己诏,自姚国建国以来,他身为一国国君,非但未让姚国国昌民繁,西部更是连年灾荒瘟疫不断,他愧对百姓,更有违天命,所以,姚祯退位让贤,让有贤者继任皇位。” 这的确是姚祯的笔迹,但姚祯写下罪己诏的目的,只为了保怀柔一命。 晏小山苦笑,这难道是宫廷政变!? 她歪头打量着孔盛,有贤者,就是他自己吧…… 这算什么!?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只不过想睡一觉再去见皇帝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莫非是她的错? 若是她早一点,早那么一点,会不会,孔盛的兵权就会解除,他就不会篡位夺权了? 不知怎的,晏小山忽然想笑,想大笑,老天爷,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孔盛将诏书卷起,“公主,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若是动武,免得失手伤了公主。” “其他人在哪里?你将他们……杀了?”她咬着牙问道。 孔盛将诏书递给一侧的侍卫,负手说道:“既然姚祯主动让贤,我又怎会滥杀无辜,只不过,是将他们,”孔盛锐利的目光扫过晏小山,“囚禁而已。” 他在威胁她,若是她投降,或许还可活命,她的下场也不过是一生被囚禁,而若是反抗,刀剑无眼,或许失命。 晏小山看着孔盛,他手中有千军万马,而后,又看了看黎孟。 力量如此悬殊,她已别无选择。 “黎孟将军,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孔盛也是惜才之人,黎孟将军乃为不多见的青年才俊,若是归我麾下,我定不会亏待将军。” 糖衣炮弹,晏小山看着黎孟,她觉得孔盛说得不无道理。 黎孟看着孔盛,他手中的刀仍未放下,他开口,“君为臣纲,我黎孟既为姚国国君的臣子,定然不会做出有违臣道之事,孔盛将军,谋权篡位,以下犯上,不忠不义。” 孔盛攥了攥拳,黎孟虽为‘常胜将军’却太过‘愚忠’,恐不能为他所用。 他有些可惜,但这样的人若不能为他所用,还是除掉较好。 他一摆手,后面的侍卫便一冲而上。 晏小山失神,他竟将忠义看做比生命还重要,可是,黎孟啊,那可是千军万马啊! 她看见血光冲天,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人自她面前倒下,血流满地。 晏小山无力地伸手,眼泪充盈眼眶,她看见黎孟的衣裳已被血染红,看见他身上一道道伤痕。 晏小山哭了,无声的抽泣,她看见一柄长枪穿透他的肩头,他半跪,举刀,抵挡。 他已经撑不住了,黎孟忽然很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他终究没能保护好她。 他听见了她的哭声,他后悔,若是他再勇敢一些,再无畏一些,就可将她带出皇宫了。 他一直想这样做的,但终究…… 黎孟闭上眼睛,任由刀剑下落。 但没有落下,孔盛看着跪在身前的怀柔,她求他,求他饶他一命。 孔盛叫停了。 黎孟的刀再也撑不住,刀落地,他也跪地,面对的是同样跪地的晏小山。 他竟让她,在仇敌面前下跪,黎孟心中一阵剧痛! 晏小山止了哭,她回首,对黎孟道:“黎孟将军说过,君为臣纲,那是否君的命令你都会听?” 黎孟垂首,默然。 “黎孟,你还认我这个公主吗?” “认……”他终于回应。 “那我的命令你可会听?” 黎孟双手紧抠膝盖,颤着声音说道:“听……” “我若是让你此刻丢盔弃甲,归顺孔盛将军,你可听?” 黎孟紧握双拳,全身紧绷,他将头埋得很深,很深,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开口,“我听……” 晏小山咽下眼泪,看向孔盛,“孔盛将军爱才,日后,黎孟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公主,果然识时务,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晏小山一直不敢回头,她不敢再看黎孟一眼。 他是个战士,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叛国投降,她却命令他丢盔弃甲,她知道她在他心口上剜了一刀。 她也不是不晓得家国大义,她只是觉得,若他就这样死了,她会觉得很可惜,很遗憾…… ... 第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姚国十五年,姚祯皇帝颁布罪己诏,主动退位让贤,新登基者乃是孔盛将军的儿子,孔连璟。 孔连璟登基之日,将国号改为璟。 晏小山看着牢顶的蜘蛛网,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是她被关的第三天。 说是囚禁,晏小山没想到,直接将她打入天牢了。 晏小山算过,这里见到阳光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她一个人默默地缩在墙角,不过,很快她尖叫着,如触电般的弹开了。 因为一只老鼠正从她的脚面蹿过,这几日,晏小山见过好几只老鼠。 但这是一只很奇怪的老鼠,它蹿过去之后,又蹿回来了,晏小山被追的满牢房跑。 牢房本就是不大,晏小山无处可逃。 晏小山从前听过老鼠吃了人的耳朵,鼻子之类的,这该不会是只咬人的老鼠吧? 她扒着牢门,朝外面喊,“老鼠要吃人了!” 无人回应。 狱卒倒是回眸看了她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她如今已不是公主,就算死在牢中,也是破草席一裹,荒山野岭一丢。 “大叔!老鼠要吃人了!”晏小山喊他。 狱卒掏掏耳朵,“我自打娘胎中起,还未见过吃人的老鼠,今日倒想看看它怎么个吃人法!” 晏小山闭了嘴,她在这狱中,接触到的唯一一人就是这个有点儿邋遢的狱卒,她本想着与他搞好关系,好少吃些苦头。但这位大叔,除了送饭时,给她几个眼神,其他时间,根本不会理她。 晏小山转身,看着那只诡异的老鼠。 老鼠顿了一下,而后又向她蹿来!晏小山围着牢房转圈,等到她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 晏小山看见一个男人被推搡进了牢房。 男人的头发凌乱,遮住了他的脸,晏小山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牢房又被锁上,锁落上的那一瞬,晏小山才意识到,他们这是要住同一间牢房! “喂!大叔!这里是女牢房啊!”晏小山挥着手臂,大声喊道。 狱卒大叔摆摆手,“没地关了……” “不行啊!大叔!”晏小山泪奔。 男人忽然向她走了一步,晏小山双手护胸,威胁道:“你别乱来!否则,否则……” 她还没‘否则’完,就见男人蹲下身子,而后那只奇怪的老鼠,就蹿逃了…… 晏小山眨眨眼,接着听见男人的声音,似乎带了笑意,“否则如何?” 她又开始紧张,双手紧捂胸部,侧身看着他,“你不会乱来吧?” 男人笑笑,起身,默不出声地走向了草堆,而后,躺在了上面。 他这是要睡觉? 晏小山撇撇嘴,靠着牢柱缓缓蹲了下去。 他这样躺着,晏小山将他从头顶打量到脚底,竟然觉得他的身材比例还挺不错。 晏小山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牢房中的那唯一一扇窗。她不知时辰,不过,每日阳光总会停留片刻。 她很期待那片刻的阳光。 晏小山无神地看着那小小的一方天空,等望见那轮金乌时,她的眼睛陡然亮了。 不时,便有一缕阳光透过小窗,斜斜射入牢内,晏小山嘴角弯弯,移步进入那缕阳光之下,她摊开手掌,陶醉般地看着掌心那方光亮,而后笑出声。 躺在墙角的白玉轩缓缓睁眼,他侧眸看了小山一眼,而后侧了个身,继续睡觉。 ... 第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头深埋,那片阳光很快便消失了,她的心情不由灰暗。 真是人生如戏啊!晏小山又一次感叹,她这几日所历所感,太过跌宕沉浮了,她有点儿受不住,更何况,她此生都要在此度过了。 春之青草,夏之花灿,秋之落叶,冬之银雪,一年又一年,世间万物都已与她无关,她只会孤独终老…… 鼻子突然发酸,但晏小山忍住了眼泪,她看了看墙角的白玉轩。 她很少见男人的睡姿,他睡觉倒是规矩,不打呼噜,不说梦话,不磨牙,不声不响,安静地可以让人忽略。 但奇怪的是,晏小山没法忽略。 她探过身子,忽然对他充满了好奇,但她还未看清他的长相,就听见狱卒大叔拖着步子走来,晏小山急忙回身。 狱卒用手中半截铁棍敲了敲牢柱,喊道:“吃饭啦……”接着晏小山便看见两碗米饭自外面递了进来。 她伸手接了一碗,方要接另一碗,但一只手抢先一步。 他醒了?晏小山侧身,白玉轩已将米饭拿回,他坐在角落中吃起来。 晏小山看着碗里的白米饭,食欲不振,已经三天了,每顿都是白米饭,她觉得自己快吃伤了!哪怕加一根咸菜也行! 晏小山郁闷地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米饭,忽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 一道注视她良久的目光。 晏小山霍然抬头,迎上的是白玉轩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一瞬,晏小山心率不齐了。 这双眼睛长得真tm漂亮! 白玉轩偏头一笑,晏小山抖了抖身子。 “有事?”她问道。 “你若吃不下,可否分我一些?” “奥……”晏小山应道,他和她一样的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点饭的确吃不饱。 晏小山将自己的半碗饭分给他,又看着他将饭吃完。 他吃饭的样子,不知怎的,令她有了几分食欲。 其实他的样子,确实很可餐。 刚进牢门那会儿,他的脸被长发遮住了,晏小山根本未看清他的样子,而方才,他将长发撩开了。 他的眼睛是好看,而事实上,他的脸长得也很好看。 深邃硬朗的五官,很有质感,很符合晏小山的审美。 这个男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吃完饭,晏小山坐在牢房东端,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坐在牢房西端的白玉轩。 天渐渐暗了,牢房中更甚,晏小山只见他的整个人都笼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白玉轩不出声,晏小山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有点儿尴尬。 晏小山抬头望了望小窗外的天空,已是漆黑,一天又过去了。 她心中忽然生了股惆怅。 她会习惯的,晏小山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有点儿寂寞而已。 晏小山俯身掸了掸鞋上的尘土,回身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她有了困意。 晏小山起身走到墙角的草堆旁,是时间睡觉了,然她刚躺下,就一个鲤鱼打挺的直起身。 她甩头,目光凌厉地看着白玉轩。 这个男人,呵,太有心机了,怪不得他白天一直都在睡觉,是不是等她睡了,他便有机会为所欲为了?! 晏小山又扒在牢门上,用比往日高几分的分贝喊道:“大叔,大叔,这个男人欺负我!”她边喊边哭,似乎很委屈。 但狱卒早已呼呼大睡,雷打不动。 “大叔,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她继续煽情。 “大叔,大叔……”她哭声嘶哑。 “我如何欺负你了?”正当她声嘶力竭的喊时,蓦地从背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 晏小山僵了一下,半天才将视线对准白玉轩。 “你,你,你别动歪心思,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白玉轩问道。 “否则我和你,我和你同归于尽!”晏小山憋了半天,大义凛然的说道。 白玉轩笑出声,笑得晏小山心里直打鼓,他笑完,而后开口,“你,总是这般怀着恶意揣测男人吗?” ... 第二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浮在水中发呆,她本想就这样换了衣裳的,但正巧附近有一条河。 河水清澈,她想洗澡。 她还在想骆晴,想他方才的回答,他说是‘朋友’,‘朋友’这两个字,如今于她,有几分伤感。 此地,她没有朋友,落魄成了孤家寡人。 晏小山胡乱地搓了搓身子,迅速地洗完了,毕竟,逃命要紧, 孔盛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吗? 她一个前朝公主,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更何况,她压根也不想兴风作浪啊!没曾想,这公主的命,倒不如平常百姓了。 晏小山又忍不住嗟叹。 她双腿向后一蹬,缓缓靠岸,却不曾注意,一条噬鱼蛇正尾随她。 白十一正靠在一块大石之后,他手中握着一样东西:香囊。他勾勾嘴角,释然一笑,怪不得她如此香,原是因为这个。 香囊本是公主的贴身之物,集得正是万簇园中的白花,又佐以其余上百种香草,芬芳持久,清香怡人。 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香囊,忽听得一声尖叫。 白十一身形骤然向河边掠去。 河面平静无波,白十一四下张望,空无一人,他未作多想,一头扎进了河里。 晏小山还残存着几分意识,她是会游泳的,但此时四肢无力,任她如何挣扎仍不住的下坠。 小腿疼地厉害,看来刚才咬她的蛇是有毒的。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晏小山痛苦地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她实在脱力了。 她闭上眼睛的一瞬,突觉得一片阴影袭来,有谁揽住了她的腰,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突地燃起了求生的意识。她用四肢紧紧盘住了他。 她缠得很紧,她的胸紧贴着他的胸膛,她的大腿紧绕着他的腰,白十一心跳得很厉害。 她的玉体缠绕着他的整个人,白十一觉得,这可真是个要命的姿势! 他稳稳心神,提一口真气,一下将她带出水下。 他将她轻放于河岸边,并将一侧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白十一压了压她的胸,晏小山吐出几口水,但她未睁眼。 白十一伸手探向她的鼻息,鼻息微弱。 晏小山此时脸色发白,嘴唇也渐渐紫黑。 中毒? 白十一迅速封了她心口的天突,中府,膻中几个大穴,幸而毒还未攻心,她还有救。 他从上至下扫了她一眼,而后,发现了她小腿的伤口。 是噬鱼蛇,若是被咬伤,会祸及性命。 伤口处已发黑,白十一俯身,一口口将毒血吸出,但他知道,有些已顺着血液流进了体内。 有些棘手。 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将伤口包扎好,之后松了口气。 天已渐渐变暗,四下无人,荒郊野岭,若是在此处过夜,只怕,她要得风寒了,要尽快寻个安身之地。 白十一抱着晏小山走了很久才寻到一处安身之所。 是一件破庙,漏风撒气的破庙,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破庙,白十一倒是无妨,他浪迹天涯,何处都可为家,但她却不同了。 白十一不会忘了,他怀中抱得,可曾经是位公主。 不过,他转念一想,她既睡得了牢房,想必也睡得了破庙。 破庙中有一盏蜡烛。 ... 第二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凉风袭来,烛光乱舞,庙中慈眉善目的菩萨看起来也有了些许的狰狞。 白十一扫了扫头顶的蛛网,从房梁上扯了一段黄布幡,用脚清了清脚下的木鱼,蒲团,乱木,乱石,寻到了一处挡风处,他将黄布幡放下,而后将晏小山放在上面。 她一直在昏迷。 白十一将晏小山的上半身扶起,双腿盘膝坐在她的身后,他的掌心抵在她的后背,缓缓将真气注入她的体内,替她护住心脉。 他继续运功,试着将她体内的毒逼出。 夜悄然而至,一轮圆月升上天空,繁星璀璨。 月光透过屋顶的一个个漏洞,斜斜射入庙里,洒在白十一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一缕缕热气自他的背后升腾而起。 他的一身湿衣竟然瞬间干了。 白十一骤然睁眼,前面的晏小山猛地吐出一口血,而后昏倒在他的怀中。 白十一抹了抹汗,有些灰心,看来他的内力始终不够深厚。 不过,解毒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噬鱼蛇的蛇胆,只要服了它的蛇胆,毒便可自解。 他将她平放在地上,又给她披上另一件衣裳,他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柱子上方想小憩一会儿,便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他的耳朵够灵。 两个人的脚步声。 白十一起身,走到庙门口,抱胸倚在门框上。 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小,两个叫花子。 他们走近之后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白十一。 三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而后,老叫花开口,“这是我们的地盘。”不怒自威。 白十一不以为意,他刚进庙门时,是观察过的,这的确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灰尘满屋,布满蛛网,没有人的痕迹。 老叫花在撒谎,却用了一股令人信服的语调。 “前辈,”他客气开口,“能否商量个事儿?” 能动口的事,白十一绝不喜欢动手,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君子。 老叫花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错,至少,他足够谦虚和客气。 破庙里已升起了篝火,白十一也借了借暖,他将晏小山移近了几分。 小叫花突然开口,声音透着一股儿兴奋劲,他凑近了几分,指着晏小山,“这个姐姐长得真漂亮,比我娘还漂亮!” 白十一粲然一笑,很想夸他一句,“小兄弟,你的眼光不错。” “都什么时辰了,不困了?”老叫花沉声道。 小叫花缩了缩身子,一直缩到了角落中的破草席上,而后,白十一听见了均匀而顺畅的呼吸声。 他入睡倒是快。 老叫花往篝火中添了几块木头,开口道:“她病的不轻。” 白十一倒是吃了一惊,“是不轻,前辈可听过噬鱼蛇?” “人老了,见得也多了,你可是打算捉了它,取它的蛇胆?” “晚辈也只知这个法子了。” 老叫花抬头,看了看他,而后又低头看了看篝火,“这的确是个法子,只是,这种蛇,它今日在这条河,明日又去了那条江,后日又入了海,你要如何抓?” “不知前辈有何好法子?” “捕蛇者。” 白十一一愣,接着问道:“不知何处又有捕蛇者呢?” 老叫花意味深长,“有蛇的地方自然有捕蛇之人,况且,噬鱼蛇在此已数罕类,定然引来不少捕蛇者。” ... 第二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物以稀为贵,这种毒蛇毒可致命,却是难得的良药,若将它捕来,晾干后可作成药饵,可医治疖,痨等疾病,大多数人都唯利是图,见到此种毒蛇,便趋之若鹜。 它既在此出现,此处必然有捕蛇者。 第二日清晨,白十一摸黑起身,他看了看昏迷中的晏小山,庙内灰暗,他只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她很危险,他需尽快找到噬鱼蛇。 他寻了许久,才在城外五里之处,寻到了一个村子。 晨曦微弱,公鸡长啼,白十一看见有缕缕炊烟自屋顶升起。这是个小村子,村中只一条街,一眼便可望到尽头,村口的石碑上,书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楼村。 村中人不多,白十一有些拿不准,此处会有捕蛇者。 这本是离乐京城最近的村落,却莫名的古朴,寂宁。 他在村口的一处卖凉茶的茶棚坐下,茶棚中没有其他人,卖茶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 “老人家,我要一碗凉茶。” 老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将凉茶摆在了白十一的面前。 白十一喝完凉茶,将一片金叶子放在了桌上,他是没有银子,但他有金子。 老头儿捋了捋胡须,盯着白十一。 白十一微微一笑,“老人家,可否跟您打听一件事?” 老头儿点点头,白十一接着说道:“村中可有捕蛇者?” “没有”老头儿回绝地很快。 “是吗?那附近村中可有?”他继续追问。 “我老头子不知其他村落中的事。”老人家兴致阑珊。 白十一默默摇头,起身,他打算走过这条街,从头至尾的瞧一瞧。 然他刚迈出茶棚,便见迎面走来一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头扎紫巾,翠绿上衫,下穿一条灰裤,肩背一个竹篓。 腰间别了一把蛇皮匕首。 她轻快地走到卖茶老人身侧,叫了一声‘爷爷’。 白十一暗自看了她几眼,尤其是她腰间的那把匕首,而后抬脚,向着村尾走去。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白十一的背影,附到孙女耳侧,“阿梅,今日不要外出捕蛇了。” “为何?” “今日,爷爷有些背痛,你帮爷爷卖茶。” 阿梅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竹篓放下,应道:“好” 阿梅的父亲也是个捕蛇者,他死了,并非被毒蛇咬死,而是被其他捕蛇之人杀害。 人有贪念,人心更是叵测,在这世上,只怕最毒的蛇都毒不过人心。 阿梅是小楼村中唯一的捕蛇者。老人家开了一间凉茶,便是为了时刻注意外来人,更确切的是,外来的捕蛇者。 捕蛇者之间从来都是恶性竞争。 白十一觉得村子虽小,但很排外,他从寥寥的几人中已看出他们的厌恶之情,看来他在此并不受欢迎。 只不过,他还在想方才的小姑娘和老头儿,很显然,老头有事相瞒。 他未走到村尾,半路重新折了回来。 他又回到了那个凉棚,又要了一碗茶。 谁知老头儿板着脸说道:“我这茶棚有个规矩,早上一人只卖一碗凉茶。” 白十一微笑:“老人家,我渴的紧,可否通融通融?”他的话刚说完,阿梅已端上一碗茶。 “爷爷,你何时立的规矩,我怎不知?这位公子口渴,多喝一碗又何妨?” ... 第二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这个天真的妮子,老头儿暗叹。 白十一暗笑,看来这姑娘倒良善多了。 “姑娘,可听过噬鱼蛇?” 阿梅脸色一黯,回眸看了一眼老头儿,而后摇头,喃喃道:“没听过,没听过……” “是吗,我的朋友不幸被它咬伤,性命堪忧,若是姑娘知道,还望告知此蛇何处可见。” “被它咬伤?!”阿梅惊问,“这种蛇,在此地数异蛇,向水而生,不轻易上岸,若是伏地,触草木尽死,” “阿梅!”老头打断了她的话,抚着背,弓腰说道:“我的背痛了,快过来扶扶爷爷。” “爷爷!”阿梅疾跑而去。 将近老头身侧,老头一把拉住阿梅的手,低沉说道:“阿梅,你忘了你阿爹是如何死的吗?” 阿梅脸色一瞬煞白,半晌,缓缓点头。 爷爷因为阿爹的死,敌视外来的捕蛇者,阿梅心中也有仇恨,但却理智的多。 她本来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白十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俩,他缓缓端起那杯茶,呷了一口,而后说道:“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阿梅收了收心思,“你的朋友还活着吗?” “若是姑娘不出手相救,只怕活不了。” “我救不了她。”阿梅垂首。 “你能救得了,因为,姑娘就是捕蛇者。” 阿梅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将老头护在身后,警觉地盯着白十一。 “在下并无恶意,”白十一面容自若,看上去的确人畜无害。“请姑娘帮忙救救我的朋友。” “你,你也是捕蛇者?”阿梅疑惑,他看上去的确不像。 白十一诚恳而又老实的回道:“我不是。” 他的话听上去很可信,阿梅有些动心,“可否带我去看看你的朋友?” 老头自身后喝道:“阿梅,不要相信他!” “爷爷,他不像坏人。” “姑娘最好带着你的那些工具。”阿梅从桌下拿出那些东西,若要捕噬鱼蛇,还不够。 蛇笼,匕首,诱蛇粉,还缺一个长柄网兜。 白十一跟阿梅回家拿了长柄网兜,白十一一言不发地跟在阿梅身后,已离小楼村有些距离,白十一忽然追了上来,阿梅以为他有话要说,谁知他只说了一句。 “跟我来。”他说话的一瞬,出手点了阿梅的穴道。 阿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莫非她错了?他到底是何人?! “姑娘得罪了!”他又说了一句,而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自信,若是徒步,又不知要费多少时辰,他无所谓,但晏小山等不了。 所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将阿梅带到了破庙。 小叫花正俯身看着晏小山,眼珠溜溜转。 “爷爷,这位姐姐是不是病了?她的脸好白啊!”脸上脏兮兮的小叫花伸出手,很奇怪,他的脸虽是脏兮兮的,他的手却是白白净净的,就在这只白白净净的小手快要摸到晏小山的脸时,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 小叫花张大嘴巴看着白十一。 白十一眯起眼睛笑了,“小兄弟,你可知一个男孩子随便摸一个女孩子的脸,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他边说边紧了紧手,攥得小叫花龇牙咧嘴,等他松了手,小叫花猴蹿似地躲到老叫花身后,委屈道:“爷爷,他欺负我。” ... 第二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老叫花正闭目盘坐,闻声睁眼看了看白十一,又看了看白十一身后的阿梅,而后又闭上眼睛。 阿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阿梅姑娘,她便是我的朋友。” 阿梅早已看见了不省人事的晏小山,她到底是误会他了,阿梅蹲下,看了看晏小山的脸。 “她何时被蛇咬伤?伤口?” “昨日,大抵未时。”白十一边说边示意她伤口的位置。 “昨日未时?!”阿梅惊了惊,若是那时便中毒,此时她该是个死人了。 但晏小山的确还活着,阿梅突然觉得身侧的白十一有些不可思议。 “带我去她咬伤的那条河。” 阿梅自小便跟着她阿爹捕蛇,她也见过噬鱼蛇,初春乃是噬鱼蛇最活跃之时,但近几年来,这种蛇已数罕见。 它们外出往往是为了觅食,但若吃饱便可三五天不出洞,晏小山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阿梅从腰间掏出一包捕蛇粉,这是她阿爹秘制的诱蛇粉,十分有效。 白十一站在离她一丈之远的地方,看着她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摆在河岸一侧,又看着她沿着河堤漫步。 他没有打扰她。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虽心焦,但也相信阿梅。 阿梅紧盯着河面,来来回回,从清晨一直走到正午,从日头大盛一直到日偏西山。 她的眼睛一直不起波澜,却在某一瞬迸发出了亮光。 白十一聚神,也看见了疾游而来的蛇。 阿梅拿出长柄网兜,看准蛇身,迅速从蛇身后直罩蛇头,并顺势猛地往回捞,蛇身落入网兜,她快速扭动长柄,封住网口,而后将蛇捕捞,送入蛇笼。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白十一从未见过捕蛇者,也从未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有如此娴熟的技艺。 阿梅朝着白十一晃了晃手中的蛇笼,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她今日运气真不错,竟然捕了两只。 等白十一和阿梅到了破庙,红日已沉入西山。 阿梅用匕首将蛇胆取出,让白十一拿去去蒸。 锅和碗都是同老叫花借的,柴是小叫花捡得,自从白十一捏了他的手之后,他变得很听他的话。 阿梅看着跳动的篝火,又望了望庙门外,天已黑了,她该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村了,爷爷会担心的。” 的确不早了,天黑了,她一个人回去,白十一有些不放心,“阿梅姑娘,等我朋友服下了药,在下再将姑娘送回小楼村?” “不必劳烦公子了,我自己回去便可,况且,我可以保护自己。”她握了握腰间的匕首,起身。 白十一看了看晏小山,又看了看阿梅,抱拳道:“阿梅姑娘,救命之恩,他日一定言谢。” 阿梅笑笑,拍了拍身后的蛇笼,“今日,我也得了不少。”她虽将两条蛇的蛇胆都给了白十一,但蛇皮,蛇肉却归了她。 这种噬鱼蛇,蛇肉,蛇皮也属珍品,该值不少银子的,阿梅心思。 蛇胆很快便蒸熟了,但晏小山却无丝毫醒来的痕迹,期间,白十一又为她运功疗伤,压制蛇毒。 白十一将晏小山扶起,让她靠在他的肩头,而后喂了她一口清水,水顺着她的唇角流出,浸湿了他的肩头,很显然,她在昏迷,根本咽不下。 如何让她服下?白十一犯了难。 ... 第二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亲亲喂喂……”小叫花笑嘻嘻开口,白十一撇头,邪邪一笑,笑得小叫花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小叫花吞吞吐吐说道:“以前,我娘,我娘生病的时候,我爹,我爹爹就如此喂药。” “奥?”白十一点点头,又冲他眨了眨眼,“小兄弟,你很有前途。” 他方说完话,就见老叫花牵了小叫花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去外面散散步……” 小叫花抹着鼻涕,又回头瞄了白十一一眼,而后不情愿地跟着老叫花走出庙门。 一轮圆月从云中探出,月色朦胧,映得白十一的表情也有些朦胧,他此时不仅表情朦胧,他的心更朦胧。 他的食指一直摩挲着下巴,眉间的疙瘩越拧越大。 若是随便摸一个女孩子的脸是一件很失礼的事,那随便亲一个女孩子,更是一件失礼至极的事。 白十一很纠结。 他还在等,或许她下一刻便会醒来,他还是不想对她做失礼的事。 但天不遂人愿,他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夜风又吹来一朵云,将圆月隐去。 破庙中灰了几度。 白十一抬眸,看了看黑暗中的菩萨,他只看了他垂首的轮廓和他掌心的玉净瓶,白十一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他鞠完躬,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将蛇胆放入口中,而后喝了一口清水,慢慢地贴近她的唇。 他离她越来越近,月光又照进来,他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白十一心跳骤然加速,他以前可从未亲过任何一个女人。 鼻尖相触,双唇相接的那一瞬,白十一大脑忽得变得一片空白,只因他看见晏小山缓慢地,睁开了眼。 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双唇相抵,两人都石化了几分钟。 晏小山第一个有了反应,她的反应很大,隔着一里之远的老叫花和小叫花也听见了那声尖叫。 小叫花看着破庙的方向,“那位姐姐醒了?” 晏小山是醒了,她不仅醒了,精神气力好似还不错。 她还能再咬他一口,甚至咬的比上一次还狠,还用劲。 白十一左手抚在胳膊上,若不是他抽得早,只怕要被她咬掉一块肉了,他苦笑,“小山姑娘,我觉得我该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晏小山双臂环膝,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她的心一直在‘砰砰’跳地厉害,听见他的话,瞪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白十一,你刚才……在做什么?”她盯着阴影中的白十一,看不清他的脸。 刚才的那种姿势,晏小山猜得出他要干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一个他为什么要亲她的解释。 她还不能接受如此轻薄的他! “没什么意思,方才情非得已,” 晏小山打断他的话,“怎么个情非得已法?” 白十一愣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方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 晏小山也听见了,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亲亲喂药,亲亲喂药……”她看见庙门口,一个小孩探脑进来,又倏地躲了起来。 “亲亲……喂药……”晏小山咂摸了咂摸这句话,她还不算笨,转了一转便明白了。 ... 第二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喂药?”晏小山探过身子,问了白十一一句。 白十一点头,“喂药……”重复道。 不知为何,晏小山听他口中的‘喂药’似乎含了几分羞赧。 晏小山想起来了,她在河中洗澡被蛇咬伤,而后,她坠入水中,记忆中断了。 所以这次他又是为了救她,而又被她咬了?! 晏小山心中有点儿不是滋味。 “我睡了很久吗?” “先将这个服下吧……”白十一起身,将另一颗蛇胆递给她,她方才又是捶,又是踢,又是咬的,他一不小心便将那颗蛇胆吞了。 幸好阿梅姑娘将两颗蛇胆都留给了他。 “这是?”她接过蛇胆,仰头,看着站着的白十一,他背着月光,将她圈在阴影中。 晏小山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这是噬鱼蛇的蛇胆,你被它咬伤,中了蛇毒,要服下它的蛇胆,方可解毒。” “这蛇胆是你找来的。” “不是我。” “那是?” “捕蛇者……” 晏小山想起的是《捕蛇者说》,她已经忘了写的什么内容了,却依旧记得学过这样的一篇文章。 “奥,那捕蛇者呢?” 白十一忽然笑了,笑出声,晏小山觉得他这一笑,气氛才缓了几分,他的笑声很好听,至少她喜欢听这样的笑声。 看来她的好奇心的确很强,“你若一直这样问下去,说不定,就要毒发身亡了……” 晏小山乖乖将药服下。 她刚刚将药吃完,就见从庙门跳进一个小乞丐,晏小山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满面带笑,一碰一跳地来到她眼前。 “姐姐,你醒了?” 可真是个自来熟的孩子。 晏小山尴尬地点点头,又偷偷看了看白十一,他已坐下,离她不过三步之遥,他的双手枕在脑后,好像睡觉了。 一会儿,又从外面来了一个老乞丐,他倒是冷冷淡淡地瞥了晏小山一眼,晏小山莞尔,点点头,就见他不发一言的走到破草席上,也睡觉了。 只剩她和眼前这个小乞丐。 小乞丐脸上有灰,眼睛黑亮,他托着腮,有些痴迷地看着晏小山。 “我有这么好看吗?” 小乞丐点头,“姐姐可漂亮了,比我娘还漂亮……” 嘴巴挺甜。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小乐儿,今年,今年”他偏头琢磨了一会儿,“七岁了。” “‘小乐儿’这可真是个喜庆的名字。” “小乐儿,你好,我叫晏小山。” 小乐儿挠挠头,“小山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晏小山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笑道:“没事了。” 小乐儿欢呼了一声,就听见斜对面老乞丐的声音,“不困了!都几时了,明日还要早起乞讨呢?” 小乐儿闷闷应了一声,而后爬到一侧的草席上,躺下,“姐姐,我睡了。” “恩,睡吧。” 晏小山不困,她已睡得足够久了,所以一时没了困意。 夜色寂静,她听得见他们的呼吸声。 晏小山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不一会儿功夫,她听见了打呼噜的声音,她很确定,那不是白十一。 是老叫花,他这呼噜声一起,晏小山更无睡意了,她索性起身,不如到外面看看。 她以前,从未深更半夜出过家门,半夜,外面会是怎样的情景?此地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定然不会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晏小山踏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白十一低沉的声音,“要去哪儿?”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 第二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十一坐起身,看了看庙外,漆黑的夜,这会儿连一丝月光,星光都没有,这样的夜,不知藏了怎样的黑暗。 “你觉得如何?”他换了话题。 “没事,你不是说服过蛇胆就没事了吗?” 她倒信他。 白十一垂首,启颜微笑,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好得很,她在未服蛇胆之前,就活力满满,她还真是健康。 他抬头,问她,“你一定要出去?” 也不是一定,她只是觉得有些闷,“你怎么醒了?” 她忽然想起来,他是突然醒了?还是一直,没睡着? 白十一起身,说了句,“我陪你出去吧……” 庙门外是一片白杨,风起,树叶‘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特别悦耳。 晏小山和白十一并排走着,他就在她的一侧,圆月时隐时现,地上的那双影子,也忽隐忽现。 很萌的身高差呢。晏小山看着她和他的影子,无聊的想。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我能看看吗?”晏小山带着几分歉意。 “无妨……”白十一不甚在意的说道,他不想让她看。 晏小山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柔声说道:“不好意思……” 白十一笑笑,他的笑声传入她的耳中。 他好像很爱笑,晏小山喜欢爱笑的人。 “没关系……”他轻声回道。 又不言不语地走了一阵,晏小山觉得局促,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可谈的话题。 晏小山不是一个冷场的人,但此时却不知该同他讲什么。 气氛越来越僵,她有些心急,她必须找点儿话题才好。 “对了,白十一,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进了牢房的?” 她很在意,毕竟搁现在,谁都不会不在意一个坐过牢的男人。 “我偷喝了宫廷美酒。”白十一可不会告诉她,他潜入皇宫,只是为了她的一缕头发。 谁叫她的头发值一万两银子呢。 “奥,奥……”晏小山‘奥’了好几遍,听到这个,她心中轻松了几分,幸好,不是因为别的。 “那味道如何?” “味道好极了!”白十一忍不住赞叹。 晏小山抿嘴笑笑,“你爱喝酒?” 晏小山一直觉得,男人要会喝点儿酒,但不要抽烟,她很讨厌吸烟的男人,更讨厌烟草的味道。 白十一是爱喝酒,他通常喝最好的酒,最香的酒。 白十一微笑吟道:“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奥,看来酒的确是个好东西,那以后,我也要多喝点酒。”晏小山眼睛一眯,嘴角上扬,脸颊边露出一个小酒窝。 月光正巧打在了她的脸颊上,白十一突然止了步,晏小山走了一步才意识到他停下了,她回首,问道:“怎么啦?” “不知小山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晏小山没想过日后的打算,不过,就算此时让她考虑,她也不知她要怎么办? 她如今,好像很想跟着他,除了跟着他,她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可是,他呢?他又如何作想? 晏小山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慢说道:“白十一,我无处可去。”声音中含了几分柔弱。 楚楚可怜有时也会是一种武器,女人的柔弱有时会令男人心软。 白十一望着她的背影,若是放她一人,他的确有些不放心,不放心的很。 他还记得那日流连斋中的高手。 皇宫之中,有人想要她的命。 ... 第二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他同她相处几日,并未觉得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好似并无复国的打算。 但,他毕竟是一个飞贼,他浪迹天涯,独来独往,她曾经可是个公主! 他想到了黎孟。 晏小山在等他的回答,但他偏偏在她背后不言不语,晏小山转过身,正巧对上他的那双眸子。 虽然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白十一,其实我对你,有点儿……”她有些扭捏,毕竟晏小山没有对一个男人‘表白’过。 “小山姑娘,或许还有一个地方,你可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十一就给了她答案,并非她预料中的,他要把她交给什么人? “哪个地方?”晏小山追问。 白十一卖了一个关子,“我会带你去。”他知道,那日他也觉得出,黎孟绝对不会置她不顾。 她跟着他,总比跟着自己好些,白十一如此想。 晏小山有些失落,她对他有好感,并不代表他也会喜欢她。 他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晏小山已经很久没谈恋爱了,她的初恋还是在高二,一直谈到了大学,而大学毕业他们分手了。 男朋友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已经忘了当时的感觉,好像也并非伤心欲绝,只是有些木然和难以置信。 她想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他的城市。 去了之后,她就后悔了,觉得她傻得要命,她最终没去见他,而是回来了。 之后,日子还是如平常,只是她觉得那段时间,累的要命。 她一直用一句话安慰自己,是你的,别人拿不走,不是你的,你挽留也没用。 换句话说,她认命了,对感情。 她对白十一是不是也该认命,她落花有意,他流水无情,若是她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会怎样? 晏小山闷头走了许久,许久,她也想了许久,许久,要说爱,她对他还没到那种非他不嫁的地步,但是,她的确有点儿喜欢他。 她就这样想啊想啊,忽然,额头被一只大手覆上。耳边传来白十一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晏小山拉下他的手,才发现她眼前正好是一棵树,一棵挺拔的白杨。 她竟然差点儿撞树上了!太丢人了! 晏小山故作镇定,转身,说道:“没什么,我想回去了。” 她说完,疾步走了。 白十一看着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又笑了。 晏小山回破庙之后,便一头栽在了破草席上,她侧着身子,使劲闭上眼睛。 她还听得见脚步声,过了一会儿,白十一才回来。 晏小山大气不敢喘,她努力装睡,白十一也没说什么,靠在一侧的柱子上,闭上了眼睛。 晏小山睡着了,她这一睡,一醒,天已大亮。 白十一本来还想叫她同老叫花和小乐儿告别,但最终他也未吵醒她,他放了几片金叶子在草席之下。 晏小山醒来时,便闻见了鱼香,好像是烤鱼的味道。 白十一在烤鱼,此处附近并无酒楼,他便去河边捉了几条鱼。 晏小山坐在他身后,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的确饿了,自打出了宫门,她好像还未吃东西。 白十一将烤鱼递给她,晏小山接过,并说了一句,‘谢谢’。 晏小山没指望这烤鱼的味道有多美味,但出人意料,这鱼的味道,皮焦肉嫩,十分鲜美。 “没想到,你做的烤鱼还挺好吃的。”她忍不住赞叹。 “你的品味不错。”他好像很得意。 ... 第三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吐吐舌头,好不谦虚的一个人。 吃饱饭之后,晏小山问他,“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你的救命恩人。” 晏小山跟在白十一身后,她很好奇,对捕蛇者,“她是个姑娘?” 白十一告诉她,捕蛇者是个姑娘,晏小山变得更好奇。 起初他们是徒步,不过,半路遇上了一个赶车的,他们索性,截了道。 马车很颠簸,白十一看着对面的晏小山,她埋头,一言不发。 她没抱怨。 小楼村不远,晏小山下马车的时候,一阵头眩,感觉不太好。 晏小山也看见了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楼村,村口一个年轻妇人正挎着竹篮,领着孩子往村外走。 看见他们时,晏小山明显感到了,一种敌意。 妇人将小孩拉近了几分,躲着他们走了过去。 “那个阿梅姑娘就在这里?”晏小山问道。 白十一点点头,他走进村中,好似和昨日并无不同,茶棚还在,只是卖茶的老人不见了。 有扛着锄头的村人经过,白十一打探,“这位兄台,我想问一下,卖凉茶的老人家去了哪里?” 村人冷瞥了他一眼,忽然挥起锄头向白十一砸去。 晏小山还未惊呼出口,就见白十一灵巧地躲开。 他看着村人,只见他又突然退后一步,他退后的一瞬,有三支箭,携着凌厉的风,‘嗖嗖’射向白十一。 白十一足尖点地,身手矫捷,避开了所有的箭。而后,他忽然俯身,从地上迅速夹起一颗石子,向着村中的那棵大榆树上出手一击。 石头擦着阿来的脸颊向后飞过,还未等他有所反应,胸口一处已被石子击中。 阿来从树上落下。 落地之后,他迅速起身,从背后抽出一支弓箭,拉弓上箭,这次他瞄准的是晏小山。 白十一瞬步移到了晏小山的身前。 阿来将弓箭放下,“阿梅在哪里!”他在树荫下大声质问。 “阿梅姑娘,昨日未回来?!” “你少装糊涂,你将阿梅带到了哪里!?快将阿梅交出来!” 阿来又将弓箭拉满,箭一触即发,但他没有信心射出这一箭。 他看得出来,白十一的功夫很好。 晏小山在一旁,也听得出了大概,阿梅姑娘没回来,他们便怀疑白十一。 这是何道理? “我们是来找阿梅的。”她在他身后大声回道。 白十一看着对面的阿来。 “小兄弟,昨日,阿梅姑娘抓了噬鱼蛇,将蛇胆留下之后,便离开了破庙,那时大抵是酉时一刻,之后,我并未见过阿梅姑娘。” 阿来盯着白十一,“你说得可是真话?” “是”白十一点头。 阿来将弓箭收回背后,从榆树荫下走来,晏小山看着他,这小兄弟五官倒是端正,皮肤微黑,不过,看上去很健康。 他灰衣灰裤,背后背着弓箭。 阿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十一,“你来此做什么?!” 白十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句:“阿梅姑娘一直没回来吗?” “阿梅的事不必你管!”阿来毫不客气。 “或许我可以帮你。”白十一倒未计较,“阿梅姑娘救了我朋友的性命。” 晏小山侧眸看着白十一,忽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阿梅一直没回来,阿梅的爷爷等到昨日亥时,终于坐不住,他叫了村中的左邻右舍,帮忙去找阿梅。 找阿梅常去的地方,直到此时,他们都还没回来,也没有阿梅的踪影。 阿梅必定是被什么人捉走了!这是村里人一致的结论,而结论的矛头都指向了白十一。 许多人都见他将阿梅带走了,阿梅被他带走之后,一直没回来。 ... 第三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十一皱眉,他有些后悔,昨日,他不该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回来的。 但此时后悔也无用,要紧地还是要找到阿梅。 “若不是你,那定然是其他村中的捕蛇者,若是阿梅落入他们手中,恐怕,恐怕……”阿来说不出‘凶多吉少’。 “为什么?”晏小山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捕蛇者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 “他们想要噬鱼蛇。” 晏小山懂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这种噬鱼蛇应该很值钱。 “你可知其他的捕蛇者?” 阿来摇摇头,他一向分不清,知道这些的也只有阿梅的爷爷,但他老人家至今未回。 白十一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他慢慢起身,“我倒有个法子能找出他们。” 他们既然那么喜欢银子,定然也该喜欢金子,白十一的金叶子不少。 他需要找人将消息放出去,他要以最贵的价格来买噬鱼蛇。 白十一想到了小叫花。 晏小山就这样被他丢在了小楼村,她有些气馁,这种时候,她该做些什么呢?明明要报救命之恩的人该是她。 将近正午之时,阿梅的爷爷回来了,他铁着脸回来了,回来之后,他见到了晏小山。 “他去了何处?!”他厉声质问。 晏小山觉得他此时该消消气,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本不该有如此大的火气。 “老人家,他也帮忙去找阿梅姑娘了。” “你是他的朋友?!” 晏小山点头。 老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蕴怒,“他若找不回阿梅,那你也不必走了!” 晏小山很头疼,看来这村里的人大多不讲道理。 “他会找得到!”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老头犀利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没再说什么。 已近日落,晏小山望眼欲穿,白十一终于出现,但他没有带阿梅回来,他独自回了小楼村。 晏小山觉得有几分不妙。 她看着白十一一步步走来,他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看来你错了!”老头儿对着晏小山说了一句。 即便错了,她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白十一,”晏小山将他拉到一侧,“没找到阿梅姑娘吗?” “找到了。” 晏小山吃惊,“那人呢?” “还没找到。” 矛盾啊!“白十一,”她刚想质问他,就听他说道:“我待会儿在同你说。” 他走向了老头儿。 老头儿目光尖锐,白十一刚刚靠近他,老头儿突然出拳,很快的速度,袭向了白十一的脸。 白十一一摆头,拳头掠过他的耳朵,老头儿并未停手,下一瞬,又出了一拳,打向白十一的胸。 白十一双手架住了他的拳头,“老人家,可否容我先说句话。” 老人收拳,眯起眼睛,一个双峰贯耳,白十一反应灵敏,双臂挡下了他的拳。 “说!”老人家出口,但也并未停手。 他好像很想揍白十一一顿,毕竟,他很生气,很担心,他将阿梅带走,却没带她回来! 老人出拳稳重,极速,看来这位老人不是普普通通的村人,“老人家可听过海棠山庄?” 江湖中很少有人不知海棠山庄,只因,山庄主人,容引,乃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剑术高手。 他杀人,只用剑,剑出鞘,必见血。 他要杀的人,从没有一个从他剑下逃脱。 老人眼角跳跳,额头青筋尽显,他的出拳更加凌厉,招招攻向白十一的要害。 他沉声道:“没有,从未听说过此人!”接着,一个勾拳,自下而上,袭向白十一的下巴。 白十一向后下腰,右手撑地,左臂挡住他的拳。 “老人家,不必担心,阿梅姑娘不会有事。” 白十一右手一拍,从地上飞身而起,握住老头的右手。他握得很用力,老头一时抽不出来。 老头左手握拳,那一拳还未击出,白十一已扣住了他的脉门。 好快的手法!老人惊叹。 “阿梅在什么地方?” “阿梅姑娘大概让海棠山庄的庄主救走了,所以不必担心。” 白十一的确寻到了捕蛇者,还不止一个,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确实劫了阿梅姑娘,他们本打算杀了阿梅,夺了噬鱼蛇,但未料到会遇上容引。 捕蛇者也并不知那个人就是容引,他们只见剑光一闪,而后,其中一个人便倒下了。 倒下了一直未起来。 白十一再熟悉不过容引的剑了,他自然也知道他的剑会留下怎样的伤痕。 白十一没想到容引真的在乐京,他昨日还以他不在乐京为理由,将骆晴打发走了,若是骆晴知道受骗了,他不知她又该如何刁难他? 知道阿梅在容引手上,白十一便放心了。 白十一虽放心,但老头却放心不了,他不是没听过容引,杀人不眨眼,曾以一柄剑血洗过无涯山庄,阿梅,落在他手上,会好吗? 他早年也曾闯荡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老了,已不想过刀尖舔血的日子,所以他来到了小楼村。 做一个平常人,过平常的日子,他觉得很满足。 房内点了一盏灯,老人气血翻腾的厉害,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老了,方才的过招,此时他全身筋骨疼的厉害。 老人盯着对面的白十一,他的功夫,飘忽且毫无章法,见招拆招,很难探出底,但至少,他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 他方才,没有出手,全在防守。 “若是他想救人,为何不将人放回来!”老人厉声道,他依旧担心阿梅,他已不想她卷入江湖之中。 “老人家”白十一为他倒了一杯茶,轻推至他眼前,“阿梅姑娘受了点伤,所以才未回来。” “哼!”老头冷笑,“你的意思是,容引会救人!” 容引不止会救人,而且还会将人救的很好,“老人家若是信我,不妨交给我,明日,我一定会将阿梅姑娘找回来。” 老人拂袖,冷峻道:“你若将人找不回来,我便要这姑娘的命!” 好不讲理的老头子!缩在一旁的晏小山腹诽。 等老头走后,晏小山坐在白十一的身前,“你认识容引?” 白十一笑了,在隐约的烛光中,很好看。 “你很喜欢笑?” “难道不好吗?”他依然笑着反问她。 “好,很好。”晏小山坦白。 爱笑的人,运气通常不会太差。 “看来,你似乎胸有成竹。” 白十一觉得她好像越来越聪明了。 “白十一,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白十一端茶的手顿了顿,低咳,他抬眸看着她,看的晏小山有些不好意思,“小山姑娘,觉得我该是做什么的?” 晏小山抬头想了一会儿,功夫如此厉害,又好似没什么牵挂,很像,“浪子……” 白十一的那碗茶抵在唇边,停了一会儿,他才举杯,饮下。 晏小山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她猜对了。 他给她的感觉,的确像一个浪子,潇洒飘逸,逍遥自在。 “恩,恩,差不多……”白十一点头,其实差太多了,他是一个飞贼,江湖中人还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妙手飞贼”。 他甚至还偷过她的东西。 但是他不想告诉她。 ... 第三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十一,你还没告诉我,我可去的那一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 “明日便告诉你。”他还继续瞒她。 晏小山咬咬下唇,问道:“白十一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喜欢留在那里呢?” 他没有想过,她该是对黎孟有情义的,日久生情,也未尝不可。 “说不定,你很喜欢那里呢?” 晏小山一时无语,他就这么想把她丢给别人?她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茶水倒得很快,倒得很满,似要溢出茶杯,她举起茶杯,看着白十一,“白十一,你多大?” “什么?” “你几岁了?” 白十一笑笑,回道:“我虽看起来年轻,但一定比你大。” “奥,其实,我比较喜欢年纪大的人。” 白十一拿茶的手抖了一抖,但茶水未溢出。 “小山姑娘,你的话很容易让人多想。” 晏小山忽然探身凑近了些,她嘴角弯弯,溢出笑容,“那你多想了吗?”声音轻柔,如沐春风。 白十一身子向后倾了倾, 他将视线侧移,看向窗外,夜色渐浓,“小山姑娘,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他淡淡开口。 他下逐客令了,晏小山毕竟没有那么厚脸皮,她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十一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桌上的茶,茶已凉,但他还是一饮而尽。 今日,老头儿为他们寻了两间房,她就在他的隔壁。 晏小山贴着墙根听对面白十一的声音,但遗憾的是,隔壁没什么动静。 他该是睡了,他睡觉一向很安静。 晏小山闭上眼,过了不久,她也睡着了。 她不会知道,两个时辰之后,隔壁的白十一有了动静,他紧揪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发白。 但他未发声,牙齿‘咯咯’作响,唇角已溢出鲜血,额头冷汗直流,白十一强忍着支起上身。 身体似被活剐,但意识却分外明晰。 白十一咬紧牙关,出手迅速点了心俞,风门,天宗三个穴位。 血流,心跳,呼吸,渐缓,疼痛渐缓,但依旧钻心。 双拳紧握,汩汩鲜血自掌心流出,冷汗流入眼睛,涩得发疼。 胸口痉挛,白十一抚着胸口,咬牙撑着。 脑袋异常清醒,痛感才如此真实,如此要命!他无法运功疗伤,只能默默承受。他又慢慢躺回床上。 他在想,他是如何中的毒? ‘蚀骨’,他已想到了,也只有这种毒才会如此无情,如此霸道,刚发作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在心口上插一刀。 饮下这种毒,要三日之后才会发作。 三日之前,他还在皇宫,还在牢房。 白十一想到了,想得明明白白。看来,他果然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七日,他还有七日的时间可活,若是寻不到解药,他必死无疑。 只是这七日注定不好过。 他忽然不想想这些烦心事,**遭受折磨,精神却是他可控制的,他努力地想一些开心的事。 天还未亮,晏小山突然醒了,她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又俯身贴耳,好像模模糊糊有点儿动静,但她又不确定。 不知时辰,也不知何时天亮,夜忽然变得漫长无际。 晏小山起身,披上衣服,屋内乌漆墨黑,她没有去找火折子,而是等眼睛慢慢适应之后,起身。 推门,出门,关门。 屋外并非无声,有虫鸣,有鸟鸣,大抵天快亮了吧,她以前在家,早起时,总能听见鸟叫,很悦耳。 隔壁就是白十一的房间,蜡烛未灭,晏小山蹑手蹑脚走近,她隔着窗户看着他。 烛光有些暗,她只看见他的轮廓。 他正背对着她,缩着身子。 晏小山很奇怪,她见过他睡觉的样子,给人放松,闲适的感觉,而此时,却让她觉得分外紧张! 晏小山走到门口,她犹豫了许久,才举起手,准备敲门。 手悬在半空,晏小山又收了,她转身,匆匆回了她的房间。 晏小山掩上门,又走到床边,坐下,而后,缓缓躺下。 她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东方一点点变白,公鸡啼鸣时,她起来了。 她想了很多,关于她自己的,还有白十一的。 但她没有想到一个结果,或许,该顺其自然。 此时,如何活下去,似乎比爱情更重要,不论他将她给谁,她都有拒绝的权利。 第一次失败的恋爱经验让她懂得,女人不能一直指望男人保护自己。 吃早饭的时候,晏小山没有看见白十一,她以为他一早便出去寻阿梅姑娘了,但她吃完早饭,就听见阿来说,阿梅姑娘回来了。 送阿梅姑娘回来的是容引的仆从,名叫高羽的少年。 晏小山终于见了阿梅,同她想的不一样,阿梅看上去柔弱,娇小多了。 她本以为捕蛇的女孩子应该更人高马大一些。 晏小山郑重地向阿梅道谢。 村口停了一辆马车,褐色骏马,后面拉了一辆两轮车。 晏小山看见前面深蓝色绣金边的垂帘,垂帘上绣了一朵金色的海棠。 有种土豪的感觉。 晏小山正细看那朵海棠,高羽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而后说道:“晏姑娘,请上车,白公子已在车上。” 怪不得一早都未见到他。 “你是?”晏小山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斯文规矩,长相英俊的少年。 “我叫高羽”少年回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高羽已跃上马车,准备扬鞭启程,晏小山凑到他耳边。 “我们家公子找白公子有事。” “你们家公子是?” “容引”高羽微笑。 晏小山钻进马车,车内倒是宽敞,她已看见了白十一。 他没有端坐着,而是将头靠在一侧的木框上。 她进来时,他没有动,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晏小山撅撅嘴,坐在了他的对面。 马车行得很稳,丝毫没有颠簸,不知是马儿素质好,还是赶车人的技术高,还是这车厢本就稳定性好。 总之,坐这样的马车很舒服。 晏小山看着白十一,他一直侧靠着车框,因四周遮了帘子,车内光线不是很好。 但晏小山觉得白十一的脸色异常苍白,她更纳闷,他这会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白十一,你是不是病了?”她试探地问道。 白十一缓缓睁眼,他觉得他的眼睛也疼得要命,他眯着眼睛看见了晏小山。 他慢慢摇头,提一口气,“只是昨夜未睡好,有些累。” 一句话说完,心肝肺,整个胸腔都在颤抖,他咬紧牙,缓缓咽下那口血。 真疼! 就在那一瞬,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想法,他忽然觉得庆幸,幸好她没有吃那些饭,幸好她没有中毒。 她没有尝到这样的痛苦,实在是太好了……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好累,晏小山也没继续打扰他,她悄悄撩开马车的帘子,外面好像是郊外。 “你们家公子在何处?” “我们家公子此时正在乐京城城东,海棠居。” ... 第三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海棠居,海棠山庄,就连马车上都绣了海棠,看来这个容引还真是喜欢海棠。 爱花又爱剑的男人,会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还有,白十一和容引是朋友? 白十一不出声,车内有些闷,晏小山索性出来,坐在高羽一侧。 “高羽,你和他熟吗?”晏小山指指车内。 高羽点头。 “你们认识多久了?” “白公子经常去海棠山庄找我们家公子喝酒,我一年前去了海棠山庄,那时认识了白公子。” 看来他们并非很熟。 晏小山挺了挺身,目视前方,她的目光好像飘得很远,“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对高羽来说,不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晏姑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白公子一向待人随和,去海棠山庄也经常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他和我们家公子,” “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晏小山打断他的话,他还有这种爱好? 高羽挠挠头,他还记得上月,他还送他一副道符,说辟邪用的,之前,高羽十分仰慕的一位前辈去世,他竟然偷来他的一缕胡子,送给了他。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高羽说着,听见从车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声。 高羽眉头一紧,他差点儿忘了,白十一受了重伤。 他今日在小楼村见白十一时,那时,他正端坐在床上。 冷汗浸湿额头,脸色苍白如纸。 “白公子,我们家公子有事找你。” 听到他的话,白十一才艰难睁眼,“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容引,答应过他,要为他做一件事,白十一也相信他,无论要他做什么,他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比如说,让他去找‘蚀骨’的解药。 高羽一扬鞭,对晏小山说道:“晏姑娘,坐稳些!”而后,一鞭下去。 骏马长嘶,放足狂奔。 晏小山被风沙迷了眼睛,她双手遮住眼睛,不明白,怎得一下加速了! 她看着一侧高羽严肃的表情,一时也问不出口。 很快便到了乐京城,进城之后,马车放缓了些,晏小山记得他说过,容引在城东,而此时,她也知道,马车正向城南行进。 “不是去城东吗?” “白公子说要先到城南一趟。” 晏小山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下钻回马车,目光锁着白十一。 他还在睡。 她推了推他。 “白十一,你打算把我交给黎孟?!” 看来,她明白了。 “是……”他回道,声音有些干涩。 “你这么做会害了他!”晏小山生气。 “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他反问。 有,当然有,她可以谁都不跟,谁都不连累,反正她已死过一次,这些日子也算是白赚了。 再者,她也不相信,她就没有别的活路了! “停车!”晏小山喝道。 高羽勒停了马车。 晏小山一下撩开车帘,已踏出一脚,但白十一拉住了她的袖口。 “你想去哪里?”白十一用劲气力。 晏小山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而后甩开他的手,踏出车门,跳下马车,跑开了。 “白公子……” 白十一撑着身子,“小高……” 高羽会意,可是“白公子,你的伤?” “没事……” 一缕黑发被冷汗浸湿,贴着额头,白十一一直很安静地在车内等着。 等待总是漫长的,或许对白十一来说,这样的等待的确很漫长。 高羽没有回来,但晏小山自己回来了。 她回来时,看见白十一还靠着车框,她看见了他额头的湿发,他怎么出了那么多的汗? 白十一抬眸看见了晏小山急急踏进车厢。 不知怎的,晏小山觉得他的眼眸似乎黯淡了些,但她此时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白十一,我想你帮我一个忙。”她在他的身前蹲下,又急切又忐忑。 “什么?” “黎孟,今日午时,要在西门口斩首示众了!”晏小山垂首,声音微颤。 她方才一时气急,下了马车,漫无目的地跑了起来,她跑了很久,才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抬头,便见墙边围了一圈人。 她在想,是有什么热闹事吗?晏小山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走了过去。 她没想到,墙上贴着的告示,是斩首的告示。 白纸黑字,她看的分明,她虽认不全,但就她认识的字来说,已足够。 璟国环卫官黎孟,勾结外敌,以叛国之罪,于今日午时在西门口,斩首示众。 晏小山觉得天晕地旋,一股寒意透彻四肢,她过了很久,很久才缓过神来。 叛国!可笑,怎么可能!? 她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晏小山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推搡开拥挤的人群,脚下未做停留,一口气跑回了马车。 “白十一你是会功夫的吧,我求你,求你救他一命。”她在求他,卑微的,诚恳的。 可他,如今是有心无力。 晏小山见他半晌未作声,接着说道:“那日,黎孟也算救了你我,白十一,你真的,真的要见死不救吗?”晏小山紧咬下唇,泪水在眼中打转,但没有落下。 他没有说话。 晏小山很失望,但她没有理由强迫他,她起身要走,不料白十一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会救他。”他说道。 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高羽已回来了,晏小山和白十一坐在车内,白十一告诉她,一切都交给他。 车内静默,两人各怀心事。 马车很快便停了,高羽一跃而下,晏小山掀起车帘,看见一座宅院。 灰白色墙壁,灰白色的门,门上挂着一张大匾,书地正是‘海棠居’。 晏小山自顾下马车,她在门外往里张望,只见满园深红色的海棠花。 过了一会儿,白十一才下车,他掩去了那份憔悴,缓步走到晏小山身侧。 “走吧……”他轻声说道。 每行一步都耗费心血,全身痉挛,他紧咬牙关,不露声色。 走过一个回廊,远处有琴声传来。 好像是七弦琴,高山流水,空谷之音。 闻见琴音,见了其人。 海棠树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在抚琴。 美景衬美男,这男人倒是真绝色,晏小山目不转睛的呆看着容引。 ... 第三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他长得有那么好看?”白十一看着出神的晏小山。 “是,很好看。”晏小山由衷说道。 这张脸要是搁现在,绝对秒杀各路小鲜肉。 白十一看了看容引,他怎么平白无故地抚起了琴? 一曲抚罢,容引抬眸看向两人。 眉目如画,恍入画中,只是,面容太过冷峻。 容引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走了…… 晏小山想追,就听身后的高羽说道:“晏姑娘,先随我到房中等候片刻。” 白十一一步步走向了容引的房间。 他一推开门,酒香扑鼻,是花雕,容引只饮花雕,白十一看着容引摸着杯盏的手,缓缓走到桌旁,还未落座,就听见他的声音,“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白十一扶着桌子坐下,“我何止是不太好,我快要死了。” 容引侧睨了他一眼,开口,“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 白十一可没跟他开玩笑,他此时更没气力同他斗嘴。 “容引……”他开口,只叫了他的名字,血自唇角溢出,白十一脸色霎时惨白。 从方才撑到此时,见了容引,白十一撑不住了。 容引见白十一用袖口抹掉血痕,他微微皱眉。 “受伤了?”他问白十一,语气淡淡的。 白十一压抑翻腾的气血,过了会儿,才虚弱地说道:“‘蚀骨’……” 容引又皱了皱眉,他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而后放下杯子,起身走至白十一的身侧。 “我听说‘蚀骨’会令人痛不欲生,”他顿了顿,才说道:“忍得很辛苦吧,你若觉得疼,就喊出来,我会装作没听见。” 白十一扯扯嘴角,很想笑,但他笑得实在是比哭还难看。 “我不会喊……”他说道。 “奥?莫非是因为那姑娘?” “是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女人面前耍帅?” “呵……”容引轻笑,“看来江湖传言太过耸人听闻,这‘蚀骨’也不过如此。”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掌打在了白十一的背上。 若是平常,白十一一定能躲得开,但此时,他只有硬挨着。 这一掌,容引用了七成功力,白十一自封穴道,阻断经脉,呼吸,心跳,血流降缓,虽能减弱痛苦,但逆自身之调和,如此下去,他只会变得越来越衰弱,只怕连七日都撑不过去。而容引这一掌,贯透经络,恢复身体之运转。 这一掌下去,容引以为他会叫出来,但白十一没有,他全身紧绷,肌肉微颤,垂首将头深埋胸口,容引没想到他还能忍得住。 容引屏气凝神,不再看他,他另一只手也印在他的背上。 双掌,容引用了十成功力,他的内力深厚,比白十一强得多,他用内力压制,只要白十一老老实实的呆着,至少两日,他可不必吃这种苦头。 容引收掌时,白十一毫无反应。 “白玉轩?”他喊了他一声,便看见白十一缓缓抬起手。 容引看见一滴滴血落在白十一的脚下。 容引脸色变了变,“白玉轩?” “容引,我可是个记仇的人……”有些虚弱,有些无力,但容引听得很清楚。 白十一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白十一便醒了,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容引的床上。 他的床既柔又软,舒服极了,而他此时,浑身轻松,身体也舒服极了。 “你醒了?” “我虽然是个记仇的人,但记仇之前,我该谢谢你。” “不必客气。”容引背对着他,他的手中有酒,酒香更浓了。 白十一支起身子,“容引,你该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会为我办一件事。” “你要我去找‘蚀骨’的解药?” ‘蚀骨’出自药王谷,容引只听过药王谷,从未去过,况且那并非什么好地方。 药王谷的弟子只制毒,只用毒,所以药王谷谷中寸草不生,飞禽灭绝,方圆五里之内都是荒芜之地,进谷的人,更会一不小心身中剧毒,顷刻丧命。 但白十一若让他去,他一定会去。 “容引,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谁?”容引有点儿意外。 “璟国环卫官黎孟”白十一起身,下床,他的黑发随意散着,有几分慵懒,他坐到容引的对面,执壶倒了一杯酒,“今日午时,要在西门口斩首示众,我希望你能救他。”白十一说完,仰头,饮下那杯酒。 “好酒!”他喝下之后,赞叹道。 容引静静看着白十一,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我只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就这一件,只这一件。” “七日时间,足够我去药王谷将解药带回来,”容引说着说着,忽然停了,因为他看见白十一用双手堵住了耳朵。 “你若再说下去,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白玉轩,几日不见,我发现你变了……” “变英俊了?” “变得越来越笨了……”容引放下酒杯,用手抚了抚他的剑。 一把乌鞘剑,放在他的手侧,他虽用剑,但并不是时常带在身边,他并不喜欢拿剑,因为一旦握剑,就表示他要杀人。 杀人的感觉并不好。 容引将剑握在手中,面无波澜,“我会带他来。”他说完,起身要走。 “容引,小心一些……”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白十一望着容引的酒杯发了一会儿呆,杯中有酒,容引未喝。 白十一伸手,他的指尖刚碰到容引的酒杯,就见容引回来了。 他没踏门而入,止在了门口。 “忘东西了?” “白玉轩,等我回来,我有事问你。”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白十一缩回手,默默点头。 晏小山倚在窗边,她看见容引提剑出门了,看来要去救人的是容引,而不是白十一。 晏小山心中有些许失望,她打心底里指望她喜欢的人做个英雄。 但她知道,她没资格指责他,他更没有义务以身犯险,去救黎孟。 晏小山一直默默地看着容引的房间,白十一还在房内,他的房间门窗紧闭,她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她这样想着,就听见对面的门‘咯吱’一声,白十一推门而出。他左手拿着一个翡翠色的酒壶,右手执了一个青瓷白盏杯,向院中走去。 风起,海棠纷飞,白十一的身影隐没在纷飞的花瓣中。 晏小山转身,匆匆开门,走向院中。 白十一正在海棠树下独饮,他衣上沾满了深红色的花瓣,甚至发上也点缀着几片。 他举杯,酒入喉,晏小山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陶醉。 “你好像很悠闲?”她话里带了刺。 “小山姑娘,如此景致,怎能不悠闲?” 晏小山冷笑,“你若是有一个朋友在断头台上,会不会还这么悠闲?” 白十一举杯的手一僵,他低头,柔声道:“你不必担心,容引会救他回来。” “容引是你的朋友吗?”晏小山蹲下,正对着他,“白十一我很不明白,你此时,为何还能这么自在,他去救一个上刑场的人,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未免太无情了些。 “我信他。” 声音不高,但足够坚定,晏小山闻言,竟一时无言以对。 她转身,蜷曲身体,慢慢地倚靠在海棠树下。 眼前飘落一片深红色花瓣,晏小山伸手,花瓣落在掌心,微风袭来,花瓣又被风儿带走。 她抬头,果然美景。 她在皇宫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海棠花,院子本不大,却什么都没有,角角落落中都是海棠树。 地上已铺了一层的落花,这样的美景,却仍抹不去她心头的焦灼。 性命攸关,她不可能不心焦。 大自然也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 第三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十一,你为什么不去?”晏小山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闷声问他。 他和她不一样,他有功夫有本事,不像她这么没用,没用的人只能傻傻的等着。 况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保险些,他去了,成功的几率岂非更大些? 白十一又饮了一杯酒,此时的他实在不应该喝酒,但他忍不住,“我的功夫没有你想得那么高……” 他并不想告诉他,他此时,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是别人! “若是我去了,只怕会给容引拖后腿。” 这是个令人难以反驳的说辞,但晏小山不怎么相信。 晏小山靠着海棠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太阳,马上便要午时了吧? 黎孟能够得救吗? 晏小山一直盯着太阳,直到眼睛发痛,她再看别处,只觉眼前一片阴影,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以前,白十一觉得安慰女孩子并非一件难事,但此时,他却想不到该同她说什么,她才会心安。 她好像比他想得还要担心黎孟,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意,她若是知道他命不久矣了,会不会也这么担忧? 白十一默默喝酒,一杯接一杯,很快他便喝完一整壶。 “白十一,午时是不是已过了?”她问他。 “是……” “那为什么,人还没有回来?” 白十一也不知道,但容引的功夫他还是晓得的,人不可能救不出,怕是有意外耽搁了。 但晏小山问他,一定是希望得到一个回答,令她心安的回答。 “西门口离此处不近。” “白十一,你之所以瞒着我,将我交给黎孟,是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不同意?既是如此,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晏小山忽然问起了这事。 “我只是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白十一长腿一曲,将手搭在膝盖上。 “最好的选择!?”晏小山讥笑,“白十一你知道吗?黎孟之所以招致杀身之祸,就是因为我!” 晏小山说完,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 她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总喜欢自讨苦吃。幸好,这壶酒都已被他喝光。 晏小山眉头紧锁,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问他,“还有酒吗?” “没有了……” 晏小山将酒壶推到他的怀中,起身,“白十一,我去看看。” 等待实在是太煎熬。 “你最好呆在这里。”白十一在她身后说道。 “你也不用操心了,救出黎孟,我就会离开。”她头也不回,甩袖走了。 带起一地的落花。 他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白十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过院门,他才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花瓣,将酒壶和酒杯放在海棠树下,迈步,走了出去。 海棠居外,行人如鲫,乐京城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晏小山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日头该是偏西,晏小山辩了辩方向,而后跑了起来。 她自然没有注意跟在她身后的白十一。 她跑得很快,晏小山不擅长运动,她跑了一段路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非得停下来不可。 离西门口不远了吧,晏小山弓腰喘息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日头。 晏小山走到一侧卖包子的大叔面前,“请问,西门口在什么地方?” 这样盲目寻找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大叔连头都没抬,指着右侧说道:“从这一直走,走到头就是了。” “谢谢啊……”晏小山边道谢,便往前走。 她只走了一步,突然从前方的一条小巷中冲出一匹黑马,马好像受惊了,一连掀翻了好几个摊位。 晏小山抹抹汗,赶紧跳到一边,黑马却发疯似地冲向了她的方向。 这匹马很邪门,虽有惊呼声,尖叫声,但这匹马未伤一个人,晏小山也已察觉出,它在追她。 放足狂奔的马蹄声,慌乱而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马很快便要追上她了,晏小山拼命跑,一拐身,钻进了一条小巷。 喉咙已冒烟,晏小山气力告罄,她背靠着白色墙壁,大口喘气。 那匹马也跑进了小巷,不过速度明显减缓了。 晏小山看见马背上的男人,一身黑衣,面色冷酷的男人。 马背上的黑衣男子一蹬马镫,身体向上一跃,从腰侧掏出一把刀。 晏小山看着那把刀,一把长三寸大概五指宽的刀,那把刀向着晏小山直劈下来! 晏小山来不及喊‘救命’只是惊呼一声,两腿一软,跌落在地。 她以为她死定了,局势却在下一瞬,发生了逆转。 晏小山看不清,他是如何做到的,她只看见从一侧而来的白十一。 刀此时在白十一的手上,白十一就在她的眼前,他回眸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没事吧?” 晏小山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有些蒙。 她向前走了一步,想靠他近些,白十一却忽然动了,他挥舞着那把大刀,一阵刀影,晏小山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响,等他停了,晏小山看见落在他脚边的飞镖。 五星飞镖,这种镖她在电视剧里见过。 飞镖落下之后,身后又突地飞落两个人,同样一身黑衣,同样面容冷酷。 情况有些糟,白十一看着三人,他如果没有猜错,他们该是皇宫里的人。 隆远,隆际,隆天,自小就进宫,接受残酷训练,本是为了保护皇帝。 但皇宫中到底人才济济,他们未能挤进贴身侍卫之列,反而成了宜妃的心腹。 宜妃本也想,晏小山已服了‘蚀骨’,逃出天牢,便逃罢了,反正日后,她依旧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但她没想到,小春子在晏小山逃走后,去牢房时,从狱卒处得知,她没吃,一口未吃,却让那个小毛贼做了替死鬼。 宜妃咬牙切齿,誓要派人将晏小山的人头提回来,她不信,她的运气每次都能这么好! 晏小山缩着身子躲在白十一身后,她只听得耳边“铿锵‘的刀剑双击的声音,恐惧感并不强烈,晏小山看着眼前的白十一,他此时就如一张盾,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晏小山唯唯诺诺地躲在他的身后,白十一忽然转身,一把抓住晏小山的肩膀,晏小山只觉得肩头一痛,她一咬牙,但也就一刹,她已被他扔在了马背上,是那匹黑马。 她不会骑马,从来没骑过马,晏小山暗自想糟。 “趴下!”她忽得听见白十一一声令下,而她也条件反射地趴下了,她的反应不慢,那三枚飞镖,恰巧侧着她的发打在了前面。 晏小山头皮发麻,一时不敢抬头。 白十一提气,寻得空隙,一个飞身上马,黑马前蹄腾空,长啸一声,而后放足狂奔。 晏小山没敢睁眼,她觉得风有些紧,她的脸被吹地有点儿疼。 她的心跳得有些乱,白十一就在他的身后,他的胸紧贴着她的背,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晏小山甚至能感觉到他脸颊的温度。 她忽然觉得晕头转向。 但马儿很快便停了,停地很突然,是被生生拽停,马儿停下的那一刻,晏小山感觉身子猛地往后一倾,她撞在了白十一的怀中,但刹那马儿便落回,晏小山睁眼。 又回到了海棠居。 “这样会不会连累容引?”晏小山心虚。 看来,孔盛似乎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不仅不会放过她,还想要她的命! 白十一下马,说道:“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连累他。”他说完,向晏小山伸出手。 晏小山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踩着马镫,下马。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不认得他们。”晏小山别开视线,看向他处。 ... 第三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看来她誓要将身份隐藏到底,白十一不再多言,匆匆跨进海棠居。 他走得很快,晏小山差点儿跟不上他,“白十一,现在什么时辰了?” 白十一没有回她。 “白十一,黎孟是不是已经……”她还是开不了口。 白十一停在了容引的房门前。 “白十一,黎孟,黎孟他是不是?”晏小山还在担心,午时已过了许久了,黎孟还没有回来。 他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白十一,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她低声说道。 “我要换衣服……”白十一开口。 晏小山疑惑,“好端端地换什么衣服?” 白十一已将房门打开,晏小山搞不懂他到底怎么了?他怎么还有心思要换衣服? “小高,你过来。”白十一将高羽招呼过来。 晏小山更不明白了,她一脚踏入房间,谁知白十一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山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他说得实在很绅士,晏小山又将那只脚缩回来。 她在房外等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高羽就开门出来了。 “晏姑娘,白公子受伤了……”他满脸郁色地说了一句,而后走了。 晏小山回想方才的画面,她想了一遍,也没想起他到底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在哪里? 一会儿白十一便出来。 晏小山走到他跟前,“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知道又如何?”晏小山没来得及问他伤得如何,就听见他的反问。 “我!”晏小山无法反驳,她本来就不能如何!但即便如此,他怎么也该告诉她一声,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 “白十一,方才是我闯祸,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我……” “我知道你担心他,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的伤?”晏小山追过去。 “不碍事……”他摆摆手。 晏小山止在了海棠居门口,她其实很想去,但她知道,外面豺狼虎豹,都在盯着她。 她默默注视着白十一的背影,他穿的该是容引的衣裳。 白衣,白裤,一尘不染,这身白衣穿在他身上,莫名相称,甚至比容引穿起来多了几分飘逸之感。 晏小山在门口驻足了很久,才回到海棠居。 高羽正在扫落花,她走到他身旁,“我叫你小高可以吗?” “自然可以。” “他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晏小山面露忧色。 小高将扫帚放置一侧,而后走回容引房中,将白十一的那身衣裳拿出来。 那本就是一件深色的衣裳,若不细看,染了血也不易察觉。 晏小山看见了衣裳背部的那两个口子,她猜得出,这该是被飞镖所伤。 血痕还未干,晏小山摸摸,她的手也被血染红,这样的伤还不严重? “小高,你给他包扎了吗?” “恩”小高点头。 “小高,你给他上药了吗?” “恩”小高继续应道。 “小高,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恩?”小高拐了个调子,最后变成了疑问,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原因,他只知道,白十一瞒着她的又何止是背上的伤。 晏小山自个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告诉了我,我又能干什么呢?说不定,我上药的技术不如你,包扎的技术也不如你,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她自嘲的笑了。 “晏姑娘,其实若不是因为白公子……”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门口处传来声响。 晏小山心猛地一缩,而后紧赶到门口。 他们回来了…… 白十一,容引,黎孟,他们一起回来了! 晏小山目光落在黎孟身上,他一身白色囚服,尽是血痕,他的头低垂着,胳膊耷拉着,有些虚弱的身子靠在容引身上。 高羽将黎孟接过来,晏小山定定怔了一会儿,才匆匆跟在高羽身后,帮衬着将黎孟扶进房中。 晏小山看着躺在床上的黎孟,他此时双眼紧闭,面容憔悴,一呼一吸都尽显痛苦,晏小山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攥攥手掌,他们对他用刑了! 她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又哆哆嗦嗦地端至他的面前,她一只手将黎孟的身子扶起,又压着手将茶水递到他的唇边。 “黎孟,你醒醒……”她在他耳边轻轻呼唤他,又倾倒茶杯,茶水缓缓流入他的口中,滋润了他干涸的唇。 “晏姑娘,这是我们家公子的伤药……”不知何时,高羽已打来一盆清水,并将药拿来。 晏小山点点头,“谢谢,小高,你得帮帮我……”她的声音微颤,听上去有些无助。 高羽将黎孟的上衣除去。 晏小山捂着嘴咽下那声惊诧,她没想到他会受这么多伤害。 鞭伤,刀伤,剑伤,烙伤,晏小山将绢布淹湿,小心谨慎地替黎孟清理伤口。 她的手一直在抖,她很怕用力,怕她一用力,他便要承受很大的痛苦。 她旁若无人,轻手轻脚,一丝不苟,全心全意为黎孟处理伤口。 白十一站在门口,门只开了一条缝,他透过这条缝看着晏小山。 她很专注,他倒没想到她能这样细致,他更没想到,她一个公主,还会做这种事。 “你打算如何?”他正看着,旁侧的容引开口了。 白十一直起腰,“等死……”不论是药王谷还是百草门,他此时哪里都去不了。 “是吗?”容引淡淡回了句而后将视线转向院中,他正在看飘落的海棠花,花瓣越发深红,红的似血,“白玉轩,我只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白十一苦笑,“我也越来越不明白了……” “莫非你喜欢她?” “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可爱,不是吗?”白十一看着飞舞的海棠,灿然一笑。 “漂亮的女人果然危险的很。”容引微微抬眸,看向一方天空,半晌又开口道:“你见过她了?” “哪个她?”白十一装傻。 容引冷瞥了他一眼。 白十一勾嘴角,“是,不过,你该知道,她找得可不是我。” “你何时见得她?” “四日之前在流连斋。”白十一向容引靠了一步,支着下巴,“其实,我很奇怪,你为何躲着她?” 容引转身,沉声道:“白玉轩,你可知道上月有多少人去海棠山庄想要要我的命?”他顿了顿,“又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剑下?” “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剑不仅可以杀人,更能够保护别人。” “骆堡主已选好了女婿,是上京城城主陆重元的公子,陆锦书,陆家家境优渥,陆公子温文尔雅,他们可谓‘门当户对’,” 容引的话还未说完,白十一就忍不住插嘴了,“那又如何?”骆大小姐喜欢的又不是陆锦书。 容引又将视线转向前方,脸若冰霜,“不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陆重元悬赏一万两黄金,要你的项上人头。” “没想到,我的脑袋还值一万两黄金。不知,他要拿我的脑袋做什么?” “她可曾跟你讲过上京城女人失踪的事?” “讲过。” “她是不是让你和她一起,抓住那个贼?” “是” “你是如何回她的?” 容引的脸色越来越冰,白十一也觉得出来,“容引,出了什么事?” “骆晴没有回上京,我已在乐京城寻了一遍,也未发现她。” 容引一贯冷静,这会儿,白十一却听得出了几分焦急。 “你在担心她?” “白玉轩,上京城丢了的那七个女人回来了。” “奥?” “只不过,她们已成了死人,并且,每个人都少了一部分。” 白十一也不镇定了。 骆晴也是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有的少了鼻子,有的少了眼睛,有的少了胳膊……”容引说着说着就不出声了。 白十一更不镇定了。 ... 第三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他有没有写预告信,那个贼偷女人之前不都是发预告的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但陆重元以及骆家堡中的人都认定,骆晴的失踪和白玉轩有关。” 白十一算明白了,怪不得陆重元想要他的脑袋,看来并非想要他的脑袋,而是想要他的儿媳。 “容引,这江湖之中,大多都不知,这白玉轩到底是男是女,是英俊潇洒还是个丑八怪,陆城主就不怕别人随便提了个脑袋去向他讨要赏钱,况且此白玉轩还是个冒牌货。” 容引一挑眉,说道:“陆城主只怕还没你想得那么蠢。” 白十一耸耸肩,看来此时容引的心情极差,他到底还是在担心骆晴,“容引,你可有什么眉目了?” “没有”容引回道,他转身,打算走,“白玉轩,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开海棠居,你若等死,最好不好死在这里。” “呀呀,我还指望你替我收尸呢。”白十一在他身后回道。 容引向前迈了一步,听见他的话,止了步,说道:“我不喜欢替人收尸。”而后,迈步向前。 白十一一直看着容引的背影,直到他回房。 四周骤然沉默了,只听得风声带动海棠树枝的‘沙沙’声。 白十一静静地靠在门口。 屋内晏小山的额头已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好像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殚精竭虑过。 黎孟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她都为他一一清理,逐一上药,逐一包扎。 她的技术很好,又十分有耐心,在一侧的小高甚至都忍不住夸赞。 等处理完所有的一切,晏小山长长吁出一口气。 幸而他受的伤都是外伤,至多也就留个疤痕,男人,多几处伤疤倒也无妨。 他还在睡,只是呼吸浅了些,均匀了些。 晏小山在盘中洗了洗手,小高便将清水端了下去。 小高出门,转身迎头看见了白十一。 他不出声,小高开始并未察觉到他。 “白公子……” “他醒了吗?” “还没,小山姑娘在里面照顾他。” 白十一摆摆手,小高端着盘下去了。 小高走后,他又透过门缝看向屋内,晏小山正用丝绢一点点为黎孟抚去额头的汗珠。 她擦完之后,伸了个懒腰,而后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白十一直起身子,迅速靠到一旁。 门‘咯吱’一声开了,晏小山轻步走出门口,等她转身关门之际,才发现白十一。 晏小山轻轻将门掩上,靠在另一侧,“白十一,我该谢谢你。” “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扯平了?算扯平了……”晏小山喃喃,其实欠了黎孟的只是她自己,或许她现在又欠了白十一。 “小山姑娘,明日一早我和容引就会离开海棠居,小高会留一段日子,你和他也可暂住在此,等他的伤好了再离开,” “是吗?那也好,我和他先住在这里。”晏小山将手背在身后,紧紧压着身后的墙壁。 “那我先告辞了……”白十一已转身。 不料晏小山叫住了他,“白十一,你的伤怎么样?” “我的伤比他轻多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奥,那好吧……”晏小山低头,后背又向墙壁压了压,她觉得手有些发麻。 白十一的脚步声渐渐微弱,而后,全然消失。 晏小山抬起头,看见了满院的海棠,她又想起他在海棠树下独饮的样子。 慵懒而又陶醉。 她其实还想问他一句话,却始终没说出口,他们还会再见吗? 屋内传来了低咳声,晏小山一惊,而后快步迈进房内,她看见黎孟撑着半个身子,抬头看着她。 “公主……”他起身掀开身上的被褥,这种时候,他似乎还想跪下来给她请安。 晏小山快一步跑到床侧,压住他的被褥,她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嗓音,“黎孟,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我现在叫晏小山,你以后就叫我小山,不准再叫我公主。” 黎孟望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小山。” 他改口倒是快,晏小山推着他的身子,让他重新躺回床上,“你伤的不轻,先好好休息。” 她柔声细语,黎孟恍然觉得她变了一个人。 他记忆中的姚怀柔也只是孩童时代,他与她的亲密接触,也不过是那一夜伴读,之后,他便从了军,离开了皇宫,一去便是十五年。 黎孟一直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晏小山,晏小山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好像并无睡觉的意思。 “黎孟,你有话要对我讲?” 黎孟又打算撑起身子,他起身时有些费力,眉心拧紧,咬紧牙关。 逞强的男人!晏小山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你身上不疼吗?干嘛老想起来,都改口了,什么礼仪,规矩的,都通通改了就好,我不怪你。” 黎孟支着胳膊,静静瞧了她一眼,默了半晌,才将身子放回,重新躺在床上。 “这是哪里?” “海棠居。” “是他的住处?”黎孟的眼神稍稍闪躲。 “不是,是白十一的朋友,叫容引。” 黎孟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几日,你过得如何?” 经他这么一问,晏小山一回想,原来才离宫不过四五日,她先是被毒蛇咬,又是被截杀的,还挺惊心动魄的,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不过她不打算跟他坦白,晏小山兴高采烈地回道:“挺好,比宫里可好玩多了。” 黎孟望着头顶的白帐子,恍然又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夜,她果然还是不喜宫中。 “白十一,他是什么人?” “江湖浪子,天涯浪人,我也不太清楚。” 黎孟的脸刷的变了色,晏小山还未有反应,他已从床上起身,吓了晏小山一跳。 “他!”黎孟一下握住晏小山的胳膊,他的手指很用力,他抓得很紧,晏小山怔怔看着他。 “黎孟?” 黎孟倏地将手拿开,“他,他有没有?”他垂首,好像在思索该用什么词。 “他没欺负我,他对我挺好。”晏小山似猜透了他的心思。 黎孟抬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信他?” 她自幼生在皇宫,此次是她第一次出宫,在黎孟眼中,姚怀柔便是一个不谙世事,懵懂单纯的公主,她将这世间想得太过美好了,她将男人也想得太过美好了。 江湖浪子,天涯浪人,浪子多情,招蜂引蝶,最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了。 他将她送出宫门的当日,便后悔了,他本打算买通狱卒,替她多瞒几日,却不料宜妃会去天牢探她。 东窗事发,只是黎孟没想到给他的是叛国的罪名,他本以为此生就此了结,他至死都难以再见他,但老天毕竟垂怜,她又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日后,他再也不想同她别离。 “你信他吗?”他又重复道。 晏小山点头,她不仅信他,甚至还有点儿喜欢他,虽然黎孟对姚怀柔有情,但她是晏小山。 “一个江湖浪子为何会潜入皇宫?” “他只是想喝点儿宫廷美酒。” “你信他?”黎孟也打听过,白十一的确是因为偷酒喝被抓,但他再怎么爱酒,也绝不会堵上性命。 私闯皇宫,极大可能被当成刺客,被乱箭射死,乱刀砍死,他倒有些本事,只是被关进了天牢。 “信”晏小山又点头,“黎孟,你不该如此质疑他,是他救了你的命。” “即便他救了我的命,我还是怀疑他。” ... 第三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忽然觉得男人也有些不可理喻,她也不想与他争辩,“黎孟,你伤的不轻,先别多想了,养好伤再说。” “我的伤,没关系。小山,”黎孟双眼注视着晏小山,表情变得柔和了些,他贴近了些,晏小山心中‘咯噔’一下,想要闪躲,但黎孟按下了她的肩膀,他压低嗓音,说道:“公主,我已召集了姚国旧臣,以及军中的忠义之士,一定会救出皇上,复兴姚国。” 晏小山的脸一下跌了下来,可别跟她提复国,她可没那方面的兴趣和能力。 “姚祯,不是,我那父皇不是和宜妃那啥?”晏小山眨眼示意。 说她无能,怯懦也罢,说她冷酷无情也罢,反正姚祯不是她亲爹,那几日在宫中,她虽感到了父爱,但又别扭,又生疏,晏小山知道宜妃喜欢姚祯,而孔盛又是宜妃的亲哥哥,有宜妃护着,姚祯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姚祯对宜妃也该有情吧,他们在一起,不正好? 黎孟向后退了退,低声道:“是因为他吗?” “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不想做。”晏小山埋头,她说完,便听到黎孟的一声微叹,而后,他说:“我明白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和压抑,晏小山起身,“你先休息,我出去走走……”她匆忙逃离。 晏小山掩门时,依旧看见黎孟无神地坐在床上,她也微微叹气,她本以为他要同她讲什么家国大义,身为公主的责任呢,没想到,他说他明白了。 晏小山不懂他明白了什么,他是接受了这么不成器的姚怀柔了吗? 晏小山抬头时,才看见院子里的人,容引正坐在海棠树下,他的那把琴就在他的面前,但他没有抚琴,而是出神地看着它。 晏小山本以为他看的是琴,走近才发现,原来琴后放了一把剑,一把乌鞘剑。 “容引公子,”她向他打招呼,“容引公子,谢谢你。”毕竟人是他救的。 容引没抬头,而是凉凉地说了一句,“就只说一句谢谢?” 晏小山脸僵了僵,问道:“不知公子想怎样?” “我想知道这位黎孟是什么人?” “他,他是我的朋友。” “他是什么身份?”容引依旧气定神闲地发问,但晏小山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原来是璟国环卫官,此时该是个逃犯。” “他犯了什么罪?” “叛国罪。” “这新建的璟国对叛国者倒是格外照顾。” “什么意思?” 容引终于有了动作,他的右手轻拨了拨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我可从未听过,处死一个叛国者,还要在四周布上上百个弓箭手,数十位大内高手的。”容引顿了顿,抬眸看着晏小山,他的目光冷清,语气更冷,“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晏小山一时也惊得说不出话,这摆明是个陷阱,难道他们要抓的人,是她?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小山姑娘,他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容引打断了她的话,他并不需要她的道歉,但这个女人,似乎是个麻烦。 “是,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也有个很重要的朋友,并且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有麻烦。” 晏小山的理解能力还不算弱。 “容引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给他添麻烦,因为我也不希望我的朋友有麻烦。” “朋友?”容引心念一转,看了她一眼,“小山姑娘,你和白十一认识多久了?” “不过五六天而已。” 容引又将手放在剑上,五六天?白玉轩的本事倒不小。 “不知容引公子又和他相识多久了?” “不过十年而已。” 晏小山瞪眼,十年可不短,她看着容引,他又在看他的剑,面容清冷,晏小山觉得除了那朵海棠花剑穗之外,这把剑实在没什么好看之处,他这样一位高冷的公子,竟然和白十一做了十年的朋友! 十年之前,他们该是少年,而今日,他也会因他的一句话而豁出性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晏小山忽然有点儿羡慕他们的友谊。 好基友啊! “容引公子,我听白十一说,你们明日便打算离开海棠居,黎孟的伤还没好,我可否多呆几日?” 容引的手一紧,压住了那把剑,“他与我?我可没打算和他一起,小山姑娘,你当真一点都未察觉?” 晏小山不明白了,“察觉什么?” 容引犹豫了一番,方要开口,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屋门大敞,白十一右手越过头顶,搭在门框上,他笑道:“你们似乎很聊得来吗?” 晏小山暗自吐槽,容引可不是一个谈得来的对象。 容引看着白十一,眉心起了疙瘩,他方才出其不意,点了他的睡穴,容引觉得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呆着,只有这个法子最管用。 他该可以睡两个时辰,容引看了看太阳,恩,大概也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已,他怎么就醒了?! 腹部一阵绞痛,白十一咬咬牙,随意地抵了抵腹部,抬脚迈出屋外。 白十一走近时,容引起身,拿起他的那把剑,“你要走?” “是,我改主意了,此时就动身。” ... 第三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容引……”白十一喊住他,容引脚步一顿,回身,贴近他的耳朵。 晏小山只看见他的唇动了动,听不到容引说了什么,她看着他们,看见容引说完,握着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十一也看着容引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风声变大了,海棠树摇晃的厉害,满地的落花也被卷起,晏小山觉得眼前一阵纷乱。 “你打算明天离开吗?”她在纷乱的花瓣中开口问他。 白十一转身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她的身旁,而后绕到她身后,那把琴的面前。 “是,我明日一早就离开。”白十一慢慢坐下,双手轻轻压在琴上。 琴无声,风声减弱,飞舞的花瓣纷纷坠落,海棠树挺拔地指向天空。 “离别之前,送你一曲,如何?”白十一仰头问她。 “你也会弹琴?”晏小山有些意外。 白十一笑笑,也没说话,而后轻手一拨,琴弦颤动,一首乐曲缓缓奏出。 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异常美妙,晏小山仿佛置身于一艘悠悠的小船之中,她慢慢闭上眼睛,有风温柔的拂过脸颊,白云的倒映在蓝湖中缓缓移动,白帆也在慢慢移动,那条小船,载着她,好似穿过了千年漫长的岁月,荡荡悠悠,晏小山心中变成格外宁静。 琴音渐渐消逝,晏小山徐徐睁眼,阳光已变得温柔,她默默注视着白十一的眼眸。 这双眼睛,每一次对视,晏小山都有种心动的感觉。 “我只跟容引学了这一首曲子,我也只会弹这一首曲子,还行吧?”他问她。 晏小山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双迷人的眼睛?晏小山忽然不想让他走亦或者,他若要走,可否也带着她:浪迹天涯,红尘作伴。 她看着他的眼眸,着迷似得,她从他的眉眼看向了他的唇,他的薄唇紧抿呈一条线,有什么在她内心深处涌动。 晏小山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逆光,她的身影将他圈在阴影之中,猝不及防地,她弯腰吻上了他的唇。 白十一的双手陡然拍在琴弦上,古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声沉闷的声响震动耳膜,晏小山起身,她蓦然发现,白十一的脸红了。 白十一屏着呼吸看着她,他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方才是被她调戏了吗? 但晏小山的表情很认真,白十一觉得她不像在开玩笑。 “小山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我的意思?” 他不是青涩的少年郎,他怎么会不明白?他此时,只是脑袋还处于空白状态。 “白十一,我其实,”她又在心中鼓了鼓气,而等她鼓足了勇气,再开口时,却突然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声打断。 “小山……”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 晏小山身子一顿,她听得清,那是黎孟的声音,晏小山机械的回头,看见黎孟正站在一株海棠树下。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晏小山看见血一点点浸透衣裳,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黎孟垂首掩嘴低咳一声,而后抬头看着晏小山,“小山……”他又唤了一声。 他这一声唤得晏小山身子一颤,她见他脸色发白,眼眸忧郁,在树影中,他的整个人都显得脆弱无助,她急奔到他身旁。 晏小山扶住黎孟的胳膊,“黎孟,你怎么?” “我有话要同你讲,我们先回屋吧……” 晏小山想回头跟白十一说一声,但黎孟突然拉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冰。 “走吧……”黎孟又低声说道。 晏小山点点头,没再看白十一一眼,搀着黎孟回房了。 白十一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们走入房中,看着他们将房门关紧,他忽然觉得,男人吃起醋来,也是一件相当不妙的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唇。 此时,他心中不仅有点儿酸,还有点儿苦,他起身,准备回房间喝杯茶,但他只迈了一步,就觉得头有些晕,不仅晕还四肢无力。 没有锥心的痛感,“蚀骨”还未发作,白十一走了一步,双腿一软,整个身子都跌落在地,他是仰面跌倒的,落地的一瞬,地面的落花被震起,背后的伤口裂开,一股撕心的疼痛感袭向了他的大脑。 这一痛,白十一脑袋澄明了几分,但四肢依旧无力,他看着天空,天空很高,他的眼前忽地出现了她的脸,她到底想要对他说什么呢?他想了又想,直到他紧闭双眼,直到他失去意识,他或许想到了,或许没想到。 黄昏渐临,风又紧了些,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晏小山将黎孟的上衣除去,又解开他身上包扎的白布条,布条多数已被血染红,晏小山的手已不抖了,不过她呲起了牙,她就这样龇着牙一点点揭开伤口。 黎孟一直紧抿双唇,一声不吭,晏小山滋滋的好像在替他喊疼。 晏小山将全部的白布条拆开,她也不喊了,她从桌上拿过布绢,仔细地替他擦拭伤口,桌上的药留的已不多,晏小山开门去寻小高,再要一些药。 她出门便不自禁地看向院落,院子里空无一人,早已没了白十一的身影,晏小山不再多想,匆匆去找了小高。 小高又找了一些伤药,同晏小山一起回到黎孟房中。 “晏姑娘,要不要打盆清水来?”小高看着黎孟裂开的伤口问道。 “麻烦你了。”晏小山不好意思。 小高推门而出,关门时,他又看了看床上的黎孟,黎孟双手搭在膝盖上,坐的很正。 小高掩门,他一会儿功夫就将清水打来了。 “小高,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来就可。”晏小山不想再麻烦小高。 小高点点头,退出门外,他在门外掩门时,眼珠转了转。 小高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容引的房间。 容引已经离开了,自然没在房中,但白十一在房中。 白十一很快便醒了,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而他,浑身上下都被绳子捆住,捆得像个粽子,白十一还未见过这等捆人的法子。 他四肢虚脱,口倒是没有被封,但是他不会喊,他此时忽然变得要了面子,他还不想让她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白十一就这样如一条脱水的鱼儿般望着房梁,小高开门时,他一动不动,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出口问道:“小高,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 第四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十一不仅没有得罪过他,他甚至还将他当成了朋友,送他了不少东西。 小高走到他面前,他弯下腰看着白十一,略带歉意地说道:“白公子,你的确没有得罪过我,但白公子的脑袋值一万两黄金。” 白十一顿悟,而后他笑了,笑的很好看。 “看来容引付你的工钱太少了,你很想要那一万两黄金?” 小高坦白,“很想。” 若是呆在容引身边,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得了一万两黄金。 高羽依旧清晰的记得,他儿时挨饿的感觉,他那时为了填饱肚子,吃了不少苦头,他去干苦力,捡石头,好几次都差点儿丧命,他自小便立志,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有钱人。 他若是有了这一万两黄金,日后便可逍遥快活,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白公子,我是个俗人,是个爱钱的俗人。” 白十一点点头,“小高,此时,我也知道了,你的确俗得很。” “所以,白公子,既然你已身中剧毒,也活不长久了,何不做个人情?” 白十一咽下喉头涌上的腥咸,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只是很奇怪,你是何时下得毒?” “我们家公子点了白公子的睡穴,白公子睡觉之时,我曾进过你房中,将迷药放入茶水中,我没想到白公子竟然自己解开了穴道,幸而,容引公子先行了一步。” 看来,他运气倒好得很。 “小高,我还有问题,你这捆人的法子是跟谁学得?” “是我自己琢磨的。” 白十一轻笑,回道:“小高,我可是个记仇的人。” “我知道,不过,这个仇,只怕要等到百年之后了。”小高回应了一句,而后起身,他不会忘了,这海棠居内,还有另外两个人。 “那两人,你最好不要动他们。” 白十一突然开口威胁,小高一惊,他莫非读出了他的心思? 小高虽然贪财,但并不想滥杀无辜,“我不会伤他们性命,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坏了我的事。”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只要白公子肯乖乖同我回上京陆家,我自然不会动他们,特别是那位晏姑娘。”他的语气虽客气,但白十一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你若动她一根手指,我保证,那一万两黄金绝不会落到你的手中。”白十一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比小高还有底气。 不论他是否是夸大其词,对小高来说,白十一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总有法子将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过去,他就曾见识过,所以,他最好顺着他,反正,他要的只是他,那两人如何,他此时一点儿也不关心。 “好,我不动她,但白公子需答应我,今晚便启程。” “好,就今晚。” 日暮,夕阳一点点被群山吞噬,晏小山倚在窗侧,黎孟跟她说有话要说,却在他们回房之后,一言不发。 晏小山感觉得到,他在生气,这个男人,还喜欢生闷气。 他不想说话,她也并不催促,她已帮他又处理了一遍伤口,伤口愈合的很慢,她只是担心他的伤。 院子里已渐渐漆黑,她一直默默地盯着白十一的房间,那里悄然无音,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公主,”黎孟忽然开口了,晏小山惊了下,她回过头来,看见黎孟已下了床,他向她走近了一步,而后,屈膝跪了下来。 晏小山怔住,呆了呆,才启唇,“黎孟,你这是?” “公主,可否听卑职一言?” 这种情况,她能不听吗? “你说……” “卑职知公主一向不喜政治,不喜纷争,姚国南疆,经上京,明京,洛京,越静山,跨霜河,至姚国最南疆,乃存一国,名为丹奴国,丹奴国一直仰慕姚国文化,与姚国交好,每年都会进贡,乐京并非久留之地,孔盛似打算大肆屠杀姚国旧臣,卑职希望,公主随卑职去往丹奴国,卑职将公主护送至丹奴国,再返乐京,将皇上救出来。” 晏小山听完他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个丹奴国听起来好像很远,而他似乎还打算救她那个爹。 他们的想法大相径庭,晏小山也纠结起来,她想起了姚祯,想起了宜妃。 姚祯又如何想?他愿意逃离故土,躲到一个弹丸小国吗?晏小山同姚祯接触的时日不长,但她有时莫名的觉得,姚祯并非一个明君。 他更像一个多情的公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男人。 他将江山拱手相让,是被迫的还是他打心底里已厌倦了皇位,厌倦了他九五之尊的地位呢? “公主!”黎孟又在叫她。 晏小山给不出答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知道的是,乐京的确不该是她呆的地方。 “黎孟,你先起来吧,容我先想想。” 黎孟默默起身,她的话,他很少不听,即便她此时已不是公主。 晏小山又托着腮,望着对面白十一的房间,她在想,若是问他,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他定然会撺掇她去丹奴国吧? “哎……”晏小山一声低叹。 月光照入院子里时,小高端着饭菜进门了。 有菜有肉,倒也丰盛。 “晏姑娘,我本打算多留在海棠居几日,无奈家中母亲病重,我今晚便要离开此处,黎孟公子的伤未好,晏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在此多留几日。” “奥,”晏小山闷闷应道,等小高将饭菜放在桌上,晏小山拉过小高的胳膊,低声问他,“小高,白十一呢?” 小高看了她一眼,说道:“白公子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海棠居了。” 晏小山恹恹地松了手,他就这样走了吗?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而像灵魂回窍似的,又拉了小高的衣袖,“小高,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小高缓缓摇摇头。 晏小山又松开,她差点忘了,他本是一个浪子,四处流浪,小高又怎会知道他的去处? 可是,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小高将将转身,晏小山又捏了他的袖口,“小高,他通常何时会找你们家公子喝酒?” 小高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晏小山再一次放手,就听小高问道:“晏姑娘,可还有别的话要问?” 晏小山摇摇头。 “那我便就此告辞了。” 黎孟一直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晏小山,看到她眼中由希望变得失望,再到此时的失魂落魄,他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晏小山看着桌上的饭菜,虽然丰盛,但她却有些胃口不佳。 “黎孟,你饿了吧,你先吃吧。” “公主,” “别再叫我公主了,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黎孟嘴唇翕动,却未吐出一个字,他坐在椅上,拿起饭碗,闷头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却意外地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甚至连咀嚼声都没有。 他就这样将饭菜吞入肚中,食不知味,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黎孟将碗放下时,晏小山将门打开了,她走了出去,一阵凉风袭来,黎孟感到一阵寒意。 伤口又在叫喧,他却似乎有些麻木了。 晏小山坐在海棠树下的那张石桌下,石桌上还放着那把琴,晏小山又想起白十一抚琴的样子。 他那时是在笑。 ... 第四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夜色渐浓,晏小山一直坐在石凳上,凉风袭来,她感到了阵阵寒意。 但她依旧不愿起身。 她缩了缩身子,突然有人自身后为她披了一件衣裳。 晏小山身子一定,听见身后黎孟低沉的声音,“公主,夜寒风凉,请公主回房休息。” 晏小山回首,看见跪在地上的黎孟,他垂首跪在黑暗之中,但晏小山却记得他每一次跪拜的样子。 “黎孟,等你伤好了,可否先陪我去一趟上京?”小高曾提过,海棠山庄在上京。 “卑职的伤无妨,若是公主想去,此刻便可动身。” “此刻?!”晏小山惊问,他何以这么着急? “公主,”晏小山觉得黎孟的头垂地更低了些。 “公主,我此时是个逃犯,乐京城城内到处张有我的通缉榜,若是明日,天一亮,恐怕就不容易出城了。” 晏小山拍了拍脑袋,他说得实在对极了,“黎孟,其实,我今天出门时,遇到三个黑衣人,他们或许已经知道这里了,此时,你身上有伤,要不然,还是再等等。” “那三个人,”黎孟停了停,才说道:“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白十一吗? “是吗?”晏小山木木地回了一句,再没了声响。 “公主若是还想出城,便尽快准备,此时夜深,守城侍卫也渐渐倦怠,时机正好。” “黎孟,你起来吧,我们回房再说。” 晏小山披了件衣裳都觉得冷,他穿的更不多,且一直屈膝跪着,他的身上本已遍体鳞伤,还如此不知自珍。 晏小山先回了房,听见了她身后的脚步声。 房中蜡烛微微摇晃,晏小山看见墙上两个交错的阴影。 “黎孟,你知道有多少个守城士兵吗?” “乐京城原本共十五名守城将士,今日,恐怕将士又会增加。” “那你打算怎样出城?” “我……”黎孟欲言又止。 “你不会打算硬闯吧?”虽说午夜松懈,但黎孟也是一身伤,怎么想,硬闯都属下下之策。 晏小山坐在床上,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黎孟,你会不会乔装打扮啊?我们改一下装束,然后再在城门附近放一把火。” “放火?!”黎孟一顿,看晏小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晏小山将披在身上的衣裳拿下,走到床头,那里正整齐地摆放着一叠衣裳,是小高为黎孟准备的,晏小山借着烛光翻了翻。 三身暗青色的衣裳,晏小山暗自庆幸,幸好不是白衣。 “黎孟,我穿这件。”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件,自顾说着,起身,“我去换一下,你也赶紧准备。” 黎孟点头应了一声,晏小山便抱着那身衣裳走了。 她走得时候带起一阵风,险些将蜡烛煽灭,黎孟的身影在阴暗中定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到床边,他解开衣衫,将衣裳脱掉,又麻利地换了一身青衣。 卯时三刻,乐京城南门附近一处铁匠铺失火,火起得很突然,又是三更时分,众人大都睡熟,火势迅速扩大,驻守南门的三十余名守将,全力扑救,忙活了一宿,才将大火扑灭。 黎孟点火的时候,事先看过了,那是一间无人的铺子。 清晨,小雨。 晏小山和黎孟躲在郊外的一件破草屋中,从午夜至此,晏小山已在心中对铁匠铺主人道了一千八百次歉了,黎孟也一直板着脸未说话。 这本是家徒四壁的破茅屋,也遮不了几处风雨,晏小山缩着身子躲在最角落中,期待着这雨能早点儿停。 黎孟的身子几乎都淋在雨中,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风雨。 “黎孟,你过来些。”晏小山开口,他的伤还未好,可不能再淋雨。 “公主不必担心卑职。” 既倔强又自虐,晏小山抿抿嘴,没说什么,而是往前跨了一步,同他站在一起。 雨下得紧了些,细雨如丝,打在脸上冰冰凉凉,黎孟想开口劝她,就听晏小山问道:“黎孟,上京城离这里远吗?” “快马加鞭,也就一日的路程。” 没有快马,晏小山琢磨,若是徒步,看来还得走个三五天。 阳光透过云朵,洒入茅屋时,雨渐渐停了,晏小山欣然一笑,“黎孟,雨停了,我们走吧……” 她喜悦地迈开步子,却不料黎孟一把拉住了她。 晏小山回头,脸上一副担忧的样子,“伤口疼了吗?” 黎孟垂首,松开手,摇头说道:“公主,先吃点东西吧。” 晏小山四下望望,荒郊野岭,到哪儿吃东西?再者,“黎孟,你有,银子吗?” 她一针见血,黎孟的确没有银子,不过,他不能让她挨饿。 “我会想办法。” “黎孟,你会烤鱼吗?” 黎孟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会。” 晏小山笑着说道:“那就抓几条鱼来烤好了。” 黎孟不仅会烤鱼,他还会烤兔子。 晏小山只想着他抓几条鱼来吃,却不料,他抓完鱼又抓来了兔子。 他将鱼肉和兔肉烤的皮焦肉嫩,香气四溢。 晏小山也是饿了,她昨夜就没吃饭,又折腾了一夜,体力有些透支,她看着鱼肉,兔肉,嘴馋地差点儿流出了口水。 黎孟将烤鱼递给她,晏小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他烤的虽同白十一的味道不同,但同样很美味。 “真好吃。”晏小山赞道。 黎孟一愣,却是心生内疚,她以前何曾吃过这般糟食。 “公主,卑职无能。” 晏小山听了这话,差点儿咬到舌头,“不要再叫我公主了,若是我再听到一次,就不跟去什么丹奴国了。” “是,卑职记住了。”他又恭敬地回道。 他未免太规矩了些,不过晏小山也没再多言,他们彼此无声地吃完了饭,又无声地上了路。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晏小山就累了,她在路边寻了一块大石,坐在上面歇息,黎孟默默地立在她的身侧。 “你怎么不坐下歇歇?”晏小山拍着大腿问他。 “我不累。” 晏小山无言,她将视线放到远方,看见远远来了一辆牛车,一位老汉扬着细鞭。 晏小山‘腾’地一下站起身,黎孟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快步跑到了老汉车前,将牛车拦了下来。 黎孟追过去,他觉得她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她难不成还要坐牛车?! ... 第四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的确要做牛车,这车虽然简陋了些,但总比两条腿好使,她对老汉说了一番‘甜言蜜语’,老汉倒了爽快,竟然应了她。 牛车慢悠悠前行,车轱辘吱呦吱呦作响,小路崎岖不平,一颠一簸,荡得晏小山直犯困,她晕晕乎乎,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后,终于招架不住,一头栽倒了,她本是冲着乱柴堆倒的,但黎孟快一步拉住了她。 她的脑袋耷拉着,晏小山已会上了周公,黎孟将她慢慢地移到他的怀中。 晏小山在他怀中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的梦也越发香甜,因为,她觉得这牛车忽然便舒适了。 黎孟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老汉又扬了扬鞭,老黄牛哞了一声,扭了扭屁股,悠哉前行。 雨后的天空仿若被水洗过的蓝镜,有风吹来,晏小山缩了缩身子,黎孟一言不发地脱下了外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晏小山弯弯嘴角,因为她梦见了白十一,梦中的他又在抚琴,他在笑。 明媚如诗的笑容。 黎孟凝视着晏小山的微笑,半晌,他也笑了。 几声响亮的马蹄声将晏小山吵醒,她这一觉,一睡睡到了正午,她揉揉眼睛,慢慢睁眼,看见的是黎孟的下巴。 晏小山脸一羞,慌忙起身,爬到另一侧,不好意思的说道:“昨晚没睡好,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黎孟看了看她,回道:“没什么……” 他说完,又有三匹骏马携着风沙,自他们身侧疾驰而过,晏小山好奇地回头看了看。 已近正午,牛车还在慢悠悠前行。 两侧皆是断崖,陡峻至极,风声一过,便有碎石飒飒往下落。 这条路不太安全,但偏偏时不时便有人纵马而过。 晏小山往车前移了移,问赶车的老人,“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头挥了挥鞭子,回道:“此地名为百越谷,过了这个山谷,便入了上京地区了。” 晏小山欣喜,这便快到了吗? 她回过头来,靠在草垛上,猛地发现前方有一座酒楼,这座酒楼就立在峭壁之下,两层之高,门前的青幡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老头就将牛车停在了这座酒楼的前面,晏小山下车,抬眼望了望:食方客。 这酒楼名字不错,生意更不错。 食方客是这百越谷中的唯一一家客栈,而从乐京通往上京的路途中,此路最短,车马最多。 黎孟下车之后,晏小山又像老汉道了谢,目送着老汉将牛车赶回去。 晏小山又看了看那三个大字,即便她此时饿了,但也只能饿着,她没银子。 “黎孟,我们继续赶路吧……”晏小山将视线收回,轻声说道。 “小山,”黎孟欲言又止。 “黎孟,我现在不太饿,我们先赶路吧。”晏小山以为他想说吃饭的事。 黎孟摇摇头,他只是该换药了,他得找个地方将伤口处理一下。 虽已逃出了乐京,但他还不能掉以轻心,如今,他只想快些将伤治好,这样才可保护好她。 “小山,你可否在此等我一会儿?” 看来并非午饭的事,但晏小山也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看着黎孟背着包袱走向了一处隐蔽之处。 酒楼内很热闹,晏小山在门外也感觉得到,她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走入客栈。 人来人往,大多是江湖客。 正在她出神之际,小二在她身后说道:“这位客官里面请……” 晏小山回头摇摇头,向一侧靠了靠,便见一个独眼的大汉,扛着一把关公刀,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小二殷勤地过去招呼。 晏小山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大汉几眼,他只裹了一件黑袍,迈得步子很重,方才他经过她身侧时,她竟感到地面一阵颤栗。 她有些好奇,从门外张望,紧接着便又有三人进入,他们进门时,晏小山听到一个名字:白玉轩。 她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白玉轩是什么人? “小山。”黎孟叫了她一声,她才意识到黎孟已来到了她身边。 “黎孟,我们走吧。” 肚子陡然叫了起来,晏小山捧着肚子,其实她并未觉得饥肠辘辘。 对于肚子的抗议,她不予理会,但只迈了一步,就听黎孟说道:“先吃东西吧。” “可是,”晏小山面露难色。 黎孟说着将一片金叶子放入晏小山手中,他方才换药时,在她的包袱中找到的,他知道,这些金叶子,是白十一留给她的,他本来死都不想用他的银子的,但他更不想她挨饿。 晏小山眼睛闪了闪,“你捡的?”他运气倒是不错,出去一趟,竟然捡了一片金叶子。 黎孟默然。 晏小山大步迈入客栈,酒楼果然热闹,晏小山环顾一周,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她方才看过了,这一楼便大抵有五十多个人,男人多,女人少。 他们都在各自的饭桌上,有说有笑,气氛浓烈。 她亦看见了那个拿着关公刀的大汉,他在她的左手边,离着一条过道。 小二笑着过来,“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晏小山凑到黎孟脸旁,“这片金叶子值多少两银子?” 黎孟又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晏小山撇撇嘴,说道:“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面?” “回客官,小店只有阳春面。” “那就来两碗阳春面,他要大碗,我要小碗就行。” 黎孟嘴角抽了抽,眼见小二便要离开,他出声拦住了他,“小二,要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凤尾鱼翅,红梅珠香,祥龙双飞。” 这下换小二的嘴角抽了抽,他从头至尾将黎孟打量的三遍,似乎觉得他并非一个有钱人。 小二站着不动,黎孟问道:“没有?” 小二弯腰,“有是有,只是这银子?” 黎孟又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小二,小二脸‘刷’的一下乐开花,他弓腰,谄笑道:“客官,小店有上好的鹿胎酒,客官可要来点?” “不必了……” 小二弓腰下去。 晏小山吐吐舌头,看来她有些低估这片金叶子了,而且,看来这金叶子并非他捡得。 “黎孟,这些金叶子?” “我在你的包袱中找到的。” 是他,晏小山又想起白十一,她嫣然一笑,拿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茶,而后将视线转向窗外。 好美的景,绿树,青山。 “白玉轩当真在乐京?”声音年轻。 背后的声音传来,晏小山将耳朵向后贴了贴,她并非想故意偷听,她只是有点儿好奇。 “白玉轩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江湖中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传闻也并非空虚来风,所以,最好便去乐京看一看。”说话的人该是个中年男人。 少年握了握手中的弯刀,“若他真的在乐京,此次一定不会放过他!” 少年说得咬牙切齿,晏小山感到一阵寒意。 “少主,不仅不能放过他,还要割下他的鼻子,挖了他的眼睛,断了他的手脚,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另一个声音传来。 晏小山寒毛立了起来,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 第四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哼哼……”另一侧突然响起了令人不舒服的笑声,晏小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看了看发出笑声的男人,是那个独眼的大汉。 “哼!白玉轩是老子的,你们要想跟老子抢,先问问老子手中的这把关公刀!”他右手握住那把关公刀,猛地向地上一插,刀柄入土三分。 晏小山觉得桌子被震地跳了一下,这把刀肯定很沉。 四周霎时一阵沉默,但也就是一瞬,晏小山听见了抽刀声。 那把弯刀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落在了独眼的右臂上,晏小山还未看清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刀落,他不仅是独眼了,此时也成了独臂。 那声嚎叫过后,四周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晏小山看着那冒着血的断臂,胃里一阵翻腾。 那阵寂静之后,四周又开始热闹起来,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没有人再看那大汉一眼,也没有人再看那少年一眼,就好像他方才砍得不是一个人的胳膊。 晏小山全身冒冷汗。 “小山,不要看。”她听见耳畔黎孟低沉的声音。 那独眼大汉已不再哀嚎,只是偶尔的抽搐,从嘴角吐出几口血沫。 黎孟看见了那条断臂,断口处很整齐,从腋窝处一刀切,切面整齐地像面镜子。 好狠的刀法!好快的刀! 小二也若无其事,不慌不忙地着人将大汉抬走,又不声不响地抹掉了桌上的血迹。 等一切打点完毕,此地又恢复平常,没有人能看得出,这里方才发生了一件‘血案’。 这些人,很可怕。晏小山心慌。 那少年已将弯刀入鞘,就坐在晏小山的身后。 饭菜上桌,品相很不错,但晏小山胃口已减了大半,她拿起筷子,却迟迟未下手夹菜。 她想离开,黎孟看着她悬在半空的手,他已想到了,该是坏了她吃饭的兴致。 “黎孟,我想走……”晏小山放下筷子,屈身说道。 黎孟点头。 晏小山起身,刚转了个身,就看见她身后的少年,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他的茶还未咽下,不知从何处投掷来一颗小石子,小石头即将落在他头上的那一瞬,少年拿弯刀一挥,晏小山便见那颗小石子‘嗖’的一下嵌在了一侧的木柱上! 以此同时,从二楼冒出一个毛头小子,他笑嘻嘻地看着少年,他穿得破破烂烂,脚上的草鞋也露了脚趾,他就穿着这双破鞋,笑眯眯地从二楼一步步走下来,他走到楼梯口,止了步,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发青的少年。 “楚南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楚南桐冷哼一声,盯着毛头小子,冷声道:“你也想要白玉轩?” 毛头小子双手抱胸,“我为何就不能要白玉轩,白玉轩又不是你家的,不过,”他顿了顿,微微仰头,摸着下巴说道:“你若是能拿出一万两黄金,我就把白玉轩的脑袋给你。” 楚南桐蔑视道:“就凭你?”他的弯刀已准备出鞘。 毛头小子一下跨过楼梯,笑道:“你可不能杀我”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之间,食指点点,“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找白玉轩,我问你们,”他挺直腰背,“你们可有谁见过白玉轩的真面目?!” 众人无言。 毛头小子笑了笑,但他笑着笑着就僵了,楚南桐已抽刀,他抽的很快,他出手也很快,一刀砍向了毛头小子的胳膊,但他的胳膊没掉,他也没变成独臂。 一把剑横在了胳膊和弯刀之间,持剑的是一个女人,身高不高,身形瘦弱,但长相颇似男人。 “楚公子,你不能伤他。”她出言阻挠。 “你也要白玉轩?”楚南桐冷眼一挑。 “楚公子,白玉轩丧尽天良,十恶不赦,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没有那十万两黄金,我们也定不能让他再次残害他人!”她慷慨陈词。 楚南桐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我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江湖大义还是为了那一万两黄金,总之,白玉轩必须死在我手上!” 楚南桐的姐姐名为楚夕桐,四月初七,楚夕铜被白玉轩劫走,四月十四,她回来了,她回来时,就躺在楚家门口,她回来时,已气绝三日,且没了一只胳膊,少了一只眼睛。 楚南桐大力地攥了攥弯刀,他与白玉轩势不两立,定要让他死无全尸,死无丧身之地! “让开!”他冽然呵斥。 男人婆的剑没有动,而是反问道:“楚公子可见过白玉轩?” “我会找到他。”楚南桐从未见过白玉轩,但他会不惜一切找到他。 “楚公子,这位小兄弟既然知道白玉轩的长相,何不让他画下来,白玉轩一向狡猾,更擅躲藏。若是我们知晓他的样貌,岂非更易寻到他。” 楚南桐静静想了想,半晌才将刀收起来。 他的刀刚收起来,小兄弟就开口了,“画出来也可以,不过,”小兄弟伸手,“五十两银子。” 楚南桐咬牙,持剑的女人二话没说,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小兄弟的手中。 不一会儿酒楼中就腾出一张空桌,小二迅速地找来了笔墨纸砚,而这群互不相识的人又都向老朋友似的聚了上来。 他们将卢小飞围在中间,卢小飞拿着那只笔,时而仰头,时而垂首,时而左顾,时而右盼,但就是迟迟不下笔。 晏小山也很好奇,她也围了上去,不过人太多,她只能踮着脚站在最外围,她根本看不见他画了个什么。 她拍了拍身旁一个人的肩膀,低声问道:“白玉轩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那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扫了扫她的胸,笑道:“你是个姑娘吧?” 晏小山尴尬地笑笑,就听那人说道:“姑娘家最好躲着白玉轩,上京城,七天七夜,被白玉轩偷了七个姑娘,前几天,那些姑娘被送回来了,可惜都死了,死得很惨,断手断脚,挖眼割耳,死无全尸!” 晏小山惊得捂上嘴巴,变态杀人魔?还专挑女人! 晏小山总算明白方才听到的话了。 这个白玉轩如此可怕!正当她神游,身侧的黎孟开口问她,“小山,我们先离开?” 晏小山回神,只是她也很想看看白玉轩到底长什么样,万一撞见了她也好长个心眼,躲着点。 卢小飞只画了一双眼睛,毕竟他也只见过白玉轩的一双眼睛,众人已稍显焦躁,卢小飞脑袋溜溜转,想着该给白玉轩造一张什么样的脸。 他抬起头,看了看众人,这些人的脸有长有短,有胖有瘦,卢小飞又想了想,决定给他一张不胖不瘦,不长不短的脸。 ... 第四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他‘刷刷’几笔,就把他的脸画完了。 他画完之后,向后一跳,众人又如被磁铁吸引一般,向中心拢去,卢小飞掂了掂那五十两白银,刚想溜之大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去何处?”楚南桐冷言。 卢小飞身子一定,听他接着说道:“看来,你果真是招摇撞骗,你也不知白玉轩的容貌吧?” 卢小飞眼睛一眯,笑嘻嘻回头,“我知,我真的知道,我画的就是白玉轩。”他的话音刚落,右手一扬,白色粉末飞扬,楚南桐慌忙掩鼻,而他身侧的三人没来得及反应,瞬间便倒地晕了过去。 楚南桐挥挥衣袖,将眼前的迷药散开,卢小飞早已踪迹无寻。 身后,那四十几个人还在竭力地想看一眼白玉轩的画像,毕竟十万两黄金,是个不小的数目。 “你们被骗了!”楚南桐自汹涌的人群背后大吼一声,众人茫然回头,他接着说道:“那小子已逃走了。” 他这话一出,那四十几个人有三十多人都已起身,朝门口追去,其中就包括那个男人婆。 已走了一大半,晏小山眼前开阔了几分,她本也打算走,但看见了地上那张落满脚印,脏兮兮的画像时,她的脚步定住了。 画像的眼睛很传神,晏小山对那双眼睛很熟悉,她甚至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双眼眸。 晏小山一步步走向画像,她有些失神地捡起地上的那张画像,喃喃道:“这个是白玉轩?” 黎孟也察觉到了她的失神,“小山,”他叫了她一声。 晏小山拧着眉头,她看了看黎孟,指着那张画像又问道:“这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白玉轩?” “我不知……”黎孟回答。 他的回答却令晏小山一个激灵,神台澄明,“黎孟,把那个小子捉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命令’他。 但黎孟未动,他一向听她的命令,哪怕让他去死,他也义无反顾,只是此刻,他若走了,独留她一人在此且四周是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他很不放心。 他违背了她的命令。 “我不能留你一人。”他低声说道。 晏小山一甩手,“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罢,她便跑向门外。 卢小飞早已踪迹全无,晏小山出了酒楼,便不知往哪里走了,她心一横,索性随便选了一边。 这一侧乃是通往百越谷深处。 黎孟紧跟在她身后,他有些纳闷,她怎么突然就想要抓那个人。 晏小山‘扑哧扑哧’的跑着,她虽然累,但着实跑得不是很远,她的体力再一次支撑不住,晏小山忽然有点儿怪罪姚怀柔这副娇娇柔柔的身体了,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气。 “跑到哪里去了?”晏小山苦恼。 “为何?”黎孟突然开口,“为何要抓他?” “我有事要问他,”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很重要的事。”她手中依然握着那张画像,虽已被她揉的皱兮兮的了。 黎孟不再多言,朝四下看了看,两侧依旧是陡崖,前方流水自两山峰处涌出,山间有落花无数。 静谧,祥和。 “小山,你在此等一会儿,我去。”黎孟说完,身形一闪,晏小山只觉身前有凉风吹过,黎孟已不见了踪影。 晏小山靠在大石上,休息。 她又拿出那张画像,脑子浮现出的是那七个死无全尸的姑娘。 毛骨悚然,晏小山打了个寒颤,她的目光落在那双明眸上。 白十一?白玉轩? 白十一很可能是白玉轩,但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她不相信,所以她必须问清楚。 清风拂过山峦,晏小山深叹一口气。 就在她叹息间,自东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骏马,行至她眼前时,停了下来。 晏小山抬头,看见了楚南桐。 楚南桐方才便注意到了她,他从马上胯下,直截了当地问她,“姑娘可是来自乐京?” 晏小山一怔,此处人物各个眼尖,她的伪装根本多此一举。 她还记得他的弯刀,还记得他下手毫不留情,晏小山觉得还是顺着他点儿好。 “是” 楚南桐眼睛一眯,继续问道:“乐京城最近可丢过女人?” “没有……” “那其他珍奇异宝呢?” “没有……” 她虽然乖乖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楚南桐觉得她内心似乎并不想配合他。 “你在乐京城有没有听过白玉轩的名字?” “没有……” 晏小山说的全是实话,她也是方才才得知白玉轩,但她不会告诉他白十一的事。 楚南桐跨前一步,语气威胁,“真的?” 晏小山似乎能预料到他下一步很可能抽刀,那把弯刀,顷刻便可夺人手臂的弯刀。 晏小山故作镇定,重重点头。 她点完头,就见楚南桐后撤一步,并未再多说一个字,纵身一跃,跨坐在马上,扬尘而去。 晏小山舒一口气。 一炷香之后,黎孟回来了,黎孟扣着卢小飞的双手,将他揪了回来。 晏小山忽然觉得黎孟的行动能力真是挺强悍的。 卢小飞还在挣扎,等到了晏小山跟前,她听见他的嘟囔,“我都画了白玉轩了,你们不信,我有何办法?” 似乎很委屈。 晏小山拿着那张画,问他,“这是白玉轩?” 卢小飞点头。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卢小飞眼珠转了转,开始编,“你知白玉轩一向喜欢珍宝,一月初,上京城徐大老爷八十大寿,他的重孙花重金从毛丝商人那里买进了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足足有两个馒头那么大。” 晏小山有点儿明白了,这个小子,满嘴跑火车。 晏小山不等他说完,就截口道:“白玉轩去偷夜明珠,就恰巧被你看见了,是吗?” 卢小飞咧嘴,赞道:“姐姐真聪明!” 都改称呼了,“你叫什么名字?” “卢小飞,姐姐可叫我小飞。” “小飞,白玉轩是什么人?” “姐姐,要不,你让他先将我的手放开。” 晏小山摆摆手,“此时,还不行,因为我怕你放迷药。” 卢小飞哂哂,“姐姐当真没听过白玉轩?” “听过自然就不会问你了。” “白玉轩是个贼。” ... 第四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还在回想卢小飞的话,白玉轩在江湖中可谓大名鼎鼎,他是个飞贼,偷东西的本事无人能及。 她也在想以前与他相处的点滴,他入狱,是因为偷喝宫廷美酒,他溜门撬锁的功夫很好,他的轻功独绝,似乎,他真的可能是个飞贼。 而最近,他开始偷人,偷的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不仅将人偷了去,还杀害了她们。 死无全尸,零零落落。 难以置信。 出了客栈她一直无精打采,她此时,很想见白十一,“黎孟,”她刚刚出口唤了他一声,就见黎孟向她扑来,一下将她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把大刀擦着他的后背,削落了他几根发。 黎孟带着晏小山一个前翻,直起身子,冷冷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三个蒙面的黑衣人,晏小山只看了一眼,同在窄巷中遇到的三人气质相同,他们也是来自皇宫的高手。 看来,孔盛还未罢手。 那把大刀从下至上直劈而来,黎孟带着晏小山后倾,又躲过一刀,右侧一人出拳,击向他的肋骨,黎孟伸右手截住他的拳,长腿一扫,黑衣人向后翻去。 拳脚刀剑之间,晏小山直冒冷汗,黎孟本已受伤,又手无寸铁还要顾全她的安危,晏小山很担心。 三个黑衣人先极力攻击黎孟,他们似乎早已看出,若是想杀晏小山,最好先除了黎孟。 黎孟的功夫不差,甚至比他们还高那么一点点,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晏小山似乎已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他的上臂已挨了一刀,他的腹部已挨了两拳,黎孟双手架住身前黑衣人的出拳,未注意到身后,另一个黑衣人击出一掌。 那一掌并未落在黎孟背上,而是印在了晏小山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晏小山替他挨了一掌。 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晏小山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替他挨了那一掌,黎孟也曾支支吾吾地问过她,她也曾吞吞吐吐地回答过,但从未讲明白,黎孟也就不问了。 那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她的背上,晏小山整个身子都飞出三丈远,黎孟怒吼着推开两个黑衣人,将即将落地的晏小山抱在怀中。 晏小山躺在黎孟怀中,一张口便涌出鲜血,黎孟有些无助地擦着她唇边的鲜血,他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 晏小山意识涣散,眼神迷茫,她迷离的双眼却在下一刻骤然睁大! 她看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正从上方劈向黎孟的脑袋! “黎孟!”她竭力嘶喊。 气力已尽,晏小山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沉入黎孟的怀中。 她闭上眼睛的一瞬似乎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眸,但她不确定,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不是她的幻觉,她在昏迷之前,的确看见了白十一。 白十一正手握一根竹枝,他就用那根细细的竹枝挡下了那把寒气逼人的大刀。 他不仅挡下了黑衣人的大刀,还一掌将他击开。 白十一总共用了三十招,就将一个黑衣人击倒,将另两个黑衣人打跑。 他做完之后,走到晏小山身旁,弯腰,伸手,想将晏小山抱起。 晏小山在黎孟的怀中,黎孟一直冷眼旁观,他看着白十一毫不费力地便将三个武功上乘的大内高手击倒,他到底什么来头!? “别动她!”黎孟冷声阻挠。 白十一顿了下,但也只是顿了下,而后双手一抄,将她从黎孟怀中抱到他的怀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孟又在质问。 白十一忽然觉得他很啰嗦。 “你确定要我此时解释给你?”白十一看了看晏小山的伤。 黎孟看了看昏迷的晏小山,咽下了方要出口的话。 但白十一刚行了一步,就又听见他的声音,“把他杀了!” 白十一没有理会他,抬脚向前走了。 黎孟无可奈何,他捂着上臂的伤口,忍着腹部的绞痛,走到黑衣人身旁,他掐上他的脖颈。 这些人想要晏小山的性命,他决不能留他。 走了几步,白十一停下步子。过了一会儿,黎孟才拖着步子跟上来。 “你将他杀了?”他问他。 黎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要将她带到哪里?” 此地是百越谷,百草门就在这个山谷中,百草门的掌门玉千秋被称为神医,除了将死人医活之外,这世上没有她医不了的病,治不了的伤,况且,晏小山的伤并非致命伤。 但百草门有个规矩,要命的规矩。 若想要医伤,便要付相应的报酬,这本是无可争议的事,但百草门要的报酬,更像是一种代价。 传闻,曾有一人身受重伤,本是药石无效,除了玉千秋,再无人能治,那人迫不得已去了百草门,玉千秋也答应医治,但她要了他一条手臂。 那人答应了,治完伤之后,毫不犹豫地砍了一条手臂给她,毕竟和一条命相比,一条手臂的确不算什么。 这条规矩曾被许多江湖人士诟病,但玉千秋一向很少踏出百越谷,从来不在乎这些中伤和指责,她依旧我行我素。 白十一本打算用轻功的,但黎孟此时也受了伤,恐怕难以跟上他,他知道百草门的所在,黎孟并不一定知道。 黎孟一直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再也不说一言,白十一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在他的背后,有些令他如芒在背。 他对他抱有敌意,白十一也只能无奈的苦笑。 岩峰之间,流水叮咚扣响,峭壁之中,繁花摇曳,迷人眼眸。 有幽香入鼻,越是深入谷中,景致越美,白十一此时已再无欣赏的心情,他怀中的晏小山,脸色不是很好。 才仅仅不过一天而已,她就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她倒有些本事,若是他晚到一步,她只怕要一命呜呼了。 白十一忽然觉得,她的运气简直太好! 前面乱石挡路,白十一身轻如燕,轻松越过杂乱的大石,但黎孟显然不能如此轻松,他有时甚至要手脚并用。 好容易走过了一段乱石,前方有一座吊桥。 黎孟看向吊桥另一侧,在半壁之中,长出一株不知名的大树,藤蔓缠绕,遮盖了大树的全身,甚至绵延至另一侧的山崖,藤下有个入口。 绿荫缠绵,黎孟觉得整个胸腔都充盈着湿润的气息和清新的绿意。 绕过藤蔓,眼前豁然开朗,十里杜鹃,艳艳灼灼。 黎孟被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吸引,竟一时忘情。 等他回神,白十一早已抱着晏小山走在遍野杜鹃之中,花海尽头,有一座小木屋。 柴门半开,白十一步入院中。 玉千秋正在读书,白十一在门口站了半晌,她头也未抬,只是轻声说道:“白公子不是一向不打招呼便登堂入室吗?何时变得如此客气?” 看来白十一这个身份,在她面前怕要装不下去了。 白十一长腿一迈,进入房中,他自顾将晏小山放在床上,转身说了两个字,“救她。” 玉千秋抬头,一双眸子盈盈秋水,她看的是跟在白十一身后,刚刚进门的黎孟。 黎孟也看见了玉千秋。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到晏小山身上,玉千秋倒是将黎孟从头至脚,一丝不落的看了一遍。 她看完之后,将书本合上,走至床侧,细细打量她,晏小山挨的那一掌很结实,虽未伤及性命,但震伤肺腑,胸中淤血,若不尽快医治,怕也难以醒来。 这种伤,还难不倒她,只是…… “我可以救她,但白公子该晓得,我救人可是有规矩的。” “我自然晓得,我答应。” ... 第四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奥?”玉千秋很诧异,她又看了看晏小山,但并非望闻问切,而是看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她一路盯着她的五官,最后视线落在了她的锁骨上,倒是有几分姿色,玉千秋忽然很好奇,她和白十一的关系。 “白公子,可莫要反悔。”玉千秋说完,从一侧的药箱中拿出银针,素手拈针,十针十穴,白十一听得晏小山的一声呻吟,但也只闻得她的一声呻吟,便再也没了声息。 玉千秋收手,一侧的黎孟抢先道:“她为何还不醒?” 玉千秋将银针收好,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过纸笔,写下了药方。 “拿此药方去百草楼取药。”她本是将药方递给黎孟的,却听白十一说道:“还是我去取药吧,玉姑娘可否也医治一下他的伤?” 玉千秋还未开口,就听黎孟决然道:“我的伤无需医治!”他说完便拿过药方,打算取药,然他行至门口,忽然止了步,“百草楼在何处?” “十里杜鹃西侧,你该看得见。你若将药取来,便一并熬了吧。” 黎孟走后,白十一行至床前,瞧了瞧晏小山,她依旧双眸紧闭,但眉心却已舒展。 “白公子可还记得我想要什么?” “我记得,是去药王谷偷一本书。” 白十一和高羽今日寅末末初便来到了百越谷,天还未亮,四周灰蒙蒙,谷中更是寂寥无人。 白十一早已制服了小高,途经谷中之时,‘蚀骨’发作,他不得不做停留。 白十一就靠在一处断崖处,默默蜷缩起来,忍着。 他忍得很辛苦,就在他要忍不下去的时候,他忽而闻见了一阵异香。 白十一已气力全无,他就这样靠着岩壁,看着玉千秋一步步走来。 他认得她,因为三年前,他曾来百草门‘偷过’她的何首乌。但她不认得白玉轩,一个飞贼,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 白玉轩张张口,但未发出声音,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走到他跟前,而后,弯腰,低头,闻了闻他。 她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玉千秋闻完之后,便塞了一粒药丸在他的口中。 她在救他。 她本就想救他,她救他,因为她想让他偷一本书。 玉千秋当时便以救他性命为由,让白十一去偷书,她知道白十一中了‘蚀骨’,她虽一时解不了这种毒,但可为他续命三年,而三年时间,已足够她研制出‘蚀骨’的解药。 她觉得白十一一定会答应,这于他来说,实在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令她吃惊的是,他拒绝了。 他不想去药王谷,他觉得去药王谷只怕死得更快。 而今,他答应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已答应为你偷书,我只是很纳闷,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白玉轩的,莫非是因为容引?” “我并不知你和容引庄主是好朋友。”若不是她无意间提到容引去了药王谷,他今日也不会着急出谷,他只怕永远都不想踏入药王谷,“莫非白公子忘了,三年前,你可是偷过我的何首乌。” “我记得我可是付过银子的。”白十一笑道。 “是,正因为你付过银子,我才猜得出你的身份。” “奥?”白玉轩不明白。 玉千秋转身,看着门外的十里杜鹃,说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味道,想必那些银子你带了许久,因而也沾染了你的‘气味’” 白玉轩终于懂了,怪不得初见时,她要闻他,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你的鼻子可真厉害!” 玉千秋会心一笑,“白公子过奖了。” 白十一看见黎孟的身影,看来他已将药取来,“她何时会醒?” “她不会睡太久,你不必担心。” 玉千秋看着随风摇曳的杜鹃,缓声说道:“看来,那姑娘的性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白玉轩也看着那些杜鹃,绚烂美丽,赏心悦目,他也慢慢说道:“于我来说,她的性命,甚至比这世上其他女人的性命都要重要。” 玉千秋闻言一愣,而后缓缓说道:“没想到白公子是如此坦白之人。” “命不久矣,自然坦白得多。” 非也,玉千秋明白,也曾经历,有些人,至死都不曾坦白,至死都让她恨他,怨他。 玉千秋目光深邃,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片花海,往昔的记忆如潮般涌来。 但无论如何汹涌,如今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和无尽的遗憾。 白十一似乎听见了她的叹息,风似乎凉了些,她的背影纤细。 他不去打扰,不去过问,有些事本该自己咀嚼。 沉默了半晌,玉千秋才重新开口。 “那本书名为《七星雪吟》。” “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书。” “上面写了些什么?” “药方” 《七星雪吟》乃是百草门的**,由历代掌门亲自保管,传言书中记载的乃为青春永驻之禁术,但真相如何,无人知晓,玉千秋从未翻过那本书,这是因为历代掌门在继任之时,会立下誓言。 若是翻看此书,便生不得善终,死堕入地狱。 “我知道了。”白十一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要这本书。 “白公子,我给你三日时间,若是拿不回《七星雪吟》,我便索要其他报酬。” “奥?什么报酬?一只耳朵?一条手臂?还是一双眼睛?” “一根手指。”玉千秋冷冷说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百草门的规矩。” 白玉轩摇摇头,“规矩?我真的不明白……”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玉千秋打断了他的话,一改她之前的柔和,转身朝向小屋,冷漠地说道:“这世上,你要得到某些东西,必然要付出些什么。” 白十一低头微微沉吟,“道理虽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一个姑娘家,最好不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白十一说完准备走。 “你不打算看她醒来?”玉千秋转身问他。 “我实在不希望别人动她一根手指,所以,我还是尽快将书偷来为好。” ... 第四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风声低吟,杜鹃曼舞。 晏小山看着白十一的背影,他穿过花海,渐行渐远,晏小山扶着门框,竭尽全力地喊了他一声。 “白十一!”响亮而震耳,山谷中,不知何处响起了回音,空谷回音,绵延不绝,他的名字在山谷中回荡。 白十一脚步一顿,看来她醒了,倒也好,他还可看她一眼。 晏小山整个身子都靠在其中一扇木门上,她的嗓子微疼,胸口也有些闷,倒不是那么强烈的痛感,她本以为昏迷之时,她出现了幻觉,看来果真是他。 她侧仰着头,看他朝她走来。 “你受伤了,该去床上躺着。”他走进她的跟前。 晏小山姿势未变,她仰头问他,“白十一,你要去哪里?” “有点儿事。”白十一搪塞,他看见她的唇,竟然想起了那个吻,还有她未说的话。 一定不是坏话。 晏小山定定地盯着他,沉声道:“去偷东西?” 白十一一愣,看着她的眼眸,“你知道了?” 晏小山将身子扶正,腰板挺直,目光冷静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白玉轩?还是白十一?”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白十一感觉得到,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你受伤了,先将伤治好,日后,我会给你解释。” 晏小山身体还未痊愈,也撑不了几时,但她咬咬牙,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你是白玉轩?还是白十一?”她固执地问道。 白十一微微叹息,低声道:“我是白玉轩。” 晏小山早就想到,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时,她还是不免震惊,她想起那些残忍,血腥的传言。 “你是白玉轩……”她喃喃自语,忽然双腿一软,险些栽倒,白十一伸手扶住了她。 晏小山稳稳心神,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只是形势所迫。” 好个‘形势所迫’,晏小山侧侧身,不露声色地错开他的手,“黎孟呢?他怎样?是你救了我们?” “他正在为你熬药,是这位玉姑娘救了你。” 晏小山早已注意到了一旁的玉千秋,她长得不错,身材高挑,体型偏瘦,虽是骨感美人,但在晏小山看来,却丝毫也不纤弱。 她一直在冷眼旁观。 “谢谢。”晏小山点头致谢。 “晏姑娘不必客气,我医治你,自然是因为有人付了报酬。” 晏小山没有细问报酬之事,她见黎孟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而来。 晏小山走回屋内,黎孟看晏小山坐在椅上,愣了一下,而后将药放在她面前。 晏小山端起那碗药,刚要喝下,就听黎孟阻止,“我未料到你已醒来,这药还有些烫,等一下再喝。” 晏小山放下碗,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伤口的血肉都已凝结成块,这根本就未医治,她问玉千秋,“玉姑娘,可否帮他治伤?” “我的伤无妨。”黎孟抢先道。 晏小山拉过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将衣袖卷起,黎孟疼得抽了口冷气,但并未出声。 晏小山看着那条狰狞的伤口,“这条手臂,你不打算要了吗!”温柔的责备。 她四下扫扫,想找条手帕,但未果,她索性撕扯自己的衣衫,然而气力不足,扯了半天也未扯下一个角,玉千秋走至她身侧,从怀中揪出一方手帕递给了她。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之后,开始为黎孟清理伤口。 白十一和玉千秋对视一眼,而后他用食指蹭了蹭下巴,这个重逢,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我有事,先走一步。”他开口。 “白十一,你要去哪里?带我去。”晏小山依旧目光柔和的看着黎孟的伤口。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她打心底里不相信他是一个残忍的人,但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她一定要亲自看看他的为人。 白十一觉得,她是在强人所难,她已知道他是一个贼,也已知道他要去偷东西,哪有贼偷东西还带着一个女人,一个不会功夫,也不会做贼的女人。 “我不能带你去。”他回绝。 “为什么?” “你的伤未好。”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晏小山捧起那碗药,仰头,咕咚几下,一饮而尽。 “好苦的药。”晏小山暗自叫苦,但并未表露,她掩了掩嘴,说道:“我的伤没事,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白十一双眼紧盯着她,有点儿捉不透她的心思,但他怎可能带她到药王谷那般险恶之地。 “有些地方,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我扮成男人就行了。”她此时还是一身男装,再扮一次男人又何妨? 白十一犯难了,她如此固执己见,让他有点儿为难,正当他伤脑筋之际,身旁的玉千秋开口了,她一开口,白十一更为难了。 “她的伤的确无碍,白公子莫非不相信我的医术,她此时哪里都去得。” 白十一眉毛一挑,反问道:“玉姑娘难道不怕我将她带走,那时,谁来付你的诊费?” 玉千秋眼眸一转,看向黎孟,玉手一指,“他!” 晏小山看她手指黎孟,又问道:“玉姑娘,可否帮他治伤?一定不会少付你银两。” “这可不光是银子的事,我要他留下来。” “好,他可留下。”晏小山擅自主张。 “我不能。”黎孟怎会留她一人,他更不想让她和白十一一同去。 “黎孟,你若不答应,我绝不会同你去丹奴国。” 黎孟默然不语。 白十一对玉千秋说道:“你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白公子,你实在不了解女人,若是一个女人铁了心要跟你,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下得。” “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晏小山紧随而后。 白十一看了看她,沉声道:“你若追得上我,便跟来吧……”他大步一跨,迈出屋外,施展轻功,眨眼已不见踪影。 晏小山匆忙对玉千秋说了句,“玉姑娘,拜托了……”便放足奔去。 她不可能追得上,这世上能追得上白玉轩的人本就不多,但屋内两人都知道,他一定会带上她。 “他们要去哪里?”黎孟问道。 “这已不关你的事,你只能留在此,陪我。” ... 第四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沿着那片杜鹃花海跑了许久,她依旧未寻到白十一,两炷香时间已过,晏小山走出了那片花海,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停下来歇息片刻。 四周山峦叠嶂,翠峰遮日,不时传来几声动物的鸣叫,晏小山心慌气短,她好像听见了猴子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她有种野外求生的错觉。 她一直没追上白十一,她知道自己追不上他,但她不会放弃。 晏小山靠在一块岩石上稍作休息。 喉咙发干,嗓子冒烟,她有些渴了,这种地方该有水,晏小山拖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走了几步,又开始跑起来,在乱石之中,在崎岖的山路之间。 又是两盏茶的功夫,她寻到了水。 山间溪流,清澈,甘甜,她忍不住拘起一捧清泉,灌入口中,水滋润了喉咙,晏小山擦擦汗,笑逐颜开。 她又捧着喝了几口,而后洗了洗脸。 她闭着眼睛,仰头轻轻拍了拍脸颊,洗过一把脸之后,瞬间清爽了些。 晏小山睁眼,看见了一双眼眸,她仰着头,眨了眨眼,他出现了。 白十一一直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忽然觉得她实在不像一个公主。 他以前虽未见过姚怀柔,但他也知,姚怀柔自小生在宫中,从未踏出宫门,姚祯皇帝更是视她为掌中珍宝,他本以为她该是娇生惯养,该刁蛮任性些,他本以为她会很快放弃,但未想到,她跑了这么久。 “白十一,我追上你了。”她仰着头对他说道。 白十一直起腰,“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晏小山也起身,她的表情严肃,她又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在生气?” 她当然生气。 “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想要个答案,而不是形势所迫四个字。 白十一看向一侧的山峦,“那你呢?你到底是晏小山?还是姚怀柔?” 晏小山一怔,她倒未想到他还会如此反击。 “我是晏小山。”她回道。 “你又为何还要骗我?” “我没骗你,我是晏小山。”好似狡辩。 白十一看向身边的河流,有一片翠色的落叶顺流而下,他缓声说道:“你回去吧,我不能带着你。” “我不能回去。白十一,我得跟着你。” “你既然已知道我是去偷东西,你觉得我该带着你吗?” “你要偷什么?” “已近日暮,你可还记得回去的路?” 晏小山捏住他的袖口,“白十一,我追上你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要出尔反尔吗?”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白十一,你不能这样。”晏小山抬眸看着他的双眼,她的眼中有泪,她就要哭出来了。 女人的眼泪,也是一种武器,还是让白十一难以抗拒的武器。 日落,芙蓉堂。 晏小山不知方向,她同他走出了山谷,又走了许久,走了许多曲曲折折的弯路,才看见这间客栈。 客栈很小,也很破落。 晏小山跟在白十一身后进了门,她看见了那破布幡上的三个字:芙蓉堂。 名字倒是有些意思,但这客栈实在寒酸。 三张磕了角的木桌和斑驳的椅子。 晏小山好奇地四下看看,他们进门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小二,长得倒是端正,但可惜是个又聋又哑,只会摇头。 晏小山问了好几道菜,他都摇头,等她问你们店里有什么菜时,他还是摇头。 晏小山已经很饿了,她灵光一闪,想要纸和笔,但如何寻来纸笔,她又犯难了,她焦头烂额地同小二,吱吱呀呀地比划了半天,但小二一直摇头。 晏小山就要跳起来了,她想大吼一声,“把你们老板叫来!” 她还没来得及跳,就见对面的白十一给她倒了一杯茶,而后,他也倒了一杯,食指沾着茶水,在木桌上划了一个‘一’字。 那小二终于不摇头了,他点了点头。 “一是什么意思?”晏小山摸不到头脑。 “这家客栈中,有一种面叫‘一线牵’。” 晏小山恍然,不时,小二便面带微笑地端了两碗面,这小二,方才同他比划了那么多,他都不懂,而白十一一个‘一’字,他就明白了,这是什么道理? 晏小山想想稍稍有些气扰,但也并未多言,她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这面着实好吃,晏小山一向喜欢吃细面条,而这‘一线牵’,面纤细纤细的,这刀工可算了得。 “如何?”白十一也吃了一口,他问晏小山。 晏小山口中含面,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她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形象,呼啦啦的便很快将面吃完了,她吃完之后,又喝了一杯茶,而后,心满意足地看着白十一。 白十一也早已吃完,他也只吃了一碗面,这面的味道很好,比之前好很多。 看来,他做面的技艺又进步了。 “吃饱了?”白十一问道。 晏小山点点头,反问道:“你就只吃一碗?够吃吗?” “我本不饿,吃这样的面也并非为了充饥,而是为了享受,这样的面吃一碗就够了,第二碗就失了味道了。” 晏小山愣愣看着他,天已暗,店内的烛光昏暗,她看他的脸,却异常分明。 她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好像他讲了个笑话。 “白十一,你可有念过书?” “我念的书不多……”他忽然起身,走到晏小山身侧,弯腰,晏小山还未搞清他到底要做什么,便觉胸侧被他两指一点,她脑袋一阵迷糊,而后,两眼发黑,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轮明月透过树枝,照进客栈,从昏暗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很不均匀也略失节奏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浑厚的声音,“你已经很久没来了。” “是啊,你何时添了个小伙计?” ... 第四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一年前,在外面捡的。”孟荆河边下楼,边回道,他下楼梯的姿势很奇怪,右脚先向下迈,而后,拖着左腿下来,他的左腿已废,好像一条尾巴拖在身后。 “你的运气倒是不错,他很机灵。”白十一笑着看他一步步下楼,慢慢走到他面前,他的怀中抱了一坛酒。 他知道他爱喝酒,孟荆河喜欢用酒款待朋友。 “你的面做的越来越好吃了。” 白十一看着他将怀中的酒放在桌上,缓缓落座,孟荆河开口,“竹叶青,我已藏了好几年。” 白十一也落座,他身中剧毒,这种时候他实在不该喝酒,但他还是忍不住喝了一杯,酒香醉人,他也就只喝了一杯,他还要去药王谷。 他还要去找容引。 白十一本以为容引去找骆晴,他没想到他会去药王谷,不能不说没有感动,但无论是容引还是骆大小姐,因此而出事,白十一会很过意不去。 白十一将酒杯放下,便听孟荆河说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想让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孟荆河仰头喝了一杯酒,而后看了看晏小山,他不太会照顾女人,但他没有拒绝。 他又连饮了两杯,再问他,“你要去偷东西?” “是” “去哪里?” “药王谷。”他本就未打算瞒他。 孟荆河的酒杯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顿了顿,他才将那杯酒饮下,酒依旧醇香醉人。 药王谷,除了药王谷中人,江湖上好似还无人能活着进入,白十一是个聪明人,孟荆河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拼命?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若是他觉得非去不可,定然是非去不可,孟荆河不再劝他,“要去几日?” “三日。” “好,我会帮你照顾她三日。”孟荆河又饮下一杯酒。 月光朦胧,白十一已离开,晏小山已被小二背到了楼上房内,客栈中只留了孟荆河一人。 他还在喝酒,他珍藏了数十年的竹叶青,最后好像都进了他的肚子。 但他没有醉,他的酒量和白十一一样,出奇地好。 他将那坛酒喝光,已过夜半,他又拖着那条废了的左腿,一步步走上楼梯。 鸡鸣,日出。 晏小山在鸡鸣中醒来,她伸了伸四肢,又看了看头顶,而后从床上翻身而下。 她开门,咚咚咚跑下楼梯,客栈中没有客人,只有小二在扫地。 晏小山苦着脸,觉得和他沟通实在困难,便踱步出了客栈。 迎面正好撞见了孟荆河,他正身背一捆柴,从客栈一侧的门进入后院。 晏小山急忙拦下他。 “你好,你好,等一下。” 孟荆河止了步,看着晏小山。 晏小山看了一眼他那条废腿,她也并非带有歧视,只是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你好,你是客栈的老板?” “是” “昨天跟我一起来的人,他去哪儿了?” “他昨夜就离开了。” “啊?走了?”晏小山有点儿崩溃,“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不知道。” 晏小山更崩溃了,她朝远方看了看,重重山峦,不知归处。 “奥,谢谢。”晏小山闷闷地说了一声。 又是不辞而别,看来他当真不想带着她,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晏小山不想去思考那些传言,她不能就此放弃。 她又重振了番勇气,而后想离开,但孟荆河叫住了她,“你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昨夜,你们吃过饭,他没带银子,所以,留你在此”他顿了顿,乌黑的眼睛看着她,“抵债。” 晏小山若是仔细看便可发现他眼神的闪烁和不自信,孟荆河本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但晏小山根本未在意,她有些哭笑不得。 “多少银子?那两碗面。” “六个铜板。” 六个铜板,太便宜了些,他不声不响地便将她卖了?! 晏小山看了看孟荆河,他将柴往上背了背,很奇怪,她觉得他不像一个坏人。 他又拖着那条腿,一步步进了后院。 晏小山不发一言的跟在他身后,她甚至帮忙将柴从他背上卸下来。 “我叫晏小山,不知该怎么称呼?” “孟荆河”他低着头,将袖口往上挽在大臂上,准备砍柴。 他虽然编了一个谎言,但他实在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也不知接下来该让她如何还债。 白十一总是喜欢难为人。 晏小山托着腮,蹲在墙根,看着孟荆河劈柴,这个时候她的视线已不会去关注他那条废了的腿了,这个男人,线条,肌肉,身材,以及挥舞斧头的那种气魄,已完全遮盖了他左腿的残缺,晏小山看着他的整个人,其实相当硬汉。 她又想起了白十一,想起昨夜,她和他来吃面,这家客栈的位置很偏僻,且几乎无人问津,亏他寻得到,不过,晏小山不得不承认,他的面很好吃。 白十一昨夜抒发了一番‘哲言’,而后,晏小山想起来了,她不是自然睡着的,而是被白十一点了穴。 他或许一早便打算将她放在这里。 “你认识白玉轩?” 孟荆河挥斧头的手臂在空中顿了一下,而后双臂下放,刀落柴分,那把斧头切入木墩,入木三分。 “是。” 晏小山很意外,他这么快就坦白了,“你们是,朋友?”她试探的问道。 孟荆河抹了一把汗,一步步走到水缸前,洗了洗脸。 他洗完才回道:“是。” 看来,他果然是如此打算的。“孟大哥,他走时,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孟荆河摇摇头,慢慢走向厨房,已近辰时,他砍柴劈柴,已经累了,也饿了。 “孟大哥,我有话想问问你。”晏小山跟在他身后。 孟荆河觉得她真是一个多话的姑娘,他自顾地擀面,生火,烧水。 晏小山弯腰蹲在灶台前,“我可以帮你烧火。”她烧火的技艺虽不怎么好,但她小时在乡下姥姥家的确干过这种活。 孟荆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孟大哥,你和白玉轩认识多久了?” 他记得很清楚,三年之前,他的腿便是那是废的,他不会忘记,被人生生折断左腿的痛苦。 他很早就听过白玉轩,白玉轩出名很早,只因为他有一双妙手,他偷东西从来手到擒来。 孟荆河在江湖中也很有名,因为他也有一双妙手,他是无人能及的铸剑师。 倘若那一日,白玉轩没有出手救他,他废了的就不只一条腿了,他们要的本是他的手臂。 若是他失了手臂,他定然不会苟活于世,是白玉轩救了他,他也活了下来,但他再也不曾铸剑,他开始做面,他做的面很好吃。 这世上有很多选择,关键要看得开,这是白十一告诉他的。 晏小山见他许久不说话,也不催促,她又添了几把柴,看着蓝色的火焰跳跃。 他开始做面条,晏小山也很好奇他那么细的面是如何做出来的,凑到跟前,便听他说道:“三年,只是,他最近很少来这里。” 晏小山点点头,原来是用刀切。 好厉害的刀功!晏小山赞叹。 他将面条切条,又将切了条的再切,如此重复五次,才有了犹如细丝般的面。 等他的面切好,水也烧开,孟荆河将面放入锅中。 “孟大哥,你觉得他会去哪儿?”晏小山知道他既然将她留在这里,定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处,但她还是想尝试尝试。 孟荆河摇头,这是白十一嘱咐过的,抵债的谎言,也是白十一告诉他的,一个谎言便要百个谎言来维持,他可没有那样的心力。 “好了。”孟荆河将一碗面盛在碗中,说道。 晏小山笑了笑,她也有点儿饿了,而且,她很喜欢吃这个面。 “谢谢!”晏小山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孟荆河又盛了两碗,放在端盘上,他待要动手端到前面,晏小山抢先一步,双手捧起端盘。 她在顾忌他的腿。 孟荆河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到了客栈。 依旧无人,这店里的生意很不好,一方面晏小山觉得位置太过偏僻,另一方面,这小二的服务也不太到位,还有,她抬头看了看孟荆河,他过于知足,简直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商人。 哎,她微叹一口,她在操哪门子的心,白十一的朋友都很奇怪,但比起容引,孟荆河容易相处多了,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要打听白十一的下落。 他们两人吃的很快,只吃了一碗,晏小山低头,将面条吸入口中,问道:“你们都吃饱了?” 两人同时点头,晏小山重新对付她的这一碗,她吃得也不慢,吃完之后,她主动将碗筷收拾起来,对着发愣的两人道:“我去洗碗就行了,你们忙吧……” 她说完就端着碗走回厨房,就在她的脚踏入厨房之时,芙蓉堂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是一个女人,孟荆河看着她,眼眸深沉。 他本以为今日她不会来了。 ... 第五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辰时的确已过许久,过去的一年中,她每日都会来,风雨无阻,辰时一刻,她便会踏入芙蓉堂,坐在离楼梯最近的椅上。 她来这里,从来都不是为了吃面,她只是为了看他:孟荆河。 第一次见面,她便对他动了情,她爱他,深入骨髓。 她还清楚的记得一年之前,初见的情形,那日是五月初五,大雨。她自山中练功,走火入魔,滚落山崖。 孟荆河在山中砍柴,偶然发现奄奄一息的她。 他将她带到了林中的一间小屋,救了她的性命。 她是一个冷情的女人,以前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她痴心医术,从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中。 那一日,她醒来,看见了他,他正在用冷水冲洗身子,他的身体健硕,肌肉紧致,肩背宽阔,她看着他流畅的线条,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她想要得到他,得到这个男人。 她想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那一日,那一夜,她对他用了迷药,将自己交给了他。 她等着他娶她,她觉得他一定会开口,只是有些害羞,他本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男人。 她就这样,日复一日,每日来见他,只为了他的一句话,他一直未开口,她还可以等,等到他开口。 今日,她因事迟了些,但她绝不会不来。 她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两人,缓缓开口,声音轻柔,“一碗‘一线牵’。” 她说完,孟荆河动了,他拖着他的左腿,自她眼前走过,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他,让孟荆河浑身不自在。 他就在她的热切目光下,回到了厨房,等到了厨房,他靠在门上,长吁了一口气。 他想起一年前,他要了她的身子,他想起她温热柔软的身体,他对她有些愧疚,但那日她未求一言,只是以后每日来这里吃面。 “孟大哥,怎么了?” 晏小山双手还湿哒哒的,她已将碗洗好,看见孟荆河如释重负的样子,有些疑问。 “来客人了。”他起身,准备做面。 晏小山也很高兴,她重新蹲在炉灶前,准备烧火。 不时,小二便来了,他蹲在晏小山一侧,示意,让他来烧火。 这晏小山倒是会意了。 晏小山靠在一侧,看着他做面,他做面好似一部默片,他虽无声,但画面引人入胜,动作流畅而具有美感。 晏小山看着他磕了两个鸡蛋,她的眼眉跳跳,好像有点儿故事,晏小山虽不是很八卦,但她还是主动请缨,她很想看看这位客人。 晏小山呈面时,她正低垂着脸,晏小山没看见她的长相。 她笑盈盈地将面呈在了她的眼前,“客官,您的面好了。” 她听见晏小山的声音,霍然抬头,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晏小山看了她的容颜,吃了一惊,而后笑道:“玉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玉笙寒依旧冷冷地盯着她,她开口,语气也犹如冰霜,“看来,你见过她。” “见过她?”晏小山盯着玉笙寒,面前的这个人虽与玉千秋容貌相似,但气质更加冷清。 “你不是她。”晏小山回道。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淡漠道。 不可能没关系,如此相像的容貌,晏小山觉得她们该是双胞胎。 “你是什么人?”她的面一直未动,她也不打算吃,玉笙寒未想到,她会在此遇见一个女人,一个比她年轻,容貌秀美的女人。 这一年来,她从未见过有女人在他的身边,她也绝不允许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她一直相信,他会娶她,为此,她已经等了一年了。 “你是什么人!”她像在逼问。 晏小山不明白她的敌意来自哪里,她将端盘抱在胸中,说道:“问别人姓名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玉笙寒。” 玉笙寒和玉千秋的确是双胞胎姐妹。 “晏小山。” 晏小山,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玉姑娘,你的面快要凉了。”晏小山提醒一句。 玉笙寒玉手一抖,已有两根银针捏在手中,她看了看晏小山,而后,玉手一扬,银针射出。 银针射出的那一瞬,突然一个黑影自一侧的门中闪出,晏小山觉得肩头一紧,眼前一花,等她有意识时,发现孟荆河正站在她的一侧,右手抓着她的肩头。 “孟大哥?”她见他的脸色凝重,叫了她一声。 孟荆河松开手,面容冷峻的看着玉笙寒,那两根银针钉入了他的胳膊,玉笙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是你什么人!你如此护她!” 她不由分说,化掌为爪,袭向晏小山的咽喉,晏小山虽有些茫然,好在她反应不慢,急忙后撤一步,孟荆河伸手挡住她的爪。 “你不能伤她。” 玉笙寒眼眸一瞪,“你说什么!?” “你不能伤她。” 他挡开她的爪,一掌印向她的胸口处,他本以为她会躲开,他的出掌并不快,她完全可躲得开,但她接了他的一掌。 玉笙寒后背撞在木梯上,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你竟为了她伤我!?”她越发歇斯底里,双手化爪又向晏小山袭来。 她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玉笙寒的功夫不弱,孟荆河不是她的对手,十招过后,他已有些气力不足,她双手夹住他的手臂,用力向后一送,孟荆河飞出一丈远。 她扼住晏小山的咽喉。 窒息感袭来,晏小山双手用力去扳她的手臂。 孟荆河又飞身而来,他用力抓住了玉笙寒的胳膊。 “放手!”他大嚷。 玉笙寒右手一挥,运一股真气,又将他送出一丈。 晏小山已经快没有意识了,她觉得若是这样死了,实在是比窦娥还要冤。 孟荆河起身,抹了一口血,他缓缓起身,看着玉笙寒带着毒意的眼眸,忽然觉得她异常陌生。 陌生到可怕。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你若杀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屋内响起了玉笙寒凄凉而又悲怆的笑声。 不放过她?她早已栽在了他的手中,又何谈放过她!? ... 第五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玉笙寒双手一推,晏小山摔出一丈,她已有些迷糊,这一下摔得她浑身骨头都一颤。 她清醒了些。 玉笙寒还在笑,只是她笑着笑着,便有了眼泪,等她笑累了,她忽然足见一点,从地上拎起晏小山,飞出屋外。 孟荆河追上去,他的腿本就不便,他追不上她。 他在门外,看见她正立在一株梧桐之上,她盯着孟荆河,说道:“这个女人,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你误会了……”孟荆河有些无计可施,他对她根本下不了狠手。 他还在担心她,玉笙寒的眼眸冷了些,“你若想要她,就来药王谷找我。” 她本是药王谷谷主,他若去了药王谷,她便困他一生。 孟荆河,这辈子,他只能是她的男人。 晏小山被衣衫勒的有些疼,她张张口,抬眼看了玉笙寒一眼,她的脸色可怕极了,晏小山很担心,她一开口,她便会杀了她。 她大抵也猜得出,玉笙寒喜欢孟荆河,以至于到了偏执的地步。 她正想着,整个身子被她用力一抛,正巧落在一匹马上,晏小山屁股一麻,她还未将身子摆正,玉笙寒已落在她的背后,她双腿一夹,三根银针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嘶鸣,放蹄狂奔,晏小山的脑子一直嗡嗡的响着,她脑袋低垂着,根本未及看清四下,马儿越过一条小溪,进入山谷之时,放缓了脚步。 晏小山得以喘息,她方方喘了一口气,玉笙寒又拎起她的束腰,凌空起身,足点树枝,如燕般轻盈地掠过苍翠的树木,晏小山只觉耳侧风声呼呼,眼前绿意盎然。 这是哪里? 她晃了晃脑袋,玉笙寒却落了地,晏小山有种在荡秋千的感觉。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晏小山揉揉眼睛,抬头,看见了面前的宫殿。 这样的山谷中竟然会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晏小山为之一震。 药王谷,一百二十级石阶,通往断梦,玉笙寒,药王谷谷主,居住之地,名为‘断梦’。 她将晏小山往地上一扔,晏小山骨头又是一颤,她咬咬牙,揉揉膝盖,缓缓站起身,四肢有些酸痛,脑袋也还有些蒙。 不时,便有十几个门中弟子,持剑相迎,分立两侧,其中,又有两名青衣女子,走到近前,她们见了玉笙寒,屈膝跪拜,“恭迎谷主!” 玉笙寒一甩衣袖,冷冷道:“将她带上去!”而后,缓步迈上石阶。 晏小山一步步跟在她身后,那两名青衣女子,一左一右。 进了大殿,晏小山感叹,这宫宇的华丽丝毫不逊于她的怀柔殿,这个女人,看来很不简单。 她独自感慨,突觉小腿一阵挫痛,一个不跌,她屈膝跪了下来,拜的正是玉笙寒。 她正坐在一张长椅之上,长椅上还批了一张动物皮毛,晏小山看不真切。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玉笙寒好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和他的关系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样。玉姑娘,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孟大哥,但你似乎用错了方法。” 玉笙寒冷笑一声,“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便会放了你?” 玉笙寒早就猜得出,她或许真的误会了,但误会又如何,至少这个晏小山在孟荆河心中有一定的份量,不若如此,他定然不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玉笙寒讨厌他的心中还会为别的女人留有一席之地,所以,她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小谢,将她丢入蛇窟!” 其中一位青衣女子踏前一步,躬身回道:“禀谷主,有人闯入了蛇窟。” 竟然有人闯入了蛇窟,倒是有几分本事,玉笙寒玉手摸着身侧的虎皮,冷瞥了一眼晏小山,接着说道:“先将她关起来。” 晏小山双臂被扭在身后,被小谢押着往前走,转过几个回廊,圆形拱门之后,有一个小院,晏小山被带着进了小院的其中一件房间。 房门打开,晏小山被推搡进去。 是一间柴房,里面除了柴,还有一个炉灶,再没有其他,晏小山揉揉肩,甩甩手,活动活动筋骨,她走到房门后,看看能否出得去。 就在她偷窥门缝之处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了动静,晏小山惊恐地回头,便看见柴草之中,露出了一个姑娘。 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她的脸色苍白,气色不太好。 “你没事吧?”她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晏小山刚问完,就见那姑娘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朝着手腕一划,手腕上立刻出现一道口子,鲜血渗出皮肤。 晏小山大惊失色,觉得这个姑娘是不是神志不清了,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慌忙跑到姑娘身旁,一只手按住她的近心端,另一只手撩起衣衫,塞进牙间,扯下一块布,替她捂上,嘴里还不断地安慰她,“姑娘,好死不如赖活着,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如果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 骆晴仔细地盯着她的脸,她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否见过?”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晏小山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我们应该没见过。” “奥……”骆晴也有些动摇。 她推开晏小山的手,说道:“你不必管我,我在放血。” “啥?” “我中毒了,若不放血,就会死。” 晏小山还是很蒙,她看着那五六厘米长的口子,“你得放多少血?” “大抵要这么些。”骆晴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好似一个碗。 晏小山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样就死不了?” “死不了,就是头有些晕,有时放多了,也会昏迷。” 骆晴很无所谓的说着,就好像在谈一件轻松的事。 晏小山无语,怪不得她的这张脸看起来如此的白。 晏小山也靠着那堆柴坐下,她凑到她的身边,“我叫晏小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骆晴。” 骆晴,骆晴,晏小山默念了两遍,她觉得这名字相当熟,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骆晴,骆家堡的大小姐,白十一的朋友。 “看来,我们确实见过面,我想起来了。” 晏小山说起白玉轩的时候,骆晴也想起来了。 “白玉轩去了哪里?”她问道。 晏小山摇摇头,她越发觉得白玉轩有事瞒着她,“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十年。” 她这一答,晏小山忽然想起了容引,“你也认识容引?” 骆晴一听到容引的名字,眼睛骤然放光,晏小山都感觉得她好似重生般,那张惨白的脸,瞬时好似浮现了一抹嫣红。 她摇着晏小山的手臂,激动道:“你见过容引?” ... 第五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她的爱意如此明显,晏小山忽然觉得她有点儿可爱,于是她便将海棠居的事告诉她。 晏小山讲完,听她低声骂了句,“白玉轩,真是个混蛋!” “骆姑娘,你怎会来此?” “还不是为了白玉轩那个混蛋。” 晏小山咧咧嘴,看来,她和白玉轩十分熟悉,若不是好朋友,绝不会骂的如此顺口。 骆晴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方才一激动,好似出了更多的血,这会儿便有些虚,她往后一躺,靠在柴垛上,“你可听过,上京城丢女人的事?” “听过,”晏小山点头,“那些女人,当真,当真”她踌躇了下,才开口,“当真是白玉轩偷的?” 骆晴抛给她一个眼眸,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他。” “奥?为何?” 晏小山双手拢拢双膝,说道:“直觉……” 骆晴弯弯嘴角,笑了一声,“你的直觉倒是很准。” 晏小山眼眸一亮,“莫非你发现了什么?” 骆晴仰头倒在柴草之上,好似有些疲倦,她看着腕处的伤口,缓缓说道:“白玉轩有时虽不正经,但他不是坏人。” 晏小山完全同意她的话,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都说是白玉轩所为?” 骆晴转头看了看她,“你不知道?” 晏小山摇头,于是,骆晴便又将失踪之事为她解释了一番。 晏小山若有所悟地应和,所以说人红是非多,别人甩锅他来背。 他从未向她吐露过分毫,他甚至瞒着他的身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知道此地是何处?” 晏小山诚实地摇头,不愧为不迈宫门的公主,骆晴从她手中拿过她方才扯下的布,一圈圈将手腕的伤口包扎起来,血应该放得差不多了。 “此处名为药王谷,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之地,这里到处布满毒蛇,蝎子,蜘蛛,还有各种各样的毒草,一不小心便会一命呜呼。” 晏小山打了个寒颤,但她又有些稍稍疑惑,她方才被玉笙寒带着入了药王谷,也未见一只毒虫,这位骆大小姐是否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来这里做什么?” 骆晴咬咬牙,“还不是为了白玉轩那个混蛋!” 晏小山脸冒黑线,“那些失踪的女人,你觉得和药王谷有关?” 骆晴点头,她来药王谷之前,去过百草门,见过玉千秋,玉千秋曾告诉过她一本书《七星雪吟》,书上记载的是青春永驻的禁术。 而这本书此时就在玉笙寒的手中。 骆晴不得不怀疑,玉笙寒为了永葆容颜,抓了那些女人来炼药。 骆晴本也不想单闯药王谷的,只是她寻不到容引,只想一试,却未料到未踏入谷中,就被毒草所伤,被谷中弟子带到此,她以为便是九死一生,却未想到她们只将她关了起来。 晏小山听她说完,起身,她弯腰走到柴门前,从门缝中往外窥视,这个地方好像并无人看守, 她晃了晃木门,听见门外哐当哐当的声音,木门外落了锁。 晏小山直起腰,从上到下打量着木门,这木门该有些年头了, 她仰头从顶瞧到底,又从底瞧到顶,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而后皱着眉摇摇头,她边摇头边往右走,右边原有一扇窗,但此时已被封,从外面被钉得死死的,晏小山伸手推推,窗户纹丝不动。 她在窗前伫立了一会儿,重新又走到门前,她正对着门,二话不说,抬脚使劲冲着门踹了一脚。 那扇木门,‘哐当’一声,其中一扇向右歪了歪,晏小山捂着嘴,从门缝中往外偷看,好在并无人问讯而来。 骆晴也猜得出她要做什么,本来这样的柴房是困不住她的,无奈她中毒,气力全失,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晏小山。 晏小山稳稳心神,运气似乎不错,她抬脚又是猛烈一击,晏小山只听得‘咔嚓’一声,门锁断裂,她谨慎地推开门,弓着腰往四下看了看,并无旁人。 晏小山回身,将骆晴搀起来,“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还撑得住。” 晏小山将骆晴的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她不知该往何处,此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晏小山被押来柴房之时,是看过四周的,她还清楚地记得,通往大殿的路。 但她并不想去那里,便选了与来时相反的路。 一路倒未如她想的那般惊险,走过一个水榭,两个回廊,她们一个药王谷的弟子都未遇到。 未免有些蹊跷。 其实并未蹊跷之处,此时谷中弟子大都已被召集到大殿,玉笙寒迎来了第一个闯过药王谷的人。 容引手握他那把乌鞘剑,站在大殿中央。 玉笙寒将裙摆一撩,落座,坐在那张长椅之上,“没想到大名鼎鼎地容引公子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玉笙寒脸色越发寒冷,身旁的小谢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寒意,她看了看容引,看他依旧气定神闲。 自药王谷成立之初,还无一人能闯入蛇窟,因为他们早已死在了蛛网和蝎穴之中。要想踏入药王谷,需得过蛛网,入蝎穴,穿蛇窟。 而容引,他不仅闯过了蛇窟,他还一把火将蛇窟烧了个干干净净。 江湖中人人都说药王谷是险恶之地,五毒横行,毒草丛生,入谷之人,顷刻便可被夺性命。 药王谷毒物是很多,但却很少夺人性命。他们之所以会丧命,只因他们同容引一样,不讲道理。 只不过,他们的本事却差的很。 药王谷有堂堂正门,‘断梦’亦有堂堂正道,但他们偏偏来时不声不响,不经主人同意便随便闯入人家的家,这样的人,在玉笙寒看来,死有余辜。 容引没有看玉笙寒,他面无表情的回道:“我只想来的快一点。” 玉笙寒收起冷笑,这个男人未免太猖狂了些,他毁了蛇窟,那些江湖喽喽,便会一哄而上,他可为她捅了个大篓子。 玉笙寒左手轻轻抚了抚右手,冷然道:“容引公子,我不喜欢不讲道理的人,你毁了我的蛇窟,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 第五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她的话音刚落,右手已执了三根银针,以迅风之速,只打容引的眼眸,容引右手执剑横放在眼前,便见得‘丁丁’作响,那三根银针齐齐落地。 银针落地的一瞬,大殿中的十个青衣女子,执剑而起,十把剑剑心直指容引,将他围在中心。 骆晴心头一颤,又向晏小山靠了靠,晏小山以为她的毒又发作了,便扶她坐下。 “你有何打算?”骆晴突然开口问她。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最好先离开这里。” “我不想离开。”骆晴坚定道。 “这里是不是有解药?” “我的毒无妨,本不是致命毒药,放几日血便可清除,事情还未查清楚,我不想就此离开。” 晏小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勇气倒是可嘉,但她如今自身难保,还要查什么案? 然而,事实上,她也很想搞清楚,她也渴望真相。 但是,“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骆晴没说话,默默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不行,我不能就此回去。” 回去便意味着她要回骆家堡,回了骆家堡,便没了自由。 骆晴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深吸一口气,“晏姑娘,就此告辞,你多保重!” 她只抬脚走了一步,便被晏小山一把拉过,躲在一侧的山石之后,而后便看见眼前匆匆行过一个青衣女子。 这个女子大概便是去大殿。 “我们悄悄跟着她。”骆晴耳语道,晏小山不知她有何打算,但她跟在她身后,骆晴自顾低声说着,“我想先找到《七星雪吟》。” 晏小山会意的点点头。 那青衣女子身小,看起来很娇弱,她的步履却是快得出奇,晏小山和骆晴跟地不是很顺利,转过一个山崖,便失了她的踪影。 她们正茫然寻觅,冷不防,一声娇斥,晏小山再转身时,一把剑已横在她的颈侧,她若再动分毫,那把锋利的剑便要切肤而入了。 晏小山不言不语,她甚至能感到剑身的寒气,而持剑的正是他们跟踪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闯入谷中是为何!?” “姜环,出了何事?” 名为姜环的女子听见声音,收了手中的剑,晏小山松一口气,看见走来一名女子。 容貌精致,身穿白裙,气质雅然。 “大师姐,她们?” 蒋慕淡瞥了她们一眼,说道:“将她们赶出去便可。”而后,婀娜而去。 骆晴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又无计可施,晏小山乖乖跟在姜环身后,她不言不语,专心记路。 这路还真有些繁杂,若不是她记忆力好些,脑袋铁定要熬成一锅粥。 而出药王谷竟然用了半个时辰。 “我大师姐心善,放你们离开,若是下次胆敢闯入药王谷,格杀勿论!”姜环举着剑威胁道。 晏小山点头,“是,是,我们不会再来了。” 等到姜环离开。 晏小山蹲在坐在岩石上的骆晴身侧,悄声道:“你记得路了吗?” 骆晴眼中放光,“你记得?!” 晏小山本想点头,但她又顾忌骆晴的伤,这种时候实在不应让她回去,她想先将她暂时放在孟荆河那里。 她刚刚想到孟荆河,没想到,便看见了他的人。 他走得很吃力,但坚定,晏小山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晏小山。 孟荆河顿住步子,微微一怔。 “孟大哥……” 孟荆河抬脚,一步步踱到她身边,“你怎样?” “我没事。” 骆晴扯着晏小山的袖子起身,“他是?” “哎?你不认得他?”晏小山本以为他们都是白玉轩的朋友,应该熟识的,没想到他们彼此并不相识。 晏小山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孟荆河看到晏小山平安无事,就对她说:“回去吧……” “我不能走!”骆晴固执的声音。 孟荆河看了看晏小山,晏小山也说道:“孟大哥,我现在也不能回去。” “为何?” “我要搞清一件事。”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 “非常重要。”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不知怎的,孟荆河忽然想起了白玉轩,他们有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执念。 “好,”孟荆河妥协,“我陪你去。”他想起白玉轩临行之时的嘱托,这三年来,白玉轩从未嘱托过他任何事。 三年来的头一次,孟荆河绝不会食言。 晏小山又在顾忌他的腿,路本崎岖,她怕他撑不了。 孟荆河也看出了晏小山的顾忌,他对她说道:“你们可否等我片刻?” 晏小山看他摸出腰间的那把刀,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是一把砍柴的刀,以前他会铸各式各样的剑,他的身边总会有大把大把的兵器,而如今,他只有一把砍柴刀。 孟荆河觉得很满足,甚至比之前名剑伴身的日子更满足。 晏小山点点头,便见他一拐一拐的向着密林而去。 等孟荆河的期间,骆晴又放了一次血,她闭目养神。 而晏小山在看孟荆河,她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伐木做了一只拐。 她看孟荆河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玉笙寒,她偏执又可怕,孟荆河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呢? 晏小山看着孟荆河拄着拐,步伐的确快了几许,他走到晏小山的跟前,站定,看了一眼闭着眼的骆晴,“她受伤了?” “恩,她说中毒了,但只要放放血就没事了。”晏小山已不担心骆晴了,她方才说这是最后一次放血了,这次之后,她的毒便清了。 孟荆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孟大哥,冒昧的问一句,你和玉姑娘是什么关系?” 孟荆河垂首,默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没什么关系。” 他不愿谈,晏小山没说什么,她微微仰头,看见一只飞燕展翅而过,天空高远而湛蓝,很美。 “孟大哥,你可听过上京城女人失踪之事?” 孟荆河不明白她要谈什么,这一年来,除了进山砍柴,他哪里都没去,以前他或许去集市买菜,自从收了小卓,他就从未离开过芙蓉堂。 这江湖发生了何事,他已无心去听,也不想去听。 孟荆河摇摇头,晏小山眼眸一闪,说道:“江湖中的人都说白玉轩七天七夜在上京城偷了七个女人,而过了几日,那些被偷的女人回来了,但都死了,死相很惨。” 晏小山说完,看见孟荆河的表情起了一丝波澜,“孟大哥,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为何?”晏小山头仰得很高,她看见空中的那朵云随风移了移位置,而后听见孟荆河的回答。 他说,白玉轩不是这样的人。 晏小山微微笑,她止了笑,表情又变得严肃,她歪歪头,问孟荆河,“那玉姑娘呢?孟大哥,你觉得她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 第五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没有听到孟荆河的回答,骆晴恰巧在此刻醒来,她转了转脑袋,起身活动了活动了筋骨。 “这石头硌得我的背疼。”她抱怨道。 晏小山觉得她和方才好像有些不同了,好像复活一般,看来她的毒当真解了。 “你没事了?”她问。 骆晴欢呼道:“终于不用再割腕了,疼死我了!” 她说完之后,便轻盈一跃,身子便如蝴蝶般向前飞去,她只跨了一步,便双手背后,看着身后的晏小山。 “我都忘了,晏姐姐请指路。”她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会儿竟然叫上姐姐了,看来她果真满血复活了。 晏小山走在前头,骆晴虽说要晏小山带路,但她同她并排,孟荆河一个人在最后。 晏小山时不时会刻意放缓脚步,等他,但两次过后,她就知道,这种照顾根本不需要。 他不是个弱者。 他们本一个时辰便可走到断梦殿,但中途晏小山走错了一步,而这一步之差,又令他们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走回断梦殿时,已过了一个半时辰。 而就是这一个半时辰,药王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晏小山循着溪流走着,前方密林遮日,她偷偷密密的枝叶,已看见前方断梦殿,看来很快便可到了,然而他们还未走入断梦,便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个药王谷弟子,而这名弟子正是送她们出谷的姜环,她俯卧在地上,离着一尺远,放着她那把剑。 孟荆河用眼神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他拄着拐一步步走过去,他的步子很轻,几乎不闻脚步声。 他将木拐轻放在身侧,慢慢地翻过姜环的身子。 她的双眼紧闭,身上没见任何外伤,孟荆河去探她的鼻息,而后摇摇头。 人已死,还是刚死。干净利落的手法,孟荆河已看出她的死因,乃是折断脖颈。 一丝不详的预感闪过三人心头。 看来,药王谷再也不是无人可入之境,有人擅自闯入了,并且杀害了药王谷的弟子。 “孟大哥?”晏小山叫了他一声,孟荆河将木拐放在腋下,起身,沉声道:“她已死,你们可还要去?” 晏小山和骆晴异口同声,“去。” 走出密林,晏小山看见了那一百二十阶石阶,石阶的第一阶上,也躺了一个人。 一个青衣女子。 她也已死,她的死因很明显,晏小山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下去,那一刀自左肩一直砍到右腹部,很深的伤口,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晏小山想吐。 她抬头看了看,看见石阶中间,还躺着一个人,也是一个青衣女子,她捂着腹部,抬起手又放下。 三人急忙奔到她身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地,但仿若失明,没有焦点,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声音太低弱,晏小山什么也没听见,她只看见她的身子突然猛地一抽搐,而后身子一塌,没了声息。 三人垂首,一时沉默。 有风吹过,血的味道弥漫。 这可真是个暴力的时代,对着这样柔弱的姑娘下如此重的手,当真罪该万株! 晏小山已记不清踏过了几个姑娘的尸体,她不想去看,却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们经过了两个院落,才看见了活人。 人不少,晏小山扫过一遍,便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是那日在食方客中遇见的江湖人。 除此之外,少林,峨眉,青城,点苍几个门派以及骆家堡的人都来了。 骆晴看见了她的二哥骆虎和她的夫婚夫,陆锦书。 他们三人躲在侧门之中,看着双方。 少林寺的玄隐大师,双手合十,弯腰,“蒋施主,可否请谷主出来一见?” 他说得很得体和客气,但蒋慕没有答应。 “各位闯入我药王谷,害我门中弟子,今日,杀我门中弟子一十五人,若是想见谷主,便要以命偿命,留下十五个人的项上人头!” “一派妖言!”蒋慕的话音刚落,随即从人群中抛出一句,是那个男人婆,原来她是峨眉派弟子,名叫,云山。 她索性一步踏前,指着蒋慕的鼻子,“你们药王谷作恶多端,更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今日实为咎由自取,你们若是执意而行,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手下无情?哼!”蒋慕冷笑一声,“各位何时手下有情?你们无缘无故闯入我药王谷,伤我门中人,还谈什么手下无情!?” “你!?不知好歹!”云山甩袖,“交出白玉轩,有人传言,白玉轩进了药王谷,赶紧将白玉轩叫出来,否来休怪我们下手了!” 蒋慕轻扬头,将手中的剑向空中一抛,身子前倾,顺势拔剑,拔出的那把剑冲着云山而去,云山也不甘示弱,后跳一步,也从手中拔出一把剑,横剑挡住了她的剑,蒋慕身子旋转,左掌往下一拍,双足扫向云山的头,云山反应倒也机灵,一个后腰,蒋慕的腿擦着她的胸而过。 转瞬已过五招,实打实的五招,五招过后,一旁的玄隐挥着锡杖强势而入,一杖撞在蒋慕的剑上,剑身一颤,蒋慕手掌一麻,差点儿将剑丢掉,幸而剑未落地,她方方接下了这一杖,紧接着点苍派的罗让,青城派的耿勇,都执剑而上,蒋慕以一对四,吃力得很。 药王谷中的弟子看见他们以多欺少,便依次举剑,三十个女子,三十柄剑,当这三十把剑出鞘之时,另一方的三十多个江湖人士也抽刀,举锤,火拼即将开始,火药味浓重。 就在这三十个女子出剑的一瞬,忽然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有些讽刺意味但甚是熟悉的笑声。 晏小山一愣,她循声而望,不意外的看见了白十一,他立在一块山石之上,他还在笑。 他笑起来还是同原来一样,晏小山灵魂出窍,痴迷般的看着他。 他笑着将手中的四颗小酸枣击出,分别打的是玄隐,罗让,云山和耿勇。 四人由围攻蒋慕的动作皆是一顿,停手,蒋慕也停了手,五人皆看向白玉轩。 他双足一点,轻松落地,“你们四个人欺负一个姑娘家,我都有点儿看不下了。”他摸着鼻子,说道。 “你是何人!?”云山一声呵斥。 她这一声将晏小山的魂喊回了几缕,她又看了看白玉轩,他就在那里,离她这么近,脚不自觉地迈出去,但她的脚尖未点地,就被骆晴一把拉住。 晏小山目光痴痴地盯着白玉轩。 “你们不是要找白玉轩吗?”他面对着那四人,“不知各位找在下所为何事?” 他这一句话好似一根火柴,擦燃了方才要动手的众人。他们虽没有动手,却全都动起了口。 “他就是白玉轩?我还以为白玉轩是个老头呢?”“白玉轩长得有这么好看?他当真是白玉轩?!”“他就是那个脑袋值一万两黄金的白玉轩?”众人议论纷纷,但大都抱着不信任和戏谑的心态。 三日之前,陆家就已经收到了十颗脑袋,这十颗脑袋都有一个名字:白玉轩。 “哈哈哈哈……”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忽听得一声洪亮震耳的笑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黝黑大汉,忽然踏前一步,笑着说道:“你就是白玉轩?你要是白玉轩,你能不能把他的内裤偷走?”他指着身边一个瘦的如竹竿,尖脸的男人说道。 ... 第五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瘦子紧紧盯着白玉轩,他很怕他下一秒就把他的裤子扒了,把他的内裤偷走。 他忽然有点儿恨身边这个大胡子。 大胡子依旧‘哈哈哈’大笑着,这笑声很具有感染力,周围的人看着白玉轩没有动,也开始笑了,有的偷笑,有的低笑,但他们都带着同样嘲讽,等着看好戏的神态。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可能得手? 白玉轩没有动,他面色平静地看着看热闹的众人。 大胡子见他无动于衷,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了,他边笑边讽刺,“小子,你说你是白玉轩,连条内裤都偷不来,你若是白玉轩,我就是白玉轩他爷爷,哈哈哈哈……”他放肆大笑,笑着笑着,他的笑声陡然止了,他的笑容也冻结了。 大胡子突然弯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白玉轩虽然是个贼,但他不喜欢别人拿他当个笑话,他有点儿生气,所以将口袋中那一把酸枣全数扔进了大胡子的嘴里。 晏小山方才也有点儿气愤,但她看见大胡子弯腰吐出了十几颗酸枣时,忽然笑了,笑得眼睛弯弯。 大胡子咳得很凶,他的整张脸连带脖根都红了,他身旁的瘦竹竿一下下抚着他的背。 大胡子直起腰,狠狠瞪了白玉轩一眼,咬牙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而后抽出他背后的那把斧头,高举着砍向了白玉轩。 晏小山一惊,差点儿失声喊出来,但也便是一眨眼的工夫,那把柄长两尺的斧头便到了白玉轩的手中, 当那把斧头到了白玉轩手中时,四周骤然无声。 风来,吹歪了大胡子的几缕胡子,他瞪瞪眼,看着白玉轩,又骂道:“他奶奶的,这枣真酸,酸得我牙都倒了。” 白玉轩微笑着看着他,“我这里还有几颗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大胡子倒了,他不仅牙倒了,他整个人都向左倒去,他倒下的那一瞬,瘦竹竿从他身后突得跳起来,他手中有一把镰刀,镰刀挂在一条铁链上,那把镰刀勾向了白玉轩头顶的百会穴,白玉轩举手,拿那把斧头架住了镰刀,而另一头的铁链却如蛇一般卷向了白玉轩的腹部。 “哗!”的一声,铁链断了,瘦竹竿望着断落的铁链叹了口气。 晏小山看见那把弯刀之时,双眼一眯,她还记得楚南桐,她还记得他一刀斩断了一条胳膊,这个少年不好对付。 楚南桐落刀回鞘,一把拽过身侧被五花大绑的卢小飞,冷言道:“他是不是白玉轩?” 卢小飞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他有些吃力地抬头,看着白玉轩,他看着看着,那只肿了的眼睛也撑开了一条缝,他急切说道:“是是是,他就是白玉轩,货真价实的白玉轩!” 他这话一出口,数十人的目光又投向了白玉轩,但这目光大多是贪婪的,兴奋的,跃跃欲试的。 此时,白玉轩在他们眼中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金灿灿的黄金,足够大,足够亮眼。 “陆公子,那一万两黄金可还作数?”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然作数。”陆锦书回道,“但各位可否允许我先问一句?”他说得彬彬有礼。 众人异口同声,“自然可以。” 陆锦书冲着白玉轩,“白玉轩,骆家堡骆晴姑娘,你将她囚于何处?她是否已遭你毒手!?” ... 第五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看着陆锦书,目光如炬,“在下并未劫走骆大小姐,更不会伤她。” “胡说!白玉轩,我本以为你还有几分良知,在此会坦然伏罪,看来我是高估你了。堂堂七尺男儿,只干偷鸡摸狗之事,如今更是天性丧尽,残杀无辜,白玉轩,上京城的七条人命以及骆姑娘的性命,今日都由你项上人头来赎!” 白玉轩微微叹息,是谁说陆公子温文尔雅,是位谦谦公子来着? 众人本就蠢蠢欲动,他这一番话后,众人便如饿虎扑食,扑向了白玉轩! 忽然“砰!”的一声,石砾冲天,白玉轩的脚前猛地出现一条刀痕。 刀痕三寸之深。 众人身形一顿,被挡在刀痕之前,齐齐看向楚南桐,他的弯刀还未回鞘,那一刀,灌注真气。 白玉轩只能死在他的手上! “你若是白玉轩,可还记得楚夕桐?”楚南桐一字字说道,特别是楚夕桐三个字,咬牙刻骨。 楚夕桐,上京楚家三姑娘,他听过但从未见过。 “他当然不会记得楚夕桐,因为人根本就不是他偷得!”晏小山早已按捺不住,朗朗乾坤之下,他们怎能如此欺负他! 众人盯着从山石后面出来的晏小山。 晏小山只看着一个人,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眼眸惊疑,但他也只看了她一眼,就看向了她身后的孟荆河。 孟荆河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出来。 他看白玉轩,眼中带着歉意。 楚南桐目光犀利的看着晏小山,他还认得她,她来自乐京,她说她没有听过白玉轩的名字。 “你骗了我!”他质问。 “我并没有骗你,我当真从未听过白玉轩,但我见过他。”晏小山看着白玉轩,“我后来才知道他便是白玉轩。” “你怎么知道人不是他偷得!?”人群中有人高声问了一句。 “我听说,楚姑娘的失踪时间,是二月初八,丑时一刻,对吗?”她问楚南桐。 楚南桐点头,他不会忘记那一刻。 “所以,偷人的并不是他,因为,那一日,那一晚,他同我在一起。” 晏小山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她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她虽是男子装扮,但这些闯荡江湖的人,眼力再差,也不会辨不出她是个女子。 她竟然赌了身家清白,为他作证。 白玉轩听闻,一口气窜进心口,一阵心惊,他想到她胆大,未想到她如此胆大。 “你撒谎!”楚南桐不信,若不是白玉轩,又有谁能在守卫森严的楚家来去自如,还将楚夕桐带走。 “我没有撒谎,”晏小山双目正正看着他,顿了顿说道:“骆家堡的骆大小姐,也不是他劫走的,骆姑娘的人,也好得很。” 晏小山将视线落向身后,便见骆晴垂首,慢悠悠的现身。 她可不是好得很,她好不容易出了骆家堡,可不想如此轻易便回去。 她还没见到容引呢,但她终究还是出来了,她慢悠悠抬头,看向了白玉轩。 那目光满是怨念。 白玉轩只能苦笑。 骆虎一个箭步冲上去,“小晴,你,你,你”他许是太激动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倒是陆锦书落落大方,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骆姑娘” 骆晴没有搭理他。 陆锦书觉得有失面子,继续说道:“骆姑娘,是谁劫走了,是不是白玉轩??!骆姑娘,你不必害怕,这么多武林人士,他们武功高强,定能护你周全。” 骆晴本不喜欢他,也不想与他多言,但见他仍旧诋毁白玉轩,心中升起一团火,滋滋的,烧的她想打人。 她握拳,一拳捣向了他的心窝,但她的手并未触到他的胸,半路被骆虎拦下了。 骆晴一跺脚,松开拳头,愤然道:“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他劫走我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她撒起慌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众人议论纷纷,事情好像变得无厘头起来,他们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药王谷,一心想要捉拿白玉轩,却未想到成了这般状况。 晏小山迈着小步子,想走到白玉轩跟前,只踏了三步,楚南桐便横手截住了她。 他的脸色阴冷,晏小山心一颤。 “你说谎,你不过和他一丘之貉,莫不是,你与他沆瀣一气,残杀了那些人!” 晏小山故作镇定,“楚公子该是个聪明人,白玉轩以前偷东西会写预告信吗?” 没有,从未有过,至少他从未听过。 晏小山继续忽悠,“那此次他为何要写?楚公子不觉得奇怪吗?他的信为何不用纸笔,而是用利刃一下下刻在墙上?难道不是为了隐瞒笔迹吗?由于每个人的笔画,笔锋,字体框架,下笔力道,书写习惯的不同,笔迹会有差别,他怕,若是看了他的字,便会露出马脚。”她顿顿,看向楚南桐,看见他的脸色缓了些。 楚南桐握了握手中的那把弯刀,喃喃道:“不是他,又会是谁?” 这江湖中,偷东西的本事,谁可比得过他?难道他的姐姐,便如此枉死!? 骆晴一下跳上一节石阶,她抚了抚一侧的黑发,表情忽然变得得意起来。 他们这些人全都不知真正的凶手是谁,但偏偏被她寻到了。 晏小山看了她一眼,听见她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拦她,她便脱口而出,“是玉笙寒假扮白玉轩,将那些姑娘杀害的人正是这药王谷谷主玉笙寒。” ... 第五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暗自喊糟,她偷看了孟荆河一眼,见他的脸刷的一下惨白,那根拐好似也撑不住他的身子,他晃了晃身子。 晏小山跳到骆晴身侧,耳语道:“我们还没有证据。” 骆晴一扬眉,“怕什么?” “无凭无据,休要含血喷人!”那三十几名药王谷弟子嚷道。 骆晴转身,目光坦然,“或许她将你们蒙在鼓中,对于你们的这位谷主,你们又了解多少?你们可曾听过《七星雪吟》?” 她们茫然摇头。 “《七星雪吟》本是百草门的**,历代由百草门掌门保管,据说书中记载有青春永驻之禁术,其中一味药,便是处子的极阴之血。”她顿住,转了个身,众人果被她的话语吸引,目光紧紧盯着她。 “三个月前,玉笙寒打伤了她的亲妹妹,百草门掌门,玉千秋,从她手中夺走了《七星雪吟》”她的声音猛然刹住,因为她看见了一把剑。 一把乌鞘剑,骆晴的呼吸骤然止了,他的剑也出鞘了。 “叮叮当当……”仿若玉珠落玉盘。 没有玉珠也无玉盘,只有银针和剑。 三十五枚银针,八个方向,全都射向了一个人,但一颗也未击中。 银针落在骆晴的脚下,她依旧失神地望着容引。 银针落地的一瞬,玉笙寒挥舞长袖,从天翩跹而降。 “容引公子,好快的剑。”玉笙寒似笑非笑。 “过奖了……”容引淡淡回道。 玉笙寒本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姑娘,却不料,容引竟然护着她,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和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这可真是有趣。 玉笙寒早已看见孟荆河,她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看她,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闪躲,她的目光坦然。 他到底是为谁而来?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回眸,看着骆晴。 “不知道这些话,姑娘是打哪儿听说的?” 骆晴无声,身侧万物皆无声,唯有他鲜明而耀眼,他就站在她的眼前。 有人自身侧大力拽她一把,她回神,听见骆虎略带责备的口吻:“陆公子还在这里呢。” 陆公子是她的未婚夫。 去他奶奶的陆公子,她只要容引。 她跑过去,又被拽住,她挣扎,反过头来,一口咬上了骆虎的手。 晏小山出神看着骆晴,这场面恰比一场言情剧,这姑娘当真不顾形象,她只顾看剧,没有注意,白玉轩此刻站在了她的身边。 骆晴不松口,骆虎也不松手,场面悲怆又滑稽,白玉轩从袖口捏出一块碎银子,中指一弹,纠缠的两人终于分开。 骆晴向前,却不料骆虎一个手刀,横劈向她的后颈,骆晴昏厥在他的怀中。 他将她横抱起,说道:“各位,在下来此本是为了寻找小妹,眼小小妹已寻到,不便再踏入此种纠纷,就此告辞。” 他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骆虎走了,陆锦书自然也不会留,他跟在他身后,听见远处有人嚷嚷:“陆公子,那一万两黄金可还作数?” 他回头,言道:“人既然不是他劫走的,就不作数了。” 他这话一出,只闻十几声哀叹,紧接着,这些哀叹的人也跟着走了。他们走得很快,很匆忙,一溜烟就没影了。 玄隐,罗让,云山,耿勇他们都没走,他们都是正派门下弟子,就是想走,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们若还有想走的,便尽快走,若是不走,待会儿可就走不了。”玉笙寒的声音传来,音色柔美,但音质偏冷。 这话里威胁意味明显,但却再无一人离开。 白玉轩倒希望容引离开,骆晴都已离开了,他却偏偏岿然不动,他有点儿替他心急。 他们今日好不容易相见,他竟能如此沉得住气,不像他。 “妖女,人果然是你杀的!”云山呵斥道。 她的嗓门大而亮,长相颇为中性,行事也颇似男人,晏小山一瞬不瞬的盯着玉笙寒,她希望她解释。 她不希望她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因为孟大哥就在此,离她不过三尺。 晏小山从那碗‘一线牵’就可看出,孟荆河铁骨柔情,他心中有她。 但玉笙寒回得很无情,“不过是死了几个没用的女人而已。”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楚南桐已抽刀,他的一把弯刀,直捅玉笙寒的心脏,这是泄愤的一招,玉笙寒玉足一点,后撤一步,挥袖,长袖犹如游蛇,卷住了楚南桐的弯刀。 卷得结结实实。 失了弯刀的楚南桐如同失了翅膀的鸟儿,他本已心浮气躁,更未料玉笙寒功夫了得,转眼,她一掌印在他的胸膛。 楚南桐后退三步,弯刀在长袖中露出,他待要进攻,便听玉笙寒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运功了。” 这一掌乃是带了毒的。 楚南桐顿悟,他从方才的一招已懂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有可能,突破重重包围,劫走楚夕桐。 可惜他没用,一丝苦涩漫过胸膛,楚南桐嘴角流下一丝血。 “妖女,拿命来!”云山长喝一声,举剑向前。 云山举剑的同时,那三人也亮出兵器,一同击向了玉笙寒。 “今日各位杀了我门中弟子,就需得留下来为我弟子陪葬!”玉笙寒冷眸一闪,长袖一挥,便有数十根银针射出,打向四人。 她身后的弟子,此刻也举剑,厮杀而来。 一场混战已难免。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 晏小山无处可逃,她慌忙掩头,这种时候她也只会抱头逃窜,但谁奈,她刚迈出一脚,就被身后一人撞到了后背,一个趔趄,摇摇欲坠,几欲跌倒之际,有人轻揽了她的腰,一个回转,顺势往一侧一踱,出了混战的人群。 晏小山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拉向了一侧的假山之后。 山后隐蔽,一时安全。 白玉轩倚着假山,低头,说道:“看来,我该谢谢你。” 晏小山听得外面的兵刃交接声,说道:“是,白玉轩,你的确该谢谢我,但现在这种情况,”她顿了顿,看着他的侧脸,“你可有法子让他们住手?” “没有……” 晏小山努努嘴,也低下头,“那我们怎么办?” 白玉轩看着晏小山,问道:“你可知骆晴是从何处听来那些话的?” ... 第五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摇头,她不太清楚,不过,“骆晴她来药王谷之前,去过百草门。” 百草门,玉千秋,白玉轩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看,而后从怀中掏出那本《七星雪吟》。 他只随手翻了几页,并未看出是什么禁术。 晏小山看着他手上的那本书,《七星雪吟》?难不成真是玉笙寒?她拿过来,书刚到手,便听见另一侧传来一道声音。 “看来他们只怕要葬身于此了。” 晏小山循声而望,看见容引正抱剑站在另一个假山之后。 “玉笙寒功夫很厉害?”晏小山抬头问他。 “哪怕再加四人,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晏小山唏嘘,低头看那本书。 “你还不走?”骆晴已被带走,他却还留在此地。 “还不想走。”或者还不能走,他还未拿到‘蚀骨’的解药。 “容引,你还是走吧……”白玉轩微微仰头道。 容引没回他,外面依旧嘈杂,此处却无声。 “啊!”晏小山突然大叫,转眼焦急地看向白玉轩,“孟大哥,孟大哥还在外面!” 孟荆河的拐已丢向一侧,他弯腰躲过从头顶飞过的一个汉子,还没等他直起腰,右边又挥来一拳,他伸右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顺势一扭,只听得‘咔擦’一声,那人嚎了一声,满地打滚。 他离玉笙寒还有三步,三步不远,他走得比平时快了些,罗让,云山,耿勇都已被击倒在地,只剩玄隐一人,那条长袖卷住玄隐脖子的时候,孟荆河站在了她的身边,他在玉笙寒错愕的目光下,挥起那把砍柴刀,斩断了她的长袖。 一刀两断,紫色薄纱,零落飘散。 老和尚挣脱了束缚,抚着脖子后退一步。 玉笙寒转身,一双秋水望着孟荆河,他的柴刀已落地,他的腿虽残,但他站的又直又稳。 他也看着她,看她的红唇微启,一字字的问他,“孟荆河,你是为我而来?还是为她?” “我是为她,” 为她!!“哈哈哈哈!”她不等他说完,便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玉笙寒的眼眸中泛起一抹红光。 “孟荆河,我恨你!”她一掌印在他的胸膛,孟荆河的身体仿若失去了羽翼的鸟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摔向了地面。 孟荆河张口,喷出一口血,很奇怪,胸口并非很疼,他抬眼看向玉笙寒,吃力,但声音微弱,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要说完他的话。 “我是为她而来,但更是为你而来。” 玉笙寒并未听到,她眼眸中的杀意更甚,她绝望,悲伤,但她不会落泪,痴情之人最易受伤,而男人果然无情。 他是她唯一爱的男人,她将她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她日日思念,等待,期翼,换来的是什么!? 玉笙寒十指化爪,撕裂了一个举剑向她而来之人的肩头,血雾弥漫,孟荆河透过弥漫的血雾,看见她悲伤的脸。 她的表情不会太多,他记得他见过她时的所有表情,自那夜之起,这样的表情他第一次见。 他似乎又错了,他本想阻止他,却反而弄巧成拙,不是,他必须阻止她。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孟荆河右掌一拍,身子竟然腾空,再次扑向了玉笙寒。 他若是不要命,八匹马都拉不住,但令他不要命的也唯独只有这个女人而已。 玉笙寒每日都会去吃面,偶尔去晚,他会担心,会期盼,会焦虑不安,她不会知道,他每日也在想她。 玉笙寒看见了从一侧扑来的身影,她挥袖从地上卷起一把剑,一把沾了血,泛着冷光的长剑。 她执剑,刺向了他的胸口,心脏处。 乌云遮日,天陡然一暗。 血一滴滴落地,在地面绽放出一朵小花,妖冶而绝望。她终究没那么冷血无情,剑尖刺透肌肤,离心窝一寸处,堪堪止住。 血沾染了他的粗衣。 玉笙寒看着眼前她深爱的男人,带着些许的期翼,问道:“孟荆河,你也觉得那些女人是我杀的吗?” 孟荆河抬眸看她,目光从未有过的坦荡,他第一次这样看她,带着爱慕和怜惜。 “你若说不是,我便信你。” “咣当!”那把剑坠落,这个男人,一年之中,即便是在他们**之时,他都未曾说过这样的话 玉笙寒笑了,她这次的笑容很美,孟荆河一时恍然,又有一丝后悔,有些话他该早些说的。 她就如此笑看着他,直到他的瞳孔骤缩,直到他反身将她扑在身下。 “砰!”的一声闷响,玉笙寒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声音很刺耳很锥心,她抖着嗓子问他,“孟荆河,你,你怎么样?” 身上的人无声无息,玉笙寒抚着他的背轻手轻脚翻身。 孟荆河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玉笙寒含情脉脉看了他半晌,而后起身,冷眸看向了玄隐。 玄隐手中握着那把锡杖,手掌微颤。 没有人会料到他会出手,玉笙寒方才忘情,正是击败她的好时机,他挥杖,却不料,误伤他人。 玉笙寒迈了一步,忽然脚下一顿,回眸。 孟荆河醒了,他轻轻摇头,扯住她的裙摆,说道:“我没事……” 白玉轩出来之时,便看见如此一幕。 他还不算太笨,他只是很惊讶! 玉笙寒拈出几根银针,刺了孟荆河几处穴道,她慢慢将孟荆河扶起来,厉声说道:“你们走吧,若是下次闯入药王谷,格杀勿论!” 玉笙寒转身,搀着孟荆河,她要替他治伤,他伤的不轻。 “妖女!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你祸害无辜,我等该替天行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等亡!”云山抹掉嘴角的血迹,朝着玉笙寒,大义凌然道。 “大言不惭……”晏小山嘀咕了一句,但偏偏云山耳朵灵得很。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不知廉耻!”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们说我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也罢,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江湖人,自称肝胆侠骨,却不明是非,不辩忠奸,比我也好不到哪里……” “你!”云山一时哑然,哆嗦着嘴皮说道:“看来,你与这个妖女也有莫大干系,莫不是你和她联手杀了那些姑娘!” 智商果然是硬伤啊,晏小山摇摇脑袋:“冥顽不灵!” ... 第五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不想再与她纠缠,她想去见玉笙寒,她有种感觉,玉笙寒虽不是凶手,但她知道凶手是谁,况且,她手中的这本《七星雪吟》,她看出来了,上面的确有记载青春永驻之术,以及处子之血。 晏小山刚转身,云山已持剑,刺向了她的后颈,眼见便要一剑穿喉,剑却忽然失了踪影。 “相思,相思,相思尽来心忆。楼里楼外艳阳。千年万年断肠。断肠,断肠,洞箫一声呜咽。” 白玉轩手拿云山的剑,出声吟道,云山听见了他的这首小令,忽而双颊泛红,露出一股小女儿的娇羞。 她扭捏着说道:“把剑还给我!” 晏小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白玉轩将剑扔回她手中,她二话不说,迈着步子走了,她的步履轻飘飘的,好像害怕踩着蚂蚁似的。 晏小山看着白玉轩,“白玉轩,你念书不多,还会写个诗词啥的?”她带着点儿醋意,青天白日,他竟然在她眼皮底下公然调戏一个小师太! 白玉轩笑笑,“这首小令,不是我写的,是她写的。三年前去峨眉山玩,偶尔捡到的。” 晏小山好像明白点儿什么,那三人也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两人迈着步子离开了。 只剩玄隐一人。 晏小山捣捣白玉轩的胸口,低语道:“你有他们的把柄,方才怎么不用?” 白玉轩略带歉意,“方才未想到。” 晏小山翻了个白眼。 玄隐好似并不打算走。 “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大师今日怎么也妄动了杀念?”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白公子,万事皆有因果,世人难逃嗔恨,玉谷主欠了杀人之债,被杀之人授受与我,如此又造了新的因果,如此之恶循环,必将横亘久远。” “大师也不过是听了骆姑娘一家之言,若人并非玉谷主所害呢?” 玄隐一怔,但随即说道:“玉笙寒,身上戾气太重,若是不加以善导,终究会误入歧途。”他说完,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望她好自为之,此事,老衲还会继续追查。先告辞了。” 晏小山和白玉轩也跟着鞠了一躬。 他们目送玄隐离开之后,一起走向断梦。 容引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断梦殿内,空无一人。 三人四下张望,半晌从门外踏入一个青衣女子,“你们,”她诧异地看着他们,“还不走?” “我们来找孟大哥,我们是他的朋友。” “孟大哥?”青衣女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还未想起谁是孟大哥,就听见后侧一声熟悉的声音,蒋慕踏门而入,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便可。” 青衣女子点点头,而后走了…… “几位,若无其他事,你们还是离开吧,谷主不会再见任何人。” 她声调婉转,拒绝地也很委婉。 “你们谷主难道连这个也不要了吗?”晏小山举起手中的那本《七星雪吟》晃晃。 蒋慕脸色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面如静水。 “各位找谷主到底所为何事?” 晏小山将书本放下,问道:“孟大哥,他伤的重吗?他怎么样了?” “他的伤无妨,自有谷主替他医治。” “我们不能见见他吗?”晏小山有了些哀求之意。 蒋慕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 “你不可以见他。”声音传来,人已站在门前。 玉笙寒背负双手,目光望着晏小山。 目光中明显有敌意,看来她还是将她看做‘情敌’。 晏小山向白玉轩靠靠,又蹭蹭,以示她心有所属,她说道:“孟大哥和白玉轩,他们是好朋友。”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我不会让他见任何人。”她口气冷淡。 霸道而可怕的女人。 “我的朋友是个老实人,希望玉谷主不要欺负他。”白玉轩笑道。 她站在门口,一直未踏入,“你们若是为了让我来听这样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而且日后再也不要来我药王谷。” “你为何不肯解释,这四大门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他们定然还会来药王谷,你和孟大哥不会平安度日,再者,若是我将这本《七星雪吟》公布于众,这药王谷怕要成为众矢之的。” 玉笙寒冷眸看向晏小山,这姑娘竟然在威胁她!倒是有几分胆色。 但她又岂是胆小之辈,“你若想公布,便公布。” 软硬不吃,晏小山简直无计可施了。 “玉谷主,我大抵猜到是谁了。”白玉轩话一出口,便看见玉笙寒脸色有了几分动摇。 他从晏小山手中拿过那本书,“我们不会将它公之于众,但杀人偿命,她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晏小山转头看着他,“凶手是谁?” 他没有回答晏小山的问题,而是对玉笙寒说道:“我一定要见我的朋友。” 孟荆河还在昏迷,他睡相安稳,呼吸均匀,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 晏小山和白玉轩站在房内,他们看着孟荆河。 容引和玉笙寒在门外。 “玉谷主,你我之间的比武还未分出胜负,但我一定要‘蚀骨’的解药。” “没有解药。” “看来谷主一定要逼我动手。” “你动手也罢,不动手也罢,都没有解药。” 她的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已抵在她的颈间。 玉笙寒笑笑,她还笑得出,“容引公子,你的剑够快,也够狠,但我从来不知道,公子也是个多情之人,有情便有了牵挂,有了牵挂便不再无敌。”她食指拇指捏住他的剑尖,后撤一步。 她和他岂非一样,从前也是冷冷冰冰,但遇到一人之后,他们都变了,变得多情,变得温柔了。 “我若有解药,一定会救他。”她转身,款款走回房中,她希望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她。 容引默默收回剑,将视线落向远方,落得无边无际。 孟荆河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的确是玉笙寒,他静静看了她一眼,而后从怀中摸出一只凤簪,榆木,他一刀刀雕刻出来的。 他将木簪递到了她手中,轻声问她:“嫁给我可好?” 她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说是要困住她,可到头来,她还是被他所困。 药王谷东侧,五里之处,有一家名为芙蓉堂的小店,老板是个寡言的男人,却娶了一个貌比貂蝉的老婆。 他们店面虽有些寒碜,但面实在是好吃,十里八村的人都喜欢来吃。 他们经常看见夫妻俩相携买菜,散步,脸上荡漾着幸福。 孟荆河娶玉笙寒的那一日,大雨滂沱,白玉轩没有去。 他不是不想,而是没有等到那一日。 ... 第六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那日,他们三人离开药王谷,去了百草门。 晏小山一直在焦躁,一直在催促,马儿踏步如飞,但他们赶到百草门时,已是日落。 晏小山也该想到的,玉笙寒会如此相瞒,只是因为玉千秋是她的妹妹,即便是玉千秋设计害她,她却还是选择替她扛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黎孟正在她的手中。 是晏小山命令他留下来的,是她让他陷入危机之中的。 “玉千秋可从未捉过男人。”白玉轩安慰道,她实在太过心烦意乱了。 “黎孟在她手上,黎孟在她手上,黎孟在她手上呢……”她一遍遍的重复,她实在害怕,害怕当她再见到黎孟时,是一个少了胳膊,断了腿的黎孟,甚至是一个死了的黎孟。 她不能再想下去,她必须尽快见到他。 夜浓了几分,四周漆黑。 “若是我要死了,你也会这般焦灼吗?”白玉轩突然问道。 晏小山满心满脑都是黎孟,脚下更是如加了发条,她只听见他的声音,却未没听清一个字。 “什么?”她扭了一下头。 “杜鹃花在眼前,马上便到了……”白玉轩改口。 晏小山紧跑几步,她直直冲进了小屋,小屋内点了蜡烛,玉千秋执了一本书,正在看书。 他们进门时,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书。 “黎孟呢?”晏小山寻了一圈,问玉千秋。 她头未抬,伸手,“我的书呢?白公子该记得我的规矩。” “人在何处?” “没有书,便没有人。”玉千秋人一闪,蜡烛倏忽而灭,眼前骤然黑暗,玉千秋的身影嗖然飘去。 黑暗,无声,寂然,未知的恐惧如蛇般缠上心头。 “白玉轩?”晏小山的声音蓦然响起。 无人回应,只有冷风掀起窗帘的声音。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晏小山着急寻找白玉轩,没有白玉轩,亦没有玉千秋,小屋中,此刻独她一人。 明月当空,月色凄凉。 她踏出小屋看见摇曳的杜鹃花,她沿着花间小径,走了几步,而后眼眸骤然睁大,脚步顿住。 她看见万花簇拥中,正平躺着一个人,他的模样还是同她离开时一样,他的手还在,他的脚也在。 但是他在沉睡,如同被失了魔咒:眉间舒展,表情怡然。 “黎孟?”她弯腰唤他,他没动,身侧的杜鹃却会意似的点了点头。 “黎孟?黎孟?黎孟?”她又连续叫了三声,她不敢出手碰他,她怕触到一双冰冷毫无生气的手,她怕摸不到他的脉搏,探不到他的鼻息。 她只是蹲在他身侧,一遍遍的叫他。 她不知道叫了他多少遍,但他还是没有醒。 她索性靠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问他,“黎孟,你这样睡觉会不会冷?” 冷,这样的地方的确冷,风是冷的,月是冷的,玉千秋的心也是冷的。 白玉轩的轻功的确好,她被他追的无路可逃。 “你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容颜不老?”她杀害了七个姑娘,又陷害亲姐姐,难道真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 白玉轩有点儿想不明白。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不该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 “呵呵,”玉千秋笑了笑,“岁月无情,红颜易老,白公子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对容貌的执着。” “我的确不明白。”他顿了顿,看着那轮冷清的明月,又问道:“这法子管用吗?” 杀人,取血,服用,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服下那些‘药’? 怎么可能不管用?她相信,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她的容貌依旧如此,见过她容颜的人还是会臣服在她的美貌之下,岁月也不会削弱她的一分一毫。 玉千秋信的是那本《七星雪吟》。 “当然管用!” “奥,是吗?我倒是未曾看出来。”他淡漠回了一句。 夜渐深,风更冷,从谷中呼啸而来,她的长发肆意飞扬,她的脸色寒了几分,“白公子,我觉得我不该跟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计较,但你方才的那句话着实令我生气。” “是吗?我其实还有更令你生气的话。” “你若说出来,我立刻杀了你。”她厉声道。 “你心肠如此狠毒,纵然拥有倾世容颜,你这个人终究丑陋无比。玉笙寒是你的姐姐,但你看起来实在是比她老的多,丑的多……” 他的话刚说完,她的银针已射出,十针,全部指向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仿若天上璀璨的星辰。 这样一双好看的眸子,只可惜瞎了,瞎的厉害。 十根总该有一根击中,但偏偏都落空了,但玉千秋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从腰间拿出一把竹笛,翠绿色,音质轻灵。 “白玉轩,你以为进谷之时,我喂你吃的是解药吗?” 蚀骨发作之时,她的确塞给他一颗药,他的毒也的确压制了些。 半夜,空谷中响起了笛音,声音悠扬,婉转,仿若天籁。 但白玉轩在听见笛声的那一瞬,忽然弯腰,弓背,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胸腹。 玉千秋很喜欢他这种反应,她不慌不忙地奏笛,笛声越缓,他承受的痛苦越多,笛声越柔,痛的越厉害。 她笑,她早已掩盖不住,她很欢喜,她必须放下笛子笑一笑,她停下,笑着问他,“我的笛声好听吗?” 白玉轩忽然站起来,他也在笑,笑着回道:“好难听,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曲子。” 玉千秋大骇,指着白玉轩,“你,你没有服那颗药!”他竟然没有服下! “我从来不吃陌生女人给的东西。” 玉千秋出掌,掌风犀利,扫向白玉轩的胸口,她以前或许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身中‘蚀骨’,功力大减,她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她不会恋战。 四十根银针,射出,玉千秋一个腾空,踏岩施展轻功。 白玉轩没有去追,他知道,她逃不了,因为容引就在前方。 他匆匆赶回去找晏小山。 白玉轩在杜鹃花海中,听见了呜咽声。 她安静的坐在黎孟的身边,低声抽泣,见了他也毫无反应,白玉轩没有多言,他将黎孟抱回小木屋,将她也抱回小木屋。 没有脉搏,没有呼吸,人好像死了,但白玉轩却感觉一丝违和。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但他不想告诉她,他死了。 白玉轩有些累,他越来越累了,方才的打斗已耗了他几分心力,他没有去劝晏小山,她抱膝坐在黎孟身边,他一个人坐在窗边。 她在看黎孟,他微仰着头看她。 夜已过半,房内没有点蜡,漆黑一片,他却自然地看着她,将她看的很清楚。 她还在哭,这种时候,她好像只会哭,其他什么也不会了。 她哭起来很难看,脑袋一抖一抖的,时而吸吸鼻涕,她不会去抹眼泪。 白玉轩一直看着她,等她停了,他才出声,“你渴了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他起身,方要给她倒水,就听她说:“我不渴,玉千秋呢?你将她杀了吗?” “我将她交给容引了。” “奥……”她无神回了一句,而后又缩肩,抱住双膝。 她又开始流泪,只是无声,她的脑袋也停止抖动,只是肩膀一颤一颤的,白玉轩靠在窗边,静静看着她。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看来果真如此,她哭了整整一夜,他看了她整整一夜。 第一缕阳光射入小木屋时,晏小山止了哭,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黎孟。 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骤然睁大,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便又用双手揉揉眼睛。 床上的黎孟已睁开双眼,他看着她,低声叫了句:“小山……”而后,他掀被,起身,恭恭敬敬地立在她身侧,恭恭敬敬的说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先休息一会儿吧。” 晏小山怔怔的毫无反应,这是怎么回事? 回光返照?不对,难不成是诈尸?! 不会吧,晏小山闭上眼睛,可能是她昨晚熬夜,出现了幻觉,刚刚肯定是脑袋迷糊所致,她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转向身侧。 黎孟还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侧。 “啊啊啊啊!”晏小山大吼,吓得黎孟一时失色,“小山,小山,怎么啦?” “黎孟,你,你,你,你……”她没‘你’出来。 倒是一旁的白玉轩开口了,“他没死。” 晏小山打了一个嗝,抓起木桌上的那杯凉茶一饮而尽,“你干嘛装死啊?!”她抱怨道,却是忍不住的窃喜。 黎孟垂首,“我,我没有……”他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解释。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害我伤心这么久,我去洗把脸。” 黎孟目送晏小山出了木屋门,目光柔情尽显。 “这样骗一个姑娘家是不是不太好。”白玉轩双手抱胸,背倚木门。 “我没有骗她,也从不会骗她。”黎孟说道。 “我希望你记得你说的话。”白玉轩说完抬脚,迈出小木屋。 黎孟看着白玉轩的背影,目光不明。 ... 第六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日出东山,晨光普照大地,风穿山林,送来一阵芬芳。 十里杜鹃,灼灼艳艳。 白玉轩就站在杜鹃花海中,他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身材修长,明澈的眼眸正遥遥看着她。 晏小山心动,她笑着拨开花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他身边,她走近他,看他时,却见他别过脸,看向了杜鹃花。 杜鹃花美,但却失了娇俏可爱,不如身边的她。 “我要走了……” 他若不告而别,她会不会又紧随其后? 晏小山也看着杜鹃花,看着殷红的花瓣,翠绿的叶,她忽然俯身,低头,轻嗅花朵,涩涩的气味,涩到她的心里。 “白玉轩,我若不让你走,你会不会留下来?” 她直起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熟悉的眼眸,令她心动的眼眸,她喜欢的那双眼眸。 她想要时时刻刻看见这双眼睛,看着这个人。 白玉轩没有立刻回答,他若是没有中毒,他若是可再多活几日,说不定他便会答应她。 他已经漂泊太久,身边多一个人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相遇太晚,时机不巧,有缘无份。 晏小山看得出他在犹豫,她不想他犹豫,她踮起脚,同上次一样,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白玉轩身子一顿,接着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不能每次都让姑娘家主动。 他的吻很没有技巧,但偏偏晏小山处在了被动,他撬开她的唇,柔软的舌头探入她的口中,令她一阵头晕目眩。 不霸道,但悠长,温柔,丝丝入骨,寸寸缠绵。 十里杜鹃,一双璧人。 终于结束这个悠长的吻,晏小山略显娇羞的看着白玉轩,娇声说道:“你是不是不走了?” “我……”一个字刚出口,白玉轩便见晏小山大惊失色。 她看见了血泪,两行刺眼的血泪从白玉轩的眼中流出,紧接着他的口,他的鼻,他的耳中,也流出了汩汩鲜血。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血一滴滴入土,杜鹃花仿佛开得更盛了。 她压着嗓子叫他,“白玉轩……” 白玉轩没有觉得很痛苦,他只是有些后悔,让她看见如此可怕的他。 “看来……”他只说了两个字,食指并作中指,在晏小山颈间一点,她瞬间瘫倒在他怀中。 他的身子也撑不住她,缓缓地向后倒去。 身下溅起成片的杜鹃花,艳丽异常。 晏小山醒来时,躺在小木屋的床上,黎孟就立在她的身侧,好像一尊佛像。 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她觉得太累了,她甚至都不想醒来。 但她终究醒了,她有很多问题,很多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起身,眼神有些茫然,她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屋外,而后才问道:“白玉轩呢?他去哪儿了?” “他走了……”黎孟语调平静。 “去了哪里?” “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我暂时都不能去的地方。” 他的措辞再委婉,她依旧听得出,她还不至于像他想得这么脆弱。 “他葬在什么地方?” 黎孟微微一愣,倒未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是容引公子把他带走了。” “是吗,我得去看看。”她说着就开始掀被,穿衣,穿靴,整装待发。 “小山,白玉轩已经走了。” “我知道。” “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 “这世上再也无白玉轩这个人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她大吼,鞋带系了一个死结。 她怎么解也解不开,气急败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赌气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该死!”她低声咒骂一句,便看见从眼前落下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黎孟拿起鞋带,不慌不忙地将死结打开了,而后,帮她系好。 “你渴不渴?饿不饿?不如吃点东西?”声音温柔,就像在讨好一个小孩。 晏小山低垂着头,她不饿,也不渴,更没有心思吃饭。 她总以为坠崖穿越,宫变夺权,入狱又逃生,她已有足够的能力来承受那些猝不及防的变化,却没想到,他会给她这样突然的一击。 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黎孟,这里可有酒?” 他曾说过,酒是好东西。 小屋内无酒,只有书,除了几株草药,便是书,玉千秋是个寂寞的人,寂寞的人总想找一个排遣寂寞的方式。 她的方式是读书。 很奇怪,她纵然饱读诗书,却也未能挽救她卑劣的品质。 晏小山无神的望着门外。 辰时才刚过,天骤然阴下来,树静,无风,万物一瞬被阴暗吞噬。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瓢泼大雨。 这日,是孟荆河和玉笙寒成亲的日子,村里的老人说,成亲之日下大雨,这是个好兆头。 孟荆河怀抱一坛酒,那坛酒才是他的真宝贝,足足藏了二十年,他知道他爱喝酒,他便将这整整一坛酒敬了他。 酒入土,酒香仍存。 雨还在下,倾盆而下,就好像老天爷受了委屈,忍不住大哭一场,晏小山还是没有哭,她很安静,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看着大雨。 黎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她很难受。 她若难受了,他一定会伤心,但他不喜欢她为了另一个男人难过。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必须吃东西。 玉千秋被容引所伤,落崖身亡,百草门中的弟子多已离开百越谷,留下的不多,却全都单纯的喜欢医术。 柴房中还有菜,还有肉,有两个丫头正在煮饭。 她们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黎孟在此处呆了几天,与她们也都相识。 高个点的叫姓段,矮一点儿的姓方。 “段姑娘,方姑娘,”他同她们讨了些饭。 姑娘慷慨以赠。 黎孟方转身,便看见晏小山斜斜倚在柴房门口,眼睛看着两位姑娘。 “我只是想问问,人若是七窍流血而亡,是不是因为中了毒?” 小段和小方对视一眼,而后小段说道:“剧烈撞击,受到诅咒,中毒,都可至人七窍流血而死。” “是吗,”晏小山又正了正身子,问道:“如果是中毒,该中的是什么毒?”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她们入门太晚,只识了几味草药,对毒药更是一知半解。 她们讷讷摇了摇头,但还有一个人知道,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那个人便是小高。 小高就在此刻走向了厨房。 晏小山的眼眸骤然睁大,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小高被白玉轩丢在了百越谷入谷之处,他是被百草门的姑娘所救,姑娘看见他时,他全身被绑着,一圈又一圈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小高也看着晏小山,她问他,“小高,你可知道白玉轩中了毒?” 他知道,他自小楼村接他时,他便已毒发,白玉轩瞒着她,而今,他要全部告诉她。 小高知道她会心痛,但他觉得她该知道。 小高被白玉轩制服的时候,他一圈圈绑他,边绑边说,“我同你讲过,我是一个记仇的人,你绑了我,我也要绑回来。” 他也将他绑了个粽子。 “小高,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容引,你还可回海棠山庄,只是,日后,我再也不送你东西了。” 小高一直一言不发的让他绑,听到这句话时,他才微怔,愣愣问了一句:“你的仇要记多久?” 白玉轩顿顿,好像考虑了一番,才回道:“要记很久,恩,很久……” 小高很后悔,非常后悔,白玉轩将他当做朋友,而他实在不应该在他身中剧毒时,将他卖了。 小高讲得足够详细,足够生动,他讲完时,晏小山毫无反应。 他觉得她不该是如此反应,他也不知她该是如此反应,但绝不是这种反应。 雨越下越大,风也大了,狂风佛乱了花树,一地飘零。 晏小山一动不动,就好似时间停止了一般。 一个响雷落下,声音震耳。 晏小山的身子忽然动了,她一点点滑落,直到触到冰冷地地面,她想起白玉轩的眼眸,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讨饭吃,想起他一次次不告而别,而这一次,他要同她告别,却是如此真真正正的告别。 永难再见。 晏小山再也忍不住,抱头嚎啕大哭,屋外,风雨声呜咽。 ... 第六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上京城虽不是国都,但其繁华程度并不亚于乐京,晏小山和黎孟再次踏上了去丹奴国之路。 他们要经上京。 上京对晏小山来说,是个特别的地方。 在这里,她一定要去一个地方,上京海棠山庄,容引家。 车水马龙,行人如鲫,叫卖声此起彼伏,晏小山谁都没有看,她也没心思看。 晏小山在一家名为“龙门居”的酒楼前止了步,她先前向人打听过,此处的酒水最贵,最好。 她想给他带点儿酒喝。 她吩咐拉板车的小哥在酒楼外候着,然后径直走向了柜台,掌柜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老板,你们这里最香的酒是什么酒?” 老板闻言,抬头,看着晏小山,捋着胡须微笑道:“要说最香的酒,莫属兰生酒了,此酒味道醇美,被赞地上仙酿,可与西天王母的琼浆玉液相媲美。” 晏小山也微微笑,“看来,此酒果真美味,那劳烦掌柜的给我来十坛兰生酒。” 店中小二将十坛佳酿搬上板车,掌柜将晏小山送至门口,他脸上已笑开了花,做买卖,他就喜欢这般爽快的买家。 板车小哥挺直腰背,吆喝了一声,板车轮子‘吱哟吱哟’的叫起来。 “小姐,小姐……”他们正往前走,便听见身后响起一连串的叫声。 晏小山停下,刚转过身,就看见一条鞭子就像长了腿似的卷起了板车上的一坛酒,而后,长鞭一甩,那坛酒就如生了翅膀似的飞向了身后一帮人。 “啪!”的一声巨响,酒坛碎裂,溅起许多酒花,一时间,酒香醉人。 那群追人的人被这一酒坛一砸,衣衫被酒溅湿,顿时乱了套。 “小姐啊,小姐啊……”为首的一名青衫男子面露哭相。 晏小山也看见了他们口中的小姐,一身红衣,甚是艳丽,这小姐二话不言,又用鞭子卷起一坛酒,甩向了那些家丁。 但这一次她的鞭子没甩出去,黎孟紧紧攥住了她的鞭子。 骆晴回头,眼睛骤然睁大,她大喜,叫到:“晏姐姐,帮帮忙……” 晏小山给了黎孟一个眼神,黎孟松手,那坛酒又被送出去,‘咵!’的一声砸向了那些家丁。 骆晴吐吐舌头,冲晏小山抱拳道:“多谢晏姐姐,我先走一步了。” 青衫男子被淋了个落汤鸡,但他并未放弃,整整衣衫,抚抚湿发,冲着身后摆手道:“追!” 晏小山一脚一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理直气壮:“你们家小姐打碎了我两坛好酒,这笔账该怎么算?” 李管家很规矩,他规规矩矩地道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晏小山手中。 晏小山笑笑,踱到一侧,微笑着说了声,“请” 李管家也很客气,他客气地作揖,“多谢……” 晏小山目送那几个家丁转出巷口,才对板车小哥说道:“走吧,去海棠山庄。” 海棠山庄位于上京城最东面,山庄主人容引不轻易会客。 要踏入海棠山庄也并非易事,因为山庄外,布了一个海棠阵,一般人还真闯不进去。 海棠阵内,海棠花开,多姿多彩,煞是美艳。 晏小山带着这八坛酒去了海棠山庄,她在山庄外,又看见了骆晴。 骆晴踮脚,透过一株株海棠树往山庄内张望。 “永叔,永叔,我是骆晴啊!永叔,我求求你放我进去吧!求求你了!” 晏小山走到她身后,“骆姑娘,你来找容引公子?” 骆晴闻言,转身,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抓住了晏小山的胳膊,“晏姐姐,你带我进山庄,带我进去吧!” 晏小山有些搞不懂,她自己难道进不得? 黎孟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海棠,若有所思。 晏小山踏了一步,就被黎孟出手止了,“这里恐怕布了阵,一般人很难闯进去。” 晏小山明了,问他,“你也进不去?” “我可以试试。” 黎孟方要动手,就听晏小山说道:“先等一下,我们还是先通知一下较好,说不定,容引公子会让我们进去呢?” “永叔!”骆晴喊了一声,便见海棠深处缓缓走来一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对不起,骆姑娘,还有这几位客人,今日公子不见客。” 骆晴失落的后撤一步,明日便是她嫁入陆家的日子,他却不想见她,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吗? 眼泪终于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她哭起来很凶,哭声很大,听起来很委屈。 “骆姑娘,若是你真想进去,也不是没法子。”晏小山开口。 骆晴立马止了哭,她刹地很快,用手背抹了抹脸颊,满怀期望的看着晏小山。 “你只要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骆晴一下泄气,“你的法子怎么和白玉轩一样。” “白玉轩”听见他的名字,晏小山心中一痛,她低声说道:“原来,他也给你出过这样的法子,你试过了吗?” “我睁着眼睛都进不去,闭着眼睛怎么可能过去?!” “那你不妨试试……” “晏姐姐,你不要同我开玩笑,若是今日我见不到他,那我只有去死了。永叔,你告诉你们家公子,明日我要嫁给陆锦书了,他不可能得到我的人,更不可能得到我的心,我这一生只爱容引一个人,”她还没说完,又哭起来,这次是呜呜咽咽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又何妨闭着眼睛试一次。” “对啊!”骆晴似被一语点破,若是死在这海棠阵中,容引说不定便会记她一生。 忽而闻琴声,缠绵悱恻。 这定然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曲子,有几分凄然,晏小山想起白玉轩,想起那日海棠树下,他为她弹琴。 他说他只会这一首曲子,她却觉得那样一首曲子胜过这世间的所有曲调。 骆晴闭上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向前,再向前,一小步一小步,虽小心,但无所畏惧。 当她踏入海棠花海中时,琴声戛然而止。 晏小山看见了容引,一身白衣的容引,从山庄之上,踏叶而来。 ... 第六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骆晴一脚已踏入阵中,脚下土地微颤,但她并未止步,咬着牙迈进另一只脚。 脚下依旧在颤,她甚至能听到海棠树移动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她并未被落石,或是其他东西击中。 她已走了三步,毫发无损。 骆晴不会知道,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触动了机关,都触发了阵法,左边飞来一块巨石,容引一掌击碎,右边又飞来一支箭,他足尖一点,飞箭偏离了方向,从骆晴脑后飞过,海棠树横移,直直撞向骆晴,却在离她一尺之处被容引一掌止住。 晏小山无声看着容引,看他飞身,一拳一掌,在骆晴的周身筑起一圈保护网,将她牢牢地锁在网中,分毫未伤。 可惜骆晴闭着眼,晏小山突然高喊,“骆晴,睁开眼睛!” 骆晴很听话,她睁开眼眸,还未及反应,便被容引抄起腰身,她惊呼一声,低头,看见脚下两条铁链嗖然而过。 骆晴看着容引,她此刻就在他的怀中,她张张口,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便这样无言的看着他,他的唇,他的口,他的鼻,他的眼眸。 容引足尖轻踏海棠花,一个凌空,飞过海棠阵,落地的时候,骆晴依旧在看他。 “容引,我以为今日见不到你了。”她终于开口。 容引松开她的腰,回了一句:“你先去山庄等我。” 骆晴嫣然一笑,而后乖乖地进了院子。 晏小山还在海棠阵外,一盏茶之后,永叔才领他们进了山庄。 海棠山庄,院中一方海棠。 永叔将二人引入茶室,晏小山看看四处,茶室简而不陋,有淡淡檀香味,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海棠花在摇曳。 墙上挂了一幅画,晏小山细看也未看出画了什么。 容引低咳一声,缓步迈入茶室,永叔也奉上茶,青瓷茶杯,加上上等好茶,韵味十足。 晏小山早已猜到容引该是个风雅之人,倒未曾想到他如此讲究。 他已换了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他落座,品一口茶,才问道:“晏姑娘,我想你来此大抵是为了白玉轩。” “是,我是为了白玉轩,那日,是容引公子将他带走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他如今如何了?” 她的心中还是抱有希望的。 容引垂首,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带他走时,他已气绝。” 手中茶杯一个不稳,茶水洒落桌上,顺着桌沿一滴滴落地,茶水晶莹如泪。 晏小山没有落泪,一切都结束了,她最后的期盼,最后的希望已破灭,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他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人死便为空,见了只会徒增烦恼,我劝晏姑娘还是不要去看他了。” “他说过,他喜欢喝酒,我买了上等的兰生酒带给他,求你,让我去看看他。”她几近卑微。 容引微微蹙眉,他又饮了一口茶,才说道:“好,我带你去看他。” 晏小山感激,差点儿落泪。 他的墓离海棠山庄不远,出了山庄东行,走至郊外,远山,小河,村落,炊烟袅袅。 村落外侧,一片白杨林。 他的墓就在白杨林中,简陋至极。 没有碑,坟头上连一棵草都没有,就只是一堆微微隆起的小土堆,他就葬在里面。 “为什么,为什么不立个碑?”她带着点儿责备的意味。 “晏姑娘,他曾对我说,若是他先死,一定不要给他立碑,当时,我应了他。” 她还能说什么?晏小山不再多言,她弯腰,抚了抚坟头的泥土,而后从地上拿起那坛兰生酒,咕咚咕咚全数倒在了他的坟前。 风来,酒飘,却是满腔的苦涩。 她在心中默问:“白玉轩,这酒好喝吗?你喜欢吗?” 杨树在哗哗作响,好似很欢欣,晏小山弯弯嘴,他喜欢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只是,日后,她再也不会带酒来这里了。 “白玉轩,我今日就过来看看你,以后我便不来了,如果你还想喝酒,就到我的梦里来,我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晏小山又拿起身边的另一坛酒,这次她并未全数倒给他,而是倒了一半,另一半,她自己喝了。 “这酒的确很香,白玉轩,今日,我陪你喝完这八坛酒好不好?” 她的酒量本就很差,只喝完一坛,便有些飘飘然,黎孟就在她的身侧,他怎么会让她喝到酩酊大醉? “小山,你不能再喝下去了……”他夺过她手中的酒坛。 “黎孟,给我!”她不罢休。 黎孟没有动。 晏小山伸手指着他的脸,“你给我,我命令你,马上把酒,给我,我,我没有醉……” 黎孟还是没有动。 “黎孟,我想喝酒……”她突然委屈起来,“黎孟,我很难过,我想喝酒,你给我酒,好不好?”委屈地像个孩子。 他不仅不会给她酒,他还弯腰,想将她带走。 晏小山抱着坟头不撒手,一直不撒手。 她撒泼耍赖,像个不讲理的蛮丫头。 “你让她醉一场又何妨?”身侧的容引开口。 黎孟将她放下,由她拿起身旁的酒,猛灌几口。 她就这样从正午喝到了日沉西山。 日暮之际,她才昏过去。 黎孟将她带回了海棠山庄。 那一夜,醉酒的晏小山,在半夜里醒来了,她醒来之后,再也没有睡着,她看着东方一点点变得发白,发亮,她透过菱木花窗,看见窗外的海棠,看见海棠树下的那把七弦琴。 她没有刻意地去想,也没有刻意地回避,只是很自然的在想他。 突然很想很想他。 晨光洒入院中时,晏小山赤着脚走出了屋门,她踏出门口的那一瞬,注意到脚边有一个人:黎孟。 他双目紧闭,靠在门扉上,正在睡觉。 他的脑袋微微一歪,接着抖了抖,而后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地上的一双赤足。 白皙的脚,脚背上有几根交错的痕迹。 黎孟抬头,起身,微微颔首,“小山,怎么赤着脚?” 晏小山仿佛才意识到什么,抬腿看了看光着的脚丫,喃喃道:“奥,不好意思,忘了……”她边说边走回去,将靴子套在脚上。 她穿完又跑出来,想在院子里走走,黎孟拉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自信,他轻声说:“小山,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守了她一夜,他看她折磨了自己一夜,他不能任由她如此下去,他必须带她离开这里。 ... 第六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笑了,好像真的很快乐,“丹奴国是吧,我知道的,我会跟你去的,我会跟你去的。”她边自言边一步步走到院子里。 那把七弦琴前。 她伸手,指尖不由地颤抖。 “晏姐姐,你也会抚琴?”突然一道明丽的声音传来。 晏小山缩回手,看着骆晴,摇头,“我不会,我不会。” 骆晴背着双手,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晏小山跟前,笑着说道:“小山姐姐,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是我大喜的日子。” “啊?你和容引要成亲了吗?这么快?不过,恭喜恭喜……”她笑着拱手道。 骆晴略难为情,“不是容引,是陆城主的儿子,陆锦书。” “那你,是在逃婚?” 骆晴蹙着眉点头。 “为什么不退婚?” “我爹说君子以诚,既然答应了人家便不能反悔。” 古董爹啊! 骆晴刚说完便见永叔神色匆匆而过。 “永叔,出什么事了?”骆晴问他。 “骆堡主来了……” “我爹……”骆晴小跑,追上了永叔。 骆堡主就在海棠山庄外,他说他不会踏入海棠山庄,他要容引出去见他。 容引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他喜欢穿白衣,越是正式庄重的时候,他穿的衣服越整洁,越一尘不染。 腰间的白色束带上,绣了一朵银边海棠。 他已准备见骆堡主。 骆晴跟在他身后,“我陪你一起去见我爹。” “你留在院内,我一个人去便可。”他不同意。 “不行啊,容引,我爹他,”她心急如焚,怕骆堡主难为他。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容引淡然道。 骆晴拗不过他,只得默默点头,她一直静静的目送着他离开山庄。 晏小山看着骆晴,容引走后,她一直在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而她,一直盯着她的脚,看她走来走去,直到看得她的眼睛发酸。 “你很担心他?”晏小山开口。 “恩恩恩”骆晴重重点头,她以前也曾闯过很多祸,却从未如今日般心焦。 此次,她令骆家堡颜面尽失,令陆城主蒙受屈辱,她更不知她爹要如何难为容引。 “晏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她低语。 “也不能说是错,若是换成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骆晴仿若找到了知己,家中上下老小,家仆丫鬟,全都劝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全权主张。况且陆家有财有势,嫁入之后,自然是富贵享尽。” “晏姐姐,我怕我爹为难他。”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受点儿委屈,也未尝不可。况且,”晏小山打内心里觉得:这世上能难为容引的人就屈指可数。 “可是……”骆晴绞着脸侧的一缕长发,说道:“我还是担心。”她说完,忽然停了手,眼眸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她摇着晏小山的胳膊问道:“白玉轩呢?怎么不见他?他鬼主意最多,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法子,他有去哪里浪荡了?” 晏小山一怔,看着骆晴的眼睛,问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骆晴不解。 晏小山垂首,调了调息,说道:“他没了……” “没了?”骆晴重复,一时不知晏小山是何意思。 但她从晏小山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只是还有点儿不相信,那样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怎么可能?她和他也不过是分开五日而已,她实在不信。 “我不信,晏姐姐,你不必忧伤,他一向喜欢捉弄人,看来这次也必定是他耍的心眼,你不要信他。” 晏小山笑笑,而后默默点头。 她是想不信他,可是她却莫名相信容引,容引并非一个喜欢捉弄人的人,况且这件事,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她只是,不想让骆晴再徒增烦恼。 骆晴又开始转圈。 晏小山坐在海棠树下,将整个身子都缩起来,日光透过枝丫,在地上形成斑驳的阴影,她忽然又想喝酒。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只是她不知道,海棠山庄此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云,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据说他的买卖从未失手过。他杀人只用一种法子,一剑穿心,一招毙命。 三日前,他接到了一笔买卖,卖方是个有钱人,一条人命,一百万两,他二十年的杀手生涯中,这是最贵的价格。 他已经站在海棠山庄最高的楼阁之上,已经默默看了晏小山近一个时辰,他实在看不出这个女人哪里值这么多银子? 他不会知道,他的卖家是一个皇亲国戚,宜妃,自晏小山离宫之后,已先后三次派出了杀手,还是皇宫中最顶尖的高手,但都无功而返,甚至丢了性命,她不得不换另一种方法。 孔盛日前忙于进攻周边少数名族部落,早已将缉拿之事抛之脑后,宜妃甚至觉得,孔盛根本就不想再追究,但她不能不追究。 姚祯虽在她身侧,虽日日与她缠绵,但宜妃感觉的到,他甚至吝啬到不曾给她一个笑。 他心中定然还挂念着姚怀柔,这个早就该死的女人,一直在暗夺她的幸福,她再不能让她活着,姚怀柔必须死。 姚怀柔死的那一天,她一定要亲口告诉姚祯,从今往后,他牵挂的人再也不会是她姚怀柔。 韩云不想去想,他只要干好一件事便可,那便是杀了那个女人。 他杀过的人不少,但杀的女人少之又少,她不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十年前,江湖中称魔教的凤鸣教教主丁红英。 丁红英值十万两白银。 韩云的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他就用这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晏小山,如同一个猎人盯着猎物。 她正蜷缩着,心窝处贴着大腿,隐在里面,但她的整个背却完全暴露,他决定从背面直刺心脏。 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的剑已抽出,他的人也已腾空,如飞鸟般直掠向晏小山。 ... 第六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没有人会料到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会出现这么一个人,更不会想到他来海棠山庄是为了杀人。而当他们意识到时,就已经迟了,很迟了。 痛感不明显,就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胸膛,剑抽出的很快,晏小山看着胸前的衣衫一点点被血染红,她没有哭,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动作。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血一滴滴落下。 头有些晕,视线也逐渐模糊,她好像听见了黎孟的嘶吼声,又好像听见骆晴的哭泣声,只是最后的最后,她看见的是白玉轩,他微笑着将手慢慢地伸出。 她亦伸手,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作为一个杀手,不仅懂得如何杀人更要懂得如何逃跑,韩云并非一个不要命的杀手,他的任务完成了,银子到手了,便不必停留,拔剑的那一瞬,他已准备腾空,已准备溜之大吉。 但他没有溜走,一只大手用力箍住了他的脚踝,韩云被它大力一拽,从半空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黎孟没有多言,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花哨的动作,一拳捣向了韩云的心脏,韩云右手架住他的拳头,只觉他的拳似有千斤重,又似钢铁般坚硬,黎孟拳头下倒,用肘击向了韩云的脑袋,韩云大惊,后撤一步,黎孟根本未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拳接一拳,拳劲似钢,力量仿佛可以击倒一头牛。 韩云的功夫本不弱,但也觉得渐渐吃力,他见过不要命的人,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他一剑挥下,黎孟竟赤手握住了他的剑,剑刃划破肌肤,割断韧带,他浑然不觉,韩云忽然有些明白,晏小山为何值那么多银子了。 因为她有一个不要命的保镖,看来那些银子,只怕他无福消受了。 “砰!”的一声,黎孟竟生生将剑折断,他就握着那半截断剑,抵在韩云的喉间,“是谁派你来的!”黎孟发问,声音嘶哑低沉,像一只受伤了猎豹。 韩云不开口,黎孟猛地将断剑插入他的肩头,他插进去又拔了出来,血溅三尺,韩云痛苦的皱皱眉,但还是不开口。 他不可能知道买主,若是知道他也不会透露,这是江湖规矩。 黎孟没有罢手,他又将断剑插入了他的胳膊,那半截剑贯穿他的手臂,黎孟拔出来时,韩云闷哼了一声。 “永叔,帮我备辆马车。”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黎孟看见了容引,他还是同出去时一样,一身白衣胜雪。他看着他封了晏小山心口几处大穴,黎孟丢下那把断剑,问道:“你能救她?” “活不活得了,要看她的造化了。”容引说得很模糊。 但这世上毕竟还有个人,该去找一找。 马车备的很快,他们走得也很快,他们就这样将韩云孤零零的扔在了海棠山庄。 一地落花,满地殷红,被血染红的海棠似乎更娇艳了些,韩云失神地看着地上的落花。 直到永叔问他:“这位公子,你还有事吗?” 韩元捂着左臂上的伤口,缓缓摇头,而后轻叹一声,慢步走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落下几滴鲜血。 血红的刺眼,晏小山在黎孟的怀中,容引已替她止了血,骆晴已替她包扎了伤口,但黎孟还是在担心,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小山,小山,小山……” 骆晴也分外担心,问一言不发的容引,“我们要去哪里?” “兰佩山庄……” 江湖中很多人都听过百草门的玉千秋,都知道她的医术高明,被称为神医,但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人,也懂医人,却不以神医自称。 很少有人知道她,就像没有人知道玉千秋的真正为人一般。 兰佩山庄的庄主,卓念娇。 从上京的海棠山庄到兰佩山庄,快马加鞭,一日的路程。 容引的马是好马,车也是好车,他们马不停蹄,赶到兰佩山庄之时,天刚刚擦黑。 这并非容引第一次来这里,七日前,他刚刚来过一次,并且见识了卓念娇的医术。 只是他们怀抱的希望,在到达山庄之际便被残忍的捻灭了。 卓庄主未在庄内,庄内之人无人知她去了何处。 容引看着躺在床上的晏小山,若有所思。 夜渐渐深沉,如同一张无声的网,网住了世间的一切。 希望之火才刚刚燃起,却又骤然熄灭了,黎孟不能接受,他开始焦躁,他跑出屋外,一遍遍追问卓念娇的下落,一遍遍拎着下人的衣衫,逼问卓庄主的下落,他甚至出拳揍了其中一位家仆,他的举动让所有人诚惶诚恐。 卓念娇不在时,兰佩山庄上上下下都会交给一个人管理。 这人姓李,众人皆称他为李管家。 李管家,年级不大,三十而立,相貌翩翩,成熟大气。 “黎公子,这里可是兰佩山庄。” “卓念娇去了哪里?” 这哪里是求人的样子,简直是找人麻烦的架势。 但李管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还是有几分气度的,他不慌不忙的解释,“今日庄主辰时便出门了,并未说去哪里,我看这位姑娘的伤恐不容耽搁,各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他客气而委婉的轰他们走了。 已是穷途末路了,黎孟攥紧拳头,手上的伤口又裂开,迸出了鲜血。 他低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紧握一下拳,而后忽然抬头,走向客房中,将躺在床上的晏小山,拦腰抱起。 他刚走了一步,便被容引阻止了,黎孟疑惑地看着容引,只听他说:“你先将人放下,我去找一个人。” 这种时候,也只能去找他了,七日之前他将他送到了这里。 他该在这里,看来上天终究不会让他这般舒舒服服地“死去”。 容引要找的人是白玉轩,七日之前,白玉轩毒发之际,他将他送到了这里,他本该在此,只要寻到了白玉轩,他定然能够寻到卓念娇。 “李管家,你可还记得七日之前,我带来一位朋友,他此时在何处?” 李管家面带微笑,“白公子此刻正在山庄内的兰佩阁中休养。” “休养?”这种时辰? 李管家直接带着容引去了兰佩阁。 还未至跟前,容引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不是很刺鼻,反而带着淡淡的草香味。 夜色渐浓,兰佩山庄却由大大小小的灯笼映得通亮。 亭台楼阁,水榭花池。 李管家终于止了步,容引抬眸,将兰佩阁三个大字看得分明。 门扉紧闭,四周静默。 “白公子此时便在里面。容引公子,请……”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容引也未多言,推开房门,房内燃了烛火,烛火大亮,恍如白昼。 他透过低垂的纱帘,看见了白玉轩。 白玉轩正泡在一个木桶中,三尺长的木桶,他背对着他们,悄然无声。 这种时候,他该知道,有人来了,但他却毫无反应。 ... 第六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容引一步踏前,黎孟紧随而后,只有骆晴止步不动。 容引看见白玉轩时,他正双眼紧闭,面容苍白,没有一丝生气,容引一惊,低声叫道:“白玉轩?” 他没有回应,依旧没有动。 容引抬手,在即将触到白玉轩的鼻息之时,他忽然缓缓的睁开眼睛。 白玉轩顿了顿,等到他看清面前是容引时,他笑了,他笑着说道:“容引,你想我了?” 他见到容引自然高兴,高兴到开起了玩笑,但他的玩笑此时实在不好笑,白玉轩也是笑着笑着突然止了笑,因为他看见了黎孟。 黎孟没有笑,他的表情,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出了什么事?” “白玉轩,她受伤了……” 这山庄里,只有一人知道卓念娇去了哪里,卓念娇也只告诉了他一人。 所以,白玉轩很快便找到了卓念娇,很快将她带到了晏小山的身边。 白玉轩没有料到,重逢时会是这般情形。 她悄然无音的躺在床上,面容惨白,她的眉心却是舒展的,很难让人看出她正承受巨大的痛苦,但白玉轩看见她心口的那抹红时,心痛的厉害。 他还记得他和她分离时,杜鹃花海中,她的吻,她总是这么直接,总是令他猝不及防。 他以为今世他与她再难相见,他留给她一个残忍的结局,她却如此不甘心,定要让他心痛一次。 他与她分开七日,却是九死一生。 她总是有本事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她总是同样的幸运。 那一剑本该穿心,她也本该一命呜呼,这世上若是一剑穿心还不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那一剑未刺中心脏。 这位怀柔公主的心脏,恰巧生在了右边。 所以她逃过一劫。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夜渐深,李管家已为他们备好了客房,容引第一个走出了晏小山的房间,骆晴跟在了他身后,今日一早,骆堡主来海棠山庄一事,她还未来得及问。 风袭来,有些凉。 灯笼在摇晃,晃出两个一前一后交错的身影。 容引在一池静水前止了步。 “容引,我爹他,他说了什么?”骆晴在他身后,柔声问道。 “他不会逼你嫁给陆锦书了。” 骆晴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可是她有些奇怪,讶然道:“真的吗?那陆城主,要如何给他交代?” “没什么,陆城主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不会再追究。若无其他事,你明日可先回一趟骆家堡,骆堡主有些担心你,你回骆家堡,向骆堡主认个错。” “恩恩,我是该跟我爹认个错,容引,那你呢?你回去吗?” “我?我暂且不回去。” “你若不回去,那我也不要回去。我陪着你。”她说道。 容引转身,看着她的脸,“骆堡主很担心你,你哥哥也很担心你,骆家堡因你的离开,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你该回去一趟。” 骆晴有几分无地自容,她也晓得她此番搞得骆家堡鸡飞狗跳,但她,她好不容易与他在一起,不想如此轻易离开他。 “你回去之后,我很快便会回去。”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 骆晴只得点头,她在他面前一点儿脾气都耍不起来。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他走的很快,骆晴站在原地。 虽然,不必嫁给陆锦书实在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但不知怎的,她的心中有些失落。 她失落的时候通常喜欢发脾气,她发脾气的时候通常也喜欢找同一个人发脾气。 她又匆匆折回,晏小山的房中还有人,三个人,白玉轩,黎孟和卓念娇。 骆晴觉得气氛有点儿奇怪。 为何卓念娇还在这里? 她方才只顾担心晏小山的伤势,还未仔细看看这位卓庄主,这会儿倒可仔细的看了。 骆晴虽是个姑娘家,但见过的女人不少,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卓念娇虽不是最美的,但绝对是最令人难忘的。 她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心灵归于宁静的魔力。 她就如桃花仙境的一汩清流,让人心灵分外沉静。 一种无以言说的美。 骆晴方才的烦恼,方才想大骂一顿的心情骤然缓了下来。她坐在卓念娇的身侧,看她一笔笔,似乎在写着什么。 “药方?”她开口。 卓念娇闻言,抬头,她秋水般的眼眸看着骆晴,而后在纸侧写着,“这是为晏姑娘开的方子。” 骆晴怔怔地看着她的字,字如其人,娟秀明净,她愣了许久,才重新看向她的脸,她的容颜在烛光映衬下,又有了几分缥缈之感。 骆晴盯着她的唇,红润水嫩的唇,有很好看的弧度,只可惜,骆晴在心中哀叹一句,这位卓庄主,原来是个哑巴。 实在是可惜了些。 卓念娇倒未在意骆晴的惋惜,她提笔在白纸上写道:“时辰不早了,骆姑娘还不休息?” “啊啊啊,我啊,”骆晴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讪讪一笑,“卓庄主不也还未休息?” 她这句话方出口,便见卓念娇回眸,脉脉含情的看了白玉轩一眼,白玉轩并未看她,他在看晏小山。 卓念娇起身,款款行至他身侧,用手拈了他的衣袖,一副讨乖的表情。 她微笑着眨眨眼。 白玉轩似乎才意识到,他问道:“累了?” 她亦笑着点点头。 “我送你回房休息。” 骆晴目送白玉轩和卓念娇出门,卓念娇出门时,回眸向她点了点头,骆晴也自觉地颔首。 他们拐出房门很久,骆晴才木木地坐到椅子上。 她皱眉,好像遇到了一个难解的题,也并非难解之题,只是她从未见过白玉轩对女人如此体贴过。 她看了看昏迷的晏小山,在心中又骂了一句‘混蛋’!白玉轩果然是个大混蛋! 她骂完之后,迈着大步,气势汹汹的走了。 屋内只留了黎孟一个人,他没出声,依旧默默地看着晏小山。 此次是第几次了?她带给他的如此绝望如此无助的心情,他似乎有点儿痛恨她了,但他最痛恨的莫过于他自己了。 他恨自己的无能! 她所受的伤,如同一把尖刀,时刻在他心头划来划去,时刻提醒着他,他是多么的无能和窝囊! 他要是再厉害一点,武功再高一点,那么她便不会受伤! 血液在沸腾,他的脑袋一一闪过那些曾追杀过他们的人,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却清楚的记得他们的容颜,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打算守她一夜?”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黎孟转身,挥拳,他出手很快,但白十一还是握住了他的拳头,他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你的拳头好像变硬了,为何你们每一个人,”白十一顿了顿,有些自嘲的笑着,“我刚刚挨了一顿鞭子,可不喜欢再挨一顿拳头。”他松开手,忽然正色道:“你受伤了?” 伤口早已凝结,他也没觉得疼。 “我的房中还有伤药,你若不介意,我此时便去拿。” “我介意。”黎孟面无表情的说道。 白玉轩很无奈,他若喜欢自讨苦吃那便让他自讨苦吃,他双臂交叠放在胸前,问他,“是谁伤了她?” “不认识。” “我以为你该知道,你可知道她曾与谁结怨,皇宫里的人?私人恩怨?” 皇宫中早有人想要她死,不仅要她死,还要她死得很痛苦,很残忍。 黎孟一时不解,他与她皆是叛逃的重犯,孔盛皆想至他们于死地,私人恩怨?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恩怨? “没有,她性格平和,不会与人结怨。” 性格,平和?白玉轩似乎觉得平和这个词与她有几分不适,“奥,”他应了一声,“或许是我多虑了……”黎孟对他抱有偏见,自然不会对他所说的话有些回应。 或许,他可以再偷入皇宫,查一查。 “你的确多虑了,她的事,不必你操心!” “你喜欢她多久了?”白玉轩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晏小山沉睡的脸,问黎孟。 “你,这与你无关!” 白玉轩视线放到黎孟脸上,“怎会与我无关,因为我也喜欢她。” “你!”黎孟一个‘你’字堵在喉咙里。 “白玉轩,你该知道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白玉轩不置可否,反问,“她是什么人?” “你!你既然已经死了,就该死得干干净净!”黎孟沉声道。 看,他有多恨他,一个男人嫉妒起来果然要命,“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知道我还活着,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他轻声说道。 黎孟诧异,顿了顿问他,“你不想让她见到你,莫非是因为你喜欢上了那位卓姑娘。” 白玉轩看了看窗外凄然的夜,凄然地说道:“我们快要成亲了……” 黎孟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此次他没有躲,那一拳震得他后退一步,靠在她的床侧。 黎孟打完说了一个字:滚! 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却要娶另一个女人,待她醒来,他一定立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白玉轩抹了抹唇边的血,说道:“此刻,我还不想走……” 她还未醒,他还能看她。 ... 第六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黎孟一步跨在了他眼前,他背对着他,挡住他的视线,他又说了一个字,“走!” 这个字比滚要客气多了。 白玉轩还是未动。 一声低微的呻吟声传来,黎孟面色紧张的看着晏小山,他低吼一声,“还不走!” 白玉轩沉默了一会儿,才走出房间。 他靠在房门一侧,看着漆黑的天空,黑的彻底,一丝星光都没有。 心口突然发痛,他没有理会,只是咬牙撑着。 ‘蚀骨’还未全解,他每日都会心痛,只是今日痛的格外厉害,不过,他不在乎,他想喝酒。 喝最烈的酒! 白玉轩在门外站了许久,许久,屋内没有任何声响,所以她还没有醒来。 她明日该醒了吧? 白玉轩缓缓抬脚,一步步走过回廊,走到尽头,他拐进了另一个院子。 院中有他,也有酒,他果真知他意。 容引举杯,一饮而尽。 他将杯盏放在石桌上,对着自顾倒酒的白玉轩,缓声说道:“你不该喝酒。” “可是我想喝。”他说完,便仰头,将满满一杯酒饮下。 不是花雕,是最烈的烧刀子,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容引没有喝花雕,而是一个人喝烧刀子。 “容引,你有心事?” 容引看着他饮下,并未多言,而是替自己斟满,他放下酒壶,说道,“今日是骆晴和陆锦书大喜的日子。” 白玉轩听完之后,笑了,这是句很普通的话,不是一个笑话,他却笑了,他笑着又将一杯酒喝下肚,好辣的酒!不过,他喜欢。 “可是,骆大小姐今日并不是新娘子,容引,你,难不成真的抢亲去了?”白玉轩脑补了一下容引抢亲的样子,怎么也补不出来。 “我没有,白玉轩,你该知道,我从来不做这种事,可是,”他突然顿住,将一杯酒饮下。 “可是,你做了。”白玉轩接着道。 “白玉轩,我本以为我可以做到,做到对她的出嫁不闻不问。”容引并未在意白玉轩的话。 “是吗?我却早就晓得,你做不到,容引,陆锦书并非你想的那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他对骆晴来说,也并非一个合适的夫君。”白玉轩一直很奇怪,容引看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当然,这要排除他自己。 但他不同,他或许真的可以放心的将晏小山交给黎孟。 “她今日一早便来到了海棠山庄,她闯过了海棠阵。” “她的功夫倒是见长了。”白玉轩微微笑。 容引看他一眼,说道:“她是闭着眼睛的。” 白玉轩身子顿了顿,才将酒杯递到唇边,而后一饮而下,“我早就跟她说过,这个法子管用,可她偏偏从未听过。” “我将她留在了山庄。”容引微顿一下,接着说道:“今日,在海棠山庄外,我见了骆堡主。” 白玉轩也不插嘴,看他饮一杯酒,听他接着说道:“他答应不会逼她嫁给陆锦书。只是,他有个条件。” 容引视线缓缓放远,院中的灯笼在摇曳,树叶在‘沙沙’作响,原来夜是如此安静。 静的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要我去给陆城主赔罪。” 陆重元很计较,任何一个有脸面的人受到如此奇耻大辱都不会善罢甘休,陆城主不是没有听说过容引,也知道他不是一个轻易折腰的人,但他想看。 容引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从未。 只是,今日,他在想,认错,赔罪,似乎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人默不作声地喝了一杯酒,一壶酒已下肚,但两人都无醉意。越想醉的人却偏偏越不容易喝醉。 “容引,你答应了?”过了许久,白玉轩才出声。 容引没有回答,他默认了。 白玉轩看着他,“容引,若是换成我,我就带着她私奔了,天涯海角,哪里去不得?” 容引没有任何动容,半晌,回声道:“这是个馊主意。” “你可想过她的感受?若是她知道你为了她,”白玉轩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容引接着说道:“她会伤心,会难过,甚至会生气到想要打人,但,我不会让她伤心太久。” “容引,我忽然有点儿羡慕你。” 容引垂下脸,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值得羡慕的人,“你该知道,骆堡主不喜欢我。” “容引,你好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以前,你可从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你,骆堡主不喜欢你,可是骆大小姐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骆堡主不是别人,容引自嘲一笑,慢慢饮下那杯酒,这酒喝了这么多,却是越喝越苦涩。 白玉轩说得很对,他今日的确有些庸人自扰了。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容引要走。 “你何时去给陆城主赔罪?”白玉轩看着容引的背影。 “三日之后。” “好,三日之后,我陪你去。” 容引看看他,酒壶已空,他还要呆多久,他知道他有心事,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白玉轩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喝酒,而容引,陪他喝酒。 但他身体还未好,真的不应该再喝下去了,他方才的那句话也是在提醒他,他也该休息了。 但显然,他并无此意。 容引觉得,该将他打昏,扛走为妙。 就在他想要出手之时,忽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小心,容引转身,看着踏着月光而来的卓念娇。 “她来了……”容引轻声对白玉轩说道。 白玉轩没有去看卓念娇,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容引走了,与卓念娇擦身而过,他对她微微颔首,而她微笑。 卓念娇走到白玉轩身侧时,才收起微笑,转而露出担忧的神色,夜已深了,他却还未休息。 他还有伤。 她拉起他的手,白玉轩微微一怔,她便将他的手放入怀中,他的手冰凉,毫无温度。 白玉轩很想将手抽出来,但她握得实在太紧。 “又做噩梦了吗?”白玉轩轻声问。 他来兰佩山庄的这几日,她每日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她醒来时,一定会来找他。 他不知道她为何噩梦所困,她也从来没有告诉他。 她总是摇头。 而此次,她忽然点头了。 她眨着眼睛,将她怀中的手拿出,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道:我梦到,大婚之日那天,你突然不见了。 你不要我与孩子了…… ... 第六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写到最后那一笔,白玉轩甚至能感到她手指的微颤。他柔声道:“我不会,我答应过你的。” 他看见她嘴角又荡漾起微笑,她笑着将头慢慢靠在他的胸前。 夜空中忽然闪现一颗星星,璀璨耀眼。 卓念娇在他肩头靠了许久许久,直到她沉沉睡下。白玉轩将睡着了的她抱回她的房间。 而他,一夜无眠,他又寻来了酒,是上好的竹叶青,他独自坐在院子里饮酒。 夜忽然变得漫长,漫长到他以为过了好几夜,他喝了很多酒,却仍清醒的厉害。 白玉轩将一坛竹叶青喝完之后,又去了晏小山的房间。 他没有推门而进,也没有敲门,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门口。房内燃了蜡烛,烛火跳跃,他一直盯着窗上烛火的阴影。 天亮时,他走了…… 晏小山还是没有醒,翌日,卓念娇醒来的很晚,她来看晏小山时,已近正午。 她为她开的方子,让人熬的药,因晏小山一直昏迷,无法下咽,一直被晾在一侧。 卓念娇将那碗药递给黎孟,而后又看了看晏小山。 黎孟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晏小山,他懂卓念娇的意思,只是,她昏迷着,他不想冒犯她。 卓念娇已行至门口,她回眸掩嘴看了黎孟一眼,而后,出了门,她出门时顺手将门掩上了。 黎孟看看晏小山又看看手中的那碗药,左右为难。 她为君,他为臣,她在上,他在下,他是万万不会对她做出轻薄之事。 但若是不服药,她的伤又不知几时能好,他不想让她继续待在兰佩山庄。 他必须马上带她离开,他要她永远也不能与白玉轩相见,她永远也不能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此,他左右摇摆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他慢慢将她扶起,她的身子很软,也很轻,他将她靠在床头,她的头歪了下来,他轻轻扶正。 而后他饮一口药,药很苦,苦到牙根。 他一点点靠近她的唇,她的唇此时虽苍白,但也有几分诱人,黎孟心跳加速,头脑发热,就快了,就快了,马上便要触到她的唇了。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接着传来骆晴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黎孟闻言,一紧张,便吞下了那口药。 苦的要命! 骆晴本打算今日一早便离开,无奈她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去寻容引,才被告知他与白玉轩一同出去了。 谁都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黎孟缓缓神,说道:“没什么……” 骆晴一步步走到床边,走到黎孟眼前,“倘若我方才没有看错,你难道不是要吻晏姐姐。” 她看得倒是不差。 “方才卓庄主吩咐,要喂她吃药。”他解释。 骆晴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直接问道:“你也喜欢晏姐姐?” 黎孟没出声。 没反驳便是默认了,即便他否认,骆晴也还不至于这么笨。 “黎公子,若是你也喜欢晏姐姐,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的好。”骆晴拿过他手中的碗,而后走到床边,她坐下,将一旁的黎孟往外挤了挤。 骆晴将晏小山的嘴轻轻掰开,用汤匙舀起一小勺,送入晏小山口中,而后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合,顺带着她的头也往上仰去。 她就如此一勺勺喂药,一边喂一边说:“黎孟公子,晏姐姐喜欢的人是白玉轩,我也看得出白玉轩很喜欢她,他们是两情相悦,心有所属,所以,你还是尽快放手,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姑娘。” 她说完,药也喂完了,她掏出怀中的丝绢,轻轻擦拭了小山的唇。 黎孟一直没开口,等她将碗放下,他才缓缓开口,“白玉轩要和卓姑娘成亲了。” 骆晴一惊,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白玉轩要和卓姑娘成亲了……” “我不信,白玉轩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我不信,我去问卓庄主。”她的话音还未落,便急急奔出房外。 黎孟看看晏小山,将她平放回床上。 他还在看她的唇,唇色苍白却有份独特的魅力,他撑着身子看着她,她的双眼紧闭,她还在昏迷,她一时不会醒来。 黎孟俯身,慢慢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天荒地老也罢,天崩地裂也罢,什么君臣纲常,什么公主侍卫,通通滚到一边! 他要的只有一个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血液不安分的叫喧,黎孟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腰间,她的腰很细,他慌慌忙忙地去解她腰间的束带,一个结而已,很容易解开,他伸手探入了她的腰间,他触到了她的肌肤,又柔又软,她的身子还是暖的,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头按捺不住的野兽,他俯身,吻上了她的脖,她的锁骨…… “白玉轩……”她突然出声,低但可闻。 她在叫他的名字,而这名字如同一把大锤,击打在黎孟的脑袋上,他陡然清醒了,冷静了,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才将她的衣裳系好。 这一切做完之后,黎孟推开房门,走入了院中。 院里几个丫鬟和家仆正有说有笑的修剪花枝,阳光很好,风声很柔,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他愣愣地站在门外,不久便看见骆晴迈着步子而来,她手中拿了一条鞭子。 一条花纹牛皮鞭,她的鞭子通常别在腰间。 “你知道白玉轩去哪儿了吗?”她问他。 黎孟摇头。 “黎公子,你对了,我错了。”骆晴没想到白玉轩会这么混蛋!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又拿着鞭子走了。 她要去找白玉轩,白玉轩不怕她的鞭子,她的鞭子打过很多人,她打得最多的便是白玉轩,但她打他,通常都会落空。 她落空了,她也不会生气。 但此时,她却实实在在的想给他一鞭子。 白玉轩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看着面前的韩云。 容引认得韩云,白玉轩也认得韩云,不过他从未见过韩云,他只听过,韩云是个很会赚钱的杀手,他的功夫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会杀人,最会逃命的。 韩云一直没有开口,甚至他们来到他的小屋之后,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一杯茶都不舍得上。 韩云该是个很有钱的杀手,可是他住的地方实在很寒酸,而此时他的整个人也很寒酸。 韩云受伤了,他受伤从不会请郎中,也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因为他的仇家很多。 这一宗买卖过后,他就打算退隐了,他的银子已足够他下半辈子的花销了。 ... 第六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但看来,今日,他只怕难逃一死了。 容引,他听说过,他也知道他的武功,他打不过他,白玉轩,他自然也听说过,他也知道他的功夫,他逃不过他。 所以,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但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难道两位不是来寻仇的?”他终于开口。 “不是,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白玉轩语调轻松。 韩云有些哭笑不得,“看我?” “是,看你,此时,我们看过了,也打算走了……”白玉轩看了容引一眼,而后,真的打算要走。 韩云看着他们走到门口,忽然开口:“她是个很值钱的女人。” 白玉轩嘴角微翘,回道:“我知道。”而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玉轩和容引走了一段路,容引才问他,“你就这样放了他了?” “人既然没事,我又何苦为难他,而且,你该看得出,他过得并不好。” 容引默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你似乎知道是谁了?” 林中一声鸟鸣,一阵拍翅声,从树头窜出一只黄莺,啁啾而去。 白玉轩看着那鸟儿离去的方向,说道:“容引,你能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可以。” 从上京至乐京皇宫,快马加鞭,一日足矣,乐京城与他离开时,几乎一致,他寻到了那间流连斋。 流连斋前的那盏灯笼很新,很亮,照得那三个大字,通亮通亮。 容引和白玉轩要了两壶花雕和几盘小菜。 “你以前可来过这里?”容引将酒杯斟满,问他。 白玉轩夹了一块熟牛肉,放在嘴边,应道:“来过,这可是乐京城最好的饭馆。”他说完,将牛肉放入口中。 这牛肉的味道还不错。 “今日,你要去的地方莫非是,”容引顿了顿,眼眸看向皇宫的方向。 “恩,不过,若是你此时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一直都知道那位晏姑娘该是个有些身份的人,但并未想到她如此深藏不露。” “容引,你该知道已改朝换代了吧,此时的新皇名孔连璟,是原镇国大将军孔盛之子。”白玉轩记得,姚祯退位之日,容引正在闭关修炼剑术。 “所以,那位晏姑娘,本不叫晏小山,而是姚怀柔?”容引眉眼一挑,看着白玉轩。 白玉轩笑笑,“我以为你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绝世剑呢?” 容引喝下一杯酒,说道:“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白玉轩看看四周,月已上树梢,食客不多,但他还是要谨慎些好。 “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回房再谈?” 容引点头。 房内燃了蜡烛,摆了一壶酒。 白玉轩倒了一杯酒,又替容引倒了一杯,低声说道:“我想救一个人。” “姚祯?” 白玉轩觉得容引简直如他肚里的蛔虫,他眨眼,点头,接着道:“入夜,我会潜入皇宫,将宫中的布局图偷来,等半夜,我们便去救人。” “姚祯还未死?” “姚祯的宠妃,乃是孔盛的姐姐。” 容引会意点头,看见白玉轩拿起酒杯,他突然出手,盖住杯盏,“既然,要去偷东西,所以,就不要喝酒了。” 白玉轩移开他的手,扮了个可怜相,“就一点点而已。” 容引面不改色,将他手中的酒夺了下来,一饮而尽。 “你每日都要泡的药,今日不泡,你的伤如何?” 白玉轩觉得他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就坦诚道:“或许会疼那么一小会儿,不过不碍事。” “白玉轩,若是你在皇宫中被乱刀砍死,乱箭射死,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白玉轩还记得,容引讨厌替人收尸。 “我知道,所以,若是我们救得了姚祯,你便带他立刻离宫,离开乐京,可先带他去兰佩山庄见黎孟。” “你呢?” “我还有些事想搞明白。” 容引默默饮了一杯酒,他知道他想搞明白什么事情,无非是查出想要晏小山性命的人到底是谁! “你和卓姑娘的事,你们真的要成亲?” “她救了我的命……”白玉轩略显倦意的说道。 “你何时这么懂得知恩图报了,还要以身相许,白玉轩,晏姑娘要如何?” “于她来说,在百草门时,我便已经死了,在她面前死去的,她不会知道我还活着。” 容引无言,他们虽是朋友,但他很少干涉他的选择。既然他要和卓姑娘成亲,那么他一定会给他们祝福,一定会去喝喜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容引喝酒,他饮茶,夜微凉,冷风袭来,白玉轩起身,“你早些休息,我一会儿便过来敲门。” 容引喝完那壶酒,他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到窗边,从窗户里望向了皇城。 乐京城最高的地方,据说是皇宫中,万簇园的华庭苑,本为赏景所建,但自从姚祯退位,短短几日,最高点已改成了乾明宫,是新帝当政之地。 ... 第七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孔盛命匠人在乾明宫上加盖了一层,以此显示皇室威严。 容引一眼便可望见乾明宫。 宫城大院,在夜色中,无声而庄严,无形中有一种肃穆之感。 容引看了一会儿才躺到床上,他闭上眼睛,等着白玉轩来敲门。 他从未见过白玉轩偷东西,但再难得的东西,他都偷得到,所以,他知道,他很快便会来敲门。 白玉轩偷东西的确很快,但他并未很快来敲门,时辰还早,容引还可多睡一会儿。 白玉轩躺在屋顶的红瓦上,今夜夜空很美,繁星闪烁,他双手枕在脑后,红瓦冷硬,他却丝毫不在意,他在默记皇宫的构图和侍卫的分布。 孔连璟登基之后,皇宫已与那日之时不同,何止不同,简直天翻地覆,所以他必须谨慎些。 突然一丝黑发垂落在白玉轩眼前,他眼睛一眯,看着容引,容引正垂首看着他,他的黑发垂落,他轻手一撩,说道:“你竟没察觉到我的到来,你的耳力下降了。” 白玉轩直起身,笑道:“你为何不说你的功夫进步了呢?我可真是一点都未察觉到这瓦片的震动。容引,你是飘来的吗?” “图在哪里?让我看看。”容引不想与他开玩笑,直奔主题。 白玉轩从怀中掏出那张皇宫布局图,递到容引手中。 容引很细心,他自房中带了火折子,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又向前方望了望皇宫所在,而后,将火熄灭,将图还给白玉轩。 白玉轩伸手去接,却不料,容引反手,出其不意地点了他的睡穴。 白玉轩昏迷之前听见容引的声音,“人我会帮你救出来,晏姑娘的事,我也会帮你处理好……” 容引将白玉轩带回客房,白玉轩本已睡着,他还不放心,又点了他几处穴道,此次,他定然会睡足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已足够。 白玉轩也的确睡了四个时辰,他醒来时,已接近翌日晌午,他醒来时,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连正门都未走,直接从窗户一跃而出。 艳阳高照,一如平常,但他的心跳的格外快。 他心跳的快,脚下更是生了风,从流连斋到天重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天重门有重兵把守,进出宫门必须持有令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独闯皇宫,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行为,但他偶尔也会犯蠢。 宫闱高五丈,他的轻功足够好,可一跃而上,但要做到避人眼目却不太容易,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刚想上跃,有人自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白玉轩回头,几分惊喜,因为抓他手的人正是容引。 容引低声道:“随我来……” 白玉轩跟着容引,他们又回到了流连斋,又回到了那间房间。 白玉轩从上到下将容引看了个仔细,他还是完完整整的容引,也是,区区一个皇宫,又岂能困得住他,伤的了他? “容引,我忽然有点儿后悔将你带来了。” “你不必后悔,”容引说完,从腰间摸出一张令牌,白玉轩的眼眸闪出一丝光亮。 “我未将人带出来,所以,我们还要进宫一趟。” 容引见到了姚祯,姚祯不想离宫,他从来也不是一个会劝人的人,但白玉轩舌灿莲花,最懂的说服人,他还得带他去。 他们在流连斋中吃了几个包子,白玉轩又从乐京城守卫那里偷来了一套侍卫服,他们还简单的易了容。 他们正大光明的进了天重门。 姚祯在宜轩园,宜轩园就在华庭苑的西方,离宫门十里。满园芳华,琴声悠悠。 宜妃正在抚琴,小春子立在她的一侧,心中默默哀叹。 一曲奏罢,宜妃低叹一声,回眸看向房内的姚祯。 屋内燃了熏香,姚祯正在读书,他听得见琴声,也听得出琴里的哀怨,他无声,不想多言。 宜妃起身,长袖拂过琴面,她行至姚祯身前,将那本书从他的手中抽离,轻声道:“我陪你下棋吧……” 她说完一摆手,小春子会意,迈着小步,急急去寻来了棋盘。 姚祯也不说话,棋盘放在他面前,她执白,他便执了黑。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姚祯将一颗黑子落下,没有出声,便听她接着道::“是关于怀柔公主的。” 姚祯手中的黑子落下,却是一颗死子,宜妃将那颗黑子拿出来,看着他微垂的眼眸,说道:“怀柔公主不幸身亡了……” 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眸中的震惊和哀痛,他该是心痛的,只是他不会一直痛下去,他会很快忘记的。 “听闻,是不幸被江湖人所杀,江湖不比皇家,总是血雨腥风,她一个女孩子……”她的语气也充满惋惜和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姚祯终于开口,声音略显嘶哑,“不下了……”他起身,负手,一步步行至院子里。 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便看见从拱门进来的两个侍卫。 小春子在院门前拦下了他们,食指指着白玉轩和容引,“你们是哪个院的侍卫,来这里做什么?!” 小春子的话刚说完,眼睛就大睁,他就这样大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宜妃也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被一颗石子点了穴,她也倒下了。 姚祯看着他们,他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他昨日见过的那人,今日又来了。 他深深叹气,哀声道:“你未告诉我,她已经死了……” 白玉轩踏前一步,问他,“是谁告诉您她死了?” 姚祯一愣,而后才说道:“我虽被夺权,但手下还是有几个忠心之士。” 白玉轩没有怀疑他的话,他澄清:“她没事。” 姚祯并未露出可喜之色,他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白玉轩,这位是我的朋友容引。” 姚祯仰头,问道:“你说她没有死,她过得可好?” “很好。” “那便好,你们又是她的什么人?” “朋友。” 姚祯转身,步入房中,他坐在那盘棋面前,对白玉轩说道:“可否陪我下完这盘棋?” ... 第七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虽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坐下来,白棋先行,白玉轩落子。 “她离宫不久,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姚祯不紧不慢,跟在他之后。 “我与她是在牢中相识的。”白玉轩坦白,他还不想骗他。 姚祯的黑子在手中停顿了一下,才落下,他微微抬首,“是你救她离宫的?” 白玉轩一直盯着棋盘,“不是我,是黎孟。” 若不是黎孟,他倒也可带她离宫,可惜,她遇上了黎孟。 姚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追问,他落了五子之后,才重新开口,“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白玉轩皱眉,他输了一子。 “我将她托付于你,你可答应?” 此时的姚祯不是曾经的帝王,而是一位父亲,一位为自己女儿担忧的父亲。 白玉轩惶然抬头,看着姚祯,而后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此地。” 姚祯叹了一口气,落子,白玉轩又输了一子。 白玉轩的棋艺比他差远了,他风轻云淡,却是打得他连连溃败。看来这场对弈,他必输无疑。 “我不会离开这里……” 白玉轩不解,“您难道不想见她?” 他很想见她,只是见了又如何?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跟着她也只是她的累赘,而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姚祯落子,说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白玉轩觉得他将她托付于他,未免太草率了些,姚祯不知道,他是一个无父无母,浪迹天涯,漂泊不定的飞贼。 他若知道了,还会问这句话吗? 白玉轩落子,落子之后,才发现走了一步错棋,但举棋不悔,他也只好再错下去。 “您可知黎孟?” “怎会不知,黎孟乃是我安排给她的贴身侍卫。” “那您觉得黎孟如何?” 姚祯又抬头看他,脸色晦暗,“看来,你不答应。”他一步棋落下,只听白玉轩黯然道:“我认输了……” 已不必再下下去,白玉轩中盘认输了。 姚祯收手,起身,负手背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走吧,我不会离开这里,日后,你们再也不要来皇宫,若你真是她的朋友,那便带她离开乐京,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白玉轩缓缓起身,看着姚祯的背影,那般伟岸的身材此时看来,却显得落寞异常,“日后,您或许会遗憾。” 会有遗憾和后悔,只是,对姚祯来说,他所经历的遗憾已太多太多,他的人生本就充满遗憾,多一场遗憾又有几分关系。 “我知道,白玉轩,人这一生怎会没有遗憾,于你而言,今日所言或许也会成为你的遗憾,不是吗?” “您?”白玉轩不明白,姚祯怎会知晓他对晏小山的心意。 “我老了,看得人也多了,你与我非亲非故,却来救我性命,这里可是皇宫,这个国家守卫最森严,最安全同时又是最危险的地方,你来此,稍有差池,便很可能九死一生,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姚祯可不会觉得,白玉轩会因为他曾是一国之君而要复辟,反璟复姚之类的理由。 所以理由便只有一个,姚怀柔,一个男人若是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冒险,而舍命,那么这个男人很可能爱上了这个女人。 姚祯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而犯傻,这个女人便是姚怀柔的生母,穆容淑。 穆容淑已离世十年,她死时,他没有在她的身边,他还在乾明宫的大殿中上朝。 她死得很孤单,这成为他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早就注定抱憾终身了。 白玉轩承认,这位姚祯皇帝的确很聪明,可是,“您很固执。” 白玉轩想起晏小山,她有时也固执的很。 白玉轩在考虑要不要将他打昏,然后将他扛走。 “她喜欢你吗?”姚祯又开口。 “您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至少,你并非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白玉轩很想笑,但他高兴不起来。 “好了,你不必再劝我,我不会离开这里,辰时三刻,宫女便来上早膳了,你们若还不走,只怕走不了了。” 白玉轩还想动手,但容引制止了他,容引带他离开了。 白玉轩跟着容引,方方走出宜轩园,他便对容引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白玉轩,此时可是白天。” 白玉轩无所谓的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出事。”他说完,一溜烟便失了踪影。 容引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没有离宫,而是紧追其后。 白玉轩去了一个地方,天牢。 他与晏小山初遇之地,他去那里,要找一个人,狱卒大叔。 他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当日那顿饭菜来自何处? 白玉轩整整衣衫,昂首阔步的迈进了天牢,天牢中并无犯人,狱卒大叔正在独自饮酒,似乎已有了几分醉意。 狱卒是皇宫中职位最低的官,牢中无人,他难得清闲,小酌几杯。 只是酒是好酒,好酒总是容易让人上瘾,他喝着喝着便喝多了。 白玉轩走到他面前,狱卒大叔微眯着眼睛看他,他食指点点,“你很面熟……” 白玉轩笑笑,这位大叔的眼力不差。 狱卒还未大醉,神志半迷糊半清醒,他将空碗扣在桌上,起身,叩首:“官爷有何吩咐?” 白玉轩哭笑不得,但这岂非是个好机会,他问起那日的饭菜,幸好狱卒大叔记得,记得很清楚。 饭菜是小春子送来的,小春子是宜轩园的。 宜妃!白玉轩似被一道闪电击中,他未多言,匆忙返回宜轩园,他祈祷,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姚祯将宜妃抱在怀中,她虽是他的妃子,他抱着她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没有一次如同今日这般万千滋味。 他将她轻放于榻,她面容安静,姚祯静静地瞧着她,好像今日才将她瞧了个清清楚楚。 她的眉角已有皱纹,她的皮肤已有些松弛,她已不再年轻,她的青春都给了他一个人。 姚祯伸手摩挲着她的脸庞,他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他对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而后,他拿起她身侧布衾的一角,捂住了她的口鼻。 姚祯的手一直在抖,但他没有放开,他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又好似耳边沸沸扬扬,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将手松开。 被褥下的宜妃依旧睡着,她好像并无什么变化,姚祯拉过被衾将她的整个人都盖上了。 四下无声,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异乎寻常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越来越不安分。 姚祯起身,才发现腿有些软了,他回眸,对着宜妃说道:“你也不必担忧,我马上便来陪你了。” ... 第七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姚祯慢慢走到桌子旁,桌旁放着青瓷杯,他一摊手,瓷杯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他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片,碎片很锋利,足够划破肌肤。 他捡了那片碎片,又缓缓走回她的身边,他将她往里挪了挪,而后也躺了下来。 姚祯手心握着那片碎瓷杯,他望了望头顶的白帐子,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将碎片横在颈间,毫不犹豫地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床蜿蜒而下,白玉轩还是来迟一步。 他默默将姚祯手中的碎片拿出来,他整了整他的衣衫,将他的双手放在腹部两侧。 白玉轩注视了他良久,眼神哀伤。 他不知时辰,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你还要看多久?” 不知何时容引已走到了他的背后。 “容引,我是否做错了?”他悲哀的开口。 容引盯着他的背影,回道:“我并不觉得你错了。” “是吗……”白玉轩还在看着姚祯,血已经蔓延至他的脚下,他见过许许多多人的死,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悲哀过。 “白玉轩,我们该走了。”容引在他身后提醒道。 他们的确该走了,辰时两刻,环卫官发现令牌丢失,宫中侍卫集体进入备战状态,大内高手更是摩拳擦掌,想看看到底哪个贼人如此大胆,私闯禁地! 辰时三刻,宫女来宜轩园上早膳,发现了躺在院子里的小春子,小春子醒来之后,说是两个侍卫将他打昏了。 等他进了房,便发现姚祯和宜妃双双死在屋内。 三月初三,姚祯杀死宜妃之后,在宜轩园割喉自杀。 皇宫上上下下都承认,姚祯和宜妃是被奸人所害,没有人知道真相,即便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承认真相。 孔连璟连早朝都未上,全力缉拿凶犯。 皇宫变成了龙潭虎穴,白玉轩和容引,步步危机。他们已不可能凭借那面令牌逃出去。 白玉轩和容引站在乾明宫之上,这的确是整个皇宫地势最高的地方,风在猎猎作响,白玉轩看着一脸严肃的容引。 “容引,你后不后悔陪我来此?” 容引没有看白玉轩,而是看着地上的那些侍卫,那些手握兵器的侍卫,他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后悔一件事。” “奥?什么事?” “我忘记将我的剑带来了。” 白玉轩视线转向一侧,看着拉弓的侍卫,问道:“你需要一把剑?” 容引点头。 “必须是你那把那样的乌鞘剑?” “不必,只要是剑便可。” 这对白玉轩来说,并非一件难事,他若需要一把剑,他此刻便可将剑偷来。 只是此刻有几千只箭对着他,白玉轩也明白,他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变成箭靶子。 不过,他还是动了,他一动,那几千张弓,千箭齐发,都射向了白玉轩。 就他一个人,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管容引。 但箭射出去的那一瞬,白玉轩已不见了,等他们拉满弓时,又突然看见了他的身影,但等他们射箭的一瞬,白玉轩就会消失。 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一个人捕捉到他的身影。 踏波无痕,没有一支箭追的上他的身影,白玉轩落地,就落在那些侍卫之中,侍卫大多带刀,佩剑的很少,虽很少,但总有,他落地不久就发现一位,离他一丈远,中间隔着十个侍卫,那十人早已拔刀,如饿狼般扑向了白玉轩。 白玉轩只躲,他躲得很灵巧,也很有技巧,他这一躲,身旁的那些侍卫竟如没头苍蝇般乱了阵脚,他也足够快,一瞬便到了那把持剑人身边。 持剑的是个少年,面目郎朗,一副讨喜的模样,他的剑并未出鞘,只别在腰间,好似一件装饰品,白玉轩看着少年,挑挑眉角,少年大惊,还未及后撤,便被他一手勾住腰,而他腰间的那把剑,鬼使神差般的到了他的手中。 白玉轩足底一点,拔地而起,将那把剑掷向空中。 容引看着那把剑抛向自己,他也动了,而他一动,那几千支箭又射向了他,容引的轻功也很好,他的速度也很快,他凌空一转,那把剑便落在他的手中。 容引的剑法高强,白玉轩一直都知道,但今日他还是令他大开眼界。 不论是什么剑到了容引的手中,都变得很不一般,而这把剑或许本身便是一把值钱的剑。 白玉轩看着容引拔剑,他拔的很快,挥得也很快,只一剑,就一剑,剑气如虹,横亘千里。 剑气森寒,如一股寒冰摄入身体,一剑过后,数百人已倒地。 他们并无外伤,却全都倒地不起,呻吟声此起彼伏, 容引冷眸睥睨,天地间凄凉肃杀! 他的剑已出鞘,寒气逼人,他的人也好似变了,变得高深莫测,变得冰冷慑人! 白玉轩已站在他的身侧,他背靠着他,也觉丝丝寒气。 这样的容引令人生畏! 他们已被包围,插翅难逃。 孔连璟正坐在雅阁中观战,他向来喜欢凑热闹。 皇宫中甚是无聊,治理国家也甚是伤脑,他可从未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 这位新帝太过天真,他竟从未考虑到自身的安全,权当热闹来看。 孔盛也在雅阁中,他就坐在孔连璟的一侧,看着自己的儿子玩世不恭的表情,他冷哼了一声。 他回首,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务必将那两个人活捉。” 乾明宫的屋顶上,出现了四个人,四个紧身黑衣人。 这四个人站在四个方向,将容引和白玉轩围在中央,四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容引,方才那一剑之威,已震人魂魄!他们本是训练有素的大内高手,如今也心生畏惧! 剑已出鞘,剑在手上,容引的手忽然动了,快如闪电,没有人看清他的剑在何方,他们只见满天剑影,还有满天的血影。 那四个人就在这漫天的剑影中,缓缓倒了下去,剑尖上滴下一滴血,漫天血雾散尽,血腥味浓重…… 这景象凄绝,却蕴含着一种别致的美感。 所有人的腿都有些发软。 孔连璟的眼睛发直,他就用这双直直地眼睛看着容引,因为容引也正在看他。 透过精雕的窗,直射入他的眼睛。 孔连璟抱头,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孔盛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速速将那二人拿下!” 他的口令足够响亮,但回应的并不多,那些拉弓的侍卫,忽然手中无力,那些拿刀的侍卫,忽然腿不听使唤了。 容引和白玉轩走得很快,他们施展轻功,一一掠过那些美轮美奂的宫殿,行至天重门。 ... 第七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天重门大门紧闭,但一扇门岂能拦得住他们,他们轻而易举地越过五丈宫墙,潇洒地走在了乐京城的街上。 街上并无异样,依旧繁华喧闹。 白玉轩跟在容引身后,他的步履极快,白玉轩走得也极快,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停下里,面前是一个当铺。 白玉轩和容引走进当铺,半盏茶的功夫出来了,出来时,他们就变成了白玉轩和容引。 容引一身白衣,白玉轩也一身白衣。 没有人知道,容引在乐京城拥有一家当铺,江湖中人都晓得他对剑感兴趣,很少有人知道他还做买卖。 容引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一个生意人。 但这间当铺的确是容家的产业。 白玉轩穿得是容引的衣裳,容引只喜欢穿白衣,看起来很有一股出尘气质。 他们只在当铺停留一瞬,还是去了流连斋。 房中有茶,无酒,白玉轩喝了一口茶,说道:“容引,我改如何谢你?” “你说过陪我去见陆重元。” “明日?” “是,明日。” 白玉轩看向窗外,目光温柔,他忽然很想一个人,“容引,我能不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容引便起身,行至门口,“明日卯时三刻我在海棠山庄等你。”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白玉轩低头微笑。 他微笑着同老板退了房,微笑着骑马返回了兰佩山庄。 他在兰佩山庄门口,看见了满脸憔悴的卓念娇。卓念娇看见他的时候,眼眸中蓄着的泪水,洒落。 白玉轩下马,走到她跟前,卓念娇扑进他的怀抱,她的双臂收的很紧,头深深地钻进他的怀中。 白玉轩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紧紧抱着他。 她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眼眸中泪光闪闪,她拉过他的手,摊开掌心,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 你答应我,只一日的功夫便可,可是为何这时才回来?她秀眉微蹙,白玉轩甚至能感觉得到她的微微气恼。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卓念娇抬眸,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目光柔情尽显,她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写道:昨日,疼得厉害吗? 白玉轩摇头,但卓念娇哪里肯信?她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药阁。 自从他来到山庄,她每日都要钻进药阁和书阁,每日钻研医术,她已救了他的命,可是她还嫌太慢,她一点儿苦头也不想让他吃。 白玉轩在药阁前止了步,他觉得她未免小题大做了,“我无妨,那些药草很管用,我的毒大抵快好了。” 卓念娇摇头,拉紧他的手。 “你昨夜一直等我到何时?”他突然改变话题。 卓念娇回眸看他一眼,她昨夜一宿未睡,今日又一整日在门口守着,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微微摇头。 “你此时可并非一人,照顾好自己身子要紧,莫叫我担心。” 卓念娇含羞笑了笑,而后又钻进他的怀中,她靠了一会儿,才起身,在他的掌心写道:我已吩咐玉儿在厨房炖了风鹅。 白玉轩点头,而后将她送回房。 天已渐暗,白玉轩看着灰蒙蒙的天,想着,她该醒了。 晏小山的确醒了,只是她还未下床,黎孟一直在她的身侧。 白玉轩走到她的房间时,透过门缝,看见了晏小山。 她倚在床头,黎孟正在喂饭,他的动作很缓很慢,喂一口之后,停顿一会儿,等她细细咀嚼咽下,他才喂另一口。 她看起来似乎不错。 晏小山从未让人这么伺候过,即便她在宫里,身为公主之时,每日也是自己吃饭穿衣。 黎孟好像深谙此道。 晏小山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没拗过他。 “伤口还疼吗?”黎孟柔声问道。 晏小山皱皱眉,其实还挺疼的,她真是命大的很,当时还以为自己死翘翘了,居然躲过了一劫。 晏小山摸了摸胸口,对黎孟说道:“黎孟,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等着我呢?”她开玩笑道。 黎孟却是听到‘喜事’这个词时,愣了一愣。 晏小山见黎孟没回答,说道:“你们这里难道没有这句谚语?” “吉人自有天相。”黎孟说了一句,又舀了一勺鸡汤,送到晏小山唇边。 晏小山摆摆手,“我吃饱了,吃不了了。” “真的饱了?” 晚上本来饭量就小,更何况她今日一早便醒来了,醒来之后,还被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准下床,不准干这个,不准干那个,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没下半分力气,怎么可能吃得多。 “已经吃撑了。黎孟,我能不能下床活动活动?”她试探地问。 “卓姑娘说此时不宜走动,你还是先忍忍。” “卓姑娘,卓姑娘……”他这一天倒是提了好多次卓姑娘,但晏小山偏偏未见过这个救命恩人。 “卓姑娘长得好看吗?”她八卦道。 黎孟瞧她一眼,不知她是何意。 “长得好看吗?”她又催促道。 黎孟点头,只在心中加了句:没有你好看罢。 “她很年轻吗?和我差不多大吗?”她继续八卦。 黎孟继续点头。 她在这里遇到的姑娘不多,骆晴是一个,只不过,年纪稍小,与她同龄的姑娘实在不多,她忽然对卓念娇有了几分期待。 黎孟收拾碗筷,将桌上晾着的一碗药端到她的床边,“服了药之后,早些休息吧。” 晏小山接过药,撇撇嘴,还是硬着头皮将药喝了下去,黎孟及时递来一杯水。 晏小山晾晾舌头,这药药劲很大,舌头都麻麻的。 黎孟将晏小山放倒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又嘱咐了一声,而后端了碗筷,掩门走了。 他一回身,便看见了白玉轩,白玉轩站在门口。 ... 第七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黎孟压着嗓子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她。” “不必!”黎孟冷冷回道。 “她怎样?”白玉轩就好像未听见他的话。 黎孟朝房门看了一眼,而后说道:“跟我来。” 白玉轩跟在他身后,他走时,回眸看了一眼。 黎孟将碗送至厨房,白玉轩候在门外,等黎孟出来,他又问道:“她的伤如何?” 黎孟负手,“她的伤不必你操心,她的事不必你插手!”语气强势。 白玉轩冷笑,“我恐怕做不到如此,倘若我此次不插手,她又会如何?” “你!”他这是在讥讽他,但这的确是事实,黎孟一时被堵的无言。 “黎公子,我只是希望她余生好好的。” “你若希望她好好的,就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语气愈烈。 他已退了一步,他却更加咄咄逼人。白玉轩不想同他多言,他的时间本不多,他只想看她一眼。 “我去看看她。”他跨步向前。 黎孟一下箍住他的肩膀,“你不能见她。” “她已睡下了,不是吗?” “我不会让你见他。” 白玉轩无奈,“若是拦得住我,便试试。”他肩膀一缩,便轻巧的挣脱他的禁锢。 白玉轩并不想多耗时间,施展轻功,人轻如烟,转瞬便去了晏小山的房间。 黎孟追了,但追不上他。他只能目光凌厉地看他推门进了晏小山的房间。 她的确睡了,睡得很沉,这药本就具有安眠作用。 比起昨日,她的脸红润了几分,唇也水嫩了,她很健康,生命力顽强,他一直很清楚。 白玉轩就站在床边,烛光映着她的侧脸,线条柔美,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看她翻身,将身上的被褥压向了一侧。 他弯腰,将她的身子缓缓移正,他很仔细,怕弄疼她的伤口,那样的伤,不致命,但一定很疼。 他的心口陡然泛疼,他轻手将被褥盖在她身上,起身缓缓吐气。 他摸了摸胸口,再看她一眼,深情一眼,仿若要把她的整个人都刻在他的脑海中,是了,这或许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从此,她与他天涯相隔。 心口疼得厉害,好像有几千根针在扎他的胸口,他没有发出声响,悄然无声,他默默地靠近她,再靠近她,而后弯腰,将唇印在她的双唇上。 蜻蜓点水,他怕弄醒她。 这辈子,他要她的也只有这个温柔似水的吻了。 黎孟正在门外,白玉轩出来时,他没看他一眼,却听他说道:“姚祯离世了……” 黎孟一愣,几分震惊与不信,“你说什么!?” “姚祯离世了,就在今日。” 怎么可能?!怎能如此!?黎孟还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白玉轩就走了。 他回房,吞了几颗药丸,那是卓念娇替他准备的,若是疼得受不了,便可服用。 他吞下后,换了一身衣裳,而后骑马去了海棠山庄。 月光透过薄云洒落,黎孟还在晏小山门外。 他与她说过的,给过她承诺的,先送她去丹奴国,而后将姚祯救出,让他们父女团聚。 他如今要如何向她交代? 黎孟将头埋得很低,很低,他沉默了许久,直到一缕凉风袭来,他才缓缓抬头,抬头时,他在想,他不该告诉她,她不会知道,就如同她不会知道白玉轩还活着。 晏小山醒的很早,不过卯时三刻,这两日她睡得实在太多,醒的越来越早了。 不过,她醒来时,黎孟已候在门外,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而事实上,他当真从未离开过。 昨夜,他无眠的厉害。 晏小山起身,开门时,看见门外的黎孟似乎吃了一惊,“怎么醒的如此早?” 晏小山笑笑,“睡太多了,睡不着了,黎孟,你该不会,不会一宿没睡吧?” “我无妨。”他不甚在意。 晏小山略生歉意,说道:“黎孟,其实你不必如此。” 黎孟闻言,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垂首,没有说话。 天渐渐明亮,三月天,早上还有些寒意,晏小山实在不想多呆在床上,“黎孟,我想出去走走。” “你的伤?” 晏小山捂了捂胸口,说不疼是假的,这样的伤搁现在也是重伤啊,起码也要在医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过,这位卓姑娘的医术挺神奇的。 伤口虽然疼,但已结疤,渐渐有痊愈趋势。 “不用担心,在屋子里太闷了,我有点儿憋的慌。” 黎孟似乎信了,并没有阻止她出门,还接着说道:“若是伤口没有大碍的话,我想,”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许闪烁。 “怎么?” “我想不如今日便离开山庄,我们已叨扰多时了。” 卓念娇与她非亲非故,又救她性命,又盛情款待,她的确有些过意不去,晏小山点头,“这会儿还早,卓姑娘大概还没起来,一会儿,我们过去谢过她,然后一同辞别。” 黎孟点头,他很欣慰,她如此从善如流,他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晏小山拐过回廊,在尽头处,越过围墙,看见一块匾,书着兰佩阁三个字,她回头问黎孟,“卓姑娘的闺房是不是在这里面?” 黎孟看着那三个字,思忖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未去过卓姑娘的闺房,所以,并非太清楚。” “要不要过去看看?”晏小山兴致勃勃。 “这太唐突了些。”黎孟制止,他怎会让她去他的房间?“前面便有会客厅。”黎孟指向另一侧。 晏小山讪笑,“你说的有道理,毕竟在人家家里,还是规矩些好。” 晏小山只是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左侧有一方清池,池中荷叶翩飞,她走到池边,看向水中游来游去的金鱼。 池中的鱼儿甚是欢乐,摆着尾巴,一刻不停,晏小山弯腰掬起一把清水,水很凉,但很快便从指缝中滴落。 她有一时的恍惚,不知因何触动心绪,只是心中突然很难受,她并非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如今,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那股愁思。 寸寸刻骨,寸寸柔肠。 他离开多久了,她一时没了概念,好像很久,又好像刚走。 他的一切她都记得那么的清清楚楚,恍如昨日他们还在一起。 胸口猛然一缩,疼得她揪了衣衫,这一剑,她本以为会毙命,本以为,也会有个奈何桥边,三生石畔,然而,她睁眼的时候就觉得老天果真喜欢开玩笑,他和她依旧阴阳两隔。 阴阳两隔,多么悲哀,她好不容易穿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男人,好不容易…… ... 第七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有人轻拭了她的脸颊,晏小山一惊,抬头便看见黎孟深情的目光。<> 那目光足够深情,足够动人。 晏小山吸吸鼻子,说道:“风迷了,”她的‘眼睛’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拥入一个怀抱。 他的怀抱也是结实,温暖的。 他的声音也是温暖的,“你若想哭,便大声哭出来吧……” 晏小山没有想哭,她本来没有想哭,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她还可承受的住,但不知怎的,听到黎孟的这句话时,她忽然便抑制不住了,眼泪啪啪啪落下来,沾湿了他的青衫。 她的肩膀在抖,她的声音已有些嘶哑,但她还在哭,黎孟默默站着一动不动,他的手举在半空,他想轻柔地抚摸她的发,她的背,她的肩,但手却始终无法伸出去。 在爱情里,他就是个胆小鬼,黎孟不禁自嘲。 哭声渐渐低弱,晏小山靠在他的怀中,听见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以及窃窃私语,她直起腰,便见几个下人,神色异样地匆匆而过。 叫人看见,晏小山觉得有点儿丢人,她抹抹眼泪,对黎孟说道:“我没事了,谢谢,要不,我们去前厅同卓姑娘告别吧?” 卓念娇并未在前厅,她今日起得比以往晚了一些,辰时一刻,她醒来,醒来之后,便去了兰佩阁。 白玉轩该在兰佩阁中,而卓念娇去时,白玉轩未在,玉儿正在打扫房间。 他又这般偷溜出去,卓念娇轻叹一口,坐在他房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管家来找她,卓念娇才从兰佩阁出来,直接去了前厅。 晏小山和黎孟正在等她。 晏小山坐在左侧,从敞开的门中看见了卓念娇,她见她第一眼时,觉得她分外养眼。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温温柔柔,舒舒缓缓的,恩,是个美人,温柔的美人儿。 晏小山见卓念娇缓步而来,早已从座位上起身,卓念娇颔首一笑,慢慢走到她身侧,她灵动的大眼睛盈盈看着她,让晏小山有些难为情。 黎孟之前已同她说过,这位卓庄主,不能说话,晏小山虽心生惋惜,但如今见了她,才觉,她表面虽是柔弱的,但骨子里却是韧而不摧的,上天夺走了她的声音,却未减她一丝光华。 她笑得如此真实,幸福地也如此真实,她的缺陷已可视而不见。 卓念娇微微侧身,请晏小山落座,玉儿又奉上新茶,她则坐上了主位,李管家规规矩矩地立在她的左侧。 “晏姑娘,我们庄主想问问您,您的伤势如何了?” “卓姑娘医术高明,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谢谢姑娘救我性命。” 卓念娇笑着摆摆手,她总是笑着回应你。 晏小山忽然想起那句话,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这一瞬,她又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白玉轩,他也是个爱笑的人,爱笑的男人。 “晏姑娘,不知找庄主有何事?”李管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卓姑娘,已叨扰多时,我们今日打算离开这里了。” 卓念娇似乎有些吃惊,她的眼神中满是疑惑,“要走?”晏小山似乎听见了她内心的发问。 晏小山点点头,说道:“不瞒卓姑娘,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 卓念娇点点头,她救她,只因晏小山是容引的朋友,而容引是他的朋友。 她还不知道,白玉轩和晏小山之间的关系,她自然不会知道,她以为,他心中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 既然她有事要走,她也不会挽留,再过两日,便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没有太多精力再应付其他事。 他们走了,也好。 卓念娇招呼了李管家,晏小山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交流的,但李管家的确懂得了卓念娇的吩咐。 李管家走到晏小山跟前,轻声说了句:请。 晏小山看了卓念娇一眼,她还是微微笑,笑容可人。晏小山点点头,跟在李管家身后。 李管家领他们去了另一雅间,中间黄梨木的四仙桌上已呈上了丰盛的饭菜。 有茶无酒,晏小山的确还不能饮酒,她想得倒是周到。 “晏姑娘,这是庄主为您践行的,请慢用,若是还有吩咐,可唤门口的丫鬟进来。” 晏小山会意,点点头,李管家便退出了房间。 “你饿吗?”晏小山问黎孟。 黎孟点了点头,晏小山也道:“我也有点儿饿了,这位卓姑娘心真好,还给我们准备了饭菜。”她说完,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黎孟见了她的模样,眼角一跳,但未说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晏小山便回房收拾东西,她也没什么东西,很快便收拾好了。 黎孟一直在门外候着,他的速度更快,让晏小山觉得他是否一早就打算今日离开。 李管家负责将他们送出山庄,在山庄门口,李管家将一个包裹交给黎孟,里面全是药,晏小山需要的药。 “晏姑娘,两日之后,是我们庄主大婚的日子,若是姑娘方便,可再来山庄。”他边说着边自怀中掏出一张喜帖,递给晏小山。 晏小山方要接过来,黎孟抢先一步,已将喜帖收入怀中。 晏小山看他一眼,便听他说道:“我先替你保管。” 晏小山于是又看向李管家,欢喜道:“恭喜!恭喜!若是有时间,我一定会来喝喜酒的!”晏小山并未打算再来,这后半句乃是客套话。 黎孟面上虽不动声色,却隐隐有些担忧。 等他们离开山庄,他才开口,“你当真要来喝喜酒?” 晏小山伸手,“我看看喜帖。” 黎孟犹犹豫豫,并不想让她看。 晏小山不明白他在吞吐什么,便又催促道:“让我看看喜帖,卓姑娘的夫君是哪位?”她还挺感兴趣的。 他将手探入怀中,指肚细细摸着那张喜帖,却迟迟不拿出来。 晏小山歪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几分紧张和不安,便更加好奇,“拿出来!”命令的口吻。 有时候,这种霸道的语气似乎更有用。 黎孟拿出来,却又后悔般的贴在胸前,“你不能看!我不能让你看!” 他的额头已紧张到冒汗,脑子里纷纷扰扰,但他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决不能让她知道白玉轩还活着。 白玉轩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决不能让他们相见! 黎孟紧紧握着那封喜帖。 “黎孟,你怎么啦?”晏小山十分不解。 黎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那封喜帖。 “这喜帖我不能看?”晏小山已隐隐猜到,他的神色如此紧张,这封喜帖中到底写了什么? ... 第七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给我!”高分贝的呵斥声。百度搜索: 黎孟摇头,边摇头,边后退,等他退了三步之后,他忽然发疯似地将手中的喜帖撕碎,将碎纸扔在了地上。 “没什么,没什么,小山,我们走吧,我们走吧……”他神色惶然地去拉晏小山的手。 晏小山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缓缓蹲下来,蹲在那些碎片跟前,而后一片片捡起来。 一片片拼起来。 她拼着拼着,看见了新郎的那两个字,她继续默不作声地拼着,黎孟在她身侧忐忑难安。 新郎的名字已经拼出来了。 她愣愣地,静静地看着喜帖上面新郎的名字。 时间好似静止般,四周也一时无音,黎孟默默地注视着她微愣的表情,她的表情似乎被冻结了一般。 她知道了!苍天!她知道了!黎孟一阵绝望,他充满绝望地眼神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晏小山忽然笑了,笑得好突然,令黎孟有些不知所措,她笑着指着新郎的名字:张郎。 张郎,蟑螂,恩,这是个有趣的名字。 黎孟一动不动地看着红纸上的黑字,张郎,怎么会是张郎?不过,他松了一口气。 “黎孟,你到底在紧张什么?我还以为喜帖中写了什么大事?”晏小山开玩笑道。 “是是是我的错。”黎孟垂首,心情由阴转晴。 晏小山起身,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喝喜酒啊,可是,”她声调降了几分,几分失落,“黎孟,我忽然觉得,尽快赶到丹奴国才行。” 她遇害几次,越来越发觉,自身的弱小和无能为力,但至少,她还躲得过。 兰佩山庄处在上京郊外,接近坛城,而坛城往南便是明京。 到了明京便好了,明京是黎孟的家乡。 他们赶到坛城之时,已近正午,晏小山身子有些乏,必须得休息一下。 坛城本是小城,城中十几户人家,黎孟扶着晏小山寻了一间名叫上水的客栈。 正值午间,客栈门庭若市。 晏小山靠在黎孟身上,有些昏昏欲睡,许是那马车太颠簸了,她觉得很不舒服,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脚上也无力气。 黎孟似乎也感到了她的不适,他护着她,穿过匆匆来往的人群,去到柜台。 他们未想到柜台伙计是个熟人,卢小飞。 他眯着眼睛将晏小山从头打量到脚,一拍手说道:“白玉轩的女人!”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感。 晏小山迷迷糊糊,无力看了他一眼,黎孟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低声道:“备一间上房!” 卢小飞也看出晏小山的不适,他撇撇嘴,将那一锭银子收入袖中,领着他们去了二楼。 他打开其中一件房,“这间。”见晏小山半睁着眼,又问道:“姐姐,你不认得我了?” 晏小山点头,又摇摇头。 卢小飞被她搞糊涂了。 “烧一壶热水来。”黎孟又吩咐道。 卢小飞挠挠脑袋,讪讪离开了。 黎孟将晏小山轻放在床榻上,她的双眼闭着,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黎孟轻手抚摸着她的额头,额头很烫,她生病了。 卢小飞很快便将热水打来,黎孟将毛巾放入水中,拧干后放在晏小山的额头上,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对卢小飞吩咐道:“去药堂买些治风寒的药!” 卢小飞又撇撇嘴,但没抱怨,一步步走了。 病来如山倒,倒是一言不差,她今早出门时还好好的。 黎孟又为她敷了几次额头,再探手时,似乎不那么烫了,他略略宽心。 卢小飞回来的很快,他将药带来,黎孟也未多说一个字,便将药带到厨房,替她熬药。 卢小飞站在他一侧,拿着一把破扇子,凑到他身边,“你们真的不记得我了?” 黎孟怎么会不记得,这小子坑蒙拐骗,他以为他无业游民,却不料,他原来是个伙计。 卢小飞并不想当一个伙计,那日自药王谷溜出来之后,他本想四处逍遥,但奈何囊中羞涩,当伙计也只是权宜之计。 不过,卢小飞当了几日伙计,忽然发现,当伙计也有当伙计的好处,他赚了不少银子。 他以前从来不自己赚银子,他只会偷,在这江湖上,他最最崇拜的人便是妙手飞贼,白玉轩。 卢小飞的人生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拜白玉轩为师。 白玉轩自打上次在药王谷露面之后,他的容貌已不是秘密,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之间,似乎所有人都认识了白玉轩。 听闻他相貌堂堂,貌比潘安,实在是众多女子所求之人。 但江湖中都知道至少有一个女人,已经成了白玉轩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晏小山。 卢小飞有些小聪明,又在此地遇到了晏小山,他觉得若是想让白玉轩收他为徒,莫不如先让他的女人接受他。 黎孟一直闷不吭声的添柴,厨房中已有些微微苦涩的味道,卢小飞很无语,他觉得黎孟闷过头了。 “我叫卢小飞,我们曾在药王谷见过面的,还记得吗?” “忘了……”黎孟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回道。 卢小飞扶额,慢慢蹲在他身侧,“我叫卢小飞。”他说道。 “我方才听到了。” 卢小飞有些懊恼,“你们怎会在这里?” “路过。”惜字如金。 卢小飞皱了皱眉,便听见外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这会儿也忙,他不能在这里耗着了,于是,起身,走了。 黎孟还是看着眼前的药罐,火苗跳跃,他在想晏小山。 他方才替她敷额头时,她喊了白玉轩的名字。 白玉轩!白玉轩!当真活人争不过死人吗!? 心中暗流涌动,心中深处有一团怒火在燃烧,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深爱的女人心中有其他男人。 黎孟也是个男人,他已隐忍太久,似乎有些忍不住了。 他用手拨拨木柴,火苗又窜起,微醺着他的面庞,他的面容冷峻异常,他的目光中,火苗的倒映闪闪发光,映着他的眼眸也红彤彤的。 似血的眼眸。 ... 第七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觉得有些口渴,她睁开眼睛,额头上还敷着毛巾,她将毛巾拿下,自己摸了摸额头,有些微热。<> 感冒了? 她掀开被子,刚迈下一条腿,门‘咯吱’一声开了,黎孟端着药进来了。 他看她醒了,愣了一下,而后,快走几步,将药放在桌上,“你?” “我想喝水。” 黎孟替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她手中。 “饿了吗?” “我感冒了,不过,这种程度的,抗抗应该没事。”她以为他端来的是治伤的药。 “感冒?”黎孟问了一句。 晏小山点头,将茶杯递到他手中,看他放下茶杯时,她才想到,‘感冒’,他该是没听懂这个词。 黎孟也并未追究,将药呈到她眼前,“我已替你熬了治风寒的药。” “治风寒的?” “恩” 晏小山苦脸,这药肯定很苦,她在心中默念一遍,良药苦口利于病,而后,接过药碗,一口饮下。 果然很苦。 黎孟递过来一杯茶,看着她喝下。 看来,得在此刻多留两日,她大病未愈,再奔波,身体定然吃不消。 “饿了吗?” 晏小山点点头,黎孟便起身,他去楼下点几个菜。 卢小飞见了他,“姐姐如何了?” 这人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倒是熟练,黎孟不想与他多言,不理会他,只是问道:“店里最好的菜是什么?” “荷叶包鸡,胭脂鹅脯,红烧狮子头。”这乃是上水客栈的招牌。 黎孟沉思了半晌,说道:“好,便要这三样,可有栗子糕和慧仁米粥?” 卢小飞微笑点头。 黎孟点完菜,付完银子,便直接上了楼,他没有同卢小飞多说一个字。 黎孟踏上第一阶木梯时,脚下一顿。 楼底下,两个紫衣年轻人正在交谈,他们的声音不高不低,他刚好听到。 “你可听说了,陆重元被人杀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人很惊讶,“被谁?” “凤鸣教教主,张楚夜。” “凤鸣教?” “恩。” “凤鸣教自打上任教主丁红英被杀之后,在江湖中一直默默无闻,沉寂许久,却原来是养精蓄锐,你可知张楚夜为何要杀了陆重元?” 另一个没说话。 “因为他需要钱。” 陆重元是上京城城主,上京城是整个璟国最富的城郭,它表面虽不及都城乐京热闹,但上京的确是块富饶之地。 陆重元拥有上京最广的土地,拥有上京最多的财富,陆重元的钱,一夜之间都被洗空。 “陆重元的确很有钱,不过,他要这些钱要如何?” “称霸江湖!” 黎孟没有再听下去,他也无意听下去,朝廷动荡,江湖更是腥风血雨。 他只想为她寻个安身之地,与她厮守。 晏小山又自个儿躺在了床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种时候,出一身汗便差不多痊愈了。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黎孟进门之时,她早已睡着,鼻息有些重。 黎孟走到她身边,她全身上上下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脸。 她双眼紧闭,鼻息有些重,黎孟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汗涔涔的。 他寻到板凳,坐在床边,安静看着她。 不一会儿功夫,卢小飞便来敲门,他的动静很大,嗓门也很大,他进来时,吆喝着将菜呈上来,晏小山就在他的洪亮的吆喝声中醒了。 “醒了?饿了吗?” 他已经问了她三遍了,“我想先喝点儿水。” 这厢黎孟还没有所行动,卢小飞便抢先一步,倒了一杯水递到晏小山眼前。 晏小山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姐姐可还记得我?” “恩”晏小山点点头。 卢小飞展颜,“姐姐,白大侠在何处?你们没在一起吗? ” “白大侠?” “白玉轩。” 黎孟还未及阻止,他已开口。 晏小山呛了一口,咳得有些凶,颈间青筋凸起,黎孟轻抚她的背。 她摆摆手,说道:“我没事。”然后,抬头对卢小飞说道:“我没同他在一起。” 卢小飞还想说什么,被黎孟制止,他附在他耳边,“她已与白玉轩毫无关系。”而后,后退一步,冷言道:“你可先退了。” 卢小飞不甘不愿的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一瞬,他看见黎孟正在为晏小山盛粥。 卢小飞仰天低叹一声,而后闷闷不乐的下了楼。 这几日,她除了吃便是睡,和猪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值得欣慰的是,这位公主属于如何吃都不胖的类型。 她今日午饭吃得格外多,却有点儿食不知味,当她夹起最后一个红烧狮子头时,黎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柔声对她说:“不要吃了。” 晏小山缩回手,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点点头,“我不吃了。”而后,转身,又躺在了床上。 床足够柔软,只是,她心里阵阵难受,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暴饮暴食,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会毫无节制,暴饮暴食。 可是无法控制,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他没了,他没了,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不想面对。 她想他,想得要命。 她从来没有这样思念过一个男人,即使当年恋爱时,也不曾这般刻骨,这般铭心。 她一直以为思念是美好的,爱情是美好的,可事实却是如此痛,痛彻心扉。 她忽然有点儿怨他。 鼻子发酸,晏小山捂上口鼻,便见一片阴影投过来,黎孟站在了床边,对着他。 目光柔软,似阳光般明媚。 “黎孟,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突然开口。 治愈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便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黎孟,你是不是喜欢我?” 黎孟微怔,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着她,猛然想起十三年前,她问他的话:黎孟,你能将我带出宫吗? 若是那时他的答案是:是,此时又会如何? 若是此时他坦白,日后又会如何?他已错过一次,已不想再后悔。 “我,”黎孟方吐出一个字,便听晏小山低声说道:“黎孟,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她在想什么?她怎能如此‘卑鄙’,利用他来疗伤呢? 她将脸靠向墙壁,又说道:“黎孟,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睡一会儿。” ... 第七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黎孟全身僵硬,一种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他的头垂的很低很低,她要他不要喜欢她,她要他不要喜欢她。KanShu58.CoM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喜欢她的事,但是她要他不要喜欢她。 可是,他要如何不喜欢她?不爱她? 十三年的日日夜夜,他每日入睡前,想起的人是她,清晨,睁眼的一瞬想到的也是她。 爱她已成为一种习惯。 黎孟看着她的侧影,僵直的身躯慢慢转身,一步步离开房间。 他走得很轻,关门的声音也很轻,晏小山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离开,过了半晌,她才回头,才发现房中已空无一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无神地看着头顶的白纱帐。 她本就没有睡意,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脑子里纷纷乱乱,心中也是各种滋味。 她将双手插入发中,抓着头皮,紧咬下唇。 “姐姐,姐姐,姐姐……”门外有人喊她。 晏小山知道来人是谁,但她不知为何,这个小毛贼会盯上她,她此刻可是分文未带。 晏小山直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开门,她只见卢小飞一人,未见黎孟。 卢小飞见了晏小山,笑嘻嘻道:“姐姐感觉如何?” “我没事?你有什么事?” “姐姐,上次在药王谷,您名声大噪,我一直想与姐姐结拜,不知姐姐可愿收我这个结拜弟弟?” 晏小山没犹豫:“不愿。” 卢小飞的笑容塌了,尴尬地挠挠头,转移个话题,“姐姐日后有何打算?” “没有打算。”晏小山无所谓的回道。 她真的没有任何打算,她能做的,也只是跟着黎孟,她不是个强大的女人,她也不聪明,论文论武,她都不值一提。她甚至觉得在此立身安命都是一件求而不得的事,她还要什么打算? 卢小飞见她的次数有限,时日不长,但他觉得她并非一个无趣的女人,然而,此刻的气氛冷淡到极致。 她很不对劲。 “姐姐,坛城西山正有庙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晏小山眼眸一闪,但那丝光亮,很快便湮灭,她摆摆手,“不去?” “当真不去?听闻西山寺的菩萨可是很灵验的。” 晏小山看他一眼,难道她此时看起来真的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还要她求神拜佛,若是菩萨灵验的话,那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晏小山坐在木椅上,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的阳光甚好,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她忽然微微一笑,而后开口,“那里远吗?” 卢小飞也咧嘴,“不远。” 卢小飞在上水客栈上上下下寻了一遍,也未寻到黎孟的影子,他总是形影不离的,这会儿竟然撇下她一人,真是不可思议。 晏小山决定自己去。 午间已过,日头正好,晏小山披了一件紫红色的薄衫,她还没忘,孔盛或许还没放过她,于是她将额前的一缕长发放下,遮住右半边脸。 卢小飞告诉过她线路,徒步也不会半个时辰。 坛城小而精,路窄,商铺,小贩却是紧紧有致,丝毫不觉混乱。 她穿过一条长街,出了城门,很快便来到了郊外。 郊外一条羊肠小道,安静几许,只几个农人挑着扁担而过,晏小山没有多看他们,却觉得他们的目光纷纷投过来。 她遮着半张脸,反而更引人注目。 她走得不快,但没看路边的风景。 羊肠小道的出口分叉处三条道路,卢小飞曾告诉过她,要选那条最宽的。 其中一条的确比令两条宽许多,大抵有两丈宽,晏小山走了几步,便有两匹快马箭一般的冲过晏小山身侧。 晏小山回眸,便见马上的两人在岔路口勒住了马缰,骏马长嘶,马上的两人掉转马头,看向晏小山。 一人从马上跃下,走到晏小山身旁,拱手道:“姑娘,请问去往兰佩山庄该行那条路?” 这个人眉宇间都有一股浩然正气,看上去相当正派。 “你们要去兰佩山庄做什么?” 男子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有些私事。” 晏小山会意点点头,指着中间的一条路说:“这条路通往坛城,自坛城一直往东便可到兰佩山庄。” 男子再抱拳,“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 男子回马上,晏小山便听到他同伴的抱怨:“大师兄,此时正是风雨飘摇之时,眼下如何消灭凤鸣教才是正道,掌门竟然还要让我们去看别人成亲?!” 男子回头看了晏小山一眼,而后说道:“不可抱怨,难道你忘了,卓庄主曾救过门中弟子性命。”他说完,一拉缰绳,马儿便放蹄跑起来。 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晏小山想起了卓念娇。 他们觉得匡扶正义为大事,但对女子来说,成亲又岂非不是大事。 晏小山微叹一声,又往前走。 西山庙会,闻名不如一见,善男信女,摩肩接踵。 晏小山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人来人往,大多成双,她抬头,望见山顶一缕青烟,缓缓上浮,那青烟之上,正有一双飞燕,呢喃飞过。 这景,在晏小山看来,着实有些心酸。 西山并不高,甚至不能称之为山,只配得个小土丘。 山顶,一座寺庙,仅一座,院墙有些斑驳,庙门上的横匾也是历经风霜,破败衰残。 正门三尺之处,放了一个香炉,炉上烟雾缭绕,颇有禅意。 晏小山看见一侧放着香,便顺手拿起一根,就着香火点燃,而后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 人依旧纷纷,但却不嘈杂,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喊叫,生怕惊扰了神灵。 听说庙里供的是地藏王菩萨,听闻是菩萨中最厉害的,他本可成佛,但因其诺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始终是个菩萨。 晏小山不懂这些,她也不信这些,来此只为散散心,她心中郁结,心结难开,没有解铃人,她只能自解。 求人不如求己。 心本就不诚,晏小山只在门口驻足几分,始终没有踏入大殿,她看着男男女女,低首敛眉,虔诚卑微。 她就这样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而后走了。 ... 第七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下山之时,人还源源不断地往上走,她低着头,忽而听见一个声音。<> 卢小飞的声音。 晏小山抬头,见他正对着自己招手。 晏小山止了步,看见他一步并做三步跑上来。 “姐姐。” “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 “这会儿,人都散了。” “奥”她意兴阑珊。 “姐姐,可是拜过菩萨了?” “没有,我看今天这么多人,会累坏菩萨的。” 卢小飞脸色变了变,过会儿才嘻嘻笑道:“庙会这日,人总是多些,其实我也是来拜菩萨的。” “你有什么愿望?” “姐姐还不知,”卢小飞忽然正色起来:“今后江湖中只怕有一场大浩劫了。” 他面色悚然,但晏小山却一副事不关己。 “姐姐,五日之后,要在沧溟山召开武林大会,选任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现在没有武林盟主吗?” “江湖已数十年没有武林盟主了,各门派势均力敌,这江湖也算和平,但此时不行了,凤鸣教教主昨夜杀了上京城城主陆重元,将陆家钱财洗劫一空,今日又杀了点苍派掌门戚元子,打算向武林报复呢?” “凤鸣教是做什么的?” “凤鸣教是江湖中第一魔教。自上任教主丁红英被杀之后,元气大伤,已许久都不曾涉足江湖,看来,这张楚夜要为她师父报仇了。” “所以,各门派打算选任武林盟主,号召江湖侠士,灭了凤鸣教?”晏小山总结道。 “姐姐果然聪明。群龙无首,终难成事,所以,我的机会来了。”卢小飞挺胸,拍着胸脯。 晏小山读过武侠小说,但凡魔教,都不一定是坏的,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说不定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冤冤相报,杀伐杀戮,无法无天。这是个讲究以暴易暴的社会。 “你能当得了武林盟主?”晏小山不信。 卢小飞笑笑,“这不我才来拜菩萨,希望能得偿所愿。” “菩萨也许会问你,可不可以换个愿望。”晏小山讥讽道。 “姐姐,你要不要去?说不定,可见到白大侠。” 白大侠,他一个飞贼,竟被他成为‘白大侠’,这小子倒是挺抬举他。 只是,她怎么可能见到他,怎么可能?! 晏小山摇摇头,“你去吧,我想回去了。” 晏小山回去时,走得很慢,日薄西山时,她才回到客栈。 她一步步走上楼梯,在最后一阶时,脚步一下顿住,她看见了黎孟。 横躺在她门前的黎孟。 酒气熏天,他已醉的不省人事。 晏小山紧跑几步,将他扶起,他很重,他本不胖,但是却那么重,他的身子压在晏小山身上,差点儿将她压倒,她咬咬牙,伸手推开门,半托半推地将他带进房间,又颇为费力地将他放倒床上。 好重的酒味,他到底喝了多少。 幸而他喝醉之后,酒品倒好,没有耍酒疯。 晏小山将他的身子拽正,又将他的靴子脱掉,将被褥盖在他身上,他的眉头紧皱,眉间一个疙瘩,看上去相当痛苦。 晏小山‘蹬蹬’下楼,寻小二要了醒酒汤。 晏小山回房,坐在黎孟身侧。 这世间,不论男女,皆以为,酒能解得了千愁,可,其实不然,醉过一次,愁依旧,痛未减。 是她太过分了吗?她只不过是想早些断了他的念想而已。 ‘当当’的敲门声传来,晏小山开门,见是小二拿了醒酒汤来,晏小山收下,放在桌上。 他很安静,连呼吸都是轻柔的。 他沉稳,他忠诚,他体贴,他温柔,他这样的男人该配得上一个好姑娘。 可他偏偏遇上了她。 她为君,他为臣时,他只可对她远观,不敢亲近她,不敢冒犯她,而如今,她不再为君,他也不是臣,但她却爱上了别人。 迟一步,步步错,一失足成千古恨。 晏小山在床边等他醒来。 夜幕无声降临,屋内没有点蜡,晏小山依旧坐在他床边,看着他侧脸的轮廓,等着他醒来。 “黎孟,你醒了吗?”她忽然出声问他。 她问出口的一瞬,黎孟睁开了双眸。 墨色的眸子和夜色似乎融为一体,那双眸子里毫无光亮。 晏小山去寻火折子,点了蜡,黎孟睁着眼睛,失神地看着头顶上方。 晏小山将醒酒汤端过来,“将这个醒酒汤喝了吧?” “我不想喝。” 她的手止在了半空,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第一次。 看来,他真的有点儿讨厌她了。 晏小山将那碗汤放在桌上,缓声说道:“我将它放在这里了。我先出去了。” 晏小山走到楼下,客栈中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身段打扮都可看出是江湖客,练家子。 晏小山没有多看,径直走向了柜台,她又要了一间房。 回房,没有多余的动作,她掀背躺在了床上。 若说酒可消愁,倒不如睡觉来的实在。 她本以为会一夜无眠,却不料很快便入睡了,而她的隔壁,黎孟,一直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 难以入眠,他起身,踉踉跄跄地行至房门,推开房门,又一歪一斜的走到楼下。 上水客栈已准备打烊。 他一拍桌子,“拿酒来!”他还要酒,更多的酒,最好能喝死! 小二刚想推辞,便见卢小飞捧着两坛酒走到他身边。 “上好的女儿红。” 黎孟看了卢小飞一眼,而后抱着两坛酒自侧门去了后院。 他若想大醉,还不想在人前大醉,特别是熟人。 后院无人,一株梧桐树下,摆了一张石桌和三条石凳,黎孟走过去将酒放在石桌上。 风穿透梧桐树叶,一缕月光自树缝中洒落。 他拿起一坛酒,没有酒杯,就着坛口,大饮一口,酒滚过喉咙,入愁肠,酒虽是好酒,但饮酒人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他不间断的饮着,一口接一口,没有停歇。 夜渐浓,侧门前的那盏灯笼忽明忽灭,最后终被一阵风吹灭,一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黎孟很快喝完了一坛酒,他方要打开另一坛,忽而胃中一阵恶心,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角,扶着墙,弓腰呕吐起来。 仿佛要把胸腔中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他扶着墙,弯腰吐了很久,才缓缓起身,他转身背靠在墙边,望着那一轮明月。 孤单寂寥的明月。 ... 第八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一墙之隔,墙内的客房中,两个持剑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烛光如豆,两人坐在桌边,其中一人四下看看,而后拉着另一人的胳膊,颇为神秘的说道:“赵直,你可知兰佩山庄的小娘子要嫁的人是谁?” “张郎,喜帖上不是写着吗?” “非也……”另一人故作高深。 “齐岸,我困了,要睡觉了。”赵直好似并未兴趣。 “哎哎哎,睡这么早作甚,你真不想知道那小娘子嫁的何人?” “是谁?”赵直附和道。 齐岸眯了眯眼,“白玉轩,妙手飞贼白玉轩。” “你怎知道?”赵直不解。 “峨眉派的弟子云山已于昨日到了兰佩山庄,她曾在药王谷见过白玉轩,而这张郎,与白玉轩长得一模一样。”他一顿,接着说道:“看来这飞贼改名换姓,是不是打算金盆洗手,日后守着小娘子过日子了?”语调轻佻,满是讽刺。 赵直不以为意,“是白玉轩也好,张郎也好,又有何干?” 齐岸撇撇嘴,“白玉轩如此狡猾,此番又不知有何诡计呢?我看这上水客栈中的众客,都是为了参加婚礼而来,但鲜少有人知新郎是白玉轩。” “你怎么知晓这般快?”赵直忽然满含深意的看着他,“齐岸,你不会与那小师太?” 齐岸急忙澄清,“别胡说!”转而说道:“我觉得白玉轩定然不会如此简单,定有什么阴谋,听闻兰佩山庄的小娘子貌美如花,又医术独绝,兰佩山庄虽比不上陆城主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财富定然不少。” 赵直摸着下巴,“言之有理,所以你打算如何?” “明日一早我便告诉这众人,白玉轩垂涎兰佩山庄小娘子的花容月貌,改名换姓,欺世盗名,荒淫放浪,欺辱了兰佩山庄庄主。” “他们会信?” “不信,也至少有疑问。” “哈哈哈哈,齐岸,白玉轩难道得罪你了?” 齐岸嘴边嚼起一丝奸笑,“他的确得罪过我。” 他刚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当当,当当’节奏鲜明而响亮。 “何人?”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还是有节奏的敲门声,没有人回答。 两人使了使眼色,拿起桌上的两把剑,吹灭蜡烛,一左一右,走到门口,赵直伸手将门打开,他开门的一瞬,一个黑影便向他扑来! 齐岸拔剑刺向那人的后背,只见那人一挥手,齐岸便见一个黑呼呼的东西朝自己砸来,他慌忙向一侧闪开。 “哐当!”一声,原是个酒坛。 而黎孟身下的赵直,甚至未来得及拔剑,便被黎孟拗断了脖颈,没有声息。 齐岸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黎孟不出声,只是一步步逼近他,齐岸挥剑,剑竟被黎孟握在手中,与此同时,一只如钢筋般的大手,扼住了齐岸的咽喉。 齐岸瞳孔骤缩,眼球凸出,顷刻没了声响。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黎孟半歪半倒的离开了。 他决不能让她知道白玉轩还活着!决不能! 晏小山醒来时,听见客栈中纷纷乱乱的嘈杂声,她起身,走到楼下,楼下全是人,但没有食客,没有人吃饭,她看见卢小飞来来往往不知在忙活什么。 “卢小飞?”她喊了他一声。 卢小飞抬头,看见了晏小山,他没出声,也没过来,只是挥挥手,意思是让她回房。 晏小山纳闷,听见就近的人的声音:“青城派的弟子,难道这也是凤鸣教所为?” “你的意思是,这客栈之中,有凤鸣教的弟子?” 晏小山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身侧的人打量了她一下,说道:“姑娘,昨夜,两名青城派弟子死在了房中。” 青城派? 晏小山没有多问,见几人将两人抬出去。 屋内的人也跟着出去了,就连她身侧的人都出去了,晏小山站在原地。 她方才看见了白布下的一张脸,他还很年轻,甚至比她年轻,但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人杀了。 杀人者逍遥法外,客栈中的人无一人报官,门外看热闹的人众多,街上一时纷纷杂杂,众人指指点点,高阔谈论,那兴味就好似谈论一场大戏。 而他们谈论最多的便是凤鸣教。 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一夜间血洗陆家,一早又血染点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而今晨,他又魔性大发,随随便便取了两个无辜人的性命。 卢小飞过来时,晏小山还在胡思乱想。 “姐姐,黎公子此刻在哪里?” 她不知他提黎孟作何,但也回答了他,“大抵在房中,他昨日喝了太多酒。” 卢小飞眼珠转转,他还不太确定,在那两名青城派弟子中,有一个碎了的酒坛,那酒坛是装女儿红的酒坛。 昨夜他给了黎孟两坛上好的女儿红,但这也并非说明杀了人的是黎孟,卢小飞实在想不到他杀人的动机。 “姐姐,你不必担心。”他转而安慰她。 “这些人真的是凤鸣教杀的?” 卢小飞还未回答,便听另一旁,一位端坐在桌上的人说道:“据我所知,凤鸣教从不做这等偷偷摸摸的行径,凤鸣教教主杀人,一定会正大光明的杀。” 他背对着她,着了一件紫色的锦绣华袍,墨色的发高高束起。 晏小山只望见了他的背影,他的身形匀称,气质不凡,他正执了一把折扇。 卢小飞一步跨到他面前,“这位公子,”他猛然顿住,心中不免赞叹,“好英俊的公子!” 晏小山也走到他面前,她微微一怔,方才从见他的背影,便是器宇不凡,如今见了正面,当真面如冠玉,英俊非凡。 他已将折扇收起,微微颔首,“在下还有事,告辞。” 两人皆愣在原地,等到人已走远,卢小飞才有了反应,“姐姐,你可是动心了?” “动心?你以为动一次心是如此容易的事吗?” 晏小山说完抬眸,便见黎孟一步步走下来,黎孟早已站在楼上,他亦看见了那男子,听见了他的话,目送着他离开了。 他自然也听见了晏小山的话。 等她说完,他才一步步下楼。 他的脚步很稳,走得很慢,他走到晏小山眼前,低声说道:“昨日,你未服药,伤口如何?” “我的伤没事,你,”她看了看他的脸色,才说:“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现在没事了?” 黎孟避开她的眼眸,说道:“我没事,我先去熬药了。” 晏小山看着他一步步走开。 卢小飞也在看他,他自方才就开始观察他了,或许他想错了,酒坛虽在但也并不能说明人是他杀的,说不定他只是进过那间房。 “你们这里有没有包子?” ... 第八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坐在了一侧的一张桌子上,问卢小飞,卢小飞回头,没有说包子,说的是上水客栈的招牌菜。 晏小山扶额,“我现在想吃肉包子。” 卢小飞端来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包子是猪肉馅的。 卢小飞看着她拿着白软软的肉包子咬了一口,满心满意的点头,看来他是多虑了,他还以为,她的胃口会因那两个青城派弟子的被害而大大减弱呢。 晏小山吃了三个肉包子,就饱了,她吃饱之后,就回房了。 黎孟还在熬药,他盯着眼前的药罐子一动不动。 药材‘咕咚咕咚’的在罐子里翻滚着,厨房里很快便蔓延出苦涩的中药味,一些下人嗤鼻,掩嘴,但他毫无察觉,只是盯着药罐子。 卢小飞进门时,便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将黎孟从上至下,从头到脚的扫了一遍,而后蹲在他一旁,压低声音,“昨夜,你是不是去过那两人的房间?” 黎孟心绪一震,面上却毫无表现,冷漠道:“没有……” 卢小飞抓抓脑袋,喃喃道:“那酒坛是从何而来,那两人可从未要过酒……” 他嘀咕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起身离开,离开时,他又回首看了黎孟一眼。 黎孟捏了捏手中的木柴,‘咯吱’一声,木柴应声而断,他将半截柴火填入药炉,看着药罐冒出白色的烟。 他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晏小山坐在桌上发呆,卢小飞又来敲门,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撺掇晏小山去参加武林大会。 他说的眉飞色舞,跃跃欲试,他甚至说道怎样带领各大门派攻打凤鸣教,俨然已将自己当成武林盟主。 yy也要适可而止啊! 晏小山知道她此时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况且,她觉得,她与黎孟只见出现了裂痕,这种裂痕或许在日后会越来越大。 “小飞啊,你说这各个门派中,哪个门派的功夫最厉害?”晏小山忽然出声。 卢小飞扬眉,“自然是少林寺的功夫最厉害。” 她可不能出家当和尚。 “哪个门派女弟子最多?” “自然是峨眉派,清一水的小师太,大师太,老师太……” 晏小山忽然想起了云山,那个颇为男气的小师太,她猛然摇头。 “这里何处有尼姑庵?” 此时,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黎孟端着药进门,他进门时,听见的正是‘尼姑庵’三个字,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晏小山,直看到她无力招架他的眼神。 “药好了……” “哦……”晏小山讷讷应了句。 黎孟便将药端过来,晏小山微微皱眉,但也硬着头皮拿起来,而后一口气喝下。 好苦!黎孟递给她一杯水,晏小山喝下。 三人之间,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儿僵。 过了许久,许久,晏小山才开口,对着那两人说道:“我,我有点儿犯困,先睡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知趣的离开。 黎孟始终一言不发,而卢小飞一直略有深意地盯着他看。 “你看出什么了?”他突然发问。 卢小飞一个激灵,而后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他越看越觉得黎孟这个人实在是闷,实在是无趣至极。 黎孟突然止步,问他:“这附近可有买马的地方?” 他需要两匹上等的马。 而离坛城最近的马市,在西北郊,三里处,此处的上等马,大多来自骆家堡。 上京骆家堡,骆大小姐的家,很早便做了养马,卖马的买卖。 骆晴正在挑马,她要选一匹好马送给白玉轩,这匹马要载着他去兰佩山庄,迎娶卓庄主。 白玉轩此时正在海棠山庄,他没有家,但他明日便要做新郎了,今日只得呆在海棠山庄,等待良辰吉日。 等待吉时,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他的新娘。 新娘?白玉轩略略沉吟,他的新娘,他所希望的新娘原本是她。 白玉轩坐在房内,一言不发,他本不是个话少的人,但今日至此,他只说了一个字。 太阳初升之时,他对着容引说了一个字:早。 之后再也未说一个字。 容引坐在他的一侧。 容引饮一杯茶,看着院中纷纷飘落的海棠,说道:“白玉轩,若是你此时反悔还来得及。” 他本没指望白玉轩出声,而白玉轩也的确没有说话。 他不可能反悔。 容引将视线收回,抚着桌上红彤彤的喜帖,翻开后,他看见了新郎的名字:张郎。 他将喜帖摊开,问白玉轩:“你何时改了名字?” 白玉轩终于有了反应,他苦叹一声,“容引,卓庄主将我误认成了一位张姓公子。” 容引的手微微一顿,沉声道:“她病的不轻,你也糊涂了?!” 白玉轩苦笑,他何止糊涂?简直糊涂透顶!“容引,卓庄主怀了这位张公子的孩子,”他轻微一叹,接着说道:“她救了我的性命,我还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容引看着喜帖,久久未开口。 “白玉轩,或许我做错了……”容引微微垂首,过了很久才说道。 他本不该将他送到兰佩山庄,他似乎替他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白玉轩反而微微一笑,“容引,你知道我不是个怕麻烦的人,特别是你招来的麻烦。” 容引低叹一声,又将茶杯斟满,缓缓说道:“她的病总有好的一天,到时,你打算如何?” 白玉轩也看向院中的海棠,海棠开的正艳,他开口:“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他忽然拢袖起身,脸上顿时熠熠生辉,“容引,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见她?”容引看着他明丽的表情,猜到了。 白玉轩点头。 “这种时候,你还要去见她!” “我只是想看看她。”白玉轩低声说道。 “你可知她在何处?” “我知。”他的话音还留在空中,人已如飞鹤般向外掠出,倏忽无影。 容引凝视着摆动的海棠花,缓缓摇了摇头。 白玉轩晓得她要去丹奴国,而离兰佩山庄最近的城镇,名叫坛城。她受了伤,他不会让她颠簸太久,所以,他们必定会在坛城留宿。 ... 第八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没有骑马,他施展轻功,他的轻功本就不凡,他飞掠时,手在前,脚在后,他的脚轻轻一点树叶,便能一掠七丈。 他此时如同生了翅膀的鸟儿。 从上京的海棠山庄到坛城,白玉轩只用了一个时辰。 坛城是个小镇,只有一条主街,而这条主街上,有三家客栈。 云门,上水,栖霞。 白玉轩在云门客栈外站着,他捋了捋上唇的两撇小胡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贵客。 他在门外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没有看见她,也没有看见黎孟。 或许他们不在这间客栈。 白玉轩往前走了几步,而后留恋的回头,又驻足半晌才离开。 云门客栈是坛城最豪华的客栈。 他们借宿的机会很大,白玉轩渐渐忧心,他已没有了笑容,他的表情已不再明丽,甚至有了一丝丝的沮丧。 而他的沮丧并未持续很久,因为他看见了两匹马中的一个人。 两匹黑色骏马,中间隔着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黎孟,黎孟正牵着马想赶回客栈。 他也看见了白玉轩,尽管他贴了胡子,但他认得他,且不会认错。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黎孟的脸渐渐染了一层寒冰。 白玉轩已察觉他认出了他,他紧走几步,迎上他。 黎孟冷冷看着他,冷冷说道:“你来看她?” 白玉轩点头。 黎孟转身,跃上马,居高临下地对着白玉轩说道:“上马,我带你去见她。” 白玉轩迟疑片刻,他未曾想到黎孟如此爽快。 “上马!”黎孟又说了一句。 白玉轩也一跃而上,他跃上的那一刻,黎孟猛拍马屁股,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白玉轩双腿一夹,勒起马缰,跟在黎孟马后。 他们骑了大抵一盏茶的功夫,已到了坛城郊外,一片原野,原野间有众横交错的农田。 黎孟并没有止步。 白玉轩已渐渐发觉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对。 他在一条小河边勒住了马,马儿打了个响鼻,他的马儿停了,黎孟也在不远前止了步。 黎孟掉转马头,朝着白玉轩而来。 “她在何处?”白玉轩问他。 黎孟的目光如同远山上的寒冰,他一字字说道:“我不会让你见她。” 白玉轩苦笑,他该想到的,但却屁颠屁颠的跟他来了。 他不再多言,掉转马头,马儿的前蹄还未着地,他背后的黎孟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个直拳冲向了他! 白玉轩一个灵巧的翻身,从马背上滑下。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黎孟,“我并不想同你动手。” “你若想见她,先赢了我。”黎孟丝毫不退让。 “只怕,即便我赢了你,你也不会让我见她。”白玉轩忽然有些后悔,他看见黎孟的那一刻,不该迎上去,而是该溜走,躲着他。 若是躲着他,此刻说不定他已看见了她。 “她的伤如何了?” “不劳你费心。” 白玉轩不与他多言,转身,他转身的一瞬,黎孟又挥拳而来,白玉轩身子向右侧倾倒,拳头擦着他的左肩而过。黎孟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握的拳头在下一刻,又捣向他的侧腰。 他的拳头很硬,自从那一次之后,白玉轩已感觉出了,黎孟会得拳法很多,金刚拳,七伤拳,都是硬派功夫,他会使刀,会用枪,但他最厉害的还是他的拳头。 没有什么比拳头来的可靠。 他少年时,一拳已可击倒一头牛。 而如今,他的拳头更硬,更猛,更快,但他的拳头再快,还是快不过白玉轩。 白玉轩轻巧一跃,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拳头。 黎孟眼中燃气怒火,他眼眸的寒冰已被鲜红的火焰所融化,变得更加赤红,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已出了三十五拳,但全被他躲过了。 但是他还在打,等到打了五十拳时,他的额头已冒出了汗珠,一滴滴,有的甚至滴进了他的眼中。 又咸又涩。 白玉轩躲得也并不轻松,他的拳头带起的劲风似乎都能灼痛他的肌肤。 他好似低估了他对他的恨意。 白玉轩本以为黎孟讨厌他,但从他招招致命的招式来看,他简直恨他恨的要命! 午时,阳光毒辣。 黎孟的上衫已湿透,白玉轩架住他的拳头,猛然向后一掠,径直跃上了那匹马儿。 马儿是好马,好马不仅识途,还懂得主人之意。 白玉轩跃上马儿的一瞬,马踏飞燕,疾驰而去。 黎孟并未放弃,他同样跃上那匹快马,紧咬着白玉轩。 黎孟忽而踏着马背,一个飞跳,竟从他的马,跃上了离他五尺之远的白玉轩的马上,他就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白玉轩,将他拽下了马。 两人从一个缓坡上滚下来,黎孟的双臂紧紧箍住白玉轩的上身。 这是个笨法子,但是很管用。 白玉轩一时没有办法。 他听见他耳后,黎孟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声音也有些嘶哑,“白玉轩是你食言在先。你说过,日后永远不再见他!你这个混蛋!” 他将白玉轩的身子扳正,让他正视他,他又握紧拳头,钢铁般的拳头挥向了白玉轩的脸! 若是脸上挨了这样一拳,鼻梁肯定会断,五官也定会变形扭曲,脸一定会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拳风灼人,眼看这一拳已触及他的鼻尖,白玉轩似乎已避无可避。 白玉轩也没有躲,但千钧一发之际,他出手握住了黎孟的拳头,他的手掌宽大有力,那只拳头再也无法前移半分。 白玉轩看着黎孟的眼眸,脸上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悲伤,他就用这副悲伤的表情低声说道:“这张脸此时不能花……” 黎孟愤怒地抽出拳头,大吼一声,一拳又砸向了白玉轩的腹部,白玉轩没有挡,也并未躲,那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腹部,只是他挨这一拳时,他的手也出手,点了黎孟的五处大穴。 黎孟已不能动,他只是大瞪着眼睛,眼眸中似乎有座火山,他用这双喷火的眸子看着白玉轩,看着他慢慢起身,慢慢整了整衣衫,慢慢擦去唇边的血,又一步步向那匹马走去,而后一跃上马,马儿飞驰而去! 黎孟眼眸中的怒意更凶,他的额头青筋凸显,似一匹被困的野兽,只要脱离桎梏,就能将所有东西撕碎!撕裂! ... 第八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很快便返回了坛城,他直接去了上水客栈,走入客栈之后,他要了一坛酒和一个海碗。Kanshu58.com 酒是上等的女儿红,他倒了一大碗,仰头,一饮而尽! 痛感自腹部延伸,而且更加剧烈了,满嘴的血腥味!! 他又倒了一杯,这时晏小山正从楼上走下,她不知道白玉轩在这里,她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只看向了卢小飞,她三步走到他面前,问他,“你看见黎孟了吗?” 她问得声音不大,但白玉轩还是听见了,他听见的一瞬,整个人便如同被点了穴,僵直,紧张。 她原来在这里!她此刻就在他身后,不过三步之遥,他一回头便可看见她! 他很想见她,所以他回头了,他回头的一刹,她恰巧转身,一步一摇地上楼。 他只看见了她的背影,晏小山走得不快也不慢,但白玉轩却觉得她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而晏小山上楼之后,卢小飞也马上跟着上了楼。 白玉轩还看着拐角处,看着她背影消失之处,她似乎不错,他该放心了,但他难得来一趟,这一趟或许是最后一面,他若不多看她一会儿,一定会后悔。 他不希望自己后悔。 客栈中人渐渐多了,但他们却都在谈论一件事,明日,兰佩山庄庄主的大婚。 喜帖是卓念娇一份份亲自写的,白玉轩不知她邀了多少人,但由此来看,她邀的人数定然不少。 是不少,她只恨未将全天下的人都邀来,喝她的喜酒!她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嫁给了一位如意郎君! 白玉轩不去想成亲的事,他站起身,走向楼梯,他要上楼看她,他上楼时,也有一个人上了楼,是个醉汉。 醉汉的步子有些飘,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个酒杯,他走一步,杯中的酒就洒出一些,白玉轩上楼时,他一抬胳膊,将他推搡至身后,一晃三摇的去了二楼,二楼有九间房。 他不知她在哪一件,但很快,他便看见卢小飞,卢小飞从第三间房中走出来。 卢小飞嘀嘀咕咕地经过了他的身旁。 白玉轩没有往前走,他又整了整衣衫,他好像忽然变得很注重仪表,尽管他不会让她看见他,但他还是一遍遍地整理衣衫。 他整了三遍之后,忽然看见那醉汉止在了第三间房前。 他将酒杯递到嘴边,吸了一小口,而后伸直右手,想要拍门,然他的手还未触到门,就被白玉轩拉住了,白玉轩用力一扯,醉汉便跟着到了右边。 醉汉醉眼朦胧的看着白玉轩,白玉轩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你的房间在楼下。” 醉汉似乎还在咀嚼他的话,他想了一会儿,而后又将酒杯放在嘴边,吸了一小口,但酒杯已空,他只吸了满嘴的空气。 这时,他又听见他身旁的人说道:“酒也在楼下。” 醉汉眯着眼睛笑了,而后一晃三摇地下了楼。 幸好是个听话的醉汉。 二楼已没有别人,白玉轩看着第三间房,房门紧闭,他不知她在房内做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便听见那扇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一个拔地,跃上了房梁。 而后他便见她从屋内走出来。 她的脸半遮着,似乎有些谨慎,她关门时,朝左右看了看。 而后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白玉轩看见了她,他在房梁上,他本来就是个贼,他偷东西时,最喜欢躲在房梁上,而此刻,房梁上的他却有些紧张。 很紧张,紧张到他想一跃而下,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 晏小山一步步走过他脚下,她的步子小而快,比她方才上楼时快的多。 他又一次目送她消失。 白玉轩在房梁上叹气。 房梁上灰尘很多,甚至布满蜘蛛网,但他却不在乎,他慢慢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房顶。 不可抑制地想她,他以前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而他也从未知晓,思念是如此苦涩的一件事。 这般苦涩,他甚至想要立马放弃所有的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 只要晏小山愿意,他便立刻带她走,浪迹天涯。 但他做不到。 他还在叹气。 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个人,一个沉重,一个轻缓,他的耳朵很好用,脚步声渐进,而人声更近。 她回来了,他该想到的,她出去本是为了去寻黎孟,而黎孟回来了,她也就不必出去了。 他点了黎孟五处穴位,点穴手法复杂,一个时辰之内,穴道绝不会自动解开。 而此刻,绝不到一个时辰,黎孟竟用内力冲破了穴道。 他们两人并肩走过了他,白玉轩看见她额头的那缕黑发已挽在而后,露出白皙的脸庞。 她看黎孟时,脸上添了笑。 他心中忽然一阵难受,他知道这种感觉,他在嫉妒,在吃醋,更加羡慕。 黎孟本就不比他差,他英俊挺拔,武功高强,忠诚执着,只是,他忽然想起他的拳头,他腹部挨得那一拳,他的拳头未免太狠了些。 白玉轩以为他绝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看着他们踏入房内。 白玉轩又盯着屋顶。 屋顶的蛛网,被风挂断,一根根细丝垂掉在屋顶上。 一盏茶的功夫未到,他们又出来,他们出来时,手上拿了包袱。 她要走?他要带走她?他若要带走她,他又有什么办法?! 白玉轩起身,看着晏小山,目光眷恋。 若是他此时叫住她,她会怎样?会不会留下来,留在这里,留在他一眼便可望见的地方,他好似有些明白,她前两次抱着怎样的心态来挽留他了。 他没有出声,只有苦笑,他的笑本来既明朗又好看,而此刻却比哭起来都难看。 他们很快便下了楼,白玉轩知道,他们很快便会离开坛城,她很快便会到他无法触及的另一方世界。 心猛然抽痛,他知道这是‘蚀骨’,他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衫,脸色瞬时苍白如纸,而后一丝血自唇角溢出。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此刻,痛得要命! 他将头深埋进胸前,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白玉轩也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而后,他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跌落! 白玉轩本以为他会重重摔落在地,却不料,在他即将触地之际,伸出了一双手。 ... 第八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只看见了白裤,白靴子,他微微一笑,看向了容引,“容引,你怎么在这里?” 容引将他扶起来,淡然道:“我不放心你。” 白玉轩又笑了,心口还在发痛,但他还在笑,他笑着说:“若是骆大小姐听见这话,只怕我又要挨鞭子了。” 容引没有笑,他本就很少有表情,他的脸永远仿若深林中的一池静谧的湖水,平静无波,他淡淡的回道:“她听不见。”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又从瓷瓶中取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将它服下。” “你怎会?” 容引不等白玉轩说完,就回道:“这是卓姑娘给我的。” 白玉轩服下药之后,痛感立即消失了,只是,他的心还是似乎被人挖空了一角,难受的厉害。 “见着她了?”容引看着白玉轩的脸,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很少见白玉轩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玉轩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她好吗?”容引继续发问。 “她很好。” “白玉轩,此时,你还可拒绝这门亲事。” 白玉轩不喜欢强人所难,他自然也不喜欢勉强自己。他看着容引,摇了摇头,若是能拒绝,他早就这般做了! “容引,你说一个人要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认作挚爱之人?” 容引摇摇头,反而说道:“一个人,骗自己是最容易的。” “或许,因为若是没有这份爱支撑,她很难活下去。”有些女人的确将爱情看得太重。 卓念娇便是这样的女人,她单纯,单纯到只要这一份爱。 容引暗叹一声,说道:“白玉轩你该明白,成亲还意味着责任,你能向夫君对待娘子般的对待卓姑娘吗?” 白玉轩脸上又涌出一种难言的悲伤,他苦笑,“你该知道,我永远无法那样对待她。” 沉默,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打破沉默地是从楼上而来的小二,一身灰衣,身材瘦小的店小二。 他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位客人,他们面生的很。 容引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他低声对白玉轩说道:“白玉轩,跟我回去吧……” 白玉轩回了,出口问得却是:“容引,能否陪我喝杯酒?” 黎孟在马市上选了两匹上等的种马,他记得,怀柔小时是学过马术的,纵然这多年未踏马出行,也不该如此生疏。 不是生疏,简直一窍不通。 姚怀柔学过马术,但此刻骑马的并非姚怀柔而是晏小山,晏小山从不知骑马是如此难学的一件事。 胯下的马儿显然很排斥她,她一落座,马儿便会摇头晃脑,四蹄乱蹦,她一刻也无法坐在马背上。 屁股都有些疼了,晏小山几分哀怨地看着黎孟。 “黎孟,看来这马儿与我八字不合,我是断然驾驭不了它。” 坛城郊外,阳光的热度渐渐散去,一阵微风袭来,吹响片片杨叶。 晏小山抹抹脸上的汗水,黎孟还在说着如何御马?但她的心思早已飘远,透过一片片田地,她望向了远山。 远山有雾,似在画中。 好美的景,她指着远处的山忽然开口问道:“黎孟,那座山是什么地方?我们去丹奴国可是要经过那座山?” 黎孟停止了讲解,也将视线投向远山,他不知道那座山的名字,其实它本是座无名之山。 只是在这山峦深处,隐藏着一个门派,那便是凤鸣教。 远山虽美,但很少有人踏足,只因,方圆十里,此山之外,再无人烟,那里是被人遗忘的地方。 四周山峦叠嶂,绿树成荫,在全峰掩映之间,有一座大殿名为千秋殿,张楚夜此时就坐在大殿之中,一袭华美的紫色锦袍裹身,他正摇着折扇,目光深邃地看向层层山峰。 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女人,在他梦里出现的女人。 梦太朦胧,她的样子也太模糊,他不确定他是否认识她,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他的梦中会闯入这样的一个女人? 他正站在大殿门前,胡思乱想着,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脚步声缓,他知道是紫蝶来了。 紫蝶是他在凤鸣教中最得意的弟子。 “有事?”他开口问道,紫蝶刚好止在了他身后,三步之距。 “教主,明日是兰佩山庄庄主大婚之日,少林寺,青城,峨眉等众多武林正派都会参加,这岂非是铲除他们的好机会?” 张楚夜之所以会已正派武林为敌,只因为一个人,那便是丁红英。 五年前,芜城古芳榭,张楚夜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那一日,他的母亲丁红英遭到数十位武林高手的围攻,身负重伤,他们足够聪明,留下丁红英一丝气息,让韩云手刃。 三日前,他找到了韩云,韩云到底是个守信的杀手,他砍掉了他的双臂,还是换来了三个字:不知道。 归根到底,韩云也不过是个捡人头的人,他们也只不过想用这种法子瞒天过海,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楚夜查到了陆重元。 陆重元没有韩云有骨气,他掰断了他的五根手指,换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点苍派掌门戚元子。 陆重元知道总共有十人,但十人之间未曾已真面目相视,而他认得出戚元子也纯属巧合。 戚元子好似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他本不是死在张楚夜手上的,张楚夜的确想杀他,但戚元子是自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楚夜不急,他有足够的时间,将那八个人一个个揪出来。 他一定要给他母亲讨一个公道!他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的目光忽然便得很冷,冰冷的目光,如针尖般的盯着前方,她的母亲本不该死的,他们称凤鸣教为魔教,但他们何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他眼中的针芒渐渐消失,半晌,他才淡淡问道:“那卓庄主是何人?竟然能请的到这么些人?” “兰佩山庄,在上京城郊,世代以种药,采药,卖药为生,而这位卓庄主又刚好懂得点儿医术,救过很多人的性命,所以……” 张楚夜点点头,回眸看着紫蝶,“你说,若是在人家大婚的日子里杀人放火,是不是有些过分?” 紫蝶垂首,“这……” 张楚夜回首,一甩袖,冷冷说道:“便让他们多活几日!” 紫蝶不在多言,回道:“是” 她说完并未离开,便又听得张楚夜问道:“还有事?” “教主,三月初九,沧溟山要召开武林大会,选任新的武林盟主和副盟主,他们打算,”紫蝶顿了顿,才说道:“攻打凤鸣教。” 张楚夜轻蔑笑道:“武林盟主?我倒很想看看这新任盟主的样子,看他要如何攻打我凤鸣教。” “教主,你的意思是?” “三月初九,陪我去沧溟山。” 紫蝶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应了一个字:“是”,嘴角不自觉的牵动,紫蝶的笑,很轻柔,如春风。 她本来也是个长相温柔的姑娘,她忽然有点儿盼望三月初九了。 ... 85.第八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也在想三月初九,她本来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只是,她看见黎孟冷冰冰的脸,心中又有些胆怯。 她甚至不明白,他怎得突然教她骑马,突然赶路,就好似后面有追兵似的,她一想到追兵,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凑到黎孟身边。 她压低声音:“黎孟,是不是官兵来抓我们了?” 黎孟看着她如同小白兔般的眼神,说道:“没有官兵,孔盛野心极大,忙于征服周边少数民族,我想,他此刻大抵不会有精力对付我们。” 晏小山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兴奋,“黎孟,若是如此,那我们可否晚些去丹奴国?” “你?” “三月初九,可否带我去沧溟山?” “你想去看武林大会?” 晏小山点头。 “小山,此去丹奴国,路途遥远,我不希望我们耽搁太久,况且,武林大会,人多口杂,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你,”他看着晏小山,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恳求,“你非去不可吗?” 并非非去不可,晏小山也并非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她看得出黎孟很为难。 她看着那两匹骏马,而后又看了看黎孟,低声说道:“我不去了,再教我骑马吧。” 她练了整整两个时辰,马儿终于听话了些,太阳已西沉,黑夜即将降临,她的马儿走得很慢,暮色中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黑暗吞噬大地之时,他们终于寻到了人家。 一个村庄,几十间茅屋,几十缕烛光。 晏小山和黎孟下马,他们下马的一瞬,村中传出一声狗吠,吠声悠长,好似狼鸣。 晏小山跟在黎孟身后,月光照出两条狭长的人影。他们慢慢走上长街,走向了第一间茅屋。 他们还未敲门,只在门口一站,便见烛光陡然灭了,木门‘嘭’的一声,掩地更紧了。 黎孟微微皱眉,看来此地并不欢迎外客。 他们继续往前走,已经走过了五间茅屋,他们的做法同第一家一样,关门闭客。 夜更加寂静,风吹过长街,吹起地上的一个纸风筝,纸风筝随着风在地上滚了好远,滚到了晏小山的脚下。 她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只花蝴蝶,只是翅膀已经断了,已不能再飞翔。 十几缕烛光,只剩下了一缕,那是在长街的尽头,一家铁匠铺。 主人还未休息,正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铁片。 晏小山和黎孟牵着马,在这家铁匠铺前住了脚,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来客,只专注于打铁,烧的赤红赤红的铁片,放入冷水中,发出一声‘滋啦’的声音,一缕白烟自眼前升起,等到这缕白烟消失,主人才看见了来客。 “要铸器吗?” 晏小山看着摇摆的火焰中映出铁匠的脸,他的五官端正,皮肤微黑,脸色沧桑,似乎经历了很多事。 黎孟上前一步,“我们只是想在此借宿一宿。” 主人看了看黎孟,又转脸看了看晏小山,眼神不明,他过了半晌才说道:“这里不留宿。”而后,他又埋头打铁。 “我们可以付给你银子。”晏小山开口。 她的话刚说完,便见一侧钻出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扎了一个小辫子,长相颇为讨喜。 “爹爹,我想吃烧鸡。”他很委屈的说道,就好似被饿了好几顿。 铁匠看了小孩一眼,将他身子一搡,那小孩又退回一侧,隐在晏小山看不见的地方。 不过,晏小山看得出,那孩子正在一侧拉风箱。 “大哥,我们只留宿一晚。” “爹爹,我想吃烧鸡,我饿了……”小孩糯糯的声音传来。 “一两银子。”铁匠慢慢说道。 晏小山笑了,回道:“谢谢大哥。” 铁匠放下手中的大锤,领他们进了屋,进屋之后,他又说道:“今日,我收铺要晚些,你们若是嫌吵,就另寻他处吧。” 晏小山摆手,“不嫌弃。” 他的房子大些,一共有三间房,其中两间房,一间给黎孟一间给晏小山。 再正好不过。 房间不大,内饰也简单,一个方形木桌,桌上燃了蜡,一张床,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和一床花色的被褥。 整理的相当整洁。 晏小山四下瞧了瞧,相当满意,随即便让黎孟付了钱。 小男孩躲在铁匠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着铁匠手中的银子。 他声音细若蚊蝇,“爹爹,我饿了……” 该不会真的几顿不吃饭了吧,晏小山打量了铁匠一眼,看不出他该是虐待孩子的人。 “你们随意……”铁匠说完,便领着小男孩出去了。 晏小山自始至终,未在这个家中见到女主人的身影。 黎孟走到晏小山身边,轻轻问她,“饿吗?” 他们正午离开了上水客栈,离开时带了些干粮,路上一直以干粮充饥,她还未吃上一口热饭。 “饿倒是不饿,我有点儿口渴。”今天在路上吃了三个肉包子,她真的已经饱了。 黎孟给她倒了一杯水,不放心地问道:“真的不饿?” 晏小山喝了水,再次点头。 “黎孟,我有点儿累了,想先睡了。”她的确累了,学了两个时辰的马,这一路又未停,她的屁股酸痛,大腿也被磨青了。 骑马当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明日,她宁可步行,打死也不要上马了。 黎孟退出了门外。 门外,院中一株石榴,绿叶灿烂,黎孟仰头一看,天上星辰,璀璨明亮。 明月晦暗。 “丁丁丁丁……”有节奏的打铁声传来,黎孟不自觉地看向了前方的铁匠。 那处的火光亮的耀眼,他又回头看了看晏小山那屋,烛光已熄,她真的睡了。 黎孟一步步走向了铁匠铺。 铁匠一个人打铁一个人拉风箱,那小孩坐在一侧,手中拿了一根鸡腿,正吃得津津有味。 “这铁一定要今日晚上打?” 铁匠连头都未抬,只是冷淡地回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今日收铺要晚些。” “方才是说过了,但方才说过了,难道此刻不能改?你想要多少银子?” 铁匠并未停止打铁,他甚至不想再同他多做解释。 黎孟趁他拉风箱时,拿起他的那把大锤,又一次说道:“我可多给你一些银子。” 他看得出这个男人很缺钱,缺钱甚至缺到供不起自己的孩子吃饭。 铁匠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若是不想住,那便另寻他处!” “那银子总该还给我们。”他知道他的软肋。 铁匠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在炭火的炙烤下,又变得有些微红,他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没有出声。 此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爹爹,这根鸡腿留给你好了,我已经吃饱了。”那小孩啃完鸡腿,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小手伸进一旁的脸盘中洗了几把,而后,又蹦蹦跳跳地挪到风箱跟前,一把拉起了风箱。 火苗窜上上空,几点星火。 铁匠还是没有说话,黎孟将那把大锤丢回去,他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 之后,再也未听见打铁声。 寅时一刻,鸡未鸣,张村的铁匠铺却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柳泉还是一个人在打铁,他一边拉风箱,一边打铁。 天边的星辰还很亮,万物还在沉睡。 他在铸一件酒器,这件酒器是作为大婚的礼物送给他的朋友的。 柳泉一直很敬重他的这位朋友,他也一直很喜欢他的这位朋友,所以,他定然要送一件他喜欢的礼物。 他自一个月前便开始铸造这件酒器——冰龙柱,他推掉其他所有其他活,只期望将这件酒器打造极致。 冰龙柱,冰酒器,两个立柱上的飞龙已铸成,腹侧的兽形柄还差一点儿,但这件酒器已接近极致,整体造型大方稳重,呈有一种祥瑞之气。 柳泉看着手中的酒器,笑了笑,他知道,他的朋友一定很喜欢。 卯时一刻,鸡鸣,三声鸡鸣过后,晏小山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她睡得相当舒服,舒服到不想起床。 天还灰蒙蒙的,她估摸着也就五六点,门外传来一阵打铁的声音。 这位大哥可真勤劳。 晏小山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再难入睡,她索性起来了。 她开门,看见院中的一株石榴树,石榴树后,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晏小山眯眼微笑,向小孩招了招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害羞地摇摇头,而后一溜烟地跑了。 跑到了他爹爹的怀中,柳泉抱起柳小虎,展露笑颜,“姑娘,起得好早。” 晏小山怔怔,想不到柳泉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昨晚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 “不知姑娘打算几时离开?” “你有事?” “是。”柳泉点头。 晏小山略显不好意思,“那若是如此,我们便早些离开。反正,我也醒了,我去叫叫他。” 柳泉迟疑了一下,而后轻声说道:“多谢姑娘了。” 晏小山向黎孟的房间走了几步,又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八卦地问道:“大哥,今日莫非有喜事?” “是,”柳泉微笑点头,“今日是我朋友大婚的日子。” 大婚!今日的确有人大婚,晏小山忽然想起了卓念娇。 她眨着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的朋友,莫非,莫非叫张郎?” 张郎,蟑螂,新郎的名字,她记得很清楚。 谁知柳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朋友姓白,叫白玉轩。” 86.第八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我的朋友姓白,叫白玉轩……”这声过后,晏小山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她身子一晃,一个踉跄,差点儿跌落。 她抖着声音问他,“大哥,你,你,你说的白玉轩,是妙手飞贼白玉轩?” 柳泉看着晏小山,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看来她果真认识他。 白玉轩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她莫非也是他的朋友,柳泉点头,再要说什么,便见晏小山呼吸急促,脸色发白,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她还站的住,只是她的脑子很乱,那日,她是亲眼所见的。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那时的样子,和她那日的心痛! 冷静,她必须冷静,冷静!晏小山深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看着柳泉的眼睛,“大哥,大哥,你,白玉轩,你的意思是,白玉轩今日成亲?” “今日的确是他大喜的日子。” 晏小山脑袋一阵眩晕,她觉得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扭曲,变得歪歪斜斜,她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整个身子便向右倒下。 柳泉出手扶住了她。 “姑娘,你怎么啦?” 晏小山呼吸沉重,她慢慢推开柳泉的手,有些哀伤地笑了,她笑着说:“原来他还活着。” 可是,他骗了她,骗得她好苦。 “姑娘,你?” “大哥,他要娶得可是兰佩山庄的庄主卓姑娘?” 柳泉犹豫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晏小山没有哭也没有笑,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前方一片空虚,哀莫大于心死,他今日要和别人成亲了。 她原本以为他喜欢她的,难道之前都是她表错情,会错意了,他大喜的日子,她怎能不去看看? 晏小山忽然跑了起来,那匹马,那匹被她厌恶的马儿,此刻就绑在门外的一株大槐树上,她径直跑到门外,解开了马缰。 踏着马镫,跨上了马背。 马儿还在摇头,她扬起马缰的那一瞬,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是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何时,黎孟已走到了她身边,黎孟的眼神悲戚,就好似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 他拉住马儿,仰头问她,可不可以不去? 可不可以不去?可不可以留下来,他的声音很轻,很没有底气,就好似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晏小山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也好像并未看见他的人,她扬手一拍马屁股,马儿前蹄朝天,一下将她甩下马背。 晏小山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她顾不得什么,立马起身,又蹬着马镫,跨上马背。 她的双腿一夹马身,一拉马缰,大喊了一声“驾!”马儿一声长鸣,四蹄奔了起来。 晏小山在马背上左摇右晃,凌厉地风儿刮着她的脸,她的脸白的吓人。 为了不被甩下,她紧紧握住马缰,缰绳已将她的手掌勒出了一道道血痕,她却浑然不觉,只盼着一口气奔到兰佩山庄。 她的记忆很好,她清楚的记得来时的路,所以,回去的路,她一样记得很清楚。 若是记不清,她也会逼着自己想起来。 额头上不断冒出一粒粒汗珠,又被猛风吹落,她舔舔龟裂的嘴唇,弯着前躯,似利箭般地冲过长街,奔过田野。 手和腿似乎都已麻木,但她依旧执著的往前冲。 整整三个时辰的奔跑,马儿已筋疲力竭,越过一条长河,那匹马儿终于气力不支,前蹄跪地,重重地将她甩向了前方。 晏小山的背部撞到了一棵树上。 她没有觉得很疼,立刻便从树下爬了起来,她一步步走到那匹马儿面前,马儿侧身倒在地上,半睁着眼睛,它见了晏小山,伸着脑袋似乎想起来,但是试了三次,都没能再站起来。 晏小山摸了摸它的头,而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拖着步子,又走了很长的路。 终于看见了,已经很近了。 兰佩山庄内,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整个山庄,庄上的所有物品都整整齐齐地打了红绸,红绸上都绣着一对鸳鸯。 卓念娇规规矩矩地坐在菱花铜镜前,玉儿将手中的凤冠为她戴上,披上霞披。 “姑爷快要来了……”玉儿口中念念。 卓念娇嫣然一笑,笑中含羞,她温柔的抚了抚腹部,轻轻颔首。 巳时末,卓念娇盖上盖头,玉儿牵着她的手,穿过回廊,走过拱门,领着她到了前厅。 卓念娇心跳如雷,但听得前厅内叽叽喳喳,人声鼎沸,她听得几处低语,“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玉儿将她的手放入白玉轩手中,卓念娇触到他的手,他的手微凉,她透过盖头,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她的新郎。 红衣的白玉轩,乌黑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她敛眉,忽而庆幸和感恩,感谢上苍赐给了她一位如意郎君。 她见他从一侧拿来一段红绸,将一端塞到她的手中,他执了另一端。 “吉时已到,拜天地!”一声吆喝,一声锣鼓,一阵喧哗! “一拜天地!” 这一声刚落,众人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咦……”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被那人吸引,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个女人正穿过花径,从前方走来。 女人的头发凌乱,身上也灰一块,白一块,有些地方甚至有些血迹,她的脸更是白的渗人。 晏小山,这些来客中,有些自药王谷中便认得了她,认得她,只是因为,她自认是白玉轩的女人。 而今日的新郎正是白玉轩,不管他是张郎还是白玉轩,既然他想金盘洗手,不再做贼,对整个江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众人也不再计较他的改名换姓。 晏小山走得很慢,她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也没做,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所有人似乎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晏小山并不想做一个泼妇,她并不想搞乱他的婚礼,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有些恨他! 白玉轩也看见了她,她看上去很不好,他有些心疼。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众人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晏小山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已看见了白玉轩,张郎的确就是白玉轩。她一步步走得很稳,她本以为自己会失控,但事到跟前,她居然很镇定! 异常的镇定!她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对他说:“白玉轩,你大喜的日子,难道不想请我喝杯喜酒?” 白玉轩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着了迷,一侧的新娘子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她掀开了红盖头,也看见了晏小山,她用眼神示意了李管家,便见李管家端来两杯酒。 卓念娇将其中一杯递给晏小山。 晏小山接过了那杯酒,她的目光还是看着白玉轩,她接过那杯酒,便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她又笑了,笑着说道:“这喜酒很好喝,恭喜你们。”而后,她转身,拖着步子,一步步走了…… 白玉轩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卓念娇拉过他的身子,他们还未拜完堂。 晏小山走地很慢,慢到她听他们拜堂,听得一清二楚。 “二拜君亲!” “夫妻交拜!” 她一直在加快脚步,却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声音,那声音好似魔咒,一遍遍地折磨着她的耳膜,晏小山捂上耳朵,双掌紧紧地捂住耳朵,却怎么也隔不开那个声音。 “礼成,送入洞房!” “轰!”的一声之后,万物忽然静了,静得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呜咽声,抽泣声,她抹了抹脸颊,有泪,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他们已是夫妻! 她跑了起来,跌跌撞撞,疯疯癫癫,跑得很急,很快便跑出了兰佩山庄。 她在兰佩山庄外看见了一个人。 黎孟,黎孟一直站在门外,站的笔直。 他看见她从山庄中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她冲出来时,他也迎上了她。 “小山……”他叫了她一声。 晏小山还未来得及应,忽然觉得眼前的空气如墨一般渲染开来,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黎孟将晏小山抱在怀中,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眸中酝出一丝冷酷。 晏小山醒来时,天已大黑。 屋内没有燃灯,她直盯着黑黢黢的空气,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转头,而后看见了一个轮廓,黎孟笔直地坐在椅子上。 他背对着她,看着窗外。 窗外一株梧桐,梧桐叶的缝隙中,有点点星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 晏小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但偏偏做不到不去想。 一个男人而已,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娶了别的女人的男人而自伤!?简直太蠢,蠢得可笑! 晏小山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已经娶了别人了,她却还在想着他,想得不是他的坏,而是在想他的好。 犯贱!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然而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小山……”黎孟听见了她的哭声。 压抑的哭声,委屈的哭声,委屈中还带着点儿自恨。 “黎孟,你怎么不去睡觉?” “我不困。” “黎孟,你觉得我傻不傻?” 黎孟微微垂首,“我从未觉得你傻……” “黎孟,你为什么总是说些好听的话?” 黎孟没有回答,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从未觉得他说的话好听。 “黎孟,有没有酒?” “你的伤还未好……” “黎孟”晏小山忽然起身,“带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 黎孟转过身,看着晏小山,黑暗中,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闪着亮光。 “好” 夜晚的风凉的透骨,晏小山靠在黎孟的背上,他的背很宽,也很温暖。 她在他的背上又哭了一场。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场了,哭过这一场之后,她会将他忘记。 试着将他忘记。 晨光微曦,眼前一座关帝庙。 晏小山靠在黎孟身后睡着了,黎孟将她抱下马,抱进关帝庙中。 他将她轻放在一侧的蒲团上,便听见庙门外一声急促的马蹄声。 黎孟出门,正看见白玉轩从马背上跃下。 “你还来做什么!”黎孟目光凌厉。 “我想见她一面。” “她不想见你!” “她在里面?”白玉轩看着他身后的关帝庙。 “我不会让你见她,若是想见她,先杀了我!” “我一定要见她!”白玉轩已准备出手。 “住手!”一声熟悉的呵斥。 晏小山已从关帝庙中走出,黎孟方才放下她时,她已醒了,只是不想作声。 晏小山站在关帝庙前,冷冷说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87.第八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我晓得你不想见我,但我想见你。昨日,你去讨喜酒喝时,我便觉得,日后,你或许再也不想见我了。”他的目光染上一层阴影,那一刻,他觉得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你的感觉不错。”晏小山抱胸冷淡说道。 “你恨我?” 晏小山竟然笑了,讥笑道:“白玉轩,你以为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爱的天崩地裂?你以为你是谁?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为你这样的男人伤心,我才不会浪费力气恨你这样的男人。我不是恨你,而是讨厌你,讨厌看到你!”她的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和厌恶。 他很伤心,听见这样的话他的确有些伤心,但若是她这样会开心,他不会在乎她的伤害。 这世上,有些女人的确将爱情看得太重,甚至重于生命,幸好她不是。 他如此伤她,却还是希望,她不会想不开,他很害怕失去她。 “小山,对不起。” 晏小山没有回答,她不会原谅他,她不是个大度的女人,就让他抱着这种愧疚和卓念娇过一生,折磨他一生。 她转身回到了关帝庙,白玉轩还站在庙外,他的目光一直眷恋地看着她离去的地方。 黎孟一拳捣向了白玉轩的胸口,白玉轩吃痛,闷哼一声,用手掌擦去唇边的血迹。 “为何不出手!”黎孟大吼。 “我并不想和你动手。”黎孟的拳头很硬,出招越来越狠。 黎孟又一拳打向了他的腹部,白玉轩弓着腰,腹部里的器官接受重击,痛感很快袭向大脑。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黎孟,“为何你一定要逼我出手?” 黎孟并没有回答,他又握紧拳头,击向了白玉轩的脸。 “黎孟!”晏小山自他背后大喊一声。 黎孟的拳头堪堪止在了白玉轩的鼻尖。 他收回了拳头。 白玉轩看向晏小山,她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谁知她几步走到黎孟身边,对他说道:“用你的拳头教训他这样的人,脏了你的手!” 她的话尖酸刻薄,刺痛了他的心。 她挽上黎孟的胳膊,亲昵地说道:“黎孟,我们走吧……” 白玉轩静静站着,看着黎孟将她抱上马,看着他们策马而行,骏马卷起一地的尘土。 他捂着胸口,低咳一声,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晏小山靠在黎孟身后,一言不发,她还记得他们离开时,他看她的眼神。 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他的眼神难道也是欺骗人的,若是他对她无情,又怎会露出这般哀伤地表情。 晏小山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当真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娶了卓姑娘? 他喜欢她吗?爱她吗? “黎孟,停下来吧,我想喝酒。”她又一次说道,她的脑袋混乱极了,她想静一静,此刻,唯有酒可以让她睡,让她安静。 大树掩映下,有一家酒肆,简陋的酒肆,酒肆中除了卖酒,还有毛豆,花生,豆腐干等小菜出售,酒肆中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大汉。 他们正在谈论沧溟山的武林大会之事。 “你可知凤鸣教有多嚣张?他们这几日未行动,只等着武林大会选出盟主后,和各派一决雌雄!” “这岂非更好,张楚夜如此自大,到时定然将他们凤鸣教杀地片甲不留,再难东山再起!”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说起,五年前,趁丁红英死时,就该将凤鸣教赶尽杀绝!” “黎孟,你听说过凤鸣教没?”晏小山忽然开口。 黎孟摇头,他一向效忠朝廷,很少接触江湖之事。 晏小山眼睛一眯,“他们说凤鸣教是魔教,其实我还挺想见识见识什么是魔教?” “你还想去沧溟山?” 晏小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她吐舌头,滋滋地吸气。 “我想喝酒。”她已经在喝酒了却还想着喝酒。 “你不能喝太多……”黎孟叮嘱道。 晏小山笑笑,脑袋一摇,看着黎孟,“你害怕我喝醉,我告诉你,黎孟,”她说话已有些醉意,“我喝醉了,可乖了,黎孟,我只是,我只是,想睡觉。”她说完,又一口灌下。 酒是最烈的酒,晏小山两杯下肚,已经眼冒金星了。 “黎孟,”她突然一把扑进黎孟的怀中,喃喃道:“黎孟,我只是想,想,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她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息。 黎孟看着怀中的晏小山,付了银子,而后将她横抱起。 晏小山的手开始乱摸,她还没有喝够,吵着要酒,附近便有一家客栈,三角旗上写着林中客栈。 林中,的确在林中。 客栈很小,仅有五间房,而其中的四间房都已住满了客,小二赔笑,“客官,小店的床很大,要不,你们就将就一下。” 床的确够大,够睡下两个人,黎孟想将晏小山放在床上,谁知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面颊上,有点儿酒味,却很轻柔,黎孟就这样俯身,看着她的脸。 白皙的脸,粉嫩的唇。 “酒……酒……”她断断续续地吐字,双臂一弯,将他拉得更近。 黎孟一下倒在她的身上。 她的身躯柔软而温热。 内心深处忽然升腾起一阵欲火,黎孟觉得喉咙发干发紧,他咽了咽吐沫,看着她紧闭的双眼。 她睡得很沉,她本就醉了,醉的很厉害。 黎孟轻轻松开她的双臂,而后抱着她的身子,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很醉人,她醉了,却呈现出另一种妩媚,让他无法抗拒。 黎孟终于忍不住,他一件件地解开她的衣裳。 夜悄然无声地退去,黎明静悄悄来临,日复一日,如此反复,生命之波似乎再无波澜,但有时只在一个日夜之间,却会发生很多事,改变很多事。 晏小山迷迷糊糊醒来,她醒来时,侧头看见了黎孟,黎孟就躺在她的身侧。 晏小山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闭上又睁开,睁开时,黎孟还是躺在她的身侧。 “啊啊啊啊!”一声尖叫。 黎孟醒来了,他动作很快,他一下跳下床,跪在地上。 晏小山冷静了些,她难以置信,黎孟会是这样的男人,黎孟会做这样的事! “黎孟!”她咬着牙叫他的名字。 “公主,你杀了我吧……”黎孟头深埋胸中,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她的眼眸。 晏小山浑身开始发颤,她忽然觉得天地颠倒,万物失色,心中无尽的绝望和悲伤。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她要他滚,这样的男人,她绝不会再留他在她身边,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同他待在一起! 黎孟默默起身,默默走出了房间。 晏小山浑身还在颤抖,她双手紧紧抓住被褥,指节发白,贝齿紧咬下唇,她咬地够狠,唇上已渗出点点猩红。 她没有哭,只是面无表情,但当她看见床单上的那抹红血时,眼中忽然涌出眼泪。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上,嚎啕大哭。 黎孟一直静静靠在墙外,他听见了她的哭声时,才冲出客栈,已最快的速度向了客栈外的小树林。 一株高大挺拔的杨树,他一拳打在树干上,树枝猛烈的摇晃,他的手背磨掉一层皮,他挥了一拳又一拳,那树干上已是血迹斑斑。 最终,他似乎累了,疲惫地靠在树干上,一寸寸地下落,坐在冰冷的大地上。 他错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黎孟双手紧捂双眼,有泪水划过侧脸,他无声的哭着,哭着…… 晏小山哭了很久,哭到声嘶,哭到力竭,她最终止了哭,而后同木偶般的一件件穿上衣裳。 她穿的很慢,很慢,套上这件衣裳,整整花了两炷香的时间。 她的头发凌乱,她也不在乎,而后一步步地走出了客栈,她并未纠结去哪里,出了门,右转,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是她踏上了。 她一步步走着,也不累,也不渴,路上有人侧目,对她指指点点,她浑然不知,充耳不闻,她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死。 这样也不错,反正她在此地已没有一个可爱可信任之人。 黑夜她也是这样走着,她没觉得有什么,她的头发越发凌乱,她的脸也有了倦意,她的眼下已有了黑眼圈。 白日时,路上有些顽皮的孩子向她投石头,但是他们扔出去,砸在她身上,就好像打在木偶的身上,她不会有反应,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孩子们都叫她,木头人。 她的嘴唇发白,已皲裂,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她头上的珠花,早已被人摘走,有些黑心的人,甚至想扒了她的衣裳。 她的衣裳也值几个银子。 但每当那些人想扒她的衣裳时,晏小山都会张开大嘴,毫不留情地咬人,谁要动她的衣裳,她就张开嘴巴咬人,她的牙很尖,咬人也毫不留情,有一次甚至咬下一块人的肉。 所以,再也没有人在她的衣裳上打主意。 正午,太阳有些毒,晏小山已走了一天一夜,她一天一夜都未喝水,也未吃东西。 路上还是有顽皮的孩子拿石子打她。 她还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啪!”一颗石头正中了她的脑袋,晏小山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晕倒了。 她就倒在路中间,那些顽皮的孩子见她倒地,围过去看,很快晏小山的周围围了一圈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自远处而来,四个车厢角处坠出四朵海棠,淡墨色的车帘上也蜿蜒着一朵异常艳丽的海棠,绯红色的花瓣,开得正旺。 88.第八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容引正在车内饮酒,马车足够宽敞,宽敞到你可以随意的在里面睡觉,白玉轩就在睡觉,他本来睡得很好,但不知怎的就醒了,他起身,拿起一侧的酒杯,一口灌下。 这酒的味道,似乎不如以前,他闷闷地想。 “到何处了?”他问容引。 容引淡瞥了他一眼,而后淡淡说道:“前面便是水云寺了。” 白玉轩扭头,他掀开帘子,自小窗向外看。 他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有大人,有小孩,有老有少,也不知他们在看什么? 马车缓缓前行,白玉轩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了一个裙角,他看见那裙角时,猛地一震,而后,喝停了马车。 容引放下杯子,不知他又怎么啦,他最近总是这般冒冒失失,失魂落魄! 马车停下的一瞬,他一下奔出马车,衣衫带起的风,甚至要将容引的杯子带倒,但是杯子没有倒,容引轻手扶正了。 容引并未同他一起出去,他静静地等在车内,又自己斟满酒杯,白瓷杯,杯中的酒清凛而香醇。 他举杯,呷了一口,便看见白玉轩回来了。 他回来很快,但他回来的时候,步子又轻又缓,他回来时,怀中抱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容引认得晏小山,只不过,他未曾见过如此狼狈的晏小山。 白玉轩将晏小山轻轻放在车内,他将她的头靠在他怀中,他轻轻拨了拨她额前的发,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容引一直静静地看着白玉轩,他从来没见过白玉轩这样,他这样就好像在照顾一个婴儿。 容引微微叹气,开口道:“白玉轩,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 白玉轩没有抬头,“那便什么都不要说了。” 容引也不再多言,对着车夫说了句:“老李,走吧……” 白玉轩看着晏小山,眼眸是温柔和心疼的,他到底还是将她害苦了。 晏小山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是涣散的,没有焦点的,她好像失去了灵魂似的,只是木木地从他的怀中起身,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 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白玉轩没有料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糟糕。 容引看着晏小山,低声问白玉轩,“她怎么啦?” 白玉轩苦笑着摇头。 他微微弯腰,歪头,对着晏小山道:“饿了吗?” 晏小山没有反应。 白玉轩变魔术似得从身侧拿出一个食盒,食盒有三层,第二层放了点心。 如意糕,七巧点心,梅花香饼,蜜饯红果,莲子糕,金糕卷,小豆糕…… 这些都是骆大小姐为他们准备的。 他们要去沧溟山,参加武林大会,白玉轩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容引虽不喜欢凑热闹,但他不放心白玉轩。 白玉轩最近很迷糊,他上房梁,可能从房梁上摔下来,骑马可能从马上落下来,即便是上一趟阁楼,也保不准他会从阁楼上跳下来。 白玉轩拿了一块莲子糕,带着些讨好的笑,对晏小山说:“想吃吗?” 晏小山还是没反应。 白玉轩并未放弃,又说道:“真的不想吃?” 容引忽然觉得,这两人都病了,病的不轻。 晏小山的脸虽然没反应,但她的肚子却有了反应,她的肚子叫了,‘咕噜咕噜’叫得很大声。 白玉轩将那块莲子糕,放入她的手中,“这是上京城沈香园的糕点,沈香园的大厨,三年前曾入宫为太皇太后准备寿宴,获太皇太后盛赞,当时,他做得便是这莲子糕。” 容引听着,听得很仔细,他忽然有点儿佩服白玉轩,佩服他说谎的本事。 晏小山终于有了反应,她将手中的莲子糕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她吃得很慢,很慢,就好像要将口中的所有食物都嚼成细沫,她咽下的也很慢。 她咽下一口时,白玉轩递上一杯茶,晏小山没有理他,又咬了一口,慢慢咽下,她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吃完了一个莲花糕。 她吃完之后,便还是同之前一样,呆呆地坐着。 白玉轩将茶杯递到她的唇边,晏小山似乎没有要喝水的意思,但白玉轩附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可是要我喂你?” 他说完便见晏小山捧了茶盏,将一整杯茶喝得干净,白玉轩又替她倒了一杯,她也乖乖喝下了。 “要不要睡觉?” 晏小山还是没反应,但很显然她有些犯困,她已经独自走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都不曾休息,这会儿,的确有些扛不住了。 她半眯着眼睛,终于不支倒了下去,她正巧倒在了白玉轩的怀中。 白玉轩就让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她很快便入睡了。 她迷迷糊糊,倒还是乖巧地很。 容引又喝了一杯酒,他轻轻放下杯子,低咳了一声。 “白玉轩,你打算怎么办?” 白玉轩抬头,“至少,先让她待在我身边。” 幸好,骆晴没有跟来,幸好,卓念娇也没有跟来。 马儿行的很慢,马车内很舒服,她的身下有最柔软的蚕丝铺巾,她睡得很沉很沉,但睡得并不舒服,她的眉头皱得厉害,全身也绷地很紧。 白玉轩伸手在她的颈间一点,她的整个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眉间的疙瘩也舒展开了。 白玉轩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玉轩待会儿到了水云寺,你一人先入寺,我会带着她进去。” “不必了,我带着她。” “白玉轩,你该知道,昨日,你刚与卓姑娘成亲。” “我知道。” “你不明白?” 白玉轩微笑,“容引,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容引没有再多言,白玉轩很少办糊涂事,但偏偏,这几日他办的错事一件连一件。 容引自然知道他为何犯错,一个男人为女人犯错再正常不过,只希望他错得不要太离谱。 车内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她均匀而柔缓的呼吸声。 白玉轩在想一个人,黎孟,他觉得,若不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黎孟绝不会独自留她一人。 黎孟去了哪里?他们又遭遇了什么? 白玉轩将头缓缓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日头西沉,黑暗吞噬大地,马车在沉沉的暮色中止了步。 水云寺就在眼前。 朱红色的大门,飞檐画栋,容引最先下了车,而后,白玉轩才抱着晏小山下了车,他未叫醒她,她在他的臂弯中,依旧睡得很美。 他看着她的脸,白皙安静的面庞,忽然觉得,她睡着了可真是件要命的事。 开门的小沙尼意味不明地看了白玉轩和他怀中的晏小山一眼,而后才双手合十,说道:“两位施主请。” “云水大师可在?”容引问道。 “容引公子,大师等你很久了。” 容引回头看了白玉轩一眼,听他道:“我暂且不去了。” 容引点头,随小沙尼走了。 白玉轩怀抱着晏小山,水云寺本是千年古刹,正门的大殿在夜色中庄严肃穆,寺中古树参天,风一来,送来淡淡的香火味。 寺中很安静,僧人们都已做完课,他在参天大树下站了一会儿,夜风微凉,晏小山在他怀中缩了缩身子,他看着她的睡颜,淡淡一笑。 不一会儿,从大殿中又走来一名僧人,他鞠躬,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而后说到:“施主,随我来。” 从大殿前绕到后院,后院中的房屋低矮,在暮色中,静静然。 僧人开了一间房,对白玉轩说:“先将这位女施主安置在此吧……” 白玉轩颔首,“多谢。” 僧人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而后,离开了。 房内燃了一盏油灯,白玉轩将晏小山轻放在床上,拉了一侧的被褥,轻手盖在她身上。 她很疲倦,他看得出,所以,放任她睡,他则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她。 油灯朦胧,她的面容也隐在阴影之中,他看着她的脸,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有些凉,但她肌肤本就吹弹可破,触感自然也不差。 她到底还是恨他,厌他的。 白玉轩默默地收回手,却发现她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 “渴了吗?”他故作淡定。 他见她明亮的大眼睛毫无神采地看着头顶,她没有反应,或是再也不想同他说一句话? 桌上有水,他自顾倒了一杯,将晏小山扶起,他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她很配合,张口。 “黎孟呢?他去了何处?” 怀中的晏小山忽然猛地一把将那杯水推开,她使劲很大,白玉轩也措手不及,那杯水全数洒了出来,幸而那茶杯未飞出去。 她推完又将头扭向里头,一副不搭理人的气势。 白玉轩原先还以为她这位公主倒是没几分娇贵脾气,此刻,他总算见识到了。 晏小山索性倒下,一把拉过被褥,蒙头大睡。 这哪里是娇贵脾气?简直就是小孩子。 白玉轩掀开她的被褥,若是他方才没看错,那杯水好似也浇到了她身上。 他用力不大,所以未掀得开,被褥被晏小山死死拽住了。 他若再用力些,她必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偏偏无法对她‘动粗’,“这被褥溅了水,若是明日让小沙尼看见了,他们会如何想?”他顿了顿,见被褥下的她动了动,他接着道:“你松松手,我去给你换一床来。” 89.第八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从被褥下钻出来,她的眼眸还是带了些许的迷茫,但她的确松开了手。 白玉轩将被褥拉下,又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他的怀中,她的衣裳上的确溅了水,整个胸前都湿了。 她的脑袋抵在他的下巴下,白玉轩双臂环过她的双肩,双手去解她胸前的衣扣,他的手方方触到她的扣子,她的嘴已经毫不留情地咬了下来! 她咬人的功夫似乎有增无减,这一下,比之前的还要深,还要疼。 但白玉轩并未住手,她咬了他一只手,他还有另一只,他的手一直很灵活,不论是左手还是右手。 血顺着掌根流下来,一滴滴滴在了晏小山的衣裳上,她没有松口,但白玉轩已将她胸前的衣衫扣子解开了。 “小山,我可是个记仇的人……”他解完才说道。 而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忽然觉得手上不那么疼了,她尖锐的牙齿松开了,晏小山木然地抬起了头。 “等一下,我去换床被褥。”白玉轩抱起了那床被褥,语气温柔道。 晏小山的确变乖了,等他抱了另一床被褥来时,她依旧保持他离去的姿势,一直看着前方的某一点,白玉轩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再咬他,任由他一件件脱掉她的衣裳,而当白玉轩看见她白皙的肩头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将她放倒在床上,轻手盖上另一床被褥,晏小山已闭上眼睛。 白玉轩坐在床前,默默看着她。 油灯一跳一跃,将他挺拔的身姿映在墙上。 夜风袭来,窗棂边有什么响了一声,白玉轩不动声色地捏了一锭碎银子,中指一弹,那银子‘嗖’的一声从窗缝中飞出,外面‘呼’的一声,白玉轩已飞身从窗户中越出。 他看见前方一个人影,一身黑袍,甚至将头都裹住了,黑衣人准备离开。 “黎孟!”白玉轩叫了一声,便见前面的黑衣人脚步一顿。 “如果我未猜错,你该是黎孟。” 黎孟停顿了几分,但没再多言,一个踏步,越过围墙,身影很快便隐没。 白玉轩想追,他有很多话想问他,但他又放心不下晏小山,特别是此时的晏小山。 所以他并没有追,他又返回房中。 房内很安静,白玉轩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便发现晏小山不见了,本应躺在床上的晏小山不见了! 她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 白玉轩有些慌,因为她的衣裳还好好地放在床上,她穿得有些少。 他转身,冲出房门,而后一跃,跃上了前院的大殿,在高处总能看见许多低处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他很快便看见她。 在西院的一株参天大树上,从主干伸出一枝略粗的侧枝,而她就坐在这枝侧枝上,半倚着主干。 她很安静,安静到可以让人忽略。 而她身侧的和尚,却不安静,离着几丈高的树下,更有一群不安静的小和尚。 “你们这群小骗子,将我锁住还不算,还把我的酒藏起来!”他摇着手中的酒葫芦,“哈哈,可惜被我找到,你们这群小骗子,说寺中无女人,你们眼是瞎了吗?” “师叔,师叔,好师叔啊,我求求你,你先下来好吗?将这位姑娘也带下来好吗?” 那和尚叉腰,“我才不会信你们,哼!我偏不下去。” 白玉轩足尖一点,又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一下跃上了那株大树,然他刚要触到时,忽觉面前一阵掌风,那和尚已一掌袭来,白玉轩侧转,脚下踏空,坠下树去,但他的手抓住了一枝侧枝,向上一跃,和尚又一脚扫来,白玉轩没有躲,而是顺势抓住了和尚的脚。 和尚向后一跳,蹦出几尺,跃上另一树枝,指着白玉轩道:“你不是和尚?你是谁?” 白玉轩脱下外衫盖在晏小山的身上,恭恭敬敬地拜道:“晚辈白玉轩,见过顽石大师。” 顽石咧嘴一笑,“你小子不错,竟然认得我,不过,我也认得你,你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小贼?” “正是。” 和尚仰头喝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他眯眯眼,神经兮兮地对白玉轩说道:“难不成你要偷这个小姑娘?” 白玉轩有点儿遗憾地说道:“我偷不了她。” “为什么?你小子不是除了星星月亮,什么都偷得到吗?” “因为,我偷东西的本领都是她教的。” 顽石大张着嘴,‘呀!’了一声,“这小姑娘是你师父?” 白玉轩默认。 “但她看起来比你年轻不少。”顽石实事求是。 “不止比我年轻,也比我厉害地多。” 顽石眨眨眼,半信半疑地说道:“莫非她同我一样,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了?” 白玉轩忍住笑,“说不准,你可知我师父最厉害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偷人心。”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眼前的顽石一声惊呼,他大叫着:“你师父让风刮下去了。” 白玉轩急促转身,纵身一跃。 他到底还是在她坠地之时,接住了她。 晏小山睁着眼睛,不言不语,白玉轩将她抱在怀中。 “你生气了?若是因为我的话而生气,我向你道歉。”他忽然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这位顽石大师,性格脾气最古怪,功夫最刁钻,所以,我只得用了这个法子,对不起。” 晏小山虽然没吱声,但她的脑袋往他的怀中拱了拱。 顽石还在树上,他说不下去,就不下去。 树下围了二十几个小和尚,求爹爹告姥姥的声音打破了这寺院的宁静。 白玉轩没有多留,他将晏小山抱回房间,又将她放在床上。 本是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晏小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白玉轩又默默地坐在床边。 他坐了很久,似乎也并无离开的意思。 容引来的时候,他还坐在她的床边,晏小山已然已入睡,容引进门时,看见他挺直的背。 “你莫非打算一直守她到天亮。”他清冷的声音传来。 白玉轩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说道:“我正有此打算。” “白玉轩,云水大师不会去武林大会。” “我料想他也不会去。”白玉轩站起身,看了一眼晏小山,而后缓缓走到容引身边,容引会意,两人步出房外。 夜微凉,月色清冷。 白玉轩和容引走到院子里,院中一颗白杨,白杨树下有一方石桌,他们坐在白杨树下。 寺院中很寂静,僧人都已入睡,能听见远山的鸟鸣。 上一次武林大会是五年前,选出的武林盟主据说是点苍派掌门晁有,而此次,本来点苍派是势在必得,但未料到,戚元子被张楚夜杀了。 少林寺云水大师退出,所以,盟主之位很可能花落青城派。 青城派掌门左浪,是青城派最年轻的掌门,一套花间剑法更是使得如火纯青,登峰造极。 “若是左浪当了盟主,你觉得他会怎样对付凤鸣教?”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左浪的剑法一定比不过你,容引,你要不要?”白玉轩侧眸看着他。 “你该知道,我对它毫无兴趣。”容引漠然回道。 白玉轩也知道,容引之所以会来武林大会,完全是因为他。 “容引,你了解张楚夜这个人吗?” “不了解,一点儿也不了解,据说,他自小并未在凤鸣教,丁红英死后,他才被教中人接到凤鸣教,并出任掌门一位。” 白玉轩点点头,接着道:“容引,你可听过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据说丁红英曾有一个孩子。” “张楚夜是丁红英的孩子?”容引疑问,不过他很快便又说道:“这倒很有可能。” “容引,你对五年前,丁红英被杀之事,了解多少?” “五年前,芜城古芳榭,据说,丁红英被人埋伏,在古芳榭深受重伤后才会被韩云所杀。” “是,而陆重元,五年前就去过芜城。” 容引面色动容,看着白玉轩,“你的意思是?” “丁红英若是张楚夜的母亲,那么很可能,他此次是为了复仇,陆重元很可能参与了当年的古芳榭一战。” 容引没有说话,他还在思考。 张楚夜的确仅仅杀了陆重元一人,不过他也确实将陆家的财富洗劫一空,江湖中人皆称张楚夜是为了称霸武林,而他难道仅仅是为了复仇? “那戚元子呢?听闻他还杀了青城派的两名弟子。” “这……”白玉轩也犯难了,戚元子且不说,单单青城派的两名弟子,他杀的毫无理由啊! 他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 “白玉轩,最近,你是否太多心了?” 白玉轩低头,最近他的确想得太多了,他爱管闲事,但却发现他甚至连自身的事情都搞得乱七八糟。 容引看着白玉轩消沉的模样,轻声说道:“白玉轩,张楚夜,武林大会都与你无关,你何必?” 白玉轩抬眸,“容引,你不觉得死得人已太多了些吗?” 容引不动声色,淡漠道:“人终究一死,你当真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 白玉轩轻叹一声,“的确不止如此,还因为,凤鸣教教主姓张。” 90.第九十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容引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一个名字:张郎,不过,他觉得白玉轩未免太敏感,太好笑了些,“白玉轩,这世上姓张的男人千千万万,可不止一个张楚夜。 ” “我自然晓得,”白玉轩沉声道:“我只是,再也没有法子了……” 事情已被他搞砸了,他甚至伤害了这世上他唯一倾心的女人。 容引缄默,白玉轩一向很有法子,但如今他却对他说他再也没有法子了…… 容引看着他,“白玉轩,这地方有很多深山老林,若是你带着她走了,我会装作看不见。” 白玉轩苦笑,悲伤道:“容引,她或许并不想跟我走了。”“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容引冷冷地说道。 “是啊,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女人,真是个要命的女人……”他低语,似呢喃。 容引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玉轩,若是你都没有了法子,你要让她如何?” 容引走了,白玉轩在黑夜中坐了一会儿,才推开晏小山的房门,她还在睡,且睡的很香。 他就在她床边守了一夜,天快亮时,他出去了一趟,他下山偷了一件衣裳,并且为她买了一朵珠花。 晏小山醒来时,便看见一件崭新的水蓝色纱裙静静地放在桌上,她掀被,并没有穿那件衣裳。 白玉轩在扣门,他自窗纸间看见了她的身影,她已经起来了,坐在凳子上,他敲了几声,她没有应答,他便自顾说道:“你若不出声,那我便进来了。” 她还是没出声,他推门而入。 看见她静静坐在桌旁,没有动那件衣裳。 他拿过那件衣裳,而后将晏小山拉起来,她就如同木偶一般,这倒省了不少事,白玉轩帮她将衣裳穿上,他还是第一次为女人穿衣裳,这可真是件妙事! 他不晓得,他不仅要为她穿衣裳,还要为她梳头发。 铜镜中映着她白皙的脸庞,白玉轩给她梳头的时候,容引已来到房内。 容引跨进房门的那一刻,脚步一顿,那张冰山似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他震惊地看着白玉轩,看着他手中的梳篦。 “白玉轩,想不到你还会给女人梳头发?” “其实我并不会,我只是见过女人梳头发而已。”他边说,边将她的黑发分股结椎,在头的一侧绾了一个发髻。 妙手,的确是一双妙手,容引今日才明白了白玉轩的确有一双灵巧的手。 晏小山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铜镜,她还是同先前一样,木木呆呆,神情恍惚。 白玉轩将一朵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中。 他忽然觉得,她此时好看的要命。 “白玉轩,不如带她见见云水大师。” “我也正有此意,容引,可否明日再赶路。” 此处僻静,佛音浩然,他觉得,对她的病该有好处。 容引知他意,点头应道:“好,白玉轩,僧人已在斋房备了早饭。” “我知道了,一会儿便去。” 容引离开了。 屋里又剩了他两人,晏小山一动不动地坐着,白玉轩打来盆清水,替她擦了擦脸,她倒乖的很。 “昨日,黎孟来过了……”他缓声说道。 晏小山的身子颤了一颤,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但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开口。 她一直都没有开口同他讲话。 “你当真一句话都不愿同我讲了吗?”他的声音哀伤,听闻不免令人唏嘘。 但晏小山没有说话。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他默默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握地很紧,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白玉轩无奈的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了门。 寺中是斋菜,太过寡淡,他本以为她不会吃,却未料到,她吃得虽慢,但一口口吃得似乎很香,白玉轩看着她吃完整整一碗米饭。 他忽然想起他们的初遇。 她每次都让他半碗米饭,那时他若是吃一碗,自然也饿不死,但他为何又偏偏每次都向她讨饭呢? 那时的他,只是觉得这位公主很有意思。 他喜欢有意思的人。 他见她放了筷子,也不再多想,扒了几口饭,他要带她出去散散步。 水云寺四周,山峦环抱,奇峰怪石,奇花异草,景观十分美妙,空气更是分外醉人。 他同她出了寺门,直接带她去了寺院西边,那里有一方清池,水自地底而来,水中养了几株睡莲,岸边,种了几株桂花,四季桂常年开花,芬芳迷人,路边不知名的野花也开得欢快,白玉轩采了一朵野花,淡紫色的花瓣,明黄色的花心,他将那朵小花放在晏小山的手中。 她捏住了它的茎,白玉轩不出声的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多摘几朵。” 遍地野花,多摘几朵也无妨,白玉轩方要弯下腰,却忽然往右一倾,便见一颗小石头,擦着他的衣衫,落在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小石头,石头雨般的落下来,一颗颗袭向了白玉轩,白玉轩身姿轻盈,那些小石子都落空,落在了他身后的地上。 离着一丈之远,在一株红杉树上的顽石,恼怒地挠了挠脑袋,光溜溜的脑袋上被他抓出了几条指甲痕,他喝了一口酒,看着远处的白玉轩和晏小山,忽然灵机一闪,他又从树丫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这次对准的是晏小山的脑袋。 顽石对着晏小山的脑袋,轻手一扔,那石头如被施了咒,向着晏小山飞去,眼看就要砸上了,但就在即将落上的那一刻,白玉轩一伸胳膊,挡下了那块小石头,小石头砸在了他的胳膊上。 顽石大笑,拍着手掌说道:“砸到了!”他说完,双腿一蹬,向前一跃,又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在白玉轩面前。 白玉轩作揖,“顽石大师……” 顽石又笑了,这小毛贼倒还懂得规矩,他喝一口酒,说道:“小毛贼,我得同你的小师父比试比试,她也是自打娘胎中开始练功,我也是,我得和她比试比试。” “我师父不能同你比武。” “为何?”顽石又举起葫芦,酒还没入口中,就听白玉轩说道:“我师父不会功夫。” 顽石没有喝酒,反而放下酒葫芦,将葫芦盖盖上,将那酒葫芦放在腰间,他走到晏小山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转着圈地将她看了三遍,顽石皱着眉头道:“小毛贼,你这小师父莫非是个哑巴?” 晏小山好似真的如同哑巴,顽石的这句话她仿若没听见。 “我师父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白玉轩刚说完,便见顽石出掌,他一掌打向了晏小山的左肩,他出掌既突然又迅速,白玉轩也始料未及,在他意识到时,他一掌已印在了她的左肩,晏小山向后跌落,白玉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晏小山咳了几声,表情有些痛苦,白玉轩看了看她的肩头,已烙下一个掌印。 他冷冷对顽石道:“大师,你这是何意?!” 顽石仿若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垂着脸,吞吞吐吐道:“寺院中的那帮,那帮小和尚总是骗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是骗我的。” 晏小山又咳了一声,一丝鲜血自她的唇角流下,白玉轩没再多言,抱着她将她带回了寺院。 顽石默默跟在他身后,也回了寺院,回寺院之后,他便去了云水的房中,他在云水的房中翻箱倒柜,鼓捣了一大包疗伤药。 他揣着这些伤药,屁颠屁颠地去了晏小山的房间,他轻轻地推门,推门时,见白玉轩正在为她疗伤。 白玉轩见他进门,收了掌,看着他,眼眸如针尖。 顽石将怀中的伤药,一股脑儿倒在桌上,看着白玉轩道:“小毛贼,你别拿眼睛瞪我了,我,我又并非故意的,你这小师父,你这小师父没事吧?”他说着踮脚往里看了晏小山一眼,而后说道:“这里有人参丸,川断露,川贝膏,木莲丸,玉桂露,白果,当归,灯草,红花,苏子,苏木……” 白玉轩并未等他说完,从床边走到桌边,淡定地拿起那瓶川断露,对顽石说道::“大师无缘无故伤了我师父,这笔账要如何算?” 顽石一向顽皮,毫无顾忌,但此刻自知理亏,也不辩解,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小毛贼想怎样?” 白玉轩眉毛挑挑,他一向听闻这位顽石大师,功夫极高,脾气也古怪,此时看倒也是很天真烂漫。 “大师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白玉轩回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晏小山,随后转头对顽石说道:“大师,我师父本就身体不适,如今又白白挨了您一掌,大师觉得我师父是否该补补身子了?” 顽石伸脖子瞄了一眼晏小山,点头道:“是该补补,该补补。” 白玉轩笑了笑,“大师也知这寺中的饭菜,实在太过寡淡,半点儿油水都不沾,所以,”他顿了一下,微笑着道:“大师可否请我师父吃些好东西?” “好东西?”顽石脑袋里算盘敲得响亮。 “鱼肉禽蛋自然都不能少。”白玉轩随口道。 91.第九十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顽石不乐意了,这寺中除了青菜,粗粮,哪儿有什么鱼肉禽蛋?他这腰间的酒还是从寺外五里之地取来的,一葫芦酒都得悠着喝,他嘟嘴道:“小毛贼,偷东西明明是你的拿手好戏,却让我这个老和尚去偷鸡摸鱼,我不干!” 白玉轩微微蹙眉,他缓缓说道:“若是大师不肯,晚辈也不强求,不过,若是晚辈出去时,大师可否帮忙照顾我师父?” “照顾这小师父?”顽石又在转脑筋。 白玉轩点头,“我师父身体微恙,自然需要人照顾。” 顽石眨眨眼,“怎么照顾?”他一个和尚,还真没照顾过姑娘。 白玉轩又笑了,他悠然道:“很简单,我师父渴了时,您要倒茶给她,我师父饿了时,您要盛饭给她,我师父困了时,您要替她铺好床,伺候她入睡,若我师父睡醒了,您要给她更衣,梳洗,若她不高兴了,您还要领她出去散散心。” 顽石听着他的话,脸变得越来越苦,越来越苦,白玉轩看着他那张苦瓜脸,继续说道:“对了,我师父近日不爱说话,所以,大师,您要懂得察言观色……” 顽石终于忍不住,闷闷不乐打断道:“你师父上茅房,你是不是也得跟着?” “自然要跟着。” 顽石抽抽嘴角,指着晏小山道:“她真是你师父?” 白玉轩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柔,他深情地说道:“我一生只有这一个师父。” 顽石嘀咕,“我还以为她是你闺女呢……”他嘀咕完起身,“小毛贼,你赢了。”他看了看晏小山,说道:“我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伤不到筋骨,也伤不到内脏,将这些药膏抹抹,一日就没事了。” “多谢大师,我与师父只在此呆一日,这一日,我师父的伙食就劳烦大师了。” 顽石仰头喝了一口酒,摆手,一步步走出房间。 白玉轩看着满桌的瓶瓶罐罐,又掂了掂手中川断膏,走到床边。 晏小山闭着眼,他不知她是真睡还是装睡,他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这药膏可止痛,你忍着点,我帮你擦一些。”他自言,将她肩头的衣衫褪下,露出白玉般的肩膀,肩膀处的红印已小了一些,他轻柔地将药膏抹在红印之处,他很专注,也很仔细。 “你的伤好些,我带你去见云水大师可好?云水大师慈眉善目,尤其擅长讲佛法,你若是有心事,可以同他谈谈。”他自顾的说着,自顾的帮晏小山穿好衣裳,他又侧头瞧了瞧她,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睁开了眼睛。 眼大无神。 白玉轩苦笑一声,坐在她的身边,他没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她的身边。 她还是同先前一样,白玉轩已经没有了法子,若是她不想理他,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是因他而变成这样,若是他离开了,她会不会好? 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小山,我带你去见云水大师。” 他要带她去,她虽不言语,但也顺从地让他牵着手,一直牵到了大殿中,云水大师刚下了早课,大殿中的僧人正在收拾,见了二人,纷纷低头合十。 云水大师正端坐于大殿正中,宏伟的大殿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两旁也是两位比丘像,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 等到僧人们都退出大殿,白玉轩执了晏小山的手,走到云水大师背后,他慢慢屈膝跪在佛像前。 晏小山没有跪,她默默站着。 “大师,”白玉轩开口。 “你来了……”云水大师依旧背对着他,他的声音有些粗,但温和,教人听来倍感暖心。 “是,晚辈有些事想请教大师。” 白玉轩深深磕了一个头,等他抬头时,云水已转了过来,他的确慈眉善目,眉毛和胡须皆白,更凸显出一股仙风道骨。 云水也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而后说道:“白施主一向宽心,却不料也难逃一个情字。” 云水看了看晏小山,晏小山好似没有看见眼前有这么一个和尚,她是无神论者,以前便觉得和尚多半是骗人的,特别是普度众生的和尚。 “白施主可是很喜欢这位姑娘?” 白玉轩也坦白,“喜欢的要命。”他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他身侧的晏小山抖了一下身子。 他没有看见,但云水却看见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白施主也该晓得,做和尚,便要戒色,我虽一把老骨头,所经所历虽多,但还未曾知晓情之滋味,自然也不知其中要领,恐要令白施主失望了。” “大师,可否为她念一段经文?”白玉轩也并未失望,他来,也不过是想让她舒舒心。 她如今如此自伤自虐,他简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云水大师并未念经,而是说道:“白施主可否先到外面,我有几句话想同这位姑娘讲。” 白玉轩起身,没有多言,走出大殿。 大殿内香火味浓重,晏小山木然地站着,她头低垂,看着脚尖的一方土地。 云水正看着她,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姑娘,你不累吗?” 伤人伤己的确累。 晏小山没说话,还是低头看着脚尖,云水也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敲木鱼。 木鱼的声音有些沉闷,他一声声敲着,那声音仿若也有了魔力,一声声如同扣在她的心门上。 云水敲了很久,很久,他只敲木鱼,并没有诵佛。 “大师……”晏小山的声音打断了木鱼声。 白玉轩就站在门外,他听见了木鱼的声音,而当木鱼声止了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顽石正扯着嘴角笑看着他,他手中抓了一只鸡,野鸡,羽翼丰满,身体肥硕。 白玉轩看见这只鸡时,眼眸中也染了笑意。 “小子?你要不要露一手?”顽石将手中的野鸡一丢,被五花大绑的野鸡抛物线地落在了白玉轩的手中。 “大师,我可不是厨子。” 顽石靠在树丫上,仰头喝了一口酒,用破袖抹了一把嘴唇,说道:“小毛贼,你也知道和尚的‘八戒’,第一便是戒杀生,我可不会杀鸡。” 白玉轩拿起手中的野鸡看了看,看来只好他亲自动手了。 白玉轩从未下过厨房,不过,他还晓得如何杀鸡,只是这做法就颇令他头疼了。 蒸煮炖炒炸烤,这诸多做法,他熟悉的也只有一种,烤鸡,他时常捉鱼烤鱼,想必这烤鸡也该差不了多少,但他私心以为炖鸡最补身子,还有鸡汤可喝,纠结了一番还是做个炖鸡较好。 那只大花野鸡已经被他处理的白白净净,赤赤条条。 白玉轩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他还不想冒险,平白糟蹋了这只野鸡,这寺中定然有懂得做饭的和尚。 白玉轩回眸往门口瞥了一眼,而后疾步开门,他的动作太突然,门口的几个小和尚没来得及躲开。 五个光溜溜的脑袋一个措手不及地顶进房内。 “各位小师父们,饿了吗?”白玉轩笑道。 小和尚们都略显尴尬,脑袋歪向一侧,视线落在上方,只有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施主,寺内不可杀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寺外?” 小和尚也并非这个意思,“寺外也不可杀生。”他俯首道。 白玉轩笑出声,“小师父,我杀一只鸡便落得无立足之地了?” 小和尚抓抓脑袋,看着那只赤条条的鸡,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你还是将这只鸡埋了吧,让它入土为安。” 白玉轩简直哭笑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仅不能埋了它,还准备将它炖了。你们大抵未尝过炖鸡的滋味,肉质细腻鲜嫩,嚼之丝丝入扣,食之口齿留香,鸡汤更是香气扑鼻,入口如佳酿,吞入之后回味悠长……” 白玉轩听见了小和尚咽口水的声音。 “小师父,你们谁会做菜?” 五个小和尚此时全看向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一步在前,年龄稍长,方方要他埋了那只鸡的和尚。 白玉轩躬身说道:“佛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今日,我杀生造孽,若是佛祖要惩罚我,我自甘之如饴,希望,小师父帮我一个忙?” “什么?” “小师父可懂得如何炖鸡?” 和尚虽不杀生,但这和尚本是半路出家,入了水云寺才刚半年,他未出家时,乃是一家客栈的伙计,在厨房打下手的伙计。 所以他懂得如何炖鸡,但他稍稍有些为难。 白玉轩见状,接着道:“小师父在一边指点我便可。” 和尚答应了。 其他四个小和尚并未离开厨房,他们规矩地立在一旁,也要瞧瞧他如何炖鸡。 白玉轩很认真,很专注,所以他也并未瞧见自窗边看着他的晏小山。 晏小山立在窗边,窗边有风,吹起他为她戴的珠花花瓣。 晏小山只看了一会儿,就静静走了。 她其实早就该走了,她的确累,伤人伤己终究于事无补,她不会忘了,他已为人夫。 云水大师说得没错,放下也只在一念之间,一念其实也并非那么难。 92.第九十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文火正细细的烧着,已过了半个时辰,厨房中已香气四溢,白玉轩嘴角含笑,他一直安静地等着,香味扑鼻而来,白玉轩觉得这炖鸡应该不错。 “可以了……”和尚开口道。 白玉轩掀开石锅锅盖,鸡肉的香味飘荡而来,他持了汤匙,浅尝了一口,咸淡适宜,的确美味。 时辰刚好,这会儿她也该饿了。 白玉轩将鸡汤盛在瓷碗中,面带微笑地端着去了晏小山的房间。 他站在房外,轻手扣门,敲了五声之后,没有人回应,白玉轩也不着急,难不成她还在同云水大师谈话? “你若是不应声,我便进去了。”他轻声说了一句,而后推开房门,房内无人,他将鸡汤放在桌上,又转身去了大殿。 “小毛贼……”白玉轩还未靠近大殿,便听见了顽石大师在叫他。 白玉轩此时心情大好,微笑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顽石从树上一跃而下,问他:“鸡汤熬好了?” 白玉轩微笑颔首,“大师难道想尝一尝?” 顽石摸着腰间的酒葫芦,略带惋惜的说道:“此次只怕不尝不行了。” 白玉轩有些不明白,就听顽石接着说道:“你那小师父走了,你那鸡汤,”他下半句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白玉轩不见了。 他溜得倒快! 顽石动了动嘴巴,开口道:“你那鸡汤没人喝,我可就喝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顽石是个喝酒吃肉的和尚。 水云寺在半山腰,通往山下的路有三条,他无分身术,只能蒙一条。 而他这一蒙,便同晏小山错过了。 晏小山选得那条路,是通往山下最远的路,要绕很多狭窄的山路,和崎岖不平的小道,而白玉轩选得路则是最近,最快的路,他本以为她着急下山。 时至正午,日头有些狠,路上尘土飞扬,白玉轩留意着身边过往行人,却未曾看见晏小山。 他拉过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问道:“兄台,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水蓝色纱裙,腰间系了一条粉红丝绸的姑娘,她梳了一个侧髻,髻上插了一朵珠花。” 小贩摇头,他放开手,随后又去问小贩身后的一对夫妇,中年夫妇也同样摇头。 白玉轩看看身前,又望望身后,已近山脚,他料想她该不会走得这般快,所以,他错了,他的运气实在有些差。 但他并未气馁,他的脚程快,也不觉得累,在山脚选了另一条路。 他的运气实在有些糟糕,他寻得另一条路也并非晏小山选的那条路。 他一个个问路人,他的额头已大汗淋漓,声音也有了些嘶哑,但他并未停止,等他问到第五十个人时,他忽然觉得,或许,他又错了。 他在另两条路上足足浪费了一个半时辰,若是下山,也早已下了。 白玉轩没再多想,他一个飞跃,挺身跃上一株杉树,紧接足尖轻点树枝,向山下飞去。 他几乎毫无停留,一直在运功,落地时,胸腔中烧的厉害,但他也未多作停留,赶紧去寻晏小山。 晏小山这一路走下来,腿肚子酸的厉害,幸好不是让她上山,而是下山。 山脚下便有一座凉亭,晏小山歪着身子走近凉亭,凉亭中只卖凉茶,但生意好的惊人,凉亭中已客满,晏小山进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目光,猜疑,冰冷,不屑的目光,她甚至能听见他们的私语,“看,那个女人,大闹婚礼,被白玉轩抛弃的女人……” 晏小山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走到老板的身旁,问道:“这茶怎么卖?” “一个铜板,一碗凉茶。” “老板,”晏小山说着摘下头上的珠花,“我忘带银子了,可否把这个抵给你,我只要一碗凉茶。” 老板颇嫌弃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要朵珠花干什么,一个铜板都没有,喝什么茶?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晏小山身子没动,举着那朵珠花,“老板,这里难道没有老板娘?” 老板已入中年,依晏小山的思量,她觉得他该成家了,但这位老板的确是个光棍,一个老光棍。 他听完她的问话,脸上臊了臊,瞪一眼晏小山,一下将她推出凉亭,他用力稍大,将她直接推到在地上,她手中的珠花也摔出去了几尺。 老板有些不耐烦的对她道:“走走走,赶紧走,要找老板娘要别处找去。” 晏小山起身,撩了撩身上的尘土,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前走去。 “姐姐,姐姐……”走了三步,凉亭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晏小山止步,回头,看见卢小飞正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 “你要去武林大会吗?”晏小山开口。 “当然……” “可否载我一程?”卢小飞也是来喝茶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茶亭,回道:“行。” 茶亭旁有闲散的马车,等着拉客,卢小飞选了一个大个子的马车。 马车不是很宽,两人入座之后,晏小山缩在一角,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 那高个子长鞭一甩,她身子猛地往后一颠,马车跑起来了。 卢小飞看着晏小山,“姐姐,黎公子哪里去了?” 晏小山正了正身子,没有理他。 “黎公子不是一直和姐姐在一起的吗?” 晏小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你能不能别提他了。” 卢小飞闭了嘴。 马车离凉亭越来越远,就在它即将消失在视野时,白玉轩也来到了凉亭。 凉亭中的人纷纷侧目,低语道:“他也要去武林大会?会不会争夺盟主之位?这个飞贼一向诡计多端,又善用下三滥的手段,本以为他娶了亲,安心过日子呢,没想到……” 白玉轩落座,“老板,一碗凉茶。”他的话音刚落,就注意到了地上的那朵珠花,他一个箭步,冲出凉亭,捡起那朵珠花。 珠花上沾满了尘土,白玉轩用手抚了抚,向老板问道:“老板,可是见过这个珠花的主人?” “啊,那个女人乘马车走了。” 他的话才出口,白玉轩的人已掠出三丈。 马车颠地很厉害,晏小山缩着身子。 “姐姐,你没事吧?”卢小飞也看出她神情异样。 晏小山看着卢小飞,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们客栈还缺人吗?” 卢小飞对这句话一时摸不到头脑:“姐姐的意思是?” “我想去你们客栈工作。” 卢小飞懂了,但他可极少见女人出门工作的,“姐姐会做什么?” “我会算账,我的算盘打得还不错。” “奥,那个东西,除了账房先生和老板,还没人会用,姐姐,等我们回去,我可以问问老板。” “恩,麻烦你了。”晏小山又靠在车上,默不作声。 忽然车子猛地一晃,晏小山抓着座垫,稳住身子,但也只是一晃而已,随后她便听见高个子粗厚的嗓音:“你找死啊!” “怎么了?”晏小山出声。 “我出去看看。” 卢小飞钻出马车,看见高个叉腰站在一个人的面前,赶车的大汉,不仅高而且壮,五大三粗,身长七尺,卢小飞第一眼没看见挡在大汉身前的人。 卢小飞下车,走了几步,绕到马前,他才看清楚来人,而当他看清楚时,眼中立即泛起了一股兴奋。 “白大侠,你怎么在这儿?” 白大侠,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称呼他,不过,他还记得这个人,记得他在药王谷时,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卢小飞搓搓手掌,踱到白玉轩身旁,“白大侠,你?” “你车上可还有其他人?” “有,奥,”卢小飞拍了拍手掌,“白大侠是来找姐姐的?” “姐姐?”白玉轩又看了卢小飞一眼,觉得他这个人叫得甚是熟稔。 “恩,”白玉轩点点头,而后望向马车,她就在里面,她会不会见他? 他实在没信心。 晏小山透过车前的帘缝看见了他,很奇怪,她看见他的时候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 她说不出哪里狼狈,但就是觉得他的气质带了些许的幽暗。 他还来做什么?他带着她到水云寺,不就是为了劝她放下,听那些所谓的看似高深,而又毫无意义的佛法吗?她都放下了,都不去想了,他又上赶着追过来做什么? 浪子回头,是想让她做娥皇女英,呵,男人,也挺有意思的…… 她见他往她这边走,他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晏小山便说道:“白玉轩,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 白玉轩那只脚再也迈不出去了,他呆了一呆,她的声音又传来了,“卢小飞,你干嘛呢,还不进来,我们赶紧赶路。” 卢小飞不知道该应还是不应,正当他左右摇摆之际,忽听得身旁的白玉轩低叹一声,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卢小飞,他没说什么话,但卢小飞明白他的意思。 白玉轩又从怀中掏出那朵珠花,也交给卢小飞。 卢小飞将那袋银子揣入怀中,又将珠花看了三四遍,他凑到白玉轩耳边说道:“白大侠,这女人的脾气就如同三月天,忽冷忽热,你不必担心,我帮你劝劝。” 93.第九十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白玉轩哑然。 卢小飞跳上马车,进出门之前,又朝白玉轩挥了挥手,才钻进马车,高个子大汉也坐上马车,不客气地对白玉轩道:“你往那边靠靠,挡住道了……” 白玉轩往路旁靠了靠,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马车。 晏小山在卢小飞撩帘子时,并没有看向车外,她的脸转向里面,身子斜坐。 一声响亮地甩鞭声,马儿长啸一声,绝尘而去。 白玉轩看着那辆马车远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远方。 他忽然捂住嘴巴,低咳一声,血顺着指缝流下,白玉轩背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又望了一眼远方,而后,转身,慢慢往回走。 晏小山还对着车尾,面无表情。 卢小飞三番五次想开口,都被她那种低气压的氛围压了回去。 日落,沧溟山。 沧溟山的日落极美,炫美的晚霞自山巅铺陈而来,那一轮红日就在晚霞的映衬下,寸寸沉入山巅。 沧溟山下有一座小镇,镇里有很多客栈,客栈中大多已住满,各个门派的人都已集结,等待明日的武林大会。 马车停的时候,晏小山似乎从睡梦中醒来了,她默默随卢小飞下了车。 “姐姐,这里便是沧溟山了,明日,山巅便会召开武林大会。” 晏小山似乎没有听见,自顾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一块青幡飘落在她的脚下。 “山前客栈”青幡上写着四个大字。 晏小山弯腰捡起那块青幡,放在手中看了看。 “山前客栈?”卢小飞跟过来看着她手中的青幡。 两人驻足街心,来往的人见了晏小山都会交头接耳,多看上几眼。 晏小山毫不在意,想将手中的布丢掉,便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穿着得体,脸面光洁。 他面带微笑地对立在街心的晏小山和卢小飞说道:“两位可是要住店?” 山前客栈的老板姓杜,客栈的风格也同杜老板一样,整洁,大方,有种贵气。 杜老板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住店的人有种宾客如归的感觉。 客栈很大,有三层楼,但住店的人很多,只剩了两间房,这两间房就给了晏小山和卢小飞。 住山前客栈的费用是镇上其他客栈的三倍,而山前客栈也的确是住的最舒服的地方。 晏小山在一楼逗留了几许,看见角落中坐着一个人,那人着了一件华美的紫色锦袍,而这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男人身侧还坐着一个女人,也穿了一身紫衣,晏小山注意到了她的头发,乌黑秀丽的黑发及腰,晏小山一直很羡慕有及腰长发的女子。 她头发的发质很好。 晏小山不觉多看,那女人忽的转头,晏小山也急忙将视线落向一侧。 杜老板走到晏小山跟前,“晏姑娘,房间在三楼,我领你上去。” 卢小飞在最前面,晏小山跟在杜老板身后,跟着他上了三楼,三楼十间房,房门的雕花皆不相同。 这倒是好认的很。 杜老板在一间雕有凤凰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晏姑娘,这便是你的房间,请……” 晏小山推开门,她并没有多留意房间的种种,只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是山和水,再无其他。 墨汁渲染,黑白相间,极富韵味。 “姐姐,可是饿了?”卢小飞靠在门口,晏小山回神,点了点头。 楼下已坐满人,饭菜备的很快,直接送入了卢小飞的房中,他的房间里,墙上并无字画,挂着一副弓箭。 梨花木方桌上,铺了一层白色纱布,菜很丰富,晏小山有些诧异,“你的银子很多?” 卢小飞眯眯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在晏小山眼前晃晃,“这是白大侠给的银子。” 胃口减了一半。 晏小山木木嚼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去。 “明天我不去参加武林大会,你一个人上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哎?姐姐怎能不去?” “我去做什么,我又不会功夫。” “姐姐难道不想看,我威风的样子?” 晏小山笑了一声,这好像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笑,不过是嘲笑,“祝你美梦成真。”她抱拳道,而后起身,“我回房了,明天不要叫我。” “姐姐,”卢小飞一下站起身,“明日之战,势必很精彩,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决不能错过的一场大会,姐姐,当真半分兴趣都没有?还是因为,白玉轩?” 晏小山愣了一下,而后缓声说道:“我不是江湖中人。”开门,走出房外。 她一转身,未想到迎头看见一个人,一个十分英俊的公子,她还记得那张脸。 他本来就长了一张令人羡慕,令人难忘的脸,看来,楼下的男子果然是他。 张楚夜正止在门前,他的房间就在卢小飞的隔壁,晏小山微微颔首,他也没说什么话,晏小山转身,向对面的那间房走去。 对面是她的房间,她听见身后的男人开门,进了门,他身侧的紫衣女子也同他一块儿进门了。 晏小山不再多想,进了房间。 她刚刚坐在床上,卢小飞就来敲门了,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姐姐,姐姐,开开门,你若不开,我可进去了。” 晏小山开了门。 “姐姐,明日的武林大会,你当真不去?” 晏小山懒得开口。 卢小飞从怀中拿出那朵珠花,递到晏小山眼前,“姐姐,这是白大侠让我交给你的。” 晏小山看了一眼那朵珠花,而后从他手中拿过,径直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将珠花扔了出去。 窗户临街,窗外的夜已漆黑,晏小山看见街上有一辆马车缓缓行过,在朦胧的灯笼下,晏小山看见车帘上那朵海棠。 他来了,他也来了…… “武林盟主要怎么选?” 卢小飞咧嘴,看来她对武林大会有兴趣了,“自然是打擂比武,谁的功夫高,谁就可当武林盟主。” “当了武林盟主有什么好处?” “这,这好处可就大了,各个门派都会听命与盟主,你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你让他们杀谁,谁的命就不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钱有权,那可逍遥了……” “不是要灭了凤鸣教吗?” “凤鸣教那样的小门派,多派几个高手杀了张楚夜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兴师动众。”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卢小飞讪笑,“都一样,都一样嘛。” 晏小山瞄他一眼,说道:“这盟主原来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姐姐,你这话说得,谁叫人家是盟主呢,我可是为了这土皇帝而来的。” 晏小山将窗户关上,转过身,看着卢小飞,“你的功夫如何?” 卢小飞挠挠下巴,“我的功夫自然比不上白大侠,但这也是可投机取巧,他们可没规定不许用暗器。” “打擂可是点到为止?” “说得是点到为止,但你也知,刀剑无眼,出手不悔,难免有伤人的时候。” “是吗……”晏小山淡淡回了一句。 卢小飞忍不住问:“姐姐,明日可是要去武林大会?” “我不去。” “呀?”卢小飞一脸‘你不去还问这么仔细是闹哪样的’表情。 “你明天可要仔细些,别让人伤了。” 卢小飞也觉得劝不动她了,只得闷闷点头。 “姐姐,你和白大侠是怎么回事?” “我困了,想睡觉了。” 卢小飞郁闷地回了房。 房内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晏小山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半晌,她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佛而来,晏小山松开了侧髻,她忽然觉得他的手真巧,若是她自己,定然梳不出这样一个侧髻。 黑发垂落,伴随着一声幽幽叹息。 街上已悄然无人,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夜倒是明朗,星空璀璨。 晏小山出神地看着漆黑的天幕,和粲然的繁星。 夜渐渐深了,她该睡觉了,伤春悲秋,不是她的风格,晏小山关上窗户,解开衣衫,脱掉衣裳,躺在床上。 她入睡很慢,但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卢小飞当真没来打扰她,她醒来时,卢小飞已经走了,他去了沧溟山。 她独自去楼下吃了饭,同昨日相比,客栈显得冷清多了,但杜老板还在,他的服务还是同样周到。 晏小山要了一碗青菜粥,吃了几个叉烧包。 “杜老板,从这里到沧溟山山顶,大抵要几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以。” “此刻几时了?” “辰时一刻,姑娘是打算上山?武林大会还有一个时辰便开始了,若是此时去,还来得及。” “不是,我不去,这附近哪有风景好的地方?” “沧溟山东侧山脚下,镜湖附近,风景独佳。” 晏小山道了谢,吃完饭,就去了镜湖,她差点忘了自己的爱好,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游玩了。 街上空荡荡的,晏小山走着走着,忽然止了步,她身侧落了一颗小石子。 晏小山一动不动地听着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身后那人点了她的穴,她有点儿紧张和害怕。 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出来,手上握着一个酒葫芦,晏小山松了一口气。 顽石皱着眉看着晏小山。 “小师父,我得带你去见那小毛贼。” “和尚,我不是他师父,他骗你玩的,你解开我的穴道。” “骗我玩儿,这小毛贼,自打你走了,就变得一点儿都不好玩了,一句话都不同我讲了。不行,我得带你去见他。”顽石将那酒葫芦拴在腰间,作势要背晏小山。 “和尚,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你不能碰我。” 94.第九十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小师父,你记性可真差,我早就碰过你了。”他说完,将晏小山背在身上,一步两步,三步,飞似地跑了起来。 顽石跑得相当快,上山绝不会用一个时辰。 “和尚,你带我见他做什么?”晏小山又开口。 顽石止了步,他停的也相当稳。 他将晏小山放下,苦着脸说道:“这小毛贼,不好玩了,不好玩了,整日愁眉苦脸,一句话都不说,他不说话,闷死我了。”他说着,从腰间将酒葫芦取出来,大饮一口。 他喝完又跳起来,“你们师徒,你的病好了,他又病了。” “他病了,什么病?” 顽石瞪了她一眼,瓮声说道:“哑巴病!” 晏小山默然,“和尚,你解开我的穴道。” “不行,解开你的穴道你就跑了,那小毛贼的轻功这么厉害,你是他师父,肯定比他厉害。” 晏小山脸冒黑线,这个和尚的记忆力可真有趣,他既然记得他碰过她,想必也该记得,白玉轩说过,她不会功夫,他甚至出手伤了她。 她还记得当时的痛感,但他偏偏忘了。 “大师,你难道忘了,我可是白白挨了您一掌。” 顽石似大悟,接着又低下头,“你的伤好了吧?” “大师,不瞒您说,我身子不好,不能去高处,若是上山,就会出现呼吸不畅,有窒息而亡的危险。”晏小山也开始胡诌。 顽石半信半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闷闷说道:“小师父,你不知道,你那徒弟,那小毛贼,好像喜欢上你了。” 晏小山一下冷下脸,“他喜欢的姑娘多了去了。” 顽石也好似未听见她的话,低声说道:“那小毛贼半死不活的,好教人难受。” “大师,若这么有慈悲心,就不要带我上山。” 顽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半晌说道:“你在骗我。” 晏小山无言,这和尚,白玉轩说什么便信什么,她说的话他却一句都不听。 顽石笑了笑,伸出一个手指,“就一下下,就去一下下,那小毛贼若是见了你,肯定高兴地跳起来,这样,他便会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就可支使他了。” 晏小山明白了,顽石只是有些不服气,白玉轩捏了他的把柄,支使他抓鸡摸鱼,他不乐意了。 这和尚,报复心这么强,怎么成了大师的。 晏小山还未来得及想对策,就又教他背上了背,此次,他跑得比上一次还要快。 罢了,见就见吧。 山顶擂鼓喧天,人头攒动。 晏小山从顽石背上下来时,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场面。 大会早已开始,一群人将擂台围的水泄不通。。 顽石在一圈圈人群外侧,抓着脑袋,“怎么这么多人,小毛贼在何处?” 晏小山远远站着,擂台很高,她看得见上面的人。 顽石正急的抓耳挠腮,原地转圈,他忽然放声大喊:“小毛贼,你在哪里?我带你师父来了,赶紧现身。” 他这一嗓子,本以为可以将他引出,未想到,没人理,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擂台上。 擂台上的比武,自然比他好看。 上面正是峨眉派的云山和点苍派的现任掌门吴杰,而白玉轩此刻并未在此。 沧溟山山巅西侧,有一块形如玉盘的大石,而白玉轩就站在这玉盘之下,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黎孟,他穿了一件黑衣,紧身连帽,白玉轩在武林大会见他之时,他戴了帽子,这会儿,将连帽摘下,露出了脸。 “我只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留她一人?” 黎孟转身,看向远山,远山苍茫,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若是想知道,就在擂台上打败我。” 看来他们之间总归该比一场,只是,“你想做武林盟主?”白玉轩问他。 黎孟冷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想?” “我不想。”武林盟主有什么好,他虽喜欢多管闲事,喜欢凑热闹,但他更喜欢自在,不受人拘束。 黎孟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白玉轩,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 顽石依旧在外围猴急地蹦来蹦去,晏小山早已寻了一块山石,坐下,默默托着腮。 顽石似乎有些累了,也坐到晏小山身侧,“你说这小毛贼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你昨日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吗?”昨日,她开窗时,看见了顽石,顽石就坐在容引的那辆马车车盖上,盘膝而坐,她看他时,见他仰头喝了一口酒。 “这小毛贼今日天还未亮,就来这里了,怎得还没到?”顽石挠挠脑袋,又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 晏小山托腮,默默注视着擂台,她没看见卢小飞,难道他已经败了? 吴杰和云山功夫本不分伯仲,但到底云山身为女人,耐力差了些,以一招半败在了吴杰手上。 又上去两个人,但都被吴杰打败了。 “大师,若是没人赢得了他,他就是武林盟主了?” 顽石不屑地看了一眼擂台,“他,只怕还轮不到他。” “大师,你想当武林盟主吗?” “我不想。”顽石笑了,凑到她身边,说道:“当和尚,挺好的。” 吴杰以一人败了五人了,晏小山看得有些无聊,低下头来,摆弄脚边的小石头。 “好!”众人一声震耳大喝,晏小山又抬起头,她抬头时,就看见吴杰被一脚踢下了擂台。 败的有点儿窝囊,晏小山看着擂台上的人,三十而立的年纪,剑眉星目,鼻梁挺拔,长相英俊,他正执了一把长剑,晏小山从未见过那么长的一把剑。 长剑闪着寒光,他的眼眸中也是冰冷一片,用剑的男人都是这么的冷清吗? 晏小山想起了容引,很奇怪,她转而想起了白玉轩,为她抚琴的白玉轩。 “讨厌!”她低声咒骂一声,而后低头,将脚下的画用脚抹乱。 晏小山忽然觉得身侧安静了,她转头看了看顽石,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擂台。 他的表情严肃极了,一点儿都不像他之前那般无所谓。 “青城派掌门左浪,他的剑法使得不错。”他突然开口。 晏小山又看向擂台,左浪正在用剑,她猛然发现,他正左手用剑,而她一眨眼,他的剑又到了右手上,显然擂台上的对手已不知所措,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要别人失败,不一定败得很惨,一定败的很难看。 “性格好像很恶劣。”晏小山嘀咕一句。 “他乃是青城派立门以来,最年轻的掌门,年轻人呐,还是不懂得收敛……”顽石唏嘘一句,“不过,这盟主可能就是他的了。” 他说完,便见晏小山霍然起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擂台。 擂台上站了一个人,一身黑衣,他的黑发散落着,只将额前的一束用白带子束在了脑后。 晏小山直着身子,看着黎孟。 黎孟并没有看她,他淡然地看着左浪,抱拳,“黎孟,请赐教!” “不知阁下是哪个门派的?” “无门无派。” “阁下难道不选一样兵器?” “不必。” 左浪狠狠盯着他,打擂首先便要在气势上赢得对方,他方才赢了那么多人,而此时,这个人一上来,他所有的荣耀都荡然无存了。 他甚至当众羞辱了他,左浪勾了勾嘴角,他一定要让他死得很惨! “好!”左浪的一个‘好’字吐出,手中的剑已挥舞,他的手中明明有一把剑,此刻却幻化出十几把剑,十几把剑从都刺向了一个人——黎孟。 黎孟并未看他的剑,他一直盯着左浪的鼻子,他已握紧拳头,就等他靠近。 晏小山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 “你的熟人?”顽石问她。 她好似没有听见,她只看见黎孟猛地击出一拳,一拳将左浪打飞。 晏小山看见从左浪脸上飚飞的鲜血。 “你方才说他的剑法不错。”她略带讽刺的问顽石。 顽石目光不明地看着黎孟,缓缓说道:“左浪的剑法是高,但若遇上不要命的,恐怕就不行了。” 晏小山不解,方才黎孟一拳将他击倒,他的剑法高在何处? 晏小山又坐下,顽石却没有坐下,他捂着裤裆,“我出去一会儿。” 晏小山撇了撇嘴,没理他。 黎孟会成为武林盟主吗?她又抬头看向擂台,再看时,她手中的那颗石头,啪嗒一声落地。 白玉轩正站在擂台上。 晏小山猛地挺身,疾走几步,她想穿过人群,想靠近一些,却怎么也撞不开这如墙筑般的人墙。 她踮脚张望。 台下一时轰然,很多人耳语,嘈嘈杂杂,晏小山只觉耳朵里嗡嗡的,她只听清身前的几个人的声音:“飞贼白玉轩,想不到他竟然也觊觎武林盟主之位,本以为他成亲之后,收敛几分,却原来更加猖狂,若是这样的人当了武林盟主,那整个武林岂非毁在他手上!” “他这种下九流的小贼,怎么可能当得上武林盟主,他只会偷鸡摸狗,看那黑衣人拳头很厉害,说不定也一拳将他打飞,哈哈哈……”身侧那人发出刺耳的笑声。 晏小山忽然很反感,她抬脚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小腿肚上,那人哀嚎一声,转身,“谁?是谁?” 那么多人,他找得到才怪! 晏小山也不出声,专心看向擂台,他们原来也想当武林盟主,看来她还是太小看了些男人的野心和功利心。 两人伫立了很久,谁都没有动手,白玉轩看着黎孟的腹部,他的腹部正在冒血,因他穿了件黑衣,所以,不易察觉,但白玉轩看得分明,左浪的剑法,不是浪得虚名,黎孟方才根本就没有躲开他的剑,所以他那一拳才没有落空,轰在了左浪的鼻梁上,但他的腹部中了一剑。 “你的伤,”白玉轩开口。 黎孟冷淡地看着他,冷淡地开口,“你难道不选一件兵器?” 95.第九十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我从不用兵器。 ” “好。” 黎孟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冷酷,白玉轩也察觉得到,他的杀气,很强烈的杀气,果然,下一瞬,他的拳头已过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一拳打向了白玉轩的右眼。 既狠又猛的招式,白玉轩连忙后撤一步,猎猎的拳风擦过他的右脸。 他躲过他的一拳,黎孟并未停止攻击,出拳更加急,更加猛,眨眼之间,他已出了五十拳,五十拳全部攻击白玉轩的眼睛。 五十拳中若是有一拳击中,那白玉轩肯定已瞎了一只眼,但他那双眼睛完好无损,炯然有神。 黎孟如同一只猛兽,他的每一拳都刚劲有力,狠,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招式中的那股狠劲。 他已经打了六十拳,他的拳头未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他甚至已经超越了耐力的极限了。 晏小山一动不动地看着黎孟,她此时终于看见,他的腹部,有大滩的血液流出,而他还在不要命的挥舞着拳头。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赌命? 白玉轩一直在躲,没有攻击,而等到他击出第七十拳时,白玉轩终于不躲了,他也握拳,与他的拳头相碰。 “咔!”的一声,似乎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黎孟眼中又蓄起了火焰,那怒火似乎可将人活活烧死,他又举起拳头,而白玉轩此次没有出拳,他的食指并作中指,在他的拳头即将触到他的眼睛时,出手点了他的臂中,二白,内关,灵道,经渠五处穴道,一瞬间黎孟的右臂如同失了气力一般,软哒哒地垂下来。 但他并未放弃,他蓄一口气,击出左拳,但他的拳头还未送出去,便被白玉轩握在了手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白玉轩便将这‘快’字做到了极致。 他的轻功非凡,也只因从没有人追的上他,而他的点穴更是无人能及,比起杀人的功夫,他更喜欢保命的功夫。 “好!好!”台下有人叫好。 “从来也知道他偷东西的本领高,未想到他的功夫也是这么的妙!” 晏小山听得分明,她还是第一次听他人夸奖他,但她没有看出他的功夫妙在何处,她看见的是黎孟的伤口。 地上已落下大片血渍,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胜利,又有何光耀? 黎孟眼眸中一片血色,他挣开白玉轩的手,牙齿咬地‘咯咯’作响,他败了,败得很惨,他浑身颤抖着说:“白玉轩,我一定会杀了你!” 而后,他从擂台上一跃而下,晏小山一时失了他的踪迹,人太多,她望不见他,其实,她也并不想见他,有些错,犯过就意味着结束,有些错误绝对不能犯。 而黎孟恰恰犯了这种错误,她不会原谅他。 白玉轩还在擂台上,没有人再上去,晏小山想,盟主之位,是他的了。 她突然觉得无趣,转身想迈步离开,却不料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头。 “小师父,那小毛贼在擂台上呢……“她听得见身后顽石笑嘻嘻的声音,她还未及反应,就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如同乘了云雾,直直奔向了擂台,身后顽石的声音张扬:“小毛贼,我替你把你的小师父抓来了,你要如何谢我?” 晏小山落地时,稍稍晃了晃。 擂台下一片哗然。 “白玉轩的师父?” “竟是如此貌美如花的小师父,白玉轩这小贼!” “白玉轩怎么会有师父呢?” “她是白玉轩的师父?这个女人在药王谷不是说早已委身于他了吗?” “白玉轩这个禽兽,竟染指了自己的师父!” “……” 黎孟听见那声小师父时,也止了步,他慢慢回眸,慢慢地将视线聚焦在晏小山身上。 胸口起伏的厉害,她竟然也来了!黎孟一步步走到她的背后,她在台上,他在台下,看着她的背影。 熟悉又陌生,他很想喊她一声,但张开嘴声音却梗在喉咙中,再难发声。 白玉轩看着晏小山,她还是穿着那件蓝衣,他偷来的,她的发髻已散开,只在一侧编了一个三股辫,而她头上,什么也没有戴。 她终究没有要那朵珠花,不过,她来了,她此时就在他跟前,白玉轩脸上浮现了笑容,他笑着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晏小山面无表情,冷漠道:“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来打擂的。” 白玉轩的笑容冻结,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你想当武林盟主?” 晏小山将视线转向一侧的兵器架,淡然道:“是啊,听说好吃好喝,”她顿了顿,指尖拂过一柄长剑,这把剑没有左浪的那炳长,左浪的那把剑足足有一人高,而眼前这把虽短了些,也将近三尺,晏小山的手停在剑柄上,回眸看着白玉轩,开口道:“白玉轩,我能不能选一件武器?” 白玉轩看了一眼那把剑,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剑,玄铁铸造,剑鞘和剑柄皆为淡青色,剑长二尺七寸,剑身上面略宽,下面略窄。 “可以……”白玉轩回答时,在想她的功夫,也不知她的剑法如何? 晏小山的手滑到中间,从中间抓起那把剑,恩,似乎比想象中的沉。 她拿起之后,面对这白玉轩,将那把剑抽出来,她抽的很慢,似乎有些费力,白玉轩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一只手抽出时,却发现一只手举着实在费力,她索性将剑鞘扔在一侧,双手握着剑柄。 白玉轩还是静静看着她,她举剑的方式很特别,她双手握着剑柄,将剑横着向前,剑尖指着他。 晏小山根本就不会什么功夫,她也只希望他会像之前那样,在她还未出手之际,就夺了她的兵器,他很擅长偷东西,就连夺白刃也是出神入化。 她只希望快点儿下去。 白玉轩没有动,晏小山只好先动手,她往前跨了一步,突觉身后似乎有人推着她似得,她一下子冲向了白玉轩。 山巅的风猛地吼了一声,白玉轩还是没有动,那柄长剑,直挺挺地插入了他的胸口,只留下剑柄那一节。 晏小山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她看见从伤口处蔓延的血,一寸寸浸染他的衣衫。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伤口,弱弱地出声:“白玉轩……” 白玉轩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问道:“你的气可消了?” 晏小山抬头看着他,“白玉轩,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生气了吗?”她的眼中滚出泪水,委屈道:“你,你为什么,”她抽泣:“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脸颊上布满泪痕。 “我并不想惹你生气。”他在她耳边说道。 “可是你已经惹了,还不止一次,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若是死不了呢?你还怨我恨我吗?” 晏小山止了呜咽,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比星辰灿烂的眼眸,“真的?”她的剑明明刺穿了胸膛,而那是心脏的位置。 血还在不息的流着,白玉轩咬咬牙,问她,“这是你第一次用剑?” 晏小山点头,点得很重。 她第一次用剑,竟然用来伤他,白玉轩有几分惆怅,但他很快便将这股惆怅压下,他说道:“第一次使剑的人,总是刺不准的。” 晏小山听着他轻松地语气,严肃道:“白玉轩,这不是儿戏!!” 白玉轩缓缓息,说道:“我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这一剑,当真刺歪了。” 晏小山吸吸鼻,追问道:“我该,怎么办?” “紧握剑柄,不要颤抖,将剑拔出来吧……” 晏小山眼睛盯着剑柄,盯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在颤抖,抑制不住的颤抖,无论她握地多么紧,却还是止不住抖,抖得不厉害,但在抖,她就这样抖着手将剑拔出,她拔的很慢,她似乎不知道剑拔的越慢,白玉轩就会忍受越多的痛苦,但他不做声。 晏小山只盯着那柄剑,她拔的很认真,很专注,剑一寸寸移出他的胸膛,更多的血随着剑流出,一汩汩,红的刺眼。 等只留了三寸长时,白玉轩忽然出手,一掌推在她的右肩上,晏小山身子不受控制地后退两丈,那把剑哐当一声落地,晏小山稳住身子,才看见地上的血迹。 他的血溅出一丈。 晏小山惶恐的看着地上的血迹,身侧不断地有人走过,一圈圈将她围在中间,晏小山左摇右晃,透过人缝去看白玉轩。 她看见白玉轩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她看见他对她凄然一笑,微微张口,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他们本隔得不近,但晏小山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三个字。 人越来越多,她踮脚,越过人群,看见他捂着伤口,转身。,一步步走下去…… 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晏小山都记得他对她说的这三个字,还有他转身,凄凉的背影。 96.第九十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擂台上已经满了人,一圈圈将她围在中央,晏小山目光茫然,一位老者缓缓从人群中走到她面前。 “老朽乃诸葛群,此次受少林,点苍,峨眉,青城掌门之邀,主持武林大会,请问姑娘芳名?” 晏小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她还在看着白玉轩消失的地方,诸葛群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请问姑娘芳名?” 晏小山猛然一惊,因为那六个字如同似有了生命般,一字一字地飞入了她的耳膜。 她听得太清楚了,而后,她开口:“晏小山。” “晏姑娘,恭喜你成为武林盟主。” 鼓声骤然响起,晏小山吓了一跳,等到七七四十九声鼓鸣之后,诸葛群自一个玲珑紫匣中拿出一块石头,这块石头通体赤红,“盟主,此石名为赤石,持此石者,便可号令天下豪杰,江湖义士,整个武林都将听令于盟主!”他将赤石交到晏小山的手上时,那些围观者,成千上万的武林人士,突然跪地,齐声高呼:“愿为盟主效犬马之劳!” 晏小山看着这些人,终于明白,这盟主的确是土皇帝。 “诸葛先生,我并不想当武林盟主。”她说着又将石头递给他。 诸葛群看了她一眼,他的嘴巴没有动,但晏小山却听见了他的声音,“姑娘,江湖中有江湖的规矩。” 江湖规矩? 她将赤石放在脚下,从一侧不太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去,“我自愿放弃武林盟主之位,你们还是另寻他人吧……” 她一步步走下擂台,地上众人皆仰头,一片愕然,她还未走出人群,便有一人拦住了她。 那人便是左浪,他的鼻子还是歪的,鼻子上的血迹已干,他怒目看着晏小山,“盟主可不是你想当便当,想弃便弃的。” “你想做什么?!”晏小山故作镇定。 左浪从背后抽出那把长剑,晏小山的腿开始发软,她又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左浪冷笑一声,长剑一挥,晏小山闭上了眼睛,但并未有预料中的痛苦,她缓缓睁眼,看见了他。 白玉轩,他挡在了她的身前,她看见了他的背,挺拔的背,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而左浪的那把长剑不知怎得又到了他的手上。 他冷冷说道:“左掌门冒犯盟主,可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 左浪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铁青,他的嘴颤了颤,但并未发声,白玉轩将剑扔给他,“握好你的剑!” 白玉轩转身,将那块赤石塞到她手中,低语道:“暂且拿着吧……” 黄昏,大雨,小镇,朱有才家。 朱有才是小镇的大地主,拥有最大的宅子和最广的土地,而晏小山就住在了他家。 朱有才喜欢江湖豪杰,也喜欢为江湖人士散财。 雨越来越密,越来越紧,晏小山望着窗外的雨帘发呆。 顽石站在她的身边,把玩那颗石头。 “大师,你能不能去看看他?”晏小山忽然出声。 白玉轩也住在朱家,他们只隔着一间房,但晏小山却叫顽石去看他。 顽石略显为难,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白玉轩,他本来把这小师父带到他面前,让他高兴高兴,谁曾想,他非但没有高兴,还受了她一剑。 那一剑刺得也太无情了些。 白玉轩刚刚醒,他失血过多,脸色有些白,他靠在床头,同样望着窗外的雨帘,容引坐在床前,默默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白玉轩,你太乱来了。” 白玉轩将视线收回,看着容引,“容引,我有分寸,这法子很管用,不是吗?” 容引又看他一眼,没出声。 一丝苦楚泛上心头,白玉轩本以为,她出手不会这么决绝,他本以为,她会手下留情。 看来,她当真恨他恨得要命,女人若是狠起来,可真是要命的很。 顽石已在他们的门口转了五圈了,他抓耳挠腮,进退两难,直到容引开门,问他,“大师,要进来吗?” 顽石笑了笑,摸着脑袋跨进门,白玉轩想起身,顽石一个箭步冲过去,制止了他,“小毛贼,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玉轩没回答,反而问道:“大师,她如何了?” “你那小师父望着雨发呆呢。”顽石实话实说,他看到白玉轩略显落寞的脸,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其实输了也没什么,败给自己的师父呀,一点儿都不丢脸。” 白玉轩笑笑,说了句:“败在她手上,的确不丢脸。” 顽石一拍手,欢喜道:“我就晓得你这小毛贼心宽,抵得上弥勒佛了的大肚了,小毛贼你安心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抬腿就走了…… 容引又将房门关上,他重新坐在白玉轩床前。 “白玉轩,骆晴来信了。” “骆大小姐又耐不住寂寞了?”白玉轩玩笑道。 容引瞥了他一眼,“是,但耐不住寂寞的不止她,还有卓姑娘。” 白玉轩腾地直起腰,“她要来吗?” 容引伸出食指,在他的肩胛骨处一点,白玉轩的身子又倒了下去,“骆晴说,她已知道你受伤了,非来不可。” 白玉轩苦笑一声,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容引去开门,发现门外正站着晏小山。 她来也不过是想告诉他,让他小心一些,在擂台之时,就有人想借她的手杀了他,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 晏小山抬头看着容引,说道:“我能不能和他单独谈谈?” 容引回头看了一眼白玉轩,便惊讶地发现,这会儿他竟然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上,就好像那一剑不是刺在了他身上。 容引抬脚步出房外,“晏姑娘,他伤的不轻。”他在她耳边说了句,才离开…… 晏小山进门之后,转身将门关上。 她看了看白玉轩,说道:“白玉轩,你要不要到床上躺着?” 白玉轩歪头看了看她,“我若是躺着,很容易睡着,而此刻,我还不想睡。” 晏小山坐在他身侧,没说什么,她看了看他的胸口,他已换了一身衣裳,浅墨色,他的伤口大抵已包扎了,乍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他说的云淡风轻。 晏小山才晓得,他原来是个如此逞强的男人,那一剑是她刺得,她曾经也被人刺过,感同身受,他的伤不可能不碍事,但她也不说破,只低声说了句:“那就好。” “你肯来见我,我很高兴。”白玉轩垂首说了句,语气就好似一个孩童被赏了一颗糖果,晏小山忽然觉得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白玉轩,若不是你朋友无意间提及你的婚事,你当真打算一直瞒着我?” 白玉轩没抬头,低声道:“是……” 晏小山轻叹一声,“白玉轩,你不觉得,你这招对我来说未免太狠了些吗?” 她为他的死,饱尝思念的折磨,她为他的死抱憾终身;她以为他死了,但事实,他非但没有死,还娶了娇妻,他对他未免太残忍了些! 白玉轩默了默,道:“对不起……” 对不起?晏小山冷笑,对不起有什么用? “白玉轩,你喜欢卓姑娘?” 白玉轩摇头。 “那你究竟为什么娶了卓姑娘?” 白玉轩眼中涌现一抹悲伤,他低沉道:“我欠她一条命!” “呵呵……”晏小山笑得很讽刺,她冷眼看着他,说道:“白玉轩,这可真是个令我无法反驳的理由!” “小山,你可否给我些日子……” 她不等他说完,“白玉轩,你没有权利这么要求我,我和你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 男人都是这般吗?方方娶了美娇娘,转眼便与她纠缠不清,他怎么能这么做!她又怎么能插入到他们的婚姻之中,她还没有这么无耻,无耻到破坏别人的家庭! 白玉轩没说话,听晏小山说道:“与其操心别的女人,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娇妻!”说完她霍然起身,抬脚要走,她全然忘了,她来找他的目的。 白玉轩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的女人?她对他来说可不是别的女人! “放手!”晏小山一下甩开他的手。 “我本以为你的气消了些……” 晏小山回头看他,她的怒气不消反而更盛,“白玉轩,既然你已经娶了卓姑娘,就别再招惹我!!” 她愤愤说了一句,而后奔出房间,她跑得很急,很快便冲入雨中。 雨一直在下,下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朱有才的家很大,但仆人却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位新任盟主已跑出了朱家。 紫蝶正望着长街外,她在想一个人,她从来也只想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张楚夜,他就在她的隔壁。 隔壁悄无声息,她觉得他似乎睡得越来越早了。 紫蝶蝶望着长街出神,她很快便看见灰色的雨幕中奔过来一个人,晏小山还在跑,只是慢了些,紫蝶看见晏小山时,她的眼睛一亮,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条丝绢,遮住脸的下部,而后从打开的窗户中一跃而下。 紫蝶的身子很轻,落地无声,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的确,只有晏小山一个人,她看过那场擂台比武,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杀了她,若是这位新任盟主横死街头,她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对付凤鸣教! 97.第九十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天阴暗阴暗的,风也不安分起来,雨从四面八方打来,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晏小山茫然地看着四周,没有人,一个人影都没有,身子渐渐发冷,她环抱着手臂,慢慢往前走…… 可是要走到哪里呢? 紫蝶摸出腰间的匕首,那是一把长三寸的轻巧匕首,刃薄而锋利,这样的匕首最适合隔断咽喉。 紫蝶正是想要取晏小山的咽喉,她专注地看着晏小山一步步走来,一丈之远时,紫蝶双足一点,身子凌空飞跃,她的匕首在冷雨中闪着寒光。 她这招出其不意,本以为一招便可致命,却未料到她的匕首即将切开她的咽喉之际,晏小山的人突然后撤一步,避开了她的匕首。 晏小山靠在了一个人的怀中,她还未及反应就听见耳边低沉的声音:“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她靠在他的怀中。 紫蝶也看见了白玉轩,她同样在擂台上见过他,他的功夫很好,尤其是点穴的功夫,但她还知道,他受了重伤,那一剑,刺得很好,至少她还有赢的机会。 晏小山立直身子,白玉轩跨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紫蝶拿着那把匕首,蓦地出手,她出手很快,也没有多余其他花哨的动作,她的线条柔美,出手流畅,在晏小山看来,功夫很具美感。 白玉轩警觉地看着她,她握着匕首,划向他的眼眸,白玉轩没有躲,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但她的手既柔软又很滑,竟如游蛇般脱离他的掌控,而后划向了他的胸口。 那里是软肋,有致命伤!白玉轩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攻击,紫蝶冷眸一挑,他果然在顾忌伤口,她并未停顿,一招接一招,招招攻向了他的胸口处。 晏小山立在雨中,她看得出,这个蒙面女子的功夫也不差,白玉轩有点儿危险,她连跑了几步,跑到一侧的商铺前,‘哐哐哐!’的砸在门上,“有人没,救命啊!开开门!” 她砸了好一会儿,大门才慢悠悠地打开,从门里走出来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晏小山看着老婆婆,焦急问道:“有年轻力壮的男人没有?帮帮我的朋友!” 老婆婆耳背,凑到跟前,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晏小山一跺脚,走到旁边一家店铺,“哐哐哐”的砸门。 门一直没开,老婆婆开口道:“姑娘,那家人今日刚回乡下了……” 点儿真背!晏小山回头看看白玉轩,却发现,那女子好像占了下风。 紫蝶没想到,她听过白玉轩的名号,也晓得他偷东西的本事厉害,但当她那把匕首到他手上时,她还是惊得不得了。 他不像一个受重伤的人,他是如何做到的? 白玉轩一掌打在紫蝶的左肩上,他那一掌的力道极轻,他也快撑不下去了。 他趁着她受伤的一瞬,想要点了她的穴,却不料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白玉轩后退一步,便见一黑衣人将紫蝶救走。 他会不会是张楚夜?白玉轩忽然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但他已经没有气力去追了。 晏小山跑到白玉轩身旁,“你怎么样?” 白玉轩想笑,却不料胸口一阵痉挛,他张口吐出一口血,而后眼前一黑。 晏小山伸臂抱住了他,他很重,将她也压倒。 雨还在下,晏小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脸白的吓人,晏小山抖着嗓子叫他,“白玉轩,白玉轩,你醒醒,你醒醒……” 白玉轩没有回应,天已经很暗了,但晏小山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他胸口的血,血在蔓延,同雨水混在一起。 晏小山咬咬牙,将他背在身后,他身材高大,双脚拖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和暗红的血,但痕迹和血很快便被雨水冲走…… 晏小山背的很吃力,她的双腿在打颤,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冷得刺骨,她咬咬牙,一步也没有停,她还晓得朱有才的家,他家的大门本来就很好认。 他家的大门又高又阔,门前两座气派的石狮子。 晏小山足足背了半个时辰,才看见了那座石狮子,她弓着腰,一步步爬上台阶,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门。 门很快便开了,但门开的一瞬,晏小山也倒了下去。 深夜,雨停了,从翠绿的树叶上坠落一滴晶莹的雨水,“滴答!”雨水落地的声音很亮,张楚夜听得很清楚,他徐徐睁开眼,他今日又做梦了,梦见同一个女人。 梦中的女人身材玲珑,皮肤白皙柔软,但每番她面对他时,他总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哼!”张楚夜冷笑一声,从床上起身,房中的蜡烛未熄,幽暗的火光一跳一跳的,他行至桌旁,脑海中还一直在想那个女人。 女人,莫非他真的需要女人了? 门外正有一个女人,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张楚夜将她救来之后,一句话都未说,而她自被救之后,就一直跪在门口。 张楚夜推开门,冷冷地说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紫蝶一惊,她并未想到,这种时候,张楚夜竟然醒了?“教主,属下无能。” “晓得自己无能,就别多事!” 紫蝶咬了咬下唇,低声说了句:是。 “你退下吧……” 紫蝶双手撑地,缓缓起身,膝盖一时不能伸直,而等她站起身,张楚夜已关了门。 “女人……”他喃喃道,而后又一步步走到床边,躺在床上。 他梦中的女人到底是谁?这世上又是否真有这样一个女人?张楚夜一时迷茫,倘若真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这女人与他又有何关系? 他的大仇未报,实在不该想女人,门外已无声息,看来,她已经走了,张楚夜缓缓闭上眼。 风在吹,而下一瞬,张楚夜猛地睁开眼睛,他睁眼的那一瞬,便看见一个人影自窗边掠过,张楚夜一个飞身,从窗外跃出。 黑夜,黑衣,黑衣人的轻功很好,但张楚夜也不差,掠过几个屋顶,他已追上了他。 黑衣人停下了。 “什么人?!”张楚夜开口,声音似乎比冷夜更寒。 黑衣人没出声,但突地转身,转身的一瞬,便有一张纸飞来,一张折成匕首的纸,那张纸便如同飞刀一般,犀利地向他袭来。 张楚夜接住了那张纸,而他接住的那一瞬,黑衣人一个足尖点地,身影倏忽不见。 纸本很轻,但张楚夜接到这张纸时,还是感觉到虎口微颤,好厉害的内功! 张楚夜目光凌厉地看着漆黑的夜,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纸,目光若有所思。 张楚夜若无其事地返回房中,他借着烛光,将那张纸展开,上面的确写了字。 五年血债,固然仇深似海,但冤冤相报何时了,况昔年之人,多已悔过,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劝君放下仇恨,怜取眼前人。 君子?张楚夜笑了,笑得很讽刺,他可不是什么君子,他从来也没想当什么君子! 他将那张纸揉入掌心,刹那间,那张纸便变为灰烬,而他的脸也变得异常严肃。 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来,他需要快些行动了。 紫蝶也很想行动,她今夜毫无睡意,她也在想一个女人,一个叫晏小山的女人。 失败是个耻辱,失败并且让教主救她,更是奇耻大辱,她从来也未曾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她的目光变得狠毒异常,她失败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那个叫晏小山的女人,一定得死!还一定要死在她的手上! 天一亮,紫蝶便来到张楚夜门前,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什么都没做,她站的时间很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便开了,张楚夜从房内步出房外,他看了紫蝶一眼,而后,一步步走出房间,走到楼下,紫蝶跟在他身后。 客栈中此时人还不多,张楚夜选了一张桌子,小二带着殷勤地笑容来服务:“客官,要吃点什么?” “给我酒!我要酒!最烈的酒!快点儿,我要酒!”张楚夜还未开口,便听见一旁一个带着醉意的沙哑的声音。 他不自觉地循声看过去,是他,他自武林大会上见过他,张楚夜还记得他的拳头。 拳头足够狠,足够猛! 黎孟的身旁,桌上已横七竖八地摆着很多空酒坛,他摇着手中的酒坛,慢慢举起,正对他的口,他已有些神志模糊,酒坛已空,他一滴酒也没有喝到,他突然大声吼道:“我要酒!!快给我酒!” “客官,你先将酒坛付了吧……”小二有些不耐烦。 。黎孟眯着眼睛,揪着小二的衣衫,“酒,酒,拿酒来!”小二不甘示弱,这种无赖,吃霸王餐的人他见得也不少,他双手伸出,方要擒住黎孟的双腕,却不料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给他酒,酒钱算我的。”张楚夜说道。 黎孟将双手放开,又瘫倒在桌子上,酒呈上来时,他猛然直起身子,一掌拍开泥封,将酒坛举至头顶,酒哗哗而下,灌进他的口鼻。 很快一坛酒就喝光了,黎孟将酒坛随手一扔,想再拿一坛酒,然而,他的手还未够着,就一下昏倒在桌上。 98.第九十八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张楚夜走到他身旁,看了他一眼,而后对彩蝶说道:“将他带到你房中……” 紫蝶一怔,默了默才回道:“是。 ” 晏小山醒来时,已是翌日正午,阳光大好,她醒来时,看见好一群人围在床边。 “盟主醒了,盟主醒了!”身边人高喊一声,晏小山垂垂眼皮,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卢小飞。 晏小山撑起身子,张张口,“我想喝水……”声音嘶哑的令她自己吃了一惊。 卢小飞殷勤地奉上水,晏小山喝了一口之后,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盟主,若是盟主无大碍,是否该商讨一下,攻打凤鸣教之事?”说话的是一个胖子,脸很圆,头上围了一圈类似紧箍咒的金圈。 晏小山不认得他,“阁下是?” “青城派金左。” “如果我有大碍呢?”晏小山心情很差,她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莫名冒火。 金左未料到她如此说,一时无言以对。 倒是一侧一位年长的人说道:“不如便等盟主病愈,再谈论此事,我们先行下去吧。” 有些人虽心有异议,但最后也是拂袖而去。 卢小飞没有走,他坐在床尾,看着晏小山。 “什么事?” 卢小飞嬉笑,“姐姐可否让我看看那块石头?” 晏小山看见卢小飞眼中闪着精光,那光芒太露骨,她无所谓的说道:“不知道扔哪里了?” 卢小飞大惊,这般重要的一块石头,拿着赤石便可号令武林,赤石犹如武林盟主的身份,这可是块天价的石头呀! 他眼角跳跳,他本也不是善类,撒谎耍赖的事情也没少干,这晏小山恐怕是炸他。 “姐姐,我就只看一眼。” “只怕一看,入眼就再也拿不出来了,卢小飞,你几岁?” 卢小飞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十六。” “十六岁,大抵也是成年人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偷东西是犯法的吗?” “偷东西怎么会是犯法的呢?若我偷东西是犯法,那白玉轩岂不是罪大恶极!”卢小飞早已知道,晏小山和白玉轩情分非常,拿白玉轩作比,总是错不了。 谁知晏小山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本来就是罪大恶极!” “姐姐,你可别逼我……”卢小飞威胁道。 晏小山面无惧色,看着卢小飞的眼睛,“做小偷有什么好,你的技术那么差,若是哪一天被人捉住了,被人砍了手,那时,你要如何?” “白玉轩偷了那么多东西,也未被人砍了手,我虽不及他的身手,但用来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忽然手一扬,有白色粉末飘出,晏小山来不及掩鼻,就昏了过去。 卢小飞开始四下寻找,他找的足够仔细,但无论房中,还是她身上,都没有赤石的踪迹。 她难道真的弄丢了?卢小飞挠了挠脑袋,懊恼地将视线扫来扫去。 他忽然猛地一拍脑袋,白玉轩!这石头如此宝贝,而白玉轩又是个对宝贝爱不释手的人,石头八成被他拿走了。 卢小飞摇摇头,弓腰开门,从门缝中向外面扫了一圈,发现无人,才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白玉轩与晏小山只隔了一间房,白玉轩半躺在床上,容引坐在床前。 “她可真能折腾。” 白玉轩笑了笑,他的脸色苍白,但气质还好,“骆大小姐难道不折腾?” 容引看了他一眼,而后道:“骆晴可从未折腾过我。” 白玉轩低头,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娶别的姑娘。” “所以,是你咎由自取?” “我的确是活该。”白玉轩也自嘲。 容引没再说什么,将放在桌上的药端着他跟前,“先将药喝了吧……” 白玉轩很顺从的喝下了。 “她们什么时候到?” “快到了……” “她醒了吗?” “方才醒了,各个门派的人正堵在她房中,要她号令攻打凤鸣教。” 白玉轩坐直身子,还未开口,就听容引接着说道:“你不必担心,他们都被她轰出来了。” “她倒有法子。”白玉轩又笑。 “容引,我能否求你一件事?”白玉轩看着桌上那把匕首,那把他从那人手中夺过来的匕首问道。 容引走出白玉轩的房间时,卢小飞邪邪一笑,他溜溜转了转眼珠,确定,这院中并未他人。 朱家很大,而这院中就住了他们两人,其余武林人士都住在别院,卢小飞从门缝中看见白玉轩躺下了,他受的伤的确不轻,听旁人说,已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卢小飞又环顾四周,才将细竹筒插入门缝,将迷烟放入。 白玉轩侧躺着,正对着他,他看见他的眼眸慢慢闭上,手也轻轻滑落,看来成功了。 卢小飞将门推开,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他呼啦一下便将白玉轩的被褥掀开,而后,开始解他的衣裳。 他以为白玉轩偷了赤石,他以为白玉轩会将赤石放在身上。 卢小飞解完扣子的时候,忽然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义,若是将他全部脱光,将他的衣裳偷走,那他岂不是连妙手飞贼的东西都偷到手了,那他岂不是比妙手飞贼还要妙手飞贼。 他之前还一心想要拜他为师,而此刻,他却觉得,偷了白玉轩的东西,那不就证明,他卢小飞比白玉轩厉害了! 他想到此,竟然笑出了声,但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不仅笑不出来了,他的手,他的脚,他的整个身子都不能动了。 白玉轩已出手点了他的穴。 卢小飞的眼珠转了转,他看见白玉轩缓缓从床上起身,又慢慢将解开的扣子扣上,并听他闷闷说道:“我不喜欢男人替我解衣裳,我只喜欢一个人给我解衣裳。” 白玉轩整了整衣衫,看向卢小飞。 “你想偷什么?” 卢小飞眨眨眼,白玉轩在他身上一戳,他便能开口说话了,“听闻白大侠受伤了,我只是来看看……” “带着迷烟来看我?”白玉轩歪着头。 卢小飞脸一灰,闷声道:“对不起……” “你到底在找什么?” “赤石?” 白玉轩笑笑,“你也想当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又有什么好?” 卢小飞听见武林盟主一词,顿时眉眼飞扬,“武林盟主什么都好,有了赤石,他们全都得听我的!” 白玉轩觉得他未免太天真了些,“你以为,他们都会听你的?” “恩!”卢小飞重重应了一声。 “小兄弟,你几岁?” “哎?”卢小飞有点儿蒙,这两人怎么回事?问得问题都一样。 “你几岁?”白玉轩又问了一遍。 “十七。”卢小飞眨眼道。 十七岁已经不小了,白玉轩食指在他额头重重一弹,卢小飞‘哎吆’一声,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小兄弟,你醒醒吧!”他说完捂着伤口低咳一声。 “白大侠,你解开我的穴道吧,我不偷了。” “最好以后都不要偷了。”白玉轩边说边解开他的穴道,卢小飞的穴道一解开,手一溜进口袋,已抓了一把蒙汗药粉,他的药粉还未扬出,虎口就被捏住。 白玉轩的脸色很难看,卢小飞挣扎了下,没挣开,他方要开口,就听白玉轩说道:“看来得给你些教训。”他说罢,捏着他虎口的手向卢小飞脸上一扬,那些迷药竟进了他的口鼻,卢小飞苦了苦脸,就双眼一翻,自个儿倒了下去。 他倒下的那一瞬,房门突然被推开,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白玉轩!” 白玉轩看见那抹大红色时,嘴角扬扬,笑出了声,“骆大小姐,正有一事相求。” 骆晴三两步走到他身边,瞄了躺在地上的卢小飞一眼,又仔仔细细将白玉轩从头看到尾,“白玉轩,你伤在何处?” 白玉轩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她也只是听闻他受了伤,还真不知伤在何处。 白玉轩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见过容引了?” 骆晴垂首,双手背在身后,用脚踢了踢睡在地上的卢小飞,难为情道:“还没呢……” 白玉轩不出声的笑了笑,一提容引,她便是这副少女模样“骆大小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白玉轩看了一眼卢小飞,“教训教训他……” 骆晴也看着卢小飞,“他得罪你了?” 白玉轩没有否认。 门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白玉轩和骆晴对视一眼,然后,骆晴抓起卢小飞的一只脚,“白玉轩,这个忙我帮了。”而后,她拖着卢小飞一只脚,将他拖走了。 骆晴前脚刚走,卓念娇便进来了,她进门时的脚步依旧很轻,白玉轩靠在床头看着她,她从玉儿手中接过药箱,放在桌上,从药箱中将一些瓶瓶罐罐,白布,银针,一一摆在桌上。 白玉轩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也没说话,等她拈了一根银针转身,他才开口,“我的伤无妨……” 他说得很淡定,卓念娇没有理会他,她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捏着那根银针,款款行至他的床边。 她坐在了床上,白玉轩有些不自在,而后又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何时到此,舟车劳顿,身子可还受得了?” 99.第九十九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他一向话多,随口便是一长串。 卓念娇静静地听着,她牵过他的手,自然地把上了他的脉,而她把着把着,玉容便越来越失色,最后,她抬眸看了看白玉轩,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她在他的手中写道:“是谁!?”她问这话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又冷又凌厉。 “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白玉轩撒谎的本事也很高。 卓念娇又在他手上写字,她的力道似乎大了些,一字字,写的甚是用力:是谁伤了你! 到底是谁,不仅伤了他,而且将他伤的这样重!卓念娇已无法心平气和,她的内心,已对伤他之人,充满了仇恨。 白玉轩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我还活着,并且会活下去。” 卓念娇一愣,随后便缓缓地扑进他的怀中。 “小师父,你杵在门口为何?干嘛不进去?”顽石自顾地将门推开,便看见相拥的那一幕。 “非礼勿视!”顽石说了一声,而后双手蒙上自己的眼睛。 卓念娇从白玉轩怀中起身,双目盯着晏小山。 她还记得她,她是容引的朋友。 卓念娇微微颔首。 顽石已自行放下双手,“小毛贼,这位姑娘?” 白玉轩没有开口,晏小山抢先道:“这位姑娘是兰佩山庄庄主,卓姑娘,”她顿了一顿,看向白玉轩,眼神平静,“也是他的妻子。” ‘妻子’两个字,她咬地特别用力。 “原来你这小毛贼成了亲的呀?”顽石也看着晏小山。 晏小山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打搅你们了,我先出去了。” 晏小山说完,冲着顽石眨了眨眼,也示意他离开。 顽石悻悻地跟着她出了门,出门时,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娶了老婆,也不可忘了你的小师父啊!” 卓念娇一直都在盯着晏小山,直到她离开房间时,她的目光依旧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投向白玉轩,白玉轩的表情有几分失神,她拉过他的手,写道:“从不曾听说你有师父,她当真是你师父?” “是,她是。”他开口。 卓念娇没再说什么,命玉儿取来了笔墨纸砚,她将药方写下,命玉儿去抓药。 玉儿开门,便见晏小山还在院中,她离房门不远,顽石早已无踪影,她独自一人在院中。 晏小山也看见了玉儿,她主动打招呼,“姑娘这是要去?” “我替白公子去抓药。” “他的伤如何了?” 玉儿近走了一步,“晏姑娘当真是白公子的师父?” 晏小山想了想,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白公子伤的不轻,我们庄主还从未这般生气过。” “她生气了?” “恩,庄主轻易不发怒,她发怒时,也与常人不同,若是她知道是谁伤了白公子,定然会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玉儿咬牙狠狠说道。 晏小山抹了抹汗,心虚道:“她知道了?” 玉儿摇头,闷头道:“白公子不肯说。” “晏姑娘,先不同你聊了,我先去抓药了。” “你初来此地,可知药堂在何处?” 玉儿抿嘴一笑,“我打听打听便可。” 晏小山点头和她作别。 玉儿离开后,她又看了一眼白玉轩的房间,而后,微叹一声。 “不知盟主为何事所愁?”身后陡然响起一个声音。 晏小山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是诸葛先生,她拜了一拜,“不知诸葛先生有何指教?” 诸葛群笑道:“的确有事与盟主相谈。” 晏小山随诸葛群来到了另一间客房,此房不大,位置也较宁静,窗户很小,很适合谈机密。 诸葛群落座,也示意晏小山坐下,晏小山坐下时,他替她斟了一杯茶。 晏小山惶恐,怎么说她也算晚辈,怎么能好意思让老人家动手,她接过茶壶,替诸葛群倒茶。 “老朽看得出,姑娘并非江湖中人。” “诸葛先生看得很准,我不太喜欢打打杀杀。” “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并不多,但所谓,在其位,便谋其政,既然姑娘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便要尽力为武林造福。” “若是这江湖单单指望一个人,一个武林盟主,那这江湖迟早也要亡的。” 晏小山也明白,他们这些江湖人,还有这所谓的武林大会,也只是为了选一傀儡而已。 诸葛群看了她一眼,“姑娘也是聪明人。” “先生可否告诉我有关凤鸣教的事。” “凤鸣教何时创教已无从可考,凤鸣教鲜少与其他门派相交,一直独行独立,因此,在武林中很少有人了解,但五年前,上一次武林大会,苍山武林大会上,点苍派掌门晁有,凭一把开山刀和娴熟的开山刀法,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但他未料到,在那次武林大会上,遇到了一个人,丁红英,凤鸣教教主。 凤鸣教教中功夫诡谲,无从可考,更无人可识,丁红英在擂台上打败了晁有,但她的功夫实在太诡异,当时晁有的那把开山刀,重达二十斤左右,竟被她一掌击碎,当时众人分明看见她的掌化为白骨! 白骨化骨一直被视为江湖中最为阴毒的功夫,此功极其难练,若没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多半都会半途而废,武林中练就这种功夫的人自二十年前的钟山素琴真,还未听闻一人练得,而丁红英,不仅练了,且还练得如火纯青!众人不免惊骇,但姑娘也知,武林大会自有武林大会的规矩,丁红英在擂台上胜了,当上盟主理所当然。” “先生说上一任武林盟主是丁红英?” 诸葛群点头,继续说道:“本该如此,但武林大会的第二日,丁红英就死了,被杀手韩云所杀。” 晏小山不免惊奇,“她的功夫不是很厉害?” 诸葛群看她一眼,“姑娘有所不知,丁红英与韩云交手时,已身负重伤。”他顿了顿,一步步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窗外是远山,远山如画,诸葛群望着远山,他的思绪也飘得很远,“苍山山脚上有个名为芜城的小镇,镇中有座名为古芳榭的楼阁,当年,丁红英就在此受到十大高手的埋伏,身受重伤,而后才被韩云取了性命。” “是晁有吗?”晏小山觉得主谋该是晁有,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在一个女人手上,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 不光彩,她想至此,顿然想起了白玉轩,他也算是败在了她手上。 “主谋的确是晁有,晁有本是副盟主,而丁红英一死,他便上任了盟主之位。” “副盟主?”还可这样?晏小山倒有几分吃惊,“此次武林大会可没有副盟主啊。” “怎会没有?” 晏小山一怔,低声道:“副盟主难道是” “是白公子。”诸葛群抢先道:“这也是武林规矩。” 晏小山一时没有说话,诸葛群也未继续说下去,似乎过了很久,有风袭来,晏小山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莫非诸葛先生也是当年十大高手之一?” 山更苍茫,诸葛群看着苍茫的远山,声音低沉,“姑娘果然聪明。” “先生,丁红英死得的确很冤。” 诸葛群未开口,凝视着远方,记忆的洪流奔腾,五年了,五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但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一日,那一战,还有丁红英这个女人。 隆冬,大雪,古芳榭也被大雪覆盖,远看竟有几分圣域之感,十位高手,谁也不识谁,他们各自潜伏在古芳榭的四面八方,他们都是武林高手,都是杀人的高手,杀人前,他们的心情兴奋难抑。 晁有给了他们足够多的银子,甚至将几个人安排在身边,辅助他的盟主之位。 诸葛群要的是银子,晁有提前便付了银子,因为他知道,万无一失。 他还记得那日,丁红英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头上别着一朵在普通不过的珠花,她将黑发都挽在脑后,发髻上坠着一支银簪,略施粉墨。 丁红英长得虽不是极美,但身上自带一股女人特有的韵味,而正是这种气质,可让男人不免多看几眼。 雪还在飘,她来时,正是日落之时,日落正是杀人的信号。 他们已经等了很久,诸葛群甚至觉得他的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寒冷让他兴奋的头脑始终保有一丝冷静,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入古芳榭,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不知怎的,丁红英走着走着停了,回眸,嫣然一笑。 而诸葛群却因为她的一笑,一下从房顶跃下,一刀劈向了她的脑袋,他是第一个出手的。 他那时并未想出手,阴差阳错,他第一个跃下,他的一招没有劈在她的脑袋上,而他的手臂却被她一掌折断。 他那时并未觉得疼,只是冒了很多汗,寒冬之时,汗不停地冒出,他一招过后,再也未出招,他只是木讷地看着他们围攻她。 她的招式并不华丽,既阴毒又狠辣,几乎招招要命,但那时的诸葛群却觉得有分外的美感。 北风呼啸,将雪吹入古芳榭中,地上已铺了浅浅一层白雪,白雪上有红雪,红雪又被白雪覆盖,而等到所有的白雪都被染红时,丁红英已躺在了地上。 100.第一百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她睁开的眼睛,正望着他。 诸葛群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样一双眼睛,他无法描述,那是一双充满魔力的眼眸,只看一眼,便会被吸走灵魂。 她看了他很长时间,最后她闭上眼睛时,在笑,笑得很诡异,很惊艳! 丁红英那时还未气绝,诸葛群不知她在古芳榭中躺了多久,才被韩云所杀。 这五年来,他经常做梦,梦见这一战,梦见这个女人。 他晓得,她定会缠他一生! 那一战,她杀了五个人!杀了他们的一半! 诸葛群活下来了,断了一条胳膊,这条废臂也会陪他一辈子,并时刻提醒着他,五年前,他造了一个孽! 远山中一只鸟儿振翅冲向天空,诸葛群飘远的思绪被拉回,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所以,老朽才要拜托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 “希望,姑娘,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攻打凤鸣教。” 晏小山本就没有攻打的意思,“陆重元,戚元子都是当年十大高手之中的?” 诸葛群点头。 “那先生可知除了他们还有谁?” “当年,已经被丁红英杀了五人,除了我,另外两人在三年前便死了。”这五年来,诸葛群只做一件事,那便是查明当年的十大高手。 而他也做到了。 “那先生可认得凤鸣教教主?” “张楚夜,只听过,从未见过。” “那先生可确定,他此次的确是为了复仇?” 诸葛群转过身,又坐回凳上,“他杀了陆重元和戚元子就足以说明,他就是为了复仇!” 晏小山点点头,“那先生岂非很危险?” “老朽本是一把老骨头了,况,冤有头债有主,也是时候该还了。” “诸葛先生,或许你找错了人了,其实,我并不知该如何阻止他们。” “姑娘也许不知,了解这真相的,还有一人。” 晏小山睁大眼睛,“莫非有十一人?” “的确只有十人出手,而这第十一个人,乃是将丁红英邀到古芳榭的人,他还是同姑娘一起来的,也算是姑娘的熟人,还有,他一定知晓,张楚夜的模样。” “熟人?”晏小山左思右想,她在此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若是熟人,那,晏小山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莫非是他?” 晏小山匆匆赶回房中,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晏小山并未踏入房中,在门口驻足半晌,自她醒来,就一直未见他,这个和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猛然想起白玉轩,莫非在他房中?但此刻,她实在也不想去他的房中。 晏小山没有去,容引却去了,容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敲门,开门的人是白玉轩。 白玉轩穿得整整齐齐。 容引不自觉地往床上看了一眼,卓念娇正躺在床上。 “她大抵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儿睡着了。” 容引又看向白玉轩,“你打算去哪儿?” 白玉轩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容引,你答应过我,要暗中保护她的。” 白玉轩迈出门,转身将门轻轻掩上。 容引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道:“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白玉轩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就听他继续说道:“有个了不得的消息想要告诉你。” 白玉轩眼睛一亮,“什么消息?” 容引凑到他的耳边,将他偷听来的晏小山同诸葛群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玉轩。 “顽石大师?”白玉轩挑眉。 容引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说道:“白玉轩,你是否也察觉到了,说不定,张楚夜已来到了镇上。” 白玉轩没有答话,而是说道:“我去找顽石大师。” 容引扯住他的袖子,“白玉轩,你不至于如此拼命吧?” 白玉轩笑笑,拍着容引的肩头,“容引,你在担心我的伤?” 容引没出声。 “放心好了,她的药很管用,我还死不了。” “你若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容引冷漠道,他近日的确胡来的厉害。 白玉轩将双手放在脑后,“放心,我还不是一个短命鬼。”他说完,便潇洒地迈着步子走了。 容引看着他的脚步,微微地摇了摇头。 晏小山在房中坐了片刻,她听见一个匆匆而来的脚步,她还未起身,门便被推开,“晏姐姐!晏姐姐!”叫得甚是亲热。 晏小山微微一笑,“骆晴,你来了。” 骆晴自顾走到她身侧,拉着她的手,“自上次一别,已有好些时日,没想到晏姐姐竟当上了武林盟主,太厉害了!”眼眸中满是兴奋。 对于武林盟主,晏小山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随声应和,“误打误撞而已。” 骆晴眨了眨眼,拉起晏小山的手,“我此次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晏姐姐,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晏小山有些为难,她此刻是装病来蒙混那些武林人士的,若是让人看见还出去逛街,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晴,我此刻正好有件要紧事要办,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们还真是?”骆晴嘟嘟嘴,这两人,刚见面都让她帮忙。 “是要我帮你教训人吗?”骆晴摸着腰间的长鞭。 “倒不是让你教训人,只是想让你找一个人?” “找人?”骆晴绞了绞脸侧的秀发。 晏小山点头,“他很好找的,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和尚,名字叫顽石,腰间别着一把酒葫芦,很喜欢喝酒,也喜欢吃肉,喜欢上树,你若是找他,就多去酒楼,饭馆,若是有树,最好也要往树上瞧一瞧。” 骆晴睁大眼睛,“喝酒吃肉,也能算和尚?” “你大抵不晓得,日后的和尚何止喝酒吃肉,还可留发,娶妻生子。骆晴,可否帮我?” 骆晴点点头,“那我此刻就去?” “恩,最好快些。” 骆晴的脸突然变了变,变得有些苦,“晏姐姐,不知你要找一个和尚做什么?难不成要出家?” 白玉轩如此负她,若是换成她与容引,若是容引娶了她人,她定然是活不成的。 晏小山晃了晃,“你的想法未免,”她顿了顿,略显惆怅,“我还不至于如此。” 骆晴又凑近了一步,“晏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白玉轩了?” “他已娶妻,我还要喜欢他干嘛?”晏小山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骆晴不出声,待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先去找和尚了。” 骆晴走后,晏小山独留在房中,她没有察觉到时辰,等她察觉之时,已过了半个时辰,她整整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要命! 她又在想他,她讨厌这种感觉,仿若她是个弃妇,自怨自艾,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万,她又何必? 晏小山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风钻进来,有些暖,又有些急,撩的她的发丝乱舞,晏小山胡乱地拂了拂头发,发现窗外正有一株参天大树,顽石到底去了哪里? 顽石正在喝酒,坐在一株挺拔的柏树上喝酒,酒很香,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沧溟山山巅,山风习习,吹在身上甚是舒服,但顽石却一点儿也不舒服。 他还在喝酒,不停地喝酒,他越喝越觉得这酒苦涩无比。 放下酒葫芦时,他的双眼望向了那个擂台,擂台上一个人都没有,武林大会已结束,但这擂台却还要摆足足一个月。 他的眼神很空洞,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但他的确在想一个人。 一个女人,丁红英。 他还记得她的样子,清清楚楚,他想起她,又闷头喝了一口酒。 他的酒方咽下,就听见下方一道清亮的声音。 “顽石大师……” 顽石低头,看见了白玉轩,看见白玉轩的时候,他的眼睛眯起来,笑了。 白玉轩足底一顿,如飞燕般掠上了枝头。 他的身子在枝丫上很轻,他一步步走到顽石身边,走到他身边时,他弓腰作了一揖:“大师……” “你这小毛贼倒是一向客气的很。” “大师过奖,晚辈实在有事想请教大师。” 顽石转了转眼珠,抱着酒葫芦摇着脑袋说道:“小毛贼最爱坑老和尚,老和尚不听,不听。” 白玉轩苦笑,“大师,晚辈已在醉乡楼备了酒宴,大师难道不想去尝尝?” 顽石的脑袋不晃了,将酒葫芦别在腰间,斜着眼睛看白玉轩,“小毛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大师,你当真不去,醉乡楼的鸡做得最好,清蒸鸡,黄焖鸡,大炒鸡,香酥鸡,软炸鸡,再辅以熘蟹肉,炒蟹肉,烩蟹肉,” 白玉轩还未说完,就被顽石打住,“小毛贼,莫非你这报菜名的功夫也是你那小师父教你的?” 白玉轩一听晏小山,顿时几分伤感,低沉道:“我师父她已不爱管我了。” “哎,小毛贼,”顽石突然拍着他的肩膀,撺掇道:“小毛贼,你若是真心喜欢你那小师父,就一并娶回家呗。” “大师莫要同我开玩笑,晚辈当真有要事相商。” 顽石将手拿开,“小毛贼,我得先走了。”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声,而后,竟然施展轻功离开了。 白玉轩跟在他身后,顽石未料到他如此执着,回头对他说道:“小毛贼,你重伤未愈,不可勉强。”他说完,身形骤变,增了几分功力,溜得更快了。 他本以为白玉轩会放弃,不料,白玉轩竟还跟在他身后。 他跟的很紧,几乎不像一个重伤的人。 这不要命的小毛贼。 顽石停了,停在山脚下,他停下时,白玉轩也停了。 “小毛贼,你怎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顽石抱怨道。 “大师,这怎会是多管闲事呢?莫非大师忘了,我如今还是副盟主呢……” 101.第一百零一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顽石撅了撅嘴,拍着脑门想起来了,“你们师徒,倒是身系武林呢……”他说的有些讽刺。 白玉轩也没反驳,只是谦虚道:“大师,如今战与否,还需大师指点。” 顽石转身,走了一步,才说道:“小毛贼,还不带路,我饿了。” 白玉轩笑道:“是,大师请。” 眼见便要黄昏,晏小山在房内守得心焦,期间,那波武林人士又来劝她攻打凤鸣教,晏小山已头疼为由,暂且将他们打发走。 但他们行走江湖数年,绝非善类,好在晏小山手中有那块石头,这赤石在手,谁人都不敢反驳她,她索性定了一个日子。 七日后,江湖数十个门派和数千人一起去攻打凤鸣教。 七日之后,她大可食言,再想法子拖住他们。 她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晏小山忽然觉得有些苦恼,她实在也不想呆在这里,她实在也不想当这个所谓的武林盟主。 门被推开时,晏小山受了一惊,望向门口,才发现骆晴来了。 “晏姐姐,那老和尚正同白玉轩在醉乡楼喝酒呢?他不肯来这里。” 白玉轩?醉乡楼? “他在喝酒?”他还真是要酒不要命! 晏小山站起来,“我去看看。”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卓念娇,她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见了晏小山她微微颔首。 晏小山也点头,她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确会说话,她也看得出她的意思。 看来,她很想找她谈谈。 “骆晴,我和卓姑娘说说话。”晏小山说道。 骆晴觉得气氛有点儿微妙,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恹恹地走了。 骆晴走到卓念娇身边时,她忽然伸手,递给她一个小瓷瓶。 “这是?” 卓念娇张了张口,没有出声,笑着将瓷瓶塞入骆晴的手中。 “给他?”骆晴试探地问问。 卓念娇点头。 “我知道了。”骆晴点点头,而后回头又对晏小山说道:“那,姐姐,我先行告辞了。” 骆晴走后,卓念娇转身将门掩上。 她转过身,双目灼灼地盯着晏小山,而后开口,“晏姑娘……” 晏小山一惊,定定看着卓念娇的嘴。 “晏姑娘,你也不必惊奇,我本来也没有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他知道吗?” 卓念娇笑了笑,她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晏小山想了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含义。 “你是他师父?” 晏小山没说话。 卓念娇围着她转了一圈,继续说道:“我从未听他说过他有师父。” 晏小山忽然觉得此刻的卓念娇与山庄中,她所见的那个卓念娇有些不同。 “他几日前刚刚拜我为师。” 卓念娇笑出声,笑得有些轻蔑,“晏姑娘,你说谎的本事不太高。” “我并未说谎。”她说的还真是事实。 卓念娇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喝了一口,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那一剑,是不是你刺得?!” 晏小山也察觉出她言语中的凌厉和残酷,“若是我,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杀了!” 卓念娇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右手抚在肚子上,无情道:“我自然会杀了你,不过不是此刻。”她腹中怀着胎儿,还不能造杀孽。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卓念娇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因为我爱他。” 晏小山不晓得,爱也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可怕! “怎么无话可说了?”卓念娇看着晏小山,“我晓得,你们在兰佩山庄就已相识,你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 晏小山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最好同他不要有关系,否则,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你这是在威胁我?再怎么说,我也是白玉轩的师父,你若杀了我,他会怎么想?” 卓念娇冷笑,“我自然不会让他知道。” 晏小山咬咬牙,聪明的女人实在危险的很! “你现在为什么不杀我?” “你要感谢他。”卓念娇右手一圈圈地抚摸着腹部。 晏小山大诧,她颤着声音问道:“你们!你们!……” “等我们的孩子出世那一天,便是你殒命那一日!” 晏小山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她突地起身,说道:“我出去透透气,”而后便一下冲出房间。 天渐暗,天本不冷,但晏小山的牙齿在打颤,她忽然很想离开这里,去他妈的武林盟主,去他妈的凤鸣教,去他妈的白玉轩,她要回去,她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她跑得很快,街上的人已不多,她莽莽撞撞地撞到了很多人,霎时街上飘来一阵骂声! 晏小山充耳不闻,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沧溟山,跑到了镜湖。 镜湖一片平静,此地已无人。 山风萧萧,林叶沙沙,晏小山累了,她扶着一颗树,慢慢地,慢慢地坐在树下,整个背倚在树干上。 她在不停地喘气,大口大口的喘气。 四周渐渐暗下来,但依旧可辨周边的事物,晏小山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她的肩膀在抖。 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栽在了白玉轩手上! 哭声再也无法抑制,晏小山哭出声。 他怎么能做得这么彻底!他倒是老婆孩子,如此完满!她忽然生恨!爱有时的确会让人变得很可怕! 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痛下决心,她日后再也不要见他! 晏小山此刻情绪低落,所以她并未注意,她在跑过长街时,紫蝶正透过窗缝,看见了她。 她看见她时,就从房中跃出,紧跟在她身后。 天赐良机! 紫蝶的匕首已被白玉轩拿走,她此次连兵器都未带,对付她,的确也不需要兵器。 她一直悄无声息地追在她身后,但她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引的剑并不轻易出鞘,出鞘时必见血,但他还不屑对一个女人用他的剑。 紫蝶看着容引,她没想到,竟有人暗中保护她。 她感觉得到,这个人的功夫绝不会比她差,但她不想逃走,她已被救过一次,而这次,要么赢,要么死。 她凌空一跃,双腿交替踢出,攻得正是容引的幽门和阴都两大穴位,容引剑鞘一甩,打在她的双腿上,彩蝶一下跌落!待她要进行攻击时,容引的剑已抵在了她的喉间。 紫蝶上前一倾,竟要自寻短见,还好容引反应迅速,他将剑入鞘,俯身,出手点了她的神藏,神封两穴,紫蝶不动了。 晏小山已走到了这边,她的眼泪已抹干了,她方才听见了一声惊呼,未想到在此的人是容引。 “她是什么人?” “大抵是凤鸣教的人。” 晏小山看了容引一眼,而后说到:“你打算怎么办?” “她要杀的人是你,你却要问我怎么办?” “先将她带回去。” “带到哪里?” “醉乡楼。” 若是将她交到那些人手中,这姑娘定然会很惨,所以,晏小山先带她去见顽石。 或许,顽石大师该懂得如何做。 他们在山上等了会儿,等到天全然黑下来,因为带着这样一个人走在街上,实在是太可疑。 “容引,你,你为什么?”其实,不问,晏小山也猜得到,容引之所以保护她,八成是因为白玉轩。 她已决定无论怎样,她誓要将他自她心中剔除! “受人之托而已,”容引顿了顿,欲言又止,他见晏小山没说话,又接着说道:“你以为,卓姑娘怀的是白玉轩的孩子?” 晏小山身子一抖,她忽然有些不懂,“你,什么意思?” “他们才成亲几日,白玉轩的功夫还没这么厉害。” 晏小山脸一臊,怎么这么高冷的人也开这样的玩笑?她阴阴地说道:“说不定,成亲之前便有了孩子。”奉子成婚的人可大有人在,她心中讥讽,白玉轩也挺前卫的。 容引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白玉轩有些可怜,“白玉轩看似轻浮,放浪,但他遇到你之前,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 晏小山只是冷笑一声。 “你不信?” “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了,日后,我想我与他都不会有什么关系了,我也不想与他有关系了。容引公子,天黑了,我们还是走吧。” 容引看了晏小山一眼,没说什么,默默起身。 抵达醉乡楼时,已入夜,晏小山在醉乡楼门口止了步,“容引公子,麻烦你让顽石大师出来一趟可好?” “我若拒绝呢?晏姑娘,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况且,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 晏小山盯着容引的眼睛,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 她考虑了半晌,才说道:“我只是不想让彼此尴尬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从楼中步出一群人,晏小山一愣,他们也在这里? 吴杰和云山率领众人,见了晏小山,拜道:“参见武林盟主!” “你们在此做什么?” “属下刚得知消息,白玉轩已背叛武林,同张楚夜同流合污,方才有人目睹他还在醉乡楼,而此刻这飞贼已不见踪影,望盟主即刻下诛杀令!诛杀白玉轩和张楚夜!” “背叛武林?他怎么背叛武林了?” “盟主竟然还不知?” “什么?” 那人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恭恭敬敬地呈到晏小山手中,晏小山看了容引一眼,而后才看着手中的那封信。 信的内容,她大致看得明白。 张楚夜用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万两,夜明珠十颗,翡翠玛瑙,骏马等收买了白玉轩。 102.第一百零二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看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正打算将信交给容引,却猛然被那人喝止。 “听闻海棠山庄庄主是白玉轩的好友,所以,容引公子可否先在朱家呆上几天,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这是威胁,容引听完冷笑一声,“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们若是拦得住,就试试!” 他的剑已握在手中! 众人不禁一凛,杀气,很多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剑还未出鞘,就已有强烈的杀气。 但众人似乎并未打算退让。 吴杰从怀中摸出一把长鞭,阴冷地对容引说道:“容引公子,你该晓得这是谁的鞭子!” 他的‘子’字还堵在咽喉中,却发现一柄剑已抵在了他的喉间,吴杰滚动了动喉结,他的汗在一瞬间已流下来,那把剑冷得彻骨,他甚至能感觉到喉咙间的冰芒,若是再递近一分,他必死无疑! “她在何处!?”容引冷着声问道。 吴杰已说不出话,而闪避在一侧的云山大胆地说道:“容引,你休要滥杀无辜,若是你伤了他,那鞭子的主人也性命难保!” 容引冷笑一声,淡然道:“是吗,若是她死了,我定要你们陪葬!一个不留!” 他说完,剑柄转了转,吴杰已双膝跪地,筛着身子说道:“饶命!饶命!” 一侧的云山恨恨吐了句:“丢人!” “容引公子,可不可先饶了他?”晏小山开口。 容引看了她一眼,而后竟然真的将剑收起。 晏小山抖着手中的信问道:“就凭这封来历不明的信,你们就认定白玉轩和张楚夜联手,是否太武断了些?” 云山反驳,“白玉轩这飞贼一向爱金银,哪处有珍宝,便偷得那处,这么些珠宝放在他眼前,难道他不动心?” 晏小山不以为意,“若是他动心了,大可一件件偷来,他偷东西的本事可是无人能及,为什么非要同张楚夜联手?” 云山一时难以招架,只是愤恨地说道:“白玉轩这小贼,一向心思难料,或许他也是觊觎武林霸业,想同张楚夜一统江湖!”她顿了顿,气焰更盛,不怀好意地看着晏小山,“盟主,莫非你对那飞贼还有情义?” 晏小山冷冷看着她,“我若对他还有情义,就不会刺出那一剑!” 云山也冷笑,“可那一剑并未要了他的命!” 晏小山咬牙,“你!” “盟主还是尽早下诛杀令!”她这话一出。 四周的人都附和“诛杀令!诛杀令!诛杀令!诛杀白玉轩!铲除凤鸣教……” 喊声此起彼伏,千呼百应,一时间耳内都是‘诛杀白玉轩!“叫声越来越响!气势越来越嚣张! 晏小山紧握双拳,她从腰间摸出那块石头,将石头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停!” 众人微微动摇,但并未停止。 “赤石在手,天下武林,唯我独尊,赤石在手!天下武林,任我差遣!当今武林盟主乃是我晏小山!你们还不听令!”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竟有一股慑人之气魄!令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神一颤! 呼声戛然而止。 晏小山高高举着赤石。 众人低眉等着晏小山发号施令。 “武林正派,匡扶正义,侠肝义胆,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种下九流的事情!” 众人却知她指的乃是骆晴之事,但权宜之计而已,他们并未感到有何羞耻。 “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容引公子不去会白玉轩,我们自然就将骆姑娘放了。”云山理直气壮。 “好个不得已而为之,那若是我让你们放人呢?” “这……”云山踌躇。 晏小山冷眼一瞥,“怎么有异议?” “属下不敢。” 很好,这帮人还真是欺软怕硬! “白玉轩那样的功夫,那样的脑袋,若是他想躲,你们定然也找不到,我想让你们找另一个人。” “谁?” “顽石大师。” “顽石大师?”众人生疑,他们之中自然不乏认识顽石大师的人,顽石大师在江湖上,一向以脾气古怪,功夫自成一派著称,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何要找他? 晏小山看着吴杰,吴杰还在低着头,“不知可否拜托吴掌门,帮我将顽石大师找来?” 吴杰闻言,一抬头,应道:“盟主尽管吩咐。” “吴掌门若是见了顽石大师,便说服他来见我。” “是。” “云山前辈,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云山不以为意,但口中却还是应道:“请盟主吩咐。” “请云山前辈,带着十人,保护好诸葛先生。” “诸葛群?”云山心念一转,不知晏小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只好应道:“是。” 晏小山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人,一个男子,二十岁左右,手中配着一把长剑,目光有神,方才他的声音最高! “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贾阳拱手道:“贾阳,青城派。”语气有些强硬。 晏小山勾勾嘴角,“不知青城派左掌门的伤势如何了?” 贾阳垂首,回道:“掌门的伤势并无大碍,不劳盟主费心。” “好,那可否拜托阁下一件事?” 贾阳也未抬头,应道:“请盟主吩咐。” “帮我查出这封信的来历。”晏小山将那封展开的信折好,交到贾阳手中。 贾阳看了看手中的信,回道:“是。” “那若是各位没有其他异议便先按我的吩咐行事,我先告辞。” 夜已深了,晏小山打算回朱家,她还有事要同紫蝶讲。 晏小山转身走了一步,就被云山叫住,云山方才就注意到紫蝶了,她颇显疑惑地问道:“盟主,这位姑娘是?” “奥,这位姑娘路遇强盗,身上钱财都被抢光,被容引公子所救,一时无容身之所,所以便收在我身边。” 云山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恭送盟主。” 晏小山摆摆手,径自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晏小山的背影,各有所思。 容引跟在晏小山身后,他身侧跟着紫蝶,紫蝶被他点了穴,不能开口,而容引也是静静地盯着晏小山。 “白玉轩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似乎走了很长的路,冷夜中她突自开口。 “我不知道他是否得罪了很多人,但我知道,他的朋友一定比敌人多。”容引在她身后,一字字说道。 十年,这十年的情义毕竟不是假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夸白玉轩。 只不过,看来白玉轩的确有招黑的体质。 “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若躲起来,的确也很难找到。” 晏小山轻笑,他竟然说了她说的话,“连你也找不到,我以为你能找到呢。” “连我也找不到,不过,比起我,或许你能找的到。” 晏小山脚步一顿,身子停了下来。 “容引公子,你是不是该去看看骆姑娘了?”她说完,又急急地走了起来。 “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容引追过来,指着紫蝶问道。 “先将她带回朱家。” 一轮皓月悬在天幕,月明星稀,朱家的灯笼映地朱家恍如白昼,而就在这光明之间,突地窜过一道黑影,人倏忽间已踏过重重阁楼,最终落在了晏小山的房间上。 房内无人。 黎孟的黑衫被撩起,他一个飞跃,又跃上另一房间,而后从房顶一个筋斗翻下来,落地时,悄然无声。 灯笼在风中摇曳,黎孟隐在阴暗之中,他透过窗纸看见房内风人。 一个女人。 他认得这个女人,卓念娇,卓念娇正独坐在白玉轩的房内,她已坐了很久,似乎也打算一直坐下去,她在等他,她不知他去了何处? 他又是如此,这般不告而别,但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想到此,卓念娇不自觉得摸了摸肚子。 “这个女人,可以利用。” 黎孟将黑帽戴上,将口也蒙上,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他推门而入的一瞬,便有两根银针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他似乎有些低估她的功夫了。 “什么人?”卓念娇娇斥一声,一掌已推出,攻向了黎孟,黎孟右手握拳,那一拳击向了卓念娇的掌心。 “嘭!”的一声,四周的桌椅轰然断裂。 卓念娇抚着肚子,后撤一步,低头吐出一口血,她还未有反应,黎孟已前进一步,瞬间移到她的面前,一掌印在她的胸口,卓念娇的身子撞向了身后的墙,她‘扑通’一声倒地,倒地时,她的双手一直护着腹部。 黎孟将卓念娇扛在肩上,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呼喊,“小姐,你还醒着吗?” 黎孟身形一移,堪堪隐在了门口,而当玉儿踏入门口那一瞬,他的手骤然伸出,玉儿还未有反应,便被他一把扼断咽喉。 玉儿直直倒了下去,倒下去时,她的眼睛还大大睁着。 黎孟未做停顿,扛着卓念娇踏月而归。 夜已经很浓了。 朱家一片惶恐! 晏小山回到朱家时,便见来来往往的仆人,慌里慌张,晏小山心中一念,拉住一个仆人的胳膊,“大哥,出了什么事?” “死人了,死人了,死得可惨了……”那位大哥摇着脑袋,脸上一片凄然。 晏小山还未来得及问死得是何人,那大哥已挣开他的手,独自跑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玉儿,今夜玉儿惨死在房中,而卓念娇,不见了。 晏小山一时茫然,她未见玉儿的尸首,但还是感觉心中难受。 而卓念娇,是谁将她带走了,玉儿已遭杀害,那她呢?她会否还安然无恙? 今夜注定无眠,晏小山撑着脑袋在桌上发呆,她似乎忘了她的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而当她意识到时,她猛然挺身。 此刻的紫蝶已可说话,她只是还不能动,她静静地靠在门口。 晏小山将她挪到凳子上。 她甚至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你大抵忘了,我们曾见过面。” 103.第一百零三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紫蝶面无波澜,晏小山也并未打算她有何反应,她继续说道:“我似乎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两次要置我于死地,莫非因为我是武林盟主?” 紫蝶也不说话。 晏小山凑到紫蝶身边,她的脸近在咫尺,“姑娘,容引公子说你是凤鸣教的人,你当真是?” 她问出口的那一瞬,便见紫蝶的眼眸不自觉的动了动,晏小山回身,继续说道:“若你是凤鸣教的,那我大概知道谁是张楚夜了。” 晏小山那日在客栈见的,正是她与另外一位公子。 而那位公子的确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紫蝶的脸终于有了变化。 而晏小山看见她这种变化时,便觉得她猜对了。 “你之所以杀我,莫不是因为我是武林盟主?而你方才也看见了,若是你觉得杀了我,他们便不会对付张楚夜,是否是大错特错?” 紫蝶沉默。 “你也该看得出,我半点儿功夫都不会,而当上这武林盟主,也只是,”晏小山微叹一声,“误打误撞而已。我并不想攻打凤鸣教,也并不想对付张公子。当然,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立刻将你放了。” 紫蝶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不动你,你将我放了吧……” “好,只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能否见张公子一面?” 紫蝶缄默,这种事她决定不了,“我还要请教教主,看他是否愿意见你。” “你可以告诉他,若是他想报仇,我知道他的仇人是谁。” “你当真知道?”紫蝶有些不信她。 紫蝶拿不准晏小山的想法,而她方才的一连串话语足以表明,晏小山并非一个单纯的女人。 晏小山笑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 穴道是容引解开的,紫蝶回客栈时,夜已过去大半。 客栈未打烊,这也是杜老板的独到经营政策,紫蝶的脚步很匆忙,但她的神色却是警觉的,耳力也是清明的,她匆匆返回客栈,来到了张楚夜的房门前。 房门紧闭,屋内的蜡烛未熄,她轻轻扣了扣门。 “进!”张楚夜只说了一个字。 紫蝶推门而入,她看见张楚夜坐在床边,很显然,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紫蝶生疑,快步走到张楚夜身后,越过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一个女人,睡着了的女人。 “教主,这?” 张楚夜没有回答她,而是冷冷问道:“何事?” 紫蝶听得出语气中的冷漠,他似乎生气了。 紫蝶跪下,“教主,属下无能。” “哼!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说吧,什么事?” “晏小山,当今武林盟主想见您,她知道教主的仇人!” 当今武林盟主?晏小山?张楚夜还记得晏小山,他也记得她是如何当上武林盟主的。 “我不会去见她。”他自然不会,因为他已与人有约,是那日那夜的黑衣人。 “盟主,她?”紫蝶看向床上的人。 “她的事,你不必知道。下去吧……” 紫蝶悻悻回房,她推开门的一瞬,手中的掌已击出,而她那一掌击出之后,再也无法动弹。 黎孟钳住了她的手腕。 月光映照下,紫蝶看清黎孟的脸。 “放手!”她低吼一声,黎孟将手松开。 紫蝶寻了火折子,低声问他,“你在此做什么?” “想不到你竟然回来了!你可知张楚夜与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紫蝶心中一惊,“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将她带来的。” “你!” “我带她来本是为了交换你,而未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 紫蝶也未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她是什么人?” “兰佩山庄庄主,卓念娇。” 卓念娇,她知道她的来历,可她不知,她怎会与教主有关系! 教主即位之始,身侧除了她,还未曾有其他的女人!她也从未自他口中听过其他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楚夜一直梦见一个女人,在梦中他一直都未看清她的模样,而当黎孟将卓念娇带到他面前时,那张模糊的容颜一瞬间便清楚了。 她是他的阿念,他是她的张郎。 五年了,她还是如初见的模样,张楚夜缓缓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在烛光映照下,有些惨白,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忽的一阵掌风袭来,卓念娇躺着便击出一掌,她打出这一掌后却发现她的手被握住,那人的掌心很暖,她的气力本就不足,那一掌全都化作轻轻柔柔的风。 她又在蓄内力,准备再出一招,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你若再出手,腹中的胎儿或许真的就保不住了。” 卓念娇心思一转,放弃了。 黎孟带她来时,他见她的第一眼时,便想起来了,而想起来的一瞬,他便为她请了郎中。 而她,此刻她的眼眸已睁开,但很显然,她不记得他了。 沉默半晌,张楚夜微微叹息,“你忘得倒是一干二净。” 卓念娇想撑起身子,就听他说道:“你还是躺着吧……”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来?” 张楚夜苦笑,“我是什么人?阿念,你莫非不记得你的张郎了吗?” 卓念娇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异样之感,她静静地注视着他,但这张脸对她很陌生,但他所说的却莫名其妙地引她心中划过一道闪电! 头隐隐作痛,卓念娇摁着太阳穴,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夜已经很深了,朱家仍旧恍如白昼,而左浪的房中,点了三株蜡烛。 他不喜欢黑夜,喜欢光明。 这三根蜡烛足足照到房中的每个角落,贾阳恭恭敬敬地站在左浪面前。 “那个女人,利用赤石,随意差遣各门各派,还真当自己是武林盟主,天下武林,江湖人士,谁人不知她这武林盟主是如何来得!”一脸讥讽。 左浪的鼻子还是歪的,只是歪的已经不那么厉害了,他不想说话,挨了这一拳之后,他也很少说话,而此时,他不得不说,“她吩咐你做什么了?” “查这封信的来历。”贾阳边说边将信双手奉给左浪。 左浪接过,将信展开。 天助我也,他本就想铲除白玉轩,看来,不消他动手了,如今便只剩下这个叫晏小山的女人了。 这个女人功夫这么差,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也并非难事。 “贾阳,你明日一早便去找诸葛先生,以白玉轩叛变为由,让诸葛群召令,废了他武林副盟主之位!” 贾阳眼中也露出精光,他恭恭敬敬地回道:“是,掌门,那那个女人?” 左浪摸了摸鼻子,他一摸又触电般的将手弹开,鼻子还有些痛,他奸笑着道:“说起来,我们还未请这位新任盟主喝杯茶呢,这可真是失礼之至。”他顿了顿说道:“贾阳,你先假装去查,两日之后,便随便造个来历,不过一定要证明这封信来历可靠,消息属实,明白吗?” 贾阳回道:“很明白。” “两日之后,醉乡楼,我们请我们的新任盟主喝茶。这个主意如何?” 贾阳笑道:“主意非常好,我这便去准备。” 贾阳走后,蜡烛突地灭了一根,左浪的眼眸一下睁大,眼中露出可恶的表情,他迅速地寻到火折子,将那根蜡烛点亮。 翌日,晏小山醒的很早,便听见屋外嘈嘈杂杂地声音,晏小山脑袋一下清醒,从床上跳下来,趿拉上鞋子,急匆匆地开门,不料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云山,低垂着脑袋。 听见那一声开门声,云山霍然抬头。 “怎么啦?” “禀告盟主,诸葛先生,诸葛先生,死了。” 晏小山一惊,问道:“是谁?” 云山头垂的更低了,“是他自己。” 自杀! 十个人,十个武林中人,都难以阻止他自杀,看来诸葛群实在是不想活了。 是因为愧疚吗?或许吧…… 晏小山微微叹息,问道:“他此刻在哪里?” “诸葛先生一生独身,并未有其他家人,朱有才准备将他厚葬在朱家坟墓。” “那便葬在这里吧……” “请盟主主持葬礼。”云山拱手道。 “奥,可否帮我备一件朴素点儿的衣裳。” 云山点头,转身要走,却又被晏小山叫住,“盟主,还有何吩咐?” “卓姑娘之事?” “还未有卓庄主的消息。” 晏小山没再多言,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她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贾阳,左浪昨夜吩咐他,一早便来见诸葛群,让他号召罢黜白玉轩的副盟主之位,而始料未及,诸葛群自杀了。 看来,计划有变了。 贾阳见晏小山返回房中,面色凝重,他匆匆返回左浪房中。 房中的三株蜡烛已燃尽,左浪还在床上。 他已经醒了,也听见了贾阳方才的禀告,诸葛群死了,诸葛群竟然死了!还是自杀! 他为何要自杀!贾阳昨夜说过,晏小山派人保护诸葛群,而诸葛群却在一群人的保护中死了! 莫非晏小山这个女人知道些什么! 这个女人不简单! 贾阳在门外扣门,左浪懒懒应了一声,“进来。” 贾阳推门而入,左浪已起身,他穿好上衣,黑发慵懒地散落在肩头,“有事?” “掌门,那个女人?” 左浪执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而后露出一个笑容,他一笑,鼻子又皱在一起,有些狰狞,“看来,不如明日便请盟主一聚,贾阳你觉得如何?” “很好。”贾阳领命,弓着腰退出房间。 明日,那个女人定然会葬身在醉乡楼。 104.第一百零四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朱家很大,朱家的坟墓也同样大,据朱有才说,这墓地里葬着朱家十八代的祖宗。 棺木入土已是正午。 晏小山站在烈日之下,目送着棺木一寸寸入坑,土一层层覆盖在棺木上。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将棺木埋好。 风在吹,将云朵吹远,晏小山忽然看着墓碑,诸葛群孑然一身,是否也因为当年那一战? 五年前到底是怎样的情形?顽石大师又为何会将丁红英推入陷阱?而他如今又在何处? 心念一闪,她忽然想到了他,她心伤时,为何会莫名地想他?她不该想他的!永远也不该想他! “盟主,”她正出神,听见耳畔云山的声音,“盟主,请盟主这边请。” “星月大师会为亡者普度,我们在此等候。” 晏小山点头。 超度经文甚长,晏小山觉得有些头晕,她也有些口渴。 她低声对云山说道:“我想喝水。” “盟主还是忍忍吧……” 晏小山咬咬下唇,只能忍着。 已近黄昏,超度才完成,晏小山已四肢乏力了。 她是被云山搀回朱家的。 回到朱家,她便躺在了床上,床很软,很舒服,她不时便进入了梦乡。 而这一睡便已到了翌日清晨。 贾阳早已候在门外,他禀说,已查到信的来源。 晏小山有几分惊喜,她忙不迭地将他让进房间,贾阳不慌不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封信来源可靠,白玉轩与张楚夜的勾结已是人尽皆知! “你是从何处查来的?” “盟主,你若不信我,自可叫来那些与我同行的武林中人,问问他们。” 晏小山眨了眨眼,没有作声。 贾阳见她似乎有些信了,便接着说道:“盟主,左掌门一直有件事想同盟主协商,今日午时,左掌门在醉乡楼备了酒宴,希望盟主屈就前往一趟,不知盟主可否赏脸?” 酒宴,该不会是鸿门宴吧?晏小山思忖。 “不知左掌门有何事与我谈?” “自然是关于凤鸣教教主之事。” “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到底有何阴谋,去会会又如何? 她自然不能这般冒冒失失地去,至少,她要别人知道,她去乃是去赴左浪的宴。 离午时还有一刻的时候,晏小山去了醉乡楼。 醉乡楼中宾客盈门,她独自一人,并未带其他随从,她的步履轻快,不急不缓,镇定自若。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晏小山未看见左浪的身影,也未看见贾阳的影子。 她站在厅中央,静静地等候他们的到来。 果不其然,一位身穿灰衣,头戴老板帽的中年男子,绕过众人,走到她面前。 “可是晏姑娘?” 晏小山点头。 老板弓腰,笑容更甚,伸手,“晏姑娘这边请。” 二楼,空无一人。 这差别未免有些大,晏小山警觉地跟在他身后,不时四处看看,老板一直将她带到二楼的尽头,走廊尽头,似乎从楼身蜿蜒而出的一处,亭台楼阁,楼中央的石桌上已摆了酒菜。 晏小山看见左浪,只有左浪一人。 左浪正执了一杯酒,见她来了,将酒放下,拱手道:“盟主。” 晏小山轻轻一笑,“看来,左掌门的伤似乎已无妨。” 左浪似笑非笑,摸着鼻子道:“承蒙盟主关心,左某的伤的确无大碍,盟主请入座。” 晏小山刚落座,就听身侧的老板拍了一下手,拍手声一落,晏小山便见几个如宫娥般的女子,手持玉盘,一盘盘将菜呈上来。 菜品丰富,菜相很好,看来左浪倒是豪爽。 几个宫娥上罢,便蹁跹而去。 只剩左浪和晏小山两人,两人都未动筷。 左浪执了玉壶,替晏小山斟了一杯,而后将自己的酒杯倒满,举起,“盟主,我敬盟主一杯。” 晏小山看了看杯中的酒,没有动。 左浪笑了笑,“难道盟主觉得我会下毒?” “你不会吗?” 左浪突然止了笑,严肃道:“盟主未免太小瞧我左某人了。”他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边缘,而后一起身,杯子被碰倒,在桌上滚了一下,而后落地,落地声清脆。 左浪等着,这杯盏落地乃是杀人的信号,贾阳已在此地埋伏了杀手,而杀手并未出现。 左浪有些纳闷,他看了看晏小山,而后又慢慢落座,将近旁的一杯茶碰倒,‘哐当’一声,这茶杯碎落的声音比方才更加响亮,但还是没有人。 晏小山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她不慌不忙地说道:“看来,左掌门的伤还未好利索。” 左浪眼眸一挑,心中暗下决定,既然他们不来,那我便自己动手,他还知道这女人的功夫很差。 双手化掌,他出手突然,攻的是晏小山的咽喉,晏小山大呼一声,身子不自觉的后退。 左浪狰狞的脸已近在咫尺,“救命!”晏小山大喊。 而她喊出的一瞬,不知何时,猛然发现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修长的身材,挺拔的身姿。 这背影晏小山再熟悉不过。 白玉轩没有出手,他出的是腿,他一脚扫向了左浪的面门,左浪一个翻身灵巧的躲开。 他看着白玉轩,双手握地很紧,他方才该想到的,杀手没有出现,定然是出了状况,他实在不该贸然出手!但已无退路! 他一个移步到桌边,想从桌下摸出那把长剑。 但他摸来摸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他索性弯腰,探头桌底,赫然发现他那柄长剑已不翼而飞! “你是在找它?”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 晏小山看向拐角处。 贾阳出现在拐角,但他一步步走得极其缓慢,等他完全转过身,晏小山才看清,一柄长剑正抵在他的身后。 握着长剑的人是容引。 左浪怒目,看着贾阳。 而阁楼的另一侧走廊此刻又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凌乱,人很多,晏小山不自觉看去。 云山,吴杰等武林人士都赶来了。 “左浪,你谋害武林盟主,该当何罪!”云山义气凛然。 左浪扫了她一眼,而后大笑一声,从楼上一跃而下。 云山见状,想要去追,便听晏小山说道:“不要去追了。” 云山退下。 晏小山并未去看白玉轩,一眼都没看,她径自绕过他,走到吴杰身旁,“找到顽石大师了?” “的确找到了。” “他不肯来见我?” 吴杰垂首。 晏小山说道:“带我去见他吧……” 吴杰还是缄默。 “怎么啦?” “大师说,明日辰时一刻,请我各武林人士去沧溟山。” “好。”晏小山应了一句,“你们先退下吧。” 云山等人将贾阳带回了朱家,醉乡楼中只留了白玉轩和她,容引也已经离开了。 晏小山本没打算与他独留,她也未打算同他说什么,他们之间似乎也并无其他可说了。 晏小山抬脚要走,却不料白玉轩扯住了她的袖口。 “放手!” “我有话要同你讲。” “我不想听。”她拒绝的干脆。 “小山……”他叫了她一声。 晏小山讥笑,“白公子,我觉得此刻你还是关心你娘子好些,你娘子被人掳走了,此刻还,下落不明。” “我同你说的就是卓姑娘的事。” 晏小山愣了一下,卓姑娘,他叫她卓姑娘。 她转身,眼眸对上他的眼眸,冷冷说道:“我最不愿听你和她的事。放手!” 白玉轩没有放,他低声说道:“若是卓姑娘休了我,你还会要我吗?” 休夫?晏小山冷笑一声,“白公子,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你以为我在说笑?”白玉轩微叹一声,“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晏小山推开他的手,“无所谓原不原谅,你我,本就,从未开始。” “那若此时开始呢?” 晏小山往前走了一步,“白玉轩,已经无法开始了,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晏小山了。” 她说罢,未多做停留,快步离开了醉乡楼。 白玉轩苦笑,他在阁楼中伫立了半晌,才缓步离开。 晏小山回朱家,径自回了自己房中。 她的心思还是乱的,他总是能轻易地拨乱她的心。 她躺在床上,想着白玉轩说得话,他被卓姑娘休了?卓姑娘如此爱他,怎么舍得休了他!他在耍赖吗?但无论如何,他们已回不到从前,因为,她已经不是完整的,他一定会介意,这种封建男人怎么不会介意? 晏小山很理智,很冷静。 有人扣门,晏小山问了一句,“谁?” 来人回的客气,“小人乃是朱家家丁,来请晏姑娘去用餐。” 晏小山开门,“可否将饭菜送入我房中?” “是……”来人弯腰,退下。 晏小山回到房中,将茶壶和茶杯往一侧推了半分,她坐在桌前,想起了顽石。 他明日邀这些武林人士去沧溟山,看来,到了了结之时了。 她托着腮发了一会儿呆,便又听见叩门声。 叩门声又轻又柔,‘咚咚’敲得很有节奏。 “进来吧……”晏小山连动都未动,只说了一句。 门被轻轻推开,晏小山身子猛地一震,如雕像般坐着一动不动。 白玉轩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等他放完,晏小山才出声,“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眼睛盯着那两碗白米饭,他莫非打算和她一起吃? “小山还不知道,这武林中有个规矩,盟主要与副盟主一同用餐。” 105.第一百零五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晏小山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白玉轩,你是无赖吗?” 白玉轩不予回应,轻声说道:“吃饭吧……” 他在这里,她怎么吃得下去?晏小山起身,闷闷道:“我不吃了。”而后,拂袖走了…… 白玉轩愣了一下,而后,追着她出去了。 她在前,他在后,三步之遥,他没有追上来,只是静静地跟着她。 走着走着,她突然止了步,猛地回转,“白玉轩,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卓庄主昨夜失了踪影,此刻还下落不明,她的贴身丫鬟,玉儿已惨遭毒手,卓庄主的处境,”她停了一下,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正静静地等她说下去,晏小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只得接着说道:“她的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她在何处……”白玉轩回了一句。 晏小山一惊,“你说什么?” 白玉轩往前走了一步,两步,一直走到她跟前,咫尺之距,他看着她的眼眸,“我有话要同你讲。” 晏小山垂首,压制慌乱的心跳,“若是关于卓姑娘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想听。”她霍然转身,“既然你已知道她在何处,那就赶快去找她!” 她说完,又匆匆走了。 白玉轩看着她的背影,心思,或许该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晏小山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将房门紧闭,身体倚在房门上。 白玉轩在门外,靠在一侧的墙壁上。 晏小山稳了稳心神,她抬眸,便看见桌上的饭菜。 两碗白米饭,白米饭,她忽然鼻头一酸,忍不住滚下一滴泪。 她一步步走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捧起那碗白米饭,扒了一口,她边吃边落泪,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不时的抽抽鼻子。 微风袭来,窗户突然莫名地打开,晏小山看向窗外,忽然自窗沿伸出一束淡紫色的桔梗。 晏小山抹了抹眼泪,走到窗边,她没有伸手去拿桔梗,只是站在窗边,说道:“白玉轩,我不是小女孩了。” “你在哭?” 晏小山转身,“我没哭。” 白玉轩自一侧走出来,“我的耳朵很灵的,为何伤心?” “都说了我没哭。” “莫非是因为我?” 晏小山咬咬下唇,恨恨道:“白玉轩,我讨厌你!” “对不起……”白玉轩垂首。 “你走开!”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晏小山慢慢转身,面前已无人,他已走了,而那束桔梗,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晏小山伸手拿起那束花,捧在怀中。 她的鼻子忽然又有些酸了,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再哭下去。 屋顶的白玉轩仰头看着天空,他还在想,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真是他的克星,他简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但他又在偷乐,她还肯为他流泪,这世上肯为他伤心的女人又有几个? 他忽然起身,他的耳朵本来就很灵,他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脚步声去往地正是晏小山的房间。 白玉轩从房顶一跃而下,拦住来人,他定晴一看,是青城派的人。 金左叩拜,“副盟主。” 白玉轩负手身后,问道:“何事?” 金左一脸苦相,“副盟主,左掌门误入歧途,觊觎盟主之位,心生歹念,乃是他一人所为,和青城派他人无关,望副盟主明察秋毫,洗刷我等的冤屈……” “他们为难你们了?” 金左点头。 “他们想怎样?” “想我青城派创教几十载,他们要将我等一网打尽,颠覆青城派!” “这的确,有些狠了。左浪,此刻在何处?” “不知。”金左摇头,“望副盟主告知盟主,为我等做主。” 白玉轩看了一眼晏小山的房间,说道,“此事我会处理,你暂且先回去。” 金左退下。 白玉轩摸着下巴,又看着晏小山的房间。 他在想赤石。 他一步步走到房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晏小山已将吃完了那碗米饭,桌上的菜,她一筷子也未动,她吃完,看着他的那碗白米饭。 他难道不打算吃饭了? 她方想完,便听见敲门声,“谁?” “白玉轩。” 看来,他还是要来吃饭的。 晏小山开了门,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白玉轩挠了挠脑袋,而后看向了桌上,饭已吃了,但菜未动。 “菜不合口味?”他问道。 晏小山懒懒应道:“我正在减肥,不吃油腻的东西。” 白玉轩似懂非懂,只当她胃口不好,想吃些清淡的东西,便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菜。”他说完,将饭菜摆上端盘,转身。 “白玉轩,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晏小山在他背后说道。 “时间花在你身上,便不是浪费时间。”他说完,端着饭菜离开了。 晏小山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白玉轩回到厨房,吩咐完之后,便前往大厅,他掂了掂手中的赤石,会心一笑。 这石头果然管用,他三言两语,那些人便不敢再造次,白玉轩甚欣慰。 厨房师傅正准备熬香菇豆腐汤,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做了。” 师傅回头,看见了晏小山。 晏小山又说了一句,“不用做了。”而后,转身走了…… 师傅挠了挠脑门,将手中的香菇放下。 他刚刚放下,便见白玉轩兴冲冲的来了,他脸上浮着笑,“师傅,准备做什么?” 师傅低声说道:“香菇豆腐汤。” 白玉轩将两手将袖口往上挽了半分,面带笑意道:“师傅,可否教教我?” 他双手伸入水中,拿起一个香菇,洗了洗。 “师傅,可是这般清洗?” 师傅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方才盟主大人说不用做了。” 白玉轩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他将香菇放下,反问道:“她不喜欢?” 师傅摇头。 白玉轩将手收回,“我去看看。” 他说完便出了厨房,拐过拐角,迎面正看见容引。 容引背对着他,听见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身。 白玉轩笑笑,“你在等我?” 容引没有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左浪死了。” 白玉轩诧异,“是谁?” “不知道,不过,他的死和玉儿姑娘很像。” 卓念娇被张楚夜所救,没听他提那人,白玉轩走近了几步,“怎么死的?” 容引淡淡说道:“被人拗断了脖子。” 他的语气事不关己,但白玉轩却略略震惊!左浪的剑法并非浪得虚名,一下拗断他脖子的人,也不多,但此人到底是谁? “你怎么想?容引?” “没怎么想,反正左浪也非善类,白玉轩,我只是想提醒你。” “我?你不必担心。” 容引看了他一眼,“白玉轩,这世上可不止有她一个女人。” 白玉轩苦笑,“你若想劝我放弃,还是不要说了。” 容引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问道:“张楚夜当真是张郎?” “货真价实。” 容引略微沉吟,“这可真是天意。” 白玉轩听后,也浮了笑意,“天公作美,你看,老天都如此帮我,我怎么轻易放弃。”白玉轩拍拍他的肩头,笑道:“我不同你说了,先走一步。” “白玉轩,”容引见他脚如踩了云朵,叫了他一声,“白玉轩,明日之后,我要同她离开这里,回海棠山庄了。” 白玉轩止了步,又后退一步,“容引,你和骆大小姐何时成亲?” 容引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很快……” 白玉轩仰头微笑,“你们成亲之时,可别忘了给我发喜帖,你们的喜酒我可是一定要去喝的。” “白玉轩,我记得你答应过孟荆河去喝他的喜酒,但你食言了。” 白玉轩撇了撇嘴,说道:“你的喜酒我怎敢不去?” 容引看他一眼,“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我先走了……”白玉轩摆摆手,一溜烟儿的跑了。 院中海棠开的正好,白玉轩四下看看,见无人,便采了几枝,他走到晏小山门前,轻轻叩门。 五声过后,晏小山来应门。 她开门只见一捧海棠,“你?” 白玉轩将海棠放下,露出笑脸,晏小山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进来吧……” 白玉轩跨进门,他将那几枝海棠摆在窗边,晏小山径自坐在桌旁,等他。 “你不喜欢香菇豆腐汤?” 晏小山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白玉轩,能告诉我顽石大师和张楚夜是什么关系吗?” 白玉轩眉眼一挑,没料到她谈起他们,便踱步到桌旁,他缓缓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该晓得,五年前,是顽石大师将丁红英约到古芳榭的。” “我知道,那好吧,我便换种问法,顽石大师和丁红英是什么关系?” 白玉轩将她面前的茶杯满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将茶壶放下,才说道:“顽石大师和张楚夜的父亲是好兄弟。” 晏小山握着茶杯的手一僵,她本以为,顽石就是张楚夜的父亲呢! 晏小山呷了一口茶,又开口,“你所说的好兄弟,是你们江湖人讲的兄弟,就好像,”她看了看他,又说道:“就好像你同容引公子,同孟大哥一般?” “他们不止如此,还师出同门。这本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你若想听,我就讲给你。” 晏小山微微垂首,轻声道:“我想听。” 白玉轩笑了笑,而后开始同她讲起来。 即便他不讲,明日她也会知道,但她却整整听了一下午。 106.第一百零六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日沉西山。 又有人端来饭菜,还是两人的饭。 晏小山没有多言,默不作声地吃饭,她此次也没有只吃白米饭,而是将就着菜一并吃下。 等她吃到一半时,白玉轩才动手,他的脸上容光焕发,就好像刚刚偷得了宝贝一般。 夜来临时,白玉轩离开了。 晏小山坐在门槛上,从院中看向上面的一方天空。 天空漆黑,星星很亮,很亮,今日的夜空出奇的美,看来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她的心情突然也变好了。 辰时一刻,沧溟山山巅。 擂台还在,擂台上有人,顽石大师盘坐在擂台中央。 擂台下也有人,武林各派,熙熙攘攘,同那日的武林大会差不多。 晏小山正坐着,白玉轩站在她一侧。 顽石大师已无半分顽劣痕迹,他坐的笔直仿若入定,视周遭的人与物如无物,台下已是人声鼎沸,有些人已按捺不住。 “大师,今日召我们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有人大呼。 顽石双眼紧闭,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似的,那人有些气恼,继续道:“该不是让我们看你坐禅的吧,哈哈哈哈!”他说完竟大笑起来。 不过,他笑着笑着便不出声了。 晏小山已走到了他面前,那人惶恐,低垂着脑袋,“盟主……” “你若再敢出声,我就让人将你扔出去!” 她这一声,之后,再也无人说话。 武林盟主真好用。 四周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一瞬,顽石开始说话,他的声音不高,但中气十足,声声入耳。 他依旧未睁开眼睛,他讲得乃是五年前,芜城古芳榭那一战。 晏小山已听过,却也不自觉地被他的声音所引导。 他花了半个时辰,讲完那一战。 讲完之后,四下一片静默,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众人似乎还沉浸在那场大雪,那场厮杀,那场争斗中。 白雪被血染红,古芳榭中的雪是红的。 顽石还记得,他见到丁红英时的样子,她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她的眼眸还是睁开的,她睁开的双眼看着他,他看出来那双眼睛中没有恶毒,没有恨意,没有杀意,只有绵延不断的无奈和不舍…… 她死了,皆因他信错了人!她走了,带着无尽的遗憾,他抱着她冰冷的身子,在古芳榭中停了很久,很久…… 这些年,对他来说,古芳榭中的大雪一直未停…… “张楚夜该不该为他的母亲报仇!”最后,那一声,仿若来自地底深处,那带着震颤灵魂的声音,穿透众人的耳膜。 众人皆是一震! 但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垂下了头。 “和尚,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但晏小山抬头时,已看见了张楚夜。 看来他很喜欢紫色,依旧一身华美的紫袍,冷峻的脸,众人噤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楚夜。 张楚夜站在离顽石大师一丈之处,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顽石。 顽石缓缓从地上站起。 他的身子很正,他也定定的看着张楚夜。 “和尚,原来是你将我母亲邀到古芳榭的!”张楚夜的脸并无变化,但他的语气冷得彻骨。 晏小山冒了一阵寒气,她很担心顽石。 顽石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张楚夜的脸,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空,很空洞,而他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渺茫,“昔年的十人皆已身亡,若是你想取我的性命,拿去便可。” 张楚夜已准备出手。 “慢着!”晏小山忽然出声。 张楚夜那一掌堪堪止在了顽石的鼻尖。 而晏小山出声的那一瞬,白玉轩已落到顽石大师的身侧。 晏小山看了看他,而后缓缓走上台。 “张公子,你不能杀他。” 张楚夜冷笑一声,“我若一定要杀他呢?”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张公子难道不顾及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在此!” 张楚夜猛然回眸,眸中寒气逼人,“就凭他们!” 晏小山不觉后退一步。 张楚夜一掌击向顽石的脑袋,但他的掌却被白玉轩拦下了,白玉轩看着张楚夜,说道:“那我呢?” 张楚夜又轰出一掌,而这一掌对的乃是白玉轩,他冷冷说道:“你还真是爱管闲事!不过,喜欢管闲事的人,通常都很短命!” 他说话的一瞬,已出手十招,招式变化繁多,又出手极快,这位教主的功夫果然不简单。 晏小山转身急急奔下擂台,对众人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他们制止!” 她说完,无一人动,众人面露难色。 “怎么?” “盟主,有所不知,高手对决,若是强行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晏小山感觉不妙。 她没再多想,刚想冲上台,便见顽石动了,他一个拔地而起,跃入两人的交战中。 晏小山只觉眼前一阵亮光,她急急遮眼,耳畔又响起“轰隆”一声巨响,四周尘土飞扬。 巨响过后,晏小山挥挥眼前的尘雾,看见迷雾中三人的身影,顽石正在两人中间,三人都没有动。 晏小山提着裙角,跳上擂台,她奔到白玉轩的身边,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 “白玉轩,你怎样?” 白玉轩笑了,他似乎很开心,他笑着说道:“我没事……” 晏小山放了心,而后将视线转向了顽石。 顽石依旧没有动。 “那顽石大师?” “他也无妨。” 还好,“那张楚夜呢?” 白玉轩看了看张楚夜,张楚夜没出声,只是静静地转身。 晏小山有些纳闷,“他要走?” “恩。” “他就这样走了?” “或许,他本就没有打算杀人。” “哎……”一声长叹,晏小山看着顽石,又听他说道:“小毛贼,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可要改改。” 他方才本就一心求死,未想到白玉轩还会出手救他。 “大师,我有一事相求。” 顽石瞥了白玉轩一眼,“小毛贼莫非又想坑我?” 白玉轩会心一笑,“大师,您答应还是不答应?” 顽石伸手,“拿酒来,我就答应。” 朱家,大宴。 这是最后的别离,晏小山没有去,她独自呆在房中,默默地看着院中。 她已不是武林盟主,白玉轩让她将赤石交给顽石,由顽石交给云水大师。 这个人,似乎都打算好了。 日头渐渐西沉,一层薄雾笼罩了整个院落。 晏小山的眼眸骤然睁大,她看见薄雾中慢慢走来一个人。 她没有惊呼,那个人影她再熟悉不过。 她转身,匆忙将房门掩上,但最后的一瞬,他的手还是伸了进来,黎孟的手紧紧扳住房门。 晏小山的气力自然没有他的大,她压着怒气,低声说道:“黎孟,你放手!” 黎孟并没有放手,他用力,将房门推开。 晏小山后撤一步,她忽然觉得恐怖,黎孟一身都笼在黑袍之下,他头上的黑帽也没有摘下,而那张脸,此刻也有些骇人! “黎孟,你来做什么?!”晏小山双手攀着桌沿,故作镇定。 “小山,我来带你走……”他的声音嘶哑,他说完,一瞬来到她眼前,晏小山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他一掌击在后颈,她昏了过去。 黎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肌肤柔滑,令他不能自拔! 她是他的人!别的人休想碰她! 他越发贪婪和忘情,他的脸也慢慢地贴近她的脸。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背后忽然响起声音。 黎孟的手一挥,便有一股真气贯出,白玉轩闪向一侧。 黎孟双脚一点,从屋顶撞出,而他撞出屋顶的那一瞬,忽然一道亮光袭来,他猝不及防,闪躲之时,怀中的晏小山不慎坠入! 白玉轩自那窟窿中飞出,他只身将晏小山抱在怀中。 黎孟见晏小山脱手,双脚一蹬,自屋顶上跃。 “把他交给我,你照顾她。”容引说完,追他而去。 白玉轩将晏小山抱回他的房中。 她还在昏迷,他静静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很快便会醒来。 他一向自觉看人很准,但这次,他错得太厉害了。 “恩……”一声呻吟,白玉轩向床边靠了靠,见晏小山缓缓睁开眼。 见到白玉轩的一瞬,她似乎明白了。 她慢慢地转了个身,将脸背向他,半晌才听见她压抑的声音:“白玉轩,我的清白早被黎孟玷污了。” 白玉轩一震,眼中泛起一抹悲色,他看着她瘦弱的脊背,低声道:“我也是被卓姑娘休了的。” 晏小山没有转身,说道:“张郎就是张楚夜?” “你晓得的了?” “卓姑娘腹中的孩子是张楚夜的孩子?” “是。” “白玉轩,你不嫌弃我?” “我怎会嫌弃你?” 许久,晏小山都没有开口,半晌,才听他说道:“你可嫌弃我?” 晏小山身子颤了一下,“白玉轩,你这样,我真的要赖上你了。” 白玉轩听见她的话,忽然笑了,他的笑,还是同以往一样,而晏小山转身时,就看见他明媚的笑容,她转身,忽的投进他的怀抱,她听见他心口‘砰砰砰’的心跳声,“白玉轩,若是被我赖上了,一辈子都甩不掉的!” 他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低语,“我喜欢被你赖着。” 风送花香,晏小山忍不住抽泣,她哭得整个身子都抖起来,他将她抱得更紧些。 夜深沉,她已经睡了,白玉轩和容引坐在屋顶。 屋顶上有酒,是朱有才珍藏的上好的花雕,容引最爱花雕,他举壶饮了一口。 “白玉轩,你当真打算?” 白玉轩望着一轮明月,面带笑意说道:“漂泊太久,有个家似乎也不错。” “是很不错,特别是有个可爱的女人陪着你。”白玉轩邪邪一笑,撞了容引一下,而后举起酒坛,“该不该大醉一场?” 容引也笑了,白玉轩一怔,“容引,我是眼花了吗?你竟然笑了。” 容引微微垂首,说道:“你未眼花。” 白玉轩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夜空真美。”白玉轩止了笑,感慨一句。 容引抬眸,应道:“是啊,真美。” 107.第一百零七章 ,最快更新捕获男飞贼 ! 小渔村。 晏小山抹了抹额角的汗,将盆中的芹菜捞出,放在砧板上,她将洗好的芹菜切成细长条,又自碗中将那块五花肉拿起,切成细丝。 才仅仅两个月而已,她的刀工已经很好了,她以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如今她竟能熟练地蒸出一锅的馒头。 晏小山很有成就感,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不再做贼,而是外出打渔,她则操持家务,她本来就不是有雄心大志的人,这样恬淡安然的生活,以前她是不敢奢望的。 幸而有他。 窗前伸出一枝桃花,晏小山笑了笑,自围裙上抹了抹手,接过那枝桃花,白玉轩的脸自窗边现出。 “喜欢吗?” “恩。” 白玉轩也笑了,他将身上的网放下,从前门绕过,走进厨房,“我帮你。” “你帮我烧火吧。”晏小山随口应道。 白玉轩点燃了灶火,他蹲在地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幸福。 三菜一汤,半个时辰,两人将饭菜摆在桌上。 白玉轩盛了一份酸枣粥,“你近日好像喜欢吃酸的东西呢,”他随口说了一句,晏小山却似猛然被点悟,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鱼汤,忽然又泛起一阵恶心,她掩口,压制下去。 白玉轩已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舒服?” 晏小山摆摆手,说了声,“没事,吃饭吧……” 下午,他不出海,晏小山见他拿了一把斧头,说道:“你准备砍什么?” “我想再修修我们的房子。”他将斧头抗在身上,右手牵了她的手,“要不要随我一起?” “我,”她方说了一个字,一阵呕吐感泛上,她急忙捂住口,跑到一侧。 白玉轩追过来,“你病了?”他温柔道。 晏小山还不太确定,只是轻声说道:“可能吧……” “我带你去看郎中。” 郎中姓李,人至中年,一直在小渔村行医,他捋着黑色的胡须,仰面正为晏小山把脉,晏小山稍显局促,他已把了许久了,乱蓬蓬的胡须也已被他捋顺了。 “先生,我娘子如何?”白玉轩开口。 晏小山一愣,他叫她娘子,不知怎的,她听了,心里有些难为情,他在家中,从来唤她小山,还未称她一次娘子。 小渔村人本不多,但人人都晓得,她是他的娘子。 李朗中放下手,看着晏小山,而后眯起眼睛笑了,“恭喜姑娘,有喜了。” 晏小山早已有了些猜想,也未表现的多么吃惊,而白玉轩却不同,他足足愣了十秒钟,才又拱手道:“先生,方才说我家娘子有喜了?” 声音含了几分颤抖。 李朗中点头。 白玉轩一下将李朗中拉到墙角,晏小山起身,见白玉轩回眸看了看她,挥挥手示意她坐着,晏小山便坐下了。 他们墙角说了许久的悄悄话,临走时,李朗中抓了几袋药给他。 晏小山和白玉轩走回去。 还是有点儿突然,又有点儿不一样,白玉轩一直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晏小山笑着看了看他,说道:“我没这么娇贵。” “回家之后,你好生歇着,所有的事交给我便好了。” 晏小山坐在床上,见他忙里忙外,也不知在忙什么,她几次想起身看个究竟,都被他制止。 她也没再勉强,抚着肚子静静地坐在床边。 不一会儿见他提了一个篮子,风风火火地进门,晏小山起身,好奇地瞧了瞧篮子里:大枣,山楂,石榴,荔枝,葡萄,苹果,桃,乌梅…… “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玉轩面带笑意,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计。” 晏小山抿嘴笑笑。 他将洗净的葡萄放在一个瓷盘中,摘了一粒递到她嘴边,晏小山张口,含了进去。 “晚上想吃些什么?” 晏小山撇撇嘴,“你的厨艺,我可不敢恭维。” 白玉轩抱胸,“我的厨艺虽不好,但我的脚程很好。”离小渔村十里的芦城,那里的酒楼中,自有厨艺好的师傅。 “今晚便算了吧,你也好生歇歇,明日再去也无妨。” “好,那便听你的,我明日再去。” 今晚,他还是为她熬了鸡汤,鸡汤的滋味浓郁,并不像新手。 “你的手艺也不差的,日后也不必出去了,你在家给我做便好了。” “小山,我可只会做这一道菜。” 只会弹一首曲子,只会做一道菜,他倒也专注。 “不过,或许,我该多学一些了。”他又继续补充。 落日的余晖铺陈在长河上,晏小山依偎在白玉轩的怀中,每日傍晚,他们都会在河边看夕阳。 夕阳落山的景色很美,“太阳下山了,我们该回去了……”他搂着她的肩。 “白玉轩,其实吧,太阳没有下山。” 晏小山忍不住了,她捡了一截树枝,在地上画出了地球,月亮,太阳。 她讲了很长时间的公转,自转,黑夜白昼,星星月亮…… 而等她讲完,半晌,白玉轩都没有说话,他终于开口时,说了一句:你果然很有意思。 天方夜谭,看来他似乎根本没听懂,晏小山还要张口,却发现他猛然欺身上前,在她唇上一点,而后说道:“回家吧……” 屋内的蜡烛在跳跃,他们并排躺在床上,晏小山还没有睡意,她握着他的手,“白玉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风静静地吹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白玉轩翻了翻身,正对着她,“不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他还有些恍恍惚惚,如同在做梦,他该更加仔细更加用心,他就要为人父了。 晏小山无声的笑笑,感叹道:“有点儿突然,还有点儿不适应。” “小山,谢谢你。”他将头窝在她的颈间,柔声道。 晏小山摸了摸他的发,说道:“不必客气。” 入夜,虫鸣,晏小山在虫鸣声中入睡,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风慢慢地撩起床边的垂帘,床前的人忽隐忽现,突然一阵阴风袭来,那垂帘猛然翻起,晏小山终于看清那个人的脸。 一张狰狞的鬼面!他的血盆大口张开,慢慢地逼近她的脸,而她的身子却无法动弹,无法呼喊,他止在她的眼前,张开血盆大口,缓缓吐出一串字。 “啊!”她大呼一声,猛然自梦中惊醒。 “做噩梦了?”白玉轩将她抱在怀中,她身上已被冷汗浸湿,抖个不停,白玉轩擦了擦她额头的冷汗。 晏小山靠在他怀中,心跳异常,她忽然生出一股恐惧,那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偷生的鬼魂,还妄想有子嗣! “白玉轩,”她叫了他一声,声音还有些虚弱。 白玉轩又将她抱紧,“我在。” 晏小山想了想,最后只是低声说道:“做了个不好的梦,没什么……” “真的无妨?” 晏小山点点头,从他怀中起身,说道:“还早呢,继续睡吧……” 白玉轩看她躺下,没说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但他还未入睡,他侧身,静静地看着她。 晏小山没有即刻入睡,对她来说,经历这场噩梦之后,再次入睡似乎有些困难,她的心还在乱跳,四肢有些乏力,冷汗已退,但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寒意。 而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那句话,那句话暗示了什么?她不能有孩子吗? 偷生的鬼魂,过了这么久,她似乎都已忘了,她的确是偷生的鬼魂。 下半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但毕竟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而白玉轩却一直未睡,他感觉得出,她的恐惧和害怕,他将她搂在怀中,怀中的她似乎安稳了些。 直到天亮,他都未合眼。 晨光照入时,他起身,为她熬了一碗安神汤。 晏小山醒的有些晚,她醒来时,发现身侧并无人,她穿衣,整了整发,白玉轩自厨房端来那碗汤,“你醒了……” 晏小山点点头,看着他将汤放在桌上。 她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她昨夜想了很多,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她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孩子会带来厄运。 但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不要这个孩子的这种话。 “这是什么?” “安神汤。” 晏小山走到桌边,坐下,碗中还飘着一颗红枣,她抬头,“这是你自己造的?” “我问过先生的。” 晏小山捧起碗,一口口喝下。 早餐很丰富,鱼肉禽蛋,蔬菜,水果,他好像一夜就学会了很多菜,令晏小山瞠目结舌。 “白玉轩,你今早几时起床的?” “天一亮便醒了。”做这些整整花了一个半时辰,每道菜他已尝过,味道还好。 晏小山食欲并不好,但她不想辜负他的真心。 她喝过安神汤之后,又喝了一碗鱼汤,吃了一个鸡蛋,吃了一碗饭。 已经很饱了。 “我吃饱了,你今日还出去吗?” “我不去捕鱼了,去一趟芦城。你可有想买的东西?” 他这一说,她才想起来,那日他捕鱼回来,那件墨绿色的衣衫上划了一个好大的口子,“白玉轩,你去布店买些布回来,拿到村西的张裁缝那里,让他给你做几套衣裳。” 白玉轩拉了她的手,“你不必担心我,此刻照顾好你自己才好,你想吃些什么?想要些什么?不妨都告诉我,我实在不知要买些什么。” 晏小山捏了捏他的手,“其实我也不知,我又不挑食,不如你看着买吧……” 白玉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那好。你在家中歇着,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晏小山将他送到门口,她站在柴扉前,目送他离开。 她看了很久很久,甚至脚都开始发麻,晏小山忽然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好似他这一走,她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推开柴门,一步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脚步有些浮,她的身子似乎变得越来越轻,她不明白是怎么了,她忽然发现她的脚离开了地面,缓缓地,缓缓地往上升,她慌乱的想抓住身侧的什么,手挥来挥去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她的身子已升在半空。 她忽然恐惧,不敢往下看,但她不能不看。 柴门后,三尺之距,她看见自己的身子躺在地上。 她捂着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她,她缓缓下降,落在‘她’身边,晏小山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触到的那一瞬,她猛然收手,“怎么会这样?” 地上的人已经死了,晏小山又上飞了几分,而后一头扎向地上躺着的‘她’,没有用,她的魂和身还是分开的,她不甘心,又试了几次,还是无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苍天!她跪在‘她’身边,望着白玉轩离去的方向。 他若回来,该怎么办?他离开时,她说过要等他回来,她怎么能这么突然就死了?怎么能这样? 她该怎么办?他又该如何承受? 她埋头,发出悲伤的呜咽声,而她哭着哭着忽然停了,她听见了脚步声,清晰的脚步声。 他来了,她忽的一下飞起,她看见了白玉轩,白玉轩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手中还提了一个竹篮,他买了很多东西,有用的,无用的,反正看着顺眼的都买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快,他似乎已迫不及待地见她了。 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晏小山慌了,她飞到他面前。 “白玉轩,白玉轩,白玉轩……”她叫了他很多声,她也在他面前挥手,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试图拉住他的手,但总是触碰到一片虚无,她触不到他,也无法阻止他。 她绝望的哭着,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柴门前。 白玉轩已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晏小山,看见的那一瞬,他便将手中的竹篮丢掉,瞬步来到她身旁。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颈间,而后将她抱起,施展轻功。 晏小山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的魂和身牵在一起,她的身往哪里,她的魂自觉地跟着。 他的轻功很厉害,他最先到的是李朗中家中。 “先生!先生!” 李朗中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而后低叹一声,“人已经气绝多时了。” 白玉轩又将她抱起,晏小山本以为他要带她回家了,却不知他又去看了另外一个郎中。 三个时辰,方圆百里,他抱着她瞧了一个又一个郎中,晏小山感觉的到,他的功力已损耗了太多,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白玉轩,够了,我求求你,放弃吧……” 皓月初上,他抱着她,推开了一间药房,药房中的小二瞧见了他,捣药的手顿了顿,说道:“公子,实在不巧,本店的郎中出门会诊去了,今日不在药堂,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附近可还有其他郎中?” “不瞒公子,这西华城中,也只有我们药师堂的廖先生医术最高,公子,再等一天又何妨?” 白玉轩没说什么,跨出药堂,足尖一点,一下掠出一丈,这城中该不止这一家药堂。 他暗自运功,提一口气,飞檐走壁,果然,五条街之外,又有一家药店。 药店正准备打烊,他一个翻身,落在门前。 “公子,要打烊了,明日再来吧……”店中小二客气说道。 “可否通融?”白玉轩说道。 他说完便听房内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来吧。” 白玉轩将晏小山放在床上,郎中姓刘,已上了年纪,他只是看了看晏小山,便缓缓摇头。 “这姑娘已没法医了。” “先生,”白玉轩双膝跪地,声音沉痛,“我娘子她已有身孕,望先生救她一命。” 刘老抬头,目光亦有几分惋惜,但他无奈地看了看晏小山,又转身看着白玉轩,开口道:“该就医的人乃是公子,经脉逆行,气血翻涌,强行运功,若这般下去,只怕也要没命了。” 白玉轩垂首,声音越发悲痛,“先生,她当真救不了了吗?” “生死有命,人总归难逃一死,公子有何须放不下,看不开?” 白玉轩默默起身,将晏小山抱在怀中,弓腰道:“多谢,打扰先生了,告辞。” 而后,抱着她离开了。 夜已经很深了,白玉轩还在飞,晏小山跟在他身后,她方才听见了,他本不该继续用轻功的,她飞到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 “白玉轩,歇歇吧,白玉轩,停下吧……”她知道他听不见,但她却一遍遍在他耳边呼喊。 两个时辰之后,他才带她回了家。 房中一片漆黑,只有一丝月光自窗户中射入,白玉轩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晏小山站在他的身旁,他看见她放下她的一瞬,脸色忽然变得异常惨白,他回首,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用衣袖抹去唇边的血迹,一步步走出房门,晏小山跟着走了几步,却发现再也无法前进。 她不能离身吗?这算什么? 但不一会儿她便见他回来了,他没有点蜡烛,但晏小山看得分明,他怀中抱着一坛酒。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在床下,背倚着床,床上的晏小山悄然无声地躺着。 他将泥封拍开,一口口的喝着酒,他喝得不快,但一口一口接连不断。 间或低咳一声,晏小山分明看见他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当真不要命了! 她靠着他坐着。 “白玉轩,你看,今晚夜色这么美,你出去看看,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这世上除了晏小山之外,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白玉轩,你不能,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她缓缓低头,忍不住哭起来。 那一夜,他喝了一整夜的酒,一句话未说,快天亮时,他才起身,对着她说道:“小山,我带你去看日出可好?” 他们曾这般依偎,看过很多日出,日落,而今日,她还是靠在他的肩头。 他没有再喝酒,也没有说话,他们还是同往常一般,依偎在一起。 直到日头喷薄而出。 “小山,太阳出来了……”他指着初生的太阳,对她说道。 这是她死后,他第一次开口。 太阳自山头升起的那一瞬,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唇不再是暖的,冰冷冰冷的,他落下一滴泪,那滴泪缓缓划过他的脸颊,落地。 晨光普照,照在两人的身上。 晏小山从来不知道,他吻她时的样子。 她那时才知道,那样的一个吻,悠长而温柔的吻,刻骨铭心。 天地间万物皆无声,生命在那一刻定格。 白玉轩将她抱起,晏小山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下一刻她就知道了,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长河,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无限的眷恋和深情。 晏小山扯着他的胳膊,大声喊他的名字,“白玉轩!白玉轩!你不要傻了,白玉轩,你抬头看看天空,看看白云,晏小山只是个女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这世上像她这样的女人多得是,白玉轩,晏小山没有你想得这么重要!”她抱着他,四肢缠住他,但她无法阻止,河水已漫到他的胸,他没有止步,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 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小山,我来了……” 河水漫过他的头,他的身子还在往下沉。 晏小山已放开他的四肢,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身子还在下沉,他没有挣扎,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她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赴死。 晏小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寸寸沉入河底,他们落入河底时,身子依旧靠在一起。 晏小山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她的哭声仿佛寒夜中凄厉的风声,嚎啕不绝于耳。 三日之后。 容引来到小渔村,他手中拿着一封喜帖,他来到白玉轩的小木屋前。 柴门半开,屋内无人。 门前的那条长河边,有人惶惶而行,容引叫住他,“兄台,请问这户人家呢?” 那人摆手摇头,“不晓得不晓得,听闻这户人家死了娘子,相公失踪了,这地方也邪门的很,每日入夜,都会从河上传来哭声,那哭声惨绝人寰,听了叫人心生寒意啊,兄台也早些离开吧……” 那人说完,便急急奔去。 容引走到河边,河岸边静静躺着一截枯树枝,容引默默伫立了许久,许久之后,他将手中的那封喜帖扔入河中,喜帖被浸湿,慢慢地,慢慢地沉入河底。 已是黄昏,容引看了看远山的落日,落日沉山之时,他转身,一步步远行……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