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西游之成佛》 契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要下雨了？ 小道童抬头看着仙岩穹顶疾速聚拢过来的厚重云层，却险些被如野兽般呼啸的风吹得栽下山去。 怪哉，都道是“千尺云崖上，仙岩白莲开；徘徊凌绝顶，好景胜蓬莱”，谁都知道那位大人物厌恶雨，因此仙岩顶终年布着结界，从来都是万年晴空万里。自打小道童一百多年前来到仙岩，就没见过雨。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管它，赶紧喂猴子。 小道童加快脚步。 这是位于仙岩顶那座恢宏宫殿以北的七峰山，七峰并峙，直指长天北斗，有“七星拱斗”之美称。 就在这七峰之内的山洞里，藏着上神养的一只……猴子。 守在山洞口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低啸，背上的巨刺根根直竖，显然这异变的天气也让它不安。 小道童走进洞里。 猴子的身上挂着重重铁链，一个铁钩自琵琶骨穿过，将他钉在巨石之上。铁钩似乎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那穿透身体之处的血迹也已然成了铁钩上斑驳干涸的装饰。 因为年头太久，铁链上生满了锈，猴子也几乎与石头融为一体：他浑身上下堆满了绿色的苔藓，攀援在山上的藤蔓缠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耳朵里，而他的脑袋也尽是泥土与沙尘。 猴子的脑袋垂在胸前，似乎在睡觉。 这种没用的东西一养就是一百年，上神的脑子里是不是塞了屎？ 小道童抬腿踢了猴子一脚。 猴子像个稻草人般晃了晃，依旧沉睡。 一百多年了，他从来就没醒过。 “喂，蠢猴，喝桃汁。” 道童不耐烦地把葫芦的盖子打开，上前一把揪住猴子毛茸茸的脑袋，让他抬头，然后将葫芦倾斜，开始往猴子的脸上浇。 桃汁儿顺着猴子的脸往下淌，间或有几滴流进它的嘴巴里，大多数都滴在地上。 清香的味道溢满山洞，小道童舔了舔嘴唇。 九天蟠桃，他这个修行了一百多年的仙童都没资格尝上一口，却要弄成汁儿喂猴子，丫丫呸的！ 小道童越想越气，蓄积了一大口唾液，就要往猴子的身上吐。 突然，猴子的眼猛地睁开，那眼中金光四射，若骄阳，似利箭，杀气腾腾，戾气逼人。 小道童吓了一跳。 “当”地一声，他手里的葫芦掉落在地，飞溅四处。 “吼！” 猴子张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山洞突然之间开始剧烈震动，狂风骤起，沙石飞旋，浓烟四溢，灰尘与碎石均自洞顶簇簇下落，噼啪作响。 小道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咕噜”一声，把唾液重新咽了回去。 “来了……”猴子缓缓地张了口，百年来不曾张口的声音嘶哑得有如来自幽冥地狱。 “他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来了，哈哈！”猴子突然仰天大笑，他笑声如雷，整个七峰山都为之撼动，轰鸣不己，小道童两耳嗡嗡作响。 “吼！” 猴子尖啸着攥紧双拳，瘦弱的身子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锁住他的铁链“轰”地一声断裂，碎石般砸向各处，山洞里乒乓声不绝于耳。 “砰”！ 猴子自巨石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的声音铿锵有力，刚才还撼动不己的群山似被他的脚步声所震慑，陡然安静下去。 猴子伸手便将穿在他琵琶锁上的铁钩拔下去，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他毛茸茸的身子，又一滴滴，滴在地上。 这、这绝对不是一只宠物该有的表情和力量！ 小道童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的胆要被吓破了。 “呼，呼……” 猴子剧烈地喘息着，紧紧地盯着小道童。 “别，别……”小道童想逃，身子却连动也动不了，只有腿像筛子般抖个不停。 “砰，砰”。 猴子一步步地走近小道童，狂热的欣喜让他的脸无比狰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这只猴子压扁，小道童觉得自己的胸腔也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空压爆了 猴子的手已经朝着小道童伸了过来。 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小道童小腹一紧，热意直接从裤子上蔓延开来，屁股底下湿了一片。 突然，怒吼声响起，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守在门外的巨兽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它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猴子，背上的巨刺锋利如剑，一直延伸到尾尖，轻轻一扫，洞口的岩石便轰然坍塌，崩飞的石子飞溅，轱辘着滚到猴子脚下。 猴子先是看了看脚下，然后转过头，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巨兽。 小道童松了一口气。 “吼呜”！巨兽的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它咧开满是獠牙的嘴，拳头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喷着又腥又臭的热气，低哮着逼近。 “嘿嘿……” 猴子咧开嘴，乐了。 他双手叉腰，就这么看着庞大的巨兽一点点走近自己。 “吼呜”！ 猴子脸上的表情激怒了巨兽，它飞身扑向猴子，要将他活吞。 可惜，它的爪子还来不及碰到猴子，就被猴子一把捉住，紧接着，左右手用力。 只在眨眼的工夫，巨兽便被“嘶”地一声撕成两半，但见血肉横飞，肠肚四溅，巨兽那巨大的眼珠，还不甘地瞪着。 小道童张大了嘴巴。 下雨了。 这是仙岩极顶下的第一场雨。 血雨。 第一章 血祭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为什么那只如妖似魔而又嗜血的猴子都没有杀自己，他一向敬仰尊敬的上神，竟然要把自己喂狗？” ——小道童 子时。 金山寺。 秋。 作为千百年来一向香火旺盛的寺院，寺内对有僧人们的作息时间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子时的金山寺本该是僧人们入睡的时间，此时，却是一片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若仔细听，便可知鼎沸的不是人声，而是僧人们痛苦的哭叫，和撕心裂肺的呼号。 一个身着铠甲的神将冷冷地注视着火光里有来回奔逃的人影，威严的脸上不见半分哀悯。或有僧人奔向门口，欲破门而出，被神将横劈一刀斩为两半，甩回火焰之中。 这是一场祭天的火，必须烧烬所有的活物。 “西天的时代，就要结束了。”神将的脸上露出狰狞笑意。 僧寮里，八岁的一心还在呼呼大睡。他还做不到师父要求的吉祥卧，所以由着性子睡得四仰八叉。 “一心，一心！” 师父法明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一心还以为是做梦。离寅时的早课还早得很，师父不会这么早叫自己的。 “一心！” 法明一把揪将一心从被窝里揪出来，突然感受到的寒冷让一心睁开了眼睛。 “师父？”一心揉了揉眼睛，“到寅时了？” “快，快走！”法明说着，抱起一心就往暗门跑。 僧寮的暗门直通向金山寺外，一心从来没有见过一把年纪的法明跑得这么快过，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法明已经奔入了金山寺外的一片丛林之中。 “咦，师父寺里怎么着火了？”一心指着远处的寺院问。 “没有着火，那是你师兄们在做法事。”法明气喘吁吁地说着，身体突然一震，脸上血色顿失。 “师父，你怎么了？”一心奇怪地问。 “没有，没事。”法明说话的时候，嘴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长须。 “师父，你流血了！”一心惊叫着，伸出小手要替法明擦嘴。 法明捉住一心的小手：“那不是血，是石榴汁，你想不想喝？” “想！”一心眼睛亮亮地道。 “藏在这里，直到我来找你，赢了给你喝石榴汁，动一步，就算你输。”法明让一心坐在一株空心大树里，然后捂着胸口一步步后退着离开。 奇怪，师父怎么倒着走？ 一心歪着头，奇怪地想。 咦，师父怎么用这么怪的姿势跑了，还跑得像兔子似的那么快？师父背上插着的是什么，怎么像刺猬似的？ “原来师父也很调皮嘛。”一心笑了。 “咳！” 法明跑到小溪边就再也跑不动了，他“扑通”一声倒在溪边，剧烈地喘息。 箭已经刺穿了胸口，血浸透了他的袈裟，他再没有力气跑了。 “身为金山寺的方丈，竟然弃寺而逃，法明，你的本事可不小。”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法明也知道，神将追过来了。 法明挣扎着，想努力站起来，却被神将一脚踩住背部。 “说，唐玄奘在哪？” “阿弥陀佛，施主在说什么，老纳不懂。” “少给我打哑谜！”神将的脚用力，法明的背部发出“咯吱”声响，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法明“噗”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五百年前，唐玄奘为了救他那四个不争气的徒弟自愿灰飞湮灭，孙悟空他们四个蠢货把心献给西天如来佛祖，只为了护住唐玄奘的一缕精魂……如今五百年己过，唐玄奘到了该转世的时候，金山寺是他五百年前的皈依之地，他没道理不在这儿。”神将说着，将他手里沾满血的长刀横在法明的颈前，“说，他在哪儿？” “嘿……”法明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出了声，“你张口五百年，闭口五百年，孰不知世间人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五百年前的事情，老纳怎么会知道？况且，五百零一年和一万年都是五百年后，施主你这么着急一把火烧了金山寺，难道就不怕到时候等不来你要找的人吗？” 神将怔住了。 旋即，他恼羞成怒地大吼出声，骂了一声“老秃驴”，长刀一划，“噗”地一声，法明的头便轱辘着滚到了溪水里。 血，染红了清澈的小溪。 法明的脸正对着西方，那张鲜血淋淋的脸上竟带着笑意，释然无比。 天，快亮了。 “蠢材！你们这些蠢材！” 香雾缭绕的灵霄宝殿之上，玉皇大帝一脚踢翻了面前雕刻着吉祥云纹的青石桌案。桌案飞向大殿之上站着的托塔天王，重重地砸在他的脚下，轰然碎裂，将雕刻着仙鹤图腾的玉石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在场的神仙无不吓出一身冷汗，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大呼“万岁”。 “早就告诉过你，此事事关东天的未来，要你谨慎行事，找到唐玄奘再斩草除根。现在唐玄奘呢，你告诉朕唐玄奘在哪？！”玉皇大帝指着托塔李天王破口大骂。 托塔李天王匍匐趴在地上，屁股厥得老高。 为了万无一失，托塔李天王再三思量才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干将比邪下凡，前往金山寺探一探虚实。谁想到那货已经被五百年的安逸喂成了猪，脑子都不转一下就把金山寺的所有和尚都灭了口。如今金山寺已是一片废墟，不论唐玄奘是否已经转世，都不可能会回到那里了。 原是想守株待兔，谁成想兔跑了，株也被一把火烧个净光！ 李天王越想越气，转头瞪向跪在身边的比邪。 察觉到主将的目光，比邪恨不能把脑袋塞进肚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都哑巴了还是怎的？都说说该怎么办，怎么办！”玉皇大帝运足真气，嗓音放大了数十倍之多，震得整个灵霄宝殿轰鸣摇晃，疾风骤起，如巨龙盘旋呼啸。众神急忙捂住耳朵，却忘了他们的袍子早就被狂风掀起来，露出朝服下一个个圆滚的肚皮。 五百年前的神、人之战大获全胜，东天扳倒了五个最为棘手的敌人，力挫西天势利，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月满则亏，没有了对手与威胁，五百年来东天的神仙们不仅被安逸的日子喂圆了身子，也喂钝了脑子。 面对着玉皇大帝的怒吼，众神面面相觑，却想不出任何一个应对的法子。 “玉帝想要找到唐玄奘的转世，办法自然有。” 慢慢悠悠的语速，带着恭敬至极的语气，太上老君手持拂尘，恭敬地向玉皇大帝深深施了一礼。 玉皇大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哦？有什么办法，爱卿快说。” “玉帝，我们虽然找不到唐玄奘，但有人可以找到。”太上老君笑呵呵地道。 “谁？” “那四只魔。”太上老君捋着胡子，得意地眯起了眼睛，“这次，我们正可以如五百年前一样，来个瓫中捉鳖。” “好！好！这个计策乃是上上之策！妙，妙！”玉皇大帝哈哈大笑、 跪倒在地上的众臣见状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暴发出同样的大笑。 刚才还紧张压抑的灵霄宝殿顿时充满欢声笑语，仿佛已经看到了唐玄奘化为灰烬的一幕，——恰如五百年前。 散朝了，太上老君跟从前一样，慢慢悠悠地走在群臣的后面。他的这副不紧不慢而又气定神闲的样子，曾被玉皇大帝嘲笑为“老态龙钟”。 然而太上老君却从来不以为意，走得慢，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可以找到更多的乐子，还可以多听听八卦，他一向如此回应玉皇大帝的嘲笑。 “上神。” 自太上老君走过御花园，走过蜿蜒的小溪和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他才来到自己的“率兜宫”门口。正欲走进，一株垂柳树后面响起了呼唤之声。他转过头，瞧见比邪正站在一株柳树的后面，战战兢兢地唤着自己。 太上老君举步走向了比邪，脸上和蔼可亲的神色就像隔壁给小孩子分发糖果的老者。 “上、上仙，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我在凡间的妻儿……”上邪说着，乞求般看着太上老君。 “做得很好。”太上老君微笑点头，亲切地拍了拍上邪的肩膀，“你的妻儿已经安全回家了，放心，放心。” 闻得此言，上邪心头一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上神，多谢上神！” “哪里哪里，”太上老君笑得慈祥，“不过，你在人间娶妻生子的事情，可要小心别让玉帝知道……毕竟，这是违反天条的事情。” “未将谨尊上神之命！”上邪唯唯诺诺地应着，重重地叩了一首，在太上老君的搀扶下站起身，脚步匆忙地下凡去找他的妻儿去了。 望着上邪远去的背影，太上老君脸上和蔼慈祥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他捻着胡子，目光阴鸷地冷笑：“好好看看你的妻儿，这将是你们有生之年的最后一面。” “师父。” 童子清风走到太上老君的近前，这位唇红齿白而又模样俊秀的仙童恭敬地向施了一礼：“今儿柴房又闹起来了，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哦？”太上老君挑了挑眉，眼中的阴鸷更甚了几分，他举步跟随清风来到柴房。当栓着巨大铜锁的柴房门被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道童便扑了上来。 “上神！”小道童紧紧地攥着太上老君那雪白的袍子，大哭：“放了我吧，我保证守住秘密，不会对任何人说那只猴子的事。只救上神发发慈悲留小的一条命在，求上神开恩！” 小道童的眼泪跟身上的血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圆脸上一片混沌。 太上老君垂下眼帘，却不是在看小道童，而是瞧着自己印上鲜血手印的袍子。 “你在说什么猴子？”高高在上的神祇许久才阴恻地出声。 小道童怔了怔，急忙抬头，慌乱地解释：“不是猴子，没有猴子，是小的记错了……” 小道童慌乱的目光，碰触到了上神冰冷的目光。那目光所传递的信息让小道童瞬间坠入冰窖。 “不……上……”小道童惊惶失措地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太上老君的拂尘突然一挥。一股强劲之力平地而起，小道童整个人被掀飞，直直撞上墙面。 轰！ 那面墙瞬间龟裂出数道裂隙，小道童紧接着“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好痛……小道童只觉五脏六腑都碎裂，甚至连手脚的筋骨都断了，他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 “清风。”太上老君用鼻子哼了一声，清风立刻上前应了声“师父”。 “把黄天牵过来。”太上老君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是。”清风朝着太上老君的背影恭敬地施了一礼。 “上……神……”小道童趴在地上，颤抖着抬起满是鲜血的头。 清风回头淡淡地扫了小道童一眼，那眼神有如在看一只卑微低贱的虫蟊。 “吼……” 浑身澄黄的神犬黄天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它血红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小道童，口水直淌。 “不……不要……”小道童艰难地说着，他想要趴着逃走，却怎奈全身的骨头尽碎，丝毫动弹不得。 “吼！” 黄天飞跃而起，扑上去双爪压住小道童直接咬向他的喉咙。 “嗤！” 鲜血飞溅，灌入黄天的嘴里，滚烫的血让它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小道童圆瞪着眼睛，至此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只如妖似魔而又嗜血的猴子都没有杀自己，他一向敬仰尊敬的上神，竟然要把自己喂狗。 “为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黄天啃噬他的血肉发出的咯吱声响。 时隔一年，素衣再写《西游》，给喜欢《暗西游》的宝贝们一个交待，还自己一个圆满。爱你们！ 第二章 重逢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了，这件破旧的兽皮围袄已经快要碎了。而他的眼睛还像五百年前那样清澈，目光亦如五年前那般温和而充满智慧……” ——孙悟空 阳光如利箭刺破厚重的云层，驱散了笼罩在山林间的薄雾，照亮了溪水潺潺，鸟声啾啾。 一缕暖光轻柔地探进树洞，照在一心的脸上，痒痒的。 一心揉着眼睛醒过来。 “师父？”他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一心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都不见师父的影子。 师父呢？ 石榴汁呢？ 莫不是这是师父责怪自己还学不会吉祥卧而惩罚自己吧？太狡猾了！ 一心噘着嘴，扳住空心树洞的边缘，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风似从远方赶来，拂过地面半人高的野草，怜惜地吹起一心灰色的僧袍。一心朝着金山寺的方向跑去，这条路他太熟悉了，只要跑过这片草地，跑过一条小溪，再跑过一片树林，就可以达到他的寺院，他的家了。 咦，等等。 刚刚跑过小溪的一心突然顿住脚步，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背上，还插着一枚箭。 虽然对着自己的是一对大脚，但一心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披着火红袈裟的人就是他的师父法明。 “师父，你怎么睡在这儿了？”一心赶紧跑过去，他这个师父真是越老就越不正经，没事扮成刺猬也就罢了，怎么还往地上趴？ 他跑到师父身边，正要拉起法明，却赫然发现，师父的头不见了。 一心怔住了。 潺潺的流水声传入他的耳中，一心转头，看到法明的头就立在溪水里，流淌的水流带走了他的鲜血，那先前还红润的脸庞此时却苍白如纸。 一心慢慢地走过去，弯身捧起了法明的头。 一心从前是没有名字的，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他吃百家饭长大，跟野狗抢食，与野猫同眠，经常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那些小孩子们都说他没爹生没娘养，是个野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心的名字，就叫“野种”， 那些孩子们打他、骂他，把他关在猪圈里，往他的身上泼猪粪，还故意放狗咬他。 就在一心被狗咬得鲜血淋淋、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位美丽的白衣姐姐找到了他。她身上散发出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她抱着他，把他送到了金山寺。 从此，他就成了金山寺的小和尚一心。 虽然没爹，但是一心有师父法明；虽然没有娘，但一心有金山寺的师叔和师兄们，所以一心真心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和尚。 在金山寺生活了四年，一心深喑师父平时只有两张脸：要么板起脸来吼人，要么堆起笑来捉弄人。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慈悲而又安心地笑过…… 好像大雄宝殿上低垂眼帘的、佛祖的笑意；好像小时候被狗咬伤，那个救了自己的白衣姐姐的笑意；好像梦里一个浑身金灿灿的、胖大叔的笑意…… “师父，你怎么了？”一心喃喃地问，他用袖子把法明那颗光头上的溪水拭去，声音颤抖，“师父，你准是老糊涂了，什么都能丢，脑袋怎么能丢呢？我这就帮你安回去。” 一心不顾自己被溪水打湿的僧袍，快步跑回法明的身边，把法明的脑袋对准脖子断裂的地方这么一安，顿时就跟从前一样了。 “看，安好啦，我们快回金山寺去吧！”一心笑着站起身来去拉法明的手。 法明的大手，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冷得如冰。而他的头，也瞬间轱辘着滚到了一边。 一心不得不跑回去，再把头安回去。 安上，又掉。 还安，还掉。 再安，再掉。 “师父，你不要再调皮了，我们回去吧！”一心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流了下来。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已经学会吉祥卧了，不信你看！” 说着，一心立刻躺下来，做一个吉祥卧的姿势，但他刚刚用手支撑起头，就“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被法明鲜血浸湿的泥土沾了一心满脸、满嘴，他却一点也不在乎，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做着吉祥卧的姿势。 他仍然失败。 “哇！” 一心放声大哭。 “师父，徒儿保证一定会学会的，徒儿以后学不会就不睡觉！师父，你快醒过来，我们回寺里吧，徒儿饿了，一会要赶不上吃饭了……” 眼泪冲刷着脸上的泥土，流进嘴巴里，又腥又苦又涩，可这些算什么呢？只要师父能醒过来，只要师父能醒过来…… 呼…… 一阵冷风吹过，刚才还是万里的晴空，突然间被密布的乌云遮住，周围的一切都阴暗下去。 “嘶……” “吼……” “哗呜……” 一阵怪异的声响起，像是野兽的低吼，又像是怪物的呢喃。空气里开始弥漫呛人的腥臭气息，察觉到异样的一心抹了把眼泪，看向四周。 山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雾气所包围，光线暗淡的山林中，一双又一双诡异的灯接二连三地亮起，有的血红，有的碧绿，有的湛蓝，双双妖冶可怖。它们离一心越来越近，一心才发现，那是一只只野兽的眼睛。 这些野兽的个头比一心之前见过的全都大上三倍还不止，离一心越近，它们的眼神就越是贪婪。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喘着粗气，步步紧逼。 “是他吗？” “就是他。” “你能肯定？” “我记得他的味道，绝不会错。” “五百年了……换了这么一具弱不禁风的外壳，唐玄……” “嘘！别提他的名字！” “你怕什么？这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吃了他！” “撕碎他！” “把他的肠子都掏出来！” “吼呜！” 它们叫着、喊着、咆哮着，突然齐齐地朝着一心扑了过来。 一心张大了嘴巴，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些眨眼间就到了自己近前的野兽。他们的尖牙，他们眼中疯狂的杀意映在一心澄明的眼中，越来越近。 我要死了吗？ 一心问自己。 这样也好，我就可以看到师父，看到佛祖了吧？ 一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砰！” “砰砰！” 仿佛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野兽哀号声不绝于耳，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呛得一心不觉咳嗽出声。 他悄然睁开了眼睛。 这、这是…… 一心被眼前所见惊得呆住了。 他看到了野兽在漫天飞舞：它们以一心从来没有见过的华丽之姿飞跃而起，紧接着，被一根寒铁棒子打碎成无数碎渣，四处飞溅。鲜血在雾霾中绽出点点梅花，那些黄的、红的、黑的、白的皮毛簇簇掉落；而那些长的、短的、圆的、扁的脾脏飘舞着飞扬。 这是……一幅画吗？ 而正在作画的人，则是一只…… 猴子？ 一心怔怔地看着，早已然将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肉气息忘得一干二净。 没错，是一只猴子，一只瘦得弱不禁风的猴子。他的后背微弯，纤瘦的手臂持着一根寒光烁烁的棒子，虎虎生风、威风凛凛地舞着，酣畅淋漓，肆意洒脱。 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数以百计的野兽都化为了碎渣，除了仅剩下的一只。 一只斑斓大虎。 它浑身瑟瑟发抖，同伴的血刺激着他的嗅觉，它的鼻孔一张一合，琥珀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这只猴子。 猴子背对着它，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猴子喃喃自语，语气里颇有些失望的成分，“这样太不好玩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老虎喃喃地说着，突然大啸一声，朝一心扑了过来。 “管不了了，先吃了你再说！” 一心离老虎只有半步之遥，老虎呼出的腥臭热气已经扑打在了一心的脸上，就在它即将得逞之时，寒铁棒子突然迎头砸下。但听得突然“轰”地一声巨响，老虎被砸得深深陷入地面，而那地面，亦在这巨响之下裂出数道巨缝。 “呼，呼……”猴子喘息着，毛茸茸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这回对了……” “猴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猴子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 他瞪圆了眼睛，刚才还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脸流露出震惊而又错愕的表情。他瘦弱的身体开始颤抖，攥住寒铁棒子的手，紧了又紧。 “猴子。”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猴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五百年了，这件破旧的兽皮围袄已经快要碎了。 五百年了…… “喂……” 那个声音又在唤他了。猴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望住了那个人。 那个人…… 他的眼睛还像五百年前那样清澈，他的目光亦如五年前那般温和而充满智慧，他…… “当”。 猴子的寒铁棒子重重地掉落在地，他缓缓地、缓缓地跪倒在地。 他看着他，眼神虔诚而又热切，仿佛在仰望这世间最为高贵、最为纯洁、最为无垢的圣物。他伸出一双颤抖的、毛茸茸的手，一点点地接近一心。 就在即将碰到一心肩膀的刹那，猴子突然收回了手。 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三章 烈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唐玄奘，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无法保护任何人。你能够做到的，只有放手。放下一切，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 ——弥勒佛 “猴子？”一心吓了一跳，不禁唤出声。 “俺老孙……俺老孙才想起来，俺的手上都是血，”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的毛手，语无伦次而又慌乱无比地急道，“睡了五百年，浑身上下都是臭味，俺去洗个澡，熏个香再来……” 一心的小手，突然握住了猴子沾着血的毛手。 从这只小手上传来温暖的、信任的温度，让猴子满心的狂乱尽悉安静了下去。 明明是……这么小的手，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猴子重新转过身，看向一心。 这只猴子的身上散发着血的气息，他的肩膀上挂着青藤，甚至脑袋上还长满了绿苔。就是这么一只脏兮兮而又杀人不眨眼的猴子，为什么一心会觉得充满了亲切感呢？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曾经认识他一样，好像他和他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样。 为什么，会是这么熟悉呢？ “猴子，你是谁？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你？” “你……你当然认识我……”猴子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但是，他必须要说，必须要把这些话说出口，五百年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不是吗？ “你当然认识我，因为我是……因为我是孙悟空啊……”声音仿佛已经不像是他自己的，孙悟空听到自己这样说。 “孙……悟……空……”一心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轰”地一声，响起一道惊雷。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呼啸而出，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脑海、在他的耳畔狂乱地飞旋。 “痛，好痛！我的头好痛啊！”一心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吼叫。 无数画面浮出来，无数声音响起来，无数情愫在他的体内疯狂乱撞，让他摇摇欲坠，让他几乎碎裂开来。 “唐玄奘。” 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这是谁的声音？ 是谁？ 是谁？！ 一心猛地睁开了眼睛。 万道华光刹那间涌现，呈现在一心眼前的，是被金光照耀的蓝天，那天上有百禽之首凤凰在鸣叫，无数灵鸟在天空飞舞啼鸣。而蓝天下一座巨峰与天同齐，峰峦起伏之上有松柏参天，种种奇花斗艳，异木争春，百兽之王麒麟正大声嘶吼，走兽欢腾，遍于山野。百花自天空飞舞飘落，香华四溢，种种仙乐响起，美妙难言。 这景象如一把刀，狠狠戳进一心的心脏，鲜血喷涌。 “唐玄奘。” 那呼唤之声从身后传来，亿万年来熟悉深入骨髓，常于耳畔萦绕。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唐玄奘，五百年期限己到，你可有找到答案？”那声音用种种秒音问他。 一切都安静了下去，仿佛天上地下，三界众生，都在等他一个回答。 一心猛地转回身，看到的，却是穿着铠甲，手持利器的天兵天将。他们严阵以待，对他怒目而视，手中的武器，全部对准了他。 一个神将正对他冷笑：“唐玄奘，你真是蠢。到底是你不明白，还是你宁死也不想明白，我们东天，到底在执行谁的旨意？” “唐玄奘，你敢违背如来佛祖的意愿？” 是谁在狞笑？是谁让三界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一心的身体摇摇欲坠，鲜血，从他的鼻孔和耳朵里流下来，连眼前，都是一片血红。 “住手！” “住手！” “和尚！” “师父啊！” 是谁在哀鸣？用那么悲伤的声音？ 有四个人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五官，却是那么的模糊不清。然而，有一点可 以肯定的是，他们在哭。 别哭，别哭啊…… 一心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抚去他们的眼泪，但身体里传来的、撕裂般的痛苦 却夺走了让他全部的力气。 “唐玄奘，你不要一意孤行，你无法为所有人提供保护。”身后突然传来一个 声音，无比洪亮，仿佛天与地都只剩下这个声音，如此悠远绵长而又铿锵有力。 数道毫光五彩缤纷，绚丽无比，阵阵香华涌动，漫天落花姹紫嫣红，欲迷人眼。 那声音对一心说：“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无法保护任何人。你能够做到的，只有放手。放下一切，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 放下吧…… 一心的身体开始颤抖，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是那个流浪街头，与野狗争食，与野猫同眠的弃儿；也忘记了自己在金山寺抱着巨大的木鱼费力地去敲，每天在巨大的佛像上爬上爬下玩耍的小和尚。 可天地宽广，宇宙浩瀚，他又是谁？ “不……不会放……的……”一心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内而外地撕扯，整个人都要爆裂开来。同时，他又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力量，更为坚定，更为强大，更为无畏，这力量支撑着他，让他咬紧牙关，让他每说出一个字一句话都铿锵有力：“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放。不会放下他们，也不会放下我自己！” 好像决堤的洪流冲破一切束缚，轰然而炸，将一心炸裂成无数碎片。 “啊！” 一心仰天长啸，空气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巨大的气流，以巨大的力量爆炸开来，气浪呈环形扩散，竟吹得那地上野兽的残尸轰然飞旋，树林与野草尽数疯狂摇摆。 “够了！” 突然，孙悟空发出暴喝，他闪电般现身至一心身后，扬起毛手就是一记暴击。 一心的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风仍未止，野草狂乱地飞舞，孙悟空那件破旧的围袄上下翻飞，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扯碎。 他低垂着眼帘，一双金光四溢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心，目光陡然间变得冰冷。 “出来。”孙悟空突然冷喝了一声。 风，渐渐地小了，周围在慢慢安静，没有人应他。 “趁俺老孙的耐性还在，滚出来。”孙悟空说着，缓缓提起了金箍棒，金箍棒的一端，对准了不远处的草丛。 依旧没有回应。 孙悟空缓缓转头看向草丛，毛脸戾色顿现。 就在这刹那之际，但听得“嗖”地一声，自草丛中飞窜出一道黑影，直跃上半空，并于半空之中形成数道巨影，扑向孙悟空。 孙悟空的唇边绽出一抹嗜血笑意，手中金箍棒一抡，搅起阵阵飓风，急速旋转着扩散，势头却不见小，如飞刀般搅向众黑影。 “唰、唰、唰”！ 黑影似破布般被瞬间搅碎，发出裂帛声响，如黑烟般四下飞散。 然而，只短短一瞬，它们便重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只黑色巨龙。它龙身粗壮，一对巨角结实有力，修长的龙须飞扬飘舞，锋利的巨爪仿佛能将一切阻挡之物撕碎。 黑龙在半空中腾飞，突然身形一转，张开血盆大嘴迅速地朝孙悟空扑来。 它锋利的巨爪直取孙悟空的咽喉。 “哼，雕虫小技。”孙悟空冷冷一笑，他既不躲，也不挡，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黑龙。 在黑龙的利爪距离孙悟空不到一拳距离之时，孙悟空的身形一晃，竟凭空消失了。 “逃了？正好，正是杀了唐玄奘的好时机，吼！”黑龙发出狂啸，摆动身姿冲向一心。 “蠢龙。” 孙悟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手攥寒铁金箍棒，正半空中狠狠砸下。 “轰”！ 黑龙被砸个正着，轰然跌下，摔倒在地。 他的龙身在落地的刹那悠然变小，“怦”地一声消失在一片浓烟之中。 孙悟走到龙身消失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盯住了某处。 在野草与落叶掩映之下的阴影里，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黑蛇。 这是一条大约三寸多长的小蛇，通体黝黑，尾部很稀罕地镶嵌着一块碧色玉石。他的一双眼睛碧绿无比，若一池碧水闪耀荧荧氤氲，与尾巴上镶嵌的玉石相映成辉。若不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杀意与恨意，倒真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可爱的小蛇。 “原来是你。” 看到这条黑蛇，孙悟空竟“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孙悟空拍着大腿乐道，“堂堂西海龙王四太子，竟然变成这副德行，哈哈哈，不知道西海龙王那小老儿窝火成什么样。” “你……给我闭嘴！”黑蛇陡然间幻化成龙，威严的龙吟竟令空气震动轰鸣作响。然而，这牛皮哄哄的景象只在短短一瞬，巨大的黑龙便迅速地缩小，重新恢复成小蛇的模样。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流下来，沾在野草上，串串珠珠，好似红果。 孙悟空放下金箍棒，席地而坐，好整以暇地看着黑蛇。仿佛这一幕是极为有趣的戏，让他心情好到了极点。 “喂，敖荣，你怎么混成这副样子？”孙悟空伸手去戳敖荣的尾巴，“你这娘娘腔似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少、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敖荣扬起尾巴扫开孙悟空的毛手，恨道，“你们做得好事，害了自己不够，还搭上我四百年的修行！” 说点什么捏，除了爱你们，还有……快！到！碗！里！来！ 第四章 法事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双璀璨如星的眼，那双眼清如镜，明如月，仿佛含着大千宇宙浩瀚星河，令人不敢直视。” ——敖荣 一想起五百年前，他前往雷音寺剿杀唐玄奘师徒四人，却不想在通天河正撞上二郎神率众天兵天将对唐玄奘一行人的围剿。敖荣心中大喜，原本想要借二郎神之势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突然横生变故，半路杀出来个太上老君。不仅没能亲手杀死唐玄奘和那帮龟孙，自己也被太上老君的一记三味真火烧着了龙尾，尾巴上缺了一大块不说，连同个的四百年修为也给烧了个一干二净，成了全龙族的笑柄。 直到现在，敖荣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每天东躲西藏，生恐被别人认出来，简直尊严全无！ 一想起这些，敖荣就气得龙身，不，蛇身颤抖。孰料这一抖，又咳出大口鲜血。 “不过，你也没有好到哪里……”敖荣说着，咧开蛇嘴，蛇信嘶嘶地吐了出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孙悟空。你哪里还有半点‘齐天大圣’的威风？被西天驯养成了狗，身上堆满腐尸蛆蝇，却还不肯死。现在，听说你的主子转世，就从尸堆里爬出来，投奔他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往日的荣耀、妖族的威仪、对众妖许下的诺言，你全都忘了，忘了！” 敖荣酣畅淋漓地说着，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蛇信快速颤动，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敖荣笑不出来了，他的蛇信子被一只毛手揪住，连动也动不了。 “弹那嗑，乃含哪……”敖荣原是想说“孙悟空你干什么”，怎奈舌头被扯住，发出的只是些古怪音节，恨得他扬起尾巴，就朝着孙悟空甩过去。 于是他的尾巴被孙悟空一把抓住了。 “乃乃乃乃乃……歹台来……”“别胡来”三个字还没说完，孙悟空便两手用力这么一拉，直接将敖荣拉成一条直线。 “哏哏哏哏哏！” 敖荣只觉自己的骨头都在一节一节地被抻碎，蛇胆都开始打起寒战。 他认识这只猢狲够久，深知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不阻止他，这厮真的会把自己一节节扯断，就像是扯断一根野草那般轻松容易。 想挣扎，挣扎不得，想喊，却只能发出一串古怪声音。 拉抻之力令敖荣的眼珠圆睁，几乎快要冒出来了。恐惧让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要玩完了。 可是…… 我不想死！ 敖荣在心里呐喊。 谁能救我，谁能救我！ “悟空？” 一声温和悦耳得足以令人心生清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孙悟空的动作攸地顿了一顿。 就现在！ 敖荣心头一动，趁孙悟空分神之际一窜而起，逃出他的魔爪。 没想到他以华丽之姿跃起，还没等稳住身形，便“啪”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刻，敖荣毫不怀疑他的蛇骨已经骨折，倘若再稍加用力，便有碎裂的危险。他张口，又吐出了大滩鲜血。 该、该死的孙悟空！ 敖荣恨恨地咬紧了牙关，只觉一阵天眩地转，登时失去了知觉。 “师父！” 一心惊叫着，猛地坐起，却一头撞上孙悟空毛茸茸的脑袋。 他已经晕过去了大半天，如今夜色阑珊，一丛篝火正在一心的身边燃烧，给他带来阵阵暖意。而孙悟空，则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寸步未离。 “好痛！”被撞的明明是孙悟空，可疼得要死的却是一心。他捧着自己的脑袋，被撞的地方明显地肿起了一个大包。 但现在的一心可顾不得许多，他跳起来想要跑向法明的尸体，没走几步，便头重脚轻地扑倒在地。 “你要去哪？”孙悟空拎着一心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 “我要带师父回金山寺。”小和尚的脸上满是鲜血，看上去分外狼狈，但眼神却清亮而坚定。 金山寺。 孙悟空的嘴角抽了一抽。 “不能回。”他说。 “为什么？”一心叫着，不顾身体散架般的疼痛，用力挣扎，“我要回去，师兄们还在等着我！我要把师父带回去！” “别傻了。你的师兄们早就不在了！”孙悟空不耐烦地吼。 “你骗我，我离开的时候，寺里还在做法事，我要把师父带回去，放开我，放开！”一心哇哇大叫，眼泪也簇簇地掉下来，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带师父回金山寺。 “给我闭嘴！”怎么和尚小时候会这么烦人？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救他！孙悟空被吵得狂意大发，猛地揪住一心用力摇晃，咆哮道：“他们昨天就已经死……” 一心天真而单纯的脸庞近在眼前，他用迷惑而又不解的神情看着孙悟空。那双清澈的眼睛，未染世俗的尘埃，纯净有如玉石。竟令“死”字就在嘴边的孙悟空，再说不下去。 “咳，你也说了他们正在做法事，小孩子别去打扰。”孙悟空僵硬地说出这句话，便把一心丢在了地上。 一心怔了怔，他想起了，从前金山寺在做法事的时候，师傅一般都会让他待在僧寮里不出去。回想昨天那灯火通明的一幕，难道，这次的法事更为恢弘盛大，所以才让自己回避的吗？ “可是师父……”一心难过地看着法明的尸体，“师父不能不回去啊！” 孙悟空的鼻孔张了一张，终是耐着性子道：“先找个东西卷一卷，一会俺老孙先他扛回去。问了你什么时候能回金山寺，再回也不迟。” 这样吗？ 一心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金山寺是他的家，他唯一的家。师父和师兄们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而他的力量如此之小，既无法保护师父，也无法为法事帮忙。他只有默默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给师父和师兄们添麻烦。 看着坐在地上缩小小一团的一心，孙悟空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 “坐在这个圈里，俺先去看看金山寺的情况。”孙悟空说着，用金箍棒在地上，划下一个大圈。 “就坐在这，不许走出这圈子。只要待在圈里，就没有任何人能伤你，不论是神，是魔，还是妖。” “谢谢你，悟空。”一心目光清亮地看着孙悟空，露出了笑意。 这笑容，璨若骄阳，晃得孙悟空一阵目眩。 “闭嘴！俺老孙最烦你们和尚的这些假客套。”孙悟空黑着脸吼。 一心也不恼，只是抿嘴笑了笑。 “咦，这是什么？”一心意外发现身边还躺着一条软趴趴的东西，不禁奇怪地问。 “蚯蚓。”孙悟空道。 一心捧起那奇怪的东西看了又看，怎么看这也不像是一条蚯蚓。 好热！ 是什么这么热？ 敖荣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是一双手，一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手，正捧着自己。 这双手很温暖，一触便知是人的手。 人！ 对于敖荣这种生来冷血的灵物来说，拥有热血的生灵是最为低贱下等的，人就更不例外。 “别碰本太子！”敖荣“嗷”地叫出声，怎奈那人却将他捧起来，怜惜地道：“你受伤了。” “不用你管！” 敖荣狂啸，却看到了一双璀璨如星的眼，那双眼清如镜，明如月，仿佛含着大千宇宙浩瀚星河，令人不敢直视。 这双眼！ “唐玄奘！” 终于找到你，我要跟你拼了！ 敖荣顾不得自己所受的伤，拼尽全力一跃而起，猛地缠住了这人的脖子，然后用力勒紧。 “咳！” 一心毫无防备，被敖荣勒得透不过气，一张脸顿时红了。 得逞的敖荣哈哈大笑，却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充满巨大的压迫力量。 饶是他是条冷血的蛇，也被空气里弥漫的寒意冻得直打哆嗦。 悄然抬眼，看到孙悟空盘腿坐在他的面前，像看好戏似的欣赏着敖荣的行径。 怎、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悠哉，难道孙猴子不怕自己杀了唐玄奘吗？ “当然怕，”像是猜出了敖荣的疑问，孙悟空咧开猴嘴笑了，“不过，你猜猜，杀了他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你们龙族还能不能活？” 敖荣怔住了，蛇身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孙悟空火眼微眯，探手便将他一把扯下，攥在手里，轻一用力。 “啊！” 敖荣分明听到了自己蛇骨碎裂的声响，巨大的疼痛让他恨不能再就死过去。然而孙悟空却捏住他的蛇头，将他拎起，扬手就要把它掷进篝火。 火！ 燃烧的火焰在敖荣的眼中无限扩大，那被太上老君三昧真火烧灼的巨大痛苦已然深入骨髓，让他一经想起就合身痉挛，惊恐难当。 “别杀我，别杀我！”敖荣号叫的声音都变了调，然，孙悟空可没有这个耐性，敖荣话还没说完就已然成一条抛物线飞向篝火。 “我知道袈裟的下落！” 话刚出口，敖荣就一头撞上孙悟空的寒铁棒子，浑身的骨头仿佛只有头、尾的骨头还没有碎了。 “在哪里。”孙悟空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透出的寒意比托着敖荣的金箍棒还要冷。 敖荣翻了翻眼睛，又晕过去了。 痛！ 痛，是敖荣唯一的感知，紧接着，便是一股火热。好像被扔进滚烫的水里，翻腾而起的气泡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焦了熟了化了烂了。 孙悟空，难道他把自己烤了吃吗？ 敖荣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虽然已经过了五百年，虽然所有的五官都与曾经不同，但敖荣一眼就认出了他。 然而，这张脸却全然没有五百年前的冷峻与傲然，而是挂着纯净的笑意。 第五章 袈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妖的头，断了可以再生；妖的血，流尽仍不干涸。然而，只要把妖的心剜出，便可致其于死地。可俺老孙的心……五百年前就没了，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 像冬日的暖阳融化冰雪，像雨后清风拂过树梢，柔和而温暖。 这个人……真的就是唐玄奘的转世吗？ “你醒了？”一心笑道，“我给你敷了金山寺特制的接骨膏，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像从前一样行动自如了。” 敖荣一脸警惕，唐玄奘会有这么好心？ 然而它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脑袋顿时“轰”地一声响。 他虽不强壮却仍可称得上健美的身体被白布一圈又一圈地缠了数道，只露出尚可摆动的一小截儿尾巴和圆溜溜的脑袋，就像是一颗戳在细棍上的丸子。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他怎么会被包成一只丸子？！ “喂。” 孙悟空捏住敖荣的尾巴把他提起来，冷冷地道：“袈裟在哪？” “疼疼疼疼疼！放我下来！”敖荣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终是败下阵来。 “我可以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敖荣碧绿的眼睛死死盯住孙悟空，道，“带我一起西游。” “哼，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谁敢跟俺老孙谈条件。” 孙悟空的两指用力，轻轻一捏，敖荣那唯一没有碎裂的尾骨便开始咯吱作响，唬得他连声大呼：“我说我说我说！” 见孙悟空松开力道，敖荣方松了口气，一张黑漆漆的蛇脸顿时又露出诡异笑容：“孙悟空，你还真是睡得够久，忘了那锦襕异宝袈裟和九环锡杖是谁送给唐玄奘的。” 是谁……送给唐玄奘的……当然是那个人。 那个人……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望向苍穹，白云的背后，还是白云，蓝天的背后，却未见得还是蓝天。 “你还敢见吗，那个人……”敖荣嘶嘶地吐着信子，一点点凑近孙悟空，用讥讽与嘲笑的语气嘿嘿笑道，“你很清楚，如果你去找那个人，会有什么在等着你，你要重新回头吗？再来一次五百年前的耻辱？你……” 话还没说完，但听得“咔”地一声响，敖荣的尾骨便彻底碎了。 南山。 紫竹林。 霞光涌动，淡淡的薄雾笼罩在青翠的竹林之间，在昏昏暮霭之中，竟使那翠色显出变幻莫测的紫。想来，这也是“紫竹林”之所以得名的原因。 在竹林深处，有七彩祥光荧荧闪耀，阵阵香华扑鼻而来，令人沉醉。 孙悟空环视四周，然后将手中的金箍棒抡了一圈，扛在肩上，嘿嘿笑道：“变了个紫竹林出来，就以为俺老孙能上当吗？” “哼哼……孙悟空，我们早就猜到会被你看穿，这些，只不过是试探你的障眼法罢了。” 自荧荧的紫竹深处，缓缓显露出几个巨大身影，他们越走越近，一双双眼睛带着嗜血而诡异的光，死死盯住孙悟空。 “孙悟空，想不到你还活着。”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牛魔，他粗壮的身上长满鬃毛，一对獠牙吡出嘴外，硕大的耳朵上穿着手腕粗细的大环，头上的犄角亦是粗壮无比。此刻，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柄巨斧，巨斧上已然被血浸透，显出斑斑锈迹。 “哈哈哈，一条被西天榨干修为，然后踢到凡间来的狗，竟聒着脸活到了现在，真教我笑掉大牙。”一个有着细长脖子的黄毛羊魔，他提着一只带有巨大锁链的流星锤，狞笑。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证明唐玄奘已经转世，抓住他，问出唐玄奘的下落。”手拿一柄细长宝剑的巨鼠抽动着鼻子，恶狠狠地道。 其他的魔听闻“唐玄奘”这三个字，纷纷红了眼睛，他们低哮着，朝孙悟空围了过来。 孙悟空双手吊在金箍棒上，好整以暇地环视这些巨魔。 “俺老孙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到……”他的脸色陡然一寒，“说，是谁给你们通的风，报的信？” “少啰嗦！”一只白虎巨魔咆哮着扑来，孙悟空冷笑，扬起金箍棒横扫向白虎巨魔。 但听得“砰”地一声，白虎巨魔突然间如一团云块般轰然变成无数碎烟，眨眼消失不见。 不仅是白虎巨魔，其他所有的魔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 孙悟空攥紧了金箍棒。 还是刚才紫竹林，还有种种绚丽之光在变幻闪耀，那空灵美妙的香气也在淼淼萦绕，可一切……全都静匿了下来。 好像刚才的那些妖，都不曾出现过。 孙悟空双手攥紧金箍棒缓缓转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突然，一个人影绰绰约约，出现在紫竹林的尽头。 “嗒啦，嗒啦”。 是金属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拉着长音传入孙悟空的耳中，让孙悟空有如身中魔咒般，连动也动不了。 他在一步步地走向孙悟空，他的脸先是隐在薄雾中，继而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出现在孙悟空的面前。 火红的袈裟，在迷雾中飞扬，九环锡杖环环相击，发出铿锵之声。每一下，都撞击着孙悟空的耳膜。 他像是一团火，兀自燃烧，以狂傲的热度焚烬一切。 这天，这地，这幻境，全都消失，全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 “和……尚？” 孙悟空怔怔地、喃喃地唤道。 没错，他是和尚。纵然五百年过去，孙悟空早已然失去一切，身处炼狱堕落成魔……也不会忘记他眼中璀璨的光华与慈悲。 他缓缓伸手，抚住了孙悟空的肩头。 像五百年前一样，他做了无数次的动作一样。 他向孙悟空微微一笑，手，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入孙悟空的心脏。 和尚？！ 孙悟空浑身一震，胸口传来的巨痛伴着血液的奔流让他清醒。这才看清刺入他心脏的不是和尚的手，而是白虎巨魔的利爪。 原来……只是一场幻境，不是和尚，不是和尚啊…… 鲜血，自孙悟空的胸口飞溅而出，喷溅在白虎巨魔的脸上，让他兴奋得发狂。 “哈哈哈……”白虎巨魔哈哈大笑，“想不到群妖引以荣、五百年前足以使天地风云变色的齐天大圣竟是这么不堪一击，哈哈哈，孙悟空，你不过如此。” “噗！” 一柄利剑突然从孙悟空的背部刺入，堪堪刺穿他单薄的身体，露出一个沾满的剑尖。 出手的是刚才那个巨鼠，血的气息让他兴奋得鼻子不断抽搐：“孙悟空，你真是蠢。明明在太上老君那里炼就了火眼金晴，却被这么低级的障眼法迷惑，你说，你该不该死？” 该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仰天狂笑。 “你说得对，俺老孙该死。五百年前就该死了，不过……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俺老孙死。” “少啰嗦，受死吧！” 紧接着，黄毛羊魔与牛魔同时出现，一个用流星锤的铁锁勒住了孙悟空的脖子，另一个，则用巨斧抵在孙悟空的脑门。 被鲜血浸过的巨斧散发出金属特有的腥臭气息，锋利的斧刃在孙悟空的眼前竖成一道直线。 孙悟空抬眼望向牛魔，那双金光四溢的眼睛里，没有牛魔预期的恐惧，而是盛满笑意。 这笑意让牛魔头皮发麻。 “动手！”牛魔几乎是狂吼出声。 白虎巨魔脸上戾色一闪，将利爪刺得更深，孙悟空的身形颤了一颤，鲜血有如打开闸门的水，汨汨涌出，他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样子让白虎巨魔露出得意笑容，他的利爪用力一转……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 “嘿嘿……” 孙悟空的脸上挂着狷狂笑意，溢彩耀目的眼睛笑望住白虎巨魔。 “没有……没有心？” 白虎巨魔震惊道：“你竟然……没有心？” 妖的头，断了可以再生；妖的血，流尽仍不干涸。然而，只要把妖的心剜出，便可致其于死地。 “俺老孙的心……五百年前就没了，哈……哈哈哈哈！”孙悟空咧嘴大笑，沾满鲜血在他的口齿间流下，触目惊心。 自古地精多为妖，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有一颗血肉之心，以修成人身证得仙果为至高荣耀。换句话说，妖族与人族无异。 然而魔则相反，魔族之体，视形于无物，随心所欲，甚至以丑陋粗鄙为荣。魔以杀戮为乐，应劫而育，浴血而生。 失了妖心而仍能行走于天地，只能有一个结果。 “魔……你成了魔？！” 众魔失声惊叫。 孙悟空脸上的狂魅的笑意更浓，他嗜血的目光缓缓掠过众魔的脸，一字，一句地道：“玩够了？现在，该轮到俺老孙了。” 说罢手已然反刺入白虎巨魔的胸口，一探一抓，紧接着收回。 一个桃形的东西在孙悟空的手中血淋淋地跳动。 “原来魔也有心。”孙悟空冷笑。 白虎巨魔的双眼圆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鲜血顺着他的虬张的肌肉蜿蜒流下，染红了它的皮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令其他的魔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们，全都怔在当场。 “接下来，该抡到谁了？”孙悟空的眼睛微眯，他提起手中金箍棒，念了声“长”，金箍棒突然伸长，“噗”、“噗”两声，前面，直接击飞牛魔，后面，洞穿巨鼠那肥硕的身子。 第六章 成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用不了多久，他温暖的眼睛就会变得冰冷，张纯净的笑容就会变得残忍，那双拿着针的手就会染满血腥。他会让三界重新血流成河，他会让天地间堆满尸首，铺平他前往西天的路！” ——敖荣 巨鼠的身形猛地一震，握着宝剑的手慢慢地松开，栽倒在地。 “两个一起，不寂寞。”孙悟空笑道。 “咩！大哥二哥三哥！”黄毛羊魔失声惊叫，刚才还胜券在握，却只在一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一只魔还活着。先前的自信得意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黄毛羊魔的头皮都要炸了。 惊恐之余他猛地勒紧铁锁，咬牙恨道，“勒断你的脑袋，看你死是不死！” 铁锁越缩越紧，突然，被铁锁勒住的孙悟空不见了踪影。忽然失去重心的黄毛羊怪一头栽倒在地。 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背。 好重的脚！ 没有感觉那只脚用力，但黄毛羊魔的骨骼却已然发出断裂的咔嚓声响，他长着胡子的长脸已然在这股力量下深深陷入泥土，啃了一嘴的土。 那是被血浸湿的土，却第一次让他感觉不到兴奋，只有肝胆俱寒！ 黄毛羊魔用力转动眼珠，瞪向孙悟空。 “孙悟空，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三界若是知道你成魔的消息，杀你的人就会接踵而至，更何况一直想要你命的东天……孙悟空，你必死无疑！”说到这，他像是被自己说的笑话逗笑般，乐了起来，“咩哈哈哈，众妖之王孙悟空竟然堕落成魔，不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妖们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哈！咳！” 黄毛羊魔那猖狂的笑声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他的脑袋，也彻底埋进了土里，并且，将永远深埋于土。 “蠢羊，”孙悟空冷笑，“这世上，早己没有齐天大圣了。” 他举步，想要离开，却感觉到一阵目眩。太量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流下，让他全身都血红。 孙悟空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想要继续往前走，身子却不听使唤地栽向一边儿。他紧紧地攥着金箍棒，努力支撑着自己，却怎奈双腿已然没有力气，站不住了。 不，不行，俺老孙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孙悟空咬紧牙关，眩晕感却控制不住地一阵阵袭来。孙悟空的眼前开始发黑，再也站不住了。就在即将倒下之际，他突然嗅到了一阵美妙的香华。 数道异彩之光闪耀，沁人心肺的香华一扫先前的血腥气息，种种妙乐悠然响起，伴着十面八方的赞颂梵音，悦耳动听。在这种种祥瑞中，观音菩萨坐于七彩莲台自天空缓缓飞来。 “菩萨？”孙悟空仰面看着观音菩萨笑了，“让菩萨见笑，五百年过去，老了……” 说罢，他便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观音菩萨挥挥手，孙悟空连同他的寒铁棒子便徐徐飞起，落在了她的莲台上。 “你这只小猴子，还敢与菩萨比老吗？”她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是无以言说的慈悲与怜惜。 不管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你都不过是一只小猴子啊…… “喂，唐玄奘，你在缝什么呢？” 自从孙悟空那只暴戾大魔头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那个小唐玄奘就坐在那缝啊补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敖荣现在只有脑袋还能动，他的尾巴被孙悟空捏碎了以后，小和尚又给他的尾巴绑了个球。现在的敖荣，是一大一小两颗串在一起的丸子，因为无法动弹，只能靠滚。 他横着滚了一圈，小和尚就在他的眼前一正一倒地转了一轮。 “施主，贫僧不是唐玄奘，贫僧法号一心。”算上这遍，小和尚已经向敖荣解释了快八百遍了，解释得敖荣都烦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少啰嗦！” 没见过硬给人家安名字还安得这么理所当然，然后又率先不耐烦的，一心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缝东西。 敖荣滚得又近了一些。 阳光照在一心的身上，让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和尚好像会发光般，暖意融融。 他的身影映在敖荣碧绿的眼睛里，让敖荣心生疑惑。 这个小家伙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戾气，俨然是一只绿色无公害的兔子，他到底……是不是唐玄奘？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正在敖荣满心狐疑之际，一心转头，朝着他璨然一笑。 “小蛇，你压到我的布料了。” 这一笑，与五百年前那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的唐玄奘一般无二！ 敖荣只觉脑袋“轰”地一声响，球一般迅速滚到一边，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没错，没错，自己一定是又被唐玄奘迷惑了！ 他怎么能这么蠢，会相信唐玄奘会性情大变，变成这么温良无害的兔子！ 没错，没错，现在小和尚还小，但人成长的速度可比龙族快得多。用不了多久，他那双温暖的眼睛就会变得冰冷，那张纯净的笑容就会变得残忍，那双拿着针的手就会染满血腥。 他会让三界重新血流成河，他会让天地间堆满尸首，铺平他前往西天的路。 像五百年前一样，像五百年前一样！ 杀意顿现。 敖荣缓缓……滚向一心。 “喂，唐玄奘，你知道三界众生，有多少是想杀你的吗？”碧绿的眼带着阴毒之色，牢牢地盯着一心。 “不知道。”一心连头也没抬。 “我也想杀你，你怕不怕？”敖荣顺着一心的僧袍一点点往上滚，“只要我咬住你的脖子，只要一口，你就中毒身亡了。从此，这世间就再没有唐玄奘！” 敖荣已经攀上一心的肩膀，他亮出尖牙，用力探出脑袋，狠狠咬下去。 但听得“咕噜”一声，敖荣华丽地滚下，“啪”地摔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 敖荣已经断裂的骨头全部都摔错了位，疼得他“嗷嗷”惨叫。 “唉，”一心叹了口气，他停下缝纫，双手把敖荣捧起来放在旁边柔软的草堆上，无奈地道：“你就不要再乱动了，当心骨头错位接不回来。我缝好了衣裳就陪你玩，乖。” 说着，一心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敖荣的脑袋。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这软乎乎的手指头是怎么回事？这和善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觉得这样很舒服？ 敖荣大骇。 这个唐玄奘，竟敢再次迷惑我，太不要脸！ 敖荣正欲跳起来大骂，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一个拥有着很强大力量的东西，足以使地面颤抖，让妖与魔夺路而逃，甚至连身为龙族的敖荣都心生寒意。 这种气息…… 敖荣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已然猜到了这“东西”是什么。 小和尚还没有感觉到异样，继续认真地缝着东西。真是可怜，他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 敖荣滚了滚，把自己藏在草堆之中，透过野草的缝隙往外看。 那“东西”已然近了。 “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一个庞大的黑影挡住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射下来，笼罩了一心。 一心这才抬起头来。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乃是一个人，一个身披铠甲、异常健壮的男人。他的铠甲上斑驳的尽是鲜血，双手，乃至脸上，都满是血迹。他的头发蓬乱，目光涣散，神色狂乱。 “唐玄奘。”他喘息着，用他沙哑的声音唤道。 “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不是唐玄奘。”这是一心第八百零一遍重复这句话。 “嘿嘿，嘿嘿嘿。”那人癫狂地笑了起来，“谁都知道你唐玄奘智慧第一，辩才无碍，不过，想骗本将军，做梦。” 他将手上带血的长刀指向了一心：“忘了吗，五百年前，是我比邪首当其冲，一箭射中了你的肩，那些龟孙才有胆往前冲。” 一心的眼睛漾出迷惑的神采：“五百年前？” “怎么，你忘了吗。五百年前，是谁让你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又是谁把孙悟空他们的心剜出……哈哈，哈哈哈哈，那足以给东天无上荣耀的一战，简直恍如昨日。” “你是说……猴子的心被剜出去了？”一心惊讶极了，“怪不得他看上去总是那么不开心，原来是因为没有了心……那，那你知道猴子的心在哪里吗？” 这双满怀惊骇而又期待着答案的眼睛……这张稚嫩而又满怀信任的脸庞……他多像自己的儿子阿虎。 比邪的身子震了一震。 阿虎。 他的阿虎。 就在刚才，他还满心欢喜地奔回他在人间的那个家，本以为儿子阿虎会像从前一样飞扑进他的怀里，蹭着他的脸喊阿爹。却万没想到一进院子，看到的是妻子与儿子横尸院中的惨状。 藏在乡下的一个小院，只有两间茅草屋，异常简陋的一切，连吃饭的碗都是破的。他从来没给他的妻买过一个首饰，更没买过一件新衣裳，为的，就是怕被天庭的人知晓。 他们藏了这么多年，不敢送阿虎上学堂，更不敢让他跟别的孩子玩耍。就这样东躲西藏地过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被太上老君找到了。 他答应过他的，只要他对玉皇大帝诛杀唐玄奘的旨意阳奉阴违，将金山寺所有的和尚全部杀光，独放了唐玄奘，太上老君就可以放了他的妻儿。 然而，当他违背了玉皇大帝的圣旨，背叛了自己的恩师托塔李天王，为放唐玄奘一条生路不惜犯下滔天血罪之后，换来的却是太上老君背信弃义，屠杀自己妻儿的结局。 比邪的胸口剧烈起伏，鼻孔随着他的喘息扩大然后闭合。 “是你……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妻儿惨死……我要杀了你！”比邪怒吼着，提起刀奋力砍向一心。 第七章 真相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以为，你所信奉的佛祖是怎么增长修为？念经？打坐？别天真了！他们的莲花宝座一样沾满鲜血，用生灵的命，用他们的精魄供养成佛！” ——比邪 锋利的长刀寒光闪耀，带着雷霆之力破空而来，狠狠砍下，眼看便要砸到一心。 “轰”！ 比邪的长刀似是撞击在盾上，迸发出串串火花，竟被震得直飞出去。比邪也被震得虎口开裂，双臂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后退，险些跌坐在地。 他这才看清，在小和尚的脚下，有一道深深的印记，那是被某种强大神器划出的结界符印。 “你进不来，也伤不了我的，”一心同情地对比邪，道，“悟空说过，只要我不走出这圈子，就没有任何人能伤我，不论是神，是魔，还是妖。” 孙悟空。 这个名字让比邪的脸抽搐了几下。 他虽然已然怒火攻心，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既然留下这印记，就证明孙悟空一时半会回不来。只要杀了唐玄奘，只要杀了唐玄奘，他就可以替自己的妻儿报仇了！ 他要带着唐玄奘的人头，前往天庭，他要让玉皇大帝知道太上老君的祸心，让太上老君替他的妻儿偿命！ “呵，”比邪咧开嘴，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只要你出来，我就告诉你猴子的心在哪。” “真的吗？”一心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比邪目光阴沉地点了点头。 “你要说话算话哦。”一心说着，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出了孙悟空画下的那个圈。 这种一听就是说谎的事怎么能信？孙悟空到底是从哪找来这么个缺心眼的小和尚？！ 饶是敖荣这个一心想要置唐玄奘于死地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要去啊，去了就是送死！ 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别说是现在不堪一击的敖荣，就连五百年前的他，也未见得是比邪的对手。他至今还难以忘记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他所率领的虾兵蟹将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东天神将围剿杀戮。 求天，天不应，遁地，地无门。 杀不出的血路，无能为力的悲凉，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临近的崩溃之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敖荣恐惧，只要一想起，他就控制不住地颤抖，恨不能夺路而逃。 敖荣藏在野草里，纵然已是蛇骨全碎，却仍颤抖如筛，他甚至要竭力小心不要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绝对不能让东天的人发现自己，绝对不能！ “喂，蠢蛇，给我看好和尚。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孙悟空临行时的话，那魔头笃定自己绝不敢伤唐玄奘的原因，是因为即便敖荣杀了玄奘，也逃不出孙悟空画下的符咒，跑不出这个圈。 然而，敖荣出不去，比邪也同样进不来。 孙悟空虽然暴虐可怕，落在他的手里也许不一定能活。但，落在东天人的手里，他必死无疑。 所以只要他不出去，只要他不出去……至少可以有活命的机会。 敖荣这样想着，便愈发努力压低脑袋，隔着野草的缝隙，看着一心。 一心，就这样迈出了那个圈。 比邪露出了得逞的狞笑，他一把抓住一心，将藏在腰带间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 “唐玄奘，想不到你这么蠢！”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一心的脖颈，渗出丝丝鲜血。一心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畏惧，他认真地看着比邪，用他温和如玉的声音问：“猴子的心，在哪儿？” “自身都难保还关心那只猴子吗？”比邪怒发冲冠，捉住一心的手紧了又紧，“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孙悟空的心，早在五百年前就喂了西天佛祖了。他的心，被如来佛祖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骗人，”一心厉声喝斥，“佛祖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当然会做这种事情！”比邪瞪圆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狰狞有如恶鬼。 “你以为，你所信奉的佛祖是怎么增长修为？念经？打坐？别天真了！他们的莲花宝座一样沾满鲜血，用生灵的命，用他们的精魄供养成佛！” “住口！不是这样，不是！”，刚才那个暖萌温和的小和尚，一反常态地激动起来。一心双手扳住比邪手用力挣扎，他的小脸儿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泪水在他的眼中打着转，他大声地喊道：“佛祖不是这样的，佛祖是慈悲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会！”比邪狂啸出声，他举起手，歇斯底里地道，“你看到我手上的血了吗？我的这双手，从千年前就开始杀戮征伐，沾染了多少生灵的血！连金山寺的那些蠢和尚，连法明那个老糊涂，都是我一手解决的。哈哈，看，你快看啊，这沾满了众生鲜血的手！你的佛祖，他也跟我一样！” “你说……你杀了金山寺的师兄们？”一心突然安静下来，他瞪大了眼睛问比邪。 “少啰嗦！”比邪猛地将一心掷在地上，然后抓紧匕首俯身狠狠刺向一心，“去死吧唐玄奘！” 一颗泪，从一心的眼角缓缓滑落。 他记得在孙悟空离开之前，他曾问过孙悟空，知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 孙悟空思索了半晌，然后给他讲了一个师父法明大战狂魔三百回合的故事。大抵的意思是法明跟一心说好玩藏猫猫之后，师父就遇到了一个百眼狂魔。这个百眼狂魔四处找人打架，打败了对方就吃掉，因此杀害了无数生灵，师父为了救天下苍生，与百眼狂魔展开殊死搏斗，最终取得了胜利。 然而，他也为这胜利付出了代价——他的头被百眼狂魔砍掉了。饶是如此，师父终是为三界生灵做出了贡献，不愧为金山寺的大德法师。 虽然孙悟空说的跟一心的师父不太像同一个人，但当时的情形又确实像这么回事，所以一心便天真地信了。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那天金山寺燃起的大火并不是师兄们做的法事，而是一场夺命之焰，焚毁了他视为家的那个地方。而他的师父法明，并不是要跟自己玩才抱他匆匆逃出金山寺，藏他进树洞的。 没有石榴汁，没有百眼狂魔，师父是为了保全一心才被杀害的。 是眼前的这个人，杀了师父。 一心的脸上，满是悲凄。 刹那间，比邪的匕首己至，眼看着就要刺入一心的喉咙。 敖荣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心死，只好……闭上了眼睛。 按照顺序，现在应该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吧？ 然后小和尚就会惨叫，再然后，一定是响起比邪得手之后的狂笑。 再然后，比邪离开，我等孙悟空回来。孙悟空会发疯，结界解除，我跑路…… 敖荣算计着，被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动得几乎要笑出声来。然而，他既没有听到小和尚的惨叫，也没有听到比邪的狂笑。 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安静得让人感觉到奇怪。 敖荣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完全怔在了当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弱不禁风的小和尚一心用他的小手捉住了比邪的匕首，明明是那么小不丁点儿的东西，握住匕首竟不能使比邪再多用力一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心攥着匕首的手，已然被割破，汩汩流出鲜血。这血，如骄阳般闪耀着耀眼光芒，散发出逼人热度。 好热！ 从匕首上传来一阵阵炽热，像火焰在炽烤着匕首般烫手无比。不，不是火焰，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超越了火的炽热。 匕首，已经开始变红，似地底翻涌的岩浆，又似锻铁炉里刚刚取出的赤红之铁。 这热度疾速地向上蔓延，越来越烫，比邪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快要握不住了。 眼前的小和尚，一双俊目冷冷地看着自己，眸中似有无数星辰在流动旋转，耀眼至极。那夺目的光彩，让比邪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他的视线。有什么力量在吸引着他，夺取着他的感知与力气。 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点燃一般，寸寸缕缕烧灼着他，让铠甲也逐渐升温，烫得他的身体都发出嘶嘶声响。饶是如此，也无法遏制住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向上攀升，这种恐惧……这种恐惧他太熟悉，熟悉到五百年以来都不曾退去。 “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师兄们，为什么要害我师父？”一心喃喃地问着，突然猛地一撞，将比邪撞翻在地，继而骑在他的身上。 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心夺了过去，锋利的尖端对准比邪。 一心粉嫩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眉眼显露出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的冷峻与威仪。 “我佛门弟子，岂容你这卑微肮脏的东天神将诛杀践踏？你……好大的胆子……” 明明是一个小小少年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如此嘹亮。于这广袤的田野之中，响起一个更为威严、更为冰冷、更为洪亮的声音，似雷鸣，若龙吟，如山崩，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继而龟裂出数道巨缝。林间鸟雀惊飞，走兽四散奔跑，树木亦是疯狂地抖动着树枝，将叶子抖得簇簇下落。 第八章 回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别回头，别让肮脏的血沾到你的手上，别让他们的死玷污你的眼。你只管朝着那条光明之路前行，复仇和杀戮，是魔应该做的事。” ——孙悟空 吓……吓死本太子了！ 躲在草丛里的敖荣全身抖得有如筛子，他的蛇嘴不由自主地张得老大，眼珠更瞪得巨大，而这一切，都是他完全控制不住的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地面在震动，躺在地上，比邪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大地的恐惧。他的身体也在随着地面剧烈地震动，五脏六腑似乎正在碎裂，全身的血液也好似被煮沸了一般。 “咳！” 鲜血若喷泉般从比邪的口中溢出，他的眼珠满是血丝，似是分分中就会爆掉。 这感觉……像末日来临般令人恐惧至极！ 咯吱，咯吱。 骨架的关节在松动。 嘎啦，嘎啦。 血液的喷涌在继续。 一心冰冷的眸近在眼前，匕首一点点靠近，已然抵在了比邪的喉间。 “呵……呵呵呵呵……咳，”比邪突然笑了，尽管这一笑，便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口。但他却是分外的得意，好像做了一件平生最为了不起的事情。 “唐玄奘，你终于还是动手了，”比邪越说越兴奋，那圆瞪的眼睛，亦满是狂热疯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唐玄奘，不管轮回多少世，你都是那个浴血而生的杀人狂！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一心的手，开始颤抖。 “动手，动手啊！”比邪大声的咆哮，“杀了我，快！就像五百年前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使三界血流成河一样！杀了我！想想是谁杀了你们金山寺那些只会念经的秃驴，是谁把法明的头割下来，把他射成了一只刺猬。他们真是可笑啊，像兔子一样跑来跑去，哀号哭泣，真是丢尽了脸！哈哈哈！唐玄奘，动手啊！哈……” 师……师父…… 一心咬紧牙关，仇恨与巨大的悲伤将他紧紧包围，他的冰冷的眼中，渐渐溢出了泪。 师父法明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要一刀下去，他就可以为师兄们和师父报仇了。 只要一刀下去，只要…… “啊！”一心大叫着，猛地刺了下去。 比邪浑身一震，紧紧闭上了双眼。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疼，也没有感觉到匕首刺入身体的异样，甚至就连刚才还轰鸣不止的地面，也渐渐地平静了下去。 比邪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出现之物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横在比邪脑袋正上方的寒铁棒子，寒光凛凛的棒子，顶端雕刻着云纹图腾，每一个线条都带着迷人的弧度，精美绝伦。强大的法力于那棒上呼啸而出，令它的光华愈发耀眼。 这，这是……如意金箍棒！ “孙悟空！”比邪的声音都变了调。那握着金箍棒的猴子，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比邪有心想逃，却发现自己已然在那根寒铁的压迫之力下动弹不得。 一心手中的匕首，就刺在金箍棒的云纹上，火花飞溅。一心的双肩颤抖，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上下满是鲜血，那血，已然令他的毛皮打成了缕，更染红了他那已然破破烂烂的围袄，让他活像是一只从血海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可饶是这样，一心也觉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温暖的人。 “悟空，我师父他……我的师兄们，他们……”一心哽咽着，终是放声大哭。 孙悟空用他瘦却结实的手臂抱起了一心。 “他们死了，可你还活着，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活下去。” 他那么瘦，可是仅用一只手，就可以揽住一心，抱着他，缓步离开。 渐行渐远的孙悟空将手中的金箍棒轻松一抡，但听得“轰”地一声，刚才还叫嚣癫狂的比邪连哼都来不及哼，便化成了一滩肉泥。 怪异的声音和空气里突然涌起的难闻气息让一心想要转头去看，然而孙悟空却按住了他粉嘟嘟的脸。 “别回头，”孙悟空说，“别让肮脏的血沾到你的手上，别让他们的死玷污你的眼。你只管朝着那条光明之路前行，复仇和杀戮，是魔应该做的事。” 一心紧贴在孙悟空的胸口，随着孙悟空说话的节奏，他的胸腔轻微的震动着。然而，饶是一心贴得再紧，听得再仔细，也捕捉不到孙悟空半分心跳。 他真的……没有心吗？ 一心悲伤地在想，没有心的猴子，会拥有快乐吗？他不知道。 不知道是出于悲伤过度，还是困倦来袭，一心在这些的猜测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孙悟空离开的背影，映在一双碧绿的眼睛里。藏在野草丛中的敖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咧开蛇嘴，吐出信子，笑了。 “有意思，”敖荣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本太子已经开始期待这个小唐玄奘了……” 他很好奇，五百年的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 这是……什么味道？ 在烤什么东西吗？ 一心在迷迷糊糊中吸了吸鼻子，钻进鼻子里的味道有一种陌生的古怪，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火光，蔓延四野，几乎直冲云霄。 孙悟空就站在这片火光之中，背对着一心，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 一心顺着孙悟空的视线看向火焰，在这火光里，一心看到了法明的身影。 他还保护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他的头就摆在身体的身边，隔着火光笑望着一心。 法明的轮廓被火焰扭曲，他身上的袈裟也已经燃了起来。 “师父！” 一心大惊失色，慌忙爬起来。 心口一阵剧痛，一心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他的身体好像散了架后重新组装起来似的，每动一下疼得彻骨，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再迟，师父就要被火焚烬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了一心还的身前。 “悟……悟空？”一心怔怔地看着孙悟空，满面错愕。 孙悟空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一心，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让我过去，我师父还在火里！”一心用力地推开孙悟空，就往前跑，可孙悟空却一把捉住了他。 “不行。”孙悟空说。 “放开我，我要救我师父！你不是说会送我师父回金山寺吗？为什么要在这里点火？！”一心挣扎不脱，索性一口咬住孙悟空的手腕，狠狠地咬、用力地咬，一双清澈的眼里有从来没有的愤怒。 “就算金山寺没毁，那些僧人没死，回去又有什么用？”孙悟空猛地拎起一心，大声咆哮。火光映着孙悟空那被愤怒扭曲了的毛脸，狰狞可怖。 “你忘了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在五百年前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布下一张天罗大网，把我们所有人都网在里面，目的，就是致我们于死地！” “五百年前，你是西天佛祖座前弟子转世的和尚唐玄奘，因受了西天佛祖的盅惑，与我和其他三个徒弟一起西游。一路风餐露宿，受尽多少苦头！谁知取经归来，却被西天的佛祖老儿出卖给东天，以我们四个徒弟的性命威胁，令你魂飞魄散！为了救你，我和八戒他们献出了自己的心供养那个黑了心肠的佛祖，这样才保住了你的一缕魂魄投胎转世……” 说着，孙悟空用一只手捉住了左胸口的破旧衣裳：“和尚！就算你忘了魂飞魄散的痛，俺老孙可忘不了被剜心的恨！” 五百年了，五百年的风云变幻，五百年的斗转星移，五百年的沧海桑田。有多少草木枯了又荣，荣了又枯；有多少众生生了又死，死而复生。 可他却偏偏活着。 活生生地看着那个人在眼前幻化成烟，活生生地看着东天和西天那得意而扭曲的嘴脸，活生生地体会着为了救那个人而剜出心的痛苦与耻辱。 是的，他活着，他像狗一样被栓住铁链，绑在石头上，苟延残喘地活着，为的，可不是看到他还像五百年前一样，愚蠢地信服着西天的撒下的谎！ 孙悟空一双金眸逐渐被血色蔓延，火光照映下，他脸上纤毫毕现，鼻孔愤怒地张合，与嗜血魔兽一般无二。 他的愤怒，似火，足以焚烬一切。 然而一心却将一双清澈的眸望着孙悟空，张口，只说出一句话：“放手，我要救我师父。” “呔！我把你个被西天盅惑的蠢和尚！”孙悟空暴跳如雷，他狂啸着，猛地将一心抡起，狠狠扔翻在地。 “咳！” 一心只觉五脏六腹都被震碎，鲜血自他的口中咳出，染红灰色僧衣大片。他挣扎着正爬起来，然后艰难地、一步一步地，从他的身边走过。 “吼！” 孙悟空怒吼，寒铁金箍棒被他猛地抡起，狠狠砸向一心。 金箍棒呼啸而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它砸成两半，向两边压倒，足以使泰山崩塌的千钧之力即将落下，一心却没有回头。 “五百年太久，我早已经回忆不起。”一心突然说道。 金箍棒，在距离一心不到两指距离的刹那，顿住了。 一心用他少年独有的、纯净而温和声音说：“我能够回忆到的是，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给我米汤。他教我读书识字，给我缝衣补袜，让我知道我也可以不用像野猫野狗一般活着……再久的仇恨，也比不过他给我的慈悲。” 收藏、留言、推荐票，让我看见你的爱！ 第九章 西游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就去西游吧。你将在西游中看到无尽的绝望，也将在西游中看到无穷的希望；你将于西游中失去一切，也将于西游中成就辉煌……” ——观音菩萨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一心，看着他就这么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入高可冲天的火焰。 没有回头…… 他没有回头…… 像五百年前他决定自殒性命化烟消散时一样，像一千年前他决定踏过刀山火海西天取经时一样，像更久更久之前他将初次遍体鳞伤的自己扔在菩提祖师的门前一样…… 从来不会回头。 “吼！”孙悟空怒火大炽，金箍棒被他重新抡起。 “轰”！ 金箍棒重重砸在地面，地面在重击之下裂出一道巨大裂缝，闪电般冲进火海。正在燃烧得炽烈的火焰刹那间一分为二，露出了法明那已然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 一心就这样，踏着已然被烧焦了的大地走到法明面前。 “师父，我来救你了。”一心缓缓地跪下，双手轻轻地扶向法明，“师父，这一次，一心来救你了……” 一阵轻风从火海的夹缝中吹进，将法明黝黑的炭一般的尸体吹成灰烬。一心努力地伸手去抓，却怎奈这灰烬全都从他的指缝间无情地溜走，它们飞扬着飘起，越过火焰，飞向苍穹。 “一心，你这么顽皮，将来为师到西方极乐世界跟佛祖喝茶聊天，可不带你！” 法明的笑脸忽又浮现在眼前，栩栩如生，恰同昨日。 原来是这样啊……师父他，去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啊…… 一心望着无尽的苍穹，缓缓张口：“悟空，我们去西游吧。” 孙悟空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一心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孙悟空，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去西游吧，五百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五百年前我又是谁，只要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了吧？” 我们……去西游吧…… 有什么东西，从左胸那个缺口里涌出来了，一点点涌进身体的每一个血管，在血液里奔流，最后，却从眼睛里流出。 我们……去西游吧。 我们去西游吧！ 孙悟空慢慢地、慢慢地跌坐在地。 一心在火焰之中站起，清秀的少年有着世间笔墨最难描绘的俊美，也有着令天地为之黯淡的璀璨耀目光芒。他在呼啸的狂风中翩然而立，任飞舞的火舌撩起他的僧袍，烧灼着他那双象征着四大皆空的芒鞋。而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近孙悟空，将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胸口。 “你的心，我给你讨回。” “一念净信，一念成佛。弥陀如来，势至莲台……阿弥陀佛……” 一阵阵梵音似从天边传来，百种祥光闪耀，千种妙乐齐奏，万种香华涌动。在这种种祥瑞之兆里，一道白影凌云而来。 “白衣姐姐？”一心怔住了，这个从天空上飞下来的人，竟是多年前在自己被野狗咬伤之时，救下自己，并将奄奄一息的自己送往金山寺的人。 白衣姐姐在半空中微微颌首，眉目间，满是怜惜与慈悲。 “白衣姐姐？”孙悟空冷笑道，“她可不是什么姐姐，她的名字，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叫——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 一心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立刻俯身下拜：“弟子拜见观音菩萨。” “不用这么多礼，论辈分，她还得叫你一声师兄。”此时的孙悟空已然完全站起来了，他将金箍棒扛在肩上，满脸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这沷猴，”观音菩萨无奈地摇头笑着，又垂下眼帘问一心，“一心，你可有想好吗？此去西天，不止万里，途中的苦处也不止百千，你可有毅力一路向西，到达西天吗？” 那种种悦耳的妙乐停了下来，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下去。 观音菩萨在望着一心，相隔不远的孙悟空也在看着一心，野草堆里连大气也不敢出的敖荣更是如此。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心的回答。 “西天，可以看到我的师父法明吗？”一心用他稚嫩而清脆的童音问。 观音菩萨点头。 “西天，可以找回悟空的心吗？” 观音菩萨点头。 “西天，可以找到五百年前的答案吗？” 观音菩萨点头。 “不管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过去、现在、未来，这世上一切的答案，尽悉可知。” “好。”一心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去，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有多少苦难离合，一定会到达的，那个有我师父、有悟空的心，和那个答案的地方。” 决定了吗…… 为了……我吗……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一心，他那么小，那么笨，那么弱，竟然……胆敢夸下这么大的海口，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和尚，你真是个傻瓜，五百年来都不曾改变。 观音菩萨慈祥地笑了，她轻轻地扬了一扬手，在一心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这是什么？”一心打开了包裹。 只打开了包裹的一角，便有万道金光自其中涌出，刺得一心睁不开眼。他急忙用袖子挡住了眼睛，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涌动着的光华才慢慢褪去。一心看到包裹里的，原来是一件明黄僧袍，和一件火红的袈裟。 而方才的光芒，自是从袈裟上散发出来的。 “袈裟？”一心怔怔地，道，“以我的修为，哪里配得上披袈裟？” “一心，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便如五百年前一样，都系在你的身上了。这袈裟，披上了，就再不会褪下。”观音菩萨微笑着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原来……是这样啊…… 一心恍然大悟。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佛说，当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而众生，皆有佛性。 那就披上吧，这袈裟。将众生的苦难与解脱一起……披在身上，化为一体，从此一步步走向寻求答案的征途。 观音菩萨微微点头。 一柄九环锡杖自空中缓缓落于一心面前，九枚锡环相撞，发出阵阵筝鸣。一心将它拿在手里，在地面用力一击，刹那间金光四射，将一心笼罩其中。 那就去吧，踏上这西游的征途。 你将在西游中看到无尽的绝望，也将在西游中看到无穷的希望；你将于西游中失去一切，也将于西游中成就辉煌。 你会流血，也会流泪，会得到，也会失去。然而，所有的血泪终将铸就你，成为真正的你。 真的要去吗？ 重新踏上那个征程？ 要再来一次吗？ 那如炼狱般耗尽全部热血与血泪的取经之路？ 还会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与绝望无助吗？ 这一次的结局，还会与从前一样吗…… 这是五百年以来，孙悟空第一次清醒着注视黎明。 他睡得太久，以至于睡眠成了他再也不想要的东西。孙悟空睁着一又火眼金睛，望着天边已然悄然升起的启明星，和草地上席地而眠的一心。 小和尚坚持要为那些被孙悟空扯烂撕碎的野兽们，和被砸扁的比邪，还有那些被害的、金山寺的和尚们念诵一万遍往生咒，以助它们步入轮回，来世得以抽投生做人，再不受无明之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孙悟空只有冷笑。 他很想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不论转世多少个轮回，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魔，只要尚在这个世间，都像案板上的肉，任由那些贪婪之物随取随求。 可是看着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没能说出口。 五百年未曾张口说过话，他孙悟空一定是连舌头都变僵了，哈…… 小和尚右胁而卧，左脚重叠于右脚之上上，犹如一只正在休憩的狮子。 这正是“吉祥卧”。 这个姿势，一心练了无数次，摔了无数次，反反复复折腾近百次，才勉强摆好的姿势。他的身上，还沾着草屑泥土。 难以想象，那个傲然于天地之间，冷眼看着一切的和尚唐玄奘，竟也会缩成这么小的一团，有这么小的手和这么小的脚。 听说众人都是从胎里出，自人间长，一点点从小到大的。 可惜，这种从小长大的过程和感受，孙悟空都无法体会。他是从“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山石里蹦出来的，生而能言，幼而会走，所有众生幼时的软弱无能，他都不解。 夜风凛冽，席地而起，吹得篝火摇了又摇。 “扑通”。 好不容易摆好的“吉祥卧”最终还是失败，一心一头栽下，蹶着小屁股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孙悟空一脸黑线，他举步走过去，伸出毛手正要拎起一心，身形却突然顿住了。 “你还没走。”孙悟空冷冷地道。 “反正你们也需要人手，不如，我来加入。”被“串”成丸子的敖荣轱辘辘地滚了过来。 “一只没有修为的蛇，除了拖后腿，毫无用处。”孙悟空冷脸道，“滚，趁俺老孙还有耐性。” “嘿嘿……”敖荣的碧绿眼睛里闪出狡诈之光，他努力地伸长脖子，问道，“孙悟空，你敢不敢告诉我，你脑袋上的鬃毛里藏着什么？” 孙悟空的身形，猛地一震。 抱歉啊宝贝们，今天去画室画画，更新晚了。挨个么一个~~~~ 第十章 金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了，有多少妖在等待，有多少妖为了你许诺给他们的未来，即便身处炼狱生不如死也在坚定地守望？就为了一个唐玄奘，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黑熊妖 “小猴子，你想好了吗？你很清楚，你们四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解除它的牵绊，如今……还要重新戴上吗？” 端坐在七彩莲花台之上的观音菩萨慈祥地望着孙悟空，用净妙悦耳的梵音问他：“戴上它，再没有过去与未来，曾经的一切，将永远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观音菩萨的手里，擎着一样东西。那是一枚金光四溢的金箍，细细的一环，首尾处弯成一对圆形相贴。五百年前，这曾是他最为憎恶之物，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脱离它的禁锢。而如今，他竟是主动要重新戴上它吗？ “俺老孙当然清楚，”孙悟空嘿嘿一笑，“过去的种种，与俺老孙本就无关；未来的种种太远，俺老孙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等。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只有当下。” 让那些所谓的等待都随风逝去吧，所有不甘的、不愿的、不舍的、不忘的……统统都放下吧。 手握于沙，终失于沙。 五百年前的我就是太贪心，总想留住一切。如今才知道，三千恒河之沙，本应只取一粒。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孙悟空缓缓地朝着那枚金箍伸出手。 “孙悟空！”一声暴喝之声响起，一头有着黑色鬃毛的硕大黑熊，不顾一切地冲进紫竹林，张开血盆大口狂啸。 他曾是人间的一只黑熊妖，他与众妖为伴，每天过得逍遥自在，随心所欲。直到有一天，东天的神仙们开始以屠妖为乐，数以百千计的妖被屠杀，他们的头颅，被众神高高挂起，被他们称之为“战利品”。为了使自己的“战利品“超过其他神仙，他们甚至展开屠杀竞赛。那些妖，不分老幼，见之便屠，黑熊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漫山遍野横陈的尸体，和遍洒林间的鲜血，就连空气里，都终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妖的哀号声响彻山谷，却无法让众神的心产生丝毫的动容。 他们享受着这杀戮的快。。感，以脚下堆积起来的尸体攀比着虚荣，因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屠杀妖族，以此为乐。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曾考虑过，那些被无故残害的妖，与他们一样，都有滚烫而鲜红的血，和一颗跳动的心脏。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妻小，有自己至亲的兄弟，失去至爱的痛苦，被无端夺去性命的不甘，这一切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神仙们从来不曾理会。 就是在眼睁睁地看看着自己的同类们被斩尽杀绝，一个又一个被活生生斩断头颅的时候，黑熊妖开始明白，想要保护自己的同类，就必须变得强大。 强大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欺负你，强大到摧毁一切胆敢伤害你的根源！强大到……像他们的王一般。 孙悟空，众妖之王，这世间最强大的妖，黑熊妖像所有的妖一样，相信他们的王一定可以把众妖的命运改变。 他忘不了，那意气风发、桀骜神武的王站在高山之顶，手持如意金箍棒直指苍天发下的誓言。 他说，他一定会让妖族不再任人与东天鱼肉；不再被当成食物与蝼蚁！ 他说，要天上地下三界众人知道，妖与他们一样，有资格有尊严地活下去！ 他说，他要率众妖杀上天庭，踏碎灵霄，一统三界！ 众妖欢呼雀跃，吼声震天。齐天大圣的旗帜迎风招展，耀目生辉。 是的，黑熊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忘。 就在那一天，就在那一刻，黑熊妖流下了毕生第一滴眼泪。 他决定追随他的王，为了追随孙悟空，他拼了命地修行，终是成为齐天大圣孙悟空麾前的一员猛将。他遇魔杀魔，遇神杀神，他相信，离妖一统三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谁知就在众妖信心满满之际，他们的王，因没有斗得过西天佛祖，被压在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 众妖等了五百年。 度日如年的五百年过去，他们的王出了五行山，却成为了孙行者。他忘了他的誓言，随唐玄奘西游，将过去封尘。 他忘了，他曾答应过众妖，会要来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让这世间再没有人以妖为刍狗，肆意杀戮欺凌。天上地下，三界众生，独以妖为尊。 众妖不甘，一路追随，本以为可以唤醒他们的王想起过去，哪知唐玄奘遭西天算计，取经未成便灰飞烟灭，他们的王也失去了踪影。 众妖没有放弃希望。 纵然如今他们贱为虫蟊，或为魔残害，或为神仙欺辱，或为西天奴役，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王，一定会回来。 他的誓言，他的承诺，值得他们在地狱的深处守望。 然而万没有想到，他们等了五百年，等来的依旧是这样的结局！ “不要戴！”黑熊妖的吼声震耳欲聋。 孙悟空的手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拿起了金箍。 “值得吗？”黑熊悲愤地咆哮，“五百年了，有多少妖在等待，有多少妖为了你许诺给他们的未来，即便身处炼狱生不如死也在坚定地守望？就为了一个唐玄奘而背叛众妖的期待，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值得……吗…… 孙悟空鎏金一般的眼睛现出了几许迷离。 啊……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花红柳绿的所在，那花果飘香的故乡，那个被他称之为花果山的地方。 群猴在嬉戏，群妖在欢笑，而他，目光炯炯，一身桀骜。他脚踏藕丝步云履，穿着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手中耍着如意金箍棒，与群猴奔跑跳跃，尽情嬉笑。与群妖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在众妖之上，看着众妖顶礼膜拜，意气风发，高举起金箍棒直指苍天，豪气万千。 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站在高岗之上，望着一面旗帜缓缓升起，迎风飞舞。 那旗上写着几个大字：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孙悟空的手在颤抖，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王……”黑熊缓缓跪倒，匍匐着哀鸣，“别舍弃我们，我们的……王啊！” 话音未落，黑熊便“噗”地一口吐出大口鲜血。紧接着，便痛苦地捧住脑袋，满地打滚哀号。 在他的头上，一枚金箍正在越缩越紧，几乎快有要将他的脑袋勒断的趋势。 “看到了吗，王！这就是作为狗的代价，你将永远不能成为你自己，发出属于你自己的声音！王，忘了唐玄奘，让他去死！回到妖族吧！我们……需要你……” 黑熊拼尽全力说完这些，便痛苦地大声嘶吼，发疯般地拍打着自己的头，直至鲜血淋淋。 观音菩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终是缓缓地叹息。 “阿弥陀佛，都道众生苦，唯有我相太执着。小猴子，众生一世，草木一秋，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贫僧都会成全于你。你……自己选吧。” 自己……选吧…… 孙悟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金箍，他慢慢地、慢慢地，将金箍戴在了头上。 “不！” 黑熊悲号着，停止了挣扎。 他躺在血泊之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满是绝望与悲凄。 他们的王，再也不会回来了…… “孙悟空，你真是蠢，你又被西天算计了。” 敖荣眯起碧绿眼睛，一点点滚近孙悟空，嘶嘶地吐着信子：“为了保护这个软弱无能的小和尚，为了让唐玄奘那已然四散的魂魄早日重新聚起，你用自己和众妖的未来换取了锦襕异宝袈裟和九环锡杖，却不知，西天正是利用这一点，重新给你套上狗链，护唐玄奘重归西天。嘿嘿……到头来，只怕是五百年前的一幕又要重现，唐玄奘立地成佛之日，便是你孙悟空的死期！” 孙悟空垂下眼帘，眼眸中的金光笼罩在敖荣身上，然后咧开嘴笑了。 这一笑让敖荣心中警声大作，他立刻滚动身边想要逃走，却已然迟了。 孙悟空伸出毛手，轻轻这么一弹，径自将敖荣整个弹得飞了出去。 “孙悟空，你这个蠢材！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却只字不提，告诉你，没人会感激你的情谊！孙悟空！我敢打赌，你会死得很难看！众妖和群魔，还有东天，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敖荣的呼啸声同他一起，呈现一道半弧消失天际。 “蠢蛇。” 孙悟空说着，舒服地躺下来，将金箍棒枕在脑袋下面，翘起了二郎腿。 今天的星河，还真是璀璨哪…… 第一章 樵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了，本太子倒是很好奇，那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了心的龙，会是什么样？” ——敖荣 “滚下来。” 孙悟空瞪着一心冷冷地喝斥。 确切地说，他瞪着的，是一心用来扣住袈裟的扣子。 那是一枚精美绝仑的扣子，首尾穿过袈裟的锁眼。扣子大约有鸽子蛋般大小，通体黝黑，被雕刻成一只蛇形。蛇的尾巴上镶嵌着绿色宝石，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更是活灵活现，好似一条真蛇盘踞在一心的肩头。 “想让俺老孙动手吗？”孙悟空的太阳穴上已经是青筋暴起。 蛇的眼睛竟在听闻此言之后，眨了一眨。原来，它真是活的。 “敖——荣！”孙悟空低哮着，伸手便将伪装成扣子的敖荣揪了下来。 “啊啊啊啊，痛痛痛，本太子的伤还没有好！快放手！”敖荣拼了命的挣扎，怎奈孙悟空的力量太大，让他连挣扎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拆了缠在身上的“丸子皮”，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养好伤，正经得一阵子。而且照孙悟空这么一个虐。。待法，恐怕还没养好就又得来个粉身碎骨。 “让他就这样待着吧。”一心用他暖暖的、软软的小手拿过敖荣，笑道，“既然是一同前行，做个伴也好。” 说着，一心将他重新放回到肩膀上。 孙悟空黑着一张脸，盯着敖荣看了半晌，继而发出冷哼：“随便你。” 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敖荣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我们接下来就要去见那个家伙……如果你敢见的话，俺老孙也没意见。” 孙悟空嘿嘿一笑，一个筋斗便翻了数百米。 那个家伙！ 敖荣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家伙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他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用一种傲慢、轻视甚至鄙夷的目光。 “滚。” 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敖荣的身体，在瑟瑟地发抖，碧绿的眼睛渐渐被恨意笼罩。 是了，西游之路，他必然要见到他的。 不过……这样也好，五百年了，敖荣倒是很好奇，那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了心的龙，会是什么样？ 敖荣吐出蛇信，笑了。 一路向西，路程远比一心想象中的更加遥远。 他们渡过河，穿过林海，踏过草原，翻过崇山峻岭，走过悬崖峭壁崎岖路，越过迭岭层峦险峻山。 从初秋走到隆冬，不知不觉，已然是腊月寒天。寒风瑟瑟，天寒地冻，便是这幽森深涧，也不闻鸟鸣，不见兽走。想来，也是被寒风冻得藏起来了。 “冷，好冷！” 敖荣冷得浑身发抖，拼了命地往一心的怀里钻。 “你不过是条蛇，也怕冷？”走在最前头的孙悟空，扭过头嘲笑他。 “你这浑身长满了毛的猴子懂什么？蛇也会怕冷的！”话一出口，敖荣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呸！不是蛇，是龙，本太子是龙！” 孙悟空真不愧是只猴子，别看外表有几分人相，其实本性难移。一点都不懂得照顾小孩，常常都是自己大步走在前头，高兴了一个跟头翻个没影儿，只剩一心连跑带跳地跟在他的后面追，真是连成天盼着一心挂掉的敖荣都看不过去了。 不过，念在敖荣自己不用走路，只要挂在小和尚的肩膀上享清闲的份上，敖荣决定不去计较。 “奇怪，真是奇怪，”敖荣咂着嘴巴道，“走了数十里路了，这里怎么连个村庄都没有？” 没村庄意味着没人家，没人家意味着没食物，没食物意味着饿肚子。敖荣的个头虽然不大，但光靠喝凉风可是灌不饱的。更何况他的骨伤还没好，需要养身体呢！ “喂，小和尚，我饿了，怎么办？”敖荣说着，用尾巴戳了戳一心粉嫩的脸。 “我们来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如果有，就可以化点斋饭了。”一心说着，举步向前走。 啧啧啧，真是好脾气啊。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小家伙跟神将比邪对掐的一幕，敖荣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就是唐玄奘的转世。 跟那个用鼻孔看你，动不动就拿雷劈你，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瞥你的唐玄奘比起来，眼前的这个小和尚好欺负，不不不不，可爱多了！ 这念头刚起，便听得“扑通”一声，一心脚下失衡扑倒在地，重重地压在敖荣的身上，满是冰碴和碎石子的路面快要把敖荣硌成了筛子。 “臭小子……”敖荣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一口咬在一心的脖子上。 “咦，小蛇，你看，那边有个村庄！”一心跳起来，指着前方高兴地叫。因观音菩萨所赐的锦襕异宝袈裟乃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可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这种宝贝穿在身上，便是烈火离之几里外也会熄灭隐匿；冰雪离他几米之外便已然化水不见。所以一路行来，一心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冷，自是一路欢欣谈笑，更加无忧无虑。 只是敖荣一度怀疑，这个没心没肺，整天没事穷欢乐的光头小和尚，恐怕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身上披着的和手里拿着的，乃是得天独厚、珍贵难得的宝物。 也罢，就当是傻人有傻福吧……敖荣翻着白眼叹息。 他顺着一心的小手看向远方，立刻兴奋地两眼放光。 没错，就在离这里几百米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村庄掩映在群山之间。而最为关键的是，敖荣看到了阵阵炊烟！ “快，我们快去化缘，饿死了！”敖荣急得直吐信子，尾巴也一个劲地甩甩甩。 “走。”一心也很兴奋。毕竟，在山里林间走了这么久，一路上都没有见过什么人，也没有跟人搭过话，一心还是很想念与人聊天的感觉的。 他提起九环锡杖，快步走下山坡。 “快，快走，再快点！”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吃饭，敖荣就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催促一心快走。岂料天气太冷，路面已然覆满薄冰，一心走得太快，在走下山坡的时候，不小心跌倒，竟是一路疾速滑着冲向了村庄。 “哎哟！我的屁股！” “脑袋！哎哟，别压本太子高贵的脑袋！” 一心和敖荣惨叫着，叽里咕噜地从山坡上滚下来，滑出很远，方才停下，姿势销魂地趴在地上。 这一跤，可比刚才摔得结实多了，也疼多了。 “小和尚，你摔跤本事可比你念经的本事强得太多。”敖荣无奈地道。 “对不起。”一心不好意思地道歉。 就在这时，一双大脚出现在了一心的眼前。 这中一双穿着草鞋的大脚，赤脚，打着补丁的粗布裤子在膝盖下方绑着裤脚，露出小腿，在这令人寒意顿生的隆冬让人一见便觉浑身寒冷。 一心抬起头，视线缓缓向上，才发现，这是一个背着柴禾的樵夫。 樵夫正值壮年，他的头上戴蓑笠，身披蓑衣，背着一大捆极重的柴禾，满面笑容地站在一心的面前，对他笑道：“小师父可是迷路了？” 一心急忙站起，整理好袈裟，双手合十，对樵夫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没有迷路，只是……” 话还没说完，一心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的脸立刻红了。 “原来小师父是来化缘的，”樵夫笑着点头，“无妨，无妨。我们的村庄就在眼前，不如小师父随我前去我们村，村子虽不富裕，但总有些干粮稀饭可以充饥。” “真的吗？”一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是自然，小师父能来我家，可是天大的福气。”樵夫说话间，瞧到了一心肩膀上伏着的敖荣。 “小师父的扣子竟这般有趣，好似活的一样。” 说着，樵夫伸手摸向了敖荣。 走开，下贱粗鄙的凡人！ 敖荣瞪圆了眼睛。然而，他这会儿毕竟扮演的是一枚扣子，又有求于人想讨口吃食，只得压住火气装死。 樵夫的手眼看就要碰到敖荣的刹那，一样东西突然伸过来，挡住了樵夫的手。 那正是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 “要走便带路，不走就滚。”孙悟空黑着一张脸冷喝。 “悟空……”一心尴尬地道，“这位樵夫大叔好心给我们带路，还要为我们准备吃食，你不要这么凶嘛……” 孙悟空没理一心，只是冷冷瞪着樵夫。 “哈哈，无妨，无妨。是我造次了。”樵夫收回手，笑呵呵地点头，“小师父，跟我来。” 说着，便率先走在前面。 孙悟空将手中的金箍棒一抡，扛在肩膀上，冷哼了一声。 一心无奈地摇头，举步跟在了樵夫的后面。 “奇怪……”敖荣注视着樵夫的背影，喃喃道，“这个樵夫，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他转动眼珠，看向一心。 没心没肺的小和尚还笑呵呵地走着，粉嫩的脸上不见半分怀疑。 敖荣立刻后悔去瞧他了，这傻乎乎的小和尚恐怕就是被人涮进火锅里，还会帮人家加调料，哪里有什么提防之心？ 于是他急忙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嘴里叼着根冰冻了的草杆，晃晃悠悠地走着，竟然没有一丝担忧之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自己多虑了？ 敖荣疑惑地猜测。 “小师父，我们村到了。”樵夫笑呵呵地转身，对一心道。 第二章 诡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扯人家衣裳做什么？人家的衣裳再好，也遮不住你的丑样子！” ——妇人 这是一个建在山崖之上的村落，村落并不大，最多不过百户人家。然而山崖却是极为陡峭，不远处可见一涧，因为地势很高，薄雾中可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着红日烁烁生辉。 虽然离得尚远，仍可听得见潺潺水声，声摇夜雨传遍山谷，偶尔翻起惊浪，冲击山崖，有如无数碎玉冲天四溅，此景甚是壮观。 “村子能看到这样的景致，真是福气。”一心从小没有去过金山寺以外的地方，更没有见过这般壮观的山河景观，不禁由衷地感慨。 “小师父过奖。”樵夫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从樵夫的口中得知，这个小村庄，唤做东来村。 如一心所见，东来村并不大，村子的历史也很短。村里的村民们，乃是在一百年前战乱之时，为了躲避战乱和瘟疫，逃荒到此处的。这里山高皇帝远，强盗寻不到此处，官兵也杀不到这里来，所以大家在山崖处驻扎，开荒耕地，建起家园。 虽然大家极少外出，不闻世事，但倒也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过得自由自在。 樵夫将一心和孙悟空带到了一座宅子前，在宅子门口笑着对一心道：“小师父是大德法师，又是几十年不曾遇到的大德高僧，不可怠慢。还请小师父在此稍候，我去请村长来。” 一心原是想说自己并非什么大德，但樵夫哪容他解释？正是行了个礼就匆匆地进了宅子。 这是一个简单且颇有些简陋的宅子，虽说是村长的家，却没看出半点气势。树枝捆的栏杆围着泥土垒成的三间小屋，茅草盖着屋顶，院子里养着鸡鸭等牲畜，几颗果树已然掉尽了叶子，无力而木然地向天空伸展着枝干，全无半点生机。 有路过的村民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匆匆地奔过来，哭丧着脸拉起一心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衣服，这么好看？” 语气明明是好奇而轻快的，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挨揍了一般委屈得紧。一心还以为他见了陌生人害怕，急忙笑道：“这叫袈裟，是和尚穿的。” “我也要袈裟，给我。”小男孩说着，伸就去扯袈裟。 一心慌忙后退，小男孩却不依不饶，拼命拉扯，把个充当扣子的敖荣拉得几乎要掉下来。 “该死的臭小子！”敖荣原是以首尾穿过袈裟的姿势挂在那的，要小男孩这么一拉，还未愈合的骨伤顿时疼得揪心。他咬牙咆哮，恶狠狠地向小男孩，然后迅速地探身就要冲下咬他。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跑过来，扯过小男孩，一巴掌掴在他的屁股上。 “扯人家衣裳做什么？人家的衣裳再好，也遮不住你的丑样子！” 妇人的喝斥声和突如其来的巴掌让小男孩张开嘴巴哇哇大哭，敖荣见状，便悄然缩回去，重新盘在一心的肩膀上。 一心见自己害得小男孩挨揍，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他双手合十，对妇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心边说，边笑着抬头：“女施主莫要责怪他，小施主只是在跟贫僧玩耍而……” 这个“己”字尚未出口，一心便被眼前的妇人的脸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眉紧紧皱在一处，双眼惊恐睁大，像是被什么可怕之物吓到了似的，就连嘴巴也在惊恐地张着。 难道，她被自己的样子吓着了？ 一心急忙低下头，满是歉意地道：“女施主莫怕，贫僧没有恶意。只是无意中路过此地，化些斋饭，打扰了……” 看到一心这慌乱的样子，妇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和尚还是有趣，你才多大，能有什么恶意？” “这……”虽似长辈似的调笑，但一心还是不敢抬头去看。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朗声笑道：“本村许久不曾有生人来造访，如今却来了位大德法师，真是荣幸之至啊！” 一心转身，但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位长者走过来。长者手持木杖，身着蓝色布衫，满头银发绾在一块青布方巾里。他满面慈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语气也是十分的和善。 一心急忙还礼：“阿弥陀佛，贫僧前往西天取经，途经此地，化些斋饭，多有打扰。” “法师不必客气，请随老夫来。”村长笑着，示意一心跟随他走。 一心点头，举步跟随在村长身后。 “别看热闹，快回家读书！”见一心跟村长走了，妇人便拉住小男孩离开。 才走了几步，他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那个小男孩被妇人拉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还不住地回头看自己。 他还在哭，而且，哭的样子很是难看。 “猴子，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村庄有古怪吗？” 敖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一心的肩膀上溜下来，爬上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紧张地吐着蛇信，道：“这些人，也都很奇怪……但更怪的是，他们的身上没有妖气，更没有邪魔之气。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的眼珠微动，瞥向敖荣。 “俺老孙有允许你爬到棒子上来吗？滚！” 说着，孙悟空猛地一抡金箍棒，瞬间将敖荣甩飞。 “高僧，请用。” 由于屋子布局极为简单，招待一心的屋子就选在了正屋。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三五个馒头，一碗稀粥，两盘青菜，虽很朴素，却色香味俱全，菜香扑鼻。 一心欣喜地双手合十，向村长道谢。 “给您筷子。” 一位老大娘将筷子递给了一心。 “谢谢……”一心接过来，抬起头笑着道谢，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冻结。 眼前的老大娘横眉怒目地瞪着一心，像在瞪着仇人一般，吓得一心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地。 “高僧不必害怕，我家的老婆子就是长了张生气的脸，虽是面恶，但其心极善。”村长说着，站起身来，道，“您与高徒慢用，我等先失陪一下，高僧用过饭可好好休息一下，迟些时候还请高僧给我们这些愚昧小民讲些佛法，也好教我们增加些福报见识。” 说着，他带着樵夫和几个村民走出了正屋。 临出去前，他们还好心地替一心关上了门。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心怔怔地看着大门的方向，半晌，出声道：“村长真是好人哪。” “你这个蠢和尚！”敖荣一下子从一心的肩膀上跳起来，尾巴“啪”地一下打在一心的脑门，“你看不出他们很古怪吗？” 一心捂着被敖荣打疼的地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是有点怪。” 总算还不傻。 敖荣松了口气。 “我明明才坐下，饭菜怎么这么快就端上来了呢？比寺里静贤师兄做饭快多了！” “我打你个又蠢又笨的和尚！”敖荣跳起来，甩开尾巴又去拍一心的脑门。 一直蹲在椅子上的孙悟空瞧见这一幕，却乐开了。 “喂，孙猴子，你难道不担心吗？你也发现了吧，这个村子的古怪？”敖荣厉声问。 “不怪不怪，”孙悟空笑嘻嘻地道，“更怪的还在后面。” 后面？ 敖荣莫名其妙地琢磨着孙悟空的话，不经意瞧见了身边窗户的缝隙之间露出了一只诡异恐怖的眼睛。 他“妈呀”怪叫出声，一跃而起，跳上一心光溜溜的脑袋。 “咦？这是什么？”一心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寒风呼啸着灌入，一张悲伤的脸出现在窗外，却是之前拉扯一心衣裳的小男孩。 “是你呀。”一心道，“你又来要我的袈裟吗？这是菩萨赐给我的，不能给你。” 小男孩摇了摇头，哭丧着脸对一心道：“快逃吧，这里很危险，待在这里，你会死的！” 我会……死？！ 一心怔住了。 “快，别走正门了，从窗户逃！”小男孩后退几步，朝一心招手。 一心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孙悟空，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孙悟空的影子。 “悟空？”一心疑惑地呼唤。 “快跳出来，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小男孩急切地催促。 “听他的，这个村庄太诡异，快逃！”敖荣跳起来，尾巴不住地拍着一心的肩膀。 好吧。 虽然不愿辜负村长的好意，一心到底还是从窗户里跳出去了。 小男孩拉起一心就跑，才刚刚跑出院子，身后就响起了村长的笑声。 “高僧这是要到哪里去？” 一心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身，看到村长和樵夫，还有为自己端菜的大娘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两张喜庆的笑脸，一张怒意横生的脸都在看着自己，让一心感觉到十分的诡异。 “快走！”小男孩抓住一心的手臂，掉头就跑，却赫然发现，在他们的身前，已然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村民。 他们或笑，或哭，或生气，或愤怒，一个个表情夸张到了极点。 “乖乖，我就觉得他们怪！”敖荣惊道，“你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这么僵硬，就像是戴了面具似的！你再看他们的衣裳，哪有在这个时候穿单衣还不觉得冷的！” 第三章 魔鬼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佛说世间众生之苦他悉知悉见，可生灵浩劫时哪有佛法显灵？金山寺众僧惨死火海，大雄宝殿上的佛祖，不也冷眼看着？想去西游，就先学会冷眼旁观。” ——孙悟空 敖荣说得没错，眼前的这些村民，他们全都穿着薄薄的一层布衣裳，而脸上竟无半点畏寒之色。 “吉祥，你要把高僧带到哪去？” 方才那个满面惊恐的妇人自人群里缓缓走出来，朝着小男孩招手：“来，过来，到娘亲这里来。” 吉祥后退了一步，他紧紧地攥着一心的手臂，满是哭泣表情的脸却丝毫没有变化。 好疼呀。 不过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心挣扎着，想要从吉祥的手中挣脱，却怎奈吉祥抓得太紧，他无法挣脱。 “吉祥！”妇人突然颤声高喝，声音凄厉非常，“快放开他，过来。” 说罢，便奔过来，十指如钩抓向吉祥。 “滚开！”吉祥松开一心，双手猛地推开妇人，力气之大，竟将妇人整个人击飞，跌倒在地上。 阿弥陀佛。 一心面露不忍，却惊骇地发现，这一跌，竟是将那妇人跌得散了架！ 哪里有人这么一摔，就能摔散架的？ 一心眨了眨眼睛，但见妇人的身体如被摔碎的瓷器，七零八落地散落四处。却不见一滴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 一心举步走到妇人身边，所见一幕，愈发让他震惊。 他看到的，不是刚才那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鲜红的血肉，也没有飞贱四处的内脏脾胃，那包裹着森森白骨的，是有着细细密密针脚的皮囊，那充以血肉填满身体的，是一把把枯黄的稻草。 她……竟是一个人偶！ 一心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妇人。 “呵！真是吓死本太子了！”敖荣吐着信子惊叫，“原来是个稻草人！啧啧，恐怕她脸上的表情也是被画出来的，瞧她这双惊恐的眼睛，在这会儿倒是相当的应景，哈！” 敖荣说着，笑了起来。 一心没有笑，他低垂着眼睛，充满悲伤地看着妇人。 “稻草人吗？一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吗……如果你的脸只是被画出来的，为何眼角会有泪呢？” 一心慢慢地俯下身，用他温暖的小手，替妇人拭去了眼角的泪滴。 妇人的眼波流转，望向了一心。 她用惊恐的、张大了的嘴巴，对一心说：“你有一双温暖的手，小和尚……跟那个人一样……” 她的嘴角艰难地向上，却怎么也扯不出一抹微笑，只能这样惊恐地张着。 “小和尚啊……”她说，“如果可以，请……救救我们吧，救救吉祥，救救那个人。因为……那些魔鬼，就要来了……” 魔……鬼？ 一心疑惑地微皱起眉来。 就在一心疑惑之际，突然有一只手捉住了他，将他整个人提住，飞跃而起，稳稳落在了不远处的房顶。 “悟空？” 一心惊叫。 “嘿，孙猴子，你刚才去哪了？本太子还以为你跑路了！”虽然敖荣嘴上喊得嚣张，但其实在看到孙悟空之后，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一半。 毕竟，跟未知的危险相比，暴戾的孙悟空的危险性还是相对可知的。 这世界，最令人恐怖的，不是可以估量的危险，而是那些未知。 “闭上你的蛇嘴，等着。”孙悟空说着，把一根冻草根叼在嘴里，悠哉地坐了下来。 一心可没孙悟空那么悠闲，他充满担忧地看向空地上的稻草人们，喃喃地道：“可是这些人……” “坐下。” 一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悟空按得坐了下去。 “想要去西天取经，你就要学会冷眼旁观。”孙悟空的脸上露出桀骜笑容，“佛说世间众生心思所想他悉知悉见，可你见哪处生灵浩劫有佛法显灵？金山寺的众僧惨死火海的时候，大雄宝殿上的佛祖，不也是冷眼在看着？哈哈，众生的劫难，还得他们自己受。” 说罢，他舒展四肢，竟是躺了下去。 众生的劫难，还得他们自己受吗…… 是啊……众僧日日念佛，可当金山寺的师兄们葬身火海的时候，那端坐在大殿上的佛祖和菩萨，还有诸天护法和天龙八部们……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注视这着一切呢？ 一心沉默了下去，那双清如水明如镜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那些团聚在一处的人偶们。 “吉祥，你竟对你的娘亲做出这样的事！”村长指着散落一地的妇人肢体，厉喝。可纵然他语气如此愤怒，他的脸上，仍是挂着和煦的笑意。 “她不是我娘！”吉祥毫不畏惧村长的喝斥，同样大声地嚷，“她只是那个人用法术变出来的傀儡，是假的。就连你们所有人，也都是假的，假的！” “住口！”有着愤怒表情的老大娘上前狠狠地掴了吉祥一巴掌，“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没有那个人，我们早就死了！” 这一巴掌打得太重，吉祥的脑袋猛地向一侧转去，但听得咯吱一声响，皮囊破裂，稻草立刻从破裂之处钻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忘恩负义！”稻草人群里有一个老者指着吉祥骂。 “叛徒！”一个小男孩拿起石子朝着吉祥扔过去，石子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又破了个洞，稻草顺着那个洞瑟瑟地掉了一地。 “黑了心肝！” “白眼狼！” 咒骂和指责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种种表情夸张的脸都死死盯着吉祥，或悲或喜或怒，诡异至极。 吉祥步步后退，终是一咬牙，大声吼道：“忘恩负义的是他！背叛了我们的也是他！如果没有他，我们村子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魔也不会盯上我们！”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讨。。伐声，在听到吉祥的话之后，尽悉安静了下去。 整个村子，都只回荡着吉祥的声音。 “忘了，你们全都忘了！”吉祥的身体瑟瑟发抖，他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吼道，“你们忘了那些魔是怎么来到我们村的，你们忘了他们是怎么把我们踩在脚下，撕裂我们的身体，掏空我们的内脏，啃噬我们的血肉！那种痛，那种恨，那种苦，你们统统都忘了！” 吉祥一边说，一边用手猛地抓向自己，他的皮囊被他抓得烂了，稻草也在他的抓取下四处飞扬，然而他一点都不在乎。 “怎么扯都不会疼，怎么打都没知觉，不会流血不会变老，也不会死……你们喜欢现在的样子，是吧？你们喜欢这填满了稻草、像破布一样的身体是吧？可是我不喜欢！”吉祥用力抓了两把身体内的稻草，举到众稻草人面前，颤声道，“我宁愿痛、宁愿疼、宁愿流血，宁愿死，因为那样我才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啊！” 他缓缓地，缓缓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想活着，不想当一个稻草人啊！” 是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家伙来到村子之后开始的。 那是一个遍体鳞伤、鲜血淋淋，目光空洞的白色怪物，他突然出现在村口，冰天雪地冻结了他的热血，掩埋了他的身体，让他如冻僵的野兽横在雪地之上。 是村长“拣”回了他，那只怪物，那个恶魔，他们把他藏在鹰愁涧，每天给他喂食，直到他恢复健康。 而这只怪物，他们叫他“白龙”。 起初，吉祥还很喜欢去找白龙玩耍。白龙是吉祥见过的最为神奇之物，他可以变成人，也可以变成龙，还随心所欲地可以变成其他任何形体。吉祥曾问过白龙，他是不是神，谁知龙在听闻这个“神”字之后勃然大怒，摧毁了半座蛇盘山。那是吉祥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力量，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神”这个字。那个家伙，也恢复了正常。看得出，白龙也很喜欢吉祥，喜欢让吉祥坐在他的背上，载着他飞翔上天。吉祥很开心，他终于知道原来飞翔竟是那么自在！ 吉祥一心巴望着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也窃喜村长大叔拣回了这么一个宝贝，只是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宝贝”的出现，让突如其来的灾祸降临了村庄。 魔来了。 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袭击了村庄，他们比野兽更大、可魁梧，也更加可怕。他们有着锋利的手爪和可惜的獠牙，和一双双疯狂嗜血的眼睛。他们掀翻房屋，抓住村民们，撕扯他们的躯体，咬断他们的喉咙，啃噬他们的血肉。 那整整一夜响彻云霄的惨叫与悲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诡异的气息，直至现在还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吉祥的眼前，让他惊恐，让他害怕，让他作呕。 让他怎么能忘呢？ 自己的躯体被一只巨魔咬在嘴里咀嚼的声音，骨骼碎裂的声响，鲜血流淌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凄楚…… 他怎么能忘！ 然而如今，他却怀念起那种感觉来了。因为自从那场劫难之后，吉祥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不止是吉祥，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变成这样了。 他们说，是那个家伙，那只龙，让大家重新复活，拥有了生命，也是那只白龙在保护着大家。 可是，如果这种像被修补的、破布袋一般的躯体也是重生一部分的话，他吉祥宁愿不要！ 第四章 血肉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明明是神，为什么要变成道士骗我？你明明说会救我们，为什么要屠杀生灵？ ——吉祥 “孩子……”倒在地上的妇人，发出微弱的声音，她那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手，艰难地伸向吉祥，颤抖着声音道，“我的……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纵然我们不会痛不会疼不会流血也不会死，可我们至少……还有泪，还能相守在一起。这就是……活着啊……” 还有……泪？ 吉祥浑身震了震，他伸出手摸向自己那张有着哭丧表情的脸，脸上挂着的泪，还是热的。 “你不该啊，孩子，”村长摇头，微笑着叹息，“你不该引来那些魔鬼，你还不明白，让我们沦为稻草人的不是他，而是我们的血肉。而丢弃了血肉，我们反而活得更像是人。” 村长沉重的叹息和他的话，都让吉祥迷惑。他听不懂，猜不透，想不通。 然而，他终是没有时间再想了，一阵大笑声响起，吉祥赫然看到在半空中浮现出了无数人影，他们都穿着澄明的铠甲，那神武的模样和威严的神气都是吉祥从来没有见过的。 好英俊，好神圣的人啊……他们，是神吗？ 吉祥踉跄着走向那些神，可叹他满心仰慕赞叹，却只能哭丧着脸慢慢地走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贱民！” 暴喝声突然响起，一枚利箭自天空直射而下，“嗖”地一声刺入吉祥的胸膛。 吉祥睁大眼睛，“扑通”跌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传说中的神，不都是和蔼可亲，亲善有加的吗？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自己呢？ 吉祥怔怔地看着这些神，他们脚踏祥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稻草人们，神情里有说不出的鄙夷与轻蔑。像是在看这世间最为卑贱的虫蟊。 “你们这些贱民，盗用了天女所用的金线银针为己用，不仅不向天庭忏悔，竟藏在这里，你们好大的胆子！”为首的一名神将，用他手中的弓箭指着稻草人们，手起，箭射。数名稻草人应声倒地，稻草的碎屑飞扬四起，纷纷掉落在地。 “你……”吉祥眨了眨眼睛，他认出了这名神将，“那个道士就是你吧？这香囊……也是你送我的吧？” 吉祥艰难地抬起手，摸向怀里，就在他的衣襟里，藏着一个香囊。 吉祥一直很好奇，娘亲不让他走出村子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全村子，只有樵夫大叔一个人可以上山砍柴，而其他所有人都必须待在村子里，不得踏出村外半步。 曾经可以奔跑的山林如今却再不能去，曾经可以游泳的河水也不能再游，这让吉祥很不高兴。 于是一大早，他就悄悄地溜出了村子，跑上山去玩。 就在山林里，他看到了那个道士。 道士很有神通，他看出了吉祥的真实样子，一言道出他们整个村子中了魔，已经被一只邪魔完全掌控了。想要摆脱魔的控制，恢复以往的肉身，必须听从道士的指挥。 吉祥回忆起经历过的种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只白龙设计好的！无论是他受伤来到蛇盘山，还是那些魔夜袭村落，统统都是他的计谋。 好毒的计谋，好狠的心肠，好坏的白龙！ 吉祥又气又恨，流下泪来。 道士很是和善，不仅安慰吉祥，给他吃好吃的，还送给了他一个香囊。七彩锦丝绣成的攒丝香囊，那么华丽，那么好看，如果是娘亲看到这香囊，一定会很欢喜吧？自从村子遭灾之后，他们就再不能出村了。不能出村，也买不好好看的布料，娘亲再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像这样金灿灿华丽丽的东西，好想送给娘啊！ 他原是想把香囊送给娘亲的。可是道士告诉吉祥，这香囊乃是灵物，毕生只认一个主人。道士既然将它送给了吉祥，就只能佩戴在吉祥的身上。 虽有些遗憾，但吉祥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并且按照道士的吩咐，将它藏进怀里。 道士说过，只要正午时分吉祥在村口打开香囊，道士就会出现，那时候，道士会用强大的法力还给村人们血肉之躯，并且将那个用法术支配着他们的恶魔驱逐出村。 想不到自己遇到了好人！ 吉祥欣喜不己。 他梦想着道士能够打破这禁忌之咒，让大家都重新拥有从前的肉体，恢复以往的模样。不用再顶着一张丑陋至极的脸，更不用永远守在村子里不敢出去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令人痛苦压抑的诅咒！ 他许诺给吉祥的本是皆大欢喜，却……为什么结局竟完全与他想象的不同？ “你明明是神，为什么要变成道士骗我？你明明说会救我们，为什么要屠杀生灵？”吉祥用颤抖的手，将怀里的香囊拿了出来：“还……还给你们，走，离开我们的村子。” “离开？”神将哈哈大笑，他像是听到了最为有趣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你蠢物，我们奉玉帝旨意寻找你们这么久，好不容易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怎么会离开？区区贱民，竟做出这等玷污神明之事，不以死谢罪，还妄想寻回自己的血肉之躬？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你们……骗我……”吉祥觉得双耳在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乱舞，那些神将的脸在他的眼前扭曲，竟是那么的狰狞。 “神……为什么还要骗人？”吉祥不解地看着他们，问。 “少啰嗦！” 神将怒斥，伸出手来一抓，便将吉祥手中的香囊凌空抓回。 他的手猛地攥紧，香囊尽碎，香雾四起，竟是让人透不过气的诡异气息。 “小子，实话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保你平安的香囊。这是五明破，专门驱逐你们身上的邪魔法术，专破这村庄之上的结界。” 神将哈哈大笑，其他的天兵神将们亦是纷纷大笑出声。 他们的笑声如鬼似魅，刺耳无比，仿佛将整个空间都扭曲。 吉祥突然感觉到了疼。 他将颤抖的手举在眼前，赫然发现正有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那包裹着白骨的皮囊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皮肤！只是皮肤是如此的残缺，仿佛是被野兽啃咬破碎后，用锦缎打上补丁，又重新缝合起来的。 殷红的鲜血浸泡着稻草，诡异得令人作呕。 这是……自己的身体吗？ 自己竟然也会感觉到疼，竟然也有血肉与疼痛吗？ “孩子……”身边，响起一阵沉重的叹息，那是倒在吉祥身边的村长发出的。此时的村长亦是躺在血泊之中，他和煦的笑脸竟是那么的刺眼。 “我们的血肉，并没有离我们而去，我们之所以不疼不痛不死，是因为……那个人在保护着我们啊！” 那个人？ 那个人，在保护着我们吗？ 吉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跟这些所谓的神比起来，那个人更懂得什么是慈悲啊。”樵夫露出了凄楚的苦笑，“你看看这些神，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心系天下苍生，让我们臣服于他们，供奉于他们。可是他们的眼中，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任由他们肆意踩踏辗压。你真的相信他们会保护我们吗？” 吉祥的嘴唇颤抖，眼泪，抑制不住滚滚地流淌下来。 他艰难地看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他的娘亲，他满身鲜血而又满面惊恐的娘亲，正拖着那残缺不全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爬向自己。 “别怕，孩子，娘来了，娘来了……”妇人说着，用她尚且能动的手紧紧地扳住地面的土，爬向自己的孩子。 “娘！”吉祥悲呼着，想要站起来，却怎奈他的胸膛已经被神将的箭刺穿，钉入地面，根本动弹不得。 他拼命地拔着胸口的箭，想要把它拔下来，箭却纹丝不动。 他只是一个依靠法术才得以“活”在这世上的半残行尸，怎么能拔得动神的利箭？ “呜……哇！”吉祥绝望得失声痛哭。 他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也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为什么连神都这样对待他们？！ “要怪，就怪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还以为可以逃过神的惩罚，平安度日。”神将冷冷地笑着，跃下云端。他那着金履繁花靴的大脚每走一步，都照得地面一片华丽的橙黄。他走到怒脸大娘的面前，垂下头问她：“说，那只魔在哪？” “你在说什么，哪里有魔。”大娘一脸愤怒地瞪着神将，张口，便将一口血水吐在他脸上，“你们残杀无辜，还有这个脸自诩为神吗？” 神将的脸一阵抽搐，抬腿重重踩在大娘的脸上。 鲜血喷涌，溅在他精美的靴子上，一片刺目的红。 “老太婆！”村长悲呼，他挣扎着想要奔过去，却被另外一个神将用长剑横在脖子前。 “说，那只魔在哪？”神将用他恻恻地声音问。 “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村长愤怒地咆哮，他是如此憎恨愤怒，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这让远在屋顶上的一心感觉到悲伤，更感觉到愤怒。 他起身就要跳下屋顶，却被孙悟空猛地按住了肩膀。 第五章 敖烈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什么冷眼旁观，什么是别做多余的事情？若是连能救的都不救，还去西天何用！” ——一心 “忘了俺老孙刚才说的了？”孙悟空嘿嘿一笑，道，“学会冷眼旁观。” “没错，小和尚，别做多余的事情！听孙猴子的，他吃过的盐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这些人，不是你一个小和尚能救的。”敖荣急急地道。 “什么冷眼旁观，什么叫别做多余的事情！若是连能救的都不救，还去西天何用！”一心说着，推开孙悟空手就往下跳。谁知刚站起身，就被孙悟空拎住衣襟，提了起来。 “你这蠢蛋！”孙悟空将一心晃了一晃，嘻笑道，“教你坐下等就坐下等，好戏马上就要开演，错过开场可就不好玩了。” 好戏？ 孙悟空他……竟然把村民们如此痛苦的遭遇，当成是看戏吗？ 正在一心错愕之际，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是村长的悲号，神将的长剑割破了他的喉咙，混合着稻草与皮肉的头轱辘着滚出好远，然后立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尸体。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跟魔沆瀣一气的下场。”神将冷笑道。 “你们不是神，你们是魔鬼！我们跟你们拼了！” 其他的村民都在这一刻暴发了愤怒，他们纷纷抄起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冲了过去，却哪里是那些天兵的对手？几乎只在瞬间，村民们便被削断臂膀、挑飞肢体，倒在血泊之中。 “愚民。” 神将说着，一脚踩在了妇人的背上。好不容易爬近了吉祥的妇人，就这样在离儿子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被神将踩在脚下，无法再前进半步。 “娘！”吉祥悲呼着，向妇人伸出手，怎奈他的手臂还太短，碰不到他的娘亲。 “小孩，既然这些大人都不懂事，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神将向吉祥露出了笑容，“告诉我那只魔的藏身之地，我就放你和你娘一条生路。” 吉祥那满是悲凄的心动了一动，然而妇人却拼命地在向吉祥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吉祥，绝对不能说，哪怕是死……” “贱妇！”闻听妇人这样说，神将勃然大怒，扬起答剑便向她刺了下来。 “不要！”吉祥悲伤地大呼，他的喉咙已经喊得破了音，眼泪横流。天知道他有多想去救娘，却拼死挣不脱这神的利箭。 为什么，为什么呀！ “娘！”吉祥用尽全部的力量悲呼。 地面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震动，一阵阵轰鸣声响起，却是山涧之水冲天而起，千层浪花翻涌而起直冲云霄，万顷烟波淼淼奔流。一道白影自那层层碎玉般的飞浪中飞跃而出，闪电般直冲过来。 白影所过之处有寒光闪耀，挡在身前的神将与天兵均发出凄厉惨叫，纷纷飞扑着倒地。 断臂、残躯伴着鲜血飞溅落地，沿途再无站着的神将与天兵。 这一切的变化太快，尚未能阻止刺向妇人的长剑。然而，长剑最终没有刺下去，因为一柄银枪抵住了剑尖。 那银枪身寒光四射，红缨鲜红耀眼，夺目至极，正是握在突然出现之人的手中。 “是他！”敖荣失声惊叫，碧绿的眼睛中，瞳孔猛地收缩成一条直线。 “终于来了。”孙悟空嘿嘿地笑出了声来。 怎么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是孙悟空和敖荣都认识的吗？ 一心疑惑地向下张望。 那个人身着一袭白袍，迎风而展。白袍上绣有九龙逐月，栩栩如生，随着阳光的照射散发出荧荧之光。他的一头银发飞扬，仿佛会流动的月华般光辉夺目。一对龙角傲然探出额角，质地如玉，晶莹剔透，美仑美奂。 银色的长发掠过他俊美的脸庞，那有如丹青墨绘精心描画的俊美，让人见之便无法错开视线。 “……白龙？”吉祥喃喃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您来了……”妇人看到白龙，恭敬而欣喜地呼唤出声。她的声音混合着担忧、仰慕和热切，她的脸，却惊恐万分，极不协调。 白龙转动他幽蓝有如西海之水的眼，淡淡地看了妇人一眼，继而手腕用力，猛地甩开了神将的长剑。 “你……你是……”神将步步后退，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嚷出了声：“你是……敖烈！西海龙王的三太子敖烈！？” 神将活得有够久，自然识得敖烈。都道是西海龙王敖闰有一个离经叛道却又貌美至极的儿子——三太子敖烈，因太过乖张不服管教而一把火烧了水晶宫，将玉皇大帝赐予西海龙王的宝珠烧成了灰，以致犯下死罪。因南海观音菩萨求情，令他化为白龙马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以赎罪孽，却也在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失却心脏，堕落凡间而不见踪影。五百年来，东天为了寻找他的影踪可没少派出人手下凡搜寻，却万万没有想到，潜藏在这里的魔竟是他！ “敖烈……吗……” 敖烈的眼睛微眯，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是我的名字？ 他想了想，却没有从脑海中找到半点关于“敖烈”这个名字的线索，便放弃了。 敖烈垂下眼帘，看向自己的银枪。在银枪的顶端，有着与长剑相抵而留下的血的印记。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脏死了。”他说，“与神有关的东西，都脏得要死。” “你……你说什么？”神将怔住了。 “别听他啰嗦！”手持弓箭的一个神将已然将弓拉满，对准了敖烈，“他现在是魔，剿杀魔，是神的职责。” 说话间，箭已经射出。 敖烈微微地侧身，幽蓝的眼眸瞥向利箭。 “啊……”他叹了口气，热气在他浅桔色的唇前形成一团白色的烟雾。 “神这种肮脏的生物，真是让人厌烦。”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利箭破空而来，眼看就要刺中敖烈的喉咙。 “白龙！”吉祥惊叫出声。 真是奇怪啊，明明希望神能够把他驱逐出村，为什么，还要担心他的安危？ 看来我中的邪魔之术，不轻啊。 闻听吉祥的惊呼，一抹淡然笑容出现在敖烈的唇边，他的身形在利箭刺过来的刹那微微一动，利箭竟擦肩而过，“嗖”地一声，射中踩住妇人的神将脑门。 那神将浑身一震，“扑通”栽倒在地，脑浆四浅。 敖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拂了拂他额前的银发，感慨：“可见长得高是多么的重要。” 吉祥竟笑出了声来。 “吉祥，你就是太顽皮。”敖烈无奈地摇头，“作为玩具，神委实是太脏了些。” 吉祥艰难地点头：“对不起，以后……再不会了。” 说话间，他眼中的热泪，已然滚滚流下。 “你哭，是因为疼吗？”敖烈垂下眼帘，用他幽深的蓝眸凝望着吉祥，问，“我用法术封印了你的六识，就是担心你害怕流血害怕疼。没想到，这些愚蠢的神又把你弄哭了……” 封印……我的六识？ 吉祥怔住了。 这双蓝色眼睛里的关切，像是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吉祥的脑海，挑开精心缝合的细密针脚，令那深埋于记忆深处的回忆呼啸而出。 是了，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就在自己被疼痛与恐惧折磨得号啕大哭之际，白龙似九天白练呼啸而至。他手持银枪，满面肃煞，周身都被一层杀意笼罩。 那是吉祥第一次看到白龙愤怒时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白龙不光会变化会飞，还会跳舞。 他舞动着手中的银枪挑出朵朵银花，将那些杀人的狂魔尽悉挑飞。鲜血在飞溅，巨魔在咆哮，大地在颤抖，火光冲天，似是要将整个天空都点燃。 恍惚中，再听不到了魔的咆哮，吉祥在血色中看到白龙步履踉跄，痛苦嘶吼。 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呢？ 是因为他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还是因为……我们都死了呢？ 就在满心的疑惑中，吉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是了！原来是这样！从吉祥再醒来之后，就全然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只记起了魔的野蛮与杀戮，却独独忘了白龙屠尽诸魔，救下大家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记不起？”吉祥喃喃地问，“那天的记忆，也被你封印起来了吗？” 敖烈微微一笑。 “我的法术有限，”他自嘲地说道，“所以，只能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让你快乐一点。” “忘了你的救命之恩，算什么快乐。”吉祥说不清自己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无聊的话就到此为止吧。”神将的声音打断了吉祥与敖烈，他将一枝利箭抵在了吉祥的头顶。 “敖烈，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他问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而狰狞的笑意。 敖烈英俊的脸在看到那枝箭之后，微微地变了一变。 那是一只则玄铁黑羽箭，箭尖则玄铁包裹，阵阵诡异之气自箭尖散发出来，而吉祥碰触到箭尖的地方，竟然血肉顿失，露出森森的白骨来。 “好热！”吉祥尖叫着，伸手想要去拔开利箭，敖烈却冷喝一声：“别动！”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和不容置疑，吉祥的手立刻顿住了。 第六章 镇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就让这西天佛祖所赐的镇魔铁让你灰飞烟灭，也圆了你背叛东天，护佑唐玄奘前往西天的愚蠢美梦！昔日你为唐玄奘献出龙心，如今，就连这龙身一起献上吧，哈哈，哈哈哈哈！” ——神将 头顶像是有烈火在烧，烧得吉祥痛不欲生，但是，当他看到敖烈眼神里难掩的惊骇之时，却是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 吉祥从来没有见过敖烈有过这般惊恐的神色，这神色让吉祥惊讶，更让他害怕。 “你们想干什么？”敖烈将担忧迅速地收敛，冷冷地问这些神将。 “干什么，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神将狞笑，与此同时，他所率领的那些天兵已然纷纷来到地面，他们手持玄铁利器，纷纷对准了那些村民。 村民们发出哀号，虽然利器并没有刺入躯体，但其上散发出的镇魔之力已然将敖烈倾注在他们身上的法力逐散。他们已然恢复了原形，打着补丁的皮肤正在燃烧，因为混合着了稻草，他们的身体正迅速地燃烧，让他们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他们想要逃，却根本动弹不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定住了，让他们逃不掉，挣不脱，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笼罩在烈火里，任由火焰焚烧。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血，蔓延成河，敖烈环视这一切，眼睛也在慢慢地变得血红。他英俊的脸慢慢地扭曲，他的鼻孔因为愤怒而剧烈地张合，龙须从鼻下探出，巨大的龙牙探出嘴外，紧攥着银枪的手，也突然间肌肉暴起，变成锋利的利爪。 “你们在用镇魔铁折磨一些无辜的百姓？”他咆哮着质问。 镇魔铁，顾名思义，乃是专门用来消灭魔及其眷属的利器。乃是由西天佛祖赐予金刚罗汉平定魔王叛乱时，所赐予之物。在东天与西天和平共处之时，它曾经被当成和平之礼馈赠给东天，因有佛祖的加持而拥有异常威猛之力。 犹记玉皇大帝在接受馈赠之时，曾以神君名议起誓将会胜这镇魔铁保护天下苍生，却没想到，它们被用在了这里。 “百姓？”神将哈哈大笑，“他们有什么资格被称之为百姓？！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随便踩下去，就会死上大片。说起来，你真是蠢，既然到了这种地方，好好藏起来就行了，偏偏要为了这些卑贱之人飞到天庭去盗织女缝补的银针和金线来给他们缝补身体……呸，他们也配！” 神将重重地吐了一口口水，满面鄙夷：“他们用了天庭之物，自然要接受神的惩罚。本将军要拿他们的性命祭天，如此才能平复天庭的怒气！至于你，嘿嘿，你已经被驱逐出仙班，再也不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再也不是神了！” 说着，他突然抬起弓箭，朝着敖烈射出一箭。 敖烈身形一晃，便躲开了这一箭。他暴发出巨大的咆哮，阵阵龙啸令整个蛇盘山为之震动，天云涌动，阵阵闪电穿梭云层，声声惊雷炸响耳畔，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位堕落成魔的神明一起咆哮。 “去你的神，本王现在就将你们统统挑成肉泥！”敖烈高举起银枪，飞身直朝神将刺来。 系着红缨的银枪寒光闪耀，夺目至极，直刺神将喉咙，阵阵闪电夹裹其中，万钧雷霆倾注其上。 那西海的龙族，本是司风降雨的神明，敖烈现出真龙之身，倾盆的大雨骤然袭来，于这冰冷的隆冬，愈发的寒冷。 然而，那神将眼看敖烈袭至近前，竟一点都不怕，只是目光阴鸷地瞧着他，露出狰狞笑意。 “嗖”！ 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枝冷箭，正纵身袭向神将的敖烈神色一惊，立刻旋身举枪挑飞了那枝利箭。哪知他这一转身，便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神将。 神将得意一笑，拉起弓便射。敖烈察觉身后的动静，立刻舞出朵朵枪花，将自己包裹于枪阵之中，不受利箭的侵扰。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做，不过是困兽之争。那些镇魔铁制作而成的利箭，只要有一枚刺伤自己，他的法力就会被封禁夺走，继而很快法力尽失。到时候，他就会变成这些天兵神将的肆意杀戮凌。。辱的鱼肉，变成他们口中的“蝼蚁”，沦为东天的俘虏。 想要摆脱困境，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敖烈咬牙发出低啸，突然迅速地旋转，向神将攻去。 神将脚下用力，迅速后退。他没有跟敖烈碰硬，只是将这一箭，射向吉祥。 “啊！” 吉祥发出凄惨的叫声。他腿上的白骨，因被镇魔铁箭射到而瞬间化为灰烬。 “吉祥！”敖烈身形一震。 正因为他的迟疑，使得那些天兵抓住空隙，一箭射入敖烈的胸膛，竟完全刺透了敖烈的胸口。 “嗖”！ 鲜血喷涌而出，敖烈胸口被刺透的地方，像是被烧焦了一般，迅速地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嗖”！“嗖”！ 无数利箭刺来，已然被镇魔铁封住了法力完全动弹朱得的敖烈，就这样身中数箭，血流如注。 他银色的长袍绽出一朵朵巨大而妖娆的鲜血之花，被利箭刺破的袍子下露出锋利的银色鳞片，竟似中毒般慢慢地变得乌黑一片，就连银色的长发也因沾染了镇魔铁而变成血红。 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下，他的脸不再俊美，而是生出道道鳞片，丑陋而恐怖。那双幽蓝的眼睛，此时已然是血红一片。他步履踉跄，身形摇晃，却紧紧攥住银枪，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白龙……呜……”吉祥眼睁睁地看着已经由一只俊美白龙，变成诡异邪魔的敖烈，痛哭不己。所有尚且活着的村民见到这一幕，更是泣不成声。 “卑鄙……”敖烈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令他不耻的字眼。 “哈哈哈，卑鄙，要看对什么人。对你这样的魔来说，这种方法，已经算是仁慈。”神将洋洋得意，他将镇魔铁箭对准敖烈的咽喉，再次拉满了弓。 “不要！”吉祥那张诡异的、哭泣的脸上挂满血泪，他哀声苦求神将，“放过他吧，他不是故意要盗天庭的针线……他只是想救我们……” “闭上你的嘴！”神将抬脚，狠狠踢向吉祥。吉祥被这力道踢得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他那已然支离破碎的骨架，这一次完全地碎了。 “你们这种低贱肮脏的魔没资格染指天庭之物，更没资格求本神将！”神将用他已然变了调的声音高喝。 “我们……不是魔……”身体破碎的巨大痛楚让吉祥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与神将争辩。 “你们当然是魔！”神将哈哈大笑，“你们无非是凭借着他的法力才得以存活，如今他死了，你们自然也都会跟着死。” 说着，他再次将箭对准敖烈。 “就让这西天佛祖所赐的镇魔铁让你灰飞烟灭，也圆了你背叛东天，护佑唐玄奘前往西天的愚蠢美梦！昔日你为唐玄奘献出龙心，如今，就连这龙身一起献上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神将那拉着弓的手已然松开，利箭呼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敖烈。 敖烈望着利箭飞速地刺向自己，不甘与愤怒似炽烈的火焰汹涌袭来。 在他如一片混沌的意识里，突然燃起一簇鲜红火焰，那是一个身拔火红袈裟迎风而立的和尚。敖烈看不清和尚的脸，但，一个念头却如燎原星火般升起，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这是在无数个他意识混沌模糊的时刻，响彻他脑海的声音。 活下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 敖烈龙牙紧咬，大声咆哮，用尽他全身的力量抡起银枪击向神将。 利箭已至。 却，并没有刺中敖烈，而是刺中了一个突然出现在敖烈身前的、小小的身体上。 那正是一心。 一心被镇魔铁射中肩膀，重重地向后跌去，撞在敖烈的身上。 好……火热的身体。 敖烈浑身一震，怒火，在这一时刻攸然熄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那个小小的人。 明黄的僧袍，火红的袈裟，手中的九环锡杖相撞，发出铮鸣之音。这、这是…… 敖烈的眼，瞪得圆了，双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 好像是一直紧紧束缚着敖烈的枷锁，被瞬间砸断，令他全身血液有如倒流般全部流向他的脑海，让他头晕目眩，两耳轰鸣，让他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汩汩地流出鲜血。 痛苦，好痛苦…… “啊！” 敖烈仰天厉啸，血红的长发在飓风中划出苍劲的半弧。 “别哭……” 那个个人突然说。 敖烈的身体猛地顿住了，他垂下眼，望向那个小人儿。 “别哭啊……”小人儿说着，用他的小手替敖烈拭去了脸上的血泪，“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痛……” 会……痛吗…… 敖烈怔怔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他清澈宛如世间最纯净之水的眼睛，带着关切，带着怜惜，带着痛苦地看着自己；他温暖的手，轻轻地碰触着自己那长了鳞片的身体，那变得丑陋而肮脏的身体啊！怎能让这圣洁的手触碰？！ 第七章 师父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了，可我仍忘不了漫天飞舞的断臂残躯，忘不了空气里的血腥，忘不了堆积成山的、神的骸骨，更忘不了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力战十万天兵的残暴与可怕。 ——神将 敖烈那张凄厉而狰狞的脸，慢慢地变得柔和，鳞片渐渐消褪，恢复了他原有的俊美，那一头血红的长发，也变回柔顺的银白，随风轻拂。 混沌了五百年的神识，慢慢地变得清醒。是的，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这五百年来，他苟延残喘地藏在鹰愁涧底，隔着一层幽深的碧水，望着无尽的苍穹，为的，就是等待那个人来。 不论受多么重的伤，不论遭受怎样大的痛苦，致使在无数个昏迷，甚至失去神识，濒临死亡的时刻，他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因为他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直到见到那个人。 敖烈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等待；在孤独中、在寂寞中、在往日的欢笑与血泪的回忆中等待。 他在混沌中绝望，在清醒中痛苦，种种煎熬，种种折磨，都没能让他放弃，放弃等待着那个人到来的希望。 等待着再次见到那张有着傲世俊颜和无与伦比风华的、他的脸庞。等待着看到他身披火红袈裟，以九环锡杖拔开云雾，御风而来。等待着他低下头来，笑望着自己，对自己说：“敖烈，随为师去西游吧……” 那个……慈悲而又充满残忍的人啊…… “师父！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敖烈悲鸣着，将他高贵而又卑微、俊美而又可怖的头颅，轻轻地抵在了那人的胸口。 小小的、软糯的胸膛里，他的心，在跳。 一下，两下，三下…… “扑通，扑通，扑通……” 他活着，他活着回来了。 “狗血！无耻！不要脸！呸！”远在屋顶之上的敖荣，正在用尾巴作为支撑点，跳着脚地骂。 还没骂过瘾，他就被两根滚烫如烧红之铁的手指给拎了起来。 “孙悟空，你干什么？”敖荣愤怒地吼，“你想吓唬我还是省省吧，别以为本太子怕你！” 孙悟空那澄明有如骄阳的眼微微地眯了眯：“嘿嘿，吓唬倒谈不上，只是有劳你一趟办点事。” “什、什么事？”暴戾疯子孙悟空竟然有这么彬彬有礼的时候，敖荣心里顿时警铃声大作。事出无常便是妖，孙猴子又想干什么？ 孙悟空不说话，转头望向屋檐之下。 空地上，神将看着被敖烈捧在手里的一心，神色大骇。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锦襕异宝袈裟和九环锡杖？”神将越说，越害怕，直到最后，连声音都发抖，“难道你！你就是……” “唐玄奘！”在场的天兵神将异口同声地惊叫，竟是吓得纷纷后退。 “杀了他！”为首的神将一声令下，急忙搭弓上箭，向一心射出利箭。 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之气呼啸着刺向一心。 “小心！”敖烈浑身一震，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心。 “嗖”！ 利箭刺中敖烈的后背，镇魔铁的威力使得他吐出大口鲜血，背部的伤口，立刻被侵蚀出大片焦黑。 “你没事吧？”一心惊呼出声。 “敖烈……终于等到了师父……”敖烈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五百年不见，师父别来无恙。” 五百年…… 五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心猜测不出。但是这个人的脸，却让一心有种莫名的熟悉，就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似的。 一心看着敖烈的笑脸，也咧开嘴巴，璨然一笑：“你一哭，我就痛，你一笑，我也觉得开心。所以，你要多笑。” 多……笑吗？ 敖烈怔了怔，紧接着，再次笑了。 “要叙旧，就滚到黄泉之下叙旧吧。今天，你们谁也逃不掉！”神将怒喝着，再次拉满了弓。 “嘿嘿，这游戏这么好玩，怎能差了俺老孙一个。”屋檐上，孙悟空笑着说道，他笑嬉皮笑脸的样子吓得敖荣胆都颤了。 “别别别，孙猴子，我警告你，啊！”不待敖荣把话说完，孙悟空早已然将他甩了出去。 但听得“啪”地一声，敖荣直接砸在了神将的脸上。 “什么东西？！”神将一把将敖荣抓住，举在眼前怒视。 “嗨。”敖荣晃了晃他镶嵌着名贵玉石的尾巴，咧开蛇嘴笑，“您吃了吗？” “滚！”神将猛地将敖荣摔在地上。 重新搭弓上箭，神将举起弓正欲对准敖烈，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只猴子。 一只，穿着破破烂烂的围袄，手持寒铁棒子，一脸笑容的猴子。虽然是在笑，但那五官里写着的不羁，和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之力却如泰山压顶般让人透不过气。那双澄黄而如碎金般耀眼的眼睛，让人观之胆寒！ 错觉，一定是错觉！ 神将怔怔地想，丝毫不知道此刻的他正张大嘴巴，瞠目结舌的样子有如一只巨大青蛙。 不可能是那只猴子，那只猴子五百年前就被剜猴心不知所踪了！ “你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王八蛋！本太子饶不了你！”趴在地面，几乎被摔成一坨泥的敖荣气愤地怪叫。 孙、猴子？ 孙猴子！ 神将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几乎直接栽倒在地。 是了，是了！他怎么就不想想，既然西海龙王的三太子敖烈都能藏在这里活下来，那孙猴子、孙悟空还活着又有什么不可能！ 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神将依旧心有余悸。五百年前，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兵，被派去做炮灰，冲在最前面围剿唐玄奘师徒五人。那一天经历的事情，他永远也忘不了。 五百年了，可他仍忘不了漫天飞舞的断臂残躯，忘不了空气里的血腥，忘不了堆积成山的、神的骸骨，更忘不了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力战十万天兵的残暴与可怕。 时至今日，已经隔了五百年，但看到这个魔头的时候，神将还是会忍不住抖成一个筛子。 害怕和恐惧让神将提着箭的手都抖得拿不稳了，他的膝盖发软，如果不是依靠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支撑，也许他早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呔，你是哪里来的邪魔，竟敢在这里撒野？看箭！” 说话的，是一个登上天庭才不满百年的天兵。他还太年轻，年轻到根本不认识这只猴子到底是谁；年轻到不知道，惹恼了这个猴子，他好不容易登上天庭的修为和他这条命已然是甚忧了。 神将还来不及提醒天兵，天兵的镇魔铁箭早已然在话音刚落的刹那射了出来。 “嗖”！ “噗”！ 孙悟空的胸口，被射穿。他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镇魔铁所击的痛苦。孙悟空略有些不耐地低头瞧了眼伤口，箭尖刺穿的地方已经开始阵阵发黑，迅速地烧灼成一个焦黑的洞。 “嘿嘿。”孙悟空只是笑了笑，再次举步走向神将。 “嗖”！ 又一只箭射穿了孙悟空的身躯，然而他依旧不在乎地，离神将越来越近。 “别、别过来！”神将的声音都已然有了哭腔，他用颤抖的手举起弓和箭对准孙悟空，“否则你也会死得很难看！” 其他的天兵见状，立刻如疯了一般地朝孙悟空射出镇魔铁箭。但听得“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孙悟空就成了一只背后长满刺的刺猬。 然而，他又哪里会在乎这些？ “俺老孙受一箭，就离你更近一分，这样岂不是有趣？”孙悟空哈哈大笑，“怪只怪俺老孙出生得太久，这一身的修为用来抵住镇魔铁箭，还是只多不少。”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你猜，是俺老孙先赶到你面前，一棒子打死你，还是你先把俺老孙的命夺去？” 说话间，孙悟空已然来到神将面前。他的脸上尽是笑意，仿佛在跟小朋友玩捉迷藏的游戏。 “孙悟空……你受死吧！” 神将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砰”地一声断了。恐惧让他已然完全陷入歇斯底里地状态，他扬起弓箭就是一箭。 镇魔铁箭发出筝鸣声响，箭头旋转着直射向孙悟空。这是神将的看家本领，旋转箭头，可以使箭刺得对手更深，伤得更重。凭借这个，他曾平定了无数大小不等的神魔之战，令无数魔闻风丧胆。闯过了那么多腥风血雨，如今这一战，他绝对不能手软！ 孙悟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箭，他射得又快又准，理应直接刺入孙悟空的身体。然而，当镇魔铁箭射出的刹那，一只毛茸茸的手突然猛地抓住了箭身。毛手抓住带有法力的法宝，手掌之处顿时漆黑一片。然而让神将感觉到害怕的是，孙悟空一脸的不在乎。 他笑着，手猛地一伸，便直接捉住神将的脑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真可惜，我比你的动作还是快了那么一点点。”孙悟空自我埋怨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神将发出悲愤吼声，却怎奈孙悟空的手直接向前，将神将整个人掀飞。 “不……”神将拖着长音，绝望地呼号，继而“扑通”一声跌在地上，七窍流血，身下一片血红。 抱歉，宝贝们，今天更新晚了，么么个！ 第八章 走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你到底是妖，是魔，还是西天的一条狗？”——神将 “汪。”——孙悟空 “咳！”神将张口便吐出一口血，他只觉两耳嗡嗡作响，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碎了一般，竟是连动也动不了。 其他的天兵在看到主将被扁，个个吓得脸色大变，竟是纷纷怔在了那里。 孙悟空转过头，朝着那些天兵嘿嘿一笑：“现在，该抡到你们了。” “杀……杀了他！杀了他！”一个天兵跳起来，用他变了调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大喊。紧接着，他便朝着孙悟空射出一箭。 其他的天兵见状，立刻纷纷拿起弓箭，向孙悟空射箭。 镇魔铁制作而成的利箭带着凌厉之风呼啸而来，铺天盖地，俨然是一场夺命的箭雨。 在这漆黑的屠魔的箭雨中，孙悟空仰天长啸。 这天，这地，这海，这三界的众生，你们听着！ 镇魔箭杀不死俺老孙，这些天兵和神将，也杀不死俺老孙！ 谁也无法阻拦俺老孙的西游，你们……统统去死吧！ 孙悟空抡起金箍棒，万道金光四溢，交织成一张巨网，迅速向外扩张，竟将无数箭翎网罗其中，又尽悉弹开，纷纷刺向那些天兵。 有些天兵见状，吓得弃弓而逃，刚才还神武威严的神们，此刻间化为鸟兽散。 “嘿嘿，原来不仅魔怕镇魔箭，神也怕。”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笑嘻嘻地道。 “孙悟空！你被剜猴心，蛰伏五百年，竟还有这个胆子跟东天作对吗？”神将用他仅有力气在捍卫着他天赋的神权。 “去你的东天！” 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凌空而来，眼看便要将他拍成肉泥。 “住手！” 一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金箍棒硬生生地顿在了那里。 孙悟空不爽地转头瞪向一心。 “和尚……不能杀生。”一心望着孙悟空，气喘吁吁地道。 纵然嘴边挂着鲜血，幼小的身子被利箭所伤，却还是遵守那些狗屁清规戒律吗？ 孙悟空顿时火冒三丈。 “哈哈，哈哈哈哈！”神将哈哈大笑，他趴在一片血泊之中，费力地抬起眼睛去看孙悟空，脸上的嘲讽丝毫看不出他将死的恐怖，“孙……咳，孙悟空，你不是一向最听你师父唐玄奘的话吗？你现在就应该放了我们，赶紧给唐玄奘的转世包上尿布，送回西天去。哈哈哈……” 孙悟空勃然大怒，猛地高举起金箍棒眼看就要往下砸。然而，一阵筝鸣之声骤然响起，似蜂鸣在空气中震荡转播。阵阵耀眼光芒骤然乍现，一心的九环锡杖突然出现，抵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你……”孙悟空怔住了。 在他的眼前，是一双燃着烈火的、坚定眼眸，它们璀璨耀眼，却又深沉有如浩瀚宇宙，深不可测。 “你不是说过吗，众生有众生自己的劫难。你不是问过吗，为什么佛说世间众生心思所想他悉知悉见，可生众遭遇浩劫之时，却为何没有佛法显灵？”一心望着孙悟空，用他纯净而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因为，在每一个劫难之时，在每一场浩劫来临之时，正是众生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经常喜、怒、哀、乐，如何看透生、离、死、别？不去历经，哪得圆满？成魔也罢，成佛也好，那是众生自己的选择！众生皆有佛性，不论神、人、魔、妖，都是一样的！” 神、魔、妖、人……都是……一样的吗？ 倒在地上的吉祥怔怔地看着一心。仿佛有一道光照进心里，驱散了痛楚，也驱散了黑暗。他淡然地躺在被鲜血浸透的、冰冷的土地上，望向长空。 刚才沉重的铅云正在缓缓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倾洒下来，薄雾正在慢慢地散去。 天，快晴了。 “让该轮回的都轮回，让该放下的都放下，让该离开的，都离开吧。”一心说着，架开孙悟空的金箍棒，高举九环锡杖，猛地击向地面。 数道光芒自地底涌起，如一道金色的光幕直冲云霄，这光，是如此的温暖，将所有蛇盘山村民们的骨架层层包围，让他们慢慢地闭上眼睛，舍弃了已然腐朽的肉体，腾空而起。 “别因你自私的眷恋阻拦他往生的路，别让尘世的眼泪牵绊住他通往冥界的脚步，今世的因，来世的果，但愿来世再见之时，因缘还在。”圣洁的梵音自一心的口中诵出，村民们化为一团团绚丽的光团，与亲密的人紧紧相依，相偎着飞上半空。 凝望着这些绚丽的光团，敖烈缓缓闭上了他西海之水般幽蓝的双眸。 对不起…… 敖烈若一笔丹青点缀的唇微微颤抖。 “是我不好，在失去了所有同伴的那一天，我心如死灰。是你们收容了绝望的我，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更让我这个时而清醒时而发狂的、堕落的魔感受到了温暖。我不能忍受，那些食人狂魔对你们的伤害，更不能忍受重要之人再次离我而去的痛苦。我不后悔救了你们，却后悔将你们束缚在这里陪了我整整五百年……” “孩子……” 村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光芒最为明亮的光团靠近了敖烈，那正是村长。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每天以法术保护我们，其实都在消耗你的修为与生命。自私的不是你，而是不愿不甘死去的我们……” “应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们啊！”妇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光团往敖烈这边聚拢过来，它们散发出的温暖光芒，照出了敖烈冰蓝眼眸中的一抹暖色。 敖烈张了张嘴，他原是想要说，其实我并不在意消耗我的修为，因为你们正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是给我温暖……足以让我在混沌与痛苦中支撑了五百年的信仰啊！ 然而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见了白龙……哦，不，是敖烈。”吉祥的声音从一个小小的光团里传了出来，此刻，他正依偎着自己的母亲，用微笑的声音对敖烈说，“来世，也会相见吧？我要等在你经过的路上，那时候，你会认出我吗？” 敖烈缓缓点头。 真是有趣啊，明明我已经……没有了心，却为何，还会感觉那个地方在微微颤动？ 那个……有着一个巨大缺口的地方，竟然……还会有暖意。 真是讽刺。 一阵清风拂来，轻柔地卷起光团们，向天空飘着的一艘巨大木船缓缓飞去。那遮天的旗旌和缓缓响起的梵音，正是通往冥界的轮回之船。 “敖烈！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该去哪儿等你？！”正在飞上天空的吉祥大声地问敖烈。 “我要去……去西游。”敖烈听到自己这样说，“你就在西游的路上，等我吧。” “一言为定！”吉祥快乐地欢呼。 去……西游吧，一起去到那个地方，那个五百年前我们就曾约定的地方。 “扑通”。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一心突然身子一晃，扑倒在了地上。 “喂，拿走！省得俺老孙忍不住火气，一棒子打死他！”孙悟空拎起一心，猛地丢给了敖烈。 “哇呀！”一心吓了一跳，不禁大叫起来。 敖烈抱住一心，微微地笑了起来。 “悟空，你脾气这么坏，该好好念念心经！”一心生气地宣布。 孙悟空低哮一声，抡起金箍棒便砸了下来。 熬烈却是哈哈大笑，举银枪挡开孙悟空的一击，继而俯下身对一心道：“师父，你受了伤，先睡一会。” 说着，他用那双沾着鲜血的手，轻轻地抚在了一心的眼睛上。 血的气息如此浓重，但不知为何，一心却开始放松，眼皮也开始打起架来。 “好困啊……”一心喃喃地说着，竟是合上眼睛，睡着了。 “孙悟空，你竟真的听唐玄奘的，收敛了本性？”一直趴在地上冷眼看着一切的神将，发出冷笑，“孙悟空，你到底是妖，是魔，还是西天的一条狗？” 孙悟空嘿嘿一笑，他不急也不恼，而是慢慢悠悠地走到神将的面前，蹲下来，凑在他的耳边，张口：“汪。” 神将的脸色顿时一僵。 “俺老孙虽不杀生，可你猜，你能活得下去否？”说罢，孙悟空扛起金箍棒，一个筋斗便翻得不见了人影。 怎、怎么难道还有谁来了吗？ 神将大骇，举目四处查看，却只看到了……一条蛇。 蛇？ 这正是之前突然飞来，砸在自己脸上的黑蛇。 此刻，这条蛇正直立起上身，盘踞在自己面前，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东西？”神将果然不愧是神，瞬间恢复了他的威严。 “本太子跟你一样，不是东西，而是神。”敖荣说罢，突然纵身跃起，顷刻间化为一条黑色巨龙，“本太子身为西海龙王之子，乃应被你尊为上神。你却胆敢对本太子不敬，论罪当诛！” 他张口狂啸，阵阵火焰自他口中喷涌而出，可怜神将养了五百年滚圆肥硕的身体，瞬间被敖荣喷出的火焰吞噬，化为一片焦炭， 而这火，仍在烧，呈燎原之势向外扩散，向上攀升，将那些逃走的天兵与神将全部束缚其中。这火焰，瞬间化为火海，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些嚣张得誓以村民们的生命祭天的天兵和神将，全部身陷火海，在烈火的焚烧之中挣扎和哭号。 “作为西海司水的龙却喷火，敖荣，你还真不愧被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父王亲生的野龙啊……”敖烈看着敖荣，笑了。 “该死！”敖荣咆哮着，龙头对准敖烈，一股岩浆般的巨大火柱直冲敖烈而来。敖烈只是微微一笑，虽然怀里抱着一心，但他竟连躲也不躲，甚至飞身而起，直迎敖荣而去。他手中的银枪带着苍劲之力，狠狠劈下来，将那凶猛火柱一劈两半，然后……硬生生敲在敖荣的脑袋上。 “砰”！ 似是一团气雾爆炸之声，敖荣那神武的庞大身体顿时如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小小的黑蛇。它被敖烈的银枪砸晕了头，“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第一章 少女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他就站在那里。他还站在那里！沉默着，孤独着，寂寞着，承受着站在王者巅峰的沉重，将满心烈火藏于那又耀金般的眸下。人都道妖王齐天大圣孙悟空敢与玉帝争锋，连如来佛祖都不放在眼里，可又有谁知道，他不羁外表之下的满目疮夷，和桀骜张扬之下的伤痕累累？ ——肉璇 “飞！” 随着一声欢呼之声，一记银白身影直冲云霄。 红日沉西，天光渐晚，被夕阳染红的苍穹淡云撩乱，陡峭山峦薄雾缓起昏蒙初现。隆冬的霜色生寒，四面八方涌来风声呼啸。山林树顶有孤鸟惊起远飞，落霞之处远山延绵。 就在这若丹青铺就的天光暮色之中，一身银白的敖烈舞动他矫健的龙身，载着一心冲天而起，在天空中肆意游曳，好不惬意。 “飞啦！飞啦！” 一心高举双臂大声欢呼，他正坐在敖烈硕大的龙头之上，一张小脸儿红彤彤的，眼睛更是因兴奋新奇而亮得出奇。 “呸！这么爱显，真给西海龙族丢脸！”敖荣恨恨地啐了一口，尾巴不住地在地上敲敲敲。 “你才是给西海龙族丢脸的吧？西海乃是司风司雨的龙族，你却是个喷火的。”孙悟空啃着一个冻果子，枕着金箍棒惬意地倒在他的筋斗云上，澄明的眼睛瞥了一眼敖荣，不紧不慢地道，“你到底是不是敖闰那小老儿的种？” “闭上你的嘴，孙悟空！”敖荣气得猛地跳起，现出巨大黑龙之身大声咆哮，“一龙生九子，九子有不同！人蠢就该多读书！吼！” 他威风凛凛的龙啸还没吼完，敖荣便被孙悟空的金箍棒“砰”地一下，砸回成一条蛇。 “孙悟空……我恨你……”敖荣倒在地上，眼泪横流。 “说起来，你为什么还不滚？”孙悟空说着，把吃剩的果核随手一丢，“邦”地砸在敖荣的脑袋上。 敖荣的眼珠转了转，继而盘成一团，首尾相衔，变回了一枚蛇形扣子。 “喂。”孙悟空的金箍棒伸长，戳了戳他。 “别跟我说话！本太子只想当一枚安静的扣子！”敖荣义正严词地叫道。 “救……救命……” 一阵微弱的呼救之声，被风悄然吹了过来，敖荣碧绿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道精芒。 “有人！”他紧声道。 然而，却并没有人回应他。 敖荣抬眼看向孙悟空，但见他依旧躺在筋斗云上，脸色似乎……颇有些不佳。 这猴子又要大开杀戒了！ 敖荣心想，他的脸色这么臭，动作这么僵，下一个动作肯定是拎着金箍棒冲过去，一棒子把呼救的家伙打死。 啧啧，如此血腥的一幕他敖荣真是不忍心看，不过不看又不好，这还真是个矛盾的事啊！ 敖荣兀自纠结了半天，孙悟空也没有动地方。 咦，咦？猴子转性了？ 敖荣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救命……救命啊……”呼救声一阵阵响起，一阵比一次更加急促而哀怨，敖荣已经听出来了，呼救的，是一个女子。 “敖烈，好像有人在喊救命！”一心也于半空中听到了呼救声，不禁拍了拍龙头，示意敖烈去听。 “师父，你一定是听错了。”敖烈笑道，“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 似乎是作为对敖烈的反驳，呼救的声音更加响亮了几分。 敖烈刚才还满是笑意的幽蓝眼睛里，登时闪过一抹寒光。 “不用理。”敖烈说，“我们一路行来，不见半点人烟，如何会人呼救？” “不见半点人烟，不见得就是没人。这呼救之声如此清晰，你怎能听不到？”一心嘟起腮帮，一本正经地命令，“飞下去看看。” 敖烈的动作滞了一滞，但还是晃动身姿，在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呼救的方向。 呼救声是从峭壁之顶的一株树上发出的，待敖烈飞近，一心看到呼救的，乃是一名少女。一名穿着破旧衣衫，满身、满脸是伤的少女。她的身体卡在诸多树枝之间，随着树枝的摆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救命！”看到一心，少女立刻欣喜地呼唤出声，“小师父救我！” 一阵低沉的龙吟，从敖烈的喉咙深处响起，他幽蓝而高贵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少女，竟令少女浑身一颤，冻得泛红的脸颊，顿时苍白下去。 “敖烈，不得吓唬于她。”一心板着脸责备。 自从敖烈告诉他五百年前的过往，并且一直称呼一心为师父之后，一心好像很快便进入了师父的角色，板起脸来训人的样子倒也像模像样。 “师父……小师父……”少女见状，立刻向一心哀求道，“奴家乃是家住在山脚下小村子里的猎户之女，不小心从山上跌下来，幸好这树将奴家挂在上面，不至掉下山去摔死。还求小师父搭救！” “既然不至掉下山摔死，那你就挂着吧。”敖烈冷冷地说着，龙身一转，就要飞走，一心的小手却“啪”地一声拍在了龙头上。 敖烈只得顿住身子，停在了那里。 一丝窃喜闪过少女的眼中，旋即，她便哭了起来：“小师父怎可见死不救？我家世代供奉佛祖菩萨，难道就换来佛家弟子的漠然吗？”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浑身瑟瑟发抖，好不可怜。一心急忙道：“女施主别哭，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怎会见死不救？” 说罢，又命令敖烈：“敖烈，我们过去，救她下来。” 敖烈连看都不看那少女一眼：“不去，脏死了。” “我哪里脏？！”少女的眼珠立刻瞪圆了，然而，当她看到敖烈蓝眸微转，瞥向自己的时候，少女的脸色立刻凄怨下去。 “出家人哪里有嫌众生脏的道理……若真如此，那佛祖又何来脱度众生之说？” “哼。”敖烈自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他自扭转过龙身，冷道，“师父若要普度众生就请随便，我我只知佛门戒律，色戒，不可破。” 一心的脸顿时红了。 “小师父……”少女闻言，立刻哭了起来，“常言道蝼蚁且要偷生，难道小师父忍心不救奴家吗？” 她哭得花枝乱颤，身子一倾，竟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去。 “啊！” 少女尖叫，双手紧紧地攀住树枝，穿着青花布鞋的脚凌空乱摆：“救命，救命！” 一心吓了一跳，急忙道：“女施主莫怕，贫僧自然会救你的。” 说罢，他便催促敖烈飞过去，却怎奈敖烈的龙脾气上来，将巨大的龙头一摆，飞离那少女数十米之遥，任凭一心怎么说，他除了“脏死了”再不说第二句话。 一心无奈，又急着救人，只得探身向山下喊：“悟空！” 悟……空…… 少女在闻听这两个字的时候，浑身一颤，竟是整个从树上栽了下去，若不是她手疾眼快抓住树枝，恐怕会直接坠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小心！”一心惊叫出声，他用力地扳敖烈的龙角，小手拍打他的龙头，可是敖烈就是连动也不肯动。一双幽蓝的眼，就这样半睁半瞌地看着少女掉落下山崖。 山崖边上努力从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树木虽然已经凋零了叶子，树枝却尖利繁多，少女从树间掉落，引出瑟瑟声一片，尖利的树枝拉扯着她、抽打着她、刺痛着她，将她娇嫩的皮肤刺得鲜血淋淋，她却若傻掉一般睁大双眼望着树间那抹血红夕阳，双手，僵硬地保持着向上伸的姿势。 他刚才叫了他的名字…… 悟空。 悟……空…… 孙悟空。 少女的嘴唇颤抖，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远处。 看到了！ 她看到了！ 他就站在那里。 他还站在那里！ 沉默着，孤独着，寂寞着，承受着站在王者巅峰的沉重，将满心烈火藏于那又耀金般的眸下。 人都道妖王齐天大圣孙悟空敢与玉帝争锋，连如来佛祖都不放在眼里，可又有谁知道，他不羁外表之下的满目疮夷，和桀骜张扬之下的伤痕累累？ “王……” 少女缓缓地张口，用颤抖的唇吐出这颤抖的音节：“我的……王啊……” “不要！” 眼看少女就要跌落地面，一心大声叫道：“悟空，救他！” 孙悟空的眼中戾芒一现，握着金箍棒的手紧了又紧，旋即，突然伸长金箍棒，说了一声：“长。” 躺在地上装死的敖荣顿时被扫飞，直撞向少女。 “孙悟空！老子怼死你！” 敖荣怒极的吼声还没完，就一头撞上了掉下来的少女。 “咦？蚯蚓？”少女回过神来，竟是说了这么一句。 “闭上你的嘴！本太子是龙，是龙！”敖荣火冒三丈，气得哇哇大叫，瞬间将身体膨胀成数倍，化为龙身，向少女大声咆哮。 少女惊骇地张大了嘴巴，继而双手向前一伸，猛地抱住敖荣。 “滚开！别碰本太子！咳！”敖荣被勒得透不过气，拼了命的挣扎。可怜他用尽全身仅存修为幻化成的巨龙，被少女这么一勒，顿时功力全无，整个龙身迅速缩小，向下坠去。 “扑通，扑通！” 连蛇带人，就这样一起掉落野草之中。 “该死！”敖荣摔得浑身酸疼，他跳起来，破口大骂，“你这只没脑子的……” “蛇！” 敖荣嘴巴里的那个“妖”字还没有说出口，少女就尖叫着跳起来，一脚踩住了敖荣的蛇身。 “放肆！放肆！你敢踩本太子？！”敖荣简直要气疯了，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滩遭虾戏吗？就这么一个等级如此之低的小妖，竟胆敢踩自己？ “吼！”龙吟声大起，敖荣扭身就要窜起，少女却突然伸手，攥住了敖荣的脖子。 猜猜谁的故事开始了？哇哈哈哈哈！ 第二章 肉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妖死了，一代又一代的妖新生，妖族的史诗已然唱了千百遍，妖族的历史已经增加了新的篇章，可是那齐天大圣的旗帜，却还在飘着，在所有妖的心里迎风而展，鲜明如初。 ——肉璇 《洪范五行传》有云：“蛇，龙之类也”。 《述异记》亦云：“虺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敖荣五百年前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去四百年修为，又烧成重伤，如今只有残存的一点能量，能供他在血槽满灌的时候，跳起来吼一吼，喷喷火。然而平时时候他依旧还很虚弱，习惯禀性难逃蛇性。少女手疾眼快，使劲这么一抓，竟堪堪抓在了敖荣的七寸之上。 被扼住七寸，就等于被点了穴位，令敖荣便是有心想要发作，却因被扼住了要害之处，无力变化龙形。 “小师父，有蛇！”少女瞪大眼睛，做无辜地朝挥舞着敖荣，对浮游在半空中的一心大喊。 “给我放手！”敖荣用力挣扎，“你这低级卑微的小妖，竟然有这个胆子敢掐本太子的龙身？！” “说什么呢，哪里来的妖？”少女的眼眸微眯，扫了敖荣一眼，她的朱唇微抿，低声笑道，“你老眼昏花，看错了。我不过是一个猎户之女而已。” “猎户之女？而已？”敖荣冷哼，碧绿的眼睛带着不屑的嘲讽目光，“哼，既是猎户之女，如何如此牙尖嘴利？既家住半山之腰，又如何爬到这么高的山顶？况且，你一个柔弱女子，爬到这里来做什么？你骗得过那个没脑子的小和尚，可骗不了本太子。” “那又如何？”少女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凑近敖荣，继续笑道，“你也想让唐玄奘死吧？” 让唐玄奘死？！ 敖荣浑身一震，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这少女。 少女眉眼带笑，灵动可人，一张圆脸粉粉嫩嫩，有着比普通少女更胖上一些的丰腴，神情里，也有着比普通少女更多几分的狡黠。她看着敖荣，眼角眉梢，都带着志在必得的信心与笑意。 “你到底是什么妖？”敖荣警惕地瞪着她，道，“你竟然有这个胆子在这里说这种话，就不怕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你吗？” 孙悟空。 又是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注定是少女命中的一道魔咒，只要一经念起，就会让她整个人陷入迷境。 “喂，怎么回事？”别看敖荣的修为己失，但起码他也是条活了上千年的龙，对于有些事情，他还是有点经验，能看出一点猫腻来的。见少女闻听“孙悟空”的名字就脸色大变的样子，敖荣的蛇嘴立刻咧开了，“你该不会是跟孙悟空有一腿吧？” 少女对敖荣后来说的话置若罔闻，她的注意力还在刚才的那一句上。 “就算……是被他一棒打死……此生，也是值了……”少女喃喃地说着，她玲珑的唇角上扬，笑了。 虽是笑着，但眼角，却带泪。 “蠢货！” 失神中的少女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去，没有了禁锢之感的敖荣一摆尾巴，狠狠抽在少女的脑门上，竟将少女抽打得整个人怔在了那里。不仅是少女，就连端坐在敖烈脑袋顶上的一心也吓了一跳，他急忙吩咐敖烈飞下去。 “不急不急，师父，小四这一下打得好，若是能将那小东西打醒，也是功德一件。”敖荣张开龙嘴，哈哈大笑。这一笑，整个山崖顿时风声大起，似有无数条龙在山崖间游走翻腾，来回穿梭，这笑声震得一心两耳嗡嗡作响，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大叫道：“住口，敖烈，不要笑啦！” 敖烈…… 少女缓缓抬起头，朝着敖烈看了过去。 敖烈。 西海龙王的三太子，那个罪魁祸首！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恨意。 当年，若不是他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王，要王随他一同前往灵山，王也不会遇到那个人……那个人……那个这世界上最该死，最应该下地狱，最应该被锉骨扬灰的人…… 唐玄奘。 肉璇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忘不了这个人。 一千年前他突然出现，一袭白衣，风华绝代。 却可惜，是个和尚。 那和尚是肉璇见过的最俊美的人，却也是肉璇见过最冷酷的人。肉璇听敖烈说起过，这是王曾在佛祖在灵山讲法之时遇到的和尚，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地救过王的命，所以王奉他有如上宾。 然而，他却不是来做客的。 花果山的水清冽可口，和尚却茶水不动；花果山的景致美不胜收，和尚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衣袂飘飞，若一尾轻羽立在花果山的巅峰之上，只说了一句话，王便放下一切跟随他远走，连辞别的话都不曾留下半句。 肉璇不顾一切地跑去阻止，坚决不允许他带她的王离开。然而，和尚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理睬，让她所有的坚持和愤怒都变得那样可笑。 那一刻，肉璇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完全被忽视被无视被漠视的感觉。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更没有这个资格向他提出条件。 要挽留住王的脚步，她还不够格…… 恨。 她好恨！恨这个和尚，恨他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姿态！可她即使再恨，又能如何？她的王，还是跟和尚走了。临行前，他没有看自己一眼，任凭她迈着根本追赶不上他的小碎步，拼了命地跑过了无数座山，任凭她朝着他的背影喊破了喉咙，任凭被磨破了脚踝，鲜血在好几座山上留下斑驳的血珠。 那一天，肉璇告诉自己不要哭，王，是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 肉璇等啊等，盼啊盼，花果山的花开了又谢，果子青了又熟，王终于回来了。 他身披锁子甲，脚踏云履靴，头戴紫金冠，手持如意金箍棒，伸手直指苍天，誓要踏平凌云，率妖族一统三界。 他成了真正的王，那般肆意妄为，那般的狂热不羁，却又是那般的洒脱桀骜。 她看着他站在高岗之上的英姿，那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帜在他的身后翻飞，衬出一世狂傲，万众瞩目。那一刻，她的心跳得仿佛快要从胸膛里跳出去。 从此，他是齐天大圣，从此，他叫孙悟空。 从此，他是妖族唯一的王者，万妖之王……她的王。 她为他骄傲，为他痴迷，为他狂热，她曾笑着问他，说你也封我一个妖王当当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可是他却让她滚。 嘴上说着“滚”，手上却把一枚红得发紫的多汁果子掷给了她。 这枚果子她捧在手里，直到烂掉，也没有舍得吃上一口。 也许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吧……不论你如何珍惜，越是不舍，越是害怕碰触，越是热切地呵护，越是小心翼翼地守护……那枚果子烂掉的速度，就越快…… 他离开了花果山，为实现他的诺言率领众妖杀上天庭，以破竹之势，将天庭的南天门攻陷。 她的王，身披战甲，火红的披风在他的身后飞扬，他手持金箍棒，砸碎灵霄，让天庭血流成河。数十万天兵天将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他，是那般的意气风发，不论风起云涌，天地如何震荡变迁，她的王，光芒万丈。 这是神与妖的巅峰之战，它被载入妖的史册，千古流传。 然而，他还是输了。 输给了西天，输给了如来佛祖。 他被压在那坐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 那一年，天地风云色变，铅云遮蔽了蓝天。从此花果山再也没有了风和日丽，再也没有了阳光雨露。 佛祖在五行山下设了结界，方圆千里之内，不得任何妖族踏入。曾有无数力量强大的妖为了救他们的王，而冒死步入结界，却在踏入结界的刹那瞬间燃烬血肉，化为白骨。 于是，那五行山便获得了另外的一个名字：白骨塚。只因在五行山的方圆千里之外，有一层接一罢密密麻麻堆积成山的巨大白骨堆。 那些，都是妖的骨。 他们头骨上已然空洞的眼，全部都望着一个方向——他们的王的所在。 便是死，便是化为白骨，他们也在坚定地守望，守望着妖族的希望，守望着妖族的未来，守望着他们的王——那个承诺会带给他们自由，率领他们一率三界的王，孙悟空。 五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妖崛起，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却一直空着。 五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妖死了，一代又一代的妖新生，妖族的史诗已然唱了千百遍，妖族的历史已经增加了新的篇章，可是那齐天大圣的旗帜，却还在飘着，在所有妖的心里迎风而展，鲜明如初。 鲜明的又何止是那面旗？ 在肉璇的心里，鲜明的还有那个人的容颜。 她的王，她永远的王。 她流尽血泪，坐在花果山最高的地方仰望五行山的方向，就这样等啊等，等了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后，他终于从五行山下破土而出，却……戴上了和尚给他的金箍，从此了却凡尘，忘了所有。 他忘了他是齐天大圣，忘了他是万妖之王，忘了他曾许下的诺言，忘了她是谁。 他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那个叫做唐玄奘的和尚，他不知用了何种无耻的手段，篡夺了王的记忆，让王变成了他的傀儡。 妖族的不甘，妖族的呐喊，都唤不回他曾经逝去的记忆。直到他被和尚出卖，被西天夺走妖心，坠下凡尘，不知所踪…… 妖族的悲鸣，妖族的绝望，妖族的憎恨，像一道魔咒，植入妖的血脉里，代代相传。 唐玄奘这个名字，从此便成为妖族的毒药，为了杀掉这个人，妖族，已经等了五百年。 五百年！ 第三章 记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像洁白的花朵，一旦被染了血色，就再难绽出纯净。她的王，再无法变回那个天真活泼的小猴子。可为何只一个轮回，唐玄奘便从那等高傲冰冷残酷的模样，变成了眼前的样子？是什么洗净了他的残酷与冷漠？ ——肉璇 “咦，女施主，你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吓得呆了吗？”一心的话，将肉璇从回忆里瞬间清醒过来，她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正用憎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唐玄奘。 绝不能被他看出来！ 肉璇暗暗地想，虽然从来没有跟唐玄奘过过招，但她曾听说，这个唐玄奘素来难缠，五百年前，就曾经有多少神仙妖魔因为他的算计而栽过大跟头。说什么“智慧第一，辩才无碍”，其实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无耻阴险！ 为了杀唐玄奘，肉璇已经潜心修行了五百年，脱离了曾经半人半妖的姿态，修来了一个完美的人身。那些昔日的妖都惊叹她的美，他们甚至认不出她来！而肉璇，也经常来到河边，看着清澈湖水里倒映着的、自己的容颜，默默而笑。 她想象着，王在看到自己如今这容颜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 会夸奖自己漂亮吗？那个昔日被他笑话，称之为“丑八怪”的小妖精，如今……也修成了人身呢。 他……应该会替自己高兴的吧？ 这样想着，肉璇便转过头望向了孙悟空所在的方向。 孙悟空，她的王，还倒在他的筋斗云上，凝望着遥远的天际。他没有看自己一眼，好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为什么……不看我呢？ 肉璇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失望。 啊，是了！ 因为他认不出我了嘛。 肉璇笑了。自己已经修成了人身，看起来，就连素有“火眼金睛”之称的王，也认不出自己了呢。 “喂，小妖精，你一会要哭一会要笑的，在唱戏啊？”敖荣不耐烦地用尾巴扫了肉璇一下，紧接着，压低音量，“别怪我没提醒你，看戏的可不止是本太子自己。当心别被看出破绽，这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肉璇神色一凛。 是了，她怎么能掉以轻心呢！唐玄奘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唐玄奘看出破绽！ 于是她急忙收回视线，挤出了一抹笑容。 “小师父，奴家确实是方才被吓到了，毕竟从那么高的山上跌下来，奴家还以为自己会被摔死。” 这个“死”字，是肉璇咬紧牙关，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她恨恨地瞪向敖烈，这匹有洁癖的死龙从一千年前就是这副样子，不是嫌疑这个脏，就是嫌疑那个脏，但却从来没有听他嫌疑过唐玄奘。仿佛这普天之下，就只是唐玄奘最干净似的。 明知道肉璇在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敖烈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那硕大而威武的龙头始终扬着，飘逸的龙须随风而摆，如月般闪耀着清辉。 肉璇心里的怒意越来越浓。 这高贵的神明呵，你真的以为可以永远高高在上吗？ 可笑。 “待我杀了唐玄奘，第二个就把你解决掉。”肉璇暗想。 “阿弥陀佛，真是对不住施主。”一心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道歉，“让您受惊了。” 他说……什么？ 肉璇怔住了。 唐玄奘他……竟然向我道歉？ 肉璇错愕地看着唐玄奘。 眼前的这个小和尚眉目如画，一双浓眉下的眼眸满是和善笑意，温暖、清澈而又柔软至极。 好像她的王。 一千年前的王，他也有着这般柔软澄明的眼，却……在看着神明对妖的杀戮游戏之中，渐渐地变得犀利而冰冷；在反抗神明的杀戮中，变得嗜血而残暴。 像洁白的花朵，一旦被染了血色，就再难绽出纯净。她的王，再无法变回那个天真活泼的小猴子。可眼前的这个人呢？为何只一个轮回，便从那等高傲冰冷残酷的模样，变成了眼前的样子？ 是什么洗净了他的残酷与冷漠？ 这个人……他真的是唐玄奘吗？ “别被他迷惑。”敖荣悄然伏在肉璇的耳畔，嘶嘶地吐着信子：“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唐玄奘洗净了眼里的杀意，也洗不净他双手沾满的血。” 肉璇的身体猛地颤了一颤，被敖荣的所言唤回了理智。 “这还差不多，”敖荣满意地点头，“想与本太子结盟，就得拿出点本事和诚意。” 诚意吗？ 肉璇悄然攥紧了拳。 我自然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今日，不杀唐玄奘，我肉璇誓不为妖！ “悟空，吃果子。” 坐在草地上的一心举起一枚果子，对孙悟空说。 “不吃。”孙悟空枕着双臂仰面躺在悬浮着的筋斗云上，声音闷闷的，好像睡着后的呓语。 “哦，”一心又伸手举向敖烈，“敖烈，吃果子。” 此时的敖烈已然变化出人身，他双眼微瞌，盘着双腿，端坐于一个山峦之上，绣着九龙攒珠的银白袍子翻飞，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而舞，掠过他俊美的面容，在夜色中飞扬。威严的龙角若水晶般剔透，暗夜里好像有层层水雾在其间涌动、流转，散发出的幽光让他的五官愈发的轮廓分明，美得让人无法错开视线。 他，素有“西海明月”之称的西海三太子敖烈，果真像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在深邃的夜空中散发出荧荧清辉。 “呸！娘娘腔！明明是只公的，还长成这样，真是不要脸！”敖荣每次看到敖烈都气得眼睛疼，为了缓解眼睛上的刺痛，他只好一个劲地用尾巴敲击地面，发出一阵鼓点儿般的声响。 敖烈缓缓睁开了眼睛，幽蓝的双眼仿佛连夜色都惊艳。 “师父，徒弟不饿。果子就给小四吃吧。”说着，敖烈伸出手指随意晃动了一下。一心手里的果子突然凌空飞起，“邦”地一下，砸在了敖荣的脑袋上，疼得他“哇”地大叫出声，连蛇信都伸出嘴巴，颤了三颤。 “敖烈，有本事你给我下来单挑！”敖荣气得跳脚骂。 “噗。”肉璇笑了，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敖烈的这一面，原来，那只傲气上天的白龙，竟也是这般有趣。 这么说起来，五百年前……王在随唐玄奘西游的路上……也是这般妙趣横生的吗？ 一想起五百年前的西游，肉璇的心，就狠狠地疼。 不在花果山，没有众妖也没有她的西游的路上，王……也是满面笑容的吗…… 他如何能笑得出来？ 肉璇抬眼望向孙悟空，眼中，溢出一抹怨恨。 然而这股怨恨却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竟然连王也开始憎恨了吗？这是……不行的，不行的啊！ 右手，开始隐隐作痛。自从她天以后，她的右手就总是频频地作痛，而且越来越疼得厉害…… 应该不会有大碍的吧？ 肉璇自己安慰着自己，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地颤抖。 要快点才行了。 她对自己说，时间毕竟不多了！ “女施主，你家住哪里，明天一早，贫僧跟徒弟们就送你回去。”一心已经完全进入了“师父”这个角色里，从最开始的事事都要请教孙悟空和敖烈到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做主拿主意，其速度之快，颇令敖烈意外。这一次也是如此，一心不经询问便擅作主张，有些令人头疼。 然而，倒也让他欣慰。 “奴家的家……”肉璇拖着长音，瞥了一眼孙悟空。 孙悟空躺在筋斗云上，背对着自己，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而敖烈……也好像自己不存在一般，连瞥都不瞥自己一眼。 如此，也好。 一抹笑意，噙上肉璇的嘴角。 “奴家的家，就在山脚下，不过这独猿山又高又陡，恐是一天下不得的……”说着，肉璇又幽幽地瞧了一眼端坐在山端的敖烈，叹息道，“想来，小师父的徒儿也不会愿意送奴家下山。不如明天慢慢走来，在半山腰处，还有一处寺院，名唤‘观音禅院’，师父也可进院里拜拜。” “如此甚好！”闻听半山腰还有一处寺院，一心的眼睛便是一亮。他从小便被父母遗弃，幸而是金山寺的方丈法明收养了他，所以一心从小就对寺院有着极为浑厚的感情。 师父法明曾说：“拜一佛如拜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那由他佛，拜一寺如拜千万亿座恒河沙之寺。” 如今金山寺虽己不能再回，这一路上还没有见过什么寺院，若他可以到“观音院”里拜上一拜，至少也能了却了他对于师父和师兄们的愧疚与思念吧？ “那就有劳小师父了。”肉璇说着，甜甜地笑了。 唐玄奘，你也不过如此。她想。 这个缺心眼的小和尚，又遭人算计了。敖荣无奈地叹息。他现在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利用小和尚白痴一般的缺陷去害他，到底合适不合适。这样做固然不好，可如果不这样做，对小妖精又不太好。万般衡量之下，敖荣决定先睡上一觉。 毕竟，纠结也是很费神的哎。 首尾相衔，敖荣就这样窝进了一心的怀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敖荣开始很喜欢这个姿势。人类虽然轻贱低级，但人的体温却还算是有点用处。看起来，等唐玄奘死了之后，他要绑一个人回西海，充当他的恒温床铺。只是不知道……在海底，人还能活否…… 小和尚的身体很热，他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很是铿锵有力。真是奇怪，明明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竟然有这么铿锵有力的心跳，真不愧是唐玄奘啊……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敖荣的脑子里乱飞，竟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四章 恨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所有的喑不经事，都因为有人在身前挡尽风雨。所有的天真烂漫，都因为有人在身边披荆斩棘。唐玄奘，你何德可能！！ ——肉璇 一心睡着了。 篝火在燃烧，照亮了他粉嫩的脸庞，也照亮了他裹在红色袈裟里的、小小的身子。 肉璇抬眼，环顾四周。 敖烈虽然还端坐在那里，但显然已经睡着了。 而王……王已经不在了，自从小和尚睡着以后，王便一个筋斗不知道翻去了哪里。虽然肉璇很想多看他一眼，多与他在同一片蓝天下共处多一会，但眼下，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肉璇悄然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向了一心。 这个又蠢又笨的小和尚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他还在睡，睡得很沉，也睡得很甜。他长长的睫毛和胖嘟嘟的脸蛋都是那么的可爱，可爱得险些让肉璇心软。 但是，肉璇知道，她不能心软。她必须动手，现在就杀了唐玄奘，要快！ 决心己下，肉璇迅速地从自己的发间拔下一枚木簪，狠狠地刺向一心。 那枚木簪，乃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在她修得人身的时候，特意与她的恨意一同炼就。五百年的仇恨是毒，足以令木簪幻化出可以致命的毒液。只要刺破唐玄奘的皮肤，哪怕只是一点，也足以让他去死了。 木簪飞快下落，眼看便要刺进一心的喉咙。 突然，一道寒光骤闪，木簪猛地刺中了一个硬物，发出“铛”的一声响。紧接着，那簪子便裂开一道缝隙，堪堪地断了。 “噗！” 肉璇张口，便吐出鲜血。 那木簪既是从她的身上取下，便等于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因附着她的恨意，而连着她的六识。木簪一断，自然会伤及她的心脉，让她吐血受伤。 肉璇的血，沾了在挡住她攻击的东西上。 这东西，肉璇自然认得。 不仅仅是认得那么简单，她对于它的熟悉，已然胜过了自己，胜过了一切。 因为它是如意金箍棒，是她深深敬仰的、王的武器。 “王？”肉璇怔住了。 那张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火光，让他消瘦却英俊的脸纤毫毕现，更让他的金瞳如淬鎏金，他离自己如此之近，用那又光华四溢地眼看着自己，张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王？” 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字？她等了他五百年，又五百年，最后等来的只有这一个字吗？ “王！”肉璇痛哭失声，“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肉璇啊！” 说好了不哭的。 说好了要坚强，要变得残忍，即便是王认出了自己，或是认不出自己，都要变得残暴可怕，杀人不眨眼的。 谁知，她还是哭了。 这么没用，这么蠢！ “管你是什么肉，什么璇。敢害和尚，杀无赦。” “赦”字一出口，孙悟空的金箍棒便高高扬起，紧接着，狠狠地砸了下来。 王，竟然……要杀了我吗？ 肉璇怔住了。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孙悟空那双冰冷的眼，那双嗜血、暴戾而又无情的眼，泪水，早已然滂沱。 她曾幻想了无数个与他相逢的开始，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幻想的开始还没有上演，他便以杀了自己作为结局…… 我的……王啊…… 肉璇缓缓地，闭上了流着泪的眼。 “悟空……” 一个浅浅的呼唤之声突然响起，让那迎面砸下的金箍棒突然间顿在了那里。 那个声音，纯净而温和，却轻轻浅浅，如梦的呓语。那软糯温和的声音说：“悟空，不能杀生……” 不能……杀生？ 肉璇猛地睁开了眼睛。 本应砸下来的金箍棒已然顿在了那里，继而被孙悟空扬起，扛在了肩膀上。 “哼。”他冷哼，眯起金眸对肉璇道，“既然是那蠢和尚想要饶你一命，俺老孙便不杀你。但你若胆敢再碰和尚一下，绝不会再留你命在。” 说着，他转身，用他的金箍棒在一心的身前，画下了一个圈，将他围于其中。 只一个圈，便划定了生死，划定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何止五百年！ 肉璇缓缓地跌坐在地，全身的力量尽失。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她守望了千年，等待了百年的王，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那冰冻的草地，沾上斑斑血泪，即便是暗夜之中，也红得耀眼。 就……那么重要吗？ 这个和尚？ 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为了保护他，不惜杀死自己自幼相伴的同伴，也因为他梦里随便说出的一句话，就可以违背初衷，放下杀机…… 肉璇看向一心。 那个若兔子一般柔软，却如魔鬼一般可憎的小和尚就睡在王为他划定的圈里，他睡得那样踏实，那样香甜，仿佛知道即便是地动山摇，妖魔来袭，也有人能够保护。 所有的喑不经事，都因为有人在身前挡尽风雨。 所有的天真烂漫，都因为有人在身边披荆斩棘。 唐玄奘，你何德可能！！ 肉璇的眼，慢慢地变得血红，恨中的恨意与怒意，如篝火般熊熊燃烧，炽烈灼人。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地面，十指深深陷入冻土之中。 血色，自她的右手荧荧闪动，似蛇一般窜入她手腕上的经脉，绽出妖娆的藤蔓。 “时间不多了。”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时间不多了，要快，要快！” “很快了。”肉璇在心中默默地回应那个声音，“很快了，很快。唐玄奘，他绝活不过三天，绝对……” 她缓缓地站起，转身步入不远处的树林。 “我会杀了他，杀……”她喃喃地嘀咕出声，早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在臆境，还是在现实。 “为了杀唐玄奘，竟然……跟那种东西做了交易吗？”敖荣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那碧绿如翠湖之水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肉璇的背影，蛇脸上，竟有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值得吗？”敖荣喃喃地问，却，没有人给他回答。 “小师父你看，观音禅院就在那里！”肉璇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寺院，叫道。 一心抬起头看过去，但见巍巍万道彩云遮掩山间，露出层层殿阁，艳艳千条红雾绕于萧瑟枯木之间，高耸的钟楼在隆冬唯一葱郁的松柏间耸立，七层浮屠之塔在这半山腰之中更显巍峨。 “当——当——当——” 阵阵钟声响起，如此熟悉的轰鸣，一心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笑意。 “是寺院，是寺院！”他拍着手地笑，“悟空，敖烈，我看到寺院啦！”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后面，闻听一心朝着自己这样嚷，便随口应了一声：“哦。” 跟这只不解风情的猴子相比，敖烈倒是十分的配合。他点了点头，居然屈尊降贵地伸出袖子里的手拍了一拍，笑道：“好，真好。” “敖烈，你恶心不死心？哄小孩吗？”敖荣委实受不了敖烈一见唐玄奘就这般狗腿的样子，气得他的蛇胆一抽一抽地疼。敖荣骂完了敖烈，又转头“啪”地一尾巴打在一心的脑门，怒道，“还有你，你就这么没见过世面？一个破烂成这样的寺院就能给你乐成这样？你的脑子到底好使不好使？好使不好使？！” 敖荣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拍打一心的脑门，疼得小和尚捂着圆滚滚的小光头一个劲地喊疼。 “敖荣，你有所不知，书上都有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观音院虽破虽旧，但因为有佛菩萨的存在，所以就成了无上的清净圣地。”一心说完，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呀，我忘了你是蛇，蛇是不识字的。” “谁说本太子不识字？”敖荣气得一个劲儿地吐着蛇信子，“蛇也可以很有文化的，你知不知道！不对，本太子不是蛇，是龙，是龙，是龙！！！” 敖荣大声咆哮，他猛地一跃，飞至半空，现出巨大龙身，张口，就朝着一心吐出巨大火焰。 炽烈的火焰呼啸而至，似一只巨兽，眼看就要将一心吞噬。 就这样，把唐玄奘烧死吗？ 肉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已然有着抑制不住的热切。 烧吧，最好烧死他，这样，王就解脱了，我们整个妖族，就可以获得新生！ 烈火己至，如巨浪般铺天盖地压向一心。 而一心，却只是仰头看着火焰，眼神专注，好像在研究着什么。 “轰！” 火焰似是撞到一堵墙，被轰然劈碎击破，火星四处飞溅。而那火星最为集中耀眼之处，却显露出一个消瘦的人影。 精瘦却结实的身子，微弯的背，如此消瘦，却如此强大，令那漫开的火星都成了他的陪衬。 王…… 浴火而威的王者呵……万妖之王，为何你要以自己的尊贵之躯，为那个卑微低贱的人挡住火焰？ 肉璇的眼中，再次蒙上一层仇恨的血泪。 孙悟空背对着敖荣，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任凭火焰在他的身后燃烧，而他，则站在火里，弯下身拎起了一心。 “放着白龙马这匹坐骑不乘，却偏要步行，你还真是有够蠢。”孙悟空说着，用力这么一抛，直接把一心抛给了敖烈。 敖烈见状，哈哈一笑。他的身形一转，炫白的光芒闪耀，将他瞬间笼罩其中。紧接着，一道白影自光中闪出，在一心即将落地之时，稳稳地接住了他。 眼看一心远离火焰，孙悟空便站直了身子，缓缓地……转过头去。 第五章 寺院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便如五百年前一样，都系在你的身上了。这袈裟，披上了，就再不会褪下。 ——观音菩萨 即便是在火焰之中，孙悟空那双金光四溢的眼睛，也依旧是逼人的夺目。他冷冷地看向敖荣，虽不发一言，却足以吓得敖荣浑身直颤。 这一颤，火，便止了。 孙悟空一个筋斗便跃至敖荣身前，一只毛茸茸的手直接朝着他伸了过去。 “哇呀，不要！” 敖荣尖叫着，连声音都变了调。他不怕孙悟空骂他是“蠢蛇”的样子，也不怕孙悟空抡起金箍棒狠揍自己的样子。他最怕的，就是孙悟空这无声无息，冷静沉默的样子。这样子的猴子，让敖荣毛骨悚然。孙猴子把动口的力气转为动手，他还能有得命活吗？ “小妖精救我！”救助一心已经是不可能了，敖荣只好猛地跳起来缠住了肉璇。 由于法力有限，又受惊过度，敖荣的龙身早已然化解成蛇。 就这么一条黑漆漆，三分像龙七分像蛇的古怪东西，突然扑过来缠在肉璇的身上，吓得肉璇“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地把敖荣扯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无耻丑八怪！滚开！” 一边叫，肉璇还一边不解气地用力踩踏敖荣的蛇身。原本想要将龙身多保持一会，多威风一会儿的敖荣，十分可怜地恢复了巴掌大小的蛇身，倒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看着肉璇抓狂的样子，饶是孙悟空那张戾气横生的脸上，也露出了对敖荣的几分同情之色。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人。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搁浅滩遭虾戏……你们都给我等着！ 敖荣抽搐着，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向一心的方向。 小和尚虽傻，但跟这些不可理喻的疯子相比，可是安全得太多了。 且说一心被那道白影接住，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低头看向白影，不禁“咦”地叫出了声来。 原来接住自己的，是一匹马！ 一心惊喜地看着驮着自己的白马，欢喜地叫道，“马！这是马！” “师父，这是马，也是龙，更是敖烈。”白马眯起一双幽蓝的眼睛，微微地笑。 “敖烈，你真漂亮！”一心由衷地赞叹。 在此之前，一心还从来没有骑过马。他曾经在小村庄里看到过拉车的马，也看到过偶尔路过村庄的、路人的马，但是它们大多都又笨又蠢，又傻又呆。哪有马能像眼前的这匹一样，有那么雪白的颜色，好像他身上的鬃毛是用月光织成的一般，闪闪发亮。他的鬃毛也极其柔软，又柔又顺，像是一匹银色的绸缎垂在结实的胸前。他的身体如此健美，他的腿如此修长有力，他的眼睛……就像是湛蓝的海水…… 一心从来都没有见过海，他只是从师父法明那里听说过海的模样。仅凭着猜想，一心就能肯定，这世上再没有比之双眼睛更像海水那般的幽蓝了。 真是……好美呀！ “师父您……是在夸奖我吗？”敖烈马身一震，紧接着，突然扑倒在地，抽泣起来。一心却因此而一屁股摔在地上，跌了个大屁墩儿。 谁想在一心跌下的时候，堪堪压住了身残志坚地蜿蜒到自己身前的敖荣。这倒好，好不容易脱离了肉璇魔掌的敖荣，又被一心砸了个正着，敖荣只觉眼前一阵金星乱舞，整个蛇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你们……敢都靠谱点吗……”孙悟空一脸黑线。 “这句话，我也想说。”敖荣趴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可以选择，敖荣现在真的想选择死亡，——他就是死也不愿意待在这帮蠢材的身边了！去他的西游，去他的唐玄奘，干脆让他们都蠢死好了！ “少在这里嘀嘀咕咕，”孙悟空用金箍棒戳了戳敖荣，道，“快走，天色快要暗了。” 由于方才敖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匹坐骑，以至于大家都走得很慢，从山上到山下，便走了足足大半天的工夫。幸而孙悟空有够聪明，让敖烈化为了白马，一心骑上他，自然就走得快了很多。等到众人走近观音院的时候，天色便已然黄昏。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敖荣已然变回了一颗扣子，想到吃饭，他立刻兴奋起来，尾巴不由自主地拍了拍一心的胸口。 “嗯。”一心显然也很高兴，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得连敖荣都害怕。不过，好在孙悟空够有办法，总能拣到足够多的果子，所以小和尚虽然吃得多，敖荣也算是能忍。但，再甜的果子也不及饭菜来得可口美味。眼看着就能吃上热饭热菜，敖荣真是要开心死了。 “阿弥陀佛，请问，寺里有人在吗？”一心扬手便欲拍寺门。 那寺门，还不待一心拍，便自己开了。 一位僧人自门中走出来，这是一个胖乎乎的僧人，头上戴着左笄帽，身上穿着无垢衣。他满面笑容，肥头大耳，一对铜环坠在他的耳朵上，坠得那双肥厚的大耳更加的大了。他手里提着木鱼，看到一心，不禁双眼一亮，伸手，便重重地敲了一下木鱼，嚷了一声：“呔！” 一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那胖僧人却满面狂喜之色，伸手便要去碰一心。 然而，一根寒铁棒子却突然出现，横在了他的眼前，硬生生地挡住了他想要碰触一心的手。 好冷的棒子，好重的杀气！ 胖僧人禁不住全身一颤，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铁棒，那雕刻着云纹图腾的寒铁棒子蕴含着呼之欲出的强大力量，逼得胖僧人竟堪堪倒退了数步。 “你……你是……”胖僧人望住了寒铁棒子的主人，神色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变得复杂而慌乱。 “这位师兄可不要被他吓到，这不是什么妖怪，而是贫僧的徒弟。”一心见胖僧人神色大变，还当他是被孙悟空的样子吓坏了，不禁急忙向他解释。 “呵呵……”肉璇的笑声响了起来，她掩着嘴巴，笑意盈盈地对一心道，“小师父也莫要见怪，观音院原就是一座山间小寺，没有多少香客前来，想来僧人们也没有见过像……你徒弟那样迥异于人的长相，一时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自然，自然。”一心煞有介事地点头，一副“贫僧了解”的模样。 “这个……蠢到家的傻和尚！”敖荣的心都要呕出了血来。这个唐玄奘托生个什么样的人不好，非要托生在这种傻子身上？他这么傻，会让杀了他的敖荣心生愧疚的。 不过愧疚归愧疚，杀还是要杀，在这个问题上，敖荣可是坚定得很。 他抬起碧绿的眼睛，看向了肉璇。 小妖精，这一次，还希望你能够达成所愿。否则，跟你做交易的那个“东西”，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一抹邪恶的笑容，出现在了敖荣的脸上。 “既是路过此地的小师弟，贫僧去请本寺方丈，几位先自便。晚上就在此宿上一宵，小师弟自不必客气。”胖和尚将一心等人请进寺里，双手合十，恭敬道。 “有劳师兄。”一心笑着合掌行礼，待胖和尚离开，便转头打量着眼前的寺院。 院中正殿之上挂着一块大匾，匾上书着四个大字：“观音禅院”。 一心仰望着这四个字，稚嫩的脸上，悲喜交加。 他四岁在寺院长大，以寺院为家，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好好地当个和尚，在金山寺快乐地生活下去。谁想，仅四年，八岁的他便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 然而，纵然只有四年，这四年的时光也给他足以珍惜一生的温暖与快乐。 一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味道，充满了他的心肺，这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安，更让他感觉到隐隐的悲伤。 他举步走进殿内，于大殿正中端坐的，正是一尊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菩萨圣像。 她慈悲的眉眼与微含笑意的脸庞低垂，望着一心，一心仿佛再次感受到她将年幼的自己抱在怀里的温暖，与关切。 “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一心在此拜谢。”清脆的童音嘹亮，一心舒展双臂，铺胸纳地，对着观音菩萨像重重地叩头。 耳畔，仿佛再次响起了观音菩萨的声音，她说：“一心，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便如五百年前一样，都系在你的身上了。这袈裟，披上了，就再不会褪下。” 怎么会褪下呢？ 就算是前方有多少刀山火海剑林铁塚，他都不会褪下，更不会回头。 就算有再多的电闪雷鸣艰难险阻，他也不会停下前往那个地方的脚步。 他的路，就在通往那个地方的方向，那个有着他想要知晓的答案的地方，那个有着他想见之人的地方，那个……有着悟空和敖烈的心的地方。 ——西天。 第六章 老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端坐在那个地方的王者，沉默的王者。他桀骜的灵魂，即便是褴褛的衣衫也无法被忽略；他的双眼燃着的火，即便蹉跎的岁月也无可磨灭。那是他们的王。他们……等了五百年的王——背叛了妖族的王。 ——老僧 夕阳残雪，寂寥佛堂。 昏黄的落日照不进幽深的大殿，一心那小小的身影在诸多巨大的佛像之下，就像大石头中间的一粒小豆，明明好不起眼，却又让人叹息。 “喂，孙悟空，那观音菩萨不是甚为怜爱于你吗，为何你不进大殿里拜拜？”敖荣不知何时已然攀上了孙悟空的肩膀，他直立着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 而此刻的孙悟空，就躺在大殿的屋檐之上，脑袋枕着如意金箍棒望天。 敖荣觉得很稀罕，五百年过去，这只狂傲暴戾的大魔头好像学会了思考，经常这样躺在那里望天，一望就是一天。 “喂，孙猴子，本太子在跟你说话呢！”敖荣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忽略，他气得抬起尾巴扫向孙悟空。 孙悟空的金眸微动，瞥住了他。 敖荣浑身一僵，顿时石化在了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了。 孙悟空抬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地这么一掸，“啪”地一声，敖荣整个飞起，“砰”地飞撞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上。 敖荣抬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敖烈的一双幽蓝的眼，纵然是双美到了极致的眼，流露出来的，却是极为厌恶嫌弃的表情。 “脏死了。”敖烈嫌弃地说着，竟然用一块银白的手帕包裹着手，将敖荣从身上拎下来，连同手帕一起“啪”地丢在了地上。 “敖烈！我跟你拼了！”敖荣一跃而起，正欲一展雄风，给敖烈点教训，却冷不妨被敖烈用脚尖这么轻轻一踢，直接轱辘着滚到了一边儿。 “虐我很有意思吗？”敖烈眼泪直流。 “喂，敖荣。”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来到敖荣的身边，敖荣抬眼，看到肉璇在自己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换一个同盟了。”肉璇叹息道，“你这么逊，连当我的肥料都不配。” “给我闭嘴！”敖荣一跃而起，气得蛇身都快要炸了。 “师父，我们去撞钟。” 眼见一心呆呆跪在佛像前，满面都是与他年龄极不相衬的悲伤与孤独，敖烈不禁步入大殿，弯下身来对一心道。 “撞钟？”一心依旧傻傻呆呆的，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敖烈，思绪好像还没有从方才的悲伤中释放出来。 “来。”敖烈说着，抱起一心步出殿外，然后双臂一振，将一心猛地丢向天空。 “哇！”一心大叫着张开双手，火红的袈裟凌空飞扬，将一团红云，将他紧紧环绕其中，九环锡杖铮鸣，散发出铿锵之音。 “撞钟去喽！”敖烈身形一闪，若一道白练，稳稳托住一心，载着他飞向钟楼。 观音禅院的钟楼本是依山而建，十分的巍峨高大，铜钟更是比普通寺院的钟更为粗犷沉重。敖烈的速度迅疾如风，他围绕着铜钟疾速盘旋而上，只一眨眼的工夫便由钟楼直冲入云霄。 “当——” 钟声洪亮，悠远绵长，声传四野，竟是完全以敖烈的盘旋搅动的疾风使然。而敖烈，则载着一心自云层之中飞跃而下，再从下到上盘钟冲凌空而起，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哈哈，好玩，好玩！” 一心到底是个孩子，敖烈这种玩法让他立刻将心里的不快丢在脑后，乐得他小手直拍，欢笑不己。 孙悟空望着这一幕，蕴含着烈火的眼，竟微微地眯了一眯。 我的王……你……是在笑吗？ 心，好痛。 肉璇伸手紧紧地攥着衣襟，恨意，如巨浪般汹涌而来，席卷全身。 把妖族的希望与未来放在一边，视群妖的期待与盼望于不顾，对着这个害你失去灵魂，失去妖心的、该死的和尚……笑吗？ 你要如何面对那些为了救你而在五行山下堆积如山的白骨，如何面对那些至今尚在炼狱里等你解救的妖！ 眼睛，慢慢地变得血红，肉璇的右手上的血红图腾，愈发的殷红。它像有生命般一点点地向上蔓延，露在衣襟外的脖颈，已然遍布血红图腾，如同绽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妖冶之花。 “快，快点下手，我等不及了。”那朵“花”攀上了肉璇的脖颈，在她的耳畔低喃。 “快了，快了，只须片刻，唐玄奘的命，就是你的了。”肉璇喃喃地自语出声，耳朵里，缓缓渗出鲜血。 “是谁？哪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 “给我滚下来！” 突然，从院后涌出来数名僧众，纷纷捂着耳朵朝钟楼大喊。 “吼！” 敖烈龙身一转，自半空中直飞而下，张开龙嘴朝着这一众僧小怒啸。 狂风大起，风起云涌，阵阵旋风自地面而起，刮起碎冰雪屑，飞沙走石，打得那些僧人哀叫连连，狂风更是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竟是东倒西歪，尽数扑倒在地。 “哎呀，敖烈，不要玩了，你吓到他们了。”看到僧人们哭爹喊娘的模样，一心急忙拍了拍敖烈的龙头，示意他到此为止。敖烈冷哼一声，摆动龙身，重新化为人形，于狂风之中款款落下，将怀里的一心放在地上。 “你们这些蠢材，竟是这样待客的吗？”一声怒斥响起，但见一个老僧颤颤地从禅房走了出来。这老僧看上去足有七八十岁，打扮得倒是十分的花哨。他头上戴着一顶毗卢方帽，帽上镶嵌着一块猫眼石，烁烁生辉，甚是耀眼。他的身上穿着一领锦褊衫，衫上滚着翡翠毛的金边。与寺里的众僧不同，他脚上穿着的僧鞋攒着种种玉石，足有八种之多，而他手里拄着的拐杖亦是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宝石，看上去相当的名贵。 老僧的一张老脸满是褶皱，眼睛昏昏暗暗，混浊不清，半张着的嘴巴露出只剩下了几颗的牙齿，用“老态龙钟”四个字来形容他，着实不为过。 看到一心，老僧满面堆笑，皱得如同一枝盛开的菊花。 “圣僧，本院的僧人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所谓虚度一生，山门不出，坐井观天，难免不知好歹。还请恕罪，恕罪。”说着，他朝着一心深深地施了一礼。 一心素来只当自己是个小和尚，哪里敢受老方丈这样大的礼？他赶紧回拜，笑道：“哪里哪里，是贫僧贪玩了，还请方丈莫怪。” “不怪，不怪。”老僧说着，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到禅院小坐。” “打扰了。”一心说着，举步走向禅院。 老僧恭敬地举着手，让敖烈先行。 敖烈连看都不看这老僧一眼，径直跟上一心的脚步。 敖烈刚刚走过去，老僧的眼中，便闪过一道精芒，却哪里是一个昏昏然的老家伙应有的精明与锐利！ 而肉璇，亦面色凝重地走了过去。 在跟过老僧身边的时候，肉璇抬眼，与他相视。 “见机行事，别耍花样。”肉璇轻声道，“因为那个人……也来了。” 那个人！ 老僧浑身一震。 其实他早就已经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力量，那无法隐藏无法忽视无法被天地所容的狂傲之气，即便不动不行不言不语，也依旧可以被任何生灵感知。 老僧缓缓地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终于……看到了…… 端坐在那个地方的王者，沉默的王者。他桀骜的灵魂，即便是穿着褴褛的衣衫也无法被忽略；他的双眼燃着的火，即便蹉跎的岁月也无可磨灭。 那是他们的王。 他们……等了五百年的王。 背叛了妖族的王。 “哼……”一抹冷笑出现在老僧干瘪的嘴角，他的眼中，闪过阴鸷之芒。 羊脂玉的盘儿，法蓝镶金的钟。白铜壶的酒盏，榴蕊艳红的茶。 这精致的茶盏盛着沁人心肺的香茶放在一心的眼前，香气扑鼻，见之便知己非凡物，更何况这扑鼻的香气。 方丈端着自己面前的茶，满面惊叹神色地欣赏了半天，方闭着眼睛饮了一口，继而将香茶含在口里，默默感受茶的清韵。 坐在方丈身边的一心却将这茶盏左看右看，看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道：“我要喝白开水。” “噗！”那方丈一口茶全喷在桌子上，祸连面前堆满的精致茶点，一片狼藉。 一直站在殿门口的敖烈立刻俊眉一皱：“脏死了。” “脏死了”这句话，从刚才到现在，敖烈差不多已经说了上百遍，他不肯坐，甚至连站在那里都是屈尊。 老僧恨恨地瞪了一眼敖烈，终是挤出满脸的笑，问一心：“怎么，圣僧不喜欢茶？这可是采今秋第一茬所开的桂花儿晒成的茶，用今冬第一场无根之雪化成的水煮的。就连这茶盏，也是能工巧匠所做，可谓绝无仅有……” “我师父说过‘再名贵的器具，所盛的水也都是一样的。再艳的花，没有雨水浇灌终也是空。’水，乃万物之本，所以，贫僧不喝这等名贵之茶，只喝水。”一心抱歉地说着，施了一礼。 “是嘛。”老僧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看着一心的眼神阴冷无比，“看起来，圣僧的师父也是世间难得的大德法师。一番道理真是说得我茅塞顿开。” 话，是从牙缝儿里堪堪挤出来的，一心却一点都没有听出其中的恨意与恼火。他还兀自笑着，连连点头。 “是，贫僧的师父，确是世间难得的大德法师。” 话音一落，一心脚下的地面突然“轰”地一声塌陷，他还来不及出声，整个人便掉了下去。 第七章 希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看着他们，你怎能忘了自己？怎能忘了从前？怎能忘了妖族？ ——黑熊妖 “师父！” 眼见一心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心连人带坐垫一齐掉落下去，敖烈不禁惊呼出声。 他纵身跃向一心的方向，身前，却突然间闪现出无数人影。 那些，都是方才涌至院中的僧侣，他们齐齐围在敖烈身前，手中拿着刀枪棍棒，无一不是攻击的利刃。 “你们……”敖烈幽蓝的眸，微微地眯了起来。他将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逐个掠过，浅桔色的唇微微地上扬：“我说这禅院怎么臭气熏天，原来是你们这些低贱的妖幻化成了人形，在这里埋伏。” “嘿嘿，敖烈，你的语气怎么还像五百年前那么冲，”一阵笑声响起，却是方才坐在一心身边的老僧张口道，“不是本大王说你，识实务者为俊杰，你如今已经不是神了，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可活不久哇。” 说话间，老僧缓缓地站起来，顿时腰不弯了，背不驼了，一双混浊不清的眼睛也顿时有了神采，却是阴鸷狠毒，令人观之不快。 他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一个小僧，继而用干枯的手抓向自己的衣裳，猛地一撕。衣裳开裂之时，他的身形早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干枯消瘦的老朽之身顿时变得粗犷庞大，尖利的硬鬃自皮肉间长出，越长越长，刹那间布满全身。他的脸已然化为兽头，一双眼睛血红无比，獠牙龇出嘴外，粗壮的四肢肌肉虬张，一对巨大的金环戴在他的手腕之上，硕大的鼻孔一张一合，呼吸粗重无比。 他瞪着敖烈，喉间发出阵阵咆哮之音。 “原来是头黑熊，”敖烈用他宽大而华丽的袍子掩住了口鼻，厌恶道，“脏死了。” “吼！” 黑熊彻底怒了，他用尖利的手爪指向敖烈，大吼：“杀了他！” “嗷！” 那些化为僧侣的妖闻言立刻一拥而上，扑向敖烈。 “轰！” 还不待他们近前，一阵轰鸣之音顿时响起，整个方丈之室突然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拦腰扫成两半，墙面连同屋顶整个都被击飞，“轰”地一声撞上钟楼，引得那巨大的铜钟一阵轰然作响，竟震得在场之人无不掩耳。 不用说，轰飞整座方丈之室的，除了孙悟空，再不会有第二人。 尘烟四起，被寒冷的风呼啸着吹散，渐渐显露出孙悟空消瘦的身影。 满地的碎砖乱瓦中，所有的妖都在看着他。 看着他们的王。 “王！”黑熊妖第一个呐喊出声，他用巨大的爪子指向敖烈，厉啸，“杀了他！” 孙悟空眼中的金芒一闪。 “呵……”敖烈依旧用袖子遮住他英俊的脸，冷冷地笑道，“大师兄，这里太脏太臭，我可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 说罢，他只扔下一句“交给你了”，便凌空跃起，飞上独猿山顶透气去了。 孙悟空冷冷地看着黑熊妖，一字，一句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给俺老孙下令？” 明明是一又燃烧着火焰的眼，却为何会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虽有寒风在吹，但整个观音禅院的空气却如同凝固了一般，连大声的呼吸都不可闻。 黑熊妖的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却不妨踩到了一根断木，发出“咔嚓”声响。 这声响，竟是那般突兀刺耳。 孙悟空的眼睛，望向了那根断木的位置。那正是一心掉落下去的地方，此时，却是完好的地面，根本不见半点异样，更别提有塌陷下去的深坑了。 “和尚在哪？”孙悟空冷冷地道。 “嘿嘿，王，五百年不见，你对我们说的，难道就只有这一句吗？”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秀士。他面长腮瘦，眼窝深陷，颌下蓄着山羊胡子。他自众妖僧的身后慢慢地踱出，手中一把折扇在身前扇了又扇。 孙悟空的视线缓缓从地面上移开，落在了白衣秀士的身上。 映入火眼的，是一张溢满狂喜神色的脸。 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希冀，满满的热切，满满的……希望。 希望？ 孙悟空的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王，你终于回来了！五百年，我们等了五百年！”白衣秀士激动地说着，身体已然抑制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他一步步走向孙悟空，走向这个他等了五百年的王，整个妖族等了五百年的王。 “是时候杀了唐玄奘，率领妖族一统三界了！”白衣秀士高举双臂，大呼，“大圣回归，一统三界！” “大圣回归！” “一统三界！” 其他的妖纷纷高呼出声，他们尖叫着、欢呼着，兴奋地跳着、喊着，有的妖甚至已然激动地流下泪来。 他们怎能不激动？他们怎能不流泪？ 他们的王终于回来了，五百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成了真！ “大圣回归！” “一统三界！” 他们大声地喊着，这呐喊之声，足以震天。 “砰！” 如意金箍棒突然凌空而来，竟是硬生生地砸在了白衣秀士的头上。可叹他脸上的狂喜还未褪去，就这样怔怔地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鲜血自他的额间流下，猩红了他的双眼。 呐喊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妖，都怔怔地看向了孙悟空。 “王？”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敬仰的王，眼睛睁得滚圆。刚才还满是热忱的脸，此时凝固了惊骇。 白衣秀士就这样缓缓地跪下，继而“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临死，他的眼中还尽是不甘与惊异。 孙悟空则淡淡地瞥了一眼白衣秀士，冷声道，“认错了人还这么嚣张，活该你死。” “王？！”众妖呐喊出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幕。眼前的这只妖，这只猴子，他真的是他们的王吗？ 黑熊妖看着孙悟空，眼中，竟是闪过了一抹阴鸷笑意。 “王！”黑熊妖举步行至众妖身前，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孙悟空，咆哮道，“王，你难道不忘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我们，不记得你对妖族许下的承诺了吗？” 孙悟空冷冷地看着黑熊妖，缓缓张口：“和尚在哪里？” “和尚！”黑熊妖大声咆哮，巨爪紧紧攥在一起，“你现在只认识和尚，不认识我们了吗？我们都是一千年前随你争战沙场，被神砍伤四肢，被魔斩杀全族，只剩下一个残躯和一缕意志，只存下这一口气，却还在等你的妖！” 说着，他一把拉过一个僧侣，当他手爪碰到僧侣的刹那，僧侣化为一只鹿妖。 这只鹿妖的头上，有着一对残缺不全的鹿角，虽只剩下半截，但从其断裂处的粗细程度来看，不难想象出它之前的雄壮有力。鹿妖的脸上，满是伤痕，就连耳朵也残缺不全。然而他却在笑，望着他的王，眼含热泪。 “你看看他！” 黑熊妖说着，又拉过来另外一只妖。这是一只虎妖，他的身躯魁梧有力，却只剩下了一条手臂。那条手臂紧紧地攥着他的武器——一条长鞭，他紧攥着长鞭的手，在激动地抖着。 “你再看看他！” 黑熊妖拉过数名妖，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疤痕遍布，然而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欢喜，好像他们拖了五百年苟延残喘的躯体不复残缺，好像他们再次回到了一千年前，回到了那个随他们的王者杀上天庭，浴血冲锋，血溅灵霄的巅峰之战。 “看着他们，你怎能忘了自己？怎能忘了从前？怎能忘了妖族？”黑熊妖怒吼。 “自你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我们已经等了五百年。自你被唐玄奘出卖给东天，我们派出无数只妖四处寻找，这一找，又是五百年……如果千年己过，王！是时候醒来，是时候摆脱西天的盅惑，重归妖族了！我们重整旗鼓，再次杀上东天，血洗三界！”黑熊大声地咆哮着，他那慷慨激昂的言辞，让所有妖热血沸腾，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咆哮声震耳欲聋。 杀上东天，血洗三界…… 这声声的呐喊虽响在耳畔，却似阵阵钟鸣在孙悟空的脑海深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下接着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撞击着他的躯体，撞击着他的血液，撞击着他的灵魂。 血洗三界……血洗三界……血洗三界！ 孙悟空紧紧地攥住金箍棒，火眼之中的金芒，越来越炽。 在那浓密的、金黄的毛发之下，那枚金箍正在收紧。 越收越紧，越紧越收，血，从他的额上流了下来。 “咦，这是哪里呀？”一心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掸了掸袈裟上的灰尘。 他刚才明明好端端地坐着，还不待喝上一口水，却整个人掉下来了。 真是好奇怪呀！ 一心抬起头向上望，却惊讶的发现，他脑袋上的天花板还好好儿的，一点都没有坍塌的痕迹。 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应该不会呀。 一心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屁股上的疼痛可是实实在在的，大白天，他也没道理醒着做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经意地转头，却赫然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张血淋淋的大脸。 鲜血从那张脸上汩汩地往下流，脸上的一双眼睛还在惊恐地睁着，嘴巴也张得老大，表情狰狞有如恶鬼，忒地恐怖可怕。 “哇呀！”一心惊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八章 尸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把同样的苦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苦？把同样的痛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这样做，你快乐了吗？ ——一心 四周突然暗了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把光亮吞噬掉了一般。 一切都陷入黑暗，唯有一心那柄九环锡杖散发出荧荧之光，在他身体的方寸之间形成一个淡淡的光亮之地。 “嘀嗒、嘀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于这寂静之中，显得如此突兀刺耳。 一心眨了眨眼睛，缓缓低下头，赫然发现就在自己手边的地面上，有着一滩小小的水洼，却是由血水积成。 “嘀嗒、嘀嗒。” 一滴又一滴鲜血，自一心的脑袋上方滴下。一心抬头，脑袋立刻“轰”地一声响。但见那天花板之上，赫然有一个人影摇晃悬浮。一心举起九环锡杖，凭借着九环锡杖散发出的淡淡光辉，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人影原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僧人。一根粗重的绳子绕过僧人的脖颈和胸膛，将他吊在天花板上，他低垂着头，鲜血自他的脖子和胸口蜿蜒流下，自脚尖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地。 “阿弥陀佛。”一心又惊又恐，“刚才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的，怎么会……” 说话间，九环锡杖已然照亮了不远处的又一具僧人的尸体。一心这才发现，原来天棚之上早已然密密麻麻挂满了僧人的尸体！ 血的气息越来越浓，呛得一心几乎透不过气。而那引起僧人们低垂的脸，好像都在看着一心。他们紧紧地盯着一心，他们睁着的眼睛里，还写着濒临死亡时的恐惧与挣扎。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师兄的尸体！ 一心紧紧地攥着九环锡杖，一张粉嫩的小脸儿上已然显露出微微的苍白。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在这遍布死亡气息之地，显示如此妖娆刺耳。一心怔了怔，转身寻着那声音望过去， 就在一心的身后，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翩然而立。她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和清秀的五官。她抱着一柄巨大的木剑，半扬着头，不屑地看着一心。她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女施主？”一心说着，急忙奔过去，抓起她的袖子，道，“这里危险，女施主快随贫僧来！” “滚开！”肉璇一把推开一心，看着因站不稳而跌坐在地的一心，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进了屎？你哪点看我跟刚才的人一样？” 肉璇越说越气，指着一心厉声叫道：“天杀的唐玄奘，你是故意的吗？我刚才明明用法术洗净了脸上的污泥，变出了这么一身好看的衣裳，就是为了杀了你之后，让王一睹我心狠手辣、娇俏可人的模样。可你这个该死的小和尚在说什么？你居然说我跟刚才一样？你哪只狗眼看到我跟刚才一样？” “啊……”一心张大了嘴巴，半晌，方道，“对哟，你比刚才干净多了，衣服也换了新的。” 经她这么一说，一心倒是想起来了，这位女施主之前的脸，确实满是污泥，脏兮兮乱糟糟的，而她现在的衣裳，好像也跟刚才不一样了。可是……一心将肉璇重新瞧了一瞧，疑惑道：“可是，心狠手辣跟娇俏可人完全是两码事呀！我师父说过，相由心生，心狠手辣的人，多半长得不怎么好看。” “你给我闭嘴！”肉璇一声娇叱，扬起木剑猛地一劈，一心被她击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激起灰尘四起，而一心，则轱辘着，滚至了一尊硕大的鎏金佛像脚下。 “咳。” 一心跌得很重，小小的身子像是被撞得散架般，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但胸膛受撞所引起的震动，又让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唐玄奘，你少跟我来这套！想扮猪吃虎欺骗于我，更加不可能！”肉璇将手里的木剑指向一心，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冷冷地道，“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王那样，会被你的假装可怜而欺骗吗？告诉你，别做梦了！” “一千年前，你在灵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他信服于你，借西天佛祖的手将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为的，就是将他训练成你的一只狗，让他替你鞍前马后，护送你前往西天！五百年前，你斗不过东天，为了继续控制他，故意化烟消散，让他为了等你转世沉睡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唐玄奘，你知道妖族在这五百年里都付出了什么？！”说着，肉璇木剑一挥，指着身边的佛像，厉声道，“看见这些和尚了吗？” 一心抬起头，顺着肉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这尊鎏金溢彩的佛像身边，堆满了僧人的尸首。他们的身上鲜血淋淋，染红了僧衣；他们的身体残缺不全，或断臂或少足；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慌与恐惧的神色。想来，在死前，他们都曾遭遇了不为人知的痛苦，连死，都没有死得泰然。 “怎么样？是不是很赏心悦目？呵呵，呵呵呵……”肉璇笑了起来，“你一定觉得他们很痛苦很可怜吧？可我告诉你，他们所承受的痛苦，跟整个妖族五百年来所承受的百万不及其一！是你！是你们西天夺走了我们的王，夺走了我们妖族的希望，你们统统都该死！” 肉璇歇斯底里地吼着，浑身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攥着木剑的手，更是连关节都泛了白。 一心默默地站起来，他伸出小手，轻轻地抚上一名僧人圆睁着的眼，让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阿弥陀佛……”一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血腥的空气充斥了他的心肺，那双清澈的眼眸，满是悲切与怜惜。 “你快乐了吗？”一心突然问。 “你说……什么？”肉璇怔住了。 “把同样的苦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苦？把同样的痛施加给别人，是不是就能减轻自己的痛？”一心说着，望向了肉璇，“这样做，你快乐了吗？” “我……”是错觉吗？为什么在这一刻，肉璇会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软糯有如包子一样的小和尚，竟然在刹那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的手脚似乎变长了，他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高大挺拔，他的圆滚滚的脸庞似乎变得修长俊美，就连他的眼……那双温和而澄清的眼也在刹那间变得冷峻而锐利…… 唐……玄奘？ 肉璇的心跳仿佛在刹那间停止，她的眼惊恐地睁得大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和尚，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连同她自己，都在一瞬间变成虚无。 “障眼法！这是唐玄奘使的障眼法！不要被他迷惑！”耳畔，又响起了低低的耳语之声，“那个可恶的家伙不是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化烟消散了吗？眼前的这个，不过是他的一缕魂魄，他不是真正的唐玄奘！不要上了他的当！” 是了，是了！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和尚，他还没有收集起他五百年前散落各处的所有魂魄，他还不是真正的唐玄奘。不过，她必须现在就杀了他，否则，待到王将他所有飞散四处的魂魄找回，一切就将无可挽回！ 心下警铃声大作，肉璇登时怒喝出声：“我当然很快乐！杀了你们这些西天的狗，我不知道有多快乐！” 说着，她身形一闪便冲至一心的身前，扬起木剑便朝着他刺了过去。 肉璇知道唐玄奘的力量强大。一千年前，唐玄奘的真身金蝉子曾是享有着“金狮子”盛誉的无上圣僧，他的智慧、美貌、力量只位列于西天佛祖之下。不仅是如来西天如来佛祖最为赏识的爱徒，更是三界众生公认的、继承佛祖衣钵之人。 五百年前的神人之战，就算是东天派出一百万天兵天将，也都不是唐玄奘的对手。纵然为了平定这场动。。。乱，西天出手，迫使唐玄奘自殒性命化烟消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肉璇相信，即便一心只是唐玄奘的一缕魂，她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她必须一剑封喉，将小唐玄奘立刻斩于剑下。 木剑凌空而来，眼看便要刺进一心的咽喉，一心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那就好。”他微笑着，说。 “什么？”原本应该狠狠刺下去的剑，竟在此时顿住了，肉璇的眼睛，惊讶地瞪得大了。 “佛祖昔日被车利王割宰身体之时，他的心，是坦然的。没有仇恨，没有执着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而是满心的慈悲。女施主，仇恨会植入对方的因果，害对方不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智慧与极乐。若我佛门弟子之死能够让你放下心中的仇恨，获得快乐，那他们的死，就是值得的。”一心用他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说着，秀美的唇角微微上扬，“心不狠，手不辣，你才会娇俏可人地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 放下……仇恨……吗…… 她看到自己的脸，映在一心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竟是那样的狰狞。这样的自己……何谈娇俏，何谈可人？！ “当”地一声，肉璇手中的剑，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 “蠢货！” 一声怒喝突然响起，整个地面都开始轰鸣、震动，方才还平整的地面龟缝出道道巨大缝隙，数道妖冶红光自地底涌出。 “轰！” “嗖、嗖！” 数不清的巨大藤蔓自缝隙中疾窜而起，其中一根，竟然猛地勒住了肉璇的脖子，然后用力一甩，将她狠狠地撞在天棚之上。 “咳！”肉璇张口，便咳出了大口的鲜血。 “贱人！”一个混合着男声和女声的诡异声音响起，好像有无数人在齐声呐喊说话一般。 第九章 慈悲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人的喜悲，妖的痛苦，魔的贪婪和神的高傲……小树苗，让你吃不饱的不是那永远不够的食物，让你愤怒痛苦的也不是这挥之不去的饥饿之感，而是你承载了众生太多的贪嗔痴。你如此瘦弱，怎么能够承受得住呢？ ——一心 “你是有多蠢！我明明告诉过你数遍，普天之下，什么人的话都能信，唯有唐玄奘的话不能！可你却偏偏被他迷惑，因他的一句话而神思恍惚！早知道你如此之蠢，就该在花果山见到你时，吸干你的灵气，让你暴毙而死！” 那诡异的声音愤怒咆哮，勒在肉璇脖颈上的藤蔓紧了又紧。 “咳，咳……”肉璇双手紧紧地扳着藤蔓，双脚用力地挣扎，却怎奈藤蔓勒得太紧，她根本挣扎不脱。藤蔓之上的硬刺深深地刺进她的皮肉，鲜血汩汩涌出，正天棚滴下，竟是一滴滴晶莹如玉的银白。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一心见状，立刻皱起眉头喝斥，“快放她下来！” “你给我闭嘴！”一道藤蔓呼啸袭来，猛地缠住一心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吊了起来。 “该死的唐玄奘，你以为三界之中所有的生灵都像那个蠢货孙悟空一样，对你的话唯命是从吗？少给我异想天开！”那声音说着，用力一甩，一心重重地撞上天棚，疼得他叫出了声来。而这次的撞击，竟让一心看清了天棚之上，那些僧人的尸体并非是被粗绳吊起，而是被无数巨大藤蔓缠住，挂在天棚之上的。而整个天棚几乎已经是藤蔓的天下，那些巨大的枝蔓盘根错节地生长着，密密麻麻，令人观之头皮发麻。 “你……杀害这些师兄的人，是你？”一心错愕地问。 “嘿嘿，你猜呢？”男人、女人混合在一起的那个声音说间，所有的枝蔓都在瑟瑟地颤抖，紧接着，在一心的眼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茎，茎上有无数个圆形的隆起。一心举起九环锡杖照过去，但见那些圆形的隆起竟然都是人脸！这些人脸有男有女，但处于最中间、也是最突出的地方的，是一男一女两张脸。男人的脸粗犷野蛮，有几分兽相；而女人的脸竟然……有几分像肉璇。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心皱眉，冷冷地问。 “呵，唐玄奘，你还真是明知故问啊。”人脸们齐声张口，咯咯地笑。 “本魔尊乃是吸食灵气的噬精藤魔，杀了他们，当然是为了吃，只是为了吃而已。”说着，噬精藤魔哈哈大笑，笑得藤蔓簇簇抖动，那些僧人的尸体随着藤蔓的抖动而晃动着，诡异至极。 “这些自诩心怀慈悲的修行僧人是最美味的，只可惜因为是人类灵气太低，为了饱腹，只能猎很多来吃。但，还是不够呢……”噬精藤魔叹息着，缓缓说道，“为了填饱肚子，本魔尊想尽办法，四处寻找食物。人，妖，魔，甚至是神的灵气，本魔尊统统都吃过。人，果然不愧为万物之灵，其灵气最为美味，妖和魔就差了很多，简直有如嚼食无味的木头。” 噬精藤魔一边说，一边摆动巨大的茎，像是在来回踱步。 “神的灵气虽不美味，但胜在强大，勉强可以食之。只可惜，每次吃过这些灵气之后，本魔尊非但不会饱，反而会加倍的饥饿！啊……那种饥饿感，那种始终挥散不去的饥饿感！让我好饿，好饿！每天都在饥饿中煎熬，这煎熬，让我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毁损砸烂！”话音未落，噬精藤魔的无数张脸，便突然间齐齐朝着一心瞪了过来，那些嘴全部都咧成诡异的弧度，“直到有一天，我感受到无数奄奄一息的垂死之气聚集在一起，本以为又是一场神魔交战，可以借机吞噬一些灵气，却没有想到，从一个将死的天兵口中得知了你唐玄奘转世的消息。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唐玄奘，只要吃了你这个拥有天地间第一强大灵气的和尚，我就可以永远不用再为了寻找食物绞尽脑汁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根细细的藤蔓自天棚缓缓蜿蜒而下，一圈又一圈绕着一心软糯的身子向下，抚住了他的粉嫩的脸，紧接着，竖立如一把锋利匕首，狠狠朝着一心的喉咙刺了过来。 尖利的藤蔓直刺过来，锋利的尖刺映在一心如清澈的眼中。 噬精藤魔很清楚，现在的一心，根本不足以与他的邪恶之力抗衡。 缠住一心脚踝的藤蔓已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灵力，那是源于一心那个天上无双地下无二的强大灵魂的力量。这令天下无数妖魔，乃至东天都垂涎欲滴而又可望而不可求的无上灵力啊！今天，就要裹入他的腹中，化为他的力量了！ 怎能不让他欣喜？！ 噬精藤蔓的无数张脸都在狞笑，那一双双诡异的眼更是流露出贪婪与狂喜。 “当！” 突然响起的撞击之声，让噬精藤蔓脸上的笑意猛地僵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竟然用他手里的锡杖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可怜……”一心高举起九环锡杖架住攻击而来的藤蔓，叹息着道，“善哉，善哉，你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说本魔尊可怜？”噬精藤魔怒吼出声，所有的藤蔓都随着他的愤怒而骤然收紧，硬刺顿生，狠刺进挂在他藤蔓上的僧人们的尸体里，鲜血登时飞溅，血的气息，更重了。 “这世间的万物，都在轮回中辗转，他们是不会消亡的，”一心充满了怜悯地看着噬精藤魔，道，“万事皆有因果。任何一缕爱、一丝恨、一点情，都不会凭空而生，更不会凭空而亡。你吸食下了他们的灵力，自然也吸食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之前所承受的悲、欢、离、合，他们所有纠缠于心的爱、恨、嗔、痴，统统都倾注在你的身上了……” “你在……说什么……”噬精藤魔怔怔地说着，藤蔓，竟抑制不住地开始发起抖来，“别胡说！哪里来的喜、怒、哀、乐，哪里来的悲、欢、离、合，哪里来的爱、恨、嗔、痴！” “人的喜悲，妖的痛苦，魔的贪婪和神的高傲……小树苗，让你吃不饱的不是那永远不够的食物，让你愤怒痛苦的也不是这挥之不去的饥饿之感，而是你承载了众生太多的贪嗔痴。你如此瘦弱，怎么能够承受得住呢？”一心温和地看着噬精藤魔，他虽稚嫩却分外俊美的脸上，带着感同身受的悲伤。 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别用这种慈悲、怜惜、同情的眼神看我！别用这种纯净、无垢、温和、关切的语气跟我说话！ 滚！ 滚啊！ “啊！”噬精藤魔仰天狂啸，无数巨大的藤蔓自地底钻中，竟将整个地面掀翻，连同天棚也被藤蔓击碎。 “轰！” 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一块块巨大石块自天棚之上掉落，浓烟四起，沙石滚落。那尊巨大的鎏金佛像，却巍然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静默地，观望着众生的悲喜。 “啊！” 藤蔓的暴走，让肉璇不经意间脱离了藤蔓的禁锢，整个人掉落下去。 肉璇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挥舞，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再修长白皙，而是变得翠绿而多肉。 糟糕了！ 肉璇心中大惊，她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果然！变化的不仅是她的手臂，还有她的身体，还有她引以为荣的修长匀称的腿……它们，统统都变得翠绿而多肉，——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不要！”肉璇哀鸣着，她拼了命地挥舞双臂，想要聚集起全部的灵力挽回已然失去的人类形态，却只是徒劳。 不仅如此，她连稳定自己的身形都做不到了。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入噬精藤魔掀出的巨大深坑，满心悲戚。 原来我最终……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连让他好好地看一眼自己美丽的样子……都做不到吗？ “呜……呜！”肉璇痛哭失声。 “女施主……” 纯净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地捧住了肉璇。 这温暖的手呵……为何有着足以令人心安的力量？为何……让人满心的悲凄都得以平复，继而变得柔和？ 肉璇抬起泪眼，望向那捧住自己的人，失望地发现，那个人，正是她最为厌恶，最想杀死的——唐玄奘。 “不要哭啊，女施主，哭了，就做不到娇俏可人了。”一心笑着，对肉璇说。 明明自己也在下坠，却用双手捧住自己……吗…… 肉璇怔怔地看着一心，继而扬起晶莹而多肉的手，“啪”地一下打在一心的脑门上。 “你这个蠢和尚，你的脑子里是不是进了屎？你哪只眼睛看我像你认识的那个女施主？我明明这么胖，这么多肉，这么丑……”肉璇越说越难过，所有的话都堵在她的喉间，让她哽咽。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滚落。 “女施主呀……”一心将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微笑着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形可以千变万化，神是万变不离其本’的呢？如果你在他的心里，那么，他看到怎样的你，都会认得出来啊……” 第十章 孤独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五百年了，不管我如何哭泣、流泪都唤不回心爱之人回到我的身边！我只能在孤独和寂寞中苦苦煎熬，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一天又一天……永远看不到光明，永远看不到希望！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唐玄奘！ ——噬精藤魔 不管他看到怎样的我……都会……认得出来吗？ 肉璇愣住了。 “唐玄奘，之前别人都说你是三界最无耻骗子的时候，我还不信，”肉璇望着一心喃喃地说道，“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施主……”一心叹了口气，继续他第八百零三遍的解释，“贫僧不是唐玄奘。” “要聊天的话，就到地狱去聊吧！” 噬精藤魔歇斯底里的声音骤然在一心的身侧响起，紧接着，一根藤蔓便横空而来，紧紧缠住一心的脖子，而另一条藤蔓则紧紧缠住肉璇，将她甩向墙面。 已然龟裂出无数缝隙的墙面，就这样轰然塌陷。而肉璇，则深深陷入墙缝之中，银白色的血液，从她翠绿的身体里汩汩渗了出来。 “女施主……”一心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救肉璇，却怎奈自己的手臂太短，根本碰不到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去救别人吗？唐玄奘，是不是五百年的时间，让你变成了蠢材？什么时候你的心这么慈悲了？”噬精藤魔哈哈大笑，他挪动生长着人脸的茎，慢慢接近一心，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在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贫僧不是唐玄奘，”一心双手扳着勒在他脖子上的藤蔓，艰难地进行着他第八百零四遍的解释，“贫僧法号一心……” “少在这里给本魔尊装傻！刚才，本魔尊就是差点被你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唐玄奘，你去死吧！” 随着噬精藤魔的怒吼，数根藤蔓齐齐朝着一心的身体刺来。 先前还深绿的藤蔓，因杀意而变得血红，噬精藤魔死死地瞪着一心。 唐玄奘的灵力，他志在必得！ “噗！” “噗噗！” 藤蔓刺中之处，血肉横飞，灵力汩汩注入藤蔓，让噬精藤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好强大的力量，如此强大，如此的…… “呕！” 这又臭又腥的气息，这又苦又涩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 噬精藤魔茎上的数只嘴巴齐张，一同呕出声来，数双眼睛看向一心，却攸地睁得老大。 在他的面前横着的，是一具庞大的身体，身材巨大，黑色鬃毛丛生，丑陋无比，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噬精藤魔。 噬精藤魔的藤蔓刺穿了这个身体，疯狂而肆意地掠夺着这身体的血液与灵力，那汩汩吸食着血液的藤蔓似有血管根根暴起，一鼓一鼓地将血液和灵力传输到噬精藤魔的主体，诡异的红光闪耀，让这一幕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黑熊？”噬精藤魔大惊，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应该刺中小唐玄奘才对，怎么会刺中了黑熊妖？ “嘿嘿……”一阵笑声从噬精藤魔的身后响起，如此玩世不恭，如此气定神闲，又是如此的……令人憎恨！ 噬精藤魔猛地旋动茎，看向发出笑声的那个地方。 不出所料！ 出现在他身后的，正是扛着金箍棒，一脸嘻笑的孙悟空。 孙悟空的双臂吊在横搭在双肩的金箍棒上，笑嘻嘻地看着噬精藤魔，那副模样，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好玩的热闹一般。 “孙、孙悟空？！” 噬精藤魔浑身猛地一颤，所有的脸都不约而同地呈现出惊恐。这个魔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结界，闯进这里？ “俺老孙是来送份大礼给你的。”孙悟空乐哈哈地说着，抡起手中的金箍棒，猛地向上一戳。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密不透风的空间突然间开始碎裂，数道冷光倾泄而下，簇簇石块坍塌，数个巨大的身影相继落下，发出一阵“乒乓”声响。 “这、这是？！”噬精藤魔震惊地看着扑倒在自己藤蔓上的东西，那赫然是一具具摧残而扭曲的尸体——妖的尸体。 “你用法力制造出了一个密封的空间，用傀儡之术操纵了这些已经死去的妖为你所用，还演了那么令人激情澎湃的戏……真是教俺老孙好生的感动。”孙悟空说着，挠了挠发痒的脑袋，“既然今天这么高兴，俺老孙就卖你一个人情。说吧，你想怎么死？” “你……”噬精藤魔又怒又恨，竟气得所有的藤蔓都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用混合着男女声音的刺耳声音大声咆哮：“孙悟空，你少在这里嚣张！趁早从你齐大天圣的美梦里醒过来！你不再是万妖之王，你的信徒们也早就被魔族和东天奴役，妖的时代，早就已经终结了！” “砰、砰！”悬挂在天棚之上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噬精藤魔用他所有的藤蔓都朝着孙悟空刺了过去。它们有的缠住孙悟空的手腕，有的缠住他的脚踝，还有的轻勒住他的脖子，而余下的藤蔓，则剑一般刺向孙悟空瘦弱的身体。 只要被刺到，孙悟空必定会变成一只蜂窝，全身失身而亡。而他所有的灵力，则统统成为了噬精藤魔的养分，哈哈，想想就让人兴奋！ “嘿嘿。”纵然手脚都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纵然面对着破空而来的道道藤蔓，孙悟空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恐惧。相反，他还开心得很。 “好玩，”他动动手，又动了动脚，哈哈大笑，“好玩，真好玩儿！” “好玩个屁，去死！” 噬精藤魔咆哮之余，愈发加快了攻击的速度。而孙悟空，却还在兀自笑得开怀。 “笑什么？！不许笑！”他的笑，激怒了噬精藤魔，让他愈发的歇斯底里，愈发的崩溃癫狂。 “俺老孙……”孙悟空不急不缓地拖着长音，慢慢悠悠地道，“笑你不识好歹，笑你死到临头，还自以为是。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话间，孙悟空转动他金光四溢的火眼，瞥向了噬精藤魔。 仅仅是一瞥，那巨大的压迫之力与扑面而来的杀意便足以让噬精藤魔心惊胆寒！ 金光骤现，孙悟空的四肢微微一用力，那些紧紧缠住他的藤蔓便轰然断裂，继而四处飞溅，簇簇掉落在地。 这变化太快，几乎在孙悟空挣脱藤蔓的刹那，刺向他的其他藤蔓也已然击至近前，眼看便要刺进他的身体，孙悟空却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金箍棒用力一抡。但见金光大起，金箍棒如一柄锋利旋转的剃刀，将噬精藤魔的藤蔓尽数绞碎、击飞。 “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 在藤蔓被绞碎之时，竟响起无数尖叫之声，有如凄厉呼号的厉鬼，一声尖过一声，一声刺耳过一声。被绞碎的藤蔓，溅出的竟是大量的鲜血，四处喷溅，腐臭血腥令人作呕。 “嗷！” 噬精藤魔痛苦抽搐，那些脸都已然因为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形，恐怖至极。 “哈哈，哈哈哈！”孙悟空像是一个越玩越开心的小孩，抡着手中的金箍棒，耍得不亦乐乎。 “够！了！”噬精藤魔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的主茎突然猛地向上窜起，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的沟壑，道道红光自其中喷涌而出，声声凄厉的呼喊亦从其中传出。 “孙悟空！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他疯狂地呐喊着，扭动着巨大的身体。 “地狱之门？”孙悟空低头瞧了瞧地面之下的红光，奇道，“你开启了通往幽冥地狱的门？” “没错！”噬精藤魔剧烈地喘息着，刚才孙悟空的肆意摧、残让他元气大伤，黑色的血液从他主茎上的张张脸上流出，让他显得愈发可怖，“五百年前，我不过是一株攀附在树木之上的寄生藤。因为与缠绕着的柏树同生长在灵山之畔，天长日久，吸取灵气而拥有了神识。我与所爱之人日夜相伴，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哪知突然有一天，天地风起云涌，无数魔气横冲直撞。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一股邪魔之力，竟然附着在我的身上，让我拥有了无穷魔力。竟也因此……让我将心爱之人的灵力吸食而空……自此……我就永远成了孤身一人……” 黑色的液体从噬精藤魔的那些眼睛里汩汩流下，不知是泪，还是血：“五百年了，不管我如何哭泣、流泪都唤不回心爱之人回来我的身边！天知道我多想用我的命换来他的命！可是……全拜这股魔力所赐，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挽回不了。我只能在孤独和寂寞中苦苦煎熬，一点点变得疯狂嗜血！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一天又一天……永远看不到光明，永远看不到希望！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唐玄奘！” 噬精藤魔恨恨地说着，突然间将一心举至眼前。所有带着黑血的眼睛都死死地瞪向一心，无数声音都在齐声怒骂：“五百年前，正是唐玄奘与东天交战时，因扭曲了三界空间之力，令正邪之灵气乱窜，给三界造成巨大浩劫！唐玄奘不死，何以平我之怨，何以替我所爱之人报仇？！” 说着，噬精藤魔勒住一心的藤蔓，便紧紧用力。 “咳。” 一心紧紧地扳住藤蔓，但它勒得实在太紧，一心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骼作响的声音，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染红了他澄黄的僧袍，滴在锦襕异宝袈裟之上。 “和尚！” 孙悟空惊叫着，纵身便朝着一心跃了过去。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一心，便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 “王……” 第十一章 回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王……我们回去吧……不管你是孙悟空，是齐天大圣，还是孙和尚，孙行者……我们回花果山吧，我们回去吧！你永远都是那只无忧无虑的猴子，我永远都是一株肉肉的丑八怪，这样不好吗？不好吗？ ——肉璇 “王……” 这呼唤之声，为何如此熟悉？ 明明是……应该早就遗忘，早就被扔在脑后，早就想不起忆不清思不及的，却为何……仍然被它激起尘封的往事？ 那千年前的记忆，竟然……还没有被他忘却吗？ 孙悟空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那小小的一团绿。 只有巴掌大小的一株幼小植物，片片三角形的叶片层层包裹，通体翠绿，叶子的边缘却呈现出深红。说是“叶子”，实在有些牵强，因为它的叶片很是多肉，这让她显得比一般的植物都要胖乎上一些。但，精巧的造型又使得她显得不那么滚圆，倒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孙悟空的金瞳，微微地眯了起来。 “王……”看到孙悟空看向了自己，肉璇的心里一阵欣喜。他真的看过来了！他认出了自己！ 果然……还是那个该死的唐玄奘说的是对的吗？只有真正的自己，才会被他认出来吧？ “王……我……我……”心里涌起千言万语，那些压抑在心头千年的话语齐齐涌上，若海水般在心头翻腾，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应该如何说出口。肉璇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却只说出了几个字：“我是……肉璇啊……” 肉璇这个名字，还是孙悟空给她取的。 肉璇本不属于这片土地，她原是在很遥远的国度生长的物种，有着极为悠远的历史，由一位异国神明..心血来潮随手丢弃在花果山上的一株小芽。她的本名很长，发音也很怪，但按照这里人的语言来说，理应叫做“原生种黑檀汁乌木”。 由于被神明一直捧在手心戴在身上，因而得了神识，有了喜怒哀乐，知晓了人间冷暖。比起花果山的这些原生植物，肉璇未免有些过于丰腴，素来多肉的她经常受到山精和地怪的欺负，经常窝在小小的角落里哭泣。 那时候的她，勉强可以游走，勉强可以幻化出小小的四肢，虽说四肢较小，但依旧多肉，这让肉璇痛苦不己。 被妖们欺负，被石子压住，被污水沷身，这些，肉璇都不介意，可她最怕的，就是那些粗鲁的妖来折自己的叶子。肉璇的生长速度极慢，自愈能力也很差，一旦叶片过度受损，等待着她的将是枯萎与死亡。 可她的腿又是如此之短，即便是逃，也逃不出这片花果山。 被堵住去路的肉璇，在数只花妖和地怪的围攻下，全身瑟瑟发抖。她步步后退，惊恐地看着这些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妖怪们，眼泪簇簇流下。 “长得这么丑还哭鼻子，真给妖丢脸。” “她算什么妖？不过是不知道从哪被丢来的野种罢了，哼。” “看看她那副丑样子，那是什么叶子？怎么会有那么胖的叶子？看了就觉得恶心！” “把她的叶子都折下来！” 他们狞笑着，步步逼近，形态各异的手已然扯住了肉璇的叶子。 不要！ 肉璇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让她害怕战栗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听到的，是一阵哀号和哭天呛地的悲呼，还有一阵阵乒乓落地的声响。 肉璇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和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俊美绝伦”这四个字，是肉璇穷尽所有智慧所能想到的、最能够形容他的词了。跟肉璇见过的所有妖怪比起来，他真的是最好看的一个，即便是将肉璇带到这里来的神明，也不及他的一半好看。 尽管他是只猴子。 可尽管他是只猴子，他也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眼睛，和世上最骄傲最洒脱的模样，他瞪着肉璇看了半晌，方不屑地“嘁”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只丑八怪。” 肉璇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哭什么哭，不哭都丑，一哭更丑！”猴子说着，伸出他毛茸茸的手，将肉璇抓在了手里。他转身，瞪向那些欺负肉璇的妖怪们，而那些妖怪，亦在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喂，你们听着，从今以后，这株丑花是俺的了。你们谁敢碰她，俺就……”说话间猴子挥舞了一下手臂，妖怪们立刻吓得四散而逃。而肉璇，就这样被他捧手心，贴近他的心脏。 啊……他的手，好热。 像正午的骄阳那般滚烫，像燃烧的烈焰那般炽热，仿佛能把肉璇身上的所有水分都蒸发掉那般，热得令她目眩。 而他的心跳，却是那样的强劲有力，一声接着一声，一下接着一下。 扑通，扑通。 那真是肉璇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喂，丑八怪，你……” “我不叫丑八怪！”沉浸在悦耳心跳声的肉璇，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时气得嚷了起来，“我有名字的！我叫‘原生种黑檀汁乌木’！在我的家乡，我的身份地位可比你们都尊贵多啦！” 猴子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什么原什么种什么木，你这么一身肉，干脆就叫‘肉球’好了。” 说着，他毛手一丢，竟然把肉璇当成一个陀螺，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滚开！什么肉什么球什么好？我才不是肉球！哎呀别转我，旋来转去的我要晕啦！”肉璇被转得天眩地转，晕头转向，不禁哇哇大嚷。 “那就叫肉璇吧。”猴子突然伸出双手拢住了肉璇，“好歹是个女娃娃的名字。” 女娃娃？ 肉璇？ 虽然很讨厌那个“肉”字，但如果是“肉璇”这个名字真的很像女娃娃的话…… 肉璇从猴子的双手间抬起头来，望着他，问：“那你呢，猴子？你叫什么？” “俺……”猴子张了张嘴巴，刚才还桀骜不驯的脸上突然呈现出迷茫的神色，“俺没有名字……或者，俺就叫猴子？” “猴子？这算什么名字。”肉璇噘起了嘴来，“难道你的母体就没有名字吗？像我，因为母体叫‘原生种黑檀汁乌木’，而我是从她身上折下来的一个小枝芽，所以也叫了这个名字。难道你的母体，也叫猴子？” “母体？”猴子脸上的迷茫神色更浓了，“什么是母体？” “就是生你养你拥抱你，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母体啊！”肉璇的嘴巴都快要说干了，这只蠢猴子，怎么连母体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乡，也没有看到我的母体了……我好想她，也好想念我的兄弟姐妹……” 想起那个阳光充裕而又雨水丰沛的地方，想起自己曾和兄弟姐妹拥在母体的身边嬉笑玩闹的快乐生活，肉璇的心里满是苦涩。 她今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那个地方，那个称之为“家乡”的地方。 “俺没有母体，没有兄弟姐妹，也从来没有思念过谁。俺……”猴子说着，轻轻地将肉璇放下了。他抬起头，望向远方，他的目光里，有着肉璇读不懂的哀伤。 没有母体，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懂得思念吗？ 虽然跟强大有力的猴子比起来，肉璇很弱也很逊，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他，如此柔软，如此迷茫，如此孤独，他才是需要人去守护的啊！ 想在他的身边，想一直一直守护着他，她的心愿如此的强烈，可他……为什么一次次地选择远离，选择流浪，选择那遍地荆棘的前方和满是杀戮危机的西游征途？ “王……我们回去吧……”肉璇望着孙悟空，悲伤地哭泣，“不管你是孙悟空，是齐天大圣，还是孙和尚，孙行者……我们回花果山吧，我们回去吧！你永远都是那只无忧无虑的猴子，我永远都是一株肉肉的丑八怪，这样不好吗？不好吗？” 肉璇越说越伤心，索性哇哇大哭：“我们不要做妖王了，不要了！我们不管三界的恩怨了，不管了！我不要看到满身鲜血的你，我只想回到过去。求你了，猴子，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到过去吗？ 孙悟空的嘴角斜斜地上扬，扬成一个讥讽的弧度。 “你在鬼叫鬼叫的嚷什么？俺老孙一句都听不懂。”说罢，他扬起金箍棒，狠狠砸向噬精藤魔。 “轰！” 噬精藤魔的巨大藤蔓被砸得断裂成两半，凄厉的叫声尖锐刺耳，黑色血液浅了孙悟空满身。 “孙悟空！”噬精藤魔狠啸着，颤抖着，他的藤蔓疯狂扭曲，猛地扬起一心，疯狂地叫嚷，“本魔尊打不过你，没关系，吃不了唐玄奘，就把他拉进地狱！大家一起死！” 噬精藤魔，拥有着能够创造空间、扭曲空间，并将两个不同空间打开的诡异能力。他吸取的灵力越多，这种能力就越强。但相等的，他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大，感受到的饥饿就越强烈。 那妖冶的火红，是来自第十八层炼狱的火舌，足以吞噬一切生灵，使其永不得超生。 “唐玄奘，你现在就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到地狱里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噬精藤魔迅速地收紧藤蔓，发出疯狂的笑声，“孙悟空，如果你追上来，我就把这个该死的多肉妖精吞噬！如果你放弃唐玄奘，我就放她一条生路。从此你跟她回归花果山，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你还是万妖之王，你还是齐天大圣。这三界万物，神佛人魔，再不是你的对手！从此，妖族一统三界的时代，就将开启了！” 噬精藤魔说着，拖住一心，迅速地朝着地狱之门坠落。 那火红的光，眼看就要吞噬掉一心那小小的身体。 第十二章 说谎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悟空，其实你不必来的。你可以不用强大，也可以不用坚强。不用想着要去保护谁，也不用苛求自己做得圆满。你可以随心所欲，放下所有的重担。 ——一心 “王！我们不要做妖王了，不要了！我们不管三界的恩怨了，不管了！我不要看到满身鲜血的你，我只想回到过去。求你了，猴子，我们回去吧！” “如果你放弃唐玄奘，我就放她一条生路。从此你跟她回归花果山，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你还是万妖之王，你还是齐天大圣。这三界万物，神佛人魔，再不是你的对手！从此，妖族一统三界的时代，就将开启了！” 这些声音就响在孙悟空的耳畔，让他目眩。好像有无数的星河在眼前旋转飞扬，让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连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王……” 肉璇在呼唤，噬精藤魔的藤蔓已经勒进了她叶片之间的缝隙，银白而晶莹的血液顺着她翠绿而多肉的身体流淌而下，此刻的她，已经奄奄一息。她伸出手，艰难地举向孙悟空，眼中的泪，更是簇簇而下。 “王……” 她还跟一千年前一样，又弱，又逊，又蠢。 孙悟空的眼中，金芒涌动。 “轰！” 巨响传来，竟是疯狂窜动的噬精藤魔一头撞上地面掀起的石块而发出的巨响。石块被他撞得粉碎，飞溅而起的碎石，砸中了一心。鲜血从一心的口中流下，而他，却没有发出半点呻。。吟。 他的双手紧紧地扳着脖子上的藤蔓，身体悬空至使一心全身的重量都只能依附在脖颈上的藤蔓，这也使得他愈发痛苦，粉嫩的小脸儿因为呼吸不畅而涨得通红，一双清澈的眼，却不见半分苦楚。他安静地、沉默地望着孙悟空，眼中有谅解，也有坦然。 这个蠢和尚…… 都这个时候了，却连呼救都不肯吗？ 孙悟空的心头怒火大炽，攥住金箍棒的手猛地一紧。 突然，他疾窜而起，挥金箍棒狠狠砸向噬精藤魔。 轰鸣之声顿起，整个地面都开始了剧烈的震动，金光呼啸着扑来，婉若金色游龙，张开血盆大口将噬精藤魔狠狠咬碎撕裂。 噬精藤魔发出刺耳尖叫，他的身影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之中幻化成扭曲的黑影。 “孙悟空，身为万妖之王，你居然弃自己的同类和心上人于不顾，而救唐玄奘吗？”他的声音，更是尖锐刺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唐玄奘，他必死无疑！” 噬精藤魔狂啸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以残缺不全的藤蔓紧紧缠住一心，跳入地狱的红光。 那火红的地狱之光，如此耀眼，眨眼便吞噬了噬精藤魔和一心的身影。 “和尚！”孙悟空想也不想地，跳入那片绚丽的红光。 “王！”肉璇发出悲凄的呼唤，她徒劳地伸出多肉的枝叶，却……依旧无可挽回。 她什么都做不了，像一千年前一样，像五百年前一样…… 疼痛与窒息的眩晕感让她全身的力量都在消失，虽然噬精藤魔已经跳入地狱之门，但被吸走大量灵力的肉璇，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挣脱藤蔓的束缚。她在绝望与悲凄之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这一天，迟早都要来临的，不是吗？ 早知道……等待的结果是痛苦，希望的结果是绝望，那又何苦坚持？ 早知道你会将我遗忘，又为何在千年前让我遇见你？ 痛……好痛，好痛啊…… 肉璇那肉嘟嘟的身子，慢慢地干瘪了下去，她翠绿的颜色也开始慢慢变黄。那些精巧若花瓣的叶子开始一片，接一片地掉落。 我是要死了吗？ 原来死亡，竟然这么痛。 肉璇迷迷糊糊地想。 ******* 孙悟空已经跳入了那片红色光芒之中，他将他毛茸茸的手，伸向一心。 一心正在下坠，火红的袈裟飞扬而起，俊美的脸庞上，明眸如星。 “悟空，其实你不必来的。”一心望着孙悟空，叹息，“你可以不用强大，也可以不用坚强。不用想着要去保护谁，也不用苛求自己做得圆满。你可以随心所欲，放下所有的重担。” 你说……什么？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一心，他们，都在飞速地下坠，朝着地狱的最深处。 包裹着他们的，只有来自地狱的火红耀目的光。 即便在这绚烂到令人恐惧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芒之中，那张脸，那双眼，都依旧耀眼。 足以令一切黯淡无光的风华，天地间，唯你独有。 “嘿……”孙悟空咧开嘴，笑了。 “俺老孙不强大，可没人替俺强大。俺老孙不坚强，可没人替俺坚强。说什么随心所欲，放下重担……与其替俺老孙操这没用的心，不如想想怎么逃出这地狱，否则，莫说是西游，就连这观音禅院都出不去了！”孙悟空说着，一把抓住一心软糯的小身子。 “休想带走唐玄奘！”噬精藤魔猛地冲过来，主茎上的无数张脸齐齐张开大口，咬向一心。 “嘿，俺老孙正愁不知道怎么上去呢，你来了，甚好！”孙悟空说着，手中金箍棒戳向噬精藤魔。 “咔！” 噬精藤魔有如碎裂的鸡蛋般发出脆响，紧接着，便裂数块，纷纷掉落下去。那一双双眼睛还在不甘地瞪着，渐渐坠入地狱深处。而孙悟空和一心，就借着噬精藤魔的力量，冲天而起。 一心紧紧地揽住孙悟空的脖子，风声，在耳畔呼啸。 一心望着孙悟空，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悲伤难过。 孙悟空消瘦的轮廓写满坚毅，他望着前方，目光坚定，没有半分退缩，纵然己是满身伤痕。 没关系的吗，悟空？ 一心在心里，悄悄地问。 就算放弃那些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也没有关系的吗？ 就算是忘记过去，也没有关系吗？ “没有。” 像是听到了一心的心声，孙悟空突然说出声，把一心吓了一大跳。 一心怔怔地看着孙悟空，满是惊讶的目光，慢慢地柔软下去。 悟空，出家人是不应该打谎语的呢…… ******** 暖…… 好温暖…… 从身体上传来一阵阵的温暖，让肉璇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好沉，让她根本睁不开。而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又是那样的惬意，也让她昏昏欲睡。 咦，等等，她好像记得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但……死亡的感觉，难道就是这么暖和的吗？ 好像回到了母体时候的感觉，那么温暖，那么安全…… 肉璇满足地叹息，打算就这样陷入沉沉的梦乡。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哗”一声，一股冰寒之水猛地袭来，将她从上到下淋了个透。 肉璇“哇呀”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睛，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本来就是寒冬腊月，可是她浑身上下却被水淋得透透的！寒风这么一吹，冻得她浑身瑟瑟发抖。 而她现在竟然……是被小唐玄奘捧在手上！ “唐玄奘，你给我滚开！”肉璇跳起来，扬起她肉肉的手，“啪”地一下打在一心的光头上。 “哎呦，好疼！”一心忙不迭捧住脑袋，叫了起来，而随着他这一动，肉璇便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糟糕！ 肉璇心里一紧，早知道她就不打小和尚了，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要掉在地上摔成碎渣？ “不要啊！救命！”肉璇害怕地大叫，拼了命地挥舞着手臂。 “咚！” 一样东西，接住了肉璇，让她不至于落在地上，然而，这东西好冰好冷，让原本就浑身挂满了水的肉璇瞬间冰冻在接住她的东西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肉璇艰难地转动脑袋，看向身侧。而这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到了，接住自己的，乃是一个精美绝伦的寒铁棒子，冰冷冷，寒湛湛，却……让她欣喜若狂。 “王！” 肉璇欣喜地唤着，顺着如意金箍棒向上看去，然而还不待她看清那个人，便听得“咔”地一声，她的脖子被扭到了。 “痛痛痛痛。”肉璇的眼泪顿时掉下来了。 “真是蠢。”孙悟空那满是不屑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他便用他火热的手，将肉璇拎了起来。 那样炽热的手，在碰触到寒冰之的刹那，竟将寒冰融化。 与一心温暖的手不同，孙悟空的手，炽烈得有如烈火，灼热得让肉璇禁不住微微发抖。痛苦，再次袭来，她觉得自己正在冒出淼淼白烟，身体，也在渐渐地缩小。 “喂，大师兄，我好不容易用西海的冰冻之泉将她的水分还回来，就又要被你蒸发掉了。”敖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肉璇猛地转头，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敖烈。 依旧是那张高高在上而又不可一视的脸，依旧是那身白得不沾一抹尘埃的袍子，依旧是满满嫌弃的神色。真是有够欠揍的一张脸！ “敖烈，刚才就是你用冷水泼我吗？你太过分了！”肉璇气得哇哇大叫，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好好给敖烈几巴掌。 这几天颈椎病犯了，天眩地转，真心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不过，听说一位可爱的小读者得了征文比赛第一名，真心为你骄傲。么么哒，爱你，爱你们，爱你们每一个！ 第十三章 征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你这个懦夫，抛弃了妖族，甘愿当西天的走狗……不管你曾经创造了怎样的辉煌，但现在，你是妖族的耻辱。齐天大圣的时代，结束了。 ——黑熊妖 “呵，你就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敖烈说着，修长的手臂轻轻一挥，一股冷冽之水便“哗”地朝着肉璇冲击过来，冻得肉璇尖叫连连。 虽然很冷，但身上的烧灼之感，却果真轻了许多。肉璇感觉到，刚才因孙悟空的手而蒸发的水分，再次回来了。 敖烈这家伙，竟然……在救自己吗？ 肉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居然会相信噬精藤魔那种东西，让他来控制你？你这么蠢，救你，实在是多余。”孙悟空说着，捏着肉璇的一片小叶尖儿，将她丢在了块石头上。 虽然是块石头，但石头的上方是一块并没有倒塌的屋顶，可以遮挡风雪。 “和尚，走了。”孙悟空说着，转身拎起一心，丢向敖烈。 “吼！”敖烈身形一动，化为马身，稳稳接住一心，口中，发出得意的咆哮之声。 “你那是什么声音？你有记得你是一匹马吗？”孙悟空将双臂吊在金箍棒上，慢不经心地道。 “咴……”敖烈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嘶鸣。 “王！”肉璇朝着孙悟空的背影大声地呼唤，然而孙悟空，却并没有回头。 他永远不会再回头了…… 肉璇悲伤地想。 “这是哪里？” “我怎么在这？” “奶奶个熊，老子的胳膊怎么少了一个？” 一个接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已经坍塌下去的大殿，突然轰鸣声四起，石块与破损的木板被接连掀起，无数个身影自废墟里爬了出来。 “你们……你们是……” 这一刻，肉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有着残缺鹿角的鹿妖，看到了失去了一只手臂的虎妖，看到了曾经随孙悟空一起征战东天的、许许多多的妖。 他们，原是在五百年前的神人大战中，为了救孙悟空而冲上天庭，却被东天所屠的妖。肉璇为了护住他们那奄奄一息的残躯，与负责镇守花果山的黑熊妖一起用尽他们所有的法力，不顾一切地将妖们的尸体夺回，深埋在花果山下。 肉璇和花果山其他的妖们，每天以自己的灵力供养，让他们得以存活，苟延残喘地等待着孙悟空的重归。 肉璇知道，这是她能够为她的王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她要拼尽全部的力量来守护他的所有。 不放弃，不沉沦，不迷茫。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出现，为此，她愿意一直等下去。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过了五百年，突然有一天，一只诡异的藤蔓来到花果山，他告诉肉璇，他们的王出现了。 肉璇欣喜若狂，所有的妖们也都兴奋不己，五百年的等待，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 他们想都没有想便接受了噬精藤魔提出的条件，借助噬精藤魔的邪魔之力获得力量，前往观音禅院埋伏，杀掉唐玄奘。而为了能够让噬精藤魔更加具备刺杀唐玄奘的力量，肉璇让噬精藤魔吸附在自己的身上，与他达成“共生”。 “哈哈，我怎么觉得我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虎妖说着，扬手，猛地击向一块石碑。但听得轰然巨响，那石碑竟瞬间碎成了数块。 “不赖啊，看我的。”鹿妖说着，低下他头上残缺的角，顶向一面石墙。石墙轰然而塌。 “哈哈哈！” 妖们爆发出大笑，重新获得的力量让他们兴奋不己。 这是怎么回事？ 肉璇瞪大了眼睛。 是她的眼睛瞎掉了吗？刚才，她明明看到孙悟空把这些妖统统击倒、打扁，他们……应该都死掉了才对。况且，他们原本不就是借助噬精藤魔的邪魔之力而得以行动的吗？却为何……在噬精藤魔死后，他们还如此行动自如？ “轰！” 一股强大的冲击之力自废墟里传来，数块碎石呈爆炸之态向外冲撞，砸在地上，引起一阵浓烟。 “呼……呼……” 随着粗重的喘息声，黑熊妖从狼藉碎块之中走出。他身上像蜂窝般有着无数大小不一的伤口，鲜血汩汩地从其中涌出，将他的皮毛打成缕，沾着灰尘与碎石，格外的狼狈恐怖。他的鼻孔一张一合，一双血红的眼睛环顾面前的妖们。 “是王，”黑熊妖声音沙哑地说着，伸出利爪摸住涌出鲜血的伤口，喘息道，“噬精藤魔刺穿我的身体，夺取我的灵力的时候，他在将噬精藤魔打下地狱之门时，扭转了灵力的输出，让噬精藤魔反将灵力转输到了我的身上，再借助那些藤蔓传输给你们。是王让我们得以复活，所以……我们，被王救了。” 被王救了？ 所有的妖，都望向西方。 血红的夕阳之下，他们的王，双手吊在金箍棒上，缓步而行。 那空旷的远方让他的身影更显消瘦，连影子都纤细。他没有回头，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正经。 可…… “王！” 妖们，发出了呐喊。 孙悟空的身形微微地顿了一顿，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王！” 五百年了，为什么你连个答案都不肯给我们？ 五百年了……难道整个妖族，还等不来你的回头吗？ 你救了我们，却不肯回头看我们一眼，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妖们悲怆的呼唤着，望着孙悟空远去的方向，热泪横流。他们悲切的呼啸，若凄凉的离歌，催人断肠。 孙悟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有些脚步，一旦迈出，就再不会返回。 有些征途，一旦踏上，就再没有归程。 能做的……只有前行，朝着那个地方，那个即便辗转千年、百年也要达到的地方。 西天。 ***** “也许……不肯回头，就是他的答案。”肉璇凝望着渐行渐远的孙悟空，喃喃地说道。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 纵是没有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又能怎样？ 纵是他不肯回到花果山，不愿回到自己的身边，又能怎样？ 她终是感受到了他的炽烈，他像骄阳一般的温度，他足以让她身上的水分全部蒸发掉的、火焰一般的温度。 原来……他可以救下她的性命让她生，也可以夺取她的水分让她死。而她，竟觉得如此满足。 王啊……这种即便不能相守却仍满心依恋的感觉，叫做什么呢？ 这种……只要远远地看着，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满足的心情……你想要去西天见到的那个佛祖，会称之它为什么呢？ 微笑，就这样绽放在肉璇的唇角，亦喜，亦悲。 ****** 答案？ 哼。 黑熊妖在心里冷冷地笑，他戴着粗重金轮的巨爪，紧紧相握。 就算是你救下了我们又能怎样？ 孙悟空，你这个懦夫，抛弃了妖族，甘愿当西天的走狗……不管你曾经创造了怎样的辉煌，但现在，你是妖族的耻辱。 齐天大圣的时代，结束了。 第一章 血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彼此，彼此。你们东天这五百年来所做的事，也不比魔族高尚多少。魔族跟东天，差的，不过只是一个灵霄殿，哈……” ——山牛魔 子时。前半时属阴，后半时属阳。 阴为至阴，正是来自黑暗的生命最喜欢浏览人间的时刻。 “咚、咚。” 大地的轰鸣，这鼓点般的声响让整个村庄，都发出战栗的颤抖。 数双巨大的脚踩踏着大地，蹒跚而行，步步走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村落。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大脚，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身材异常魁梧的山牛魔，他有着硕大的头颅，和一双锋利无比的巨角。他的眼睛好似一对铜铃，散发着鬼火般的荧绿，就连鼻孔都如小孩儿的拳头般大小。这对鼻孔放大又缩小，喷出臭哄哄的热气，无数无名动物骸骨制成的项链戴在他粗犷的脖子上，随着他剧烈的呼吸起伏。 “情况有点不对。” 一个又瘦又长的灰毛魔踱过来，抽动他尖如锥子的鼻子，警惕地四处查看，道：“大王，子时乃是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可是这个村子却家家户户点灯，很是不同寻常。” 他说的没错，眼前的这个小村庄灯火通明。在这暗夜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只是一个小山村而已，竟彻夜点着灯，他们哪里来的油钱？ “派探路的魔去看看。”山牛巨魔说着，一挥手，一只形容瘦小，状似老鼠的魔便疾窜出去，奔向小山村。 几乎只一眨眼的工夫，鼠魔便窜了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鼠魔大惊失色地窜回来，叫道，“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死绝了！” 什么？ 山牛魔的眼珠一瞪，立刻大步流星奔向小村庄，他冲进一间离他最近的茅屋，“砰”地一下踢飞木头门扉，立刻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一具吊在天棚之上的尸体垂下双脚，晃动着闯入他的大眼。 这人是被绳子勒死的，舌头都伸得老长，一双眼睛瞪得更是惊恐。 “奶奶的！竟然死了！”山牛魔气得扬起巨爪，便“轰”地一声将整个茅屋击碎。 他转身踢飞身边的栅栏，冲进另一户人家里。 这一回，山牛魔已经没有这个耐心去踢门了，他粗壮有力的双臂合拢，猛地将屋子的墙面击碎。 他看到的，是一家老小五口人的尸体。 他们都躺在一片污秽之中，鲜血、呕吐物和粪便遍地，沾得他们身上四处都是。他们的脸全部发黑，嘴边泛着白沫，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一般。 “他们竟然服了毒！”灰毛魔惊叫起来，饶是他经常自诩见过大世面，也无法在这一刻淡定了。 “这些贱种！”山牛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起身便撞向其他的房屋，一间，两间，三间，他笼统撞倒了至少十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可这十几间茅草屋里都一样，屋外灯火通明，而屋内，则横满了尸体。 他们死亡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自杀。 “怎么回事？” “这他奶奶的是怎么回事？”山牛魔愤怒地咆哮，伸手，便抓过一个壮汉的脑袋，猛地这么一捏。但听得“咔嚓”之声大起，那壮汉的脑袋，就这样被捏碎了，脑浆横流，与鲜红的血肉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恶心。 山牛魔猛地将尸体甩开，扔向一边。 尸体，托着各色液体一路滑向，重重撞在墙角。虽然是具尸体，但散发出来的血与肉的气息，却足以让以专门以腐肉与死尸为食的一些魔兴。奋。一只鬣狗魔抽动着鼻子，走过来，贪婪地嗅着尸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尸体的鲜血，顺着地面一路向前延伸，最后，从一个缝隙中一滴接一滴地流淌下去。 “好像有活人的气息。”鬣狗魔压下身子，寻着气息向前走。虽然隐藏在冲天的腐尸气息里，但这缕只有活人身上才能散发出的香气却足以让他垂涎欲滴。 猎物，总是活的好，不是吗？ 顺着尸体所流下的血向前，在那道血液的滴溅而下缝隙，他们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具惊恐的眼睛。 “果然有活的！”鬣狗魔发出狂喜的吠叫。 “活人？”山牛魔闻讯，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就是一亮，他大步奔过来，抡起巨爪捶向地面。 “轰！” 地面轰然而塌，破碎的木块飞扬四起，浓烟中露出一个瘦小的身子。 山牛魔的猛地抓起，发现这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少女。 “是个母的？”山牛魔狠狠地啐了一口。 “管它是公是母，总之，是活的。” 魔最喜欢肉肥而美的食物，人是为最佳，而男人则更为上乘。相反，女人又瘦又小，肉虽嫩，却无法饱腹，所以视之如糟粕。 鬣狗魔兴奋地吐着舌头，探着鼻子过来嗅这少女，口水已经顺着他张开的大嘴往下淌湿了前胸的鬃毛。 “滚！”山牛魔猛地击飞鬣狗魔，转头猛地盯住少女，喘着粗气，道，“算了，虽然是只母的，但好歹也是活的。” 说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少女。 一道戾芒，从少女的眼中闪过。 她突然扬起手，将一包辣椒粉洒向山牛魔。 火辣辣的烧灼感让山牛魔“嗷”地叫出声，痛苦地打着喷嚏抽搐起来。少女借此机会挣脱山牛魔，自门口逃出。 “抓住她，抓住她！”山牛魔愤怒地咆哮，期间还忍不住打了数个喷嚏，而少女则绕过正在啃噬着尸体的魔们，奔向丛林。 “谁抓到就归谁！”鬣狗魔兴奋地号叫，跳起来奔向少女逃走的方向。 “吼！” 众魔之中，有些以活食物及灵力为食的高等魔，力量最强。他们在魔族的地位，相对来说也最高。山牛魔不像鬣狗魔和其他低级魔，即使是腐肉和残尸也可以裹腹，他好不容易逮到了可以入口的活物，怎么可能会放过？当下便狂吼着，奔向少女。 那些魔嗅到了活人的气息，亦都疯狂起来，朝着少女追去。 然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鬣狗魔的速度。 “逮到了！”鬣狗魔已然追至少女的面前，他兴。奋地跃起，朝着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惊恐万状，身后传来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直扑过来的鬣狗魔，臭哄哄的热气呛得她几乎窒息，鬣狗魔的獠牙和血红的眼己近在眼前，恐惧让她瞬间僵硬，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嗖！” 突然，一枝箭翎飞来，直射中鬣狗魔的脑门，竟将鬣狗魔整个击飞，然后重重跌落，一路翻滚出很远，方才停得下来。 而他，恰恰停在一只硕大之脚的前面。 这脚，正是山牛魔的。 山牛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鬣狗魔尸体，但见鬣狗魔的脑袋已然全部化为黑色，面目腐烂不清，有如一块石头。而他的脑门上，则刺着一枝箭。 “镇魔铁！” 所有的魔都惊呼出声，镇魔铁对于修为不高的低等魔来说，等同于一道催死令。 不，远比催死令还可怕！ 魔若死了，至少还有精神不灭。若力量有够强大，便可以逃得出轮回，精心修行的话，就算精神也可以自成为魔，独霸一方。可若是被这镇魔铁所屠，那可是即刻灰飞烟来，别说是肉体，就连神魂都消失殆尽！ 那些随后追来的魔在看到镇魔铁箭之后，全部脸色大变。他们很清楚，出现了镇魔铁，就意味着，那东西来了。 神来了！ 山牛魔心中虽惊恐，但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高等魔，能够压制住心头的恐惧。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前方，果然有一行人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些人，穿着澄明华丽的战甲，有着世间最为好看的皮囊，更有着三界之中最为自以为是的高傲。他们高高在上，他们的眼里，容不进一粒砂子，世间万物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尘埃与虫蟊，肮脏不堪。 他们是神，东天高高在上的神。 为首的一个神将，头戴金色头盔，身穿八挂金甲，面如满月，项下三缕墨髯俊美飘逸，一双眼睛细长，手中持着一柄金色长弓，自是精美绝仑，连弓上雕刻着的繁花纹路，都是巧夺天工。 然而，吸引山牛魔视线的不是他手里精美的金色长弓，而是他那双穿着云履厚底金靴的、脚下之物。 那正是山牛魔先前所追寻的猎物——那个逃跑的少女。 “嗬，呵呵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东天的人。”山牛魔说着，舔了舔他干裂的厚嘴唇，“神将大人是想要替天行道吗，还是你们东天，已经开始跟我们魔族争抢食物了？” 神将的一双眼睛瞥向山牛魔，冷冷地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看在五百年前的神人之战中，魔族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东天可不会任由你们魔族在人间兴风作浪这么久……不过，这五百年来，你们的所做所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嘿嘿……”神将的话，让山牛魔的嘴，咧得更大了，“彼此，彼此。你们东天这五百年来所做的事，也不比魔族高尚多少。魔族跟东天，差的，不过只是一个灵霄殿，哈……” “嗖！” 山牛魔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箭便猛地射进了他的肩膀。纵然山牛魔身体无比庞大，亦是被这力道射得“扑通”跌倒在地。 第二章 交易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我活了近千年，东天葫芦里的药有多臭，我只要抽抽鼻子就能闻得到，又何需多言？ ——山牛魔 “你应该庆幸，刺中你的并非是镇魔铁箭。”神将冷笑，随即将金色长弓掷给了他的随从，自腰间拔出佩剑。 “你到底想干什么？”疼痛与愤怒已经让山牛魔的脸开始扭曲，相信如果不是神将这与生俱来的权力，他早就扑上去将神将一撕两半，大快朵颐了。 但东天，又岂是好惹的？山牛魔纵是满心的怒火，也只得压着火气，等着看神将到底要出什么牌。 “哼，”神将没有理会山牛魔，他扬起佩剑，便刺向脚下踩着的少女衣襟。但听得“嗞”地一声裂帛声响，那少女的衣襟就这样被刺开，露出骨瘦嶙峋的胸膛。 “是只公的！”不仅是山牛魔，就连其他的魔都齐齐暴喝出声，低贱的人，竟然有欺骗魔的胆子！ 少年脸色大变，他先前一直闻听神将与众魔的对话，早就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如今见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穿，更是吓得脸色大变，他想逃，却被神将踩住身体，丝毫动弹不得。恐惧让他发疯般地挣扎，神将却极为不耐烦地用力一踩，但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咯吱声响，少年浑身抽搐，“噗”地吐出大口鲜血，竟是只剩下虚弱的呼吸，再也动弹不得。 “怪只怪你们太蠢，需知，人虽然力量孱弱，但论狡猾，百只魔不及一个人。”神将满是嘲讽地笑道。 “看起来，神将大人是来卖人情的？”山牛魔眯起了眼睛，他在努力地克制着想要扑上去抢夺猎物的冲动，然而不断流出的口水却出卖了。 神将厌恶地扫了山牛魔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株枯草之上。 “如今的人已经不似过去那般愚蠢，会任由你们魔族蚕食。他们宁愿服毒，也不愿意成为你们的食物，想来，你们的日子不好过。”神将边说边摩挲着手中的金色佩剑，“然而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魔曾经在神人大战之中身先士卒，东天，便没有让魔族饿死的道理……” “嘿嘿，你们又想我们魔族为你们做什么？直说。”山牛魔活了近千年，东天葫芦里的药有多臭，他只要抽抽鼻子就能闻得到，又何城多言？ ＂距东三十里，有一个庄子，那里有丰厚的食物，足够你们饱餐一顿，不过……”神将说着，脸上露出了笑意，“男人你拿走，女人，是半根毫毛都不许碰。” “吼！” 群魔闻听有人可以蚕食，立刻兴奋地咆哮。他们魔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能现在就赶过去大肆杀戮。 然而山牛魔却举起利爪，示意他们安静。 魔族虽贪婪，然而等级却极是分明，首领所下的令，众魔不敢不从。刚才还沸腾的魔们，瞬间安静下去。 “这一只，也是我们的。”山牛魔指了指神将脚下的少年。虽然被神将踩得奄奄一息，但好歹依旧是活的。 神将扬起腿猛地一踢，少年便直飞而起，呈半弧型飞向山牛魔。 山牛魔发出狂喜的吼叫，他纵身而起，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住少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少年的身体就这样被山牛魔咬成了两半。 鲜血与新鲜骨肉的滋味充斥喉间，山牛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响。其他众魔见此，无不围聚过来，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少年，就这样葬身群魔之口。 “哼。”神将冷哼，脸上的神色鄙夷至极。他连看都懒得多看这些蠢魔一眼，脚蹬祥云，直飞上天。 “将军，这些魔，真的能靠得住吗？”替神将拿弓的随从厌恶地瞥了群魔一眼，继而问神将道。 “不过是几只邪魔，靠不住，直接屠尽便是，有什么要紧。”神将不以为然道，“重要的是那个村庄里的男人们，魔动手，自然比我们动手更方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军高明！” 神将的一席话说得随从连连点头，挑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学着吧，成神之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你有得是时间去揣摩上神之道。”神将得意地说着，深沉地笑了。 奇怪，很奇怪。 敖荣一边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打量周围，一边将一根长长的面条吸溜吸溜地往嘴里嘬。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儿怪？”敖荣道。 “怪得是你，明明是个扣子，还吃学人吃面条。”孙悟空说着，毛手掸了掸敖荣的身子。 “咳！”敖荣瞬间被噎，抬头猛地瞪向孙悟空，“孙猴子，你找死！” “嗯？”孙悟空的火眼一瞪，直接捏住了敖荣，疼得敖荣嗷嗷大叫。 “唉，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一只猴子，一枚扣子还吵得这样凶，也不怕人笑话？”敖烈叹了口气。 “你又好在哪里？”敖荣探直了脖子向敖烈吼，“你这匹该吃草料的马还有脸吃面条吗？！” 敖烈的相貌是众人里最俊美的，他的吃相，自然也是众人里最为优雅的。然而再优雅，他也不过是一匹马。他低着脑袋啃面条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而他又是相当的任性，自从变成白龙马以来，他拒绝再变回人形，即便吃东西也要保持白龙马的形象，让人头疼不己。 “本太子人美，干什么都美。”敖烈淡定地说着，咬了一口面条细细咀嚼，“相比之下，你们真是又丑又脏。” “闭上你的嘴，蠢马！”孙悟空素来都是手快于嘴，说话的工夫，金箍棒早就朝着敖烈的脑袋上打了过去。 “闹够了没有？”一心的小手抓着九环锡杖猛地戳了戳地面，鼓着腮帮气鼓鼓地道，“好好安静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师没有教好你们。” “闭嘴，你这傻乎乎的小和尚，快看看你自己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姑娘！”敖荣怒气冲冲地嚷。 一心怔了怔，顿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我就说我不要打扮成这样，你们非让我这么打扮，然后还要笑我！呜……”一心的嘴巴张得太大，掉出了塞得满嘴的面条，衬着那张涨红的脸蛋，让人忍俊不禁。 而他这一哭，头上戴着的假头发顿时就掉了下来。 “师父别哭，仔细被人看穿你的和尚身份。”敖烈说着，急忙叼起假头发，挂在一心光溜溜的脑袋上。 打扮成女孩子这个馊主意，是敖烈想出来的。为的，就是避免人注意。然而…… “打扮成这样，反而更招摇，更奇怪。别人看你们的眼神，简直跟看怪物没两样。”敖荣冷哼。 孙悟空等人闻言，不禁向四周看了看，但见面摊的摊主和路过的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那神情就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吼！”孙悟空凶相毕露，跳起来就朝着那些人发出哆嗦，唬得一帮人瞬间做鸟兽散了。 一心也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假发，和身上穿着的粉色衣裳，乖乖地坐好。他原本粉嫩的脸蛋和俊俏模样，经这么一打扮就更加像女孩子了。 “看什么看？”孙悟空转头，见面摊的老板傻掉一般杵在那，不禁怒从中来，“再给我下十碗！” “是……是！”面摊老板吓得抖如筛子，立刻抓起了面团用力去揉。 很快，十碗面便被端上了桌子，热气腾腾地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悟空，你吃得太多了。”一心皱着小眉头，道，“吃这么多，你会胀肚子的。” “是你没钱吧和尚？”敖荣嗤笑着，用尾巴戳了戳一心的脸蛋。 一心的脸，顿时涨得红了。 “谁说我没钱？我当然有！”一心说着，在口袋里摸呀摸的，终于摸出了一样东西，他“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得意洋洋地道，“看，铜板，两枚！” 这个“两枚”，他咬得极重，两枚铜枚，可是他帮法明抄了足足七天的经..文，法明赏给他的。对于一心来说，它们可是相一笔了不得的收入，一心把它们放在僧袍的口袋里，一直没有舍得拿出来。 “要不是为了照顾你们几个徒弟吃饭，为师才不会拿出来呢。怎么样，为师对你们好不好？”一心的眼睛烁烁生辉，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孙悟空三人面面相觑，终是“噗”地一声，纷纷笑喷了。 “老板，面多少钱一碗？”敖烈问。 “五个铜板！”一提钱，面摊的老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您几位吃得多，给您算四个铜板一碗。” 四个铜板……一碗？ 一心的粉嫩的小脸儿顿时抽了一抽。 “和尚莫怕，跟俺老孙出来吃饭，从来不花钱。”孙悟空说着，拎起金箍棒，面露凶光地将面摊老板提到眼前。 “客客客客官，你要干什么？”面板老板吓得面如死灰，两条腿都禁不住地哆嗦起来。 “喂，孙悟空，你不会是吃霸王餐不够，还要杀人越货吧？”敖荣毛骨悚然地嚷。 “大师兄，你就是太粗鲁，太没风度，区区几个铜板而已，有什么要紧？”敖烈晃了晃额前柔顺美丽的银色鬃毛，旋身变成人形，自袖中掷出了两枚蓝色宝石。 第三章 被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喏，够了吗？”敖烈问。 “这……”老板瞪着那在阳光下烁烁生辉的宝石，怔住了。 “不够的话，还有。”敖烈说着，又掷出了数枚宝石，蓝、绿、红、琥珀各色均有，大大小小至少二十几枚。 “这回够吗？如果不够的话……” “……够……够了，够了够了够了！”老板半晌，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挣脱孙悟空扑上来，迫不及待地将所有宝石揽进了怀里，然后逃命一般地跑了，连头不敢回。 众人望着老板的背影半晌，方回过神来。 “悟空，他一定是被你吓跑了。”一心叹了口气道，“你应该金念念《东方净土琉璃经》，这样可以让你的相貌再漂亮上那么一点点。” “那种经可以让俺老孙可以天天不用洗脸吗？”孙悟空挠了挠脑袋问。 “大师兄，你真是脏死了。亏你还自称是美猴王，连脸都不肯好好洗吗？”敖烈又摆出了嫌弃人的臭脸。 “你们……你们这些蠢材……统统给本太子去死！”敖荣的所有耐心都已然耗尽，气得他一跃而起，化为黑龙，将桌子上的面尽数扫向地面。 “哎呀，五个铜板一碗的面！” “敖荣，你脏死了……” “蠢蛇！” “够了！”敖荣突然间飞身跃起，尖叫声震耳欲聋：“死猴子，蠢马，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小和尚不见了！” 什么？ 不、不见了？ 孙悟空和敖烈顿时怔住了。 “怎么回事？刚才师父还明明在的！”敖烈顿时脸色大变，刚才一心就坐在自己的旁边，桌上还摆着两枚铜板。他拿起铜板，仍可以感受到铜板上的微温。 怎么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师父就会不知所踪？ “都是你们在那里吵来吵去！”敖荣气鼓鼓地用尾巴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嚷。他虽然恨不能唐玄奘死，但是，要死，也得他敖荣的亲眼看着才行！如今小和尚不知所踪，谁把敖荣挂在身上捧在手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难道要他自己扭着身子走吗？真是混了个淡的！ “闭嘴！”孙悟空一巴掌拍在敖荣的身上，然后目光警惕地望向四周。 这是一个建在路边的面摊。而这条路，则是从山村到镇上唯一可以通行的路。此时正是晌午，山路上人来人往并不少，然而他们大多都行色匆匆，没人往孙悟空这边看。在这里人里，也全然没有小和尚一心的影子。 “怪了……和尚能去哪……”孙悟空喃喃地说着，眯起火眼望着这些路过的人。他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可窥见任何人所不能看的真实之容，然而，他却并没有从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什么异样。 毫无异样，毫无妖气，也没有一丝魔的气息。 既然不是妖也不是魔，那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就提醒你们，这个地方有古怪，可是你们就是不听！”虽然被威胁闭嘴，但敖荣明显是做不到。 “哪里的古怪？”孙悟空猛地回头，他金光四溢的眼睛紧紧地瞪住敖荣。 “到底是你们蠢，还是你们没发现？这里是通往镇子的山路，但来来往往的，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女人？难道不是怪异之处吗？”敖荣嘶嘶地吐着蛇信，气急败坏地嚷。 五百年前，西海所有的部众都知道，他们的三太子敖烈最喜欢与妖王孙悟空结交，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耗在花果山。那时，敖荣深深地厌恶着这两个桀骜不羁而又嚣张至极的家伙。然而谁成想五百年后，当他真的跟他们两个混在一起，才发现他们不过是一对蠢蛋，连智商都低得可怜，真是让他操碎了一颗蛇心！ 他真不知道，到底五百年前孙悟空和敖烈所呈现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假象，还是……这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孙悟空可没这个工夫理会敖荣的烦恼，素来奉行猴子动手不动口的他，拎起金箍棒便朝着路过的行人奔了过去。 “说，和尚在哪？”孙悟空揪住一个村民，厉声问道。 “妖、妖怪啊！”那村民吓得哇哇大叫，拼命推开孙悟空，连滚带爬地跑了。 “和尚！”孙悟空咆哮着，再次逮住一个村民，怒吼，“你把和尚藏在哪了？” 孙悟空因愤怒而变得狞狰的脸，竟将那村民吓得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和尚！” 孙悟空怒火中烧，猛地将其掷向一边，抡起金箍棒狠狠砸向地面，竟将整个地面击出长长一道裂隙，一路延伸向前。 “哇呀！妖怪啊！” “妖怪来了！” 所有的村民都惊恐地大叫，转身四散而逃。而孙悟空，则像是一个发狂的疯子，提着金箍棒仰天长啸。 “和尚！！！” 这一声声的狂啸刺耳至极，震得敖荣全身都禁不住痉挛。 “够了！大师兄！”敖烈纵身前来，探手便抓住金箍棒。他用一双冰蓝的眼，望住孙悟空如烈火燃烧般的眼睛，冷静而又不容置疑地道，“如果只是被人劫持，就证明师父一定没有生命之忧！” 没有……生命之忧吗？ 孙悟空的身形震了一震，眼中的狂乱渐渐地深沉了下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唐玄奘，”敖荣一跃便跳到了孙悟空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你这么歇斯底里地大砸特砸，万一人还没找到就地震，可就糟了！” 金色的光芒攸然笼罩敖荣，一股不祥的预感刹那间涌上敖荣的心头，他心惊胆战地瞧向孙悟空，被孙悟空眼中的恼火唬得心头直颤。 “这点道理，还用你说？”孙悟空说着，不待敖荣有任何反应便“咻”地一声将他掸得飞了出去。 ***** 头好疼呀。 一心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揉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哇呀！” 他被出现在眼前的一张大脸吓得大叫，猛地坐直了身子。 “嘘，别吵，别吵！”一只手捂住了一心的嘴巴，那是一个少年的手，虽然消瘦，却修长有力。 “他们都在外面呢，如果给他们听到，你就危险了！”少年说。 危险？ 一心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这个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皮肤微黑，身材结实。他穿着朴素的衣衫，两道浓眉下的，是一对黑亮的眼睛。他看着一心，咧开嘴笑了：“害怕了？” “我才不怕呢！”一心拍开少年的手，恼火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这是哪儿？” 一心说着，抬起眼睛看向四周。 这是一相光线十分黯淡的地方，周围的墙面有凹凸不平，看样子，像是挖出的石室。 一阵阵说话声响从头顶传来，一心抬起头，却冷不妨有灰尘簇簇地掉落，直接飞入一心的眼睛里。他“哎呀”一声，急忙低下头去揉眼睛。 “真是笨到家了。”少年哈哈大笑。 “砰！” “砰砰砰！” 头顶突然传一阵阵乒乓声响，期间还有许多人的怒吼和咒骂声，好像是什么发生了争执。 “高员外，别以为你是员外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可是山高皇帝远，你的辈份在我们这里可不好使！”一个人叫。 “不错，那个小姑娘谁抢到就是谁的，你趁我们不备把她拐走，未免有些不地道吧？”另一个人怒道。 “哎，何必这么着急呢。”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悠悠地道，“老夫虽是员外，可也不会做那种恃强凌弱的事。但如张柱所说，那个小姑娘谁抢到就是谁的。既然是老夫抢到了……几位，就请回吧。” “否则，海子。”那声音说着，便有一个人步履坚定地走了过去，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阵哀号。 “都回吧，等两个孩子成了亲之后，再给各位补一桌喜酒。”说着，那人疲惫地举步走了。 成亲？ 一心眨了眨眼睛。 在一心小的时候，偶尔会听捍到村子里的人们成亲，吹拉弹唱很是热闹，还有很多好吃好玩儿的，然而一心自从上了金山寺以后，便远离了俗家诸事，再没有见过成亲。真想看看这种热闹哩，一心想。 上面似乎又吵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渐渐地安静了下去。 紧接着，“石室”便响起了一阵轰隆声响，墙面竟然自己开了一扇门，四个家丁护着一位老者自门里走了进来。 那是一上穿着八宝攒花长袍的老者，他一头花白的头发被一枚木赞绾起，身材中等，神态刻板，很容易让人想起“不近人情”四个字。想来这个人，就是方才被称之为“高员外”的老者。 高员外双手背到身后，一副被气到了的表情。然而当他看到一心之后，紧绷着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笑容。 “哎呀，儿媳醒了？”高员外笑着问道。 儿媳？一心怔了怔，他左瞧瞧，右瞅瞅，这里除了自己，就只剩下那个少年了，哪里来的儿媳？ 望着满面不解的一心，高员外又笑道：“知道儿媳你定然是有些吃惊，无妨，无妨。” 说着，挥了挥手，让随行而来的家丁将一个食盒放在一心的面前，道：“来来，这里有白粥和几样点心，儿媳先吃。” 第四章 拜堂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啊？施主是在跟我说话？”一心惊讶地指着自己问。 “正是，正是。”高员外连连点头，“老夫知道你有些害怕，不过，无妨，无妨，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我们高老庄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地，但总算是个殷实的庄子，嫁到我高太公的家里，更是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哦，你自可以休息一会，一桩香之后，就让你和萃岚拜堂。” “什么？拜堂？”一心立刻一跃而起，将脑袋摇得有如拔浪鼓一般，“使不得，使不得呀，施主，贫僧是出家人，怎么能成亲？” “出家人？”高员外怔了怔，他将一心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到底是小娃娃家，开起玩笑了。你头发这么长，又穿着俗家衣裳，如何是出家人？” “真的，是真的！”一心说着，伸手就去扯自己的假发。他用力拉、拼命扯，恨不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然而任凭他如何拉扯，假发都牢牢地粘在一心的脑袋上，根本扯不下来。 他这才想起，原来敖烈在给他戴上假发的时候，曾施了个法术，让假发结结实实地粘在了一心的光头上，真好似真的头发一般！ 糟糕，真是糟糕透了！ 一心恼火不己。 “喂，你傻了吗？”萃岚一把拉住一心的手，责备道，“好端端的，扯头发做什么？” “放开我，我是和尚！”一心怒气冲冲地甩开萃岚的手。 看着这对“小夫妻”现在就开始打情骂俏，高员外的心情大好。 “员外，吉时快到了，拜堂吧。”一个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行，施主，贫僧不能拜堂！贫僧是出家人！”一心大骇，慌慌张张向外就跑，却被两个家丁拦住。 “走开！”一心挥舞九环锡杖，朝着家丁的就是一通狠砸。他的九环锡杖虽是宝物，足可令龙蛇退步，鬼魅循走，然而对于这些活生生的人来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心的九环锡杖就被夺走扔在地上，两个家丁更是不由分说地绑上一心的双臂，连他的嘴巴里也被塞进了一块帕子。 “儿媳莫怕，跟了我高太公的儿子，亏不了你。”高员外说着，倒背双手，信步出石室。 “员外，东西都备好了，直接拜堂吧。”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喜婆走过来，急切地道，“早些拜堂，早入洞房，事不宜迟！” “好。”高员外点头，脸上有一抹阴鸷之色闪过。 “唔！唔唔！”一心又气又火，拼命挣扎，却怎奈他那点力气根本就挣不脱。他气得睁圆了眼睛，去瞪萃岚。 萃岚拣起九环锡杖，然后拍了拍一心的脑袋，道：“放心吧，娘子，我替你收着，拜了堂，入洞房的时候就给你。” 谁稀罕你帮我收，谁稀罕你给？ 不对，谁要跟你拜堂啊啊啊啊啊！ 一心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他大声地呼唤着孙悟空的名字，一遍一遍，发出的，却只是“唔唔，唔唔”的声音。 他没得反抗，只能任由喜婆在他粉嫩的脸蛋上涂了两个大红的脸蛋，在他嘟嘟的嘴巴上涂上朱红的胭脂，又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个红点点。 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脸，一心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绝望。 “送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拜堂！”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高声唤道。 高明堂，大宅院，大红的喜字高高挂。还没走近，便已然能够感受到那凌空飘浮的喜气。 普天之下，众生之中，不论喜事丧事，都有气蕴可见。喜事的时候，因敬天祭地，桌上常摆满瓜果供品，自有那喜欢热闹的喜神或其眷属前来享受供奉；而丧事亦是如此，哭声和哀恸是丧神和其眷属最喜欢的供养，每有此事，丧神都会在此场所的上空飞舞游荡，十分的惬意。若是有一定修为之人，只需一眼便可看出福祸，而修为不够却颇有些灵性之人，也可以感知到此种气息。因此，不论丧事喜事，大家都喜欢将邻里聚集在一起，这也是对于丧神和喜神的供养。作为回报，两位神祗会与眷属们一起赐福给在场的众生，是为礼尚往来。 然而，高太公家喜事临近，高老庄里的乡亲，却没有一个前来祝贺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稀罕的事。 这会的一心被两个家丁架着，直接押到了正堂之上。高太公和高老夫人都坐在堂上，看着一心和萃岚，脸上并没有迎娶新媳妇的笑意，而是说不出的紧张与忐忑。他们的眼睛，也没有看一心，而是频频望向正堂外面。高府的家丁们，也全部都守在正堂门口，严阵以待，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一般。 与他们相比，萃岚倒是喜气洋洋的。他的头上包着红布方巾，披着大红的袍子，胸前佩戴着丝绸系成的红花球，虽还只是一个少年，但新郎倌儿的派头却是十足。 “唔！唔唔唔！”一心大声地抗争，两只脚乱踢乱蹬，竟是一脚踢在萃岚的屁股上。 “嘘，嘘，别嚷啦！”萃岚不以一心踢自己的屁股为意，却是一脸担忧惶恐地捉住一心，紧声道，“别嚷！若是被人听到，你就惨了！” 说着，还紧张地向外张望一番。 “唔唔唔！”一心哪里有这个心情听萃岚聒噪？这世上，就没有押着和尚拜堂的道理？！ 诸天佛祖在上，弟子一心宁愿以死明志！ 一心把心一横，脑袋猛地撞向捉住自己的家丁。那家丁被一心撞得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抓着一心的手便松了。 就现在！ 一心飞身跳下，低头撞向墙面。 “娘子！” 眼见自己新娘的小媳妇要撞墙，萃岚顿时慌了，他直朝着一心扑去，刚抓住一心，便听得外面响起轰然声响。 高太公家的大门，被撞碎了。 一伙手持利器的村民冲了进来，个个目露凶光，一脸狠相。一个红脸膛的汉子指着高太公骂道：“高太公，上一回的姑娘便宜了你们家香岚，如今这个，该是我们高二家的了！” “风沙轮流转，高太公，你只顾着自己家，恐怕不公吧？”一位老者面色不善地说着，缓步走上前来，“作为村长，老夫绝不能任由你胡来。” “村长休要再劝，老夫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姑娘谁抢到，就是谁的。涉及到高家的香火，老夫可公平不起来。”高太公冷着脸说完，大手一挥，高喝：“拜堂！” “你敢！”村民们纷纷发出暴喝。 “高太公，你们也算是明门望族，如今却视高老庄的规矩于不顾，竟在这里私自拜堂，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另外一个瘦高的汉子气势完全压倒高太公一头，他高举起拿着镰刀的手，喊了一声：“抢啊！” 村民顿时一冲了上去。而高太公的家丁们也都纷纷手持棍棒迎了上来，一时之间，两伙人打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心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傻在了那里，就连萃岚也怔住了。 “抓住他！”一个村民已经扑到了一心的近前，猛地抓住了一心的肩膀。 “是我的！”另外一个村民抓住了一心的脚。 “我的，我先抢到的！”还有一个村民抓住了一心的左臂。 “他是我娘子，你们谁敢抢？！”到底是高太公的儿子，萃岚霸气十足，揽住一心的脑袋就是不松手。 “我的！我的！”又有一个人扑上来，拉住了一心的右臂。 这下，场面更乱了，众人你拉我扯，把个一心拉扯得几乎快要散架。 好在，挣抢之中，一心嘴巴里的帕子被扯掉了，让他得以放开喉咙，大喊一声：“救命啊啊啊啊啊！” 这声救命可是一心卯足了力气、下足了狠劲儿、憋足了底气喊的，竟是声如洪钟，传遍四野，气吞山河，震得众人的耳朵都蜂鸣不止。 萃岚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只觉整个屋子都被一心这一嗓子震得摇了又摇。 咦，等等屋子怎么可能会摇？就算他娘子的嗓门再大，也不至于把屋子都震得…… “轰！” 突然响起的轰鸣声让在场之人无不大骇，刚才还好端端的屋顶不知为何突然飞了起来，一时间灰尘四溢，浓烟大起，木屑、碎石乱飞乱舞，呛得众人咳嗽声不断，连眼睛都睁不开。 而待到浓烟散去，众人抬起头来之时，却赫然发现，在头顶的房梁之上，站着一只……猴子。 一只穿着破烂围袄，手持寒铁棒子的猴子。 虽只是一只猴子，他的神情里却有着让人害怕的戾气，他的眼神更让人毛骨悚然，恨不能夺路而逃。在猴子的肩膀上，有着一只黑色的蛇，黑蛇诡异的碧色眼睛正阴狠狠地瞪着众人，仿佛随时都会跳下来，向众人亮出毒牙。 可怕……太可怕了……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大变，他们就像是看到了狼的羊群，慢慢后退，挤成了一团。 “悟空！悟空！”一心看到孙悟空，嘴巴顿时咧得更大了，“呜哇，悟空救我！救我！” 第五章 神仙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垂下他金色的眼眸看向一心，紧接着，便如一道闪电闪现在一心的身边。 只听得“砰、砰”几声，先前拉扯着一心的村民全部都被击飞，只剩下傻站在那里的萃岚，手里，还捧着一心脑袋上戴着的假发。 这一刻，喧闹的屋子顿时寂静下来，仿佛天上有一块巨幕压下，盖住了所有的声音，甚至连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救……”萃岚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假发，突然暴发出尖叫，“救命啊啊啊啊啊！” 他发疯般地挥舞着手上的假发，他的头发根根直竖，大声哭嚎：“娘子！我把我娘子的脑袋扯掉了！哇啊啊啊啊啊！” “蠢材！” 孙悟空突然扬起金箍棒，“啪”地一声将萃岚打得飞了出去，继而黑着一张脸，怒道：“看看你手里到底拿着的是什么！” 手、手里？ 这会儿的萃岚虽被孙悟空一击飞撞上墙，但因孙悟空只是随意出手，他并未有受多重的伤。只是从墙上掉下，口吐鲜血，脑袋嗡嗡作响罢了。不过，仗着少年的身子骨结实，萃岚还是很快清醒过来。他瞧向手里的“脑袋”，发现那毛茸茸的一坨并非是脑袋，而是梳成一对抓髻的假头发。 “假的？” 萃岚怔住了。耳畔，似是响起了他的小娘子先前所说的话，萃岚缓缓抬起头来。 猴子的怀里抱着他的小娘子，而她的头发，却果真是晃溜溜的。 “施主，贫僧没骗你，我真是个出家人！”一心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萃岚咧嘴一笑，“出家人也不碍事，出家也是可以还俗的呀！” 一心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孙悟空却“哈”地笑出了声：“出家是不碍事，可碍事的是他的那.话.儿，我说小哥，你许是不知，这出家人可不是尼姑，而是个和尚。” “和、和尚？”萃岚顿时傻了，他怔怔地盯着一心，难以置信地道，“你是个和尚？” “如假包换！”一心自豪地挺起胸膛。 “什么？”红脸膛的汉子闻听，顿时忘了害怕，大嚷起来，“我们抢了半天，结果却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会是男的？”高太公也有些傻了。 为了抢个媳妇，他见天儿派人在村边的那个路口守着，守了将近一年，才守来这么一个女娃娃。小是小了点儿，但总比年纪大的强。最关键的是模样生得好，就这样的一个女娃娃，养在家里几年，就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将来高家的子孙也都能继承个俊俏模样，想想心里就乐开花。 高太公本以为自己得了桩便宜买卖，下狠心就算得罪全部高老庄的人都不怕，谁知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劫来的却是个男娃娃，还是个和尚！ 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高太公，赶情你是觉得高老庄太闷，想给大家伙儿找点乐子吗？”村长冷着一张脸，对高太公道，“唱了这么大一出戏，真是热闹得很。幸好没有闹出人命，不然，你怎么对各家交待？！” “这……”高太公瞧了瞧小和尚，又瞧了瞧自己被掀翻了的屋子，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也说不出。 “哼，晦气！”先前打成一团的人统统分开来，拎着武器就要走，然而，他们还不待迈出正堂的大门，便猛然瞧见院子里站着一位翩翩公子。 用“翩翩公子”来形容这位，那还真是程度不太够。偏僻之地多草莽，高老庄的乡亲们挑挑拣拣也拣不出一个秀才，能够鼓捣出两句好词儿来应个景。可眼前的这位，真的以让屠夫都想吟诗，却生恐自己的词藻拙劣，无端的腌_了那人的风采。 但见他，一头银发似白练，面容沉静似秋月，蓝眸如冰有灵犀，薄唇一笔似丹青，单头上的一对龙角，便如玉似冰，水气莹莹，美得令人不忍错开视线。偏偏个子又如此之高挑，身姿如此之挺拔，银白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每一个飞扬而起的弧度，都是万种风情，堪堪醉人至不醒境地。 这却哪里是凡人来的？ “神、神仙！” “神仙！” 一时间，在场之人不论老幼，全部都跪倒在地，朝着些人磕起头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些村民的动作太快，快到敖烈都来不及嫌弃地说出来那句“脏死了”。他意外地瞧着这些对自己三叩九拜的村民，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生得这样容貌的，只有神仙了。您一定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美貌无比的神仙！”村长一边拜一边说，禁不住老泪纵横。 “你说本太子……貌美不似尘间之人吗？”敖烈的黑眸闪亮闪亮。 “正是，正是。”村长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众村民连连应声。 “啊……他们夸奖我了，好感动……”敖烈的蓝眸里泪光涌动，几乎快要痛哭失声。 “你这条蠢龙！”敖荣瞧见敖烈的那副死样子，简直不能再忍，他扑上来，瞬间化为巨大黑龙，朝着敖烈发出怒吼，“你丢尽了西海龙族的脸！” 震耳欲聋的龙啸让整个高老庄轰鸣震动，更让在场的所有村民都吓得肝胆俱裂。他们纷纷跌坐在地，瞠目结舌地瞪着这条黑色巨龙和白衣神仙，个个都傻在了那里。 “敖烈！”一心也瞧见了敖烈，急忙伸出小手摇啊摇，孙悟空见状，手臂一伸，直接将一心丢给了敖烈。 “师父！”敖烈将一心接住，欢天喜地地道：“师父没事！真是太好了，敖烈以后再不把师父打扮成女孩子了。” “嗯嗯，和尚就是和尚。”一心连连点头，道，“我们走吧。” “好。”敖烈点头，抱起一心就往外走。 “你们……你们竟然敢无视本太子吗？”敖荣气得蛇胆都要炸了，他高声大吼，张开龙嘴就要喷火，却冷不妨被孙悟空的金箍棒砸中脑袋，瞬间恢复蛇身。 “蠢蛇，走了。”孙悟空捏着敖荣的尾巴，提着他就走。 “烫烫烫烫烫！放开我，你这蠢猴子！”自从五百年前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到以后，敖荣对滚烫的东西就有一种骨子里的畏惧，偏偏孙悟空的体温又烫得好似一块大铬铁，把个敖荣烫得要死要死的。 一行人就这么走向高太公的大门，谁知还没等出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几位神仙留步！”那人说着，张开双手，拦在大门前。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他有着乡村少年特有的黝黑与质朴，浓眉大眼，神情里写着坚毅、决绝，眼睛里闪耀着的，更是勇气与无畏。 “萃岚？”一心惊讶地叫道。 这少年，正是老太公最小的儿子，高萃岚。 “嘿嘿，”孙悟空笑了，“喂，小子，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的小娘子，想把和尚抢进洞房吧？” 说着，竟是自己先被逗笑，仰天大笑个不停。 “悟空，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一心生气地拍了一下孙悟空的脑门，鼓起了腮帮，一张小脸儿都涨得通红通红。 一心脸上的红晕像是会传染，让萃岚的脸颊上也飞上红云。 “几位神仙，是我们不好，不该做这样的事情。但……”萃岚欲言又止，他挣扎几番，继而猛地跪倒在地，豁出去般，坚决地道，“几位有所不知，高老庄被邪魔下了诅咒，村民们生不如死。还请神仙们救我们村民脱离这苦海，如五百年前那般安居乐业！” 说着，他便磕起头来。 他磕得是那样重，那样响，几个头下去，脑门便破了，一片血肉模糊。地面的青石更是被染红了大片，令人观之不忍。 “萃岚！”高太公望着儿子，戚戚地喊出声，却并没有阻止。 其他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竟是都走过来，跪倒在了一心等人的面前，齐声道：“还请神仙们救救我高老庄的百姓吧！” 说罢，一如萃岚那般，重重地叩首。 一心望着跪倒了一片的百姓，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趣，”孙悟空倒是拍着大腿先乐开了，“有趣有趣真有趣，俺老孙这辈子居然能被人当作神来拜，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悟空，不要闹了。”饶是一心只是个八岁的小和尚，却也明白眼下这气氛，不是胡闹的时候。他在敖烈的怀里挣了一挣，敖烈会意，便将他放在了地上。 “施主们，还请起身吧。”一心走上前，先将村长扶了起来。 “有什么话，就对贫僧说吧，”一心道，“贫僧不是神仙，贫僧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虽然不知能否为施主们排忧解难，但……贫僧定会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吗？ 村长怔怔地看着一心，经历了刚才的一场闹剧，这个小和尚竟然一点都不嗔不怪不恼不气。他的眉宇间写着慈悲，他的笑容里藏着智慧，他纯净的眼睛里传递出的，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赖可以放下一切重担的坦荡。 第六章 诅咒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明明还是个孩子吧？可为何从他的手上会传递出这样令人心安的温暖？温暖到……让负担了太久痛苦的、如朽木一般的他都感觉到悲从中来，想要肆意号哭？ 那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接过自己所负重担的人，可以一肩挑起因而获得解脱的释然吗？ “圣僧你……”村长喃喃地说着，竟是推开一心，重新跪地，重重地叩下头去。 “多谢圣僧肯出手相助！”村长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多谢圣僧出手相助！”村民们再次重重叩首，悲怆的呼唤，在整个高老庄回荡。 萃岚望着一心，少年特有的明亮眼眸，耀眼得有如天上最亮的星辰，无可磨灭。 呵，真是有趣…… 孙悟空抱起双臂，他抬起头来，越过这些跪倒在地、哭成一片的村民，越过高老庄那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房屋，越过延绵向远方的、高低错落的山峦，望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五百年了，这个地方，从那时相遇到现在，已经过了五百年。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有变，可那个家伙如今，会在哪？ 高老庄。 乃乌斯藏国界之地，因一庄人家大半姓高，所以便唤做高老庄。 虽只是一个小村庄，但因历史悠久，倒也富裕殷实。 此时正是初春雪融之时，庄上竹篱密密，茅屋重重。逾百年的树木直耸入云，淙淙的溪水蜿蜒向前，小桥依溪水而建，映着溪水两旁的房屋，杨柳依依，垂下万般丝绦垂入溪水之中。山林中有鸟雀啾啾，村间有小儿唱着童谣，甚是一派怡人的乡村景观。 只是，轩昂的少年常有，但婀娜的女子却不见，不知是什么道理。 联想到先前敖荣所说的怪异之处，一心不禁问道：“施主先前要抢贫僧入洞房，难道是因为本庄没有女儿家吗？” “圣僧……果然不愧是东土大德，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高太公深深地叹了口气。 高太公的房子被孙悟空砸塌了，村长便将众人请到了他的府上。这一路行来，一心可以断定，高老庄并非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所在，只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使得庄上人人有如惊弓之鸟，个个紧张害怕。 而这一切，真的跟女人有关吗？ “老老庄本是一块富裕之所，村民们安居乐业，倒也自在逍遥。只是五百年前，不知为何，村子里未婚的少女便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很是奇怪。有人说，是女娃娃们得了怪病；也有人说，村子里招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说……高老庄遭到了诅咒。” 诅咒？ 一心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会有什么人，能对无辜的百姓下这种诅咒？ 还真是好奇怪呀。 “我们找过名医，找过道士，请过法师，也摆过祭坛，但是根本就没有用。女娃娃们一个接一个地死掉，眼看庄里就只剩下了男娃娃，这可如何是好！”村长叹息着，道，“于是本庄的男人都到外面娶媳妇，可慢慢地，所有人都在传说高老庄的人都是吃人的妖怪，而且专吃女人，弄得谁也不敢嫁进高老庄，如今的高老庄……恐怕再难生活下去了……” “只有没成亲的女娃娃会死？”敖荣疑惑地问。 “只有没成亲的女娃娃会死。”村长点头，又转头看向高太公，道，“我们所有人家的女娃娃……都是这么死的……” 高太公脸色一萎，先前的强势与傲慢一扫而光，浮现在脸上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沧桑与痛楚。 “可如果成亲，不就可以打破诅咒了吗？”一心目光闪亮亮地问。 “只是成亲，而女娃娃又年幼到不可同房的话，还是一样会受诅咒而死。”村长摇了摇头，道。 “都在一个房子里，不就是同房了吗？”一心莫名其妙地问。 “这……”闻听一心如此问，众人全都犯了难。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如何跟这个单纯而又年幼的小和尚解释个中不同。 “咳，总之，小孩子别多问。”孙悟空扬手敲了一心的脑袋一记，又道，“这么说，女娃娃就像是被算准了时间而死？那死的时候，又是何症状？” “这……”村长迟疑了一下，正欲开口，却突然被一串哭号声打断。 “老爷！老爷哟！”跑过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模样的人，这管家满脸尽是眼泪，一脸的悲戚神色，他扑过来捉住村长的手，哭道，“老爷，快回去看看吧，小姐，小姐她不行了！” 小姐？！ 管家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之人都齐齐一怔。而村长，则两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村长，你不是说，你的小孙女刚生下来，就已经夭折死了吗？”高太公一把抓住村长，问道，“赶情，还活着？” “是被你私下里养起来了吧，亏得你平日里口口声声地跟我们讲规矩，却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红脸汉子名叫高本，也算得上是高老庄的望族，看到平素里一向德高望重的村长竟背着大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禁气得暴喝。 “兰心，兰心！”这会儿的村长哪里还有反驳众人的心情？他抓着管家的手，疾步朝着自家走去。可叹这位年俞六十的老者，心情迫切，脚步踉跄，竟是连这些原本气愤的村民们，都颇有些不忍了。 “悟空、敖烈，快走，我们也去看看。”一心还不待孙悟空和敖烈回答，便迈开小胖腿快步跟在了村长身后。 “和尚似乎又忘记了你可以变成马。”孙悟空对敖烈道。 “我现在是一个人，”敖烈说着，理了理自己若月光般柔顺美丽的银发，道，“请叫我神仙。” “呕！”敖荣跳起来，朝着敖烈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啐道：“敖烈，你还要脸不要？” “滚。”敖烈的脸一冷，扬手一挥，便将敖荣整个掀飞，一头撞到一心的后脑。 “哎呦，敖荣，你别总飞来飞去，安静的当枚扣子好不好？”一心抓着敖荣，将他按在了袈裟上。 村长的府坻，比高太公的家要气派很多。然而，整个府上全都是一片悲戚之色。村长快步奔向里屋，瞧见的，却是他十二岁孙女冉冉的尸体。 “冉冉！”村长悲呼一声，奔跑过去，一把便将孙女揽进了怀里。 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就连平素里最亲近的祖父来了，她也不肯睁开眼睛，村长紧紧抱着孙女，泪水簇簇下落，张着嘴，却哭不出声，全身，更是瑟瑟地发着抖。 “老爷，老爷！”村长的发妻拉着他的袖子，除了这一声“老爷”，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老爷，节哀啊……”管家既痛苦又担忧，自是哭着劝道。 “爹！孩儿不孝，未能早些来接冉冉离开！”村长的小儿子高全保“扑通”一声跪倒在村长的身边，泣不成声。为了离开这个被诅咒了五百年前的村庄，高全保自幼便被村长送到他乡，在远离父母的他乡长大，直到娶妻生子，不曾回到家乡一次。直到前几天，父亲派人给他送信儿，让他尽早回来接侄女离开，谁知他前脚刚到高老庄，侄女便走了。 如何能让人不悲恸？！ 儿子的声音，让村长浑身一震，那已然沙哑的喉咙，像是被解了禁，顿时悲呼出声。 “冉冉啊！我藏了十二年，养了十二年的孙女啊！是祖父害了你啊！若是能早些将你送出庄去，也不至于使你这般早便去了。可你爹娘死得早，祖父只你这一个孙女，哪舍得让你走，哪舍得让你走哇！”说话音，村长已然哽咽得再说不下去了。 村长的悲呼令在场之人无不泪下，先前的埋怨、不平与愤懑，此刻都化为了悲恸，村民们叹息着，纷纷退出了屋子。 “行了，小老儿，再哭，你的眼泪就要把你孙女淹死了。”孙悟空不耐烦地说着，毛茸茸的手指了指床塌，道，“把她放下。” “你说什么？”村长怔了怔。不愧是做了几十年村长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孙悟空的弦外之音，村长立刻两眼放光地盯住孙悟空，问，“这位高僧的意思，可是说我家孙女没死吗？” 孙悟空的火眼扫了眼村长，直截了当地道：“死了。” 村长的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幸而被老管家扶住了。 孙悟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过，没死透。” 没、没死透？ 村长被孙悟空折腾得有些发懵，而孙悟空却早已然开始不耐烦了。 “把她放下，不然俺老孙可要走了。” 闻听孙悟空的话，村长急忙将冉冉放在床塌之上，然后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儿。 “去，看看。”孙悟空说着，一把从一心的肩膀上扯过敖荣，将他丢向冉冉。 “哎呦！孙猴子，你竟敢这样对待本太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敖荣当得好好的扣子，突然被掷到了一个“死”人的身上，吓得他顿时就跳了起来。 “所有人里，只有你还有那种特质，只有你最清楚，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孙悟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敖荣，冷冷地道。 第七章 决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种特质？ 我吗…… 敖荣怔了怔，继而咧开蛇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孙悟空，你终于想到那个了吗……那个被你们所有妖族和魔妖痛恨的东西，那种足以夺走一切的……神的特质。” 他嘶嘶地吐着蛇信，碧绿的眼睛里闪耀着近似于疯狂与热切的笑意，蜿蜒着他黑亮如缎的身体，一点点爬上那小少女的身体，然后盘踞在她的胸口，直立起身子深深地凝视着她。 “冉冉……”村长的发妻见这条蛇如此古怪可怕，正想要出言阻止，却被村长拦住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有再古怪的事情发生，身为祖父的村长也不会在乎。 又能怎样呢？如果冉冉能够活下来的话，就算是天塌地陷，海水倒流，又能怎样？ 不管是神仙，是妖怪，还是恶魔，只要能让冉冉活下来，只要能让她活下来就好啊！ 村长那如树根般干枯多褶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敖荣，屋子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还活着。”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样长，敖荣终于张了口。 还活着！ 还活着啊！ 村长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整个人跌倒在地，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也不会活得太久，那些家伙，正等着他们的食物，不出子时，便会动手。”敖荣说着，再次咧开蛇嘴笑了，“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不过，他们也是历来如此，不是吗？” “你们……在说什么？”高全保看了看敖荣，又看向孙悟空和一心，莫名其妙地问，“谁在等着冉冉？谁没有耐性？他们是谁，想对冉冉做什么？” “谁？”敖荣冷笑，扭过蛇身，用他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高全保，道，“当然是那些家伙，那些傲慢、无礼、愚蠢，却自诩是这世间最为神圣，最为高尚的生物。可叹众生都膜拜他们的美貌，却不知在那具飘逸美丽的皮囊底下，有着比妖魔还要嗜血肮脏的心。” 格外美丽，却比妖魔还要嗜血肮脏，这种生物……怎么可能会有？ 高全保皱起了眉头。 “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做的？”孙悟空突然问道，“那些女娃娃死了以后，你们要怎么做？” 村长先是怔了怔，紧接着便道：“本庄的习俗是，未成年的孩子当晚就要俭入棺材，落日前下葬……” 落日前……果然是个好习俗。 敖荣嘶嘶地吐着蛇信，暗暗冷笑。 “好，就这么办。”孙悟空点头。 “就这么办？可是……我家冉冉不是没死吗？”村长怔住了。 “她死不死，还得看今儿晚上。”孙悟空说着，提起金箍棒便往外走。 “等等！”高全保上前一步，猛地拉住孙悟空的手臂。 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这纤瘦的手臂上传出，似惊涛排山倒海而来，竟硬生生将高全保逼得倒退数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坠入深不可测的冰窖之中，又好像有无数残暴的恶魔环绕自己而立，用贪婪而又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随时都会把自己撕裂扯碎，一口吞噬。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一只如此瘦弱的猴子，怎么会散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这只猴子他……到底是谁？ 高全保惊恐万分地看着孙悟空，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位施主，有什么话，可以跟贫僧说。”看到高全保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心便禁不住地开始同情他，没办法，恐怕任何一个凡人都会被悟空这浑身的戾气吓到的。 一心和善的声音，让高全保略略地回过神来，他木然地将头转向一心，听得一心对自己说：“贫僧是悟空的师父，有什么话，就跟贫僧说。” 这小和尚胖嘟嘟的脸上带着的，俨然是一副“我是老大我说了算”的表情，然而…… 就这么一小团软软糯糯的包子，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可怕魔头的师父？ 这小和尚，是在骗自己吗？ “出家人不打谎语，”像是看出了高全保的疑惑，敖烈微笑着说道，“施主就按照我大师兄所说的做吧，运气好的话，从此高老庄的诅咒，就可解了。” “真的？”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守在外面的村民，全部都涌了进来，他们目光烁烁地瞪着敖烈，像是恨不能用眼睛把敖烈浑身上下戳出几十几百个窟窿。 “真。”敖烈笑眯眯地点头，又体贴地补充道，“如果运气好的话。” “那如果运气不好呢？”问话的，是萃岚，这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住敖烈，很罕见地没有其他人的茫然与混沌。 “会死。”敖烈笑道，“她，他们，你，你们，我，我们，全都得死。” 全都得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他们脸色齐齐大变，他们震惊地看着敖烈，木头人般站了许久，似是被这句话惊得完全傻掉了。 “想解开盘踞在你们脑袋上面的诅咒，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孙悟空好整以暇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金箍棒上精致的花纹，“就看你们敢不敢。” “正是。”敖烈笑着点头，“最好快点做出决定，我们还要护送师父前往西天取经去呢。” 一心看了看孙悟空，又看了看敖烈，虽然他对于很多事情都懵懂不解。但凭着直觉，他知道眼前的决定，只能由村民们自己来做。毕竟，这是决定了大家命运的决定，不是吗？ “怎么办，村长，就等你一句话。”一个村民道，“是要解，还是不解。” “拿全村人的性命去冒险，这个代价，未免太大。”高太公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如果真如几位高僧所说，诅咒解不开，全部高老庄的人就会一起死，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不冒险，冉冉就真的死了呀！冉冉，她才十二岁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七嘴八舌的声音足以令人头大。一心靠在敖烈的身上，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这些人震聋了。 “给你们限定个时间。”孙悟空素来没耐性，他已经举起了毛茸茸的手，说道，“一。” 孙悟空的声音并不大，看上去也有那么几分懒洋洋的样子，然而，只这一个字，便让全场都寂静了下来。 “二。” 众人的神色开始紧张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紧张的神色和惊恐的眼神让一心知道，这些村民虽然都是些粗人，但并不愚蠢，他们很清楚眼前的这些人不是在开玩笑。 这些出家人是认真的，这意味着他们给的警告，也是真的。 斜椅在墙边的孙悟空，指出了三根手指。 “三。” 在说出这个字的同时，他站直了身子。 “和尚，走了。”孙悟空扛起金箍棒就往外走。 真的……就这样走吗？ 一心的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层失落。 “做吧！” 少年无畏的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清清亮亮，掷地有声。 “萃岚！“一心的眼睛，顿时亮了。 孙悟空侧过头，瞧见萃岚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烁烁，神色里写着毫不迟疑的果断。 “做吧，不管是什么，做你们要做的事，救救我们的村庄，救救我们的百姓！”萃岚坚定地道。 “萃岚！”高太公显然没有想到萃岚会在这个时候犯浑，他上前一步，猛地扯住萃岚的手臂，喝斥他：“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做这么大的主？你知道如果诅咒不破，我们全村人都得死吗？！” “可若是诅咒破了，我们全村人就都能活！”萃岚反手捉住父亲的手臂，朗声道，“爹，难道你忘了吗，大姐和二姐死去的时候，你和娘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乡亲们，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乡亲们，他们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们是男人，所以可以逃过一劫。可就因为我们是男人，才更应该保护手无寸铁的女人，不是吗？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娃娃们死去，这种苟且偷生又有何用？这种有条件地存活，又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萃岚……？”高太公怔怔地看着萃岚，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浑身散发着凛然正气的少年，就是他一手养大的混小子。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敢替他拿主意了？ “听萃岚的！就这么办。”红脸汉子把手里的木棍猛地敲在地上，咬牙道，“大不了就去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讨不着老婆，打着光棍过一辈子，有个屁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咒我们村子，都得让它停下。我这一胎，若再怀的是个女儿……我岂不是要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一个身怀有孕的女人，流着眼泪哭道。 “不能再这么下去，就算死，也要知道，到底是谁在打我们村子的主意！” “对，就这么办！” “干！” “就是个干！” 村民们开始沸腾了，他们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手里拿着笨拙的武器上下挥舞，喊声阵阵，竟是比方才还要震耳。 可是……为何不会让人觉得烦了呢？ 一心望着他们，他们的脸因为亢奋而变得颇有些狰狞，那压在他们身上整整五百年的诅咒和痛苦，不管带来的是死亡还是新生，都将是一种解脱。 “阿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由衷地赞叹。 三千大千世界，芸芸有众生有如恒河之沙，他们虽渺小卑微，虽如此微小毫不起眼，但……他们心中的火，却足以焚烬苦难，赢来涅槃。 第八章 诈尸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圣僧，我等只是不明，为何明明说小女还没有死，却要将她敛入棺材，埋入土中？”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抱进棺木里，村长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痛楚。 棺木，棺木，棺里棺外，即是隔着一个生死，两处阴阳，如何能够坦然相对？ 高老庄的坟地是祖先留下来的，几百年来一代代的人都埋在这里。然而从五百年前开始，女娃娃们的坟墓便明显地多了起来。到如今，那大大小小的坟墓已然呈现出密集之状，令人看之心酸。 “嘿嘿，小老儿，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过，那些死掉的女娃娃们变成了什么样？”孙悟空笑嘻嘻地反问村长。 “说得什么话，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怎么看？难不成近似出来棺木再去看吗！”高太公板着脸，道。虽然同意了跟大家一起冒险，但高太公对这一行突然闯入高老庄，又搅乱了一切的师徒几个，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孙悟空转头瞧向高太公，自是咧嘴一笑：“正是。” 什么？ 众人都怔住了。 “你们现在就去，把娃娃们的棺材近挖开看看。”孙悟空命令。 “高僧，死者为尊，怎可做这样的事情！”红脸汉子的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 “你们不去，俺老孙去！”说着，孙悟空说着，突然一跃而起。他高举起金箍棒狠狠地砸向地面，但听得“轰轰”声不断，地面似是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路向前延伸，露出一溜密密麻麻的棺木。孙悟空挑飞一个棺木，紧接着，又跃起，金箍棒这么一挥。但听得“咔嚓”一声，埋入土壤中多年的棺木发出脆响，竟是在孙悟空的一击之下碎裂成片，破碎的木片沾着泥土簇簇地下落，乒乒乓乓地掉落了一地。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才发出一声惊叫。 “没人！” “人哪儿去了？” “我家苏苏……她怎么没了？”这个棺木原本该躺着高在定家的女儿高苏苏，那黑木雕漆的、小小的棺材，就算是闭上眼睛，高在定也能认得出这种棺木。毕竟，就是他怀着撕裂般的心情，将苏苏抱进去的。 他那可怜的女儿！ “嘿，让你们不信俺老孙，你好好看着，这些棺材里到底都有什么。”孙悟空笑嘻嘻地指着那些棺木，道，“要不要打个赌，赌那些棺木都是空的？” 都是……空的？ “玲儿！”一个老者率先奔向他女儿的棺木，几个年轻的村民见状，立刻聚过去，帮他把棺木打开。但见那棺木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其他的村民见状，纷纷奔向自己女儿的棺木，而正如孙悟空所预料的，每一个棺木都是空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的……女儿啊！” 一位老妇人扑在棺木上，号啕大哭：“你这是去哪儿了啊？若是活着，好歹让娘见上一面，若是死了，娘得给你收尸啊！” 望着哭成一片的村民，一心不禁皱紧了眉头。 “悟空，这些死去的女孩子都去哪儿了？怎么会连尸体都不见了呢？”一心问。 “这问题，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回答。”孙悟空笑道。 “谁？”一心迷惑地歪着小脑袋。 “她。” 孙悟空的金箍棒，指向了冉冉的棺木。 天，慢慢地暗了下去，黑夜很快便降临了。 高老庄家家户户寂静无声，唯有一处灯火通明，那便是埋葬着死者的坟地。 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冉冉的坟。这是高老庄目前为止最新的坟，盖着松松的黄土，还散发着泥土与草屑的清香。 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少女，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未知命运。 “嘿，真是有趣啊。”敖荣盘踞在一心的袈裟上，用奚落的语气笑道，“活人来到死人地，如今却是连阴阳都乱了。” “打乱阴阳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敖烈一双冰蓝而幽静的眼睛望着那些村民，淡淡地说道，“在那些家伙的面前，他们只是一群卑微有如蝼蚁，却妄想要改变命运的可笑生灵。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都是徒劳……吗？ 斜椅在一座石碑上的孙悟空嘴角上扬，扯出了一抹桀骜的弧度。 “是不是徒劳，总要试了才知道。这才是这件事的好玩儿之处。”孙悟空如燃烈火般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我师父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做了，有可能会失败。但若是不做，就一定会失败。”一心郑重其事地道。 “师祖说得真好。”敖烈立刻鼓起掌，那冰冷的脸上，洋溢着暖融融的笑意。 “呸！你瞧你那副恶心的狗腿样，真给西海的龙族丢脸！”敖荣重重地啐了一口。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细微，很小声，就像是一缕薄如蚕丝的线，轻轻飘飘地漂浮而来，在众人的眼前轻掠而过，却又了然无痕，好像它根本就不曾出现过。然而，整个坟地的气氛都在此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了进来，对着藏在地底的生灵下达着命令。地面开始震动，发出“咚咚”的响声。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下接着一下。 所有的村民都在刹那间安静下去，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竟发现这声音就发自埋着冉冉的地方。 “咚、咚、咚！” 那声音还在响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上，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惊恐，让他们忐忑得无以复加。 突然，那堆成一座小坡的黄土开始震动，紧接着，一只手猛地从黄土里探了出来。 “啊！” 一个妇人发出一声惊叫，竟是吓得晕了过去。饶是那些胆子大些的村民，也被这一幕吓得半死。 “诈、诈、诈诈诈诈……诈尸了！”红脸汉子双手紧抓着头发，惊恐地大叫。 其他的村民亦纷纷惊叫出声，再次如绵羊般挤成一团。 那只从黄土中探出的手，一点一点地升高，然后另外一只手也探出了土。这两只手用力地支撑着地面，浑身沾满了黄土的冉冉，从棺木里爬了出来。这会儿的冉冉头发已然散乱，遮住了她的脸。而她幼小的身子，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弱小可怜，让人心疼。 “冉冉？！”村长失声惊叫。 他举步便要跑过去，却被孙悟空伸长的金箍棒拦住了去路。 “让我过去，高僧，我要看看冉冉怎么了！”村长说着，便欲推开金箍棒。那到底是他的孙女，他唯一的孙女啊！ 孙悟空还不待说话，早有一个人跑向了冉冉。 是村长的发妻高大娘。 “冉冉，冉冉啊，我的好孩子，我的孙女哟！”高大娘张开双臂，便欲抱住冉冉。谁知冉冉的手臂一伸，竟猛地扼住了高大娘的喉咙。 “冉冉？”高大娘怔住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孙女。 近在咫尺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是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眼球。这样的一张脸，在蓬乱散落在脸侧的头发衬托下，更显得诡异可怕。她冷冷地看着高大娘，仿佛在看着世上最为肮脏污秽之物。而她的手，却是那样的冷，冷得让高大娘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冉冉，我是祖母呀。我是你的祖母呀！我的孩子，我的冉冉啊！”高大娘的眼睛簇簇地掉了下来。 “咔。” 这响声，乃是冉冉扼紧了高大娘的喉咙所发出的。她的手劲儿如此之大，竟令高大娘透不出半点气来，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然而快要窒息的感觉却远远比不上孙女给她所带来的痛苦。 她的冉冉，到底怎么了？ “筝……” 那细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冉冉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松开扼住高大娘的手。 高大娘“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都如虚脱了一般。而冉冉则神情木然地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冉冉？冉冉！”高大娘哪里能这样看着孙女走了？她当即便跳起来，想要追上去。然而敖烈却突然出现在高大娘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高贵如神明一般的白龙垂下他美丽的蓝色眼眸，用带着惋惜与怜悯的眼神望着高大娘，张口道：“现在的冉冉，已经不是真正的她了。你唤不醒她，若贸然出手阻拦，只会让她对你痛下杀手。”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高大娘老泪纵横，哭道，“我好端端的孙女，难道就任由她这么走了？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放心，她现在虽然不是人，但至少还不是鬼。”孙悟空笑着，扛起金箍棒，对一心说了道：“和尚，走了。” “嗯！”一心点头，朝着敖烈伸出了小手。 敖烈微笑着抱起了一心，对众村民们道：“你们都回去吧，把家里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看。天亮之时，就是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天亮……之时，即是结束之时吗？ 村民们，都怔住了。 第九章 干尸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是说，如果不走运的话，我们都会死吗？”萃岚问，“可为什么让我们回去，还告诉我们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地等到天亮？难道我们不一起去吗？” “所谓的不走运，是在我们失败的前提下。”敖烈转过身，朝着萃岚璨然一笑，“可我们，是不会败的。”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荧荧散发着清辉的明月，像深海明亮耀眼的珍珠，有着那么让人无法忽略的美貌，却也有着那么让人温暖的力量。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心从敖烈宽厚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朝着萃岚招了招手。火红的袈裟，在暗夜之中，竟是那样的灿烂夺目。 他和他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光芒，为何会如此夺目？ **** 虽是初春时节，却也暖不了夜的清寒，尤其在这荒山之中，冷风萧瑟，兀地生寒。 月光从粗壮的树枝中投下斑驳的暗影，被风吹得瑟瑟而动，有如张牙舞爪的怪兽，拉扯着少女的脚步。 冉冉就在这寒冷的夜风和荒凉的山中中徐徐前行，她凌乱的长发随风而舞，单薄的衣衫飞扬着，瘦小纤细的身姿让人心生不忍。 “敖烈，你说，她要去哪儿呢？”一心捉着敖烈的衣襟，轻声地问。 “嘘。”敖烈将手指竖在一心的小嘴儿前，轻声道，“别吵醒了睡着的人。” 睡着的人？ 一心怔了怔，难道冉冉她睡着了吗？ 可睡着的人，会走得这么稳吗？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先前听村长大叔说，冉冉一直被藏在家里，她应该不会对山路如此熟悉才对。 真是好奇怪呀。 一心抬起头，看到孙悟空端坐在他的筋斗云上，不远不近地跟着冉冉。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下，孙悟空的心情竟是好得不能再好。他叼着草杆，双臂在脑后环抱，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怪，真是怪。” 这回的声音，是从一心的肩膀上传来的，说话的人正是敖荣。明明是一枚扣子，他却嘶嘶地吐着蛇信，一双碧绿的眼睛眨了又眨，转了又转。 “我怎么觉得孙悟空一点都不紧张？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你们不会是又在算计什么吧？本太子……哇！”敖荣一连串的见解还没有发表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敖烈施出法术，把他的嘴巴冻住了。 “都告诉你了要小声，把睡着的人吵醒，是一种罪过。”敖烈眯着他那双幽蓝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到底是谁在睡着？ 到底为什么，那么害怕将他吵醒？ 一心疑惑了。 “到了。”敖烈轻声地说着，脸上的笑意，愈加浓了几分。 一心顺着敖烈的视线向前看，看见前方的树木掩映之下，竟然矗立着一座破旧的道观。虽是在浓浓的夜色里，道观的破败与颓然也仍清晰可见。 冉冉就顺着一条满是野草与碎石子的小路，走进了那个破旧的道观。 孙悟空从云头上跳下来，笑嘻嘻地道：“走了，进去看看。” 敖烈点头，抱着一心与孙悟空一齐走入道观。 道观的院子跟方才在外面所见到的一样，都是那样破败不堪。守门的石狮已然掉了脑袋，断裂处因风雨的侵蚀而显露出腐朽的深褐，血渍一般刺目。院子里的诸多石像与香炉尽悉破损，挂着厚厚的蛛网，远远便可见丑陋的蜘蛛匆匆隐匿行踪的身影一闪而过。 冉冉目不斜视地穿过前院，走入了灵宫殿。 孙悟空与敖烈对视一眼，相继走入灵宫殿。 当孙悟空的脚踏入灵宫殿的刹那，他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全都荡然无存，一双火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悟空，你怎么了？”刚才还满面笑容的孙悟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一心被敖烈抱着走进来，好奇地瞧向殿下。 这一瞧之下，一心顿觉毛骨悚然，他“哇呀”大叫出声，双手紧紧地抱住敖烈的脖子，险些连自己手上的九环锡杖都掉下去。 “唔哇！”饶是敖荣这种自诩见过大世面的蛇，也被吓了一大跳，只可叹他的嘴巴被敖烈封着，没办法咒骂出声。可这种阵仗，他敖荣真是自打一千年前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 “真是……好生的邪恶啊……”敖烈脸上的笑容也尽悉不见。他怔怔地看着灵宫殿，俊之上写满错愕。 原本漆黑一片的大殿，被两盏铜灯照亮。这两盏铜灯有半人多高，被雕塑成人形。仔细观瞧，会发现它们乃是被雕成了跪坐在地的少女形态。“少女”的双手向上，手心擎着一捧灯油，这灯油竟是无烟无味，火焰更是明亮纯净，令人称奇。 正是这纯净的光亮，将眼前这令人惊恐的一幕照得通明。 破旧腐朽的大殿横梁上，有一个又一个粗重的麻绳，这些麻绳都栓成了“锁脖扣”。所谓的“锁脖扣”，顾名思义，乃是用来上吊的。活人踩着椅子将头探进“锁脖扣”里，脚下将椅子这么一踢，整个人悬空，“锁脖扣”自然也就将人勒死了。 眼下，大殿上的这些“锁脖扣”锁住的乃是一个又一个少女的尸体，她们无一例外都没有超过十四岁。花样的年华，稚嫩的脸庞，却已然在这里风干成尸，一具又一具，随着吹进殿内的寒风瑟瑟摇晃。 “大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是萃岚突然从殿外跑进，发疯一般扑向了临近门口的一具黄衣少女的尸体。 “大姐！”萃岚摇晃着那名黄衣少女的尸体，脸上是难以抑制的震惊与恐惧。 黄衣少女的皮肤已经风干，紧紧地贴在骨骼上，形如骷髅，她的头发已经枯黄，但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玉镯却是萃岚认得的。萃岚再次将少女摇了一摇，不经意抬头，却瞧见黄衣少女身边吊着的一名紫衣少女。 “二姐！”萃岚悲呼着奔过去，抱住紫衣少女的腿，失声痛哭。 “二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二姐，我们回家啊！”萃岚拼了命地摇晃紫衣少女。跟黄衣少女比起来，紫衣少女的皮肤还未曾见风干，但却已然遍布褶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桔子。 曾经活泼可爱的二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萃岚怎能接受？ 跟年长自己近十岁，而又全无亲近记忆的大姐比起来，二姐跟萃岚更为亲近。二姐只比萃岚大两岁，两个人可以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曾经他只以为二姐是因高老庄百年来的诅咒而死，却哪里知道她竟是这般被吊在这里！ 萃岚宁愿看到二姐是一具尸体，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她。 “大姐！二姐，你们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为什么啊！”萃岚用力地拉扯着紫衣少女，想要将她的尸体放下来。然而，那“锁脖扣”系得是如此之牢，又怎是他能动撼得了？ 任凭他如何摇、拉、扯、晃，紫衣少女依旧吊在那里，木偶一般摇晃着，却迟迟没有掉落下来。 他的悲伤，让一心不忍再看，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就在这低头抬头之间，一心突然瞧到了紫衣少女手腕上的诡异之处。 “她的手。”一心指弟紫衣少女道，“她的手上怎么会有血？” 血？ 萃岚一惊，急忙看向紫衣少女的手腕，但见她已然干枯的手腕之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痕。像是某种利器割破了手腕般，伤口处结着深褐色的血痂，想来是鲜血干涸所至。 孙悟空的眉头一皱，他立刻跃至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尸体前，扯住少女的袖子，但见这白衣少女的双手手腕上都有着同样的伤口。再看其他，在这灵宫殿之上所有的少女全都如此。 “这么说……他们是被人蓄意割伤，流尽鲜血而亡的？”敖烈喃喃地说着，举目望着这些密密麻麻吊在半空之中的少女。 她们有的已然完全化为了骷髅，破旧而又褴褛的衣裳挂在骨架上，随风而舞；有的，已然呈现出深褐之色，皮肤正在被风霜蚕食，露出森森白骨……她们就在那里摇着、飘着、荡着，低垂着她们已经失去了生气的脸。 一心难过地看着这些少女们，眼泪，一滴一滴滴落，洒在他火红的锦斓异宝袈裟之上。 “嘘，师父，别哭。”敖烈用他修长的手，替一心轻轻地拭去了眼泪，温和地叹息，“把眼泪洒在胸口，会坠入众生迷乱的轮回，只怕走不出这红尘了。” 一心用力地点了点头，用他胖胖的小手胡乱抹了一把脸蛋，可眼泪，仍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们，太可怜了……”一心满是心疼地说。 五百年了，从五百年前到现在，一具又一具少女的尸体，都悲伤而孤独地挂在那儿，声声悲泣着远离亲人被害身亡的冤屈，让这吹进殿内的寒风，都跟着呜咽。 “当！” 突然，某样东西倒地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众人朝着那声音来源之地望去，却见冉冉已然踩着一个铜制的小梯子爬上高处，将自己的头套进“锁脖扣”里。 第十章 艳色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冉冉？”一心见状，立刻示意敖烈去救冉冉，然而敖烈却轻声制止道：“师父，稍安勿躁。我们先来看看，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机关。” “什么怎样的机关？见死不救，你们根本就不配称之为慈悲为怀的和尚！”萃岚已然亲眼目睹了自己大姐和二姐的死状，如何能再让冉冉重蹈覆辙？他松开紫衣少女，疾奔冉冉而去。 “蠢材！”敖荣突然从一心的肩膀上弹起，扬起尾巴狠狠甩向萃岚。 敖荣再不济，也是神明之体，他这一尾巴虽然一心耐得住，但对于像萃岚这种毫无半点修为的凡人而言，这一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万钧之力，竟令他整个人倒退数步，继而“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这只卑贱的小虫子，给本太子老实点！”敖荣悬浮于半空中，嘶嘶地吐着蛇信，碧绿的眼睛里满是警告与不耐烦，“方才你在后面鬼鬼祟祟，本太子早就察觉，没有宰了你，是你命大。现在若是再敢前来添乱，绝不饶你！” “你！”萃岚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似敖荣这般诡异可怕之物，然而他虽害怕，冉冉的命却容不得他退缩。萃岚正欲挣扎着站起，敖荣却突然凑近，那双碧绿的大眼近在眼前，闪耀着令人恐惧的诡异光彩。 “再动一下试看看？”敖荣道，“本太子一把火烧了你。” 火星，从敖荣张口的蛇嘴里闪耀而出，炽烈的温度扑面而来，竟令萃岚睁不开眼。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像是某个重物被拖动时发出的声响，拉着长长的尾音，让人闻之刺耳。地面，也开始了轻微的震动。 萃岚举目瞧过去，但见方才立于灵宫殿上半人高的铜像正在缓缓地移动，朝着冉冉的方向。 朝着冉冉的方向？！ 萃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将眼睛揉了又揉，才发现，他一点都没有瞧错。铜像就是在没有任何人的推动下缓缓移动的！ 带着沉闷的轰鸣之音，铜像缓慢地移动到了冉冉的面前。 “咔咔喀。” 方才垂下头半跪着的人像，突然慢慢地抬起了头，那张雕刻着温顺五官的“脸”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咔！” 随着破裂的声响，铜像突然自中心部位裂开，从铜像里跳出一个手持双刃的小铜人，它高举起一对尖利的匕首，对准冉冉的双手，狠狠地刺了过去。 “冉冉！”一心与萃岚同时惊叫出声。 他们想要去阻止，却怎奈离得太远，小铜人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来不及他人有半分动作。眼看它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冉冉的双腕，萃岚的眼中血丝欲裂，一心的小手，更是紧紧地揪住了敖烈的衣襟。 难道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冉冉被刺伤双腕，流尽鲜血而死吗？ “轰！” 就在那对铜制的匕首即将碰触到冉冉手腕的刹那，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突然伸来，“轰”地一声将小铜人挑飞。 小铜人尖细的脑袋撞上灵宫殿上供奉的神像，竟堪堪嵌了进去，看上去忒地滑稽可笑。孙悟空垂下他的火眼瞥向地面，金箍棒这么一扫， 径自将一分为二的铜像挑飞。 “轰隆……” 许是感应到那尊铜像被挑飞，另一尊雕像像有生命般，继续朝着冉冉移动过去。只在眼睛之间便来到了孙悟空的面前。 “哼哼，来得正好。”孙悟空说着，抡起金箍棒重重向下砸去。 但听得轰鸣声震耳，整个灵宫殿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挂在墙上、天棚上的灰尘簇簇下落，浓烟令一心睁不开眼睛。而地面，则在孙悟空的一棒之下裂出巨大缝隙，移动着的铜人“咚”地一声栽倒，随着地面的震动而颠簸。 “轰隆隆！” 地面愈震愈猛，突然裂开数个大口，整个地面都向下塌陷下去。 地面还在向下塌，却从地下透出数道光芒，将黑暗阴沉的灵宫殿照得一片通明。 “救命！救命啊！”萃岚因失去重心，亦从坍塌的地面掉落。他惊恐地伸出双手挥舞，惊慌之下，竟一把抓住敖荣，连人带蛇一起掉落下去。 “放开！放开，你这该死的小虫子！”敖荣又气又恨，却怎奈被敖荣好死不死地掐住七寸，挣脱不得，就这样被他拉扯下去。 不仅是萃岚，所有人都因地面的塌陷而向下坠去。 “敖烈！”一心惊叫。 “师父莫怕，敖烈在呢。”敖烈用他温和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应着，伸出手臂将一心护在怀中。他银白而宽大的袖子，像一朵盛开的巨大白莲，带着清冷的暗香气息将一心笼罩。那些呛人的浓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竟神奇的不见了，一心奇怪地转头，竟看到眼前那绣着九龙攒珠的袍子上有隐隐的水波在流淌、旋转，它们好似真正的波涛，侧耳倾听，还能听得出它发出的淙淙声响。真是好神奇呀！ 就在一心惊叹的当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尖叫之声。这声音，好像出自女子之口，而且，数量修似乎更是不在少数。 怎么在这道观里还有别人吗？ 一心疑惑地扳住敖烈的袖子一拉，露出脸来。 “这……这是……” 眼前的一切，让一心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原来暗藏在破败灵宫殿之下的，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奢华宫殿！ 宫殿的墙壁雪白，挂着重重帷幔，或绯红、或绛紫、或鹅黄、或浅绿，黄金制成的捻丝攒花香炉正淼淼地燃着妖娆熏香，阵阵异香令人闻之陶醉。白玉雕刻而成的桌案上，摆放着奇瓜异果，还有醇香的美酒玉液，而殿上所有的摆设与物件，亦是无一不珍贵罕有，全都是一心没有见过的。 让一心没有见过的，不仅仅是满目的奢华之物，还有数十名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些女子穿着轻薄而艳丽的纱衣，云鬓高挽，珠钗满头。她们有的怀抱乐器，有的手持酒盏，还有的手里还举着蘸满了墨汁的笔。显然，方才突然坍塌的地面和贸然闯入的一心等人吓到了她们，她们惊叫着，纷纷逃向大殿中央。 顺着她们逃跑的方向，一心瞧见大殿的正中央乃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乃是黄金铸成，上面嵌满华贵玉石和各色宝石。珍珠烁烁生辉，玛瑙璀璨耀眼。若不是看到水池内汩汩涌动而出的液体，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世上最为巧夺天工的精致美物。 液体，不，那不是普通的液体，那种殷红、粘稠而散发着刺鼻血腥的液体，不是别的，正是血。 人的血。 “这些血……难道，就是高老庄那些死去少女们的血吗？”萃岚喃喃地说着，踉跄着走向那水池。 “你很聪明，小少年。”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虽低沉，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诱惑之意。那是若有似无的撩拨，是浅吟低唱的呢喃，是在耳畔吹起的微风，只要听到一个音符，就足以令人心悸。 萃岚缓缓地抬起头，但见水池的正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黄金宝座，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围着一件明黄薄巾，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双足沐浴在鲜血之中。他的头发微卷，被黄金头冠高高地束起，海藻一般披散在脑后。间或有几缕卷发俏皮地垂下，在匀称健美的胸膛前流连，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诱人之力。他的脖颈修长，下巴宛若刀裁；一个黄金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只露出直挺的鼻子和斜斜上扬的薄唇，即便只是这样不言不语地笑着，亦足以令众生心荡神驰。在这男子的周围，围绕着数名女子。她们有的坐在男子赤着的腿上；有的黏在他的身后，玉臂揽着他的脖颈；有的紧贴着他的脸，与他耳鬓厮磨。与那些逃往水池的女子们相比，这几名女子的衣着更加暴。露，透着薄薄的一层轻纱，就可以看到她们丰腴的身姿，而她们又以如此妖娆轻佻的姿势缠着那年轻的男子，如此香。。艳的一幕，活似一幕“春。宫。之图”。 萃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你们……”一心怔怔地瞧着，缓缓张了口，“你们不冷吗？” “哈，哈哈哈哈哈！”年轻男子大笑出声，那些女子们，也都尽悉咯咯地笑出了声。 “唉，师父……”敖烈叹息着，举起他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一心的视线，“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说什么少儿不宜，非礼勿视。依本尊说，如此美貌少年，更是逍遥红尘，肆意畅快之时。”说着，年轻男子突然向一心伸出手，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呼啸而出，形成强大引力，将一心束缚住，拉向他自己。 “来吧，小和尚。何必去管那些清规戒律，不如沉浸红尘，好好快活。”年轻男子的声音如妖似魔，字字盅惑人心。 “嗬，想动和尚，作梦。”孙悟空冷笑一声，但见寒光骤现，如意金箍棒以千钧之力横扫而来，径自切断了年轻男子的强大吸力。 亲年快乐，亲爱的宝贝们！新的一年，我们还要在一起哦！ 第十一章 八戒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知死活的色魔，竟敢在俺老孙眼前放肆！”孙悟空纵身而起，扬起金箍棒狠狠砸向端坐在黄金宝座之上的色魔。 物分高低贵贱，魔分三六九等。 神仙人乃应运而生，多有端庄威严之形。妖乃灵物修炼而成，也可修得美艳之姿。而魔，乃应劫而生，外形多是粗鄙丑陋。想要修得眼前这只色魔的上等皮囊，只有两种可能：一，有数千年的修为。二，此魔堕入魔道之前便有超乎世人的美艳姿容。 可即便如此，美艳到不沾一丝邪魔之气的地步，也实属罕见。 想来，亦全是用邪术采得那些少女之血所致。 如此邪恶至极的魔道，不即刻摧毁，又待何时？ 孙悟空的金箍棒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已至近前。强大的呼啸之力与足以压扁一切的力量飓风般掀起色魔海藻般的长发，飞舞脑后。隐匿在黄金面具之下的色魔仰起头，眼眸微眯，目光迷离地看着孙悟空那劈头砸下的寒铁棒子。他既没有躲，也没有怕，反而多了几分犹犹疑。 “休要在此放刁，不知好歹的猴头，滚出去！” 随着一声娇叱，数名美艳女子出现在孙悟空面前，用她们娇美的身姿挡住了那只色魔。一个身着红色轻纱的女子扬手便掷出一道红绫，“嗖”地凌空袭来，缠住孙悟空的金箍棒。而其他的女子亦纷纷掷出手中轻纱，缠住了孙悟空的脖子与四肢。 “这猴子的灵力强大，放他的血，尊上会更高兴的。”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咯咯地笑着，纵身飞向孙悟空。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澄黄耀眼，锋利无比。 她就将这匕首狠狠地刺向孙悟空的手腕。 竟是与刺伤冉冉的手法完全一致！ 孙悟空的火眼微眯，双拳紧攥，原本瘦弱的手臂陡然间肌肉虬张，强大的力量从他消瘦的身体爆发出来，将紧缠住他四肢的绫纱轰然炸裂破碎。 种种粉、红、蓝、绿的轻缓在血池上方飞舞，宛若凄美之蝶。孙悟空毛手一伸，仅用两根手指捏住女子的手腕，令她反手一抡。 鲜血四溢，竟是出血那女子的娇躯，原来这一抡之下，她白嫩的手臂竟成诡异之势狠狠刺中了她自己。 “啊啊啊啊啊！”女子的美艳端庄全无，她大声地尖叫，重重跌下，掉落血池之中。殷红的血飞溅而起，令空气之中的血腥之气更加浓郁，与香炉之中淼淼升腾而起的薰香融合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诡异恶心。 “呕。”一心在寺院里长大，哪里受得了这种污浊之气，只觉胃里一阵翻涌，登时干呕起来。而站在另一侧的萃岚，则被这气味熏得晕头转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臭，真是好臭！”萃岚一晕，敖荣倒是从他的手里解脱出来。可饶是如此，这满室的血腥之气也足以令他窒息。敖荣无奈，只得跳起来扑到一心的身上，拼命的往他怀里钻。 “唉，何以至此。”敖烈摇头叹息，从袖子里摸出一片叶子，替一心遮住口鼻。 这是一枚银色的叶子，既轻且薄，几乎透明。但叶子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却幽冷好闻，放在鼻前，神清目明，竟然嗅不到空气里的血腥。 “敖烈，你是把西海所有的宝贝都带身上了吗？”敖荣自然是识得那叶子的，那叶子，乃是西海圣物“白羽”，它就生长在西海龙宫的千年玉蚌身侧，三百年方得抽芽一次，三百年方长出一片叶子，再过三百年叶子才得以长大。而这片叶子长大之后三百年，才有另一片叶子抽芽。这种叶子芬芳无比，只一片既可使方圆百里飘香。正因生长的不易和香气的特别，它是西海千百年来供奉东、西两天的圣物，可谓千金难求。在西海，莫说是旁人，就算是西海龙王本人，也只收藏了一两片而已。还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寝宫的枕头下面，只在睡觉的时候舍得嗅上一嗅。 可敖烈，竟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身携带，而且还这么随便地给了这个傻头傻脑的小和尚吗？ 敖荣气得蛇胆一抽一抽地疼。 面对敖荣的怨气，敖烈只报以璨然的一笑：“谁叫我才是父王最爱的那一个呢。” “你！”敖荣的蛇身都气得绷直了，他恨恨地瞪着敖烈，继而邪恶地笑起来，“是啊，可谁想到，父王最爱的儿子，最后却被如来佛祖吃了龙心，堕落成魔？哈哈，哈哈哈哈……哇！” 敖荣的仰天大笑还没笑够，便被敖烈一指弹飞。 “哇呀呀呀呀呀！”敖荣连声叫着，袭向孙悟空。 孙悟空迅速侧身，金箍棒这么轻轻一挑，敖荣立刻似回旋镖一般在诸多的女子之间回旋撞击。竟将这些女子们撞得纷纷掉落血池，扑通之声响起一片。 “哈哈！”孙悟空哈哈大笑，“敖荣，想不到你还有点用处！” “孙猴子！我跟你没完！”敖荣惨叫，随着最后撞击女子的下落，敖荣也“扑通”一声掉进血池之中，血的浓郁气息呛得他几乎快要死过去。 “是你自己飞过来的，怪不得俺老孙。” 话音一落，孙悟空立刻飞身而起，高举金箍棒击向色魔。 “孙猴子，孙……猴子……？”色魔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孙悟空的眼神里充满疑惑。 “我曾经，也似乎认得一只猴子……” 色魔的话还没有说完，金箍棒便已然落下。但听得“咔”地一声，他的黄金面具自中间裂为两半，露出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他的眉如远山斜飞入鬒，一双细长的眼狭长上扬，眼眸之中似蕴含了秋水，盈盈勾人入骨。 “嘿……”看着这张脸，孙悟空咧开嘴，乐了。 “你这呆子，以为脱下猪皮，俺老孙就不认得你了？” 孙悟空说着，翻身跃至血池之外，笑哈哈地看着色魔，道：“赶紧把你的衣裳穿一穿，见和尚来！” “和尚？”色魔怔怔地看着孙悟空，满脸尽是茫然。 “和尚……和尚……这名字好熟，你也好熟，可是……为何我总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呸！”孙悟空指着色魔便骂起来，“你这呆子，少给俺老孙装傻，俺老孙可没这份闲情逸致，赶紧起来，走了！” “走？你们想得倒美！”那些跌坐在血池之中的女子们闻得孙悟空的话，自是嗤笑着站起来，纷纷向孙悟空围了过来。 “这是我们尊上的私有之物，岂容你们带走？今日就让你们死在这里，用灵血滋养尊上的芳容！” 说罢，她们全部纵身而起，十指如钩，抓向孙悟空。 “哼，就凭你们？看俺老孙一棒将你们统统打成肉泥！”孙悟空将金箍棒抡成风车，呼啸旋转。他纵身跳跃，灵活闪躲，任凭这些女子攻势如何凌厉，就是近不得他身。 “去死！” 孙悟空暴喝一声，一棒挑飞一名女子。女子一头撞上黄金香炉，随它一同滚落在地。滚烫的香料与火焰竟将女子的轻薄衣衫点燃，惊得她连声大叫。 “你也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孙悟空金箍棒虎虎生威，全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可怜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飞得飞，倒得倒，趴得趴，逃得逃，一时之间，奢华的大殿乱成一片。 “呵……” 色魔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意，媚入骨髓。他说：“猴子，你惹了天大的麻烦……这些被你打伤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仙姬。”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上方，一脸神秘地道：“天上的仙姬，众生称她们为神女。猴子，依本尊看，你离死不远了。” “你说……什么？”孙悟空那火焰般炽烈的眼微微地眯起，扬手，金箍棒便朝着色魔砸了下去，“呆子！” 金箍棒并没有落在色魔的身上，因为一道黄绫袭来，紧紧缠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那黄绫轻如鸿毛，薄如蝉翼，似是一拉就会断似的。然而，恰恰正是这轻薄的黄绫，却紧紧束缚住金箍棒，完全抵挡住了孙悟空攻击的势头。 是谁？ 孙悟空的眉，顿时皱了起来。 “孙悟空，五百年没见，你还是这般愚蠢天真。”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孙悟空的身后响了起来，比起色魔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这声音虽媚，却带着不容轻蔑的凛冽，高高在上，而又不可侵犯。 这声音…… 孙悟空缓缓地转过头，在他眼前出现的，果然是那个人。 那个女人。 不，应该说，那个神女。 她身着明黄仙羽霓掌，对襟攒花燕丝绦的短袖小袄，露出她光洁而匀称的玉臂，荷叶低领小坎露着她修长阿娜的颈子，曳地的长裙，摇曳着动人的身姿。即便是不走不动不坐不卧，也依旧风雅迷人美不胜收。而她肤如凝脂，面如秋华，一双美目似潋滟波光，一双樱唇若绽放桃蕊，即便是不言不语不说不笑，也依旧风情万种引人遐思。 “嫦娥？” 孙悟空迟疑着，唤出了她的名字。 “不错，正是本尊。”嫦娥妩媚地笑了起来，“你最终还是找来了，孙悟空。本尊以为这五百年以来，你早就化成烟化成灰化成微尘，被风吹到哪个尸山血沟，散了烂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明明是春风拂面一般的燕语莺声，却透着一股子怨恨与阴狠，孙悟空闻言只是哈哈一笑。他伸手搔了搔脑袋，笑道：“言重言重，俺老孙可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这五百年不见，嫦娥仙子你怎么丑成了这副样子？” “你说什么？”嫦娥勃然大怒，“本尊的美貌天上地下三界之中谁人不知？你竟敢说本尊丑？” 话音一落，嫦娥手中便掷出一道黄绫直袭向孙悟空的面门。黄绫来袭汹汹，凌厉无比，孙悟空只微微侧了侧身，黄绫便紧贴着孙悟空的面颊飞过去，朝着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色魔袭去。 风声呼啸，似有利剑般刺来。色魔也不躲，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嫦娥，任由黄绫袭近自己的面门。 “呆子！” 孙悟空飞身而至，抡起金箍棒便劈开了黄绫。而色魔，还在呆呆地看着前方，像傻了一般，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呆子，为何不躲？”孙悟空恨得扬起金箍棒便朝着色魔打去。 “猴子……”色魔眼波流动，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孙悟空，道，“你危险了。” 危险？ 孙悟空一怔。 就在孙悟空怔神的工夫，一道锁链突然自黄金宝座之上出现，猛地缠住了孙悟空的脖颈。 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力自锁链上汹涌而出，竟将孙悟空体内的灵力汨汨吸吮而出。孙悟空的力量迅速地流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大为意外。 “这是什么东西？”孙悟空用力拉扯脖子上的锁链，整个人却因力量的流失而瘫软，“扑通”一声掉入身下的血池。 “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你竟然也有今天！”嫦娥心情大好，她慢慢地踱过来，伸手指向了色魔，道，“亏得你自诩火眼金睛，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你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 孙悟空眯了眯眼睛，再次朝着色魔看过去。他这才发现，原来在色魔修长的脖子上，栓着一条锁链。 黄金的锁链，既细又轻，似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被雕刻出精致的雕花云纹。而这锁链跟孙悟空脖子上的锁链一般，全都连着他身下的黄金宝座。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他戴着这种东西？嫦娥，你这丑女人，你把他怎么了？”孙悟空恼火之下，一张毛脸早就没有了先前寒喧时的嬉笑。他被溅上鲜血的五官开始变得狰狞，喉咙深处亦发出低低的咆哮，身上散发出的戾气让那些站在血池之中的女子们纷纷惊慌后退，最终落荒而逃。 “你说谁是丑女人？！”嫦娥厉喝出声，她扬手，但听得“咔”地一声响，锁链之上顿时探出无数尖厉的铁刺，深深刺进孙悟空的皮肉。刹那间鲜血飞溅，孙悟空的身躯猛地一震，消瘦的身姿顿时洒满热血。 “孙悟空，你不过是只猴子，竟然也敢妄自评论本尊的容貌吗？”嫦娥说着，双臂突然伸展，数道锁链自黄金宝座之中飞出，尽数袭向嫦娥。 孙悟空猛地转头，一双火眼登时被鲜血弥漫。 他很清楚，这些锁链不是朝嫦娥而去，而是袭向她身后的人。 一心。 “师父，小心了！”敖烈高振双臂，将一心掷向半空。 一心还来不及惊叫，便被敖烈用法力掷了出去，整个人轱辘着滚到了先前的灵宫殿。 “敖烈，你还像五百年前一样，对唐玄奘那么忠心。”嫦娥笑着，伸出她的纤纤玉指，指着敖烈的脚下道，“自身都难保了，还要顾及着唐玄奘吗？” 就在敖烈的脚下，数道锁链紧紧相缠，令他完全动弹不得。而那些锁链所夺取的法力也让敖烈力气渐失，方才掷出一心的力量，亦是他仅剩的全部法力。 “嫦娥，你竟用你的法术将镇魔铁改造了吗？”敖烈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不错，专门用来……锁住你们。”嫦娥话音未落，锁链已然缠住了敖烈的脖颈和手腕。但只得“扑扑”之声响起，锁链之中探出的硬刺完全刺透了敖烈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银白如丝的发，和他那白得不染一丝尘埃的袍子。敖烈身体摇了又摇，却终是踉跄着稳住身形，没有倒下。 “逞强是没用的，”嫦娥冷冷地说着，转头看向孙悟空，“一千年前，你们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一千年了，距离她和他最初的相见。 嫦娥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像现在一样，坐在天庭巡游的黄金车辇之上，在浩瀚的星河之中，在璀璨的银色星芒之中独自耀眼成辉。 他，是拥有着上古神力的天神，斗姆元君的幼子，紫微大帝的亲兄弟，三十万水军大元帅天篷。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站在天庭巍峨的战船上凝眸远眺，英明神武的模样。他海藻般的卷发在暗夜之中飞扬，银色的铠甲烁烁生辉，遮天蔽日的旌旗飞扬，千万点星光汇聚成一条璀璨耀眼的银河，在他俊美容颜之下卑微而尘。 她一直看着他，她的眼里，只有他。 可是他，却从来不看自己一眼，即使是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也从来未曾将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美吗？ 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媚？ 宁愿坠入凡尘去做一只猪，宁愿皈依佛门去做和尚，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多在自己身边停留一刻。 “所以，你就把他像狗一样栓在这里，任由你……”孙悟空的眼睛落在色魔那赤。裸的身子上，继而哈哈大笑出声。 “好玩，好玩儿！哈哈哈，呆子，你果然是脱不去你这身皮囊，挣不脱宿命的轮回！哈哈哈哈！”纵然身体的力量尽失，纵使全身浸在殷红的血中，孙悟空仍旧兴高采烈地大笑不己。他笑得手舞足蹈，笑得酣畅淋漓，竟在血池之中打起滚来。 而色魔，却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孙悟空，他的薄唇微微地上扬，抿出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 “猴子，”色魔笑道，“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你，你一笑，我也想要笑。” 笑？ 嫦娥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她伸手，五指猛地合拢，色魔项上的锁链骤然间收紧，色魔整个人陷入了黄金座椅之中。 数条锁链窜出，蛇一般在色魔的身上游走，将他紧紧勒住，动弹不得。而色魔，竟似不知道疼痛一般，木头般看着嫦娥。 “你竟冲他笑？”嫦娥厉喝，她凌空而来，飞至色魔的身前，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本尊陪伴在你身边整整五百年，陪你熬过失心之苦，陪你度过锥心之痛，却从未见你对本尊笑过！可你……如今竟朝着这只该死的猴子笑吗？” 说着，她伸手指向孙悟空：“把这只猴子给本尊杀了。” 杀……了？ “哗啦。” 锁链骤然松开，色魔熟捻地从黄金宝座的扶手处抽出一把黄金利剑，迅速地刺向孙悟空。 黄金锁链在他身体的伸展之下划出优美的弧度，手起，剑落，利剑深深刺进孙悟空的心口，竟堪堪刺穿了去。血，汨汨地从伤口处流下，将孙悟空那件破烂的围袄染得一片狼藉。 “哈哈，哈哈哈哈，看啊，孙悟空，这就是你的师弟，一千年前的天篷元帅，五百年前的猪悟能，可他现在，只听本尊一个人的话。”嫦娥拉住锁链，将色魔拉近自己。她的手，抚上了他轮廓分明而又俊逸出尘的脸。 多么英俊的脸，他现在只属于她自己了。再不会被别人带走，再不会了…… 嫦娥的眼中，呈现出痴迷的神采，她缓缓把头靠在色魔沾满了鲜血的胸前，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来自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那令她痴狂令她沉沦令她永远也无法割舍的气息！ “咳……”孙悟空张口咳出大口鲜血，却依旧咧嘴笑了起来。 “嫦娥，你还像一千年前那么蠢。你难道不知道，天上地下，三界万物，论花言巧语魅惑人心的，除了你口中所称的‘天篷’再没有第二人？” “住口！”嫦娥立起眼睛瞪向孙悟空，“你这只猴子懂什么？” 你怎么可能会懂，我对他的痴情，怎么可能会懂我宁愿血流成河，也要为他蓄精养锐，重新复活的决心？你不过……是只猴子而已！ “你用鲜血将他从呆呆傻傻的迷离中唤醒，受伤的，可是你自己。”虽然全身血流如注，敖烈也丝毫没有抗拒之意，只是摇头叹息。那双幽蓝澄明的眼，满满的都是惋惜。 这惋惜刺得嫦娥双眼生疼。 “少给本尊在这里胡说八道！现在，他就是本尊圈养的一条狗。本尊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嫦娥用她葱白似的玉指扯着锁链，牵着色魔一步步走向敖列。她扬起头，高高地挑起柳眉，冷笑道：“把这只白龙也给本尊杀了。” 第十二章 天篷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色魔的眼睛连眨也没有眨，他木然地、缓缓地举起手，手上那柄利剑因沾满了孙悟空鲜血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一抹得意的微笑，绽放在嫦娥妩媚的唇角，她知道他会怎么做，自从她把他从濒临死亡的失心之伤中救下，他就一直如此听话。听话到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命令。 不是吗？ 那抹得意而满足的笑容刚刚绽放在嫦娥唇边，便攸地冻住了。 鲜血，缓缓地流淌下来，却不是从敖列的身体里。而是……从她的唇边。 剧痛从嫦娥的腹部传来，她慢慢地低下头，看到色魔手中的那柄黄金利剑竟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天篷？” 这个自己深深地爱了一千年的男人，这个……付出了自己全部痴情，甘愿为了他而冒天地大不敬的男人……他竟用这把锋利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嫦娥错愕地抬起头，望向色魔。 她看到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不是五百年来她所看到的那双木然无神的眼睛，不是每天与她耳鬒厮磨，缠绵至精疲力尽的眼睛。这双眼睛……漆黑如夜，幽深若潭，寒冷如冰，恰如一千年前，她盛妆打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可叹她精心打扮，浓施脂粉，巧笑嫣然，在他的眼里，却有如草芥菜糠，蜉蝣虫蟊。 “为什么？”嫦娥的眼泪，簇簇地滑落，她双手颤抖，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哪知他的手一抖，竟径自将黄金利剑从她的腹中拔了出来。 “咳！” 如注的鲜血从嫦娥的腹中喷涌而出，她终是没能抚上他的脸，而是踉跄后退，用混合着错愕与悲伤的眼睛，望着他。 这一次，他确实是在看她了，用那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漠然的眼神。 “为什么会是这样？五百年了，我用众生的血换你的生，可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我吗？”嫦娥悲凄地控诉。 “哼……”他冷冷地张了口，沁入骨髓的魅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前不曾改变过的冷。 “真相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你却还相信我只是刚刚苏醒，你说，到底是不是你蠢？” 他步步走过来，扬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 痛，好痛。 他的手好重，心好狠…… 一阵阵窒息的感觉袭来，脖颈上的疼痛嫦娥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更痛的，是她的心。 “呵……”嫦娥用尽全部力气挤出了一抹笑容，“天篷……你可是在怪我找来的女子不够貌美吗？还是我今天穿的衣服，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款？你喜欢再露骨一些的吗，我下次……” “没有下次。”色魔冷冷地说着，扬手，猛地将嫦娥抛了出去。 柔美妩媚的身体在空中划出半弧，明黄的轻纱飞扬而起，在半空中洒下万种风情，却终究因为所爱的并非是怜惜她的人而重重地跌落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他说。 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嫦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艰难地站起，沾满了血的玉指，指向色魔，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结束？这五百年来，你日。日狂欢，夜夜。风流，这里的哪一个女子没有跟你有过肌肤之亲？你失去了神明之心，不过是闭着眼睛等死，若不是本尊这五百年来用尽所有处子之血来救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天篷，你的双手沾满众生的血，身上遍布肮脏的罪，你有什么资格拜佛求经，普度众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嫦娥越说越觉得好笑，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在被血与泪模糊的视线里，色魔一步步地走到了她的近前。他伸手捉住嫦娥的手，摸向了他的胸膛。 有如被精心雕琢而出的身体呵！每一个线条，每一个弧度都带着令人迷醉的美。嫦娥痴迷地看着近在咫迟的他，感受着这足以令她颤抖的触碰。 “五百年前，我失去的，不是神明之心，而是一颗……猪心。”他说着，薄唇上扬，凑在她的耳畔，用足以令她迷。乱的低沉声音，笑道，“五百年来，在这里日。日狂欢，夜夜。风流的，不过是被你操纵的木偶，你用众生鲜血浇灌的，原本就不是为了复活真正的我，而是一个可以任由你放。荡疯狂的……种、猪。” “无耻！”嫦娥扬手便是一记耳光，她的血，就这样沾染在他的脸上。 因为她用了十足的神力，他的唇边已然因此而渗出血来。 可饶是这样，他也依旧俊美妖冶到让她心颤。 这是……这到底是怎样的轮回，怎样的罪孽啊！ 色魔用舌舔去了嘴边的血迹，他眯起眼睛，邪魅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道：“若知耻，又岂是我？若无耻，又何必留恋？女施主，黄梁一梦，终有醒的时候。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了天篷，只有一只轮回在人世的猪，因失了猪心，而坠落成魔。从此，世间只有一个猪八戒。” 猪八戒…… 这名字如一道炸雷，彻底惊醒了嫦娥。 “不，不要！”她惊叫着想要扑过去，却终是迟了。 那个倾倒众生祸乱人间的邪魅色魔，那个让她痴恋千年柔肠百转的天篷，就在她的眼前化成了一只猪。 他的身躯异常庞大，身材笨拙无比，就连相貌也粗鄙。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他，完全不为过，一件黑色的袍子竟因遮不住他那肥硕的肚子而敞开来，一双短腿更显得他丑陋不堪。 这哪里还是她心心念系的天篷？！ “不要……不要啊……”嫦娥的身体瑟瑟发抖，继而跌坐在地，她看着猪八戒，恨意，似潮水汹涌而来，席卷她全身，竟令她禁不住瑟瑟发抖。而是这恨意，最终还是取代了心中的所有眷恋，主载了她的全部意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而逃吗？”嫦娥嗤笑出声，那张美艳的脸，在此刻写满恨意，双目，如若噙血，“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 猪八戒冰冷如潭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之芒。 这抹异样的光芒，没有逃过嫦娥的眼睛。她知道，她说中了他的痛处，刺痛了他的软肋。 “一千年前，蟠桃林里，你和你的兄长，做得好事！”嫦娥恨恨地咬紧牙关，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地刺进血肉。 是的，她看到了，一千年前，她在蟠桃林追逐玉兔，误入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在那里，嫦娥看到了与紫微大帝缠绵的天篷。那紧紧相拥缠在一起的胴.体，那香津互染，气喘吁吁的呻.吟……都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嫦娥惊惶失措。她想逃，眼睛却不听使唤地、紧紧地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想喊，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在惊恐中流下痛苦的眼泪。 原来，他不看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段禁忌之情！ “哈哈，谁能想到斗姆元君的幼子，紫微大帝的亲兄弟，竟会与自己的亲生哥哥做迟那种苟合之事？天篷，你好脏！好脏！”嫦娥歇斯底里地叫喊，“你以为西游就可以洗净你的罪孽，让你立地成佛吗？做梦！” 她抬手，一道黄绫便自她的袖中飞出，只在眨眼之间，便似蜘蛛网般在整个殿内布满。 而在这纵横交错的黄绫之中，一个小小的人影自凌空中徐徐降落下来，却是被黄绫包裹得有如粽子一般的一心。 一心方才被敖烈扔了出去，一头掉进了灵宫殿硕大的香炉里，虽然脑袋被撞了一下，但所幸因为香炉里的香灰够厚，没有摔伤。只可惜满头满脸都沾满了香灰，脏得像从土里捞出似的。 一心缓缓下落，他的脸，正对上了猪八戒的脸。他的容颜还和五百年前一样，是世间笔墨难以描绘的出尘俊美，他的眼睛若星辰落入大海，如皓月升上夜空，明亮入心，洗净了猪八戒混沌在血与罪之中的神识。 只要看他一眼，便足以让他忘记一切苦痛离愁。 是的，这是他，这才是他！ “嗨。” 看到一心，猪八戒的黑眸，再也没有冰冷。暖意如初春的阳光润透寒冰，点点滴滴涓化成浅溪，淙淙流淌。 “原来是头小猪。”一心咧开嘴巴，璨然一笑。只叹这一笑，便牵动他脸上的肌肉，使得香炉簇簇地落了满嘴。 “八戒愿做师父永远的小猪。”猪八戒也笑了，他的脸蛋肥肉堆得几乎快要淌下来，猪鼻子也一拱一拱的，简直丑陋到了极点。 纵然被捆成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粽子，一心却毫不以为意，只是深沉地点头：“乖。” 十足的师长派头，让站在不远处的敖烈直想鼓掌。 “你们说够了没有？！”嫦娥简直要被眼前的这一对师徒气晕了头，她身形一转，便来到一心的身后，猛地扼住了一心的喉咙。 “看着他！看着五百年前陪你上刀山下火海的徒弟，你一定不知道吧，唐玄奘，你的这位徒弟，已然犯下了滔天的罪孽，与自己的亲生兄长私通！”嫦娥疯狂的声音在一心的耳畔响起，猪八戒脸上的笑意，就这样凝固在脸上。 第十三章 原罪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疑惑地看着猪八戒，问：“什么是私通？” “嫦娥，你够了。”猪八戒冷冷地看着嫦娥，道。 “够？怎么能够？”嫦娥咯咯地笑了起来。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能够伤害他的软肋。 嫦娥慢慢地凑近一心，在他的耳畔说出了几个字。 一心的身体微微地震了震，那双纯净的眼睛在看着猪八戒的时候，变得有几分疏离与陌生。 猪八戒素来冰冷无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哀伤。 是的，他知道他脏。 不仅脏，而且罪孽滔天。 当天地一片混沌初开的时候，天上，是没有星光的。 骄阳升起时，霞光万道，可总有霞光暖不到的角落。皓月升空时，虽然清辉遍地，却也总有清辉照不到的地方 上古的神，是寂寞的，于是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神明。这些神明各司其责，有的主风，有的主雨，有的负责创建天庭的家园，有的负责开荒垦地，还有的……只是负责……不让创世的神明不那么寂寞……而已…… 斗转星移，亿万年过去，人们只看到了这些上古之神的威仪与浩瀚无边的法力，却看不到他们藏匿在庄严法相之后的肮脏与龌龊。 师父啊……你还不曾知道……自创世之初，混沌之始，我所犯下的罪孽怕是连昆仑山最纯净的水……也洗不净啊…… 猪八戒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却终是说不出口。 嫦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血池之中的孙悟空静静地看着表情困惑的一心，他的毛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一起，消瘦的身体上青筋暴起。他的鼻子皱在一起，低低的咆哮声自他的喉间呼出，一双火眼，更是烈焰大炽。 被锁链束缚住的敖烈，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镇魔铁虽让他动弹不得，但心中的怒火却已然点燃了他幽蓝的眼，让那双深邃似海的眼，慢慢地蒙上一层血光。 “原来是这样呀。”一心突然点了点头。 什么？ 嫦娥怔了怔。 嗯？ 孙悟空和敖烈，都还沉浸在方才的怒火之中，丝毫没有因一心的反应而回过神来。 “贫僧知道了，”一心露出雪白的小牙，灿烂地笑道，“我小的时候，我师父也经常给我洗澡哪。我洗澡的时候，也是光着屁股，还在我师父的身上爬上爬下。今儿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私通。” 一心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殿，此刻氛围竟变得异常诡异。 “噗……” 许久，猪八戒第一个轻笑出声。他看着一心，黑眸里星光涌动。 “谢谢，师父。”他由衷地道。 “客气什么，”一心洒脱地甩了甩他光溜溜的脑袋，继而语重心长地道，“不过，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虽然是一头小猪，可好歹也到了该懂事的年龄，不能再跟兄长一起洗澡了。以后在西游的路上想洗澡的话，要靠自己。” 要……靠……自己吗…… 猪八戒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五百年了。 五百年似朽木般麻木而颓然地活着，似行尸走肉一般木讷地端坐，似邪魔YIN道般在仙姬们的身上挥汗如雨，在绝望与堕落之中鄙夷着自己肮脏的灵魂。 有多少次想要就这样死去？有多少次想要就这样坠入无边的地狱，在炼狱痛苦的锤炼之中呼号呐喊？ 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封闭了骄傲与良知，将心头燃烧的火焰深埋于地底，在黑暗的等待中险些忘记了光明。 “幸好……你来了。”猪八戒的声音，微微地颤抖，“幸好你来了，师父。”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而是刚刚好地，正是时候。 让我知道光明竟是如此耀眼，让我知道我的肮脏……也可以不被嫌弃…… 猪八戒全身的力量像是消失了一般，虚脱般跪坐在地，他仰望着一心，又胖又粗的手，缓缓地拂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地方，这个已经永远缺失了的地方，为何此刻会如此饱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成长，不安地悸动，野蛮地生长。 师父……师父啊！ 眼泪，竟抵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从那双漆黑如夜的眼中，缓缓滑过丑陋的脸庞，一滴一滴，滴在胸膛。 这是……眼泪？ 嫦娥的眼睛，陡然间瞪得大了。 他……竟为了唐玄奘而流眼泪？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破碎，所有的不甘与恨意都汹涌涌上心头。嫦娥悲呼一声，自袖间抽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向一心。 然而她的匕首还没有临近一心，便被猪八戒紧紧地握住了手腕 “够了。” 他冷漠的声音就响在近前。 “耐性己尽，嫦娥，你还不住手吗？” 猪八戒粗砺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灵力，自嫦娥的身体之中汩汩地涌出，像有生命般全部注入了猪八戒的体内。 “天篷，你竟然？”嫦娥难以置信地看着猪八戒，而猪八戒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虽然贫僧已经不再是神，然而……你也不要忘了，你们这些从人间修炼成仙的后生小辈，是从谁那里学到的掠夺之术。”他丑陋的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他的手，贪婪地吞噬着嫦娥体内强大的灵力，直至她全身瘫软，连意识都渐渐地模糊。 “呵……呵呵呵呵……”嫦娥无力地笑着，艰难却又邪恶地笑道，“说什么放下一切西游赎罪，天篷，你永远也赎不清你的罪孽。因为你的出生即是原罪，你的存在就是罪过。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你的魂，全都是罪，全都是罪！” 冷光，在猪八戒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的大手猛一用力，但听得“咯吱”声响，嫦娥的喉咙眼看便要被扼断了。 好……痛苦…… 嫦娥感受着脖颈即将断裂的痛苦，视线，在血色中模糊。 “够了。” 一声浅浅的叹息，一心的小胖腿用力地蹬了一蹬，像荡秋千般晃到了猪八戒的面前。 “佛说应怜飞蛾纱罩灯，众生万物都有自己的因果。八戒，放了她罢。” 放了？ 嫦娥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望向了一心。 “唐玄奘你……竟然让他放了本尊？”她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这可真是稀奇。不过，你得知道，今日你放了本尊，他日，本尊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好。”一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什么？ 嫦娥怔住了。 “我答应你，我会等着，直到被你杀掉。如何？现在可以好好地活着了吗？”一心认真地看着嫦娥的眼睛，用他温和有如玉珠掉落银盘的声音问。 你…… 你怎么知道我心己死？ 你怎么知道，在失去他以后，我已然痛不欲生，不如归去？ 唐玄奘，唐玄奘，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戏弄我？像一千年前一样，像五百年前一样，只为了……他把从我的身边带走？ “贫僧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 像是听到了嫦娥的心声，猪八戒冷冷地说了一句，松开了手。 嫦娥重重地跌落在地，猪八戒张开双臂，将一心抱在了怀里。 “难得师父被捆成粽子，还这般从容不迫，真不愧是风华绝代的绝世高僧。”猪八戒又开始用他的甜言蜜语来哄人了。偏偏小和尚很是吃他这一套，当下下巴抬得都快要跟脖子呈一条直线了。 “那是自然。”一心得意洋洋地道。 猪八戒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喂，猴子，白龙，走了。”猪八戒解开黄绫，抱着一心，双脚踮地，便飞跃至天棚之上的灵宫殿。 “这个呆子，竟丝毫不知体谅俺老孙找他的苦处，还在俺老孙的身上捅了个窟窿。”孙悟空嘴上虽在抱怨，脸上却乐得开花。 “演戏就是要做足，才是好玩。”敖烈哈哈大笑，身体紧绷，屏息凝气，然后猛地爆发。但听得“铮”地一声响，先前锁住他的铁链，竟尽悉断了。 “你们……方才，难道是在演戏吗？”嫦娥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悟空和敖烈，怔怔地问道。 “不然呢？”孙悟空哈哈大笑，自血池旁边扛起了晕厥在地的萃岚，道，“你养了他五百年，总得陪你耍耍，才对得起你这五百年来付出的心血。” “孙悟空，你！”嫦娥只觉气血翻涌，张口，便“噗”地一声，吐出了大口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儿，好玩儿！”孙悟空一面哈哈地笑着，一边飞身跃起，跳上了灵宫殿。 “没用的！孙悟空！”嫦娥用尽所有的力量，朝着孙悟空的背影愤怒地大喊，“你从我这里把他带走，只会让他暴露在那个人的视线里。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一千年前，到底是谁让他被贬下凡，又是谁趁你们西游之时痛下杀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俺老孙早就知道……五百年前的西游，是一场骗局。”孙悟空垂下火眼，用他如烈火般的眼睛望向嫦娥，“所有人都想让他想，想让俺老孙死，想让我们死。可惜，他们打错算盘了。五百年前他们欠下我们的债，是时候还清了。” “不错。”敖烈点了点头，他俊美的脸上，挂着云淡风清的笑容，“五百年前他们种下的因，已然到了该收‘果’的时候了。” 说着，他弯下身，拾起了地上的片“银羽”。银羽之下，乃是藏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敖荣。 “小四，走了。”敖烈拎着敖荣的尾巴，施展法术，轻盈跃上天棚。 方才还喧嚣的大殿，此刻除了狼藉，就只剩下了空旷的寂寞。 嫦娥望着这满眼的寂寞，露出了凄凉的笑容。 好安静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就像广宫一样。 第十四章 魔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这是高老庄吗？” 萃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村庄，一时之间，竟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从他尾随一心等人进入道观到现在，才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工夫，天还没有亮，可先前还一片生机的高老庄，此刻却已然是火光冲天，遍地尸首，满城血迹。 房子不知道被谁点燃，火光冲天。而庄口，随处都可以看到断臂残肢，那血淋淋的肢体仿佛是被活生生地撕下来般，令人观之惊悚。地上、栅栏上、墙上，全都溅满鲜血，走近，甚至可见被拉扯而出的肚肠。血腥的气息和残肢散发出来的热气混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作呕。可更多的，还是令人惊恐。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萃岚惊慌失措，大步奔进高老庄。在燃烧着的房屋之中，几个庞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抓着村民，疯狂地啃噬。 萃岚惊恐地看着这些庞然大物，发现他们有着极为丑陋的样貌，形容野兽。他们的身材异常魁梧，皮毛蓬乱，一双双巨眼之中透露着贪婪嗜血的光芒。弥漫在整个高老庄的异味让他们兴奋乃至狂热，活生生的人的身体让他们疯狂雀跃。鲜红的血顺着他们的嘴巴里流下来，染红了他们的皮毛，而他们口中发出的啃噬骨肉的声音，却令人毛骨悚然。 闻听到萃岚的脚步声，站于最中央的巨兽缓缓地转过头来。 他血红的眼睛瞪住了萃岚。 “你……你们是些什么东西？”萃岚的声音在颤抖，这可怕的一幕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巨兽松开了巨爪中捧着的人，他站起身，向萃岚走来。 这只巨兽硕大的头上，一双锋利无比的巨角肆意伸展。他的眼睛好似一对铜铃，因血液与食物的刺激而血红无比，他如小孩儿的拳头般大小的鼻孔一张一合，喷出臭哄哄的热气，与血肉之气混合，愈发令人作呕。殷红的血顺着他脖子上佩戴的、无数无名动物骸骨制成的项链往下流，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滴溚下落。 他正是率领众魔前来享受“饕餮盛宴”的山牛魔。 “魔。” 这个字，从山牛魔生满獠牙的嘴里吐出来，让萃岚登时怔在当场。 魔…… 他们……是魔，是魔！ 萃岚下意识地倒退数步，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逃。 此时，出现在萃岚脑海的，只有这个字。他转身便逃，却在逃出几步之后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的父母和家人，还在家里。 “爹，娘……爹，娘！”萃岗发疯般往家的地方跑去。 “嘿嘿……” 山牛魔看着萃岚逃走的方向，露出狰狞的笑意。 “嘿嘿。” “嘿嘿嘿嘿。” 那些先前或蹲或坐在地，大肆啃噬尸体的魔们，全都停下咀嚼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们已经享受够了闷头吞噬食物的畅快，现在，是时候找点乐子了。 众魔，在山牛魔的带领下，不急不缓地跟在萃岚的身后，朝着高太公的家走去。 此刻的高太公已然并不完整，一只灰狼魔正用他巨大的爪子压在高太公的背部，大肆啃噬他背部的血肉。而高太公府上的男丁们，亦纷纷被其他巨魔蚕食，咯吱之声不绝于耳。 “爹！”萃岚的呼唤声凄厉悲伤，他看到了，就在灰狼魔爪下的高太公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挣扎着，动了一动。 灰狼魔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理会萃岚，他正低头吃得欢畅。鲜血已经洒满高太公的身体，只能依稀辨出人形。 “放开我爹！”萃岚此时已然顾不上害怕，他慌乱之下抄起院口立着的钢叉。 钢叉是下人用来叉干草的，经常会立在院口的门边。曾经，萃岚总是嫌它立在那里碍事，如今，却想不到它成了萃岚能想到的最衬手的武器。 “逃……逃吧……”高太公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发出艰难的音节。然而，萃岗又如何能够单独逃生？ “啊啊啊啊啊！”萃岚高举钢叉，大叫着，朝灰狼魔冲过去。 “吼！”在临近灰狼魔的刹那，灰狼魔突然转头咆哮。他扬起利爪，猛地将萃岚掀飞。 灰狼魔的利爪划破萃岚的胸膛，鲜血飞溅，在地面落下鲜红印记。萃岚重重落地，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震碎了。他想要爬，却爬不起来，胸腔所受的震动让他张口吐出大口鲜血。他喘息着，用他带着仇恨和眼泪的眼睛，狠狠地瞪住了灰狼魔。 “为什么……为什么要吃我们？！”萃岚用他颤抖的声音问。尽管他不想也不愿表现出恐惧的一面，但，面临着如炼狱般可怕的一切，这个少年还是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 “因为你们是卑贱的人。”身后响起一阵粗哑难听的笑声，山牛魔走过来，捉住萃岚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小子，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这些渺小的人，跟那些卑贱的妖一样，成为魔的食物，是你们的荣幸。哈哈，哈哈哈哈！”山牛魔笑着，扬起巨爪便捉起萃岚，将他丢向半空。 “嗷嗷嗷！”黑鼠魔跳起来，将萃岚叼在嘴里，用力一甩，萃岚再次腾空而起。黑鼠魔的牙齿尖利，刺穿了萃岚的皮肤，鲜血飞溅，灌入黑鼠魔的口中，让他兴奋得疯狂大叫。 “啊哈哈哈哈哈！”又一只黄獐魔窜起，张开大口，便咬住萃岚，继而再次将萃岚甩飞至半空。 萃岚，就这样在半空中被这些已然食人到饱的魔扔来掷去，俨然成为了他们的玩具。 可恶！ 萃岚的心里，满是恨意，有多少次，他都想跟这些魔拼命，然而，他的命在这些魔的眼里却卑贱有如草芥，莫说是拼命，就连碰，都碰不到他们。萃岚只能兀自举着空拳，然后在被嘶咬和抛掷之中血泪横流。 恨。 他好恨！ 恨这些魔的嗜血残忍，更恨自己的无能与无力。萃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没用。萃岚的双拳紧紧相握，羞耻感与痛苦在他的体内汹涌，好像随时都会让他爆裂飞溅。 怎么办，怎么办！ 倒在血泊里的高太公，无力地看着萃岚被这些魔在半空中抛来抛去，痛苦不己。高太公两个最心爱的女儿都在诅咒之下死去，儿子们已然惨死在魔的利齿之下，萃岚是他唯一活着的、最小的一个儿子了。 而如今，连他也要死掉了吗？ 谁来……救救我的儿子…… 救救他吧！ 高太公转动唯一能够运动的眼珠，望向那被黑暗笼罩了的苍穹。 神明啊，你在听吗？ 佛祖啊，你在看吗？ 在看吗？ 请听听我的乞求吧！请……听一听，听一听吧！ 滚烫的热泪汨汨而下，是那样凄绝。 我…… 不想死。 不想死！ 濒临崩溃与绝望的、卑微的求生意念支撑着萃岚，让他在奄奄一息之中悲愤地哀鸣。 萃岚的视线已经在一片血色中模糊，他的力量，也渐渐地离他而去。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然后被这些魔中的其中一个吃掉，这就是这场游戏的结局。 “好了，是时候动口了，再耍下去，人死了，肉就不嫩了。”山牛魔爆发出大笑，对一只褐毛马魔命令道：“把他给本魔尊扔过来！” “咴！遵命！”褐毛马魔咴声嘶鸣，看准半空之中呈弧线型坠向自己的萃岚，伸长了脖子，张开大口就咬。 褐毛马魔不蠢，自然知道山牛魔要把这个小人儿吃了。耍没得耍了，吃也不见得能给他们这些跟班吃上半口。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一口咬下萃岚些许肉来尝个新鲜。思及此处，褐毛马魔的一张马嘴便张得老大，卯着大劲儿往死里咬上一口，下口的力道也狠得惊人。 “来了！”眼看着萃岚已然落在嘴边，褐毛马魔狠狠地咬了下去。 但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褐毛马魔顿时“咴”地号叫出声。 没有预期的肥美嫩肉，也没有溅入满嘴的新鲜血液，有的，只有钻心的剧痛和牙齿断裂的诡异声响。 “咴咴咴咴咴！”褐毛马魔大声嘶鸣，疼得一张长脸全都纠结成一枚橘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该死的小子是铁做的吗？褐毛马魔颤抖着地瞪向萃岚，这才看清，自己咬住的哪里是什么小子，而是……一根寒铁棒子！ 又冷又硬的寒铁棒子，堪堪探进褐毛马魔的嘴里，上面还沾着褐毛马魔牙齿断裂所流出的血。 褐毛马魔猛地将那棒子从嘴巴里吐出来，径自跪倒在地，哀号不止。 “是谁？是谁？”褐毛马魔猛地抬头，但见枚寒铁棒子的主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脸上，有说不出的戏谑笑意。 那人…… 不不不，那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一只围着破烂围袄，满身鲜血的猴子。他的胸口被利器刺伤，尽管创口微微干涸，血却还是止不住地向外渗出，触目惊心。然而，他却完全不在乎这伤似的，将手中的寒铁棒子耍了个花枪，扛在了肩头。 “你……你是……” 第十五章 玄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个名字，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似硬骨卡在喉间，连吐也吐不出来。纵然如此，他的身体却快语言一步，已然开始发起抖了。 褐毛马魔身边那些一直咧嘴大笑准备看热闹的魔们，此刻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野兽，全都怔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猴子。 是猴子！ 那些魔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就是他吧”应该不会有错。“ “不……不会。” “那个人已经死了。” “在五百年前……早就死了。死了……” “没错没错，死了，死得透透的，肯定是死了！“ 他们在争着，吵着，他们看着这只猴子的眼神充满惊恐，神情充满畏惧。 五百年了，就算是他已经死了，可他的威名，还尚存三界。 他是千年来流传的一个神话，一段战史，一行史诗，一滴血泪。 他是万妖的王者，花果山的主宰。 他是齐天大圣。 他，是孙悟空。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褐毛马魔战战兢兢地张开满是豁牙的嘴巴，努力让自己显得凶狠。 猴子咧开嘴，嘻嘻一笑：“俺老孙行不改姓，做不更名：孙悟空。” “孙悟空！” 所有的魔都齐齐惊叫出声，有些道行尚浅的魔竟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没人责怪这些魔没种，因为就连修行了千年的高等魔，也被这猴子吓得膝盖直颤，一时之间，竟不知是逃还是留。 “孙悟空，你竟然还活着。”山牛魔不愧是众魔的首领，他喘着粗气，一步步走过来，一双嗜血的眼睛阴沉地瞪着孙悟空。 “还好，还好。”孙悟空打着哈哈，挠了挠脑袋，“俺老孙别的没有，就是活得够久。哈哈！” “吼……”低低的咆哮声从山牛魔的喉咙间发出，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东天把自己遣到这里来的理由。 他早就知道，东天的人诡计多端，断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下架子，跟魔做交易。在此之前，他已经千提万防，就连潜进高老庄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直到食物入口，他才放下心来。然而他万没有想到，东天真正的祸心在这里，把他们这些魔当成炮灰，去对付孙悟空。 “阿弥陀佛。”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山牛魔的眉毛顿时跳了一跳。 他是专食活物的高等魔，对于活物的气息和灵力最为敏感，甚至可以在一眨眼的工夫分辨出灵力的强弱。 这个声音虽然稚嫩，但所蕴含的灵力与修为却远远超过在场所有人的等级，甚至连令三界生灵闻风丧胆的孙悟空都无法企及。 这声音…… 拥有这个声音的人是…… 山牛魔缓缓转头，朝着那人看过去。 但见一个形容俊秀的小和尚，被一只丑陋庞大的猪抱在怀里。他面如清秋之月，眼如璀璨星辰，鼻若悬河，唇若施脂。他的眉目之间写满慈悲，神情之中尽是怜悯。年龄虽幼，却可见其出尘的风骨，令人不禁赞叹一句“好相貌！” 人说，佛不爱金装，穿上金装，乃是给世人看的。 所谓相貌，亦是令人观之而生欢喜之心。 心倾慕之，意追随之，修坚定之。 这小和尚如此圆满的法相，若非十世以上的善修，若非千亿万劫的蜕变，哪里赢得来？ 而他身上披着的那火红的袈裟，和手中所持的九环锡杖，就算化成灰，山牛魔也是认得的！ 千百年来，它们是所有魔族的噩梦。而它们的拥有者，更是令所有魔族又恨又怕的祸害。 他是如来佛祖座前最受人尊敬的智者，在西天的地位仅次如如来。 他更是如来佛祖最得力的屠魔金刚，为了执行如来的旨意，手持九环锡杖力斩群魔，屠杀了多少魔族眷属？ 传说在上古世纪的佛魔之战里，他曾单枪匹马，以一人之力战三十万魔族大军。那时天地之间全都被血色笼罩，魔族的尸体堆满三界，而他一袭白衣依旧胜雪，只是那火红的袈裟，却因汲取了魔的血而红得肆意疯狂。 他是踏着魔族的血与尸体一步步走向西天的嗜血金刚，所有的魔都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没错，山牛魔认出他了。 他就是一千年前的金蝉子，五百年前的唐玄奘！ “唐玄奘……” 山牛魔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令他恨能魔魂邪魄的无耻之名。“五百年前，你不是化成烟，散了吗？为什么还要重返世间，难道不怕我们魔族把你生撕活剖，挖骨食髓吗？” 深藏在血脉之中的仇恨，让他的双眼更加血红，山牛魔的鼻孔愤怒地张合，他拔出背在背上的巨斧，紧紧攥着，走向小和尚。 “站住。” 冷冷的喝斥声响起，一个穿着银白长袍的身影，挡在了山牛魔的面前。 他的一头银发随风而舞，雪白长袍徐徐招展，他幽蓝的眼睛和俊美的容颜让他显露出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那是只有神明才拥有的高贵。 “敖烈？” 是他发现得太晚，还是唐玄奘的动作太快？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魔族可以肆意杀戮人与妖族，东天只是睁一只眼而闭一只眼。为何今天就突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孙悟空现身，唐玄奘转世，连白龙都重新出现……这么说…… 山牛魔重新朝着小和尚看过去。先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和尚吸引，完全没有留意抱着小和尚的那只猪。如今再看去，心下更是骇然。 那只猪，正是渡过了亿万年神劫的上古之神，与太上老君同辈，比玉皇大帝的资历还要老的……天庭第一美男子，天篷元帅。 就算现在他是一只猪，却也是令人害怕恐惧的猪祖宗。 他们的人……几乎到齐了！ 山牛魔惊骇之余，竟是步步后退，方才满心的怒火也在刹那间熄灭了一半。 魔虽然没有东天的人精明，却也不蠢。这种即便损己八百也未见能能否杀敌的亏本买卖，他是绝不会做的。 “首领，怎么办？”灰狼魔凑至山牛魔的身畔，低声询问。 山牛魔攥着巨斧的爪，紧了又紧。 狭路相逢勇者胜，然而眼下的形式，可容不得他去逞匹夫之勇。山牛魔很清楚，这些人围绕在唐玄奘的周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动手所带来的后果。 “撤……撤！” 山牛魔发出沙哑的咆哮，那些先前似木头般怔在那里的魔们立刻如梦方醒，纷纷转身欲逃。山牛魔亦提着巨斧，转身便走。 然而一只手，却突然扯住了他。 那是一只很小的手，小得几乎只有山牛魔一只眼睛那么大，手指细得随时都可以踩断，鲜血淋淋，却又独具力道。 它紧紧地抓着山牛魔的脚踝，它的主人，正是先前被山牛魔当成玩具的萃岚。 “你……不能走……”萃岚艰难地说着，努力地抬起头去看山牛魔。此刻的萃岚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一双眼睛，却似烈火燃烧。 “还……还我爹的命，还我……高老庄人的命……报仇……我要……报仇……”萃岚牙关紧咬，他用另一只手抵住地面，企图支撑起自己近乎散架的身体。然而刚才被魔轮番抛起的重创让他己遍体鳞伤，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每动一下，都会流出更多的血。 “滚！”山牛魔抬脚，便将萃岚踢得飞起。 可叹萃岚纵然心有万千仇恨不甘，却终是因太过无力渺小，而被踢飞，重重向地面跌去。 “哼。”山牛魔连看都没有再看萃岚一眼，率众魔便走。 一只猴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孙悟空。 他扶着竖在地上的金箍棒，正在悠哉悠哉地掏着发痒的耳朵，身后的火光照亮了他沾满鲜血的皮毛，随风而飞的火星，似仰慕他风华般在他身边飞旋。 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山牛魔，却让山牛魔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 “孙悟空，你想干什么？”山牛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后退半步，浑身的肌肉都禁不住紧绷。 “我们不跟你们计较，算是卖给你一个面子。孙悟空，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可如何是好，”孙悟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俺老孙从出生到现在……” 说话的工夫，孙悟空抬起金箍棒对准了山牛魔：“从来就没要过脸。” “你！”山牛魔勃然大怒。他虽对孙悟空和猪八戒这一行人心有顾忌，但他身为魔尊的威严却不容挑衅。他统帅这些魔少说出有四百余年，一直高高在上，可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与自己说话。 士可忍，孰不可忍。山牛魔拎起斧头，便朝着孙悟空冲了过去。 其他的魔见状，亦纷纷冲向敖烈等人。 “唉，所以说，丑人多作怪，连魔也不例外。”敖烈轻轻地叹了口气，从猪八戒的怀里接过了一心。 “这个怎么办？”猪八戒提起刚刚接住的萃岚问敖烈。 第十六章 强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种脏东西，扔在地上就好。”在敖烈的意识里，除了一心，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是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猪八戒叹息着，看向自己提着的萃岚。 萃岚正恨恨地看着那些冲过来的魔，眼里的仇恨若炽烈的火。 一抹笑容，绽放在猪八戒丑陋的脸上。 “好好看着，小家伙。”猪八戒对萃岚说，“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就要变得更强。” 说罢，他将萃岚放在地上。 “杀啊！” “杀了猪八戒！” “杀了孙悟空！” “杀了敖烈！” “杀了唐玄奘！” 魔的声音响成一片，喧嚣着无边的夜色。 猪八戒迈着八字步，甩着袖子，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地迎向了这些冲过来的魔。 **** 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就要变得更强。 这句话似乎还是在亿万年前，猪八戒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对他说的话。 亿万年前，猪八戒还不是猪八戒，但和尚，却依旧是和尚。 这世上，先有天还是先有地，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是穷尽所有人智慧也无法参透的谜。但猪八戒想，这个谜的答案，和尚一定知道。 他似乎从天地万物衍生伊始就存在般，世间的一切答案，都在他的心里。 当混沌初开，上古神坻被创世之神逐一创造出来的时候，宇宙万物，还是一片黑暗。 猪八戒，不，亿万年前，他还是天篷。 如今天庭的神仙多是由人或妖仙修炼而成，年龄、性别全都在成仙之前便已然确定。然而，创世始期的上古之神，却与凡人一样，是慢慢长大的，只是需要的时间更久。等到足够年长的时候，上古的神，便可以行使一项后辈小神仙们望而却步的特权——选择自己的性别。 凡人一年长一岁，而上古之神，亿万年方长上一岁。彼时的天篷，尚且是一个少年。 一个，不知何为忧愁，不解世间风情，只会跟在兄长身后当个跟屁虫的小小少年。 然而他的兄长却不能处处都将他带在身边，建立天庭需要做的事情却太多太多，兄长已经忙碌得无睱顾及一切，从太阳升起到落下，天篷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仰望朝阳冉冉升起，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暗。 长久的空寂与孤独，长久的黑暗，让天篷害怕，更让天逢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 可是天地之大，黑暗无处不在，他能逃到哪？ 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孤独与害怕，就连兄长也是…… 天篷躲在一堆乱石后面，把头埋在膝盖里哭泣。 “你为什么哭？” 当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天篷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难怪他会这么想，因为从他被创世之神创造到现在的、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兄长，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而这个声音似乎带着笑，跟平素里严厉的兄长完全不同。 天篷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并非是先前漫无边际的黑暗，有一抹清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一个人似一尾白羽静立在灵山之巅，却有着足以辗压万物的重量。 这是……和尚？ 西天的人？ 西天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天地初始之时，天地之间便以东西划分，西天，乃是释迦如来的极乐净土，而东天，则为神族所据。 在神族大力开辟疆土之始时，常与西天发生冲突。彼此更是经常斗法，征战不断。经过了数千神劫之后，东、西两天才彼此握手言和，重新划定各方势力范围，彼此再不交战。 即使如此，东、西两天仍相互提防和讳忌，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与客气，暗中还是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如今，这个和尚突然出现在东天，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天篷的心中升起一抹警惕之意，他不禁仔细地打量起和尚来。 这和尚穿着一袭白衣，周身上下都笼罩着耀目的清辉，一柄九环锡杖被他拿在手里，九枚锡环被风吹拂着相互碰撞，似有生命般，发出铮鸣之音。 他目光深远，那双似蕴含了大千宇宙浩瀚星河的眼睛明明在看着天篷，却又好像透过天篷看向更加遥远的远方。他的容颜，远比天逢所见过的任何一位神明都俊美。他明明如此温和地笑着，却只令人感觉到他的桀骜与不羁。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湮没他的骄傲，更无法磨平他的棱角。 这样高傲而俊美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天篷心中的警惕，少了几分。 “你在跟我说话？”天篷抹了一把眼泪问。 “除非这里还有第二位神。”和尚的唇角微微地扬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是西天的人，到我们东天来做什么？” “跟你一样，看风景。” 看风景？ 天篷的神色顿时颓然下去：“到晚上的时候，这里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纵然你的法力强大，能够照亮眼前，却依旧照不尽这宇宙的边际。” “所以你才会哭吗？”和尚的问题让天篷的身体震了一震。 “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只是……” “你只是怕黑。” 和尚说出了天篷一直想要说，却不敢说的话。这不免让他恼羞成怒，在东天，没有人会置疑斗姆元君的幼子，紫微大帝的兄弟会怕黑。这个和尚，更没有这个资格来说出真相。 “谁告诉你我怕黑？我根本就……” 天篷急切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见和尚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心向下，无数光华在他的指间闪耀而出，像有什么东西在有生命的律动。 天篷被他指光的光华所吸引，情不自禁地盯住了他的手。 和尚的手掌，就这样慢慢地张开了。 数道光华涌现，于这黑暗中竟有无比耀眼的璀璨，让天篷不禁伸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睛去看它。 光华渐渐隐去，只剩下一粒闪耀的微尘悬浮在天篷的眼前。 它静静地飘浮着，是那么的渺小和不起眼，但它却如此固执而认真地闪耀着光芒，哪怕只为照亮眼前一微米的距离。 天篷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它，无尽黑暗，唯有它的光华明亮，足以震撼人心。 那微尘，突然间膨胀起来，紧接着，一分为二，化为了两粒微尘。然后二分四，四分六，六分七八九，九分千千万。几乎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就已经幻化出无数，旋转着、飘浮着，调皮地随着风飘舞到了宇宙的各个地方，仿佛一瞬间就已然将黑暗占据。 它们，彼此追逐嬉戏，有如一条条由微光凝结而成的银色长河缓缓流动，将黑夜染成散发着微光的美丽绸缎。 再也没有了黑暗，再也没有了孤独，它们，全都被眼前的这条银色长河驱散了。 好神奇的力量！ 天篷伸出手，那银河，似有生命般飘浮过来，在天篷的指尖旋转，徐徐的微光挟着清风，吹起他的长发飞扬，那迷人的光亮温暖了他的眼睛。 “这下，你不用害怕了。想见的那个人，想找的那个人，想去的话，就去见吧。”和尚说。 什么？ 天篷错愕地抬起头来，望向和尚。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去找我兄长？” 和尚，只是微微一笑：“只有思念才能让人一个变得孤独和脆弱。” 只有……思念才能让一个人变得孤独和脆弱吗？ 天篷的神色，出现了几许迷离。 “去吧。”和尚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呢？” 天篷突然问道。 “什么？” 和尚的身影顿了一顿，他微侧过头来，望向天篷。 “你有没有想见的那个人，想要去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啊…… 和尚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遥远的虚空。 “那个人……想要找到他，想要见到他，但在此之前，贫僧需要变得现强。”和尚的声音低沉，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念诵一段悦耳的梵音。 “为什么？” “因为只有变强，才能够保护重要之人。”和尚微笑，举步，踏入无尽虚空。 天篷怔了怔，他望着和尚的背影，那一笔苍劲的炫白，傲然于天地之间，是世间难容的桀骜。 “这些发光的微尘，叫什么？” 天篷朝着和尚的背影大喊。 “就叫……银河。”和尚的声音遥远，似是从另外的空间传来一般。 银河吗…… 天篷全拢手掌，攥紧了一捧银河，转身朝着兄长的方向奔跑而去。 从现在开始，他也要变强。变得更强，他要保护兄长，他要替兄长分忧。这个新的纪元，新的天庭，新的世界，让他也来尽一份力吧！ 不论是天堂地狱，还是痛苦离合，兄长，让我陪着你吧…… 可叹那时候他与和尚都天真，尽管他们共同见证了银河的诞生，却不知，就算银河照亮了黑夜，也照不亮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暗。 即使后来和尚为了保护那个人血染三界，让生众血流成河，让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袈裟，他仍是放下一切荣耀，坠入人间辗转轮回。 即使是后来天篷为了保护兄长独自揽下所有罪责，毅然放下上神尊荣下凡，却仍免不了被算计着投入猪胎，化身为妖，遭到天庭的诛杀。 可见成为强者，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被一脚踢开，如此而已。 第十七章 无回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猪八戒咧开嘴笑了。 “我老猪等这一战，已经等了五百年。来吧！”猪八戒哈哈大笑，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个九齿钉钯。这九齿钉钯通体银光耀眼，恰似九天银河凝聚而成，带着逼人的寒气，直袭向众魔。 但见火花四溅，寒影翻飞，猪八戒的身影若游龙般穿梭在众魔之间。明明是那么可怕而又嗜血的狂魔，明明是那么杀机重重危机四伏的重围，猪八戒却如遇无人之境般，杀得酣畅淋漓，肆意畅快。 这就是……能够保护重人之人的力量吗？ 尽管一阵阵晕厥之意袭来，让萃岚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然而，他却努力睁大眼睛，强迫自己去看，是的，他要记住，他要将眼前的一幕牢牢地记在心里。记住要变得多强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守住自己的家园。 就这样，就是这样啊…… 我也得这样……才行…… 明明想要一直看着的萃岚，最终还是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一心望着与众魔混战在一起的孙悟空和猪八戒，脸上担忧的神色越来越浓。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大开杀戒，如何使得？” 什么？ 敖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嗤笑一声，道：“唐玄奘，你脑子是不是被佛珠堵住了？竟然说什么好生之德的话？你忘了亿万年前，你是如何将那些违逆了如来佛祖的魔族诛尽杀绝的？就连你身上这锦斓异宝袈裟也……” 敖荣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袋便被敖烈猛地捏住了。 “唔！唔！唔！”可叹敖荣的脑袋只有那么一丁点大，被敖烈这么一捏，连同蛇嘴都张不开，只能一个劲地甩着脑袋，怒视敖烈。 敖烈问一心：“师父，徒儿问你，假如玉掉进泥里，为清洁美玉，是否需要以水将泥洗去？” 一心点头：“是。” “眼前的一幕与此理相同。师父，你只看到了师兄们屠魔，却看不到这些魔将村民屠杀蚕食的罪吗？” 说话间，已然有一只魔绕过猪八戒的阻拦，扑向敖烈与一心。那正是先前的褐毛马魔，他满脸杀气，周身是血，双手紧攥一对弯刀，狠狠刺来。 面对褐毛马魔的进攻，敖烈只是微微笑了笑，他身形一动便躲开了褐毛马魔的袭击。举臂，银枪便已然在手，只轻轻这么一举，寒光凛凛的枪尖便猛地刺进褐毛马魔的咽喉，一枪洞穿，鲜血飞溅，腥臭扑鼻。而方才还咆哮怒吼的褐毛马魔，就这样身子瘫软，破布一样挂在了敖烈的枪尖之上。 “师父啊……超度亡灵的梵咒，可洗不净他们身上沾染的血。”敖烈说着，枪尖一抖，极为厌恶地将褐毛马魔的尸体抖落在地。 “没错！”敖荣终于挣脱敖烈的钳制，憋了半晌的他终于喊出了内心所想，“只有死亡，才能赎清他们的罪！” 这…… 一心看了看倒在眼前的褐毛马魔，看了看地上横阵的村民的尸首，又看了看那些被砸扁打烂纷纷倒地的魔。璀璨如星的眼里，溢满了悲伤。 叹众生为何如此执着于我相？ 那些躺在血泊之中的魔与人，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热血？他们的生命又何分贵贱？ 何必自相残杀？以此报还彼报，便能放下这恨吗？ 如此下去，又何时才是解脱？ “阿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奇怪，很奇怪！”敖荣瞪圆了他碧绿的眼睛，打量起四周，蛇芯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探出，快速地颤动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你们不觉得怪吗？这些村民的尸首之中，只有男的，没有女的。” “这么说起来，似乎确实如此。”敖烈的脸上也出现了怀疑神色。一心也少不得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满地的尸体之中，不论老的少的腾的瘦的长的幼的，全都是男人，没有一个是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会是村民们让女施主们都藏起来了吗？”一心奇怪地问。 “对于这些魔来说，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物的。他们的鼻子可以嗅到所有活物的气味，所以就算那些女人们都被藏起来了，魔也一定会发现。”敖烈若有所思地道。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哀号之声。 紧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的身躯猛然飞起，重重地朝着一心等人砸过来。敖烈抱紧一心，纵身跃起，瞬间便后退了数步。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山牛魔庞大的身体轰然砸落，竟在地面深深地陷出一个巨坑。 “去死！” 孙悟空纵身而来，高举起金箍棒便要朝着山牛魔砸下。 “悟空！” 一心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他手中的九环锡杖就这样架住了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 那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东西，仅轻轻这么一架，就可以轻松挡住孙悟空如有万钧之力的如意金箍棒。 总是这样，毫无悬念。 “和尚，你又想干什么？”孙悟空极为不耐烦地问道。 一心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望着山牛魔，问：“高老庄的女施主们呢，她们都在哪儿？” “嘿嘿……”山牛魔咧开他满是鲜血的大嘴，仰头看向一心。 “唐玄奘，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这五百年来，为什么魔可以横行天下，肆意吞噬凡人，却至今仍毫发无伤……嘿嘿，嘿嘿嘿嘿。”山牛魔伸长了脖子，凑近一心，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因为，他们，跟我们做了交易……” “他们？”一心怔了怔，随即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就是……” 山牛魔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于半空中响起一道破空之音，紧接着，山牛魔的身体便猛地一震。大量的鲜血从他獠牙丛生的嘴巴里喷涌出来，而山牛魔，则在眨眼之间化为一具炭黑之体。 一心被吓了一跳，再细看时，发现山牛魔的背后深深地嵌着一支利箭。箭体黝黑，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破坏之力。 “镇魔铁！” 在场的众魔无不识得这镇魔铁，他们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但见天空之中，乌云滚滚而来，在夜空翻涌，有如海面巨浪。狂风大作，吹起地上飞砂走石。远处的树木在疯狂地摇摆，有如重重鬼影正在咆哮着逼近。 “轰！” 一记惊雷炸响，粗重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击地面，竟将大地击出一道深深裂隙。 “轰！” 闪电相继下落，击向众魔，有被闪电击中的魔，瞬间燃起火焰，他们惨叫着、挣扎着，却终究是被火焰吞噬。 “他们来了。”孙悟空提起金箍棒，仰头望向天空。他的脸庞在这恐怖而诡异的氛围里，竟然有一种震慑人心惊心动魄的神武与英俊。 “来得正是时候。”敖烈那双幽蓝如冰的眼，刹那间溢满豪放与狂热，他将一心揽了一揽，笑着以一只手举起了银枪。 “你们这些魔，竟胆敢犯下如此大罪，若不将尔等伏法，天理难容！”一声冷笑自那云层之中响起，一个穿着青色铠甲，头戴金色头盔，身穿八挂金甲的神将于那云层中闪现出来。面如满月，项下三缕墨髯俊美飘逸，一双眼睛细长，手中持着一柄金色长弓，自是精美绝仑，连弓上雕刻着的繁花纹路，都是巧夺天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悟空等人，带着睥睨万物的骄傲神情，周身正气，不容质疑。身后无数天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孙悟空，你这妖猴，可还认得本神将？”那人捻着胡子，向孙悟空露出轻蔑笑容。 孙悟空挠了挠脑袋，又挠了挠脖子，吐出两个字：“不认识。” “你说什么？”神将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被人妖魔这些卑贱生物膜拜？而孙悟空这只该死的猴子，竟然无视他身为上神的尊严？ “孙悟空，你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本神将岂能饶你？”说着。神将高举起手中的黄金长弓，对准了孙悟空。 这柄长弓虽然华丽，然而令人睹目的却是弓上那支玄色的利箭。 镇魔铁。 “嘿嘿，你想拿这个吓唬俺老孙？孙悟空嗤笑，”未免太小儿科了些。” “哼，”神将冷笑，“你是不在乎，可是有人在乎。” 说话间，孙悟空的身后突然听响起阵锁链的哗啦声响，这声音如此刺耳，让孙悟空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自己失去妖心后，从祥云萦绕的雷音寺前坠落，正是这铁链将自己紧紧套牢，继而如死尸般被钉于某个石洞之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去了整整五百年。 这铁链，到哪是从哪里来的？用它锁住自己的人，又是谁？ 五百年的屈辱，五百年的沉沦，五百年的愤怒都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孙悟空的一双火眼逐渐蒙上一层血色。 他猛地转头向声音望去。 在孙悟空的身后，出现了数名手持黑色铁链的天兵，他们用近乎鬼魅的速度将这重重的铁链张开，形成一张铁锁巨网，将敖烈与猪八戒网罗其中，令他们与孙悟空相隔。 “二师兄，我们先走！”敖烈心下一惊，唤了一声猪八戒，立刻转身欲走。然而，另一张铁链之网张开，阻断了敖烈和猪八戒的退路。 他们，就像是夹在一张大网之中的鱼，前进不得，后退不成。 第十八章 内幕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和尚！敖烈！八戒！” 孙悟空的瞳孔猛地收缩，提着金箍棒的手立刻紧了一紧。 “哼哼，如何？”神将得意地眯起了眼睛，“这铁链之网乃是我梅山兄弟花了九九八十一天以镇魔铁打造而成，被它网罗住的魔丝毫动弹不得，他们的灵力也很快就会被吸取而尽。到时候，你就是想救，也救不得了。” “你耗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俺老孙诓到这来，又跟魔勾搭L成L奸，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可不单单是把俺老孙等困在这里吧？” 东天是想要剿杀唐玄奘的转世不假，但如果说是围剿……派来的这点人都不够孙悟空打个喷嚏溅出来的唾沫星。况且他们将一心等人围住，单单只留下了孙悟空在外，所为何意，不言自明。 孙悟空缓缓转过头来，眼中的烈焰笼罩了神将。 “看起来你还算上道。”神将哈哈大笑，“本神将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 “不错，”神将点头，伸手指向了孙悟空身后，“本神将要他。” 他？ 孙悟空的嘴斜斜地上扬：“俺老孙从来不做交易，更不会跟你们这些肮脏的神做交易。” 说罢，他提起金箍棒便如闪电般朝着神将冲了过来。 手起，棒落，竟在眨眼之间劈头砸向神将。 “孙悟空，你连头都不回，连看都不看，就给出了这个回答，难道就不怕后悔吗？”神将厉喝，他迅速后退，手中的黄金长弓对准了孙悟空。 “俺老孙不用看，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是用来做交易的。” 话音起落间，金箍棒轰然砸下。 “愚蠢。” 神将的眼睛微眯，镇魔铁箭“嗖”地一声飞出，直射向金箍棒。 但听得“当”地一声响，镇魔铁箭以极大的力道撞上如意金箍棒，只见火光四溅，金属蜂鸣声刺耳无比。镇魔铁箭竟似有生命般围绕着金箍棒旋转着向上而去，直刺向孙悟空的胸口。 孙悟空猛地侧过身，镇魔铁箭紧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直扑向他身后的猪八戒。 “呆子！” 孙悟空心下一惊，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自己！ 他有心想要纵身跃过去，替猪八戒架飞这一箭。然而，他的动作却到底慢了一步，镇魔铁箭已然呼啸着射至猪八戒的近前。 “想伤俺老猪可没那么容易。”猪八戒冷笑着，举起了九齿钉耙。 “噗！” 他还没有来得及用手上的九齿钉耙击飞身前的镇魔铁箭，一支自他身后射来的箭便刺中了他的背。 那枝箭来得又快又狠，令猪八戒完全没有防备，硬生生被刺穿后沸腾。鲜血喷涌而出，那被刺伤的的地方，立刻有一大片腐黑下去，有如被烧黑的木炭。 猪八戒的身体晃了一晃，短粗的腿踉跄着，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镇魔铁。 看起来自从随入魔道之后，它便成了自己的克星。不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它。 猪八戒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化为焦炭的伤口，露出自嘲的笑意。 说时迟，那时快，猪八戒身前的一箭已然猛地刺入他的左胸口。 “铮！” 在镇魔铁箭刺入身体的刹那，一阵细微的声响悄然响起，箭尖竟然在刹那间弹出一个巨大的双钩，它们的尖钩处呈倒钩状，使得之前的杀伤面积大大扩大，而它们的倒钩亦更加加大了它们的杀伤力。而它们变化得又是那么快，只在一瞬间便深深地刺入猪八戒的身体，然后自背部探了出来。 紧接着，它们疾速窜出，与箭杆分离之处，有锁链相衔，猛地刺入猪八戒身后的铁锁网链之中。猪八戒被这力量重重带得飞起，重重撞上锁链之网。整个锁链之网都剧烈地震动摇曳，而猪八戒的血，亦飞溅至锁链之上，斑驳一片。 “八戒！”一心惊叫着，把手伸向猪八戒。怎奈他的手太短太小，却根本碰不到他。 “师父，我没事……”猪八戒刚刚向一心露出宽慰的笑容，一枝镇魔铁箭便猛地从背后刺穿胸膛，肥厚的身子又现出大片焦黑。 身体的力量正在被镇魔铁化解、蚕食，鲜血从猪八戒的嘴里、眼中、鼻孔甚至是耳朵里流下来，让这张丑陋的猪脸愈发的狞狰而又粗鄙。 “二师兄！”敖烈奋力举起银枪，想要挑开猪八戒身上的锁链，身后却突然探出数柄长矛，直刺穿敖烈的手臂。 身为魔，只要被镇魔铁所碰触，周身的法力就会顿失。即使是像敖烈与猪八戒这般功力深厚，法力浑雄的神魔，即使尚有余力，也抵不住这数多镇魔铁齐齐上阵。敖烈的身体摇晃着，终是体力不支，猛地撞到镇魔铁网上，动弹不得。 他银白的袍子已然在镇魔铁的强大力量之下，渐渐地化为黑色，他俊美的脸上，青鳞顿生，竟是渐渐变得狰狞可怕。 “敖烈……”看到敖烈的样子，一心担心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要看……师父。”敖烈喘息着，用他已然沙哑无力的声音，艰难地道，“不要看我丑陋的样子……” “你这蠢材！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爱现！”敖荣气得甩了敖烈一尾巴，“快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猪八戒笑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死。” “没错。”敖烈咧开嘴，露出已然探出嘴巴的龙牙，笑道，“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 只有……这一种方法吗？ 难道他们不断地对我们围追堵截，目的，就只是想让我们死，而我们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有死亡，或是杀戮吗？ 一心澄明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惑与哀伤。 “孙悟空，把他交给我们，你继续走你的西行路，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出这高老庄。”神将看着孙悟空，狞笑道。 孙悟空不怒反笑，道：“你以为，俺老孙会任你威胁？” “不然呢？”神将重新搭弓上箭，对准孙悟空，“是丢车保帅，还是全军覆没，你自己选。” “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突然仰天大笑。 他举步，一步步走向了神将。 “说什么丢车保帅，说什么全军覆没，俺老孙要走的路，岂是你们能挡的？” 话音一落，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已然朝着神将横扫过来。 神将凌空跃起，躲过孙悟空的攻击，手中的镇魔铁箭直射向孙悟空的面门。 孙悟空迅速收回金箍棒，旋身躲开镇魔铁箭，便再次欺身上前。如今的孙悟空已然不能与镇魔铁箭碰硬，他虽活得够久，说到底，也还是一只魔。 而镇魔铁，却是为克魔而生。 看起来天地万物，有相生便有相克，而不论几世轮回，在孙悟空的宿命里，总有一物与他相克。 孙悟空嘿嘿一笑。 他早已经不再是万年前的小猴子，只知懵懂地前行。如今，他已经懂得了，要如何避开能够置自己于险境的危机，避难求易，达成所愿。 镇魔铁箭深深地刺入地面，强大镇魔力量因与地面相撞而产生层层环状气流向外扩散，吹起地面砂石飞起无数。 “呔！” 孙悟空的金箍棒已然袭至神将的近前。 作为攻击武器，长弓确实有它的优势。然而对近身攻击而言，长弓却成了劣势。神将迅速丢掉长弓，抽出腰中宝剑，迎上孙悟空的金箍棒。 似冶铁时所飞溅的火花，如碎金时飞散的乱金，两柄兵器对撞时闪耀的金芒刺得周遭天兵睁不开眼睛。而孙悟空的火眼微眯，嘿嘿冷笑：“可怜，你的镇魔铁再有用，也保不了你的命。” 说罢飞起一脚，正中神将的胸口。 神将被孙悟空这一脚踢飞，重重跌落在地，激起尘土飞扬，他身上那金灿灿的铠甲，顿时蒙满灰尘。 “去死吧！”孙悟空跃身而来，金箍棒重重砸下。 “该死的人是你。”神将冷哼，自背后突然举起一柄袖珍弓弩，那弓弩只有小臂般大小，设计精巧，上面，却赫然排列着三枝弓箭。 三枝全部都是镇魔铁打造的袖珍弓箭。 “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孙悟空，”神将狞笑，“是你选择了死路，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手用力按下开关，三枝镇魔铁箭就这样以破空之势窜出，猛地刺中孙悟空的前胸。 弓弩虽小，射出的力量却极大，孙悟空竟被这股力道冲击得向后飞跃而起，紧接着，重重落地。 三枝利箭呈三角型钉于身前，使得他的前胸大片迅速化为焦炭，而神将则飞跃而起，径自将弓弩对准了孙悟空的喉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悟空，冷冷笑道：“早就告诉过你，不管你怎么挣扎，结果都是一样。神决定的事，不容改变。” 说着，他挥了挥手，道：“把猪八戒带走。” 话音一落，猪八戒身后便冲上来无数天兵，用巨大的镇魔铁链将猪八戒捆住。 “八戒！”一心颤声唤着，就要挣脱敖烈，扑上去救猪八戒。 “嘘，师父莫急，”敖烈的手臂稍加用力，便阻拦住了一心，“好戏才刚刚开始。” 一心怔了怔：“好戏？” “没错，好戏。”敖荣吐了吐蛇芯，用他碧绿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第十九章 一起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有意思，真是很有意思。 看起来这趟西游之行，他没有选错。总有一些蠢货，用他们的不甘不愿不平不放手，让这西游愈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不是吗？ 敖荣眯起他如湖水般碧绿的眼睛，笑了。 就在不远处，一个明黄的媚影疾闪而出，紧接着，他们的面前便突然出现数道黄绫，似有生命般凌空飞舞。它们突然窜出，紧紧缠住了那些天兵的脖子，眨眼间，便有大片天兵被纷纷掀翻在地，竟是被黄绫扭断头颅，倒地不起。 而妄图按下弓弩开头的神将，亦被黄绫缠住了手腕，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什么人？”神将一惊，猛地抬起头，赫然看到一柄宝剑朝着他的面门刺来。 神将凝注全力挣断黄绫，举长剑相迎，火光闪耀，照亮了眼前的那张妩媚脸庞。 “嫦娥？”神将怔了怔，“你？” “正是本尊。”嫦娥一双妩媚至极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神将。 纵然她鬓发凌乱，衣裙沾满血渍，但那张美丽的脸庞依旧令在场的天兵与神将意乱情迷。世人都道天上的仙子众多，却哪个也美不过嫦娥。然而，他们哪知她的美，虽迷得倒天庭上下，但独独迷不倒那个人。 那唯一一个让她倾其所有，也想要痴恋纠缠的人。 “嫦娥，你私设祭坛，已经是触犯了天条。我本欲绕你而行，不想伤你，你却为何偏偏要出来为难与我？”先前的张狂蛮横早已经不见，这会的神将倒是一副温言软语的样子，恐怕就算是石头听了，也要呕上一呕。 可惜，眼前的人却比石头还心硬，不仅没有呕，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张伯时，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这个资格来管本仙尊的事？不过，今日你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知道知道的，就别怪本仙尊对你无情。”嫦娥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张伯时一惊，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哀号之声。他猛然转头，却见身边突然出现数名手持黄金长剑的女子。她们全部都穿着既轻且薄的裙装，腰中的丝绦像是轻轻一动就会掉落，露出香软玉-体一般。然而，她们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她们的身体所透露出的那般娇媚。她们眼中的杀意与遍身的戾气似乎都在告诉张伯时，今天他们绝无生路可退。 “你想杀我灭口？”张伯时惊道。 嫦娥挑了挑秀眉：“不然呢？” “哈哈，哈哈哈哈！”张伯时哈哈大笑，“嫦娥，依本神将看，你不是因为我撞见了你私设祭坛的事杀我，而是为了这只猪。” 说着，张伯时伸手指向猪八戒，冷喝：“醒醒吧，嫦娥！他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天篷了！他现在是一只猪，一个魔，一个已经皈依了西天的走狗！他宁愿当和尚也不愿选择你！” “住口！”嫦娥厉喝着，猛地架飞张伯时的长剑，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闭上你的狗嘴，张伯时。本仙尊想做什么，想爱谁，轮不到你管。更何况……” 嫦娥说着，望向了猪八戒。 她深深地看着她，用全部的痴情，用全部的眷恋，用全部的热忱。 她知道，这将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眼。 “不管他是天篷，还是猪，是魔，就算是一个已经皈依了西天的走狗又能怎样？他始终是我爱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为了他，我可以让人间血流成河，也可以让神族血染长空。” “你！”张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骇地看着嫦娥，连声音都因惊讶而变了调，“你疯了吗？为了这只猪，要背叛东天？嫦娥，我可是真君八拜之交，梅山六友之一，你杀了我，难道就不怕真君怪罪，不怕天庭的惩罚吗？” 嫦娥眯起眼睛，妩媚一笑：“本仙尊决定的事情，至死不渝。” 说话间，她已然举起了宝剑。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抚过黄金宝剑的利刃，锋利的剑刃竟将她的手划破，鲜血染红了剑身，诡异夺目的色彩令人观之心颤。 “你……你竟要用你的血来祭剑，你……你这个疯女人！” 神，是天地间最为至高无上的生灵。而神的血，亦拥有着强大的法力。若以神血祭剑，那便意味着不惜堕入魔道也要发挥出强大力量，战胜对手的决心。嫦娥以血祭剑，意图自是不言自明。 如果不将她击退，恐怕此次前来的目的便要落空了！ 当初他被那位高高在上的上古之神传召之时，张伯时就很清楚，如果今天的事情作不好，岌岌可危的可不仅仅是他在天庭的地位，还有他脖子上的那颗项上人头。 完不成使命，回去也没有命可活，事到如今，只能以死相搏了！ 张伯时高举起手，大声喝道：“给我杀！” “杀！”嫦娥亦发出厉喝。 那些美艳的女子顿时高举起武器，与天兵杀在一处。 “孙悟空，带他走！” 嫦娥一面与张伯时交战，一边大声对孙悟空喊。 孙悟空一跃而起，用力拔出了刺进他胸膛的镇魔铁，然后不耐烦地朝着嫦娥喊：“俺老孙从来不欠人情！更不欠神的！” “我嫦娥也不需要你来欠！”嫦娥说着，用力刺向张伯时，趁张伯时应战之际，转头看向孙悟空，“我只想他欠我一次，哪怕一次……至少，也是我与他此生的纠葛，让我可以在以后千百年漫长的孤独中寥以慰藉……求你。” 求……俺老孙？ 原本提起棒子要冲上前的孙悟空怔了一怔。 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双眼睛。 带着明明知道结局却依旧固执的期待，带着明明知道应该绝望却仍然卑微的乞求，带着明明应该哭泣却依旧灿烂的笑意…… 你们……还真是蠢啊……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转身，便跃向了猪八戒。 “什么镇魔铁，统统给俺老孙化成烟，散了！”孙悟空厉声高喝，手中的金箍棒高高举起，又重重地砸向地面。 “轰！” 大地轰鸣着震动，在金箍棒的重击下裂出无数缝隙，这缝隙越来越深，闪电般向四周扩散。火，自地底窜涌而出，“呼”地一声吞噬了那些以镇魔铁挟持猪八戒等人的天兵。 他们惊叫着，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却都避免不了被这火焰疯狂地吞噬和纠缠，很快，便丢掉手中的镇魔铁，化为了一片焦炭。那由天兵拉起来的镇魔铁链，终是伴随着“哗啦”声响，掉入那燃烧着火焰的地底。 “师父，抓紧了。”敖烈说着，纵身跃起，带着一心跃出数里，远离了这片混乱之地。 “呆子，走了。”孙悟空跃至猪八戒的身边，用金箍棒敲了一记猪八戒的猪头。 猪八戒将胸口的箭拔掉，扔进了火焰。 隔着这烈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嫦娥。 一千年好，五百年也罢，我怎会不知你那双眼睛里的柔情与痴恋？ 只可惜，我与你之间隔着的，是无数道银河般广阔无边的哀愁，以及……我比那浩瀚宇宙还要深的……罪孽啊！ “走吧。” 猪八戒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扛起了他的九齿钉耙。 在这冲天的火焰中，在撕裂了黑暗的火焰中，他们一步步走向五百年前就已然注定踏上的征程。 走吧，到那个地方去。到那个，能够洗清烦恼，洗净罪孽的地方去吧。 希望这沿途的苦，能够减轻我心里的痛，它们藏得太深，痛得太久，我已经……再不能承受。 放下，将是我毕生的所求。 走吧，一起，去西游。 “咦，小和尚，你怎么这么呆？”敖荣用尾巴戳了戳一心的圆嘟嘟的脸蛋，道。 从离开高老庄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一座山。此刻，他们正坐在一条小溪边休息，朝阳已然透过薄雾，将温暖的光芒倾洒下来，照得淙淙小溪闪耀着碎光。两畔的绿草己然葱绿，树木抽出嫩芽，鸟雀啾啾鸣叫，一切都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猪八戒仰面倒在绿草之上，呼呼地睡着大觉；孙悟空正举着石块在小溪边打水漂，玩得不亦乐乎；敖烈在溪水之中打坐，任由溪水打湿他健美的身姿借以吸取水之精华。 而一心，却一直在发呆。 他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儿，望着湖面粼粼的波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小唐玄奘，你在想什么呢？”敖荣好奇地问。 一心眼中的眸光微微地动了动，他缓缓转过头，望向了敖荣。 “这世上，是先有生，还是先有死？” “啥？”敖荣被一心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迷糊了。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呃……” “是先有神，还是先有魔，是先有佛，还是先有妖？” “你……”敖荣怔怔地看着一心，这个小小的糯米团子此刻满面都是疑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思虑未解的痛苦。 “你这个蠢材！一路上不言不语地像个闷葫芦，就是在想这些没用的问题吗？”敖荣扬起尾巴，狠狠地拍在一心的脑门上。 第二十章 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干嘛要打我嘛……”一心眼泪汪汪地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委屈地嘟起了嘴巴。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不该你想的事情就不要想！你这笨蛋，笨蛋！”敖荣气呼呼地吼。 “啊？要下雨啦？”一心抬起头看着天空，奇怪地喃喃自语，“不像啊，天这么晴，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所以说……人蠢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敖荣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尾巴敲着一一心嚷。 猪八戒微微地眯起眼睛，瞧向一心，丑鼻子下面的嘴巴，咧出一道温暖的弧度。 我亲爱的小师父啊……我宁愿你永远单纯不明世事，也宁愿你永远弱小不需担风雨。人长大了就会烦恼，问题多了就要承担寻找答案的痛苦，所以，你要是永远也长不大，该有多好…… **** “贱婢！” 一道劲风凌厉而来，重重地击向嫦娥。 可叹嫦娥这已然拥有了几千年修为的仙尊，在这道力量之下，竟如一枚柳叶般凌空而飞，继而重重跌倒在地。 “咳。” 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将她原本便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染得更红。 嫦娥伸手扶着地面，努力支撑着自己想要坐起，一只手却猛地揪住了她的头发，几乎撕裂头皮的剧痛让她禁不住轻叫出声。 自她的头顶传来张伯时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殷勤谄媚，而是充满冰冷与鄙夷：“到底说还是不说？” 嫦娥转动妩媚的眼睛向上望去，她牵动朱唇，露出一抹冷笑：“张伯时，你竟背着二郎神与太上老君勾结。亏得你还口口声声自称是‘梅山六友’？若二郎神知道，你猜他会饶你不饶？” 张伯时脸上肌肉顿时抽搐不己，他扬手便朝着嫦娥狠狠甩了过去。 “慢。” 不紧不慢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让张伯时的动作立刻顿在了那里。 一柄拂尘，轻轻抵在嫦娥的下颌，托起她的脸。 嫦娥被这力道强迫，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人。 鹤发，童颜，一双脸颊红扑扑的，气色好得如同百年灵芝成了精。 太上老君，他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蹲坐在江边钓鱼的老渔翁。然而，假如你真的把太上老君看成是这般和善的人，就未免太过天真了。 嫦娥成仙的时间虽算不是久，却早就领教过太上老君这只笑面老狐狸的手段。直觉告诉她，太上老君笑得愈和善，内里所包含的祸心，也就愈可怕。 “多美的一张脸，多娇弱的身子，可惜，要遭受这么大的罪，真是可怜。”太上老君摇头叹息。 “太上老君，你不必假惺惺，”嫦娥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明里支持玉皇大帝，暗地里，却是与玉皇大帝和紫微大帝争权夺势。你此番派张伯时下凡，目的，就是为了劫持天蓬，借以威胁紫微大帝，我说得可对？” “非也，非也。”太上老君摇头叹息，“嫦娥，你到底还是太年轻，悟不透这天地之间繁衍生息，劫运相生，生死相克的道理。须知，老君我原本便是创生天地的创世之神，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天庭能够繁荣昌盛，天地万物能够安居乐业，欣欣向荣，又何须与人争权？”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拂尘，一双澄明如童子的眼睛，淡然地望着远方那烟雾轻绕的黛青远山。 这里是他的仙岩顶，没有他太上老君的首肯，没有人会有这个胆子到这里来。所以，不管他说什么，不管嫦娥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 就算有人听到，也没有谁敢管。 一切都如太上老君所说，他是创世之神，是天地鸿蒙之时便已然于三气之中幻化而生的伟大神明。他与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一并开辟了东天，创造众神，创立了天庭。这天地万物，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君”，而嫦娥，说到底也不过是区区从人间飞升至天庭的一个神女。饶是她修炼的时间够长，玉皇大帝对她够纵容，使得天上地下都唤她一声“仙尊”，可若太上老君想要怼死她，又有谁敢替嫦娥出头，与太上老君作对？ “看看这天，孩子，”太上老君用他手中的拂尘指了指天庭蔚蓝的天空，又指了指缓缓流动着薄雾的地面，“再看看这地，世间万物，三界众生，哪一个不是本老君捏合出来的？我既创立了天地，自然是想要让它千秋万代，怎会因为你口中的区区私心而毁了它？” 嫦娥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太上老君说得没错，天上地下，没人能否认他对于天庭和三界的功劳。不论是玉皇大帝还是紫微大帝，就算是斗姆元君，都是他的晚生后辈。若他说这天庭是他的，也无人敢反驳。他确实，也没有这个必要去争什么权，夺什么势。 可是……他为何又偏要与天蓬过不去呢？ “既是如此，为什么还派张伯时去到高老庄擒他回天庭？”嫦娥问。 “你误会了，”太上老君摇了摇头，“派张伯时下凡的人，不是老君我。” “什么？”嫦娥怔了一怔，她看了看张伯时，又看了看太上老君，终是冷冷一笑，“张伯时直接把我带到你的仙岩顶，不是受你派遣，还能有谁？” “你方才也说了，张将军乃是‘梅山六友’之一，你想想看，谁能够向张将军下令，又有谁，能够让那下令的人唯命是从？”太上老君的说着，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嫦娥。 是谁……能向张伯时下令吗？ 印象里，在天庭，“梅山六友”素来是横着走的，就连素来号称是玉皇大帝亲信的托塔李天山都要礼让他们三分。而让他们鼻孔朝天，牛皮哄哄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的老大是玉皇大帝的外甥——“英烈昭惠显圣仁佑王”杨戬。 杨戬素来“听调不听宣”，平时与玉皇大帝并无往来，甚至有传言说这对舅甥二人十分的不和。因而在灵霄宝殿上，从来看不到杨戬的身影。 不过，话虽这么说……在好几次天庭有难之际，杨戬却没有一次选择坐壁上观。不论是一千年前的孙悟空大闹天宫，还是五百年前围剿唐玄奘的神人之战，都没有少了杨戬的身影。 难道，这舅甥两个，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和。或者说……他们所谓的不和，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嫦娥沉吟道：“你是说……玉皇大帝？” 太上老君欣然点头：“不错。” 嫦娥狐疑地瞧着张伯时，张伯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举动恰恰证实了太上老君所言，因为身为仕途中人，是绝不会说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话的。他们只会用沉默作为默认，用无声代表赞同。 “可玉皇大帝，为何会针对天蓬？” “你还真是个孩子……”太上老君深深地叹息，满面都是惋惜与怜悯，“你忘了吗，一千年前，是谁把他贬下天庭？五百年前，又是谁明明能够出手相救，却最终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剜心堕落成魔？孩子，想想看，这普天之下，最想扳倒紫微大帝的人……难道会错失这个挖出天蓬秘密的机会吗？” 秘密！ 想到这个秘密，嫦娥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秘密，没错，那个秘密，如果一旦被天庭的人所知晓，那么……莫说是天蓬，恐怕就连紫微大帝也…… “想来，你已经猜到了。”一抹精芒闪过太上老君的眼睛，他捻着胡子，忧心重重地道，“紫微大帝掌管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为万象之宗师。若是因所谓权势之争而累及他，那乱的，可不仅是天庭，还有三界万物的秩序，宇宙乾坤的运转。麻烦可就大喽！” 说着，太上老君缓缓踱步到嫦娥身边，弯下身来，凑近嫦娥的耳畔，轻声道：“嫦娥，这次所幸二郎神杨戬派了张伯时前去围剿天蓬。因我于张伯时有救命之恩，所以他肯卖我一个面子，放你与天蓬一条生路。可我救得了天蓬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第三次。他们现在，是魔。你想想看，若这次不是你舍命救下他们，天蓬和孙悟空……可还有命可活否？” 嫦娥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抖。 思及先前猪八戒与孙悟空被镇魔铁所镇的模样，嫦娥的心情用胆战心惊也不为过。 是的，他们，早已经不再是五百年前无人可敌，无人能胜的五人之师了。他们，早已经失去了心，堕落成魔。而镇魔铁，它们素来是魔的终结之刃，乃是西天佛祖以强大..法力铸成，没有任何一只魔能够抵得住它的威力。 如果天庭真的派出大队人马，带着镇魔镇前来镇压他们的话……谁，能够保护得了他们？ 又有谁，能够保护得了她的天蓬？ 嫦娥的身体，开始颤抖，寒意自她的背部开始蔓延全身，很快便将她笼罩于其中。 这世界，真正令人恐惧的不是己失去，而是面临着即将失去的痛苦，不是吗？ 嫦娥的反应，让太上老君很是满意，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如此说来，嫦娥，那个秘密，只有告诉我，才可以打消玉帝夺权的念头，保得天蓬的平安啊……你，可愿意讲给我听？” 嫦娥目光流转，望住太上老君，颤声问：“老君你……真的会保他平安吗？” “那是……自然。”太上老君慈祥的笑容里，隐藏着一抹深不见底的阴鸷。 **** 痛……好痛…… 萃岚动了动，感觉到的却是全身传来的剧烈的疼痛。 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就像压着某样重物，根本睁不开。 “爹……”他喃喃地唤着，刚一张口，便从肺部涌出大量鲜血，溢出口去。 脑中浮现出点点滴滴的记忆，他想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萃岚拼命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血红。 隔着这层血红，他看到了火在燃烧；隔着这层血红，他看到父亲高太公倒在血泊之中残缺不全的身体。 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高老庄……没了。 全庄的男女老幼，全都死了。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是天要亡我高老庄吗？！ 不，绝不是！ 他记得的，那个说要替他们找出解除诅咒的人和尚们带他看到的景像，记得那个端坐在血泊之中，有着绝美容颜的男人，和那些衣着轻薄，长相美艳的女子。 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高老庄还未成年的少女们。 而那些丑陋可恶的魔，却蚕食了高老庄的村民，活生生地撕裂他们的身体，啃噬他们的血肉！ “孩子……” 一个苍老而和善的声音响了起来，萃岚努力地想让自己抬起头，却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穿着云纹图腾的银丝履靴的大脚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声音问他：“你恨吗？” “恨……”尽管说话会让他的喉咙有被撕裂的疼痛，但萃岚依旧艰难地、努力地、充满仇恨地张口，“我好恨，恨这些可恶的魔，更恨那些可恶的人！” 血泪，从他已然开裂的眼睛里流下来，冲刷着他脸上的伤口，疼得几乎令他窒息，但只有这疼痛才能让他清醒，才能让他牢牢地记住发生的一切。 “我好恨……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苍天无眼，以万物众生皆为刍狗！” 萃岚想要攥紧拳头，然而他的手骨早已经断裂，只有阵阵剧痛传达到大脑，让他痛不欲生。 “可怜的孩子……”一声深深的叹息声从萃岚的头顶传来，“你本该无忧无虑，安居乐业，如今却成了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可叹。” 那声音如此和善，和善过萃岚之前听到过的任何声音。像一缕和煦的风，吹进萃岚的心里，让孤独与绝望之中的他，感觉到温暖。 那双穿着银靴的脚，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你该恨的，还有那些明明与这因果无关，却强行将你推入这场浩劫之中的人，不是吗？”那声音就响在萃岚的耳畔，让他弥漫着血色的眼睛，陡然间睁得大了。 是了，是了！ 就是那些人突然出现，一切才都变了样子。 是他，是他们，是他们所有人打破了高老庄的宁静平和，给全庄的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该恨，恨他们所有人，包括那个小和尚，那个猴子，还有那个长着龙角的男人！ 一缕轻风突然吹起，萃岚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整个掀起来，如浮云一般飘浮在半空中。 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老者。一个须发银白，面色红润，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穿着白色的袍子，头戴银冠，手握白色拂尘的老者。这位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满面慈祥，满目关切。 他笑望着满身鲜血、遍身伤痕的萃岚，他虽然年迈却依旧精光四溢的眼睛里，映着萃岚眼里燃烧着的仇限。 “很好，”他微笑着点头，“很好，孩子。别忘了这刻骨的仇恨，别忘了这铭心的斗志。跟我走，让我教给你可以报仇雪恨的本事，等你尝遍百种彻骨之痛和锥心之苦之后，再让你心中复仇的火焚烬那些你恨的人……” 复仇。 是的，我要复仇！ “我要复仇！”萃岚用尽他全部的力气，仰天长啸。 第一章 紫微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悟空，这个给你。” 一心说着，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孙悟空。 “这是什么？”孙悟空拆开包裹，金箍棒挑起了包裹里面破破烂烂的一团布，一脸嫌弃 地盯着它。 “这！这不是你路上一直都在缝的东西吗？”敖荣一眼就认出了这团破布，小和尚不管走到哪儿都拿着它又缝又补的，有时候睡着觉还一轱辘爬起来，借着火光缝缝补补，神神叨叨的。有好几次，都把敖荣吓得蛇胆都要吐出来了。可是…… “我说唐玄奘，你鼓捣了这么久，最后却给孙悟空缝出来个抹布吗？”敖荣哈哈大笑。 “这不是抹布！”一心的小脸儿涨得通红，他跺了跺脚，愤然宣布，“这是我给悟空缝的衣裳！” “给我……缝的衣裳？”孙悟空怔住了。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他、顶撞着他，让他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 他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那个身着白衣的桀骜和尚，低下头，用他璀璨如星，却如烈火般炽热狂放的眼笑看着他，挥挥九环锡杖，便将遍地的落叶围成裙罩在他的腰间，道：“小猴子，你既通晓人言，就该知羞，不能再光着屁股四处跑跑跳跳了。” 他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再次看到了那个和尚时，他已然褪去了遍身的狂傲不羁，明黄的僧袍衬着他绝代的风华，火红的袈裟燃烧着他出尘的风骨。不变的是他眼中的璀璨，和他每每看着他时所展露出的笑容。他站在五行山下，手持虎皮围袄，微笑着看着他，说：“悟空，你身上的衣裳已经破了，为师亲手为你缝的这件围袄，你可喜欢？” 千百年的风沙，淹不没他在他记忆深处的烙印，只是时过境迁，和尚洗净了铅华，重塑了灵蕴，变成了最初的模样。而孙悟空……已经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历尽沧桑而伤痕累累…… 他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单纯到愚蠢的小猴子了。 一心仰面望着孙悟空，笑问他道：“悟空，你身上的衣裳已经破了，为师亲手为你缝的这件围袄，你可喜欢？” 孙悟空的毛手，微微地颤抖，金眸流光涌动。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父，你怎么还像五百年前那样，那么偏心？”猪八戒噘起了猪嘴，埋怨道，“也不说给俺老猪缝一个，就知道偏向大师兄。” “八戒若喜欢，为师也给你缝一件。”一心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猪八戒的胖肚子，以示安慰。 “晚了。”猪八戒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嘟囔道，“俺老猪的这颗心已经伤透了。” “二师兄，别再噘嘴了……”敖烈无奈地叹息，他几乎不忍直视眼前的这只猪，“再噘嘴，你的猪鼻子就要戳到天上去了……” “哼，懒得理你们，俺老猪去看看有没有吃的。”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猪鼻子朝天地走了。 山路崎岖，只有半山腰处有一片空地，绿草茵茵，不远处有汪山泉静静流淌。猪八戒走到泉边，透过清澈见底的泉水，望着自己的样子。 肥头大耳，猪鼻子拱拱，这副模样与一千年前的他可谓相差十万八里都不止呢。猪八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泉水里的那个猪头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猪八戒拱了拱自己的鼻子，水里的猪头也拱了拱鼻子。 猪八戒眯起眼睛，笑了。 水里的影子也眯起眼睛，笑了。 猪八戒怔住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凝固，水里的那个影像，不是猪头，而是他自己。 那个，有着黛色远山长眉，有着潋滟光芒之目，有着俊美五官的他。 不，那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另一个他。 他没有海藻般的卷发，而是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的紫色长发，他也没有猪八戒漆黑如夜的眼睛，他的眼，似亿万年未曾染尘的紫色水晶，神圣、高贵、骄傲，不可一世。他身上紫色的华袍绣着天经地纬，缀着日月星辰，绣着四时气候，即使只是水中的影像，其上古之神的威仪依旧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想要低头叩首膜拜。 他望着猪八戒，缓缓张口，语气里，是亿万年不变的冷静与泰然：“想不到五百年后，你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猪八戒淡淡地道：“不管几世轮回，众生都会依照习惯做出选择，正如这一千年以来你做出的选择一样。” 那个人，沉默了。他用他看着猪八戒，紫色的眼睛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哀伤。 他和他，就这样静静地对立。一神一魔，相隔岂止千年！ “假如一亿年前的神劫来临时，你做出了另外的选择，结局不会如此。” 像沉默了千年那般久远的时间，他终于张了口。 “就算我在那次神劫之时，选择做一个神女，终究也还是你的妹妹。”猪八戒咧开猪嘴，呵呵一笑，“虽然你我不过是创世之神一时兴起捏造出来的玩偶。” 当亿年前，天庭创立，创世之神为繁荣神族，似摘花拮菜般从人间选取“优良”品种飞升成仙，神族便形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秩序有序的种族。 这里以上古之神为尊，以德高望重、超渡神劫次数最多者为铺，以从人间飞升而来的小神为众。那些自人间飞升而来的小神小仙虽看似不起眼，但他们带到天庭而来的东西却给神族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深远影响。 那个东西叫做“天纲”，亦被称之为“神伦”。 于是平等而无辈分之论的神族，才有了所谓的兄弟姐妹，有了所谓的君臣之道，有了不可逾越的“天条”与秩序。 曾经自由自在的神族，已然再不是从前的样子。曾经被斗姆元君以天地灵气凝聚捏合而成的天蓬和紫微，在万众仰慕的目光和膜拜之中成为了兄弟，成为了手足。他们携手度过的劫难和共战魔族入侵的战绩，成为了神族史上不可逾越的辉煌战绩，而在宇宙漫长的混沌与黑暗中相互慰藉的情感，也成为了不为天条所允许的禁忌。 他，成为被众神膜拜的紫微大帝，权威地位声望日渐升高，声势直逼玉皇大帝。他喜欢手握重权，号令天下，一呼百应的感觉。而天蓬，成为三十万水军元帅，却只是为了守护他的威仪。 众神面前，他要唤他作“兄长”，而全天庭的人亦都知道，天蓬元帅，是紫微大帝最为宠爱的幼弟。他是他登上权力宝座的阶梯，是为他君临天下披荆斩棘的利剑，亦是他……为了登上权利巅峰不惜拔掉的毒刺和碍事的阻碍。 潋滟的涟漪慢慢沉淀在猪八戒黑夜一般的眼睛中，他双手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大帝保重，贫僧告辞。” 说罢，便转过他肥硕的身子，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了。 “天蓬，恐怕你不能走。” 紫微大帝的话，让猪八戒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微侧过头，看向水中的倒影，笑道：“你真的要痛下杀手吗？” 水中的紫微大帝面色不变，紫眸中亦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为你好，天蓬，”他说，“摆脱了这一世的猪胎，世上，就再没有天蓬，只有一个猪八戒，一个被神正法的猪魔。下一世，我会找到你。” 下一世…… 猪八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阿弥陀佛。”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恍若一缕清风吹散压在头顶沉甸甸的乌云，让足以令猪八戒窒息的空气陡然间清新，更让狠狠刺入他心口的那柄锋利的刀，慢慢地褪离。 “师父？”猪八戒诧异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满面笑容而又目光如星的小和尚。 他垂下目光璀璨的眼，望着水中倒映着的影子，用他似春风、如泉水般的声音笑道：“紫微大帝，这世上，早已经没有天蓬。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猪八戒。而这个猪八戒，他现在是贫僧的人，容不得你来决定他的生死。” “你说……什么？” 周围的空气陡然间冻结成冰，似有冰晶在迅速地凝结，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风，突然吹了起来，带起地上飞砂走石。天空转来阵阵雷鸣，道道闪电自厚重的云层中闪现。 这种种的异变似乎都在向众生昭告一件事：神己发怒，速速滚蛋。 紫微大帝就在已经冻结成冰的泉水里，冷冷地看着一心，他紫色的眼眸，冰冷到了极点。 风吹起小和尚火红的袈裟飞扬，吹得九环锡杖铮铮作响，而这张粉嫩小脸儿上的笑容，却依旧各煦如春。 “紫微大帝，你上了年纪，耳朵一定聋了，”一心说着，竟真的提高了音量，大声地、一字一句地道：“贫僧在说，猪八戒是贫僧的人，轮、不、到、你、管。” “唐！玄！奘！” 紫微大帝那高贵威严的声音陡然间被放大数倍，在整个山谷间回荡，如雷鸣般轰然震动，甚至连山石都因惊恐而散发出求饶般的悲鸣。 第二章 杀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所以贫僧才说，你真是老糊涂了。”一心摇头叹息，“紫微大帝，贫僧不是什么唐玄奘，贫僧法号一心。一二三四的一，明..心见性的心……” “你给我闭嘴！”紫微大帝愤怒地咆哮。 他，毕竟是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的万象宗师，三界之中最为尊贵的王者，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的伟大上古神明。上神发怒，岂能不使天地风云为之色变？一时间大地惊恐地颤抖，雷声轰鸣不断，狂风似野兽般疯狂号叫。那些鸟雀虫蟊，飞禽走兽，更是吓得四散奔逃，不见踪影。 怒火，就在紫微大帝的胸膛里燃烧，几乎快要将他的肺都快要烧炸了。 他怎能忘记这张脸，怎能忘记这个人，怎能忘记他带给自己的羞耻和愤怒！ 亿万年前，天蓬正是听了这个该死和尚的盅惑，才性情大变的。 明明是一个……又温和又善解人意的少年，明明是宁愿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无怨付出，乖巧依顺的少年，眨眼之间就开始变得叛逆犀利，处处跟自己作对，事事跟自己唱反调，让一切都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唐玄奘，化烟消散都没能让你彻底消失吗？ 五百年了……你竟然还有脸轮回转世，重新祸害人间，处处给本帝君添堵吗？ 紫微大帝看着一心的眼睛，几欲喷火。 “师父……” 狂风，吹得猪八戒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他用巨大的袖子遮住自己肥硕的脸，朝着一心露出了感动的笑容，夜一般的眼睛绽出闪耀星光。 而这星光，曾几何时，只是他在看着紫微大帝时所展露出来的，不是吗？ “给我……杀。”紫微大帝突然猛地一挥衣袖，指着一心，怒吼出声，“杀无赦！” 杀……无……赦……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冷至极的水，从猪八戒的头顶沷下，一直凉到了脚。 而更凉的，是他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猪八戒突然暴笑出声。 怪不得他投胎做了一只猪，他真是蠢，居然会忘记自己早在五百年前的那场神人之战时，就已经没有心了。 金光刺眼，却是原于已然聚集于半空之中的无数神兵与天将，他们身上所披的铠甲和手中所持的兵器，无一不是金光闪闪，夺目生辉。他们，将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一心和猪八戒。 “我说紫微大帝，怎么五百年过去，你这偷偷摸摸的性子还是改不了啊？” 孙悟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泉水边上，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烂如抹布的围袄。他蹲在那儿，手中的金箍棒戳了戳被冰冻住的泉水。 泉水的表面被冻得有如一面镜子，金箍棒戳在上面，发出一阵“梆梆”声响。 “冻得还真结实。”孙悟空满脸嬉笑地道。 “轰！” 一声巨雷炸响，闪电自天空疾速劈下，直朝孙悟空呼啸而来。 孙悟空的身形一动，忽然闪至旁侧，令那闪电堪堪击在他刚才所蹲的地面。但听得一阵轰鸣，地面像是被陨石砸出一个圆形凹陷，就连泉水也被劈裂。紫微大帝倒映在泉水中的影像，就这样从中间一分为二。 孙悟空拍着大腿哈哈直乐：“哈哈哈哈，好玩，好玩！” “轰隆隆隆！” 雷声如鼓点般密集地响起，震耳欲聋，豆大的冰雹突然从天而隆，砸了下来。 泉水之中紫微大帝的冷静不再，他的紫色长发飞扬而起，冰冷的紫眸如燃烧至极点的烈火，迸射出紫焰。 “给我杀！” 尊贵的上古神明发出了可怕的怒吼，天兵天将得令，高举起镇魔铁箭，向孙悟空与猪八戒射来。 “这么快就下了杀令，真是小气，小气。”孙悟空砸着嘴巴，啧啧地说着，眼中的火光陡然大炽。他抡起金箍棒，纵身跃至半空。金箍棒搅动风云，金光涌动，形成巨大的半弧形护盾，将猪八戒和一心护在其中。 而那些镇魔铁箭竟逐一被他击飞，没头苍蝇般地四下乱飞，反倒将那些天兵刺中，一时间哀号声遍起，鲜血四溅。 “玄天阵！” 一个神将高举起长刀，发出厉喝。刚才还混乱的天兵便突然间振作精神，形成八卦阵形，将孙悟空、猪八戒和一心三人团团围住。如今，孙悟空已然是八面受敌，镇魔铁箭如暴风骤雨倾泄而下。 “哈，莫以为这就能奈何得了俺老孙。”孙悟空左右开弓，将金箍棒耍得虎虎生风。 “大师兄真厉害！”猪八戒鼓起掌来。 “那是。”孙悟空得意洋洋。 “哼，雕虫小技。” 泉水之中，传来紫微大帝的冷哼，狂风骤起，刮来紫微大帝的神谕：“变阵。” 令声响起的刹那，天兵的阵势己变。虽然依旧是八卦阵形，却已然分上、中、下三层围攻。 这一次，箭雨再起时，已经是天上地下，无孔不入。 饶是孙悟空金箍棒所形成的护盾再牢固，终也是不能面面俱到，尤其，他已然看到自地底窜出的利剑，正割裂地面，朝着猪八戒与一心飞速而来。 孙悟空的眼中，戾气顿现。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铮鸣之声，紧接着，便响起阵阵惨叫，数名天兵自半空跌下，断臂残肢飞舞，血的气息，在山谷间飘荡弥漫。 血雨腥风处，熬烈银白的长袍飞扬，柔美的银色长发似银河微尘织成的绸缎随风而舞。即使是隔着飞溅四散的鲜血，他俊美的脸也依旧清晰可辩，他挥舞银枪的身姿，像是在跳一曲死亡之舞。 “敖烈，就算是上了战场，你也是这般风度翩翩。”猪八戒咧开大嘴笑着感慨。 “二师兄过奖，”虽然语气充满了自谦，但敖烈的表情，却俨然是一副受用不尽的样子，“大师兄，天上的天兵交给我，地上的你来对付。” 敖烈对孙悟空道。 “好，好！”孙悟空哈哈大笑，举起金箍棒便狠狠地朝地面劈去。 “轰！” 金箍棒重击地面之下，似骄阳跌入地面，撞在碎一地金光喷溅。地面顿时被劈开数道裂缝，整座山都在轰鸣，继而裂成数块破碎的巨块，数名埋伏在地底的天兵被这股力量震出，跃至半空，而孙悟空横扫一棒，便将这些天兵打得粉身碎骨，肝胆俱裂。 滴答。 一滴血，溅在了一心的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这杀戮的一幕，澄明的眼中，尽染悲戚。 突然，他听到自己的身后响起一阵异样声响。一心忙不迭转过头，但见自冰冻的泉水之中跃出一条冰龙，它动作迅速地疾窜而出，扑至猪八戒的身边，猛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它缠得好紧，动作好快，使得猪八戒重重地跌倒在地，手中的九齿钉耙亦将地面深深地砸出沟壑。 那冰龙，就这样托着猪八戒朝着泉水的方向前行。 猪八戒那双粗重肥厚的手紧紧地扳着冰龙，几乎快要被勒断脖子的疼痛让他快要窒息，他肥重的身子辗压着地面的碎石与尘土，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紫微大帝的脸，在分裂开来的冰面中残缺不全，他的眼神冰冷，冷冷地看着猪八戒被冰龙围绕着拖行。 他在等待，等待着他早就想要的结局。 一滴泪，从猪八戒的眼中滴落，缓缓地，落在冰龙晶莹的身上，瞬间冻结成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得不死。 猪八戒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突然，这拖拽的速度戛然而止，猪八戒脖子上的疼痛感也陡然放松了下来。 这是？ 猪八戒悄然睁开眼睛，却当即怔在了那里。 “师父？” 猪八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心，震惊与错愕驱散了他眼中的悲怆与绝望。 小和尚的手，就搭在那条冰龙上。明明是那么小，那么又胖，那么软的一只小手，却带着惊人的热度，如火焰般炙烤着冰龙。冰龙散发出淼淼水汽，蒸腾着向上挥发，眼看，便要将冰龙消融。 那冰龙，痛苦地引颈吼叫，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出。 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仅用一只手便能与紫微大帝的法力抗衡吗？！ “唐玄奘，不要挑战我的耐性。”紫微大帝阴沉地警告。 “挑战耐性的人是你，”一心璨然一笑，“紫微大帝，你是越老越糊涂，你难道真的想不明白吗？八戒不挣扎的原因，并非是他敌不过你，只是他不想跟你打。” 紫微大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不过，就算他自己心甘情愿地任你欺负，贫僧可不准。入得佛门，即是跳出三界，摆脱七情，紫微大帝，他再不是你的兄弟，只是贫僧我的徒弟。” 说话间，一心的手突然金光大炽，若火山暴发般喷出道道烈焰，这烈焰旋转而上，将冰龙紧紧禁锢其中。冰龙发出痛苦的咆哮声，它奋力挣扎着，终是一声哀鸣，化成一片雾气，消散。 猪八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还徒劳地举在脖子上。 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猪八戒的脑袋，猪八戒抬起头，望住了眼前的人。 素衣决定勤奋起来，做一个天天更新的好孩子！！！ 第三章 诛神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是他的错觉吗？ 眼前的一心仿佛不再是一心，他的眉眼之间写满狂傲，写满不羁，写满了与天争与地斗与宿命抗衡的桀骜，以及焚烬天下的狷狂。然而他的手，却又如此温暖，足以抚平所有的痛苦不甘和悲伤。 “师父……” 猪八戒发出一声哀鸣，再想说些什么，却都化做了一声呜咽。他第一次，哭得如此放纵，也是第一次，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亿万年了。 他蓄积了亿万年的情，无悔了亿万年的付出啊！换来的，不过是一句“杀无赦”。 杀无赦！ 那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拭去了猪八戒的泪，猪八戒听到了阔别了整整五百年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说：“乖。” 师……师父…… 猪八戒怔怔地看着一心。 一缕鲜血，从一心的鼻孔里淌了下来。 “师父，不要！你不能！”猪八戒惊慌失措地扳住了一心的肩膀，然而一心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轻轻一拂，便将猪八戒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拂了下去。 “无妨。”他说。 “唐玄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紫微大帝冰冷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些许的紧张。 回应紫微大帝的，是一心淡然的微笑。他站直身，高高地举起了九环锡仗。 “铮……” 九环相撞，发出阵阵铮鸣，在原本混乱声一片的山谷间，竟有一种力镇压天地的强大。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凝固了。 半空之中的孙悟空猛地顿住身形，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向一心。 火红的袈裟飞扬，他像一簇火焰，狂热的燃烧。 他眉目之间的笑意，已然于千百年、亿万年存在，存在于天地之间，存在于他为数不多的、残存的记忆里。 “和尚！停下！”孙悟空不顾一切地返身向一心冲去。 “不要啊，师父！”敖烈也回转身姿，跃身赶往一心的身边。 “安静。”一心竖起小小的手指放在唇边，他微笑的样子，与五百年前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他说：“不要阻碍为师诛神。” 诛……神？！ 明明是从一个小不点的口中说出的、这个词，却不知为何有着令人肝寒的力量。在场的所有天兵神色纷纷一震，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对于杀意和周围的环境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当“诛神”这个词一经出口，周围的气势就全都变了样子。 仿佛有不知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周围的空气，拉扯着眼前的空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那些天兵就是感觉到有无数双手在扭扯他们的肢体，无名的火焰在他们的身体里燃烧，他们的血液在惊恐的奔走，血肉在挤压着他们的骨骼，令全身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声响。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好像挤成了一团，快要爆裂开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可怕……好可怕……”一个天兵将双手举至眼前，惊恐地打量着它们，颤声道：“我要……我要爆炸了……啊！” 他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便如爆竹般爆裂开来，血肉横飞，溅了周围天兵满身满脸。 恐惧的气氛在蔓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恐。他们看着一心，像是在看一个随时可以夺取他们性命的幽冥使者，而他手中的九环锡杖，就是开启死亡之门的地狱之匙。 “去吧！” 一心说着，高举起手中九环锡杖，重重击向地面。 数道金光涌现，若无数条蛟龙咆哮着自地底疾窜而出，铺天盖地涌向那些天兵。金龙所过之处，哀号声遍起，那些天兵，眨眼间就被天龙吞噬，竟是连毫发都不见。 “和尚……” “师父……” 孙悟空，猪八戒，敖烈，他们全都停下来，望住了一心。 他们的脸上，悲喜交加，血泪横流，他们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这久违的力量！这久违的……人…… “噗！” 突然，一心的身形晃了一晃，张口，吐出大口的鲜血。 他的眼睛和鼻孔，还有耳朵都渗出了鲜血，他的身体在摇晃，若不是手中的九环锡杖在支撑，恐怕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唐玄奘，你太逞能了。”一心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绚丽的紫色华光，紫微大帝的声音，就从这华光之中传了出来，“五百年前，你灵魄受损，本就不应该贸然现身。如今这具身体又不过是个孩童，这么滥用法力，只会毁掉这个‘容器’。看起来，你还跟从前一样，那般愚蠢莽撞。” 一心抬起头，他抹去唇边的鲜血，向紫微大帝露出璨然笑意：“那又如何？” “你！”紫微大帝暴怒低吼，那团紫色光华光芒大炽，瞬间凝聚成形。紫微大帝身出真身，高举起手中的星华宝剑，直指一心。 “唐玄奘，既然你已无心活命，那就去死吧！” 说话音，星华宝剑已然朝一心刺了过去。 一心脸上像没有看到紫微大帝刺向自己的剑般，笑容不变。 自五百年前，唐玄奘灰飞烟灭之时，观音菩萨只护住了他的一缕灵蕴。便是这一缕，也是精心呵护蓄养了整整五百年。此时他精魂现身，若被紫微大帝所诛，那么这世上，就果真再不会有唐玄奘了。 而他竟满不在乎！难道说，这个唐玄奘已经蠢到意识不到生死了吗？ 紫微大帝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心念虽生疑，星华剑的速度却早超越了他的意识，只在须臾之间，长剑狠狠刺下。 他听到剑刺布衣的裂帛声响，他听到鲜血喷溅的噗哧声响，他看到眼前万朵红梅的绽放妖娆，还有一个人在那乱红之中的微怔表情。 “天蓬？” 紫微大帝怔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剑刺中的并非是一心，而是猪八戒。 那星华剑原本便是由紫微大帝的潜力倾注而成，如今错愕之下，紫微大帝的法力顿减，星华剑也消失在一片紫色光芒之中。 “咳！” 鲜血从猪八戒的猪嘴里流下，是那样急，急到他来不及喘息。而胸口喷溅而出的鲜血亦让他连连后退，继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猪八戒低下头，看着被刺伤的地方。星华剑，上古之神紫微大帝自母体幻化成生时，便持有的极品法器。紫微大帝修行亿万年，星华剑亦拥有与他相等的功力与杀伤力。如今，猪八戒一界魔身，被它重伤，哪里还能无恙？他喘息着，只觉眼前一片金星乱舞，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吸走了一般，整个人萎靡下去。 “天蓬……天蓬！”紫微大帝略加迟疑后，便欲上前，然而，猪八戒却冷冷地笑出了声。 “别过来……”猪八戒咧来满是鲜血的嘴，笑道，“何必，这本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你说……什么……？” 紫微大帝怔住了。 是的，他说得没错。眼前的结果，确实是紫微大帝想要的结果。 结束他这一世的生命，不论是天蓬，还是猪八戒，都从这个轮回，这个宿命里彻底地消失。这样，就再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也不会总如利剑悬在头顶般坐卧不安，日、日提防，夜夜忐忑…… 可为什么当他亲眼看着他受伤，却还会这么的痛？ 为什么？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唐玄奘！”紫微大帝的紫眸狠狠瞪住一心，举臂，星华剑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散发出来的光华远比先前更为炽烈。紫微大帝紧握星华剑，厉声大喝，“若不是你，一切都不会这般无可挽回。唐玄奘，我要用你和你的那些徒弟们的死祭奠天蓬！” 说着，他高举起星华剑，发出命令：“给我杀！” “杀！” 那些没有被孙悟空伤及的天兵得令，立刻高举起镇魔铁箭，对准孙悟空和敖烈。 而紫微大帝亦挥宝剑向一心狠狠劈下去。 战火再起，孙悟空高举起金箍棒与敖烈冲向天兵。 一心亦举起九环锡杖抵住紫微大帝的星华剑，两杯神兵用力相撞，一时间火花四溅，光华四溢。一心的脸，被光芒照亮，虽只是一个暖萌可爱的少年脸庞，但那张脸上沐浴着火光与血色的狂傲，却让紫微大帝憎恨至极。 “唐玄奘，今日非杀你不可！”紫微大帝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这一句。 “你大可试试看。”一心笑得璨若明霞。 然而，在说话间他却感觉到口鼻之间一阵粘稠，原来是鲜血正他的鼻孔里汨汨流下。 他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越跳越快，血液在升温，让他的血管开始急速地收缩。仿佛快要支撑不住这奔流的热血般，爆裂开来。 眼前，开始出现无数金星，视线开始模糊，就连身材都几乎快要稳不住，站不稳。 “唐玄奘，你的这具肉身，大限到了！”紫微大帝哈哈大笑，挥剑刺向一心的胸口。 “五百年前夺走天蓬的心，如今，也要让你尝尝被剜心的滋味！” 说话间，星华剑已至。 “师父！”猪八戒发出惊叫，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和尚！”孙悟空亦发出惊叫，他想要赶过来，却怎奈这一惊之下，被天兵钻了空子，背后刺中三枝镇魔铁箭。 敖烈亦是如此，他修为原本便不及孙悟空，被一枝镇魔铁箭刺中之后，便坠落地面，见敖烈倒地，那些天兵更是不依不饶，射出大量镇魔铁箭，竟将好端端的一条白龙敖烈，射成了一只刺猬，倒地不起。 紫微大帝的星华剑，已然带近了一心的心口，眼看便要刺入。 抱歉亲爱的们，经过一位亲亲的提醒才发现章节发重了，已经修改过来了，么么个！ 第四章 威胁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就在这火光电石般的刹那，响起了一阵铃铛声响。 这铃铛响得不紧不慢，却又是这般的恰到好处，仿佛这铃铛的主人一地守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好戏进行到最热闹的地方，然后跳起来喊“停”一般。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有一队人影慢慢在紫微大帝的眼前出现。为首的一个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十分的飘逸出尘。他穿着银白的袍子，袍子上绣满了不知名的图腾，不晓得都代表着什么。而他的坐骑，则是一头……大青牛。青牛的脖子上栓着大小不一的九枚铃铛，每走一部，都会散发出悦耳好听的声响。 这正是在天庭，素有“笑面虎”之声的太上老君。 紫微大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太上老君好死不死，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摆明了就是来搅局的。可惜，紫微大帝渡过数次神劫，历经数场大战，自然懂得机不可失的道理。 若不现在就动手杀了唐玄奘，以后，恐怕再没机会。 这样想着，手中的星华剑紫光大炽，剑尖，已然触到一心的身体，眼见鲜血渗出，浸透了袈裟，数道白光，却紧紧缠住了紫微大帝的星光剑。 能够不为星华剑所伤，又有足以令星华剑顿住的力量，这白光所属之人，非太上老君莫属。 紫微大帝的紫眸微微地眯了眯，冷冷看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天兵，数目虽不多，但至少三千有余。 三千！ 紫微大帝发出一声厉喝，属下的天兵们立刻调转方向，手中兵器全部对准太上老君。 动作之迅速，身手之敏捷，令人不禁惊骇。 “精彩，真是精彩。”太上老君笑着鼓起掌来，“果然不愧是紫微大帝麾下的精兵，真是令本老君大开眼界。都道是这些天兵千万年来均由紫微大帝亲自教导操练，其强悍与善战几乎超过了玉皇大帝的亲兵。就连玉帝本人也常常感慨，说每每天庭巡游或是诸天集。。会之时，紫微大帝都会在这些训练有速的天兵护卫下声势浩大地驾临，其君临天下的气势就连玉帝自己都自惭形秽啊……” 太上老君的话，让紫微大帝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绿。 “太上老君，你少在本帝君面前胡言乱语，回你的率兜宫炼丹。” “紫微大帝何必如此震怒，本老君好心前来提醒，你可不要不识好心啊……”太上老君说着，视线，落在了一心的身上。 “如今三界都在盛传唐玄奘的精魂已然转世的消息，恐怕就连如来佛祖那边都已然知晓。大帝，你也知道这段时日魔族闹腾得厉害，需西天佛祖出面调停。如今你若动了唐玄奘，恐怕……于大局不利呀。”太上老君拖着长音，捻着胡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连声叹息，“紫微大帝，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如今天庭关于天蓬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要再节外生枝，给天庭的众神们授以话柄了。” 天蓬！ 紫微大帝的耳畔“轰”地一声响，他迅速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猪八戒。那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猪魔，他丑陋的样子让人无法将他与昔日俊美狷狂的天蓬联系在一起。这正是五百年前，天蓬在唐玄奘的怂恿下选择的妖身。 令人厌恶至极。 紫微大帝正是想要让天蓬褪去这身皮囊，重新进入轮回，再选灵胎。然而……这一切，又如何会被太上老君这只老狐狸知晓的？ “太上老君，你是在威胁本帝君吗？”紫微大帝冷冷地问。 “紫微大帝一向英明果断，如果大帝认为是，本老君又能说什么呢？”太上老君哈哈一笑，一双如童子般明亮的眼中精芒四射，“没错，这就是威胁。” “你说……什么？” 紫微大帝握着星华剑的手紧了又紧，天空骤然间阴暗，道道紫色闪电如雨点般纷纷落下，乌云漆黑一片，自天空压下，飓风阵阵自地底盘旋而上，就连空气，仿佛都被寒霜覆盖。 那些天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弄得有几分慌乱，就连紫微大帝的亲兵，也禁不住在寒风中战栗。 然而太上老君却丝毫不为所动。 “紫微大帝，到底还是太年轻，”他捻着胡子，摇头叹息，道，“你还不知道，本老君是为了你好。” 说着，太上老君挥了挥手。一个童子自太上老君的身后现身，紧接着，童子又拖出一名仙姬。 “去！” 童子将这仙姬猛地一推，仙姬踉跄着，猛地从云端跌下，堪堪倒在紫微大帝的脚下。 “嫦娥？” 紫微大帝惊道。 嫦娥？ 猪八戒于意识的混沌中听到了这声呼唤，不禁睁开眼睛。但见紫微大帝的脚下倒着一个仙姬，她明黄的衣衫已然，褴满身伤痕，鲜血淋淋，就连原本的花容月貌都已然在血色中模糊。 嫦娥的身体颤抖着，她努力抬起头，看向猪八戒。 当猪八戒那身受重伤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嫦娥眼中的泪，便不受控制地簇簇下落。 “天蓬……”她哽咽着，用满是鲜血的手做为支点，一点一点，努力地爬向猪八戒，“天蓬，我来了……” 她的血，随着她的每一寸移动，都在身后留下多一分的血迹，她的泪，冲刷着她脸上的血，露出满是伤痕的娇美容颜。 “我没有背叛你，天蓬，我没有……”嫦娥艰难地解释着，她的模样，让猪八戒眼中夜一般的漆黑，终于闪现出银河般的微光。 是的，嫦娥没有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关于他和他兄长的事情。太上老君的葫芦里装了多少阴谋诡计，就算不听不想不看，嫦娥也是猜得出的。 于是在太上老君盅惑她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嫦娥只是看着他，然后朝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 “太上老君，你想套出他的秘密来伤他，做梦去吧！” 果然不如嫦娥所料，太上老君的脸色在刹那间大变，他扬起手猛地一挥，嫦娥便如一片柳叶般飞起，重重撞在墙上，将那墙撞成一片废墟。 嫦娥，就在那片废墟的掩埋下，露出凄美的笑容。 太上老君，他真是蠢。 他竟然不明白，就算眼前的人不是太上老君，而是玉皇大帝，甚至是斗姆元君，哪怕是创世之神，嫦娥都不会说的，那个关于他的秘密。 她会誓死保护关于他的一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哪怕一丝一毫！ 因为……她是如此卑微而又虔诚地爱着他啊！爱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关注自己一点的……那个他。 她的天蓬，她永远的天蓬。 “你真是……好傻……”猪八戒的唇颤抖着，终是咧开猪嘴，露出虚弱的微笑：“嫦娥，你为何如此愚蠢？我不过是，一只猪，一个魔。” “你不是猪，你也不是魔。你是三十万水军元帅，你是天庭最俊美的上古之神，你是天蓬，天蓬啊……我……能为你做一点事，哪怕只一点，此生……” 嫦娥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剑，便自她的背后猛地刺入，用死亡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那柄剑，闪耀着紫色华光，冰冷至极，冷得有如这把剑主人的眸光，无情至极。 紫微大帝一脸厌恶地看着遍身鲜血的嫦娥，仿佛她是一只肮脏至极的虫蟊，脏了他的剑。 “你……杀了她？”猪八戒难以置信地看着紫微大帝，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怎奈如今受伤太重，力气全无。 “对于一只小小的神女来说，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紫微大帝冷冷地说着，缓缓收回他的星华剑。 即使杀了个把神，他还是至高无上的紫微大帝，而那些小神小仙能够烦劳他老人家动手，已然是天大的福分了，不是吗？ “果然比起你的权力……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猪八戒咧开他鲜血遍布的嘴，笑得凄楚。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失望和悲哀呢？ 他其实应该……早就知道了啊…… “嗬……嗬……”嫦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张着嘴巴，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从她那张绝美的唇中流下的，除了汨汨的鲜血，再没有其他。 嫦娥哀伤地看着猪八戒，她的手，离他只差一掌。 不过是，一只手掌的宽度，却是隔了一世生死，万年离别。 血泪，迷蒙了嫦娥的眼。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就连耳朵也开始变得一片空寂，听不到半点声响。 为什么？ 为什么我倾其所有，与他还是相隔了一掌的距离？ 如果，这便是我最终的结局，那么，是不是就算不甘，也是徒劳？ 嫦娥的力量一点点地流失，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继续挣扎了。 猪八戒悲伤地看着嫦娥。 五百年前他剜出自己的一颗妖心，已然失去全部的功力。嫦娥将行尸走肉一般的他藏在高老庄，用无数处子之血浸养他整整五百年，留住了原本应该堕入地狱的他的脚步。这大不敬的逆天之行，让猪八戒违逆了轮回，却也救活了他。可饶是这样，猪八戒也是元气大伤。方才他被紫微大帝的星华剑重伤，如今便是想要一动，却已然是不可能。猪八戒只能倒在血泊之中，眼看着自己的血在土壤之中扩散，慢慢地与嫦娥的血融合一处。 不论是生，还是死，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欠嫦娥，欠众生的血，都太多太多。 到底要怎样，才能赎清自己的罪过？ 泪，从猪八戒的眼中，缓缓地滑落。 竟然……掉泪了吗？ 为这个卑贱如草芥一般，完全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小神女？ 紫微大帝的紫眸，如冰冻的泉水，冷冽一片。 第五章 人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紫微大帝，既然你已经处理了本老君送上的人情，现在，可以回你的中天了。” 太上老君的声音，在紫微大帝听起来，就像嗡嗡乱舞的苍蝇。然而，这只苍蝇献给自己的诚意，却已经被自己用了，看起来，只能下次再驱逐苍蝇了…… “天蓬，这将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可你却并不珍惜。你所以为的西游，只不过是无限艰难与险阻，那些重重杀机和处处想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的危机……远比五百年前更为凶险，可你却依旧天真，任由唐玄奘像五百年前那样盅惑于你。” “你错了，”猪八戒摇头叹息，“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从亿万年前就已经不是。这条西游之路，不管多少杀机暗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吗…… 紫微大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他方冷冷地说出了一个“好”字。 他伸手轻轻地挥了一挥，手下的亲兵见状，纷纷收起手中武器，腾云而起。 而紫微大帝，亦被一团耀眼的紫色光芒围绕，就这样缓缓地消失在一片绚丽的光芒之中。 他紫色的眸，微没有睁开，也就再没有再看猪八戒一眼。 就这样，从此神魔殊途，再不需同归。 从此天各一方，从此再不会相见。 不相见，便不相念。 不相知，便不相思。 不相伴，便不相欠。 不相惜，便不相忆。 就这样，也好。 猪八戒缓缓地躺在地上，再一次露出笑意。 这一次，却满是释然。 “太上老君，这一次的人情，贫僧可是欠下了。”跌坐在地上的一心，向半空中的太上老君露出笑容。 “唐玄奘，你少来这一套。”太上老君说着，扬手，掷出了一样东西。 一心轻轻探手，便将它接住了。 那是一粒火红的丹药，火红之中，又有流动的金砂，像一颗转动的星辰，烁烁散发出耀眼光芒。 “吃了它，五百年前本老君欠你的人情就算还清了。”太上老君阴沉着脸，道。 “嘿嘿，太上老君，你怎么也不给俺老孙点丹药吃吃？”孙悟空嘿嘿地笑着，用力拔出胸膛里的一枝镇魔铁箭。 “该死的猢狲，一千年前我的丹药被你糟蹋得还少吗？”太上老君怒叱一声，拍了拍座下大青牛的脑袋。 那青牛仰起头来，引颈发出长长的“哞”声，他摆着笨重的身子，扭转过头，举步踏片一片霞光。 “唐玄奘，”太上老君微侧过脸，悠悠地道，“已经一千年了，你还没放弃，与那个人的约定吗？” 一心的眼中，有一团火，刹那间燃烧而起。 他目光灼亮地看着太上老君，精巧的唇，抿了又抿。他仰望着西方天际呈现出的一片瑰丽血色，沉默着，足有一个轮回那样久，方缓缓地道：“从未远离，绝不放弃。” “你还真是蠢。”太上老君冷哼，“你就继续做你的西游大梦吧，下次再相逢，本老君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一心璨然而笑：“贫僧等着那一天。” 一抹冷光，在太上老君的眼中闪耀而过，他挥了挥怀中的拂尘。青牛缓缓腾空，在一片霞光之中消失不见。那三千天兵，亦纷纷凌空而去，只留一地狼籍，和已然死去的嫦娥。 一切都归于寂静，一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小小的身子在血泊之中如此突兀。 “和尚……”孙悟空步履踉跄地来到一心的面前，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毛手，想要碰触一心，却怎奈他的手如此颤抖，还未及碰触到他，便已然颤抖得无力向前。 “师父……”敖烈缓缓举步走过来，跪倒在一心身畔。他银白的发上沾满了尘埃与血渍，身上的白袍更是斑驳一片。 “师父你……还真是调皮啊……”敖烈笑着说道，虽然视线已然被泪光迷蒙，“若知道师父会在此时现身，敖烈至少可以换件衣裳……” 一心微笑着，眼中似有星辰在旋转闪耀。 他伸出手，指向嫦娥。 一团明亮的光团自嫦娥的身体之中幻化而出，它转动着，缓缓飞升，像有生命般飞至猪八戒的身前，无比依恋地围绕着他上下飞舞。 “看，众生总是执着，执着于前世的情，也执着于前世的因。”一心用他虚弱的声音，道，“所以这世上才有着那么多度不化的灵，多么无奈……” 猪八戒望着那团光团，如今，他连伸出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拼尽全力，也不过只有手指可以微微地动上一动。 那团光，就这样轻轻地飞至他的手上，怜惜地停在那里，好像在安慰他。 “去吧……”猪八戒轻声道，“去到属于你的轮回吧。” “来世……我们……可还能再相逢吗？”自那光团之中，传出了嫦娥的声音。 猪八戒微微怔了一怔，继而摇了摇头。 “不，”他说，“来世，不要再相遇，不要再相逢，也不要再相认了……贫僧只愿施主你……更自在，更幸福也更欢喜。愿你的世界从此不再有贫僧，而满是坦途欢欣……” “我不要！”嫦娥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激动，“如果不能相遇相逢，我要这轮回何用？如果不能相认，我又何必留有这缕魂魄？天蓬，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弃，放弃与你的相逢！” 光团强光大炽，似一个小小的骄阳上升至半空，恍惚间，猪八戒仿佛又看到了嫦娥那痴情而倔强的脸庞，恰如千年前，他最初遇到她时，她眼中闪耀的倔强眸光。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如果所有的伤害和痛楚，都是你以为的圆满，那就如你所愿，踏上那苦苦追寻而不得，守尽岁月而无依的轮回吧…… 猪八戒轻轻叹息。 突然，正在上升的光团剧烈地颤了一颤。 “糟了，她被紫微大帝的星华剑所刺，已然伤及了魂魄。如果不能及时召唤冥界之船，恐怕……将永远无法步入轮回。”敖烈惊道。 “可叹，我等狂魔，无法用这不洁之力召唤冥界之船的。”孙悟空自嘲地一笑，“那种船，只能为圣洁之力所召。” “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一群魔……”猪八戒苦涩地笑道。 光团在渐渐地变淡，紧接着，便自半空中重重跌下，眼看便要跌落在被血色污染的泥土之上。 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它即将落地的刹那，稳稳地接住了它。 那是从一心手中散发出的光芒，似一缕轻纱，一道薄雾，一双翅膀，将它慢慢地送上天空。 那艘船，出现了。 那艘通往冥界的轮回之船，在天空徐徐飘来的、巨大木船。它飞扬的旗旌遮天蔽日，缓缓响起的梵音悦耳至极。 嫦娥的精魂，就这样在一心的呵护之下飞上了冥界之船。 “咳！” 当精魂完全飞入冥界之船的刹那，一心再也支撑不住，咳出大口鲜血，已然是半点动弹不得。 “唐玄奘，你真是蠢。自身都难保了，还要要把嫦娥的魂魄送入轮回。”敖荣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就盘踞在一心的肩膀上，因此，也得以将现身的唐玄奘看个清楚。 一心微眯起眼睛，扫了一眼敖荣，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如果贫僧不送她，你猜，她的精魄还得以轮回否？” 敖荣碧绿的眼睛眯了一眯。 没错，神仙的精魂，尤其是像嫦娥这样位列仙班，有着极高品级的神女，她的精魂可谓强大而又难得。将是各路神魔妖怪争相抢夺的最美食粮，如果一心不将她送入冥界之船，很有可能就会被在暗处潜伏的什么吞噬。 然而，正如紫微大帝所说，作为容器，一心还小，小到根本承载不起唐玄奘那强大的法力。方才他现身与紫微大帝抗衡，已经超越了一心所能承受的极限，如今，他又运用他强大的法力召唤冥界之船，护送嫦娥的魂魄飞升。这样贸然行事，只会让一心的肉体受损得更加严重。 “师父……对不起……”猪八戒喃喃地说道，眼中，已然溢满泪水。 “八戒，为师早就说过，不要说对不起这样的话。”一心笑道。 “哼，她可是神，东天的神。你不做多余的事情，也没人会说你不慈悲。”敖荣冷笑。 “是啊……不做多余的事情也可以，可是那样……贫僧就不是他们仰慕至极的师父了，不是吗？”一心哈哈大笑，却于这畅快的笑声中，吐出大口鲜血，然后陷入昏迷。 “和尚……”孙悟空眼中金光涌动。 “师父……”猪八戒的声音微颤。 “师父……”敖烈掩面而泪，喃喃地道，“如此慈悲，如此闪耀，真不愧是师父啊……” “你们还敢更蠢一些吗？”敖荣气得跳起来，吐着蛇信大吼。 “快把那粒丹给师父吃下去。”敖烈突然想起太上老君所送的那粒丹，急忙将它拿起，就要往一心的嘴巴里送。 “你们的心都被猪油蒙住了吗？太上老君的东西，真的敢用吗？”自从五百年前，敖荣被太上老君所伤之后，每每看到太上老君，他都会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那种满面笑容，动起手来却连半点情面都不留的老东西，他们竟敢相信他能救唐玄奘？ “别忘了，五百年前，他也是恨不能置你们于死地的死对头！” “你说得不错，”孙悟空嘿嘿一笑，“直到现在，他依旧想置我们于死地。可是，他也很清楚，游戏才刚刚开始。现在，还不是杀我们的时候。” “不错，”敖烈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任狂风吹得他满头银发飞扬而起，“这场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演……” “更热闹的，还在后面。”猪八戒也咧开猪嘴，笑得开怀，“值得期待。” “你们……”敖荣看着孙悟空，看着敖烈，也看着猪八戒，他们脸上的笑容如此狂热，让他不寒而栗。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五百年前的那场西游，真正的赢家，并非是东天？而五百年后的这场西游之旅，是不是注定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宿命？ 而他……到底是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呢？ 这一切的答案…… 第六章 窒息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师父，你吃菜！” “师父，你吃水果。” “师父，你再吃菜！” “师父，你再吃水果！” “师父，你怎么不吃？” 敖烈停下手中的筷子，诧异地看着一心问。 “我……”一心为难地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废话，你们快用菜把他堆死了，还吃什么吃？”敖荣一跃跳上一心的肩头，吐着蛇信朝敖烈和猪八戒吼。 一龙一猪，这才发现他们两个太过忙活，已经在一心面前堆了好大的一摞蔬菜和水果，饶是猪八戒自五百年前就投生了猪胎，看到这摞“菜山果山”也是唬了一大跳，更别提一心了。 “哎呀，真是对不住，师父，一定是吓到你了。来，先吃点青菜……”猪八戒不好意思地说着，夹起一块青菜就往一心的碗里放。 “我，我先去嘘嘘。”一心霍然起身，红着脸跑出了寺庙。 “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猪八戒挠着脑袋，问。 “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师父爱吃的东西，他又不好意思说，所以走了？”敖烈看着桌上的种种水果和蔬菜，摇头叹息，“没办法，明日我前往西海，叫父王派专人送来上好的仙境佳肴吧。” “仙你个头的佳肴！”饶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敖荣也委实受不了敖烈这种土豪暴发户富二代的傻缺脾气，他的尾巴猛地一扫，把一枚果子狠狠扫中敖烈的脑门，气呼呼地道，“你已经出家了，出家了！少打我西海的主意！再说……” 敖荣说着，咧开蛇嘴，露出邪恶笑意：“这个小和尚，迟早都是要死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猪八戒和敖烈都怔住了。 “是只有本太子一个人意识到了，还是你们统统都在装傻？唐玄奘重新降临于世的那一天，就是这个小和尚的死期，”敖荣的眼睛，闪耀出荧荧绿芒，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你们，是不是早就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哈哈！” 迫不……及待吗…… 猪八戒和敖烈，全部都沉默了下去。 *** 荒山野岭，能够寻得到一间可以栖身的破庙，己属万幸，更何况还是一座有僧人的破庙，可以化得些许斋饭。 住在这座寺院里的，是一个老僧。粗布衣裳，手编的草鞋，满面风霜，却目光慈祥。当满身鲜血的孙悟空等人，背着一心闯入这间破庙的时候，可真把这位老僧吓坏了。 吓归吓，老僧还是很好心地收容了这师徒四人。可惜寺庙里没有什么吃食，除了一些野菜糠芥，就是老僧亲手种植的一些瓜果。然而老僧毕竟还是老了，这四周的旷野再大，他力所能及的，也不过只是方寸大小的空间。一年到头存下来可以食用的东西本就不多，哪里供得上这么一大票人吃喝？然而，前来投宿的，毕竟不是普通的米虫，孙悟空一个筋头摘来的果子瓜桃，就多得能把这间小小的破庙堆满，老僧拼尽一生也看不到这么多的瓜果，喜得他抱着这些瓜果老泪纵横。 就这样，一心就在这座破庙里静养了二十日之久。 这十日，可谓是一心从小到大最难熬的十天。每一天他都好像置身在烈火之中。灼人的火焰炽烤着他的皮肤，疼得他除了呐喊，再不会其他。然而，那些浮现在眼前的影像，和一些响在耳畔的话语，却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远比那种灼人的炽热感觉更加让他痛苦。 每一天，每一天，一心都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烈火撕扯成碎片。然而每一次，他都没有死。 这是生凭第一次，一心产生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的想法。 然而，残存在他意识里的一缕理智却一遍遍地提醒他，不能死。 是的，他不能死，因为师父法明还在西天等他。 而那个地方，西天，还有着他要前往寻找的答案，还有着对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徒弟们的心。 所以他一定要，活下来！ 一心就在这痛苦中苦苦等待挣扎，终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的，是自己被包裹成粽子一般的、支离破碎的身体，每一处皮肤都粘着恶心和丑陋的伤疤。那些大大小小的、深浅不一的伤疤，轻轻一碰就疼得让他想掉眼泪。这样的伤，让一心都不禁怀疑自己的皮肤是不是因为他太胖而被撑裂了…… 而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的表现，也让一心觉得难以适应。 他们对他的态度，有一种急切，和一种一心自己也说不出的殷勤。就好像……他们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又好像是……赎罪一般。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要把某种情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似的。想要隐藏，却分明抑制不住。这种感觉，让一心透不过气。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忍无可忍的一心从大殿里逃出来，站在院子里，春日暖气消融的清风，让一心的呼吸有了几分通畅。他深深地嗅了几口山野间带着草木清新的空气，才刚刚舒缓的心情，忽又跌入了低谷。 一心索性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砎上，苦着脸望天。 “小师父，你在做什么呢？”一声低低的声音响起，唬得一心猛地跳起，这才发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亭子里，坐着这所破庙唯一的僧人——那位老僧。 老僧怀里抱着一只硕大的南瓜，黄澄澄的南瓜，衬得老僧那已然呈现出菜色的脸愈发的萎靡，连同他身上的那件破旧的僧袍，都灰扑如土。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的欢喜，俨然是一个拣到了金子的土包子。 一心被老僧脸上的表情雷了个外焦里嫩，几翻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贫僧见小师父满面忧愁，可是为自己的伤势在担心？” 一心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状态已然近一个月有余，也难怪人家老僧会有此一问。 “唉，”一心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好得太快，觉得怪怪的。” 他低下头，嘟起了嘴巴。 按说，以他先前那种样子，不变成一只花斑粽子，至少也会像只花斑豹，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不仅没有留下半点疤痕，而且滑溜溜得好似一个被剥了壳的嫩鸡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呵呵，小师父啊，能够逢凶化吉是一桩福气，怎么会使你忧愁？”老僧呵呵一笑，朝着一心招了招手，“来，来。” 一心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朝着老僧走了过去。 “哎，是比贫僧看到你的时候更嫩，也更胖乎了。”老僧伸手捏了捏一心的脸蛋，笑呵呵地道，“小师父，你说，凡人好，还是神仙好？” “这……” 如果换成是从前，一心一定想也不想地说神仙好。可是，他这一路行来，看了太多的腥风血雨，听了太多的悲呼哀号，那些施罪的，都是高高在上法力无边的神。而承受的，却是诸多的苍生，和无辜的生灵。 到底是神仙好，还是凡人好？ 如果为了不被践踏欺辱，做个神仙固然好，可……施罪者，就果真好吗？ 可如果成为承受者，那无边的苦楚与痛苦，又向谁人诉说？ 一心不知道。 “依老僧看，还是凡人好。”老僧说着，拍了拍他怀里的南瓜，“贫僧自幼出家，跟随师父在这山间修行，走过的地方笼统加起来，也不过是这座山；一生所见过的南瓜，最多不过脸大。可是你看这南瓜，足的车轮大小，足够贫僧吃上半月有余！可真让贫僧欢喜。”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目光烁烁，看向一心：“小师父，佛说心无挂碍，便无恐怖。因为没有奢求，欢喜就来得简单，所得，就是福气，切不可自寻烦恼呀。” “可是！可是我分明记得一些我昏过去之前的事，我好像……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心顿了一顿，脑海里浮现出的些许残存的记忆，让他不寒而栗。 那夺目的金光在眼前闪耀，游龙一般遨游长空。它们所过之处，有无数穿着闪亮铠甲的人被光芒所灼伤。他们惨叫着、挣扎着，却最终化为灰烬。他们的痛苦，他们的不甘，和他们的绝望，统统都在一心的眼前萦绕。而他们濒临死亡之时的呐喊和哀号，也一遍又一遍地在一心的耳畔呼啸。 一声声，一阵阵，都在撕扯着一心，让他仿佛也置身于他们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而做出这件事情，造成这些痛苦，犯下杀业的……是他。 是他自己。 “小师父，一滴水，被阳光蒸发，可是消失了？”老僧问。 一心怔了怔。 老僧伸手，指向天空：“它到天上，变成了云。然而，云遇冷风，又化为雨，小师父，云可曾消失？” 一心张了张口，一缕光，透进他布遍阴云的心中，让他堆积在心中的所有痛苦与犹疑都渐渐地为之瓦解。 “雨落地面，又成了水。”一心思量着，道。 新年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木木的陪伴和支持，木木永远爱你们！ 第七章 如来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正是，循环往复，生生死死，过去未来的奥秘，都在其间。”老僧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一心的头，“一心啊，不要纠结于过去，也不要畏惧未来，做你该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吧。” 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温暖似曾相识，老僧睿智的言语，亦是如此熟悉。让一心的心中的所有忧虑，都瞬间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嗯！”他重重地点头，继而璨然而笑，“我知道了，谢谢您！” 说罢，他便欢天喜地地奔回大殿去了。 老僧眯起笑眼，望着一心，他的笑容慈祥，目光里满是柔软，他的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呔！” 突然，一声暴喝之声响起，孙悟空高举起金箍棒，重重地朝着老僧打下来。但听得“轰”地一声，石亭轰然坍塌，甚至连地面都被砸出一个深坑，而老僧却在此时消失了。 万道华光刹那间涌现，刚才还素淡无奇的蓝天，金光普照。百禽之首凤凰鸣叫着飞过天际，无数灵鸟不知从何处赶来，在天空飞舞啼鸣。百花自天空飞舞飘落，香华四溢，种种仙乐响起，美妙难言。 孙悟空那消瘦的身形，在这耀眼的光芒和奇境之中显得愈发的瘦弱单薄，他还保持着手持金箍棒的姿势，只是身形，在微微地颤抖。 “我早就看你有问题，想不到，还真是你……”孙悟空说着，猛地转头，看向半空。半空之中浮现而出的那人，庄严神圣，种种法相圆满，处处在在鎏金，那是众人都最为倾慕的存在，是万物景仰膜拜的存在。 “如——来——” 这两个字，是从孙悟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而孙悟空的眼，也在这个时候变得血红。 如来佛祖端坐于莲花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孙悟空，他的笑，在孙悟空的眼里，就像是万年不变的面具，包藏着最不为人知的黑暗。 “如来！五百年前，你跟东天合谋算计俺师徒五人，五百年后，你竟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孙悟空的脸因愤怒而狰狞，他咆哮着，高高跃起。 迎着那光，迎着那强大的力量，迎着那遥不可及的伟大所在，奋力砸下。 眼前的种种妙相，如云如雾，如梦幻泡影，在金箍棒的挥舞之下消散成烟。 “如来！你给我出来！”孙悟空愤怒地咆哮，“你给我说清楚，五百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好的和尚，为什么会烟消云散？我们的心，都哪去了？！你给我出来！出来！” 孙悟空拼命地挥舞金箍棒，如来的金色法相在孙悟空疯狂抡起的金箍棒中化为漫天霞光。 像愈是想要抓，却愈是抓不到的空气，像愈是想要斩，却斩不断的流水。 饶是孙悟空有通天的本领，饶是他有七十二般变化，火眼金睛，铜头铁脑；饶是他号称万妖之王，齐天大圣；饶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力寻到的答案，挽回的时光，拾回的记忆。 不甘！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啊！” 孙悟空仰天长啸。 *** 却说一心正兴冲冲地往大殿的方向跑，却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奇怪，很奇怪。”一心喃喃地道，“那位老僧，不是一直称呼我为‘小师父’的吗？缘何突然称我法号？而且……” 他歪着脑袋，细细地想了想，又道：“好像悟空他们从来没有让他近过我身前，我们吃斋用饭，他也从来不肯落座，始终在外面抱着一堆瓜果蔬菜絮絮叨叨，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法号姓名，他是怎么知道我叫一心的？” 方才与老僧的对话重现耳畔，一心抚摸着自己的光头，那正是先前被老僧抚摸过的地方。想起那似曾相识的温暖，想起那耳熟到了极点的语气，一心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难道那位老僧他是……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像是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声响，震耳欲聋。 一心猛地转回身，飞速跑向亭子。 等他从大殿跑回院中，却已然发现刚才还屹立的亭子已然化为一片废墟，没有了老僧，只有在半空中发疯挥舞着金箍棒的孙悟空。 一心怔怔地看着孙悟空，他被一片绚丽的霞光包围，明明置身于那么闪耀那么美好的景色，为何悟空会如此悲伤，如此孤独，如此无助呢？ 好像此时，他并非不是一个嗜血成性，遍身戾气，喜怒无常的魔头。而是一个无处发泄心中悲怆的、无助而又无依的小猴子。 原来只是一个……小猴子吗…… “啊！啊！” 孙悟空发狂地砸着、舞着、喊着，从空中，到地面。将这破庙院中的一切，都砸得尽碎。 阵阵涌起的浓烟与尘硝落了满身，一如伤痕累累的他，被遗弃于角落。他所有的信念与坚持都似五百年前那般被践踏粉碎，可到底有谁，能给他一个解释？ 有谁？！ 孙悟空用力将硕大的香炉劈一为二，在四溅的碎片与香灰之中，他重重地喘息，一双噙血的眼望着地面，满是仇恨。 突然，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小小的一双手臂，软糯无力，却……有着足以令孙悟空惊骇的强大力量。 一张小脸儿，贴上了孙悟空身弯的背，他听到一心轻轻的叹息声。 “没事了，悟空，都过去了，过去了。” 过去了……吗……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金芒，在孙悟空的眼中顿现，渐渐驱逐了眼中的血色。 在绚丽的微光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像丹青描绘而出的一笔暖色，妙笔生辉。 这暖色，映在站在大殿门口的猪八戒和敖烈的眼中，似清风拂起湖面阵阵涟漪。 “可惜啊。”敖荣甩动着尾巴，咂着嘴巴，道，“这画面再美，唐玄奘苏醒以后，就永远不能再见了。” 话音刚落，敖荣便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冰寒。他转动眼珠，但见敖烈正用他幽蓝的眼，冷冷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敖荣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他话还没说完，便“嗷”地惨叫出声，整个人被敖烈一指弹飞。 永远。 敖烈那浅桔色的唇斜斜上扬。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永远？ 呵…… *** 西游。 这条路，远比一心想象中的还要遥远。眼看光阴似箭，行闻蝉鸣猿啼，一路上，看尽花红柳绿，草木枯荣。对于一心来说，这次行程无异于一场冒险，充满了稀奇有趣，艰难苦楚。 只不过…… “我说唐玄奘，怎么走了快一年，你还是那么小小的不丁点儿？你是不是长不大了？”敖荣在一心的肩膀上盘成一团，深刻地思考着这个严峻的问题。 一心挠了挠脑袋，认真了想了想，然后道：“应该是长了些的。” “师父……”作为昔日西海俊美的神明，眼下一匹俊美的马，敖烈叹了口气，道，“长的是你的肉，不是你的个子。你越来越胖了。”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敖荣和敖烈这对兄弟，几乎每天都要死掐一番。旁人是一日三餐，他们俩个一日三掐，全以吵架当饭吃。 “你天天把唐玄奘捧着抱着，他走路都不用带腿，当然会胖！” 呃…… 一心粉嫩的脸攸地红了一红，他拍了拍敖烈，道：“那，我现在就下去自己走好了……” “师父别理他，他只是妒忌我比他美。”敖烈说着，马头潇洒地一扬，银白的鬃毛飞扬而起，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让人目眩。 “你敢说本太子妒忌你？你这匹死马！”敖荣一跃而起，顿时化为黑色巨龙，张口便朝着敖烈吐出炽烈火焰。 “难道不是吗？丑龙才多作怪。”敖烈冷笑，旋身飞至半空，现出人形，他一手抱着一心，另一手持银枪搅动成风，迎向火焰。 “轰！” 火焰在银枪的搅动下碎成数簇火焰，纷纷四溅有如烟花，一心张大嘴巴，看着火焰，满面惊奇。 “敖烈，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敖荣游动着，将龙尾狠狠甩向敖烈。 敖荣已然有许久不曾幻化龙身，血槽满灌，此时幻化出来的龙身法力也是相当强大。他的龙尾虎虎生风，自有雷霆万钧之力，轰轰然扫向敖烈，来势汹汹。 “那就来吧！”敖烈哈哈大笑，转动身形化为银白巨龙，咆哮着迎向黑龙敖荣。 “吵死了！” 随着孙悟空的一声厉喝，金箍棒夹着金光呼啸而至，横扫黑白二龙，竟将两条龙轰然击成一串，纷纷掉落在地。 “扑通。” 敖烈这么一跌不要紧，失去了重心的一心也直接扑倒在地，成了一只脸先着地的糯米团子。 “师父快起来。”猪八戒急忙把一心扶了起来，看着眼泪汪汪的一心，猪八戒不禁急道，“你可是摔疼了哪里？” “没，”一心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果真是胖了。八戒，我摔了一跤，竟然不疼。” 猪八戒的猪嘴抽了一抽，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莫要介意，反正，论胖，你胖不过俺老猪。论瘦，也瘦不过大师兄。”说着，猪八戒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大肚子。 一心的眼睛顿时一亮：“也是！” 正说着话，便见孙悟空自筋斗云上翻了下来。 “前面十里有个镇子，”他说着，从云上翻了下来，“你们坐坐，俺去化斋。” 说罢，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了个圈，随手拎起一心往圈里一丢，便扛着棒子走了。 第八章 容器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悟空，别远走！”一心站在圈里，把小手团在脸侧，朝着孙悟空大声喊，“别迷路！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师父，你这是……怕大师兄被陌生人拐了吗？”猪八戒惊悚地问。 他认识孙悟空至少千年，深知就算是天塌下来砸死三界众生十万，也砸不死一只孙猴子。千百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人神妖魔，多得恐怕用头发丝都数不过来。可师父……竟然在担心他被陌生人拐了吗？这真是宇宙天地，三界众生中最可怕的冷笑话！ “你脑子被猪油蒙住了吗，”被一心惊到的不仅是猪八戒，还有敖荣。敖荣用尾巴戳了戳一心的脸蛋，喝斥道，“就算有人敢拐玉皇大帝，都没人敢拐你们家猴子！” “那可未必！”一心跺了跺脚，急切地嚷了起来，“悟空会降妖，还会除魔。万一有人看他本领高强，抢他回去做护卫怎么办？就算不做护卫，抢了去看家护院也不行啊！” “你真的确定……孙猴子能看家护院吗？”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蹲在某家大门前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那画面太美，敖荣简直不敢去想。 就孙猴子那喜怒无常的暴脾气还看家护院？他不把院子砸个稀巴烂都不是猴！ “师父担心大师兄的样子也好英明神武！”敖烈说着，突然跌坐在地，掩面而泣，“吾等愚钝，什么时候才能有师父这般的智慧慈悲？” 一心叹息一声，轻轻抚摸着敖烈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安慰：“乖，等你长大就像为师这般慈悲了。” “你们的脑子统统丢在路上了吗？”敖荣一脸黑线，几乎要被这帮戏精恶心得吐了。 “总之，先睡会吧，大师兄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猪八戒说着，“扑通”一声倒下去，眨眼的工夫便打起了呼噜。 果然是一只猪！ 敖荣无奈地摇头。 “师父，我去寻点水来给你喝。”敖烈说着，纵身化为一道银练，于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不见。 “呸！不显摆就得死的娘娘腔！”敖荣朝着敖烈消失的方向，狠狠地碎了一口。 “总之，我们就等他们好了。”一心说着，盘腿坐下来，双手合十，竟是眼观鼻，鼻观心，就这样入了定。 “嘁，小家伙，才不过一年多，打起坐来竟还有点像模像样。”虽说一心的外表没有多大变化，但敖荣这一路上跟随他们西游，还是可以看出一心的细微变化。比如他的吉祥卧，比如他的打坐参禅，比如他的讲经释道，都与过去有着天壤之别。而让敖荣觉得变大最大的，是一心眼中的神采。在一心突然的一转头，和许多个不经意的瞬间，敖荣都会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眼前的，不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和尚一心，而是五百年前那个神色冷傲，桀骜狂妄的唐玄奘。 这个小和尚，越来越像唐玄奘了！ 就像是……寄生在母体的灵蕴，最终吞噬并霸占了母体，然后将其撕裂扯断，丢弃一旁一样。 没错，就是这个原理！ 敖荣很为自己的发现觉得欣喜，他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五百年前一个巨大谜团的钥匙。只是这钥匙能不能开启那个秘密之锁，敖荣还不敢肯定，所以他只能继续想，继续推测和揣摩。 如果说，五百年前唐玄奘化烟消散之时，乃是元神四散，灵魄飞升，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的灵魄就散落在这条西游之路上？ 这个念头从敖荣的脑海里钻出来，让他自己都不禁毛骨悚然。 等一等，等一等，让我理一理。 敖荣一边想，一边在一心的肩膀上来回地爬来爬去。 假如事实真的如此，这西游之路，岂不是越走，唐玄奘的精魄就会被收集得越完整？ 那么说……那么说…… 敖荣猛地停下来，然后“扑通”一声滑落在地，眼前金星乱舞。 糟糕了，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敖荣的蛇脑塞不下，已经快要暴掉了。他晕头晕脑地倒在地上，不一会儿，竟感觉到了阵阵困意。 怎么回事？难道是连日以来赶路累了吗？ 不过，貌似本太子都是盘在小和尚的肩头，也没走过路啊，怎么会……累呢…… 还没等敖荣想明白怎么回事，他便睡着了。 “呼……” 睡着了的不仅是敖荣，就连一心也坐着就起了瞌睡。 “真蠢。” 一个声音，轻飘飘地飘进了一心的耳中，他听到有人在轻蔑地笑。 然后，那声音忽然就响在了一心的耳畔，好像有人凑到他耳边低语。 “你以为你是谁？”那声音说，“你以为那只猴子是真的关心你，所以才一路上保护你的吗？” 一心猛地睁开眼睛。 他眼前的，是一片寂静的田野，猪八戒和敖荣全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除了旷野的风吹着树林瑟瑟作响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声响。 没有声响，也没有人烟。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天色黯淡，眼前视线可及之处，皆是浓密的树林和半人高的灌木，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什么人？”一心环视四周，扬声道，“出来！” “我为什么要出来？” 这声音！分明就是在自己的耳畔响起的，唬得一心猛地转回身，然而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心紧张地四处看着，可是哪里都没有发现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 “嘿。” “嘿。” “嘿。” 声音，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响起，一心迅速地转着身子，可除了声音，就只有声音。 “你想干什么？”一心攥紧了手的九环锡杖。这声音，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安，“藏头藏尾的干什么？赶紧出来！“ “只是想给你提个醒。”那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孙悟空、猪八戒和敖烈凭什么就对你那么好？处处把你的安危和生死放在第一位？” 一心高高地挺起了胸膛：“当然我是他们的师父。” “错了，你这蠢和尚。”那声音冷笑道，“他们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因为唐玄奘。说到底，你不过是那个唐玄奘的容器罢了。” 第九章 歌谣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容器？”一心迷惑了。他歪着头，迷茫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地，看向那个不知是谁的说话之人。 “当然！”那声音嗤笑，语气里尽是轻蔑，“你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不过是用来收集唐玄奘魂魄的容器而已。等到容器满了，你就没用了。” “你，你胡说！”一心生气地涨红了脸。 “我胡说？哈，我还说你分明就是个傻瓜，傻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你却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嘲笑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一心的身前。这个小女孩最多不过六岁，梳着一对抓髻，抓髻上系着火红的丝绸，垂下一对儿丝绦，在脸侧摇曳。 她的一张瓜子儿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眼角上扬着，像是年画上跳出来的娃娃。她坐在地上，手托着腮，眯眼笑的模样总让人觉得她正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是什么人？”一心警惕地瞪着小女孩，问。 “想知道？”女孩笑着，歪了歪头，示意一心跟她走，“跟我来。” 说罢，一跃而起，率先走向树林的方向。 “站住！”一心举步便要去追，然而刚迈出半步，便顿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看了看脚下。那是孙悟空用如意金箍棒划下的痕迹，似锻铁之时飞溅满地的火星，在地面烧灼成焦黑的印记，还有火星在焦黑的土壤里闪耀。 这个圈，除非一心自己想出去，否则，外面的一切都无法进入其中，无法伤害到一心。 是的，除非他自己走出去。 这个圈里，意味着安全和安逸。一心要做的，只是坐在这里打坐念经，等着孙悟空化斋回来，吃饱喝足，然后被敖烈驮在背上继续西游。 可在这个圈外，除了危险，还有着许多一心想要知道的东西，有他不曾见过的，另外的一个世界。 “喂，小胖子，来啊。”小女孩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一心，道，“怎么，你不敢吗？” 她像是猜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难道，你在害怕？” 一心的脸，顿时红了。 “我知道了，原来你真的是在害怕！哈，胆小鬼，胆小鬼哟！”小女孩说着，一蹦一跳地走了，边走，还边唱着歌谣。 “天黑了，天黑了，胆小鬼不敢回家去。有恶灵，有恶鬼，贪吃贪财又贪睡。咬一口，胆小鬼，赶快回家找妈妈。” “你！你说谁是胆小鬼！”一心跺了跺脚，可小女孩哪里又曾理会他？自是蹦蹦跳跳地走了。 猪八戒和敖荣睡得极沉，像是根本就不曾听到过小女孩这唱得响亮的歌谣。一心咬咬牙，终是一狠心，举步走出了那个圈。 “出来了，出来了，胆小鬼，朝着恶灵出发了。猜猜看，有什么，待在黑暗里等你。”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一路跑进树林之中。 “喂，你等等！”一心朝着小女孩的背影大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的容器，又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突然停住脚步，她小小的、火红火红的樱唇上扬，形成一个漂亮而又邪恶的弧度。 “要小心了，胆小鬼。不要对魔鬼说出你心里话，一旦魔鬼抓住你的弱点，你就逃不掉了……” 说罢，她又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忽然，树林里升腾起一阵薄雾，这薄雾越来越浓，小女孩那火红的身影就这样融化在雾里，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一心怔住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然跟随小女孩来到了树林深处，这里的树木高大，几乎可以参天，这就使得原本黯淡的天色愈发的阴沉灰暗。 虽然已然是春末夏初，但这树林之中却阴寒无比。冷风瑟瑟，吹得树木剧烈摇曳，投下妖魔一般的张牙舞爪的影子。而地面摇曳着的野草也似一个个钻地而生的幽灵，摇摆着，涌向一心。 “你是在捉弄贫僧吗？”一心朝着浓雾喊了一声，但却并没有人应他。 看起来，那个小女孩是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可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心的心中蔓延起警惕，他略加迟疑，便轻轻一笑，道：“原来你才是那个胆小鬼。” “你说什么？”小女孩的声音，果然又出现了。 “不是胆小鬼，干嘛躲着不敢见贫僧？”一心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激将法不仅是自己受用，还有施法的人。 “哼。” 小女孩的冷哼声响起，紧接着，一心便看到自己的眼前，有红影一闪。 就是那里！ 一心神色一凛，提起九环锡杖便朝着小女孩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等到他穿过浓雾，奔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只是一条野草丛生的小路，根本没有小女孩的影子。 再次上当了吗？ 一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嘿嘿……来呀。”小女孩的身影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朝着一心做了个鬼脸。 一心举步走过去，还不待他走到近前，小女孩忽然又消失，紧接着，出现在不远的前方。 就这样，一心一步步地步入小路的深处，直至天色己黑。 这到底是哪里呢？ 面前是一处荒凉的旷野，只有杂乱的灌木，远处有一处大山，可以听到隐隐的水声，或许山后有江或有河。树林已然远在身后，而再向前，似是能够看到隐约在夜色里的城门。 难道前方有人家或是城镇吗？ 一心猜测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异响。 他猛地转身，见半人高的灌木丛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虽看不清全貌，却有红色的衣襟一角可以看得清楚。 是那个小女孩吗？ 一心想着，快步走了过去。 没错，就是那个小女孩，因为一心看到了她火红的裙摆和有着绣花的鞋子。 “喂，你！”一心用手中的九环锡杖拔开灌木丛，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叫出声。 那哪里是什么小女孩！分明就是一滩碎成了块的肉堆！ 今天看到了亲亲们送给木木的月票，好感动！55555555，爱你们亲爱的，木木一定要努力写好《西游》，嗯！FIGHTING！ 第十章 食人（加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倒退数步，再细细观瞧时才发现，那是一具已然不成形的尸体。尸体的头已然不见了踪影，腹部被掏空，手臂和腿部的肌肉也已然不见，只有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和几处皮肉，支离破碎地粘合其上，在红色的衣裙之下露出，让人的头皮都禁不住发麻。 “阿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满面悲戚地看着这具尸体。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父母会多么难过？ “咔。” 好像有人踩到树枝发出声响，在这空寂的旷野之中突兀刺耳，饶是一心胆子再大，也被吓了一跳。他正想转头去看，一只手突然自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心瞪大了眼睛，这只手粗砺而有力，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这种搭配让人感觉跟它的出现一样，都十分的诡异。 一个人凑近了一心，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逃。”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上去就像很久很久不曾说过话一样，生涩而又古怪，倒更有几分像是锯木头的感觉。 “唔唔唔？” 一心原本想问“你是谁”，却怎奈那只手太过有力，让他根本张不开口。而那人似乎也没有这个耐心听一心说什么，在叮嘱完一心过后，便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一心迅速回身，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阵沙沙作响的脚步声音。眼前依旧是一望无尽的旷野，除了风声呜咽，再没有别的。 不，应该说，这旷野之中，只剩下了一心和那具女孩残缺不全的尸体。 难道，刚才那个人是因为担心自己害怕，所以让自己逃的意思吗？ 一心转头望了望这具尸体，叹息一声，道：“小施主，贫僧没有帮助你恢复原貌的本事，只能替你念一段往生咒。待贫僧回去找了徒弟们过来，再帮小施主你报官。” 说罢，便席地而坐，默默念诵起往生咒来。 十遍，百遍，千遍，一万遍。 待到一心刚刚念满十万遍睁开眼睛之时，赫然发现自己周围站满了手持兵器，手举火把的官兵。他们将一心团团围住，手上举着的火把将黑夜照得一片通明。 “哼，追了你五年有余，原来是个变成了和尚的妖。”一个骑在马上的道士看着一心，冷冷地笑道。 这道士身着黄袍，背着一把宝剑，手上的拂尘随风而舞。看得出，这是一个有些道行也有些年纪的道士，瘦长的脸上长着一撮山羊胡子，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续到嘴角，让他的面相格外凶狠。道士的眼神亦阴冷无比，恶狠狠地看着一心。 “贫僧？”一心指了指自己，然后摇头，“施主，贫僧不是妖，是和尚。” “少废话！”道士厉喝，“你滋扰百姓，掠走少女，蚕食活人，伤了多少君命？所幸贫道法力深厚，可以降得住你。来人，把他拿下！”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士兵冲上来，将手中的刀剑架在一心的脖子上。 “阿弥陀佛，你们做什么？”一心奇怪地看着这些人，问。 道士冷话音一落，便有冷一笑：“明知故问。” 说罢，他猛地一挥拂尘，道：“带走。” 那些士兵得令，三下五除二地将一心捆成了一个粽子。 “你们要带贫僧去哪？”一心向道士嚷道。 “自然是关起来。”道士转头冷冷看了一心一眼，道，“然后等死。” 什么？ 死？ 不，这可不行！他还要去西游，还要去见师父法明，还要替悟空和八戒他们找到他们的心，绝不能死在这儿！ “放开我！放开我！”一心用力挣扎，却怎奈力气远没有成人那般大，被那些士兵一拎，便如包袱般被提了起来。 “呵……”一阵轻笑声响起，一心赫然看到先前引他前来的红衣小女孩就出现在不远的地方，朝着自己咯咯地笑。 “喂，你！是不是你故意的？你过来……唔！”一心朝着小女孩大嚷，可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一块臭哄哄的帕子堵上了。 “唔！唔！唔！”这回，一心可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就这样被这些士兵拎着，轰隆隆地跑过旷野，跑过驿站，跑向一座城池。 反正做什么都没有用，一心索性也不再挣扎，而是老老实实地安静下去。他看着来时的路，心里哀叹自己准是被妖怪骗了。 不知道悟空化斋回来，看到自己不在，是不是会生气。 如果生气了，敖烈会劝住他的吧？对，还有八戒和敖荣呢，他们应该至少会阻止悟空乱发脾气。 然后他们应该……会来找自己的吧？ 会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一点时，一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你以为孙悟空、猪八戒和敖烈凭什么就对你那么好？处处把你的安危和生死放在第一位？” “他们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因为唐玄奘。说到底，你不过是那个唐玄奘的容器罢了。” “你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不过是用来收集唐玄奘魂魄的容器而已。等到容器满了，你就没用了。” 小女孩的话再一次在一心的耳畔响起，像一道魔咒，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像锋利的刀，刺进他的心。 佛祖说：心无所住。 心经云：心无挂碍，则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一心四岁出家，本应修得无所住，无所挂碍的“心”才是，可为何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一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师父，是不是我的修行还不够呢？ 可是，这种难过为何如此汹涌，像无法抑制的困意与饥饿，任凭他怎么驱赶，也驱赶不了呢…… *** 起风了。 刚才还平静的山野之地，怎么会突然刮起狂风？ 敖烈微眯起他幽蓝的眼，看了看手中捧着的清水。 龙是司水的神明，即使堕落成魔，敖烈仍然拥有他与生俱来的御水之力。他方才从一处汪洋大河之中吸取了数捧清水，将它们凝聚成一个手掌大小的水球，捧在手里。水球之中的水似有生命般缓缓流动，阳光下宝石一般散发出烁烁光芒，煞是好看。 这风，来得蹊跷。敖烈袍袖一弹，便将水球尽悉纳入了袖中。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狂风骤起，刮来一股难闻的气味，令敖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出来。” 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回应敖烈的是一阵更为强烈的飓风，地面的石子、土块与草屑全部被卷起，盘旋着向上升，让眼前的空间全部灰黄一片。树木剧烈地摇摆，片片落叶被狂风席卷飞舞，发出瑟瑟声响。 亲亲们的爱木木无以为报，加更一章聊表心意，MUAMUA！ 第十一章 巨蟒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就在这尘沙四起的半空中，有两盏灯笼似的光芒亮起，它们在一片红光的笼罩之下快速地前行，朝着敖烈疾驰而来。 那两盏灯笼越来越近，竟然是一对巨大的眼睛。 随着巨眼的临近，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渐渐显露身形。那是一张诡异的大脸，除了巨眼之外，这张脸上就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密密麻麻的牙齿全部龇出嘴外，有如一枚枚细小的钢剑，又像弯弯曲曲的金钩。他的头顶有一条尖利的肉角，而先前看到的红光，竟是他身上的红色鳞片所散发出来的。那鳞片有如千块玛瑙攒成的，细细密密而又红艳夺目，那细密的斑纹足以令人头皮发麻。他蜿蜒着身体向前疾行，所过之处的野草和野花无一不被他碾碎。而伴随着他的行动，臭气愈发浓烈地传了过来。而这家伙，简直有如一座大山跨占南北，又似一条大河，气势汹汹而来。 “原来是条红鳞巨蟒。”敖烈厌恶地掩住了口鼻，他后退半步，满面嫌弃地看着这条大蟒，“我说怎么这么臭。” “吼！” 似是感应到了敖烈对他的不屑与嫌弃，红鳞巨蟒怒吼着窜起，扑向敖烈。 敖烈冷哼一声，手一挥，银枪骤现。他迅速地后退，继而高举起银枪扫向红鳞巨蟒。 “轰！” 银枪与巨蟒重重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红鳞巨蟒被银枪扫中头部，一头栽倒在地，令地面都发出轰鸣之音。然而他很快便直立起脑袋，“嘶嘶”地叫着，张开大嘴便要去咬敖烈。敖烈身形微转，银枪再次挑去，径直刺入了红鳞巨蟒的七寸，用力之大，令红鳞巨蟒的身体猛烈一震。 “如此低级的魔，也胆敢来攻击本太子？自不量力。”敖烈冷冷地说着，手轻轻一抖，红鳞巨蟒便被掀飞，重重跌在地上。他痛苦地挣扎着，猛地窜起缠住敖烈，力气之大，竟将敖烈缠得跌倒在地，接连翻了许多个筋斗。 “好脏！”敖烈俊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红鳞巨蟒身上传来的恶臭与腥气让他的肺几乎都在抽搐。 “脏……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敖烈已然到达了崩溃之境，他火冒三丈，抡起银枪狠狠刺向红鳞巨蟒，红鳞巨蟒却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敖烈，亏得你是西海水族之尊，简直枉费你尊贵的血统。你这么蠢，连唐玄奘被掳走了都不知道。”红鳞巨蟒沙哑着声音，讥笑。 什么？ 敖烈怔住了。 就在他怔神的工夫，肩膀上突然一阵剧痛。原来红鳞巨蟒趁敖烈失神之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处，一时间鲜血横流，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尝到了鲜血滋味的红鳞巨蟒不由得兴奋起来，他张开巨嘴，再次狠狠咬向敖烈。 “竟敢用你肮脏的嘴，咬如此尊贵的本太子？该死！”敖烈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他挑起红鳞巨蟒，将它举起，然后重重摔向地面。 红鳞巨蟒被摔得翻滚着，朝前滚去。他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翻滚碾压，发出”咔嚓”声响，一些石子都随着他的动作飞溅而处。 敖烈厌恶地看着银枪上所沾染的血液，冷哼出声：“脏死了，这种低等之魔的血，最脏了。” 肩膀上的巨剧阵阵传来，可心里的怒火却更炽。敖烈俊美的眉因为疼痛与愤怒而紧紧皱在一起，鲜血顺着伤口汨汨流下，将银白的袍子染成一片血色妖娆，触目惊心。 “敖烈，你竟对同族下这么狠的手。呵……无怪西海的所有水族都以你为耻！”红鳞巨蟒盯着敖烈，恶狠狠地道。 “西海的水族如何说本太子，我根本就不在乎。况且，你也没这个资格跟本太子称同族。”敖烈再次发出一声怒喝，举起银枪便跃向红鳞巨蟒。 此时的红鳞巨蟒已经重重地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伴随着“轰”的一声，那棵大概被他撞断，断裂的树干伴着繁茂的枝叶簇簇地落了一地。 “说，我师父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敖烈居高临下地看着红鳞巨蟒，冷冷地问。 “我？哈哈哈，敖烈，我从五百年前就想吃唐僧肉了。唐玄奘转世的消息，真让我振奋。听说为了呵护他的精魂，观音菩萨把他的那缕残魂浸入莲花池，每天用种种妙香圣华供养。只要吃上他一口，我马上就能修成人形，飞升成仙！可惜，这次下手晚了些，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红鳞巨蟒哈哈大笑，道，“这一回，唐玄奘死定了。” 敖烈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谁告诉你他转世的消息？你又怎么知道观音菩萨把他的那缕残魂浸入莲花池的？”敖烈抬起银枪，抵在了红鳞巨蟒的脖子之上，冷冷地道，“说。” “你只关心唐玄奘，却不关心你自己吗？”红鳞巨蟒伸出他已然发黑的舌头，嘶嘶地道，“你的心，自从五百年前，你把龙心献给如来佛祖，就已经忘记了吧……关于从前的一切，那些你原本不应该遗忘的一切？！” 那些……我本不该遗忘的……一切吗？ 敖烈眼中的怒火滞了一滞，他的表情被红鳞巨蟒看了个一清二楚。红鳞巨蟒咧开他沾满了鲜血的大嘴，阴恻恻地笑道：“五百年前，你拼尽所有想要保护的一切，竟然为了唐玄奘而统统忘掉。敖烈，看起来你一直隐藏得很成功啊……那种残缺记忆的痛苦。嘿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克制住的，那遗忘了一切的癫狂……” 红鳞大蟒每说一句，敖烈眼中的火焰便被冰封上几分，他攥着银枪的手，紧了又紧，胸膛因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 晕眩，他一直努力摆脱和遗忘的晕眩再一次袭来，让敖烈的眼前一片金星乱舞。 在那飞舞的金色星芒之中，有无数人影绰约，可他就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庞。他的耳朵也开始产生蜂鸣，有无数声音在他的耳畔叫着、嚷着、喊着、骂着，他想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蓝色，一片冰蓝弥漫在他的眼前，很快，就变成了一片血海，紧接着，又有烈火在剧烈地燃烧。那火焰，疯狂而贪婪地啃噬撕扯着敖烈，仿佛想要将他撕成碎片，拉扯进岩浆涌动的烈火地狱。 他想挣扎，却挣扎不出。剧痛，从脑海深处向全身蔓延，让敖烈的身形，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敖烈，瞧瞧你的样子，与白痴有什么分别？堂堂西海龙王三太子，号称龙族第一俊美的神明，如今变成这样，还不如去死！” 红鳞巨蟒哈哈大笑，敖烈的眼中冷光大炽，持着银枪的手稍加用力，红鳞巨蟒便“嗷”地惨叫出声，痛苦痉挛。 “说，我师父怎么了，关于莲花池和本太子的记忆，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敖烈垂下眼睛，冷冷地看着红鳞巨蟒。 “自然有知道的方法！” 红鳞巨蟒猛地窜起，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敖烈。 敖烈缓缓抬头看向红鳞巨蟒，他俊美而高贵的脸上，竟出现疯狂而肆意的杀意，他已然变得血红的眼睛烁烁放光，仿佛有个隐藏起来的另一个他终于复苏，狂热无比。 他看着红鳞巨蟒，竟然笑了出来。 竟然会笑？！ 红鳞巨蟒怔了一怔，但很快便将此错愕抛在脑后。他红鳞大蟒张开血盆大口，以闪电般的速度扑过来。而就在他即将扑至近前的刹那，敖烈猛地挥舞银枪，硬生重刺中了红鳞大蟒的七寸。 “呼呼——”红鳞巨蟒痛苦地喘息着，他像是一条满是鲜血的带子，挂在银枪上，鲜血如柱向下滴洒。然而他却完全不以为惧，反而哈哈大笑：“敖烈，你以为你拼尽所有，收集起唐玄奘的灵魄，他就能真的复活？别傻了！你只会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辙！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西游，没有真经！西天，是不会任由你们收起唐玄奘所有的灵魄，让他复活的！你们的死期，近在眼前！” 敖烈西海之水一般幽蓝的眼睛里突然血色大炽，他枪尖一抖，猛地一挑，竟将红鳞大蟒直接挑成两半。 猩红的血顿时喷溅各处，红鳞大蟒的血肉以及肚子里尚且没有消化掉的东西，有如下雨般扬扬洒洒掉落一地。腐臭的味道和血肉之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哼……脏死了……“ 敖烈，就在这纷纷扬扬的血雨之中缓步离开。他的身上沾满鲜血，他的左胸口，有一道金光在闪耀。 那金光，像一道符咒，如一个缺口，更似一块残缺，让敖烈的步履踉跄蹒跚。 “敖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西游，没有真经！西天，是不会任由你们收起唐玄奘所有的灵魄，让他复活的！你们的死期，近在眼前！” 愚蠢而肮脏的下等之魔…… 敖烈的嘴角冷冷地上扬。 像你这种愚蠢的魔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去判定它的有无，关于西游，关于那个我们想要寻找的答案……那个哪怕被剔下骨，被剜下心，哪怕流尽血，堕落成魔也要找到的答案。 至于死，本太子五百年前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呵…… 敖烈的银枪，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那印记之中，有水钻般璀璨的光芒，烁烁生辉。 谢谢给木木投票的亲亲们，爱你们！！！ 第十二章 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怎么回事，这座山，是哪来的？ 自从摘了一大堆果子，孙悟空就一个筋斗飞上云头，一路往一心的方向赶。然而这座突然冒出来的山却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不论他怎么飞，这座山始终矗立在这里，动也不动，绕之不去。 孙悟空咬了一口果子，然后将它扔了出去。他燃烧着火焰的眼，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座山。 这座大山高足有万丈，山岭险峻，直抵苍穹。千层悬崖连成峭壁，层层沟壑接成险峰。层层叠叠的苍苔覆盖在山崖之间，碧色的藓草铺在层层岩石之上。古老的柏树高槐生长于山间，结成一片树木，高可连接天空流动的云彩。而于山间的平阳之地，可以看到有片片繁茂野花成片地盛开。远远地，可以看到有飞鸟从林间飞起，直冲上云霄。 这样的一座山，几乎看不到有平稳的山路供行人前进，方圆百里连果子都不曾有结。而更为主要的是，这里没有水。 水，乃万物之源，如果一座山连水声都不闻，更不见水源，那么这些蓬勃的生机岂不是统统都是假的？ 假的……吗？ 可这地方，又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孙悟空的眼神里，透出了几许疑惑与迷离。 难道，他曾经来过这里吗？ “五百年不见了，王，你的风采不减当年。” 突然，在孙悟空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孙悟空的身体微微一震，继而缓缓地回过身，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一名女子。她就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含笑望着他。而她所站立，是一座玲珑玉亭。这是一座建造在山涧之中的青石玉亭，依傍着巨大的石壁。那石壁本是峭壁的一处，上面却攀满了盛开着各色花朵的藤蔓。青色的石壁在尖端竟然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美玉质地，不晓得这石壁原本便是玉石，还是青色岩石之中层层包裹着玉石，奇妙至极。这玉亭，便是直接在玉石上雕刻而成的。它从石壁中脱离出来，耸立于峰顶，下方，便是万丈深渊。 此时，阳光照在玉石上，使它愈发显得晶莹，甚至令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然置身于琼楼玉宇之中。 “这亭子确实很美，不过，它的美，并不是因为它雕刻的巧妙，和它质地的奇特。”女子说着，站起身来，她缓步走到玄栏杆边，轻轻一跃便踩在了栏杆之上。 女子的一头青丝猎风而舞，玄色衣裙飞扬。她的体态十分轻盈，在这山涧呼啸的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落下去。 “最美的风景，永远都在最险要的地方。”女子微微一笑，“你说是吗，王？” 孙悟空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女子的身上。他将手中的金箍棒耍了个花枪，然后扛在肩头，不耐烦地对女子道：“哪里来的王，俺老孙是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你要找你的王滚边找去，少挡俺老孙的路。” “哦？你不是我的王吗？”女子直视着孙悟空，问道，“你已经堕落到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地步了吗？” 女子的眼睛像是有两颗星在闪，明亮灼人。 孙悟空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和冷漠，让女子眼中的星辰黯淡了下去。 “你全都不记得了，是吗？包括你的名字，包括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我？” “什么记得不记得的，识相的赶紧滚开，免得俺老孙发火，一棒子砸你个稀巴烂。”孙悟空的喉间发出警告般的低吼，他举起金箍棒，对准了女子。风，吹起他如骄阳一般明艳的毛发，闪亮如阳光凝聚而成，每一丝，每一缕，都在女子的心上划出悲伤的痕迹。 “孙悟空，你这个可怜的伪君子。”女子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从玉亭一跃而下，然后走过来，在孙悟空的身边俯下身，凑近他的耳畔冷笑，“你以为你假装忘记，就可以不用面对了吗？呵……可惜，五百年前你犯下的罪，是无论几个五百年过去，都洗不净！” “少啰嗦，滚！”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便砸向女子，而女子却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孙悟空火眼之中闪过一抹警惕，正举目环顾四周，女子，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她俯在他的耳畔，低声道：“王啊……我尊贵的、如烈火般闪耀的王……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女子眯起眼，一字一句地说，“五百年前，因为你违背了约定而犯下的罪。” “俺老孙没心情听你说什么秘密，滚远点。”说着，孙悟空扬手便朝着身后挥了一棒，紧接着便转过身，跃向石峰。 “你在害怕！哈哈哈，孙悟空，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得意地看到孙悟空的脚步停了下来。 “孙悟空，你以为你假装不记得，就可以把过去的一切都抹煞吗？你以为，只要你不记得过去，不记得那些你亏欠的、对不起的人，你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吗？”女子猛地伸出双臂，长袖掀起一阵飓风。她玄色的长裙与黑发有如魔魇般飞舞，一双闪着疯狂而恨意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孙悟空，她用带着憎恨与愤怒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吼叫，“你以为你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你以为你洗掉鲜血，从此就可以慈悲为怀？告诉你孙悟空，不可能，不可能！” 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像裂开了一道缝隙，带来一阵巨大的痛苦。孙悟空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火焰般燃烧的的眼睛望向女子。 那女子，却不见了，映入孙悟空眼中的，还是那座山。 然而……这座山，却在塌陷。 刚才还巍峨无比的险峰，这会突然间被一片浓烟笼罩，巨大的石峰裂开缝隙，在剧烈的震动中轰鸣着掉落。高大的树木随着石峰的塌陷轰然倒下，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鸟雀惊叫着簇簇飞起，冲上天际。 “轰”！ 紧临主峰的石峰突然塌陷，浓烟再次大起，迸溅的石块四处飞散，几块大石甚至砸到敖烈的脚下。紧接着，又听得“哗”地一声，孙悟空身边的岩石也轰然破碎，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纷纷掉落，有如下起一场碎石之雨。 在这石雨之中，有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第十三章 和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隔着碎石与滚滚浓烟，孙悟空眯起眼睛望向那个人影。 啊…… 看到了，那个人。 散发着异彩的那个人。 他就在那儿，悬浮于半空之中，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似乎远在天边。他火红的袈裟在风中狂舞飞扬，万道金色光芒围绕在他周围，令他看上去像是一轮火红的朝阳。不知为什么，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充满悲伤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浸染了这痛苦，变得如此伤心。 “和尚……”孙悟空喃喃地唤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人。 那个，他所认识的和尚。 还是五百年前那张俊美的脸，还是五百年前那明朗的五官，然而他眼中的神采却不再有笑意。那是一张张狂的、肆意的、不羁的脸，眼眸中像有火焰在烧。那火焰，炽烈的足以将天下焚烬。 “和尚，是你吗？”孙悟空呼唤着，慢慢地举起脚步便欲上前。 然而玄奘却缓缓举起了九环锡杖，将它对准了孙悟空。 玄奘在笑，可是那笑意却并未溶进他眼中的火焰。那是一种令人感觉到疏离而恐惧的目光，连头皮都感觉到有些发麻。孙悟空的脚步硬生生地顿在那里，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听到他用一种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语气说：“退下。” 退下？ 他在说自己吗？ 这个……混蛋和尚！ 反应过来的孙悟空脸色一臭，立刻想要发飙，然而那女子的声音，却在此时及时响起。 “他看不到你。”那女子说。 “看不到？” 孙悟空很快意识到女子所说的是对的。因为和尚虽然看向孙悟空所在的方向，却很明显地并没有将目光聚集在孙悟空的身上。他像是透过孙悟空在看什么人，可是，他在看谁呢？ 在自己的身后，藏着什么人吗？ 孙悟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脖子。谁想还没有回头，便已经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嗖”地一声，从他的身边窜了过去，惊得孙悟空立刻跳起来，将手中的金箍棒对准了来者。 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速度快得惊人，让孙悟空只来得及看清他背后生着的一双巨大翅膀。翅膀掀起阵阵飓风，地面砂石飞旋，更让人感觉到寒意顿生。 那家伙直扑和尚，动作快如闪电。 而和尚却只是微微一笑，他还保持着高举九环锡杖的姿势，这一次，孙悟空已然明白了那女子所言，和尚并非是看着自己，也并非是用九环锡杖来指着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九环锡杖散发出耀眼金光，它骤然炽烈耀眼，骄阳般刺目无比。袭击者发出凄厉的呼啸，他迅速改变方向，直冲向天际，然后盘旋于半空，发出阵阵厉啸。天空中突然间出现了更多跟他一样的家伙，他们全部都生着巨大的翅膀，有着近似人的五官，只是嘴巴格外突出，有如鸟喙。而他们的脚部，则是又大又锋利的鸟爪。这样古怪丑陋的长相，孙悟空自然不会陌生。 “哼……”孙悟空冷哼，“俺老孙可没这个心情看戏，识相的趁早滚蛋，莫要让俺老孙打你个粉身碎骨。” “嘘，”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若幽灵般浮现在孙悟空的身畔，轻声道，“你已经闯入了五百年前的秘密之中，难道就真的不想看清楚吗？当年……唐玄奘隐藏起来的真相，那个被他篡改了的、你的记忆。” 什么？ 孙悟空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 和尚隐藏起来的真相？还有他……修改了的记忆吗…… “铮”。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琴音，似仙乐般美妙动听。孙悟空抬起头，赫然看到有一名女子正腾空而起，她的手中捧着一柄古琴，十指轻动，正在撩拨琴弦。那琴音叮咚，格外悦耳。这女子也生得美貌，若不是她头上生着一只细长的尖角，则完全可称得上拥有一副天人之相。 她白皙修长的指尖停在一个颤抖的琴弦上，然后转头笑望着和尚，用她歌声般婉转的声音道：“唐玄奘，我劝你不要参与这场纷争。我们天龙八部的事情，该由我们自己解决。” 玄奘的嘴角微微扬起：“紧那罗王此言差矣。佛说但所有相皆是虚妄，天龙八部既归顺了佛门，又何来个人恩怨？” “唐玄奘，你少在这里跟我们讲大道理！”说话的，正是先前袭击玄奘的“鸟人”：他的体形极为庞大，两鬓有些斑白，他铅灰色的头发紧贴脑部，前额狭窄，鼻子直挺，嘴巴则向前突出。他的眼神异常锐利，脚部为两只硕大锋利的鸟爪。他身上披着的澄黄铠甲刻着朵朵繁花，并且镶嵌着各色宝石，璀璨得直刺人眼。这些七七八八的亮闪之物让他的体形更显膨胀，并且十分惹人讨厌。孙悟空最讨厌这种喜欢披金戴银的家伙，因为越是那些内心肮脏的人，就越是喜欢用闪闪发亮的东西来遮盖自己的阴暗。 可惜他们永远不知道，金银珠宝照不亮他们那黑暗的世界。 “识相的赶紧滚开，如若不然，便是与我整个天龙八部为敌！”“鸟人”大吼。 “迦罗楼王，你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玄奘的眼眸微眯，露出一抹笑意。那是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笑，也是将一切都掌握于股掌之中的笑，迦罗楼王的脸立刻涨成了紫色。 “住口！”迦罗楼王愤怒地尖啸。 “唐玄奘，我们都知道你前世是佛祖最得意的门生，这一次，也是佛祖派你前往西天取经，以证回你的金身。但我劝你不要恃才放旷，恃宠而娇。”生着马头人身的庞大怪物突然出现在天空，他也长着巨大的翅膀，但全身幽蓝，并且布满鳞片。那些鳞片层层密布，锋利至极，不知是由于他自己在改变着颜色，还是由于那些鳞片反射了骄阳之光，他的身体在不断变幻着颜色：蓝色、蓝色、绿色……虽然看上去变幻莫测，却并不使人感觉到美艳。因为始终有一种可怕的黑暗之影在包裹着他，让他好像是一尾黑水之中游曳的丑陋之鱼，令人见了便鸡皮疙瘩顿起。 早安亲亲们，么么哒！ 第十四章 真相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夜叉王，你果真妙语连珠。想来，那些被你蚕食的鬼体，到了你的腹中，便化为了满腹经纶。而你学富五车的才华，也足以弥补了你外貌上的恐怖。我佛慈悲，万物总是公平。” 够毒舌、够阴狠、够臭屁！这才是和尚！ 孙悟空竟“嘿嘿”一声，笑了出来。 玄奘的一番话，把夜叉王的脸都气歪了，他的眼睛里投射出凌厉的血红之光，那恶狠狠的目光，像是恨不能将玄奘生吞活剥。 天空不断地涌来数只迦罗楼，和弹奏乐器的紧那罗，还有许多长相丑陋的男人，以及看上去犹如仙子的美丽女子。 而这些天龙八部的部众之中，最为令人恐怖的便是夜叉，他们的颜色各异，而又丑陋无比。他们有的展开巨大的翅膀在天空上飞翔，有的从地底钻出来，脑袋上有如燃烧着火焰，骇人至极。这些密密麻麻的家伙，将玄奘团团围住，每一个的脸上都带着憎恨与不怀好意的表情。 然而纵使如此，玄奘的神情也是泰然自若的，他火红的袈裟在飞扬，黑眸里的火，在烧。 孙悟空攥紧了金箍棒，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隐隐透出紧张，却不是为自己眼下的处境，而为了和尚。 他早就已经分辨不出这是现实，还是一场幻影。倘若这真如那女人所说，是五百年前的一个秘密，那么它是不是也意味着……真真正正地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五百年前的和尚，就是这样独自面对着如此的一幕吗？ 可那个时候，自己在哪里？为何对这时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印象和记忆？ 就在孙悟空思量之际，一柄长刀突然间朝着他飞了过来。那长枪带着凌厉之势破空而来，直刺向孙悟空，又快又狠，势如闪电。 孙悟空条件反射般地挪动身形，却怎奈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孙悟空神色一凛，他用力地挣了一挣，然而任凭他那通天之力，却仍无法动弹丝毫。 该死！那女人到底玩得什么把戏？！ 孙悟空的脸已然现出怒意，然而那长刀却不给孙悟空留有丝毫的余地，它呼啸着，已然狠狠地刺至近前，它掀起的冷意，已然吹起了孙悟空身上破烂的围袄。 “悟空！别远走！别迷路！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是谁，在俺老孙耳畔，用稚嫩而清脆的声音聒噪个不停？ 若是……俺老孙真的死了，他……会为俺老孙伤心吗？ 孙悟空火眼，映着刀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孙悟空的面前。 银白的长袍如月光凝聚而成，飞扬的银发恰似一匹绸缎，矫健的身姿优雅挺拔，手中一柄银枪只轻轻一挑，便将那袭击而来的长刀挑飞。 “敖烈？” 孙悟空惊讶地呼唤出声。 然而敖烈，却并没有回头看孙悟空。他像玄奘一样，都是五百年前遥远的影像。 仅此而已。 “敖烈！”夜叉王狞笑，眼里的阴鸷显而易见。 “西海龙王怎么不来？难道你们龙族就派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吗？”说话的，是一个周身被香气围绕的阴柔男人，他纤细得就像是一柄竹竿，就连眼睛都像是刻在竹竿上的两条细缝。 敖烈冷冷地笑道：“乾达婆王，你不过是只会吃香气的妖，没有资格用这样的口气与龙族说话。” “难道你也想要与妖为伍，对抗西天？”乾达婆王眯着眼睛阴鸷地说道。 “好笑。”敖烈冷笑着，手中银枪指向众天龙八部，“你们哪一个不是妖？以为围剿罗刹一族，将其斩尽杀绝，便可以隐藏自己的罪恶，眨眼之间成佛？简直是贻笑大方！” “住口！”乾达婆王怒道，“敖烈，如果你以为唐玄奘可以成为你们龙族的后台，就大错特错了。他的前世金蝉子是如来佛祖的得意门生，他永远都不会为你们龙族提供庇佑的。” “你的脑袋果然不愧塞满了熏香，我堂堂龙族岂会与西天同流合污？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们这些龌龊之辈一般，尽做些不知羞耻之事吗？”敖烈的话，只让玄奘微微一笑，但却让乾达婆王等八部之王大怒不已。 “如若你们龙族想要与罗刹站在一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来人，给我拿下！”迦罗楼王尖啸着，猛地一挥巨翅。 他的话音刚落，便已然有无数迦罗楼部众冲向了敖烈。 敖烈仰天长啸，他手中的银枪一晃，豪迈大笑：“来吧！” “拿下！拿下！”迦罗楼王还在不停地大叫，看上去活像是一只嘎嘎大叫的乌鸦，而其他的天龙八部则纷纷应声而起，将敖烈与玄奘团团围住。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虽然被众天龙八部众围攻，却仍然耀眼俊美。 玄奘显然更加游刃有余，而不失优雅从容。而敖烈则出手矫健勇猛，猛如游龙，敏捷如风。虽然两者都身手了得，但却也有着最为显著的区别：玄奘手中的九环锡杖闪耀着万道金光，但却只将天龙八部众击飞或束缚，从没有伤他们性命。而敖烈则不同，无数部众被他纷纷击飞刺伤，鲜血四处飞溅，甚至不断有部众的残肢断臂掉落于地。 敖烈先前的温润优雅已然不见，他周身布满煞气，银白的长袍上沾满了鲜血，让他好似一尊沐血天神。 而玄奘……他脸上所挂着的笑容则更让人为之惊讶。他的唇角绽放着的残酷却耀眼至极的笑容，那是游戏于生死之间，看淡了伤痛，看轻了生命的冷漠表情。他的狂傲，他的残忍，他的疯狂，都与五百年前孙悟空所认识的和尚一般无二。 可他…… 与这一世的他，却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 他们刚才提起了……罗刹？ 罗刹一族吗？ 罗刹……不知为何，想到这一族，孙悟空便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 好像有什么在禁锢着他的思想，命令他远离关于罗刹一族的所有回忆。 只要……只要稍一想起，头上的金箍便如烈火般燃烧，烧灼着他的头颅，烧灼着他的意识，逼迫他去放弃，去放下，去远离。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天龙八部会因罗刹而与和尚相战？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他真相？ 谁能？！ 第十五章 火海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吼！” 孙悟空双手紧紧扳住头上的金箍，仰天长啸。 “如何？” 女子咯咯的笑声再次在孙悟空的耳畔响起，她笑着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是值得的吗？为了那个人而戴上金箍，忘记了本应属于你的一切记忆？” “你……”孙悟空钢牙紧咬，圆睁着一血混合着血色的火眼，从牙缝里挤出冷语，“给俺孙滚出来！” 说罢猛地旋身，金箍棒狠狠劈向声音来源之处。 然而，他却劈了个空。 女子的声音，又响在他的耳畔：“别急，我的王。这场戏，还没有看完。” 话音才落，天空便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道闪电轰然降临，自孙悟空的眼前划过，堪堪击中敖烈。 不，那不是一道闪电，而是一柄利箭，硬生生地刺进敖烈的胸口，让他的身形猛地一震。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溅而出，喷在孙悟空的脸上、身上，滚烫而炽热。 “敖烈？”孙悟空一惊，正欲伸手，一道铁链破空而来，紧紧地锁住了敖烈。 冰蓝色的铁链，晶莹剔透，寒冷至极，坚硬之极。 那是西海的镇海之宝，寒冰铁链。或者说，那是西海专门用来惩戒谋逆龙族所用的铁链，被它锁住，想要逃脱，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轻者，伤痕遍布法力全失，重者……龙身碎裂，性命全无。 这……是真的吗？ 难道五百年前的敖烈，竟然曾被寒冰铁链锁住？ 那后来的西游，又是如何进行的？ 他又是怎样逃出了西海？ 孙悟空感觉到彻骨的冰冷，整个人冻结成冰，就算没有那股该死的力量束缚，此刻的他也连动都动弹不得。 “你这孽子！”天空之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暴喝之声。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陌生，因为那正是西海龙王敖闰的声音。五百年前，他曾无数次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谄媚的表情，用卑躬屈膝的语气说尽讨好之语。 可是他，竟也有这种假充威仪的时候吗？ 哼，敖闰，你这小老儿…… 孙悟空冷冷抬起头，看到在空中出现的西海龙王。他巨大的龙身在彤云之中若隐若现，一双巨眼满是愤怒之火，雷鸣般的声音轰隆隆地咆哮，震得广袤大地都随之轰鸣。 “西海龙王，”迦罗楼王看到西海龙王敖闰，不禁露出了阴鸷笑容，他扑扇着巨翅在敖闰身前飞舞，“我还以为你们龙族想要替罗刹一族出头，想要与我迦罗楼族开战。这可真教我为难，你也知道，我迦罗楼族已然向佛祖发誓再不啖食龙族，但如若龙族背叛西天，那结果可就很让龙族与迦罗楼族尴尬了，你说呢？” 虽然此刻的西海龙王敖闰乃是以龙形现身，但孙悟空却很明显地看到了他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龙族，自然誓死效忠西天。我这孽子不知天高地厚，乃是受人唆使才做出此等蠢事，还望各位包涵。”西海龙王敖闰说着，转头怒视敖烈，“还不给我滚！” 寒冰铁链猛地收紧，敖烈发出痛苦长啸，紧接着他便被一股巨大之力收向天空。 “放开我！”敖烈愤怒地狂吼，“我敖烈决不做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做这等泯灭良心之事！” 寒冰铁链尖厉的刺已然深深地刺入了敖烈的体内，鲜血喷溅而出，在天际绽出一朵朵血色之花。可高傲如他，一身傲骨从不知何为妥协，随着他的挣扎，寒冰铁链将他越缠越紧，遍体鳞伤的他，却始终挣不脱那锁龙之链的束缚。 “西海龙王的大义灭亲之举很让我等感动，此情此景，如来佛祖与玉皇大帝都将会给予龙王表彰。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们倒都可以全力以付地对付唐玄奘了。” 说着，迦罗楼王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玄奘的身上。 “那就有劳迦罗楼王了，我先将这孽子遣送回西海。告辞。”西海龙王说着，催动寒冰铁链的念咒，束住敖烈便要离开。 “西海龙王，你给俺老孙站住！”孙悟空的脸色已然因愤怒而扭曲。他想要跃身而起，奔向敖烈，想要阻止他离开，而恰恰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耀眼金芒。 那是从玄奘九环锡杖之上散发出来的炽烈光华，那光华形成一线巨大之网，铺天盖地地朝着围攻他的八部之众袭去。光华的炫目之芒令八部之众睁不开眼睛，而饱含于光芒之中的巨大力量也令他们感觉到万分痛苦，发出阵阵悲鸣。 “唐玄奘，你真是蠢。”紧那罗王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出一记颤音，继而得意洋洋地说道，“到底是你不明白，还是你宁愿不明白，我们天龙八部，到底在执行谁的旨意？” 金色的光芒猛地停滞住了，孙悟空感觉到整个空间、整个天地都在此时此刻静止不动，甚至连风，都停止了。 “和尚？”孙悟空疑惑地看着玄奘，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冰冷。他的眼神，也如淬了冰霜，令人观之心寒。 他冰冷的眼，在一片火焰之中，犹显突兀。 那是……由数道金光幻化而成的火焰，铺天盖地，似海鎏金，涌动乾坤，只在眨眼之间便连成一片火海。 那火海熊熊地燃烧着，炽烈而灼人。火焰与金芒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网，几乎将整个天地都遮盖其中。 玄奘就站在那火光与金色的光芒之中，他眼中如火焰般燃烧着的热，熄灭了。此刻的玄奘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看穿了生死，仿佛看透了一切，只在一瞬间便放下了所有的坚持。 这……是和尚吗？ 在此之前，孙悟空从来没有看到过玄奘流露出这样的神色。西游之路，他永远都走在最前面，他手里的九环锡杖，也永远都指向前方。 他从来不曾犹豫，不曾迟疑，不曾后退，也不曾放弃。 可他现在眼里的冰冷又算什么？ “和尚！” 孙悟空向玄奘发出厉啸：“给俺老孙停下来，停下！” 来了来了，更新来了！过年前一直渣在画室画画，年后才想起来整理房间，快要哭死的节奏，55555，求留言评论求安慰抱抱~~ 第十六章 痛苦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他点燃了整个天地，却将自己冻结成冰，那肆意燃烧着的火焰都无法将他融化。 “你终于明白了，唐玄奘。我劝你速速让开，免得到时候受到责罚。”迦罗楼王狞笑起来，他指挥众天龙八部向前猛冲。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玄奘不仅没有让开，而且那些猛冲过去的部众全部被光芒与火焰灼伤，发出痛苦的哀号。 “唐玄奘，你疯了吗？你敢违背如来佛祖的旨意……” “住口！” 迦罗楼王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玄奘一声冷喝打断。 “我佛无上荣威，岂容你辱没？”玄奘冷冷地看着迦罗楼王，那目光冰冷、陌生而又充满了疏离。 “你少在这里装蒜，唐玄奘，我知道你使了障眼法将他们都藏起来了。我更知道，你真正想要保护的，不是罗刹一族，而是那四个将天上地下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可惜，我天龙八部是不会让你如愿的，因为我们得到的旨意便是——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一经说出，玄奘的眼中便闪过了一抹精芒。那是说不清错愕还是惊骇，抑或是愤怒的情愫。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天龙八部便尽数朝着玄奘冲了过去。他们手持利器，尖啸着、呐喊着、嘶号着，潮水般涌上前去。 玄奘那火红的身影，顷刻间便被吞噬不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火焰骤然大炽，万道金光如刺破乌云的阳光，倾洒而出。玄奘挥舞着九环锡杖，将道道金光挥洒，天龙八部如被击碎的顽石般轰然溃败，露出玄奘的身影，他火红的袈裟飞舞，眼中涌动的……是孙悟空不想再去看的光华。 那是……杀意。 “哈哈，哈哈哈哈！”紧那罗王仰天大笑，她笑得痛快淋漓而又得意洋洋，可听在一心的耳中，却是那样尖锐刺耳。 “烧吧，唐玄奘，尽情地烧、尽情地杀吧！这才是你，这才是金蝉子，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紧那罗王疯狂的声音让汹涌奔向玄奘的天龙八部众愈发疯狂，那些被光芒与火焰灼伤的天龙八部众纷纷怪叫着、挣扎着，他们被烧灼得体无完肤，痛苦地翻滚，有的，甚至举起兵器自行了断了性命。 “停下，和尚！”孙悟空艰难而痛苦地呐喊着，他运足全身的力量，倾注在手臂，竟突然挣开了那道强大而有力的束缚。这突如其来的轻松之感竟让孙悟空一个趔趄，踉跄着几乎跌倒。然而他没有时间去惊异束缚之力的消失，而是毫不迟疑地奔向玄奘，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敖烈的一声龙吟。 “敖烈！” 孙悟空猛地抬起头，他赫然看到挣不过寒冰铁链强大力量的敖烈，被西海龙王拘住，缓缓飞向云层。 “吼！”半空中的敖烈发出震耳龙啸。他痛苦地挣扎，被鲜血溅红的银发在天空中划出苍劲的半弧。 不…… 回来！ 孙悟空立刻朝着敖烈飞奔而去。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张冷峻的笑脸却浮现在他的眼前。 “悟空，和尚是不能杀生的……”玄奘的话就这样不期然响在耳畔，让孙悟空的身形猛地一震。 他攥紧金箍棒，双目尽赤，牙根已然因紧咬而渗出鲜血。 到底应该阻止敖烈的离开，还是阻止正在犯下滔天大罪的玄奘？ 该死！ 该死！ 五百年前的自己，到底在哪？ 在哪？！ **** 痛。 好痛，好痛啊！ 一心伸出手，紧紧地揪住衣襟。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被那些官兵扔进牢狱，正席地打座，却突然感觉到左胸口一阵剧痛，痛得让他几乎窒息。 “呼——呼——” 一心喘息着，那剧痛似乎是来源于他身体之中，“心”所在的位置。仿佛是他的心正在碎裂，疼得他满头大汗，连呼吸都疼痛难忍。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一心摇摇欲坠，终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晕厥过去。 咦？ 明明我刚才跌倒，为什么却不觉得疼呢？ 一心眨了眨眼睛，胸口的剧痛也消失了，好神奇！ 他一跃而起，还不待为痛楚消失而欣喜，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这……这是…… 一心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未及散去的硝烟，是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那是妖的尸体、神的尸体，甚至是西天修行者的尸体，它们全部堆积在地，以古怪而可怕的姿势摞列着。四处可见的，是被撕裂、烧损的旗帜，和令人作呕的断臂残肢。而处于这些尸体最中心、也是最为惹人注意的，是围聚在一起的诸多尸体。他们都穿着同样的战甲，一见便知道是同一种族，只是男女容貌上有着巨大的差异：男子肤色黝黑，头发朱红，眼珠碧绿，相貌十分丑陋可怕。而女子则容貌美艳，气度不凡，令人心悸。 他们之中有的年纪花甲，有的却只是襁褓婴孩，他们无一例外身受多处重伤，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死亡的气息压抑着一心的胸口，他看到，一个碧眼少年正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神态鲜活得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大叫着跳起来。 “你还活着吗？” 一心急忙走过去，低下头凝望这个碧眼少年，他眼神中的稚气显然还未褪，胸口却已然被利箭刺穿。 死了。 一心难过地想，他举目望向这些相貌迥异，却连死亡都坚定地守护在一起的族群。 他自幼熟读经书，观佛像百态，自然知道这族群的名字——罗刹。 倾族而灭，不论老幼，这是谁犯下了如此残忍的罪过？ 何等的狠心！ 一心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慢慢地踱过去，努力想要在这些尸体寻找到一线生机。 还有人……活着吗？ 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但愿还有，哪怕只有一个活着也好啊！ 像是听到了一心内心深处的乞求，在那些尸体中，有个人影在动。 还有人活着！ 第十七章 拾遗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心里一喜，用力地眨着眼睛，仔细地去看，生恐自己看花了眼。 令一心欣喜的是，他并没有眼花！他看到了，罗刹一族果然还有一个人活着！那是一个妙龄少女，她此刻正跪倒在地，痛苦地哭泣。 一心想也不想地，急忙奔过去。 那个少女完全没有感受到一心的临近，她依旧跪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 虽然没有看到这少女的正面，但仅从背影便看出了她的婀娜与美艳。她的头发像一匹乌黑的绸缎，青色的战甲披在她的身上反而衬托出了她的纤细与妙曼。她的手边是一把青虹宝剑，宝剑上染满鲜血。 一心刚想张口问问这位少女有没有受伤，目光，却被躺在少女面前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 “悟空？！” 一心惊叫出声。 不，一心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孙悟空，因为此刻的孙悟空与一心所认识的他完全不同。 他的身材仿佛更加结实魁梧，眉眼中的英气与锐气逼人，即便是这样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也有强大的压迫感与煞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恐惧。与现在的破烂围袄相比，此时的孙悟空穿着也相当高调花哨。他脚上穿着的，是藕丝步云履，上面的图案精美程度比西海龙宫之物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身上穿着锁子黄金甲，金灿灿的几乎快要晃瞎了一心的眼。他头上戴着凤翅紫金冠，那柄如意金箍棒就横在他的身边，仿佛他随时都可以跳起来攥住那棒子，狠狠地进行一场大破坏。 可是一心知道，他不可能跳起来了。 因为他的身上已然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他的锁子黄金甲，令它散发出异样诡异的红。在孙悟空的胸口处，插着一枚利箭，箭尖已然没入胸膛，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现在的孙悟空凶多吉少。 难道……他死了吗？ 一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悟空。 这怎么可能？ 悟空他……是不会死的！ “悟空，悟空！” 一心奔过去，伸手便去拉扯孙悟空。 “悟空，你醒醒，你醒醒啊！” 一心跑得太急，用力太大，竟然直接从孙悟空的身体穿了过去，然后“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怎么回事？ 一心怔怔地爬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碰了碰孙悟空。 没错，他现在只能看到孙悟空，却碰不到他。不仅是孙悟空，就连他身边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位罗刹少女，他都碰不到，摸不着。 这一切，难道都是一场梦吗？ “唐玄奘。”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呼唤。 “贫僧不是唐玄奘！”一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然而那声音却并没有因一心的话而迟疑，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唐玄奘，你不要一意孤行，你无法为所有人提供保护。” 这声音……无比洪亮，仿佛天与地都只剩下这个声音，如此悠远绵长而又铿锵有力。 可这句话，为何听起来会有说不出的熟悉？ 一心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位圆脸、大肚，笑眯眯的和尚出现在天际，他的背后有数道毫光五彩缤纷，而又绚丽无比，阵阵香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漫天落花姹紫嫣红，欲迷人眼。他说：“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无法保护任何人。你能够做到的，只有放手。放下一切，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 这些话，好像曾经听什么人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那么熟悉，那么的……令人感觉到愤怒。 火，在一心的脚下升起，只眨眼之间便蔓延成一片火海。 在这火海之中，一心看到了令他惊讶的影像。 是的，他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迦罗楼，和弹奏乐器的紧那罗，还有形色各异令人惊恐的夜叉……那不是佛家的护法天龙八部又是什么？ 他们的表情狰狞可怕，手中的利刃全部对准了一个人，好像正在围攻他，而那个人……那个身着白衣，手持九环锡杖的那个人，为何看起来如此熟悉？ 熟悉到，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心……好痛…… 先前的剧烈痛楚再次袭来，一心紧紧地捂住心口，感受着心跳的频率，几乎快要窒息。 这是怎么了…… 一心痛苦地攥紧了九环锡杖，如果没有它的支撑，一心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跌倒。 可他的心，却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就在这个时候，胖和尚的身体毫光大炽。火焰，在胖和尚的毫光中渐渐变小，直至熄灭。天龙八部众也都安静下来，他们虔诚地双手合十，低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人里，只有那个白衣和尚不为所动。 他站在那片烈焰之中，任由飞窜的火焰吹起白衣翻飞。那火焰，似乎也在他的眼中燃烧，明明那么烈的火，却为何只让人感觉到寒冷？ 白衣和尚看着这个胖和尚，许久，只是淡然而笑。 他说：“我不会放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放。不会放下他们，也不会放下我自己。” 这句话！ 好像曾几何时，它也出现在自己的口中。可那时，他又为何，对谁而说？ 心，更痛了。 一心紧紧地攥住了袈裟的衣襟，在心所在的位置，有血，渐渐地渗透而出，仿佛那里曾经有个缺口，只是被皮肉所掩盖，未曾被他发现。 待到能够伤他的利刃出现，那缺口，便不伤自破，鲜血横流。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心的存在，他像是闯入的小小蚂蚁，渺小到无人在意。 面对着白衣和尚的冷冷凝视，胖和尚的眼中充满怜惜，他缓缓地叹息道：“他会失望的。” 白衣和尚冷冷一笑。 “他不会，他会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在人世辗转流离，最终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他说着，高高地举起九环锡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我以此身梵行为赌注，赌众生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死轮回，赌万物终会挣脱那天定的宿命。这场血战，我所犯的杀戒，就以我的性命来还。” 第十八章 幻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九环锡杖骤然散发出炽烈光芒，照得一心几乎睁不开眼睛，而白衣和尚的手在用力，眼看九环锡杖便要刺穿他的胸口。 “不！”一心惊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白衣和尚。他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就算这只是他无意中闯入的一场幻境，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生命就这样终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师父法明就是这么说的。 然而，一心还不待扑到白衣和尚近前，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径直击飞，“砰”地撞在一棵大树上。 “咳！” 一心跌落在地，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这鲜血溅在袈裟之上，与胸口的血色合而为一。 他已然分辨不清，到底是自己胸口渗出的血更多了，还是吐出的鲜血太多。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白衣和尚。 “不要……”一心的声音颤抖，每说一个字，鲜血便从口中多渗出一分。 然而烈火却无心，它依旧在燃烧，九环锡杖上的金光依旧炽烈，白衣和尚的脸在这金光中烁烁生辉，那双冷光四溢的眼，也有如沾染了烈火与金芒般，明亮而灼人。他的面容虽沉静，却让人感觉到恐惧，仿佛他随时都可以爆发出强大而可怕的力量，将眼前的一切撕碎扯裂，啃噬殆尽。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一心艰难地说，“就算众生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死，万物终会挣脱那天定的宿命，这场杀业均由你而起……可是……总有一些人是不希望你死的！” 白衣和尚眼中的火焰，微微地滞了一滞。 他会听到吗？ 在这幻境之中响起的、一个小小少年的呢喃？ “不是说，不会放下吗？不放下他们，不放下你自己？可你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要……放下吧，放下……”一心缓缓地摇头，他只想看着白衣和尚放下锡杖，看到的，却只是他手持九环锡杖缓缓刺入胸口。 无法制止。 他什么也做不了，做不了！ 一心悲凄地看着绚烂的光华自白衣和尚的胸口中涌出，如血液般喷涌，将整个天空都渲染。 好痛！ 一心觉得被刺中的不是白衣和尚的胸口，而是自己的。因为在光华涌出的刹那，一心的胸口亦是鲜血飞溅，剧痛无比。 他的心，碎了。 白衣和尚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一心。 他看着他，露出了笑意。 那笑容灿若朝阳，足以倾倒众生。 他说：“小和尚，这不过是五百年前的一场幻境，你如何会幼稚到出手相救？” 什么？幻境……吗…… 一心觉得自己的体温随着血液一起在流失，连同力量和意识，也都在渐渐地消失。 如果这真的是幻境，为何自己会受伤，会感觉到痛，会被这个和尚所看到呢？ 为何他手里的九环锡杖，与自己的一样？ 还有……悟空他……真的死了吗？ 这些疑问在一心的脑海里萦绕不去，可他，却没有半分力气再问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白衣和尚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了一心的眼前，一心缓缓抬起头，看到白衣和尚满身尽染鲜血，他胜雪的白衣，因这殷红的血而红胜袈裟。 “你到底是谁？”一心的眼耳鼻口均汨汨流下鲜血，他用一双蒙了血色的眼望着白衣和尚，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自殒肉身？你刺中胸膛的时候……我的心口，为什么也会痛？你……” “嘘……”一只修长的手指突然间竖在了一心的唇上，从那手指上传来的强大力量令一心下意识地噤了声。那是将所有的雷霆之力聚敛而起，却依旧可以令天地色变，日月无光的力量，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一心能够感觉到的，就只有惊悚与畏惧。他呆呆地看着白衣和尚，听到他说：“五百年前的‘因’，本不该由你介入。不过，世事皆有宿命，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不会停止，你也只能接受这由‘因’而结下的‘果’。睡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痛要担，还有很多的血……要流……” 可你是谁？ 你……是谁…… 一心想要问得更多，意识却已然彻底模糊，他就这样，坠入到一片黑暗之中，越坠越深，越坠越沉。 “不要！” 一心猛地坐起身，却一头撞到石凳之上，光溜溜白嫩嫩的脑袋，顿时肿起了个包。 “好痛！”一心捧着脑袋，痛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于一个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这里没有窗子，昏暗的空间里只能依稀看清一张石桌和石床，而一心方才正是一头撞到了石桌上。 是了，是了，这正是一心先前被那些官兵扔到的牢狱！ 这么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原来是梦啊！ 一心松了一口气。 记忆一点点复苏，一心的耳畔，似是再次响起了白衣和尚的所言。 “五百年前的‘因’，本不该由你介入。不过，世事皆有宿命，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不会停止，你也只能接受这由‘因’而结下的‘果’。睡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痛要担，还有很多的血……要流……” 那个和尚，他到底在说什么？ 自己无故闯入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而悟空…… 想起悟空倒在诸多罗刹尸体之中的样子，一心的心便突然狠狠地抽搐。他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额头顿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汗珠，顺着一心的脸侧缓缓地流淌下来，绕过鼻翼，流过嘴唇，有一种既咸且腥的味道。 一心疑惑地低下头，伸手抹了抹嘴巴，嘴上的黏稠之感立刻转移到了手上。 这是什么东西？一心将手举到眼前，立刻吓了一跳。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一心霍然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袈裟和僧袍之上均满是血迹。 怎么会有血？ 一心又惊又恐，而恰在此时，牢狱的粗重的木头门被“砰”地一声踢开了。 “哼，还说不是魔，被抓的时候正在吃人，满身都是血。”一个满面横肉的狱卒看着一心，一脸鄙夷地道。 “贫僧，贫僧不是魔！”一心心急地解释，却冷不妨被狱卒“啪”地一声，将一道符咒拍在了脑门上。 “少废话！午时三刻，即是你的死期。” 狱卒说着，将一袋肉和一袋酒掷在地上：“吃吧，这就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口饭。” 什、什么？最后一口？ 一心惊呆了。 第十九章 饥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怎么不吃东西？” 一个声音慢条斯里地响了起来，这声音优雅至极，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音节的转折之处都带着令人惊叹的雍荣华贵，虽慵懒，却动听至极。 肉的香气，就这样毫不客气地钻进鼻孔。混合着桂皮、草果、茴香、八角、丁香、陈皮等调料精心烹制，盛装在“紫驼之峰出翠釜，水晶之盘行素鳞”的精致餐具中的极品美味呵……它们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只要轻轻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它们，继而大快朵颐，从此，便再没有了那些坚持，没有了那些克制，没有了那些痛苦。 “来，尝一尝，你当最喜欢这个味道。”随着这声音的临近，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他最多不过十四岁，肤白如玉，红色的华服衬得他的肌肤愈发晶莹，满室烛火都似被他吸食了光芒般，从他的肌肤上散发出去，晶润得令人心悸。 他的眉，若远山斜飞入鬓；他的眼，似秋月升空清辉四溢；他的唇若施脂脉脉含笑。他眉心一道火云图腾，妖娆至极，艳红醒目。 他走过来，微弯下身，从一名容貌清丽的宫女手里接过白玉箸，夹了一片被切得细如发丝的珍珠紫玉脯，眯起眼角上扬的眼，笑道：“你瞧，这是胸脯上的肉，本王特地嘱咐御厨切成发丝般细，为的，就是有入口即融的口感。”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片肉脯，然后满意地点头：“本王唯恐他们切得不够细致，辱了这上等的材质，所以下旨告诉他们说‘若是切得不够细，他们的全家就不必再活过午夜了……’，所以你看，他们还算尽心。” 说着，他把那片珍珠紫玉脯递了过来：“来，你尝尝。” 珍珠紫玉脯所对着的唇紧紧地闭着，丝毫不见有开启的意向。 他秋月般的眼睛微微地黯了一黯。 “原来你不喜欢。”他叹息了一声，道，“看起来，还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思量了一番，脸上，攸地绽放出妖娆笑意。 似一朵罂粟之花悄然开放，像一尾红色锦鲤翩然而来，邪恶至极，魅惑众生。 饶是那宫女在他身边伺候了一年多，也仍看得痴了。 “我知道了，”他说着，向宫女招了招手。 宫女痴迷地看着他，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手，就这样抚住了宫女的脖颈，眸光流转，在宫女粉嫩的颈上流连。 虽然只是目光，但宫女的心，却已然醉了。她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含羞垂下眼帘。 “呵……”他的唇绽放出笑容，眼中突然血色大起。抚住宫女的手猛地用力，竟令她的脖颈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咳！”宫女满面惊恐，待她瞪大了眼睛去瞧自己心仪的王者之时，才赫然发现，她的王满面狂邪笑容，眼中血光炽烈，不似每天君临丽国的明君，倒似嗜血吞噬精血的狂魔！ 不，不要！ 宫女想要挣扎逃走，却已然迟了。少年的手，已然狠狠地刺入宫女的胸膛，一探一收间，取下了宫女鲜活的心脏。 那颗火红的心，还在阵阵跳动。 血，从宫女的胸口喷涌而出，洒满少年艳红的华服。而少年疯狂可怕的面容，亦永远印在了宫女惊恐的瞳孔之中。 “哈，来了，”血的气息让他兴奋，更让他疯狂，他一把丢掉宫女的尸体，将那颗心递了过去，“看，还是新鲜的！这回你喜欢了吧？吃吧，吃吧！” “呜……” 回应他的，是一阵难过的抽泣之声。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个小小的少女，她那么小，那么柔弱，需要他的保护，可是她……却用那种眼神在看着他。 像看魔鬼一样的表情，像看这世上最恶心之物一样的表情。 她在害怕，但同时，她也在憎恶，憎恶像怪物一样的自己。 “吼！” 他的喉间发出一声厉啸，身形一动便闪至她的面前。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心脏塞进她的嘴里，动作粗鲁而可怕。 “吃，给本王吃！吃下去！” 她的脸上、鼻子上、嘴上，甚至是头发上都沾满了鲜血，这血，甚至顺着她的脖颈汨汨地淌下来，染得她衣襟一片斑驳。 但她仍不肯张口，不肯吃上一口。 “为什么？”他停下来，哀伤地看着她，问，“难道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不够好吗？我明明，已经倾尽所有了呀……” 说着，他扔掉了手中的心脏，步履踉跄地走到了宫女尸体旁边。他打量着宫女，继而蹲下来，从腰间拿出一柄镶嵌着名贵珠宝的黄金匕首，指向宫女的胸口，道：“或许，你更喜欢这一块的肉吗？” 锋利的刀锋缓缓向下，划破宫女染了血色的浅葱色衣襟，一路划到了腰际。 “或许，这里的肉更灵活吗？” 刀锋再向下，然后停在了宫女匀称修长的腿部。 “还是……你更喜欢这里的质感？”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禁疑惑地看向了少女，一脸迷茫地问她：“不然……我再让人寻更嫩，更美味的食材来给你挑吗？” “呜……呜……” 那个小小的少女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着，一半是伤心，一半是痛苦。 她的一张瓜子儿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眼角上扬却满是泪痕，这不正是诱一心走出圈的年画娃娃又是何人？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向少女。 “阿玺，本王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想本王看着你吃东西，是不是？好，你自己吃。” 说着，少年轻一抬手，手中的匕首，就这样掉落在阿玺的脚下，发出“当”的一声响。 他转身，打开门，才刚刚迈出一步，便回身向阿玺妖冶一笑：“如果你嫌它不够鲜嫩，咽不下去，也没关系。本王现在就去派人搜罗更新鲜的食材，从明天开始，每天一个送到你的殿上来。” 说罢，他走出了门去。 门“砰”地一声，紧紧地关闭在一起。 祝大家团团节快乐，爱你们，么么哒！为了庆祝元宵节，换个暖暖的封面看看，哇哈哈~~ 第二十章 沙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阿玺的身体，也随着这声响而震了一震。她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看向那扇门，它紧紧地关着，没有少年的命令，它们，是不会打开的。 “如果你嫌它不够鲜嫩，咽不下去，也没关系。本王现在就去派人搜罗更新鲜的食材，从明天开始，每天一个送到你的殿上来。” 他的话就响在耳畔，阿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句话来，眼泪，就这样一滴接一滴地流下，冲刷着她脸颊上的粘稠的鲜血。 目光，落在那柄匕首上，阿玺用她颤抖的手拿过匕首，缓缓地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然后闭上眼睛，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攥住了阿玺的手。 那是，由流沙凝聚而成的一只手，强大而有力。虽然是流沙形成，却仍然可以感受得到那只手的温暖和粗砺。 流沙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一起，迅速地旋转着，越转越快，很快，便凝聚成人形。 那是一个，有着火红短发的精壮男人。他的头发，比满室摇曳的烛火更耀眼。他的皮肤微黑，五官颇有异域之人的特点。他额头宽阔，眼帘深陷，眉如利剑，鼻子亦如石雕般异样挺拔，他的嘴唇略微丰厚，与其他五官搭配在一起，更显得丰润俊美。他的身材亦精悍无比，半敞的衣衫，露出结实而健美的胸膛，烛光下散发出结实肌肤的特有光辉。 他一双血玉般的眼睛，如淬血色，静静地看着阿玺，他的大手稍一用力，便令阿玺吃疼地扔掉了匕首。 “当。” 匕首掉落在地，它所引起的脆响令门外的一个侍卫立刻凑近聆听。 男人轻轻一挥手，一道细细的流沙轻飞而去，击灭了烛火。 殿内一下子昏暗下来。 门外的侍卫见状，立刻缩回了脑袋。 纵然有王的命令，要他守住殿门里的人，但，就算他有斗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那人。 毕竟……他们都是有那种能力的可怕的家伙。 那种能力…… 只要轻轻一想，侍卫就会情不自禁地吓出满头的汗来。 关于王的秘密，知情的人寥寥无几。侍卫只知道，在他上任之前，王已经换了数任侍卫。负责带他的前任侍卫，只无意中提及一次，要他“只做份内的事情，不要多说一句，不要多看一眼，不要多行一步，尤其是千万别与王对视”。只这一句，第二天，便再不见了前任侍卫的影。 而他当职以后，便发现，王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血色之影，而他的衣袍之上所散发出来的异香，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惊恐。而就算他不听不看不多行一步，也时常能够听得到，殿内时常响起的惊叫与哀鸣，还有王时常带着宫人进入殿内，又从来都只是孤身走出。 那些宫人，丽姬，美丽的女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这个宫殿里。 他们到底消失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侍卫也不知道，只是这从殿内响起的阵阵哀鸣惊叫，像梦魇一样缠着他，让他时常从睡梦之中惊醒。惊醒时他满身冷汗，那种从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异香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浓烈如血。 可是这殿里的人……明明是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小小少女，难道她也跟王一样，是那种怪物吗？ 侍卫不敢去想，更不敢问。 不仅是他，所有的侍卫和宫人都不敢想，不敢问，更不敢看。 他们，是永远的木头人，只听从王的命令。那个又美艳，又残忍，又妖娆，又可怕的少年，他永远可以用一个眼神和一个微笑号令千军。 毋容置疑。 *** “沙子，你不该来。”阿玺轻轻地摇头，道。 沙子，是她对这个男人的称呼，这个像流沙一样随时可以出现，也像流沙那样随时都可以消失的人。 沙子只是摇了摇头，一双血色双眸里，蕴含着温暖的光。 明明是，浸满了血色的双眼，为何会有这样温和的目光？ 阿玺的眼泪，簇簇地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另一双眼睛，明明曾经也满是笑容，满是温暖的一双眼睛，如今却因沾染了血色而永远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纯净。 同样是被血色浸染，为何……会有不同呢？ “沙子，”阿玺哀伤地抹了一把眼泪，道，“这杀戮，是不会停止的，这诅咒，也不会停止，除非我死。” 沙子摇了摇头，他利眉一般的双眉紧紧地皱着，思索一番，然后说了一个字：“走。” “走？”阿玺怔了怔，很快，她的双眼，便亮了起来。 “你要带我走吗？”她问。 沙子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里，充满坚定。 阿玺立刻开心起来，她一跃而起，扑向沙子，然而，她小小的手臂刚刚碰触到沙子的肩膀，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重拉扯回去，跌坐在地。 原来她的双手被一对铁镣紧紧地禁锢住了。 阿玺眼中的光，再次黯淡下去。 不仅是双手，就连双脚，也被锁住了。那重重的铁链，已经将她的双手和双脚都磨得破了，渗出汨汨鲜血。 “你瞧，沙子，我虽然很想跟你一起走，但是……我却走不了呢。”阿玺自嘲地一笑，道，“虽然我的灵魄可以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天地之间，可我的肉体，却只能被禁锢在这里……” 明明不想再哭了，可眼泪，还是会忍不住地掉下来。阿玺低下头，难过地看着手腕上的铁镣，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在其上。 沙子扳住阿玺小小的肩膀，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然后向她摇了摇头。 “嗯？”阿玺疑惑地看着沙子，但见沙子好看的唇角向上扬起，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意。 沙子的脸，开始慢慢地有了变化，他正在沙化。 而与此同时，阿玺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她低下头，赫然看到自己被沙子碰触到的地方，也开始了沙化。 她变得跟沙子一样了！ “走。”沙子微笑着说。 “嗯！嗯！”阿玺欢喜地点头，一张欢喜的笑容，眨眼间便化为细沙，消失不见。 第二十一章 死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嗬，没吃啊？” 狱卒拾起装着肉的牛皮袋子，掂了一掂，然后嗤笑着瞪向一心：“看来你只吃活的，不吃死的。” 一心想要给这狱卒一个凶狠的眼神，怎奈他的脑门上贴着一纸符咒，瞪来瞪去，眼前也只是昏黄的一片。 他气得用手去扯去撕，可是这道符咒就像紧紧地黏在他的脑门上，说什么也弄不下来。一心的脸够圆够肉，却奈不住这张符咒大如面饼，竟将一心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丝毫不能为外人所见，当然，一心也瞧不见任何人。 不仅如此，一心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破烂符咒？到底是谁在冤枉我？！ 一心此时已经抓狂至极，将嘴巴张得如缺水的金鱼，发出的却只是一连串空寂的虚无。 “别白废工夫了，我们的国师已经把你的声音和法力都封印了，你想再作怪害人，是不可能的。”狱卒说着，抬起一脚，便将一心踢得扑倒在地。满地又脏又臭的草屑灰尘沾了他满脸满嘴。 阿弥陀佛，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心怒火中烧，跳起来便想要与此人拼命。然而，还不待他起身，就被狱卒拎了起来。 “滚出来。”狱卒说着，拖着一心就往外走，“行刑的时候到了！” 行、行刑？！ 不是吧？！ 一心唬了一大跳，他拼命地挣扎，奈何他虽然胳膊腿够肉人却还不过只是个糯米团子，任凭他手舞足蹈，踢打滚爬捶掐拍十八般招式样样耍遍，莫说是伤到狱卒，他连狱卒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一心悲愤之下，愈发使劲儿挣扎。 “给我老实点！” 狱卒终是忍无可忍，抄起一条绳子，将一心捆成了颗粽子，直接丢进一个木笼马车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我关在笼子里？ 一心惊讶地站起身，马车却在此时动了起来，让重心不稳的一心猛地跌坐在地。 马车，就这样拉着一心走上街头。 “咣！” 一声铜锣之声响起，震得一心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嗡嗡声之中，他听到有人在扬声喊道：“沿途百姓听着，丽君英明，命国师剿杀近来滋扰百姓的食人恶魔。如今这笼里的便是此魔，现将他带往午门前斩首示众！” 什么？ 我是食人恶魔？还要将我斩首示众？ 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我不是啊！ 一心猛地站起身来，他想向大家解释，冷不妨一样东西掷过来，“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那东西在砸中一心脸蛋的同时破碎开来，又稠又黏的汁液顺着一心的脸往下流淌，臭气熏得一心几乎想要呕吐。 是臭鸡蛋！ 一心急忙把它抹掉，他原想掀开遮住自己脸蛋的符咒，去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对待自己。然而，还不待他的手碰到符咒，便又有一个烂果子掷过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好疼！ 好酸！ 好臭！ 一心捂住了口鼻，却仍挡不住那浓浓的腐臭气息。 马车轱辘着前行，走得缓慢至极。铜鼓却敲得响亮，官兵的喊声刺耳，大声地宣布着“抓到了食人狂魔，现押食人狂魔游。。行，前往午门斩首”之类的消息。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过来，朝着一心扔来臭鸡蛋、烂菜叶、酸果子，甚至还有腌咸鱼和臭鞋子。 “该死的食人魔！” “去死！” “早该抓到你，早该死！” “说什么斩首，你就应该被凌迟！” 谩骂声、诅咒声，一声高过一声。可叹一心无数次想要站起来解释，却都被抛过来的东西砸得跌倒在马车之中。 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城头之上的蓄着山羊胡子的道士看在眼里，脸上，漾出一抹得意。 他转回身，看向端坐在白玉座椅之上的王。 碧王，一统丽国的王者，生来便喜着红衣。白玉一般的脸庞，阳光下闪耀着夺目光彩。若笔墨丹青描绘的五官，更是被一袭红色华服衬得烁烁生辉，难怪那些百姓不论男女老幼都惊叹他们的王乃是天人下凡，仙子临朝，个个对他顶礼膜拜，言听计从。 而他，却还那么年幼，年幼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支撑起王的重担。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已然是一国之君，这到底应该是天官赐福，还是妖孽驻世？ 道士心中冷冷一笑。 心中虽然有诸多腹诽，但脸上却半分都没有流露出来。他恭敬地道了一声“王”，然后深深地施了一礼。 他的王并没有理他，此刻，王正坐在城头的青玉案边，玩把着雕刻成霁云望月图腾的白玉盏，白玉盏里盛着的，是异域进贡而来的葡萄酒。 殷红的酒色，看起来有几分像血，与这少年王者的眼格外相衬。 都妖娆得令人厌恶。 哼。 道士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提高了几分：“王，昨日贫道巧设机关，已经捕获了那个一直残忍啃噬我丽国臣民的食人狂魔。” 少年王者血红的眼中眸光一动：“哦？” 总算有点反应了。 道士又道：“已经吩咐人押他游街，待王下旨后便将他当众处决，以泄民愤，以儆效尤。” “是吗……”碧王抬起眼，看了一眼道士：“不愧是国师，做得好。” “不敢，”道士急忙谦逊地低下头，“只愿为王分忧。” 他的唇边，绽出一抹讥诮笑意，他笑意盈盈地问道：“不知逮到的，是个什么东西？是妖，是魔，还是……人？” “回王的话，是……” 道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 一个侍卫匆匆地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道：“王！不好了，玺公主她……” 这个“玺”字一出口，碧王眼便猛地瞪向侍卫。 空气，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挤压，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令那侍卫禁不住战栗，只一瞬间，额头便布满冷汗。 碧王冷冷地开口：“阿玺怎么了？” 侍卫吞了吞口水，终是一咬牙，道：“回、回王的话，阿玺公主她……不见了。” 我最亲爱的宝贝们，情人节快乐！么！ 第二十二章 恐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见了？ 碧王脸上的表情便是陡地一变，优雅风度刹那消失，波澜不惊的眸，血光大炽。 他缓缓站起身，放下手中的霁云望月白玉盏，举步走下城头。 “王！” 道士的声音在碧王的身后响起，他急切地问道：“王，这魔头怎么办？” 碧王脚步未停，冷冷地扔下三个字。 “杀无赦。” 杀无赦吗？ 呵呵…… 道士的脸上，绽出了一抹阴鸷笑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畔突然响起“咔”的一声。 道士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霁云望月白玉盏裂开了一道缝隙。这缝隙慢慢扩大，一分为二，二分三四，四分五六，继而越裂越多，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圆润精巧的杯子便成了满是碎纹的鸡蛋。 道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急忙凑过去，想要一看研究，而那霁云望月白玉盏却在这个时候“哗”地一声垮了，化为一片破碎尘埃。而那美如鲜血的葡萄美酒亦飞溅满案，迅速将霁云望月白玉盏的粉末微尘侵吞而尽。 这、这是？！ 道士脸色大变，如果他没有记错，碧王方才根本就没有用力。霁云望月白玉盏放在桌上的时候，亦是好好的，全无异样。 难道…… 他瞬间觉得遍体生寒。 身为国师已经三年有余，人从来就不知道，碧王，竟有如此之高的内力！明明才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是吗？明明是那么年少轻狂，不问世事，随心所欲……难道这一切，统统都是表像吗？ “国师，您看那个食人狂魔……” 监斩官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士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没听见王的旨意吗？杀无赦。” “是！”监斩官应令而去，而道士则看着碧王远去的车辇，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沉。 *** 不见了。 竟然会不见了…… 碧王站在玺玉宫空旷的正殿上，垂下一双秋月般的双眸，冷冷地望着地上的铁镣。 这是他命人打造的仙人锁，手腕和脚腕处都特意都用玉石包裹，唯恐会磨伤阿玺的皮肤。质地虽然湿润，但却因为质地为铁而牢不可破，想要挣脱锁链，绝无可能。 他缓缓地弯下身来，拾起铁镣举至眼前察看。在铁镣镶嵌着玉石的地方，有着隐隐的血迹，看起来，她在离开前，有过挣扎。 依旧在挣扎吗？ 为了离开？ 他秀美的唇角，微微地抿了一抿，继而站起身，望向四周。 窗未开，门未出，烛己灭。倒在地上的宫女还依旧倒在那里，尸体，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腐臭气息。 碧王举步走至烛台边。因为阿玺怕黑，所以他特意命人放置了上下双排的烛台，黄铜质地的烛台，一百零八个台座，全部被打造成阿玺喜欢的莲花图腾，每一朵，都有不同。每当蜡烛燃烬，莲花蓄满红色烛泪，便似活过来一般，美伦美奂。然而眼下，这莲花上，却并没有蓄满烛泪。 看起来，烛还没有燃烬之时，它便灭了。 一百零八盏蜡烛，一齐熄灭……吗…… 碧王的眸光，冷了下去。他伸出修长的、白玉般的手指在烛台上轻轻一抹，数粒微尘全沾在了他的指尖。 是流沙。 他的唇角，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轻轻的抽泣声，自身畔响起，碧王的眉皱了一皱，眼波流转，看向哭泣的人。 那是负责侍奉阿玺的几名宫女，此刻，她们与负责守卫阿玺的那些侍卫一起，呼啦啦跪了满殿。 “王……求王网开一面，饶奴婢们不死。” 一个宫女重重地叩首，其他的宫女见状，亦立刻扑倒下去，齐齐叩起首来。 他们都在战栗，他们恐惧的气息，扑天盖地，钻进他的鼻孔。 碧王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 “本王曾经告诉过阿玺，不要随便对别人流露出你的恐惧。要知道，你的恐惧气息会让捕捉到它的野兽兴奋……” 说话间，他的眼睛已然缓缓地睁开，血色眼睛环视众人，流露出迷惑的神情。 “怎么，你们的哥哥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他的话，让这些跪倒在地的人感觉到一阵惊悚。一名侍卫突然一跃而起，直逃向殿门。 “呵，可惜了，只有一个聪明人。”碧王说着，长袖一扬，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便将侍卫整个人掠住，重重摔倒在地。 可怜那侍卫如此精壮有力，只一摔，便七窍流血，圆睁双眼而亡。 “啊！” 宫女们纷纷尖叫出声，其他的侍卫亦被吓得脸色大变。 碧王缓步走来，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长剑。 那长剑形似长锥，呈四棱之形，长可及地，其上散发出来的寒光凛凛，杀气腾腾。 都说剑是用剑者的灵魂，用剑者的气息，亦全在剑上。睹剑如人，剑上的气息，往往是用剑者真实的心意。 而此刻，这把剑传递出的，却是足以将人逼疯的可怕杀意。 “不，不要！” “救命！” “救命啊！” 宫女和侍卫们瞬间陷入狂乱，他们忘了他们的本分，忘了屏息静气的恭敬与应有谦卑。他们纷纷跳起来，朝着殿门逃去，而殿门，却在这个时候“砰”地一声，尽数关上了。 不仅是门，所有的窗子也都紧紧地关闭了。 “她若不在，你们活着又有何意义？” 碧王冷冷地笑着，一步步走近狂乱的众人。 殿外，阳光照射，树影摇曳，映在门窗之上一片斑驳。 而那窗棂，则绽出一朵朵一片片绚丽的血红，灿若繁花。 阿玺，你看，我为你找来了这么多的食物，你喜欢吗？ 又来了，又来了！ 负责把守玺宫殿大门的侍卫浑身瑟瑟发抖，他想要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殿内响彻满展的哀号与惨叫，他甚至想要夺路而逃，远离从门缝里透出的地狱般的气息。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丝毫动弹不得，纵然冷汗泠泠，他也不敢伸手去擦。 因为有一种力量，似魔鬼般的力量，正按压在他的肩头。好似垂涎欲滴、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的魔鬼就贴在自己的身后，等待着自己下一步的反应。 也许，只要他微微一动，就会被魔鬼扑倒撕裂，蚕食殆尽。 抱歉我亲爱的宝贝们，对不起，今天更新迟了呢。今天心情有点糟糕，叹气，求抱抱，求安慰~~~ 第二十三章 行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打他！打死他！” “该死的魔鬼！” “去死吧！” 一个妇人用力地将一块石头掷过来，狠狠砸中了一心的额头。 鲜血，顿时从一心的头部渗出，流了下来。 好痛啊！ 一心捂住被打疼的地方，却止不住鲜血的流淌。血色浸透了已经沾满臭鸡蛋和烂果子的符咒，顺着一心的脸往下流。 此刻，他的脸上已然是脏臭不堪，就连身上的僧袍亦是沾满了污秽之物。 他张口，却说不出话，想站起身，却被频频打倒在地。于是一心只能蹲在小小的角落，拼了命地将卷成一团的袈裟紧紧护在怀里。 方才掷来石头的妇人像是提醒了众百姓，他们掷尽了手里的果子与烂菜，便开始拣地上的石头去扔一心。 饶是一心再胖，身上肉再多，亦抵挡不了石子的坚硬与尖锐。而那木笼尽是栏杆，他再疼再痛，却亦是无处可躲。 叹马车不知人身之苦，只顾蹒跚轱辘前行。 长长的街道，亦像走不到头一般，人头攒动，让前行更慢。 一心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应该盼着马车尽快走到尽头，还是应该再慢一点。 尽头，即是刑场。 沿途，尽是折磨。 他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 这……到底是怎么了？ 敖烈望着眼前的一片狼籍，手中的银枪禁不住攥得紧了又紧。 如果他没有记错，先前在寻找水源的时候，他曾路过这里。他记得这里参天的古树浓密，几乎密不透风，却并无水的气息。于是敖烈绕道而行，却不想才不过半个时辰，这里的古树却已然全部化为碎片，轰然倒了满地。尘烟四溢，沙石大起，树叶还在漫天地飞舞，地面有数道巨大缝隙，像是一个被砸烂摔破的巨大器皿。 在这滚滚浓烟之中，一个消瘦的身影颓然而坐，即便如此模糊不清，敖烈也仍能认出他是谁。 千年的光阴，想不认出都难。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呢？”敖烈纵身而至，扬声问道。 孙悟空他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脑袋，坐在一片废墟之中，一动也不动。 “大师兄？”敖烈缓步走近，正欲伸手触碰，孙悟空突然猛地转过头，一双火眼冷冷看向敖烈。 敖烈的身形顿住了，伸出的手也顿时冻结。 那双眼睛！ 既冰冷，又疏离，带着历经生死之痛，夹着如冰似雪的寒，还有着隐隐的……愤怒吗？ “告诉我。”敖烈看到孙悟空紧紧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而他狰狞着的嘴角边，有血。 “什么？”敖烈怔住了。 “告诉我，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孙悟空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夕阳的微光，透过已经变淡了的浓烟倾洒下来，让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沐浴着血光。 “告诉我五百年前天龙八部的那场战争；告诉我罗刹一族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你是如何被敖闰那老小儿套上寒冰铁链，又是如何挣脱的。告诉我……和尚是怎么死的，那场西游……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咳！” 话未说完，孙悟空竟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身形摇了又摇，饶是他努力用金箍棒支撑着自己，仍跌跪在地。 “大师兄！”敖烈一惊，猛地奔上前来，想要搀扶起孙悟空。 “滚开！”孙悟空扬手，金箍棒猛地指向敖烈。强大的压迫之力呼啸而至，让敖烈不由得连连后退。 “大师兄，你……” 孙悟空身形一闪，猛地捉住了敖烈的衣襟。 “说！” 这一声暴喝让孙悟空又咳出大口鲜血，这血，染红了他胸前破烂的围袄，也染红了他的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这双混合着血与火的眼睛，锐利地瞪着敖烈。 “呵……” 敖烈那浅桔色的唇，微微地扬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敖烈突然开始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因为大笑而颤抖，银发，随风而舞。 “大师兄，你怎么会以为那种事情……我会知道？” 什么？ 孙悟空眼中的烈火猛地滞了一滞。 敖烈抬起头，隔着笼罩于头顶的浓烟望向苍穹，凄楚地笑着。 “我怀不记得了啊……大师兄……”尽管很想要克制，但敖烈的声音，还是在微微地颤抖，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句，都有着断肠般的悲伤。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西游最终的结局……我统统都已经不记得。记忆里除了残缺的碎片，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痛苦。让我恨不能立刻去死，哪怕是化成烟永远消失也想要摆脱的痛苦！”敖烈的手，紧紧地捉住衣襟，他俊美的脸上，现出锥心难言的痛苦，“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师父，没有你，没有八戒和悟净，我能够看到的只有一望无尽的鹰愁涧水，和我已然支离破碎的龙身。所以大师兄啊……你问我的这些，要我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 敖烈幽蓝如西海之水的眸里，尽是悲伤。他原本想要隐藏起来的，那种独守着残缺记忆的痛苦，和每每思及便痛不欲生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濒临疯狂。 可世事总是如此有趣，越是想要隐藏的，就越是藏不住，不是吗？ 孙悟空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敖烈。他步步后退，身形微晃。 “大师兄！” “孙猴子！” 正在此时，猪八戒摇晃着他肥胖巨大的身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而他的脑袋顶上，则盘踞着敖荣。敖荣随着猪八戒的奔跑而左右摇摆，好似一记冲天辫，滑稽至极。 “大师兄！师父、师父他不见了！”猪八戒气喘吁吁，一脸惊恐。 “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用混沌之术让我们都睡着了。呸，不要脸的妖怪，竟然胆敢趁本太子不备下黑手，被我逮到，一定不轻饶！”敖荣气得张开大嘴直吐蛇信。 咦…… 情况有些不对。 平时孙猴子一听说小唐玄奘丢了，一定会大动肝火，恨不能把一切都砸碎破坏。但是今天，为什么如此安静？ 敖荣狐疑地抬头看向孙悟空，却不料看到一双大眼，唬得他差点没从猪八戒的脑袋上掉下来。 原来，那是已然临近了的孙悟空。 第二十四章 生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呆子，你说。”孙悟空揪住猪八戒的耳朵，咬牙问道，“五百年前，天龙八部与罗刹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罗刹？”猪八戒怔了怔，他挠了挠脑袋，又挖了挖鼻孔，然后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孙悟空的手一紧，猛地把猪八戒扯至自己的近前，“你别想骗俺老孙，饶是你现在出了家，可是那些贱兮兮的小仙娥小妖女可没少围着你转。就算你自己不记得，她们，总有知道的！” 说罢，孙悟空伸手一指，那些隐藏在树林之中探头探脑的小仙娥和小妖女们急忙都隐匿起来。她们原是想远远地看看她们的男神，借男神睡觉之际揩点小油，占点便宜，却没想到跟了一路，男神每次睡觉都会钻进孙悟空画的圈里，那强大的法力别说闯进去，走近一点都会让她们浑身瑟瑟发抖。揩油占便宜，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眼下，又被喜怒无常暴戾无比的孙悟空发现了行踪，自是吓得个个花容失色，连大气也不敢出。 “难道你的那些相好，就没有一个告诉你的吗？”孙悟空说着，揪着猪八戒的手紧了又紧。 “哎哟，哎哟，耳朵要掉了！”猪八戒疼得直嚷，一张肥硕的猪脸都涨得红了。他拂了半晌，方才把孙悟空的手拂下去。 “大师兄，俺老猪现在是出家人，哪有什么相好！”说着，猪八戒双手合十，虔诚恭敬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远处的树林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心碎的抽泣之声。 “少给俺老孙转移话题！”孙悟空的金箍棒猛地一横，架住猪八戒的咽喉。他火冒三丈地瞪着他，不耐烦地咆哮出声，“五百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 五百年前……吗…… 猪八戒那张猪脸颤了一颤，最终缓缓摇头。 “我……不记得。” 猪八戒那暗如黑夜的眼里，渐渐地溢满哀愁。 “这五百年来，我每天醉生梦死，能够看到的只是一片血光。不论吃什么都没有味觉，不论听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有依靠不断的快‘感’的刺激，才能让我有些许知觉。说起来，嫦娥正是为了唤醒我的知觉，才找来了那些女子充当‘药引’……” “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这臭不要脸的死猪！色魔！”猪八戒这靡靡之音和骄奢之态就连敖荣都听不下去了，他尾巴狠狠一甩，立刻在猪八戒的脸上抽出一道白印。 亏得猪八戒脸皮够厚，想来，若是一心那样粉嫩的脸蛋，印下的，准是一道血痕。 “也罢，”猪八戒揉了揉脸，点头道，“过去的就不再提了。如今……即使醒了，回忆起从前，脑中也只是一片混沌。” “你不是混沌，你根本就是猪脑子不管用。”敖荣冷哼。 “那你呢？”孙悟空一把抓住了敖荣。他滚烫如烈火的手烫得敖荣如置热锅，手上的巨大力道更是疼得他嗞嗞地直吐蛇信。 “你不是说，五百年前，你曾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去了一身修为吗？给我说，怎么回事。” “本本本本本本太子五百年前听说你们与东天交战，就带人往灵山赶，还没等到灵山，就被一把火烧到了龙身，直接就掉下云头，醒来只听说唐玄奘死了，只顾得上高兴，哪里还知道那么多……” 敖荣的话还没说完，孙悟空便突然间举高了手，吓得敖荣“哇呀”一声叫着，缩成了一团。 糟糕了，孙猴子又要发疯了！ 这猴子自从五百年前被剜去了猴心之后，就变得比从前还要暴戾可怕。从前他好歹还是个嘻嘻哈哈上窜下跳的猴子，可是现在……简直就是一尊随时就能跳起来把人捏扁辗碎的疯子。 然而，让敖荣没有想到的是，孙悟空并没有揍他，而是将他松开了。 “不知道……连你也不知道……”孙悟空喃喃地说着，鎏金般的眼眸，游离不定，“那谁会知道？五百年前的一切，到底有谁会知道？！” 他的样子，简直让敖荣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孙猴子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难道他……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想要把所有人都活活砸扁吗？ 就在这时候，孙悟空突然猛地瞪圆了眼睛。 “俺老孙知道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灼亮无比，“和尚，只有和尚知道！” 说罢，他提起金箍棒，转身便走。 “大师兄！” 敖烈的声音，在孙悟空的身后响了起来：“师父他已经不在了……” “知道，不就是被人掳了去吗？” 然而还不待他再继续说下去，孙悟空便打断了他。 “放心，不管他被什么妖什么精什么怪捉走，俺老孙都会把他找回来。哼，还没有谁胆敢从俺老孙的手上把和尚抢走。” “不，大师兄，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和尚，他……不是师父。”猪八戒道。 “没错，”敖烈用他冷静的、优雅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师父……他已经死了。不管五百年前的真相如何，师父他……魂飞魄散的结局，是真的。” 魂飞……魄散？ 孙悟空的火眼猛地眯起。 “不！可！能！和尚根本就没有死。”孙悟空微侧过头来，斜睨着众人，冷冷地道，“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现身诛神的他？只要把他唤出来，就一定知道！” 说罢，他举步奔向前方。 “你真的这样想吗，大师兄？” 敖烈的声音低沉，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孙悟空的耳中。 他说：“师父清醒一次，一心的身体就会碎裂一次。大师兄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再不会有太上老君给他送来丹药了，如果他的身体碎裂，就真的死了！” 孙悟空的脚步，顿住了。 他怎么忘了？他在耻辱与肮脏之地，像狗一样苟延残喘了五百年，只等来这唯一的一次重聚之机。而这机会，再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对一心，对和尚，对孙悟空和敖烈他们都是。 作为容器，一心还小，承载不住和尚那强大的法力。而作为魂魄，和尚亦更弱，失去了一心这一世的肉身，恐怕再无来世。 一心生，则和尚生。 和尚生，则一心死。 眼前，浮现出一心傻傻的笑脸。 孙悟空攥着金箍棒的手，紧了又紧。 第二十五章 记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水，只取山泉之水。 肉，只取最嫩之处。 以水洗肉，拌入蛋浆后变成黄色，倒入锅内粉浆后变成灰色，继而受热泛白，最后又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半透明糊状鸡茸。 芽菜，取较粗的，切去两边，再将鸡茸用调料炜了味，用穿了银丝的针在鸡茸里过，以此针穿芽菜，如此反复，借助银线将鸡茸镶进芽菜里面，然后再用花椒爆锅，将油淋在穿好的芽菜上，直至豆芽呈现透明颜色，再均匀撒上细盐。 一经烹成，满室飘香。 “吃。” 沙子将一盘细白如玉，嫩绿如丝的菜芽盛进白瓷盘中递给阿玺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字。 香气浓郁诱人，菜色清新美艳，足以让所有人垂涎欲滴。 阿玺静静地看着这盘精美绝伦的菜，感激地向沙子笑了一笑，然后伸手接了过来。 沙子递给了她一双筷子。 阿玺同样接过，夹起一根细细的芽菜，嗅着它的气味，最终放入口中。 沙子看着她，红色的双眸明亮有如血玉。 阿玺嚼了一嚼，然后端住盘子，拼命地把菜往嘴里塞。像是觉得这样吃并不过瘾，她丢掉筷子，用手抓起菜就往嘴里送。她小小的、朱红的嘴巴越塞菜越多，汤汁洒在她的衣襟，一片斑驳。 沙子眼中的关切，慢慢地变成了怜惜，他伸手，将盘子夺了过来。 阿玺的手，就那样顿在那里，她的腮帮鼓鼓的，满嘴都是还没有来得及咽下的芽菜。 眼泪，从她细长的眼睛里簇簇地滑落下来。 “哇！哇啊啊啊啊！” 她张大了塞满了菜的嘴巴，号啕大哭。 芽菜，一根根、一簇簇地掉落，看上去极是恶心。 “对不起，沙子。我咽不下，对不起，对不起！”阿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沙子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揽进了怀里。 在沙子的身后，倒着一地的白玉鸡，它们是被活生生地削下胸脯上最嫩的那一块肉后，扔在那里的。它们洁白的羽毛上沾满了鲜血，飘落一地。它们空洞无望的眼睛圆睁着，映着的，是生前最为惊恐的一幕。 “沙子，我饿啊！”阿玺紧紧地攥着沙子的衣襟，痛哭，“我好饿！好饿好饿！这些食物，我根本咽不下去，它们只会让我更饿，更想吃那种东西！” 提起“那种东西”，阿玺仿佛就再一次闻到了那种芬芳馥郁的气息，那气息如此诱人，只要轻轻一想，就让她感觉到它近在眼前。仅这样闻着就如此芬芳，吃在口中，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享受？ 咕…… 阿玺的肚子在叫，饥饿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 然而，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张口。 只要吃了“那种东西”……只要尝上一小口，吃上一小点，她就会觉得跟阿碧一样，变成真真正正的怪物。 “不，我不能吃。不能！” 阿玺说着，松开沙子。她挽起袖子，朝着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沙子一惊，猛地拉过阿玺，却赫然发现，在阿玺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伤痕累累，那大大小小的，尽是已经结疤的和未愈的咬痕，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 “放开我。”阿玺推开沙子，再一次向自己的胳膊咬下去。只有疼痛，会让她暂时忘却了腹中难耐的饥饿。 然而这一次，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疼。因为她咬住的，是沙子肌肉结实的手臂。 肉！ 阿玺的眼睛顿时一亮，下意识地开始吮吸起来。 是的，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感觉！血液的奔流，如甜美的汁液在口齿之间辗转流淌，像世上最美味的饮品般汨汨流入咽喉。啊……这是多么令她向往的滋味…… 阿玺狠狠地咬住沙子的手腕，贪婪地吮吸。直到满口都是苦涩之味，她才意识到，自己吸入口中的，并非是甜美的血液，而是……流沙。 像微尘那样细小的流沙，苦涩的流沙，灌了满口，却是那样让人心伤。而沙子被阿玺咬的地方，也开始沙化，琐琐碎碎地落了满地。 阿玺急忙松开沙子，急切地道：“对不起，沙子，我……” 沙子摇了摇头，他有着坚毅线条的五官，柔和成悲哀。他抚摸着自己沙化的手臂，自嘲地一笑。 “沙……”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里尽是苦涩与悲伤。 何尝不想拥有那有血有肉的身躯？那滚烫的、奔流的血液在体内流淌游走的感觉，那鲜血喷溅、肉身剧痛，那几乎粉身碎骨几乎被挫骨扬灰几乎被活生生辗压成泥的痛苦……午夜梦回之间，常在他的梦魇中出现，让他猛然惊醒时，还有活生生的痛感。然而，待他再去看自己的身体时，才发现，那不过是一种错觉。 错以为自己还“活”着，错以为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错以为自己还没有忘记过去，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沙子！” 沙子眼底的忧伤与痛苦映在阿玺的眼中，她扑过去，抱住了沙子的脖子，难过道：“这不是你的错，沙子。幸亏你不是血肉之躯，否则刚才我就真的输了。沙子，你知道吗，如果我输了，一切就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阿玺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滑落，滚烫的泪珠，滴在沙子的身上，将他看似真实的皮肤一滴滴融化成沙。 被融化的不仅是沙子的肌肤，还有沙子血红的眼。 他现在，便是连这眼泪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了。 可是……他曾经是感受到过的吗？ 他不记得了。记忆里，只有残存的碎片，关于那些人的…… 那些人…… 不，确切地说，是那四个人。他们的脸是模糊的，可是沙子却觉得他们如此熟悉，熟悉到仿佛千万年前就曾经与他们相识一般。他曾和他们浴血而战，在旗帜翻腾、流云飞溅的的天际；在战火连天、尸首成山的山谷；在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旷野。 而那个时候，他身体里的血，还可以流。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而那些人，他们又去了哪里？ 为何……单单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留在这一望无尽的孤独与黑暗中独自绝望？ 第二十六章 围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子啊……我们都是……被神遗忘和诅咒的孩子，是不是？”阿玺悲伤地问，“是不是只有死，才能摆脱这被诅咒的宿命？” 死吗？ 沙子自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匕首的宽度未超过一根手指，若平放，几乎薄得细如发丝。它的手柄修长，刀锋犀利，即使是在昏暗的洞穴之内，也仍可看到凛凛的寒光。沙子举起手臂，快速地割向手腕。 手起，刀落，流出的，却是飞扬的流沙，而那伤口处，却慢慢地愈合，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多么讽刺！ 如果死亡是一种解脱，那么他永远也无法解脱。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阿玺的脸色顿时大变，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沙子。 笼罩在沙子身上的悲哀瞬间消失不见，沙子霍然起身，身上的肌肉瞬间虬张，紧绷有如精悍的豹子。他将阿玺护在身后，起身走向洞外。 谁料他刚走到洞口，便闻得“嗖”地一声响，一柄利箭射中前胸，让他顿时怔在了当场。 利箭穿胸而过，锋利毫不留情。 而就在沙子怔神的工夫，另一只箭已然刺中了他的右胸口。 “沙子！” 阿玺惊叫着扑过来，看向射穿沙子胸膛的那些人。 那些人，那些穿着皇族侍卫队服的人，全都是阿碧的近身侍卫队。他们穿着黑色绣红色猛兽的铠甲，手持黑乌木长弓，弓上利箭齐齐对准了沙子。 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是身着红色长袍的碧王。 阿玺浑身一震，脸上惊恐顿现：“阿碧？” 阿碧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 风，呼啸而至，他的黑发飞扬，丝丝缕缕纠缠在脸际，更显得俊面妖娆，令人心悸。 他说：“阿玺，过来。” “不，我不过去，永远也不会回去！”说着，她紧紧地拉住沙子，“沙子，我们走！” 走？ 阿碧的唇，绽出一抹凄凉笑意：“阿玺，你太天真了。天地虽大，却没有你半点容身之所。你……哪里也去不了。” 话音一落，阿碧的手便是一挥，数道利箭齐齐向沙子射去。 “嗖！” “嗖！” “嗖！” 利箭刺穿沙子的胸膛，让他眨眼之间便成为了一只刺猬。饶是沙子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却仍步履踉跄，身形摇晃着步步后退。 阿碧冷冷地笑了。 “沙子！”阿玺惊叫，她突然飞身而起，张开双臂挡在沙子的身前。 利箭，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射中了阿玺小小的身体。 “阿玺？”阿碧那张妖娆却冰冷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慌乱。 “不要伤害……沙子……”阿玺喃喃地说着，小小的身子软软地跌落下去。 “阿玺！”阿碧举步便要奔过去，然而一双结实的手臂却稳稳地抱住了阿玺。 鲜血，从肩膀处汨汨涌出，流淌下来，滴落在沙子魁梧的身体上，眨眼间，就被他的皮肤吸收而尽。 “放开阿玺！”阿碧说着，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长弓，利箭对准了沙子。 沙子缓缓抬起头，他红色的眼睛，似血。 这双眼睛！ 不知为何，阿碧竟被这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戾气与怒火所震撼，持着长弓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一颤。 沙子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眯，强壮有力的手，紧紧攥至一处。虬张的肌肉爆发出令人惊骇的弧度与张力，离他最为亲近的阿玺感受到了从沙子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她紧紧地抱住了沙子的手臂。 “不要伤害他，沙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吗…… 沙子眼中的血色滞了一滞。 唯一，唯一，唯一。 这两个字，为什么听到耳中，有一种让他眩晕的感觉？仿佛千百年来，也曾有他视为唯一的东西，重若生命。 可他的唯一在哪？ 为什么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咳。” 阿玺张口，咳出大口鲜血，她的脸色，变得愈发的苍白了。 沙子的手，紧紧地揽住了阿玺，紧接着，他和她都开始了沙化。 “阿玺？”阿碧被眼前的变化所惊，在他还来不及表示惊骇的刹那，沙子和阿玺已然化为沙尘，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阿碧的眉头立刻皱在一起，攥住长弓的手，亦是紧了又紧。 “王，他们在那！”一名侍卫伸手指向前方。 果然，沙子强壮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他紧紧地抱着阿玺，快速地朝着树林深处奔去。 该死。 阿碧迅速将弓箭对准沙子，拉满长弓，手起，箭出，如破竹一般“嗖”地射向沙子。 沙子没有躲，而是任由它深深地自后背刺穿胸口，箭尖竟从胸前探出一寸有余。 从这利箭刺穿的力道就可以看出阿碧所用的力道之大，更可见他的心里有多恨。 然而，他并没有如预期般看到沙子倒地不起的模样，那个精壮如豹的红发男人只是微侧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自己，然后伸手缓缓地将利箭从他的身上拔了出来。 阿碧一双秋月般的眼睛，顿时睁得大了。 “沙……沙子？！”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惊叫出声，高举起手里的兵器直指向沙子。 沙子被利箭刺穿的伤口里汨汨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如微尘的流沙。 这个男人，他竟然是沙子做的！ “嗖！” 沙子扬手，便将利箭掷向阿碧。 利箭若被弓箭射出一般，破空而来，又快又准又狠。侍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住了，他们尚且来不及有丝毫的反应，利箭便已然飞至阿碧的身前，眼看便要刺入他的胸膛。 火光电石的刹那，但见阿碧只一闪，身形便迅速向后退了数步，只一抬手，便稳稳地抓住了利箭。 不用弓箭，仅用手，就能将利箭掷出数米，这种功力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魔……”阿碧的美目微微地眯了起来，他朱红的唇，亦微微地扬了起来。 “原来是魔。”他朗声大笑，指着沙子号令侍卫，“这才是本王追踪多年的食人狂魔！众侍卫，给本王拿下！” 第二十七章 存在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食、食人狂魔！ 众侍卫闻听碧王所言，纷纷色变。 怪不得他们连续追踪这食人狂魔多年，却一无所得，原来这怪物会瞬间幻化成沙！ “抓住他！” “抓住他！” 侍卫们高声呐喊，齐齐向沙子射出利箭。 “嗖！” “嗖！” “嗖！” 利箭毫不留情地飞来，呼啸着、争先恐后地射向沙子。 沙子将阿玺紧紧地揽在怀里，用他结实的后背，将阿玺挡了个严严实实。而他自己的背部眨眼间便成为箭耙，远远看去，有如一只刺猬。 “沙子？”阿玺看向沙子，他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和他自胸前露出的利箭让阿玺原本便失去了血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担忧地看着他，眼睛里渐渐地溢满了泪光。 沙子紧绷的脸上出现了柔和的线条，他微微地笑着向阿玺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说罢，便再次沙化成尘，带着阿玺就这样随着风向前而逃。 要去哪里？ 沙子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他的怀里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救她，则是他唯一应该去做的事情。 五百年了，这让他第一次有存在的感觉。 *** “滚下来！” 马车终于走到了尽头，它就停在午门前，一名官兵走过来拉开囚车的门，一把将一心揪了下来。 一心此时已然站不住了，他的怀里抱着成团的袈裟，踉跄着自囚车走下来，竟是“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打他！” “打死他！” 百姓们见状，纷纷伸长了手臂，将手里还没有丢完的烂菜、水果与石子尽悉丢向一心。石子砸在一心胖乎乎的屁股上，疼得他“哎哟哎哟”地叫个不止。 “起来！” 还不待一心爬起来，士兵便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厌恶地向前一丢。出于惯性，一心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险些再次扑倒在地。 他伤口流出的血已然和那些烂掉的菜叶和臭鸡蛋混合在一起，就连那张贴在他脸上的符咒也都肮脏不堪。由于被符咒遮挡，一心看不到脚下的路，却被士兵连推带搡，磕磕绊绊地向前奔去。 刑场不许百姓靠近，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断地有人将手中之物砸向一心。一心的视线被符咒遮挡，躲闪不及，频频被砸中。这小小的人儿，就这样一路蹒跚着，来到刽子手的近前。 “跪下！”刽子手猛地踢了一下一心的膝盖，重心不稳的一心顿时跪倒在地。 “低头。”刽子手粗鲁地按住一心的脑袋，让他低下头，露出了白嫩而肉乎乎的脖子。 “哼，这么白嫩的脖子，准是吃我丽国百姓之子吃出来的！无耻的恶魔，你可知道有多少被父母宠爱的孩童落入你的腹中？你可知，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每天夜夜啼哭，肝肠寸断的痛苦？”刽子手越说越怒，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今日，爷爷我故意换了一把最钝的斧子，非要将你斩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让你尝尽血流而亡、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的滋味！” 说罢，他扬起手中的斧子，对准了一心的脖颈。 施主啊…… 贫僧真的不是食人的狂魔啊！ 一心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这句话，就是无法说出口。如今，已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解释，更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说出这句话。 即使看不到，一心也能够感觉到来自四面八言的恨意与愤怒。 那无处不在的恨，和恨不能将自己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愤怒，让一心感觉到悲伤。 眼泪，就在一心的眼睛里打着圈。然而他紧紧地、紧紧地咬紧牙关，努力不要让眼泪掉下。 都道是西游之路漫漫，可如今他未到西天，死期便至。 难道这里注定是他的终点吗？ “你以为孙悟空、猪八戒和敖烈凭什么就对你那么好？处处把你的安危和生死放在第一位？” “他们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因为唐玄奘。说到底，你不过是那个唐玄奘的容器罢了。” “你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不过是用来收集唐玄奘魂魄的容器而已。等到容器满了，你就没用了。” 又响起来了。 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她所说的话，像诅咒般一遍遍地在一心的耳畔回荡着。它们像是一把精巧的、细小的利器，正在试图一点点在一心的心里刺出裂隙。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真的不会来了吗？ 悟空？ 一心攥在一起的手紧了又紧。 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 一心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袈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行刑！” 监斩官自签令筒里抽出一支签令牌，扬手，便掷在了地上。 签令筒，即是令箭，令箭到处，则意味着立即执行。令箭落地，更是意味着即时生效。 死令己下，绝无回转。 “嗬！” 刽子手厉喝一扬，扬起巨斧，狠狠地砍向一心。 来了！ 斧子已然呼啸而至，它所携的风已然吹到了一心的脖颈上，让他如置冰窖，整个后背连至光溜溜的脑袋都寒意顿生。 明明。。心里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听到刽子手高喝的刹那，还是会紧张得浑身一震。一心的身体，紧紧地缩在一起，双手几乎快要把袈裟攥得破了。 不……不要！ 几乎在斧子即将砍落的刹那，一心突然在心中大声地呐喊。 他不要死，他还不想死！ 不想死啊！ “当！” 突然，一阵刺耳的铮鸣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有哀号之声传入耳中。 咦奇怪呀，如果是砍自己的话，应该是自己在喊才对啊……难道是自己已然如师父所说的，灵魂出了窍，所以即使是自己在喊，也似听别人的声音一般？ “唰！” 一股鲜血，飞溅到一心的脸蛋上，滚烫而黏稠，腥气扑鼻。 这也是自己的血吗？ 一心正奇怪地想着，突然一只毛手伸过来，将一心抱了起来。 这结实的手臂，和传递到身体里的滚烫的体温，难道…… 第二十八章 恐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悟空？”一心欣喜地叫出了声。 “你这蠢和尚！你的脑子是不是进了屎？竟然胆敢走出那个圈？” 这满是不耐烦的声音，这嫌弃到了极点的语气，不是孙悟空又是何人？ “悟空，你终于来了！”符咒被孙悟空一把扯下去，一心看到了孙悟空那久违的脸。 一心的嘴巴咧开灿烂的笑容，胖胖的手臂一伸，便紧紧地抱住了孙悟空。 “师父！” “师父！” “唐玄奘，你还真是脏啊。” 一心这才看到，不仅是孙悟空，就连敖烈、猪八戒和敖荣，都一起赶到了。 “你们都来啦！”一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抱住孙悟空的手臂愈发的紧了。 “放开，俺老孙要被你熏死了！”孙悟空的脖子一梗，厌恶至极地躲开了一心的虎抱，眼睛却瞧见了被他护在怀里的袈裟。 明明已然全身都臭不可闻，脏到了极点，可袈裟却是艳红夺目，丝毫没有沾染上一点污垢。 “脏成这副样子，还护着这破烂袈裟作甚？”孙悟空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得扬起毛手便去扯那袈裟。 “那是因为……”一心轻轻地摩挲着袈裟，用他清脆的声音笑道，“观音菩萨说过，披上了袈裟，便意味着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都系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以自己肮脏遍布，可以自己臭如粪沟，却不能让众生蒙尘。” 孙悟空眼中的怒火，猛地滞了一滞。 鲜血与各色的汁液在眼前这张糯米团子一般的脸上，挂满了诡异的色彩，破烂的菜叶和草屑顶在他的光头上，还有艳黄的鸡蛋液流淌下来，挂出长长的印记，滴答滴答地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的脑袋上、脖子上、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伤痕累累。伤成这样，他心心念系的，竟然是这个？ “师父心系苍生的样子，也是光彩夺目呀……”站在孙悟空身侧的 “你这……蠢和尚！” 孙悟空钢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一把扯下袈裟，举手丢在空中。 “啊！我的袈裟！” 一心惊叫着，向袈裟伸出小手。 那袈裟，似一朵红云，飘飘悠悠，缓缓下落，将一心盖了个严实。 “敖烈，拿着！” 孙悟空说着，如掷包袱一般，将一心掷给了敖烈。 敖烈银白的身影一闪，便稳稳接住了一心。 “敖烈，快帮我把袈裟掀开，我什么也看不到了！”一心拼命地挥舞着手臂，想要将从袈裟里钻出去。然而敖烈却只是淡然一笑，握住了一心的小手。 即便隔着一层袈裟，即便隔着天地万物，三界众生的悲苦与轮回，敖烈手上的温暖还是如此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他凑近一心，用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在一心的耳畔轻声道：“师父，你只管替这愚痴的众生念诵解脱轮回的梵文，只管替这些无明的、满心嗔恨的、无能的众生护佑好他们的轮回。把洗净他们罪恶的责任交给我们吧，只有魔，才能开启地狱的大门，让他们体会感同身受的痛苦。” “不要伤害他们，敖烈，他们只是不知道真相而已！” “师父，你错了。”猪八戒哈哈大笑，狂风骤起，宽大的袍子在他的身侧上下翻飞，让他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丑陋大鸟，“不下地狱，焉知地狱之苦？不如轮回，何以解轮回之义？众生的悲哀，就来自于他们根本不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敢在比他们更加弱小之人的身上发泄愤怒。所以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哼哼，所以本太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凡人。”敖荣蚊香一般盘踞在猪八戒的脑袋上，碧绿的眼睛，轻蔑地看着刑场之下那些围观的百姓。 “妖怪……他们跟食人狂魔是一伙的！”一个壮汉率先叫了起来，手中的石头，狠狠地掷了过去。 “打他们！” “把他们打跑！” “把他们赶出丽国！” 百姓们如梦方醒，纷纷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一时之间，扫帚、棍棒、烂菜叶、果子、石头一齐飞向众人。 “吼！” 孙悟空一跃而起，手中金箍棒一扫，便将所有之物尽悉扫向众百姓。但听得哀号之声骤起，数人被这巨大的力量击得倒地不起，哭号声一片。 明明是同样的物件，为何反击回来却有这么大的力量？那些被击中的人，有的被砸烂了头部，有的被打断了鼻子，有的甚至被打折了四肢，更有甚者，被他自己丢出去的棍棒戳穿了胸膛。 鲜血飞溅，碎肉横飞，一片混乱。 “妖怪，妖怪！” 那些百姓哭着、喊着，他们爬起来，掉头就跑。然而猪八戒和敖烈却从不同的角度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敖荣更是现出巨大的黑色龙身，对这些百姓怒目而视。 恐怖，刹那间笼罩了整个丽国。明明是一个人的刑场，此刻却成了万众的地狱。那些百姓惊恐地后退，羔羊一般紧紧地围聚在一起，无措地看着步步临近的几只狂魔。 风在呼啸，卷起地面砂石，空气里血的味道刺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些百姓战栗和颤抖。 他们很清楚，步步逼近他们的不是魔，而是死亡。 “哼，这种被比你们强大，任由你们如何挣扎也逃不出的恐惧滋味如何？”孙悟空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身后响起，语气里满是调侃、戏谑和揶揄。可饶是如此，也绝没有人会傻到认为它真的是一个玩笑。因为从背后传来的，是巨大的、可怕的、足以令人浑身颤抖的强大压迫之力。 这股压迫之力在告诉众人，它随时都有将他们性命辗压夺走的力量，只要他想。 “今天俺老孙心情好，所以，你们每一个都不用等，”孙悟空说着，缓缓举起他的金箍棒对准了众人，“一起去死吧！” 话音刚落，金箍棒便金光大炽，若旋风般扫向众人。 “不要！” 这巨大的压迫之力让一心心头大骇，双手，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火热的力量，竟让他轻轻一推，便将敖烈推得倒退数步。而他自己，则纵身跃起，如燕似鹰，飞至孙悟空的身前。 第二十九章 渡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绚丽的光华骤现，九环锡杖突然出现在一心的身前。九枚锡环相撞，发出一阵阵铮鸣之音，似涟漪般一圈圈扩大，荡漾成刺耳的声波。 “好痛！” “我的耳朵好痛！” 那些丽国的臣民们个个捂住耳朵，哀叫着跪倒在地。 而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一心，遍身污秽之物、满身异常之味的一心，在红云般飞扬的锦斓异宝袈裟衬托之下，缓缓伸出手，握住了九环锡杖。 那绚丽的光华，照亮了一心灵秀俊美的年少脸庞，他明亮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孙悟空，流光溢彩，烁烁生辉。 他说：“住手，悟空。” “闪开！”孙悟空的脸已然因愤怒而狰狞，他的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杀意，攥着金箍棒的手，更是青筋暴起。 “他们是无辜的。”一心说。 “无辜？”孙悟空咧开嘴，露出混合着轻蔑与的笑意，“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矮冬瓜出手的家伙，也算无辜？和尚，我看你是已经蠢到了家。” 说罢，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方向一转，径直将一心横扫向一边，然后飞身跃过了他。 “我把你们这些只知欺凌弱小的蠢货！”孙悟空吼着，高举起金箍棒狠狠砸向那些百姓。 “住手！” 一心脸色大变，飞身而起，手中的九环锡杖竟是不偏不倚，径自架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什么？ 孙悟空眼中的怒火微微地滞了一滞。 这个小糯米团子竟然能够架住自己的金箍棒吗？！ “蠢货！他们如此对你，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别以为任由人欺负就能立地成佛，若是如此，这世上的和尚早就死绝了！” “不是因为任由欺负才能立地成佛，而是正因众生愚痴，佛才会舍弃我相人相众生相寿相者前来度化。这才是禅意，这才是慈悲。”一心望着孙悟空，一字一句地道。他小小的脸蛋满是血迹污垢，但神情却坚定无比。 “去你的禅意，去你的慈悲！”孙悟空已然被一心气得七窍生烟，牙齿，更是被他咬得咯咯作响，他猛地架开一心的九环锡杖，怒气冲冲地骂道，“若是方才俺老孙等人晚到了一步，你就要到地狱里继续你的禅意了！留着你的大道理，讲给鬼听吧！” 孙悟空是何等有力之人，他轻轻的一下，足以令一心后退数步。而这回因负气而发火的他，力气更是无法控制，径直将一心击得飞了出去。 “师父！” “师父！” “唐玄奘！” 猪八戒、敖烈和敖荣纷纷惊叫起来，敖烈更是纵身而起，飞身跃向一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猛地刺中了一心小小的身体。 那是一枚利箭，只有手臂般大小，却异常的锋利。它自一心的背部穿透而过，箭尖刺出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似飞扬的血雨，溅红了天边的晚霞。 一心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尚且来不及呼喊出声，便重重地跌落地面。 “师父！” 敖烈惊叫着，急忙伸出手臂去接一心。 “退后！” 一声厉喝响起，却原来是蓄着山羊胡子的道士率领一队士兵自人群中闪出，他一把扯过一心，将手中的一把短剑架一心的颈上。而其他的士兵则手持弓箭，所有的箭全部都对准了孙悟空等人。 “识相的都给贫道退后，否则，休怪贫道下手无情。”道士说着，短剑更逼近了一心几分。 剑刃已然划破了一心的喉咙，鲜血从一心的脖颈伤口处渗出，一滴又一滴覆盖于他僧袍的污垢之上。 那些先前被孙悟空吓得连连后退的丽国百姓，此刻如梦方醒般连滚带爬地奔向道士，一窝蜂似的挤到了那些士兵的身后。 “吼……” 孙悟空似野兽般，从喉咙里发出低吼。火一般的眼睛，缓缓地扫过那些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的士兵，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道士的身上。 “放开他。”孙悟空冷冷地说。 “休想。”道士说着，持着短剑的手紧了一紧，剑刃刺得又深了几分，孙悟空已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心被利刃刺破的伤口，那伤口里汨汨地流出鲜血，顺着短剑向下流淌。 那短剑，像有生命般，贪婪地吸取着一心的鲜血，愈发显出锋利的寒光。 “这只食人狂魔啖食我丽国百姓，伤了多少无辜？为了逮住它，贫道已然在此守株待兔，等了好几年！如今却让贫僧放了他？哈哈，真是异想天开！”道士哈哈大笑，一脸鄙夷。他的这番义愤填膺的话，却使得那些百姓全部将矛头对准了一心。 “杀了他！” 一个老妪直指一心，厉声尖叫。 “杀了他！” “杀了这杀人的狂魔！” “杀！” “杀！” “杀！” 一声声喊杀之声震耳，有甚者，更是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掷向一心。 石头正中一心的眉心，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肤，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突然间狂笑起来，他举起金箍棒，指向一心，笑问道，“如何？你不顾一切誓死保护的众生，却一心只想杀你！你口口声声要去渡化的众生，又何曾理解你的慈悲？和尚，直到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是无辜的吗？” 鲜血，已然迷蒙了一心的双眼，脖颈上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剧痛。耳畔，响着那些百姓的咒骂声，道士的利剑更是锋利无情。 身后，是无情的憎恨与杀意；身畔，是利刃环绕的对峙；身前，是孙悟空的满面轻蔑。 佛祖啊……您所谓的慈悲，又有何人能解？ 一心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阿弥陀佛，”一心轻轻地叹息，“叹世间众生总为五欲所扰，为贪嗔痴所恼，为眼耳鼻舌身意所迷。若无舍身渡化，何以脱无明之苦？” “你这愚蠢的魔！”道士已然被一心的释意弄得烦心大起，他猛地扯过一心，厉声大吼，“明明是只魔，还满口说什么慈悲？你以为，你所谓的佛祖真的会渡化这些渺小的众生吗？别傻了！佛祖只会坐在大殿里接受那些傻子的供奉，他们绝对不会管众生的死活！” 第三十章 誓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道士嗤笑不己，而一心摇了摇头，叹息道：“你错了。不是佛祖渡化了众生，而是众生渡化了佛祖。” 什么？ 道士怔了一怔，不仅是道士，就连孙悟空，和站在不远处的猪八戒等人，也都怔在了当场。 “不是佛祖渡化了众生，而是从生渡化了佛祖。不是菩萨点化了愚人，而是愚人点化了菩萨。阿弥陀佛，若无众生，要佛祖何用？若无愚痴，要慈悲何用？” 清脆的声音，穿越亿万年的风霜而来，恍若亘古的梵音在刑场回荡。 隔着血色，隔着污垢，隔着百千人的嗔怒与杀意，仍璀璨耀眼的澈明眼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孙悟空，让他那个早已然缺失了重要之物的左胸口发出阵阵剧痛。 仿佛就在眼前，那个曾经笑着对他说“悟空，和尚不能杀生”的和尚，最后却手持九环锡杖，立于天地之间，用他的愤怒燃起熊熊烈火，与天龙八部交战。那时候的他的眼眸如冰，他的神情狂傲，他的笑容残忍。他用他的九环锡杖焚烬天下生灵，以众生的死来祭奠他已然倾覆了的誓言与信仰。 而眼前的小东西，竟用这样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即便众生如何打他骂他欺他伤他甚至要杀他，也仍蠢到相信他们的无辜。 他，与五百年前的那个人同样紧握九环锡杖，可是他们的眼神，为何会如此不同？ “不是佛祖渡化了众生，而是众生渡化了佛祖。不是菩萨点化了愚人，而是愚人点化了菩萨。若无众生，要佛祖何用？若无愚痴，要慈悲何用？” 这是什么蠢话？也亏得他能说得出口！ “蠢货！”显然，觉得一心蠢的不仅仅是孙悟空一个，道士怒斥一声，高举起手中长剑，狠狠刺向一心。 “既然你这么慈悲，就用你的死偿还我丽国无辜子民的命，去死吧！” 道士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敖烈心下猛地一惊，正欲出手，却被猪八戒拦了下来。 猪八戒叹息一声，道：“这是大师兄和师父的心结，恐怕也只能由得他们自己来解。” 自己来解吗？ 敖烈略加迟疑，终是顿住了身形。 心无所住，便无牵无挂。 心有所住，便生嗔痴恨。 都道是放下即可成佛，可若佛祖真的全都能够放下，又何必前来渡化众生？ 参不透的因果，放不下的因缘，解不开的情仇，又该何去何从？ 孙悟空快速地喘息着，他的鼻孔野兽般张了又合，烈火燃烧的双眸，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眼看道士的短剑已然临近一心的胸膛，一心，已然缓缓闭上了眼睛。 敖烈的拳，紧紧地攥在一起，就连猪八戒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敖荣瞪圆了他的蛇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心，嘴巴张得连蛇信都快要掉出来了。 不行了不行了，绝对不能再看下去了！敖荣岂是那种眼睁睁地看着同行若干年的人去死的无情之徒？面临这种场合，他自然是要……闭上眼睛。 小唐玄奘，去吧！你死了，本太子五百年前被烧龙身的仇就算是报了，一了百了，各不相欠！ 短剑己近，眨眼即至。 突然，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对准一心，在短剑刺入胸膛的毫厘之间，猛地撞开短剑，竟是连道士的整个手腕都撞断了去，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道士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直接刺死一心。谁想不过是须臾之间，形势便发生逆转，不仅没有杀死一心，反而赔上了自己的一条手腕。 他痛苦地号叫着整个人跪倒在地，弯成了一个弓形。 鲜血喷涌，道士断掉的手腕连同他持着剑的手一并掉落在不远之处，而他则捧着自己的断臂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他的哀号，他的痛苦，他的抽搐，丝毫没有引起孙悟空的丝毫关注，更没有让孙悟空产生半分击退对手的喜悦。 孙悟空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他手中的金箍棒就横在一心的身边，而他的眼睛，则冷冷地瞪着一心。 “若有一天，当你发现你誓死捍卫的信仰并非如你所想，你可还会像如今这样，把慈悲挂在嘴边？若你所供奉的佛祖双手同样沾满鲜血，视众生生命有如草芥，你又如何面对那些枉死的众生和不甘的冤魂？！” 一心望着孙悟空，那双眼睛如此清澈，如此璀璨，如此坚定。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将以此身梵行，证我信仰不灭；我将以此生轮回，证我佛慈悲。若信仰如灯灭，众生皆枉死，我愿堕入地狱，永世不入轮回不得超生无有解脱。” “堕入地狱，永世不入轮回不得超生无有解脱……”孙悟空喃喃地重复着一心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堕入地狱，永世不入轮回不得超生无有解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癫狂地笑着，如喝醉了酒一般，提着金箍棒，身形颤抖，脚步踉跄。 而一心，站在孙悟空对面的、小小的胖胖的小和尚，则安静地看着孙悟空，目光里充满怜惜。 “这样冷静的师父……也好英俊呢……”敖烈说着，竟跌坐在地，掩面而泣。 “不论哪一世，师父……永远都是师父啊……”猪八戒亦由衷地叹息。 呵，还真是有趣…… 敖荣眯起他碧绿的眼睛，邪恶地吐了吐蛇信。 唐玄奘啊唐玄奘，饶是你这一世慈悲单纯，没有被世事尘埃所染又如何？若是你知道了五百年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你可还会这样冠冕堂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吗？若是你知道，你的双手早已经沾满了鲜血，怨恨你的灵魂早就蜂拥赶往西游的路上等着要你的命，你可还会这样坚定不移地一路向西，去继续你的西游吗？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天边。他看到了，数道黑雾正从暮色尽头汹涌而来。从那黑雾里，可隐约看到涌动的黑影，和无数双血红的眼睛。 快了。 会比想象中的更快呢……他们来的速度。你要当心了，小唐玄奘， 你所谓的西游，也许只是你寻找葬身之地的旅程。从现在开始，索命的刀就架在你的脖子上了呢…… 敖荣咧开蛇嘴，笑了。 第三十一章 师父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把他们……把他们给本国师统统拿下！”道士的脸因为疼痛和愤怒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他用颤抖的手指向孙悟空，大声喝道。 “是！” 那些士兵们立刻亮出武器，全部对准了孙悟空等人。 “嘿嘿……”孙悟空咧开嘴，对一心笑道：“如何，和尚？看起来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现在，你要怎么选？” 说罢，他伸出双臂，一手指向一心，一手指向那些对一心刀剑相向的士兵，满面，尽是不羁笑意。 “杀！” 道士一声令下，士兵纷纷发出怒吼，若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一心与孙悟空。 利刃己近，孙悟空却没有出手，因为他在等，等一心的回答。 到底是求自己的一线生机，还是因怜惜众生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和尚啊……上一世，你放弃了众生；这一世，你又会怎么选？ 怎么选？！ 一心握着九环锡杖的、胖胖的小手，微微地用着力。 生与死，从来就构不成苦恼。 真正构成苦恼的，是生与死之间的抉择。 佛祖啊……我之性命，与众生之性命，到底何以为轻，何以为重？ 若是你……又该怎么选？ 士兵越来越近，呐喊声已然震耳。明晃晃的刀剑，刺目。 一心的额头，已然渗出了汗珠。 突然，一阵风陡然袭来，吹得一心身上袈裟飞扬。紧接着，便狂风大起，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携风而来，呼啸着扑近。 呼！ 风声忽然凄厉如野兽嘶吼，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沙尘飞扬而起，竟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吹得东倒西歪，那些手持利剑对准一心的士兵们，更是被沙尘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一簇流沙突然出现在一心的脚下，它们如旋风般疾速地飞舞着，越转越快，越转越疾，流沙，亦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最后竟形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异常的男子，他有着异于常人的红色短发，和一双血玉般的红色眼睛。他的上身只斜搭着一条围袄，露出半个结实精壮的胸膛，臂膀上刺着一段古梵文刺青。他的项上戴着九枚巨大的乌黑的佛珠，肌肉虬张的身体加之有异域风情的五官，让他显得愈发另类。 他低垂着头，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一个小女孩。然而，饶是他抱得这般紧，护得这般周全，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却已然是遍身鲜血，伤痕累累。 伤她的，是刺中她的几柄利箭，若仔细看便可知，这些利箭竟是透过男人的身体，刺中小女孩的。 男人的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他精壮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他血红的眼睛里，血光涌动。 “众士兵听着，食人狂魔劫持了阿玺公主，立刻将其击毙！”碧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场士兵与百姓无不震惊，但见碧王骑着一匹长鬃黑马一骑当先，红袍飞扬，黑发飞舞，神情里的杀气若雷霆万钧，排山倒海而来。 “击毙！杀无赦！”他手中的四棱宝剑直指男人，在他的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亲卫队，他们的长弓已然拉满，尽悉对准男人。 是碧王亲自下的命令，这么说，食人狂魔不是小和尚，而是这个红头发红眼睛的男人？ 百姓们都惊骇不己，那些原本想要朝着一心涌过来的士兵，亦立刻将刀剑对准了男人。 “不，不要……别杀沙子，他不是……” 沙子怀里的阿玺艰难地伸出手臂，小小的手臂上，已然是鲜血淋淋。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持长弓的士兵便射出一支箭，这支箭穿透沙子的身体，猛地刺中她的肩膀。 鲜血飞溅，血的气息刺激着阿玺的嗅觉，饥饿与疼痛、悲伤与无助，种种情愫让她的力量开始流失，她那伸出的手，竟是硬生生地垂了下去，整个人也晕厥在沙子怀中。 “不……”沙子紧紧地抱着阿玺，他全身都在颤抖，阿玺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将沙子已然凝聚成人形的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融化成沙。 不……不能这样，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样用力，最后却连抱都无法抱住你？ 为什么我明明那样强壮，却仍然无法为你提供保护？ 为什么…… 为什么？！ 沙子痛苦地张着嘴巴，却发不起半点声音。 是了，在融化成沙的时候，他是连话都说不出的。 为何我会堕入此等境地，这五百年的混沌，到底如何而来？！ “呼，呼。” 沙子痛苦地喘息着，血红的眼睛里尽是悲恸与绝望。 铮…… 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却又格外悠远绵长，好像从远古跋山涉水而来，又好像它一直响在自己的耳畔，从来就未曾离开，也未曾远去。 就仿佛……像是被自己遗忘了的过去那般，让他感觉到熟悉，又是那样的悲伤。 铮。 铮。 铮。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沙子缓缓地抬头，血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缩小，他的血眸里，燃起了一团火。火光映着手持九环锡杖缓步而来的那个人，映着那个人的飘逸出尘风华绝代容颜，映着那个人的永不会被尘世所污的眼睛。那双眼睛似蕴含了大千世界，又似包罗了万象众生，那里有光明，有黑暗，有血泪，也有欢笑，那里……有他曾经残缺不全记忆与郑重许下的誓言，和被丢弃至一边整整五百年的委屈与徘徊在黑暗里的痛苦与不甘。 “师……师父！”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那禁锢了他多年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似洪流般自心头汹涌而下，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血红的眼中，汨汨流下血泪。 不，那是被血浸透的流沙，一簇一簇，沙化成他的悲戚。 终于等来了！ 在无尽的寂静与等待中，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与沮丧中，他终于来了！ “师父……救……她……” 他高举起手，用沙化前最后一点力量，将怀里的阿玺举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那个温柔又冷漠，残酷又慈悲的人啊！ 请你……再给我你的怜惜，再给我你的庇护，再给我你的慈悲吧，师父！ 第三十二章 悟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双手，接住了阿玺。 那是一双小小的手，少年的手。 然而，却有着足以擎起天地的力量，稳稳地，接住了阿玺。 “放心。”他说。 不是五百年前那个声震寰宇，令三界为之颤抖畏惧的威严之音，而是清脆如玉，悦耳似笛的清澈之音。 这个人……真的是他吗？ 沙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相隔了整整一个轮回和一场生死，他的容貌早已然不似从前。然而，这双眼睛，和从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气息都让他笃定，就是那个人，绝没有错。 真的是……师父。 我的……师父…… “嗬，你来得可是够晚啊，老沙。”孙悟空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毛茸茸的猴脸近在眼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又与五百年前的不同？ “悟净，别来无恙。”猪八戒拍着自己的胖肚皮，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悟净。 啊，这是多么久违的名字！ 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不曾有人提及，他早已然忘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沙悟净是谁，忘了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又与谁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 真蠢啊…… 我可真是蠢。 “沙师兄，你竟真是变成沙子了，哈哈。不过，你变成沙子的样子，也一样潇洒至极。”敖烈说着，撩起了他银色的长发，发丝掠过敖荣的蛇脸，堪堪勾住了他的蛇牙。 “该死！放开我，你这只臭不要脸的娘娘腔！”敖荣正准备好好在沙悟净面前亮个相，谁想被敖烈这么一撩，让他冷不妨骨碌一下从猪八戒的脑袋上栽下来，倒挂在了敖烈的头发上，窝火至极。 你们…… 是了，终于想起来了。 那些在我记忆里模糊不清的脸庞，那些我一起痛苦地想要呼唤醒来的记忆，原来……就是你们。 沙悟净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眯，心头，似有千斤巨石轰然落下，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去。 “呼……” 一阵风呼啸而至，沙悟净就在这阵风中幻化成沙，弥漫于空中。 食人狂魔突然不见踪影，引得那些百姓无不惊骇。那些即将冲至沙悟净面前的士兵，亦纷纷顿住了脚步，迟疑万分地站在那里，举目望向四处。 “阿玺！”此时的碧王已然策马冲至近前，他翻身自马上跃下，快步行来。他红色的长袍随着他焦急的步伐而飞扬，然而，当他看清楚抱着阿玺的人是谁的时候，脚步不禁硬生生地顿住了。 “你……” 碧王指着一心，一双美艳的眼睁得滚圆。 红色的锦斓异宝袈裟，散发着徐徐金光的九环锡杖，这带着桀骜不羁神色的眉眼，这无法与世间相融的、令人生厌的神色，不是唐玄奘又是何人？ “唐玄奘，竟然是你！”碧王指着一心，剑眉倒竖，冷冷地道，“唐玄奘，你还如五百年前那般狡诈，为了躲避本王，竟想出混入死牢的办法。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场死劫吗？真是天真。” 说罢，碧王将利剑高高举起，对准一心。 “本王已经等候你多时，即刻放下阿玺，准备受死吧。” 眼前的少年，比自己大不到哪里去，他眼角眉梢尽是恨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是死亡与鲜血的气息。一心用澄明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地，叹息。 “施主，贫僧不是唐玄奘。”这是他第一百一十遍重复这句话，而且，一心早已经习惯了重复。 可惜，饶是一心耐得住性子解释，对方也未必有这个耐心愿意听。 “住口！”碧王厉喝一声，怒道，：“少跟本王来这一套，放下阿玺！” 阿玺吗？ 一心低头看向了怀里的阿玺，轻声地问：“这是你的名字？阿玺？” 蜷缩在一心怀里的阿玺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的脸已然苍白得血色全无，那双朱红的唇因沾了鲜血而愈发的鲜红，衬着苍白的脸庞，有一种诡异的空灵。 听到一心的话，阿玺微微地动了动，她睁开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让官兵把我押进大牢，为的，是不让他找到我吗？”一心又问。 阿玺再一次微微地点头。 “什么？”碧王闻听一心和阿玺的对话，不禁怔住了。他看着阿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是你做的？” 阿玺看向碧王，只是微微点头。 “你……我用锁链锁住你，为的，就是不让你四处乱跑损伤元神。可是你，竟然不惜灵魂出窍去救这该死的唐玄奘吗？”碧王紧紧地攥着四棱宝剑，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阿玺，为了这一天，你我已经等了整整五百年！眼看可以取掉唐玄奘性命，让一切复元，可你竟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碧王越说越怒，“唐玄奘，本王现在就要你的命！” 说罢，他猛地一挥四棱宝剑，便要冲向一心。 “不……”阿玺突然直起上身，整个人护在一心的身前，用她满是箭伤的身体，挡住了一心。 “阿玺？”碧王怔住了，“你在做什么？如果不杀他，那我们将永远索不回我们的本体。那些人……” “阿碧，就算你杀了他……我们也……索不回本体的……”阿玺的力量，随着她方才的动作尽失，她虚弱地倒在一心的身上，气息奄奄。然而，她却拼尽全力地说着，想要将心里积压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他们……不会给的……阿母也……已经……” 阿玺每说一句话，鲜血就从她的口中溢出，她那细长的眼睛己溢出鲜血，这让原本像年画娃娃的她，显得异常的恐怖。 “住口。” 碧王一声厉喝，打断了阿玺。他缓缓地举起四棱宝剑，对准阿玺：“阿玺，你阻止不了我。就算是将你的魂魄击散，灵体刺伤，我也要杀了唐玄奘。反正只要换回你的本体，你一样可以复活。” “你为何……要相信他们……？”有心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的阿玺，只能悲伤地看着碧王。她血色的泪，让碧王的心也如若滴血。 第三十三章 碧王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错了，阿玺，我相信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说话间，碧王飞身而起，似一只火红的烈鸟，冲向一心。 一心并没有躲闪，他只是静静地站立着，望着冲至近前的碧王。 眨眼之间，四棱宝剑己至。 杀气，已然劈开了一心面前的空气，形成一股巨大的真空，令一心连呼吸都不能。这汹涌的杀意，让阿玺感觉到了绝望，已然连动都不能动的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阿碧说到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 “当！” 一阵刺耳的重击之声响起，竟引起巨大的蜂鸣之音，涟漪般一圈圈向四周扩大开去，激起阵阵气流汹涌，似大海波涛重重拍在海面，使得整个空间都被这巨大的力量冲击得摇晃不己。而那些士兵和百姓，则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得纷纷成一片，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武器落地的乒乓声响，更是络绎不绝。 阿玺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瘦弱的背影。 虽然瘦弱，却异常强大。强大到虽离他有几步之遥，亦仍能因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感觉到惊恐与畏惧。 他仅用一条寒铁棒子，便抵住了阿碧的四棱宝剑。而从那根棒子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之力，仿佛从阿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处伤口灌入，挤压着她的身体，让她几乎窒息。 “悟空。” 一心望着孙悟空，眼中，溢满温暖。 “别叫俺老孙。”孙悟空没回头，声音里透着恼火与不耐烦，“别以为俺老孙是在救你，只是看不惯这头蠢兽如此嚣张罢了。” 说话间，一双火瞳却转向一心。 一心咧开嘴巴，笑了。他的脸上满是污秽与鲜血，笑容，却依旧灿如朝阳。 全无芥蒂，全无执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仿佛所有的伤害、腹诽与奚落全不曾有过…… “和尚，你还真是蠢。”孙悟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蠢？ 岂是一个蠢了得！ 还在跟敖烈的银色长发苦战的敖荣恨不能啐出声来，用蠢来形容一心这个小和尚那都是抬高了这个“蠢”字。要敖荣说，一心纯粹就是没脑子没神经没心没肺加没种。 估计观音菩萨这五百年来只来得及修了唐玄奘的身体之精魄，而没顾得上修他的脑子，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转世成这么一副白痴的样子。 唉，这趟西游之行，到底是值，还是不值，这……是个问题。 处于苦恼之中的敖荣停止了挣扎，他任由自己就这样挂在敖烈的头发上，蛇嘴大张，左摇右晃地进行起深刻的思索来。 “孙悟空……”碧王怒视着孙悟空，从喉中发出阵阵低哮，“滚开，别妨碍本王。” “王？”孙悟空哈哈大笑，“你是谁的王？” 说着，孙悟空的手腕用力，金箍棒逼得碧王手中的四棱宝剑堪堪后退了几分。 “你不过是一只低等的小兽，恐怕，是跟神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出卖了不该出卖的东西，才换来几分修为与灵力。这般肮脏龌龊之徒竟也有这个脸自称为王？哈哈，笑掉俺老孙的大牙！” “你！” 碧王气得一张俊面苍白无比，他将牙齿咬了又咬，继而冷笑：“那你又如何？放弃了妖王之位，放弃了生而为妖的骄傲，最终选择成为西天的狗。孙悟空啊孙悟空，你到底踩着多少同族的尸体，才够得着唐玄奘的大腿来抱？你是妖族的奇耻大辱！” “吼！”孙悟空一声怒吼，欺身逼至碧王近前，他的鼻孔若野兽般一张一合，火眸中烈焰燃烧。 “打这只猢狲！” “滚！从我们的王身边滚开！” “滚出我们丽国！” “他们跟食人狂魔都是一起的，打他们！” 那些原本跌坐在地的百姓在这会儿已然回过神来，他们抓起地上的石头和方才扔掉的木棒等物，纷纷砸向孙悟空。 一根棒子正中孙悟空的背上，硬生生地断裂开来。孙悟空原本汹涌的怒火愈发高涨。 “王？哼哼，俺老孙就让你们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的王。”说罢，孙悟空突然架开碧王的四棱宝剑，旋身抡起金箍棒便狠狠砸向碧王。 金箍棒力可劈山，碧王自知以他的身手与修为是无法与孙悟空碰硬，便迅速后退，哪知他才刚刚后退，眼前的孙悟空便突然不见了踪影。 糟糕！ 碧王心下一凛，继而迅速地回身。还未曾看清眼前，孙悟空已然跃至近前，挥舞金箍棒横扫向碧王。碧王大惊，忙举起四棱宝剑相迎，然而，他的动作到底是太迟了，金箍棒已然将他整个人击得飞起，红鸟一般在半空中划出半弧。 “哼，以为这样就能战胜本王，天真。”碧王冷笑，他旋转身姿，漂浮于半空之中，猛地旋身看向孙悟空。 “嘿嘿，好戏才刚刚开始！”孙悟空说着，纵身跃向碧王，与其交战至一处。 天空不断传来阵阵武器相撞的铮鸣之音，巨大的力量相互冲击而产生的气浪一拔接着一拔向外扩散，产生飓风狂啸，惹得砂石飞旋，令天地之间都蒙上了一层灰黄。 百姓们纷纷眯起眼睛，有的用袖子遮住了脸。一心，就在这风云色变之中仰头遥望，他的怀里，还抱着气息奄奄的阿玺。 一股股温暖的力量从阿玺依靠着一心之处传来，让已然濒临昏厥的她，略略的有了一些力气。而这股力量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像为花朵提供阳光水分和养料一般，让阿玺一点点地比从前更加清醒和有力。 阿玺吃力地抬起眼睛，望向了一心。 “你在给我传输力量吗？”阿玺惊讶地问。 一心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露齿一笑，道，“原来你只是灵魄幻化而生的实体，怪不得你这么轻。” “你……不讨厌我吗？我……我是个怪物……”阿玺说着，难过地低下了头。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怪物，怪的是众生的眼睛和执着于‘相’的无明。”一心说着，微笑起来。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怪物……吗…… 阿玺原本满是悲伤的眼睛，像被拭去了尘垢的星星，陡然间亮了。 “呔！”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响起了孙悟空的厉啸。一道火红的身影被金箍棒重击后直直跌落地面，只听得一阵轰然声响，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深深沟壑，碧王就这样陷入沟壑之中。浓烟四起，尘埃飞扬，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三十四章 魔鬼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嘿嘿，”孙悟空自天空跃下，悠闲地扶着金箍棒站在沟壑边，笑嘻嘻地看着浓烟之中的碧王。 浓烟，一点点地散去，在沟壑深处有一个人影在瑟瑟而动。 依旧是那件火红的华袍，依旧是那头漆黑柔顺的长发，可露在华袍外面的，却是长满了青色长毛的手臂，和生着粗重指甲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愚昧的百姓，看吧，这就是你们追随的王。看看他的样子，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食人狂魔！”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指向沟壑，大笑。 什么？ 丽国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窃窃私语，忐忑不安，就连那些追随碧王的亲卫队们都没了主意。 “走，去看看。”一个侍卫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正是一直驻守在阿玺殿外的侍卫，也是整个宫殿里唯一一个被碧王放过的人。 那个，始终不敢多看一眼，不敢多行一步，不会多问一句的人。 可是今天，他走出了迈向真相的第一步。 他的脚在颤抖，他的手冰凉，他的额前渗满了汗珠。但他的步子，却没有迟疑。 侍卫的举动，让其他的侍卫都开始了犹豫，略加迟疑后，他们也都纷纷跟在这位侍卫的身后，慢慢地走向沟壑。紧接着，士兵们也都举步跟了上去。那些百姓们也都在一阵相互推让之后，小心翼翼地跟在这些侍卫和士兵身后，走向他们的王。 他们的脚步刚刚迈了几步，还未等行至沟壑近前，便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退下！” 这咆哮之声足以使地动山摇，整个地面都因此而剧烈晃动。飓风，吹得那些百姓纷纷后退，竟是无一人能够前行半步。 “事出无常必有妖，如果真是我们的王，为何不敢让我们看？”一个少年突然扬声说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最是英雄出少年。经这少年一说，其他的百姓都如梦方醒般地嚷了起来。 “他说得不错，我们的王不过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掉到这么深的坑里，怎么还会活着？” “而且，方才我看他能飞，哪有人能飞的？” “不会是妖怪吧？” “妖怪，一定是妖怪！” 百姓们议论纷纷，疑惑与怀疑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他们一步步走向沟壑，步伐明显比从前更快。 “吼！” 愤怒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一个鲜红的人影突然从沟壑里疾窜而出，直冲这些百姓而来。走在最前面的百姓还未曾来得看清到底是什么行至了他们的面前，便见一片寒光乱舞，他们的身体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眼前，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们这些卑贱的愚民，退下！” 愤怒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在一片纷飞的血雨之中，那鲜红的人影颓然而立。他的背部佝偻，头部低垂到胸前，黑色的长发早已然不再柔顺，而是杂乱而无章的长长鬃毛。他手持四棱宝剑，用宽大的袖子紧紧地遮在脸上。可即使如此，众人也仍然可以将他露在外面的、生满青色长毛的手臂和腿部看了个清楚。 那绝非是人类的四肢！ “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如果说上前一刻这些丽国的百姓对他们的王还有些许的怀疑，那么此刻，他们已经看清楚了他本来的样子。 “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震惊的目光、异样的目光、厌恶的目光、憎恨的目光，这些目光像利箭刺在碧王的身上，他拼命地躲闪着，拼命地想要藏进他宽大的袖子里。然而血与肉的气息却在刺激着他的嗅觉和他的神经，饥饿的感觉阵阵袭来，挑战着他的理智，让他瞬间陷入崩溃。 饿……好饿！ 太饿了，太痛苦了，这种感觉……这种折磨至骨髓，这种似被放入沸水般煎熬的感觉，我……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 “啊！” 碧王突然仰天长啸，这一刻，他再不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模样，也不再畏惧臣民们异样的眼神。 是的，他现在需要的是食物，是新鲜粘稠的血液和芬芳扑鼻的鲜嫩的肉。 吃，他现在就要吃！ 碧王握紧四棱宝剑，飞身便要朝着那些百姓冲去。 然而，风却在此时刮了起来。 昏黄的流沙在天空漫延，像一道昏黄的屏风，挡在碧王与丽国百姓之间。在这流沙之中，可以隐隐地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沙悟净。 “滚！”碧王朝着沙悟净怒吼。 此刻的他，早已然没有了半分妖娆之色。他的头部巨大，一对粗壮的巨角生在他的头顶，弯曲着向上扬起。他眼睛血红而向外突出，眼中投射出贪婪目光。他的嘴巴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脸部，锋利的牙齿从嘴里突出来，流露出它们啃噬血肉的渴望。 “老沙，你真是多管闲事。”孙悟空就站在流沙之后，他一脸不耐烦地倚在金箍棒上，咂着嘴巴表达他的不屑。 沙悟净沉默着，许久，方喃喃地说了几个字。 “他……唯一……像……你们……我……” 他想说，他是她的唯一，就像你们对于我而言一样。 然而，他那沙哑的喉咙，让他每说一个字都痛彻心扉。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挤出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来。 他的轮廓在流沙之中模糊地显现，低垂的面容传递出的，是忧伤也是坚定。 孙悟空眼中的嗤笑微微地滞了一滞，仅是这一滞，已然让沙悟净明白，他听懂了。 是的，尽管相隔了五百年，尽管再相逢已然隔了几世轮回沧海桑田，尽管你口不能言，身不成形，懂你的人，还是会懂。 沙悟净用他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了声“谢”。 孙悟空的毛脸顿时抽了一抽，像是被什么洒恶心到了一般，孙悟空一跃而起，本欲吼些什么，却终是“嘁”了一声，自顾自地挖他的耳朵去了。 “滚！滚开！” 被困在流沙之中的碧王，可没有孙悟空那悠闲的心境，他愤怒地嘶吼，高举起四棱宝剑，冲向流沙。 “呼……” 风吹起流沙，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将他推了回来。 “吼！” 碧王发出野兽般的吼声，作势要再次向前冲。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铮鸣之音。 “你真的愿意吗，就这样出现在你臣民的面前？” 仿佛一阵清风穿过竹林，好似泉水自山头淙淙落下，这清澈无比的声音如无上的妙音在耳畔响起，干净纯粹得令人作呕。 碧王冷冷地瞪着这声音来源之处，在那片流沙形成的屏风之中，身着红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一心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的怀里，蜷缩着已然恢复了真身的阿玺。 第三十五章 饕餮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小巧的、红色的小小的身体，身上的每一缕绒毛都恰似刚出生时那般柔软，她头顶的一对肉角晶莹剔透，像是饱含着水汽的红色玉石般惹人怜爱，而她粉嫩的小小鼻尖，亦在微微地律动着，本能地嗅着空气里令她不安的气息。而那双黑亮如星，清澈有如小溪的眼睛，则满是担忧地看着碧王。 她说：“阿碧，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续？”碧王喃喃地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阿玺，你在说什么？不要再继续的不是我，而是天真的你！不要再继续相信唐玄奘他们这些狡诈之徒，不要再继续跟他们待在一起。能够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来，阿玺，过来，跟哥哥一起，来……” 说着，他向阿玺伸出了手。 他的手还没有碰触到阿玺，便被一心手中的九环锡杖架住了。 “你要用这双手碰她吗？”一心直视着碧王，用他清朗的声音问道，“现在的她，若是被不洁之力的浸染，后果将如何，你应该清楚。” 不洁之力！ 碧王的脑袋“轰”响起一声惊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是了，他的手上，已然沾满了鲜血，他的灵魂已然肮脏至极，他的一切，都是丑陋的，满是罪孽。 而阿玺……她还没有被那种东西所污染，又被唐玄奘以法力净化。若是眼下的他碰触到阿玺的话…… 碧王的手僵硬了，他慢慢地后退，脸上的暴戾与愤怒慢慢地变成了迟疑。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转身便走。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举步，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碧王的身前，紧接着，一柄利剑，刺中了他的胸口。 “阿碧！”阿玺的声音凄厉地响起，在碧王的耳畔引起阵阵轰鸣。巨大的痛楚从胸前传来，碧王缓缓地低下头，看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胸口汨汨地涌出。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一把刺穿胸口的宝剑。 国师的剑。 “你？”碧王眯起眼睛，瞪住眼前的道士。道士先前被孙悟空击断一条手腕，道袍上已然是鲜血淋淋。然而，这却并没有让他脸上狰狞的杀意减少半分，他目光阴鸷地看着碧王，脸上挂着的，是阴毒的笑意。 “饕餮性好食，故立于鼎盖。世人常传言说，贪食曰饕，贪财曰餮。其实他们都错了，饕餮者，雄为饕，雌为餮。而你们乃是一对双生饕餮。哈哈哈哈哈，好一对双生饕餮，这国丽的百姓，你们可没少享用，所以才能幻化成那般妖娆的样子，惑乱众生。” 道士的揣摩压根就没有入得碧王的耳，他只咆哮了一声“滚”，便扬起四棱宝剑扫向道士。 道士虽是国师，却终究是肉体凡胎，而饕餮乃是极具修为的灵物，轻轻一击便足可以将道士辗成碎片。 然而令碧王错愕的是，道士不仅没有被辗成碎片，反而仅仅一个旋身，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碧王的四棱宝剑。 什、什么？ 碧王怔住了，这个愚蠢得只会拍自己马屁，说些奉承话度日的国师，什么时候有足以与自己抗衡的身手了？ “你这蠢物！”道士说着，紧握宝剑的手猛地一收。宝剑就这样硬生生地在碧王的胸膛拔出，鲜血喷涌，碧王的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向前倒去。而道士则于此时迅速地旋至碧王身后，将宝剑狠狠刺入他的背部。 “你以为，贫道只是刚刚才知道你是谁吗？你以为，贫道真的对你卑躬屈膝、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吗？别做梦了！贫道屈尊给你这低贱的魔物做国师，只不过是为了监视于你而已。肮脏的东西，真的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吗？哼……你不过是被上神利用的棋子而已。”说着，他狰狞扭曲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意，“既然现在你这棋子没用，贫道也可以弃棋复命去了。” 说罢，他的手腕猛地用力，宝剑竟散发出一股乌黑之气。这乌黑之气似毒汁侵蚀了碧王的背，巨大的痛苦袭来，碧王的身躯猛地弓起，仰天，发出痛苦的呼号。 道士狞笑着，手腕一扭，宝剑堪堪搅动碧王的胸腔，而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出现，攥住了乌黑的剑身。 那是一心的手。 “小和尚，你又在多管闲事吗？”道士的五官都因愤怒而扭曲成了一团，看着一心的眼睛更是狠毒无比，“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出现在尸体旁边，你也不会沦落到去做替罪羊的地步。可你仍不知悔改，真是愚蠢至极。” 一心咧开嘴，向道士璨然一笑。 “看起来，你早就知道贫僧是无辜的，只是一直在装傻。”一心笑道，“把符咒贴在贫僧的头上，封住贫僧的穴道，也是故意为之吧？目的，不过是想借这些凡夫之手杀掉贫僧，不是吗？” 一心的话，让道士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他看着一心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嘀嗒，嘀嗒。” 似是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虽轻微，却清晰可闻。 道士的眼睛寻声望去，顿时骇然。 但见被小和尚攥住宝剑的手已然被刺破，正在汨汨地渗出血来。鲜血顺着宝剑锋利的剑刃汨汨流下，形成一个个滚圆似血红珍珠般的血珠，滴落。 几乎只有一瞬间，道士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你不是那个白痴小和尚，你是……你是唐玄奘！”道士脱口而出，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已然变了调。 一心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朗灿烂。 “你如此精明，想来，早在跟那些人做交易之初，就做好了约定吧？”一心笑着问道士，“把这两只饕餮杀了之后，你会得到什么？” “自然是飞升天庭，位例仙班。”道士厉声高喝，这一声口号喊出来，让他自己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哦？”一心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们在哪儿？” 在、在哪？ 道士被一心问得有几分语迟，他抬起头来，匆匆地看向天空。那被流沙遮掩的、模糊的天空，不见半个人影。这让他未免产生了几许慌乱。 第三十六章 伺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少啰嗦！待到把他们两个都杀了，界时自然有上仙前来指引！”说着，道士便手腕用力，想要摆脱一心的钳制。然而，任凭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手中的宝剑，还是未能前进半分。 “阿弥陀佛。说你精明，你却糊涂，”一心叹息着摇头，“你如何不问问自己，有贫僧在，你可还有伤得到他的可能？”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让道士的脸色大变。 “你想干什么？唐玄奘，我告诉你，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可杀生！” “贫僧自然不会杀生，只是……”一心笑着，松开了宝剑。他将带着鲜血的手举至道士的面前，笑道：“你可有听说过，贫僧的血，有净化之效？” 什、什么？ 唐玄奘的血，有净化的效果？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就没有听说！ 一心所说的话里所含信息量实在太大，道士一时之间，并不能全部理解。这也难怪，东天答应罩着道士，但他毕竟是一界肉体凡胎，饶是从东天讨了些修为，见识却依旧浅薄。 他只知道唐玄奘的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却从不知道，他的血也是个宝。可饶是如此，又能如何？他虽想成仙，却咽不下人肉，虽想飞升，却灌不下人血。能够让他兴奋的，只有杀戮。 顶着降魔之名进行的、无罪的杀戮。 所以唐玄奘的血有没有净化之力，在眼下这个马上就要结果掉这对雌雄饕餮的节骨眼上，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像是读懂了道士心里的想法，一心朗声笑了起来，“只是能让被你们用邪术蒙蔽了本性的灵物清醒过来而已。” 什么？ 道士被一心说得糊涂了。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一心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因为此时此刻，正有一只巨大的猛兽冷冷地瞪着自己。 是饕。 恢复了原形的饕！ “阿碧！”阿玺欢喜地呼唤出声，回应她的，是阿碧喉咙间发出的低鸣。然而他的眼睛，还在牢牢地盯着道士，眼中满是怒火与杀意。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被封印了！他无法恢复真身！”道士怪起来。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早在几年前，那些人找到自己的时候，就曾经向自己保证过，这对饕餮已然自愿放弃本体，以灵魄的形态前往人间。他们的灵魄也被封印了本性，只能供那些人驱使奴役。而自己，也不过是那些人安放在饕餮身边的监察。一旦饕餮想要挣脱奴役，他便可举剑杀之。 这个任务的最终奖励，是他可以比所有的同修都幸运地免去度劫之苦，直接飞升，位列仙班。 可是……为何会如此？自己的剑，还刺在这只饕的背上不是吗？被这柄暗藏了镇魔铁的宝剑刺中，他怎么可能还可以恢复原形？！ 道士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剑身上所沾染的，除了殷红的血，竟还有一滩闪耀着金色的赤朱之色。 这是……赤金之血！ 纵然再没有见识，道士也听说过这异样的血色。这血色，混在常人血液之中是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的。然而，正如水不融于火，油不融于水一样，赤金之血若溅妖、魔等不洁之血上，会散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芒。这种邪终不能胜正的、臭不要脸的高调光芒，唯有西天高等修为的僧人才有。东天之人就算穷尽亿万年，也修不出半点金砂。 除非吞金。 “是你？！”道士惊骇地瞪向一心，而一心，则只是气定神闲地审视着自己流着血的手。 “早就告诉过你，贫僧的血，有净化之力，可以使那些被你们用邪术蒙蔽了本性的灵物清醒过来而已。”一心说着，用他带着笑意的、明亮的眼睛望住了道士，“可惜，你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时间。” 说罢，他转过身，举步走向那片悬浮于半空的流沙。 “吼……”阿碧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他扬起了巨大的爪子。 “不，不！”道士发出不甘的哀鸣，“唐玄奘，你是和尚！和尚不能杀生！” “和尚当然不能杀生，”一心爽朗的笑了，“所以贫僧没杀你。” “唐……啊！” 道士的呼号之声终于被惨叫声打断，接下来响起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骨血之声。 一心缓步来到了那片流沙面前，缓缓地，伸出了手。 “师……” 隐匿在流沙之中的沙悟净，此时就算是半个完整的发音都说不出了。他的嘴唇颤抖，他的声音哽咽，他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血泪。 不……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血泪！他不过是一堆沙子，仅此而已。 “悟净，五百年不见，你过得可好？”一心微笑地说着，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暖意。他胖乎乎的小手，碰触到了那些流沙。 他手上的血，意外地使流沙凝聚成形，慢慢地幻化而成一颗生着火红头发的脑袋。这脑袋低垂着，感受着来自一心手上的温暖与慈悲，掩盖着一双血红眼睛里汹涌着的情愫与血泪。 沙悟净的身体也慢慢地重新凝聚成形，他身体里的每一粒沙都散发出红色血光，那是浸润了一心血液后所散发出来的颜色。 “悟净，为师己不再是五百年前的为师，给不了你一个强大的体魄，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些。”一心说着，将怀中的阿玺递了过去。 沙悟净缓缓抬起头来，他滴着血色流沙之泪的脸看上去狰狞恐怖，可他眼底的悲喜，却足以令这世上最冰冷的心颤抖。 这相隔了整整五百年的重逢啊！怎能不欣喜，怎能不悲伤？ “走吧，”一心说，“替为师把他们送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幽冥之船，要来了……” 天空已然响起了阵阵的梵音，华美的巨船已然在地面投射下巨大的阴影。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船，通往那个至少还可以寄希望于明天的来生。 沙悟净把阿玺抱在了怀里。 魔是不洁的，无法召唤幽冥之船，然而此时沙化的沙悟净因全身浸透了一心的血而获得了可以运输灵体的力量。 “可……” 第三十七章 孤独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迟疑了，为了这一刻的相逢，他等了整整五百年。 虽然愚钝，但沙悟净却并不愚蠢，他知道，这次的相逢只是须臾之间，可能只是一个转身的刹那，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如果五百年的等待只换来这片刻的相望，他愿意放下所有的一切，驻守于此，长立不动。 “你放不下的，悟净，”一心从沙悟净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挣扎与痛苦，他笑道，“不管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你都放不下你的善良，放不下誓言。去吧，做你该做的事，西游路上，还有更多要做的事情在等着你。” 西……游……吗？ 沙悟净满是悲戚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继续……西游吗？为了我们未曾完成的誓言，为了我们苦苦寻求的那个结局？ “好。”沙悟净重重地点头，血眸深深地看了看一心。 在最初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他虽笃定这小和尚就是他在等待的那个人，却仍能看得出他们的不同。而现在……虽然仍是同一个躯壳，同一张脸，同一双眼睛，沙悟净却明显地知道，他不是一心。 他是唐玄奘，是他一千年前跪地所拜的，唯一的师。 从此，他不想再手持屠刀，去粉饰天庭的金碧辉煌。 从此，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西游。 “沙子。”阿玺轻轻的呼唤声让沙悟净如梦方醒，他低下头，向阿玺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意。 “走。”他说罢，朝着阿碧伸出了手。 此时的阿碧已然将道士啃噬了个干净，他流着血的鬃毛打着卷，血腥之气遍布全身。 “阿碧。”阿玺呼唤着他。 阿碧迟疑着走过来，站在阿玺的近前，低声道：“你恨我吗，阿玺？” “你是我哥哥，我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我。”阿玺轻轻地道，“从我出生时，看到阿碧的一刹那我就知道，哥哥会永远保护我的……” 阿碧眼中的血色，慢慢地消褪了下去。 她和他，是上古灵兽饕餮所产下的一双儿女，自幼，便失去了父母。当身为兄长的他看看着从已经死去的母体里挣扎着滚出的阿玺，看着这头毛茸茸、团乎乎的红色小兽的时候，他就已然决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了。 如果这世上有“永远”这种东西的话，那么他愿意保护她、守护她、爱护她，直到那个所谓的“永远”。 可惜这一世，他做得并不够好，只希望下一世，他能够完成自己的誓言，好好地保护和守护她。 然而…… “唐玄奘，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阿碧的眼，冷冷地望向了一心，“五百年前的神人之战，东天趁乱诛伐异己，多少上古灵兽被东天诛杀奴役！我们的父母正是反抗东天之时战死的，可叹她上古灵兽还来不及将我们抚养长大，便战死在东天之神的手中。而我们，也被驱逐出本体，守在此处等待你的轮回，伺机将你杀掉。” 一心听着阿碧这满是恨意的话语，眉眼之间不起半分波澜。 “哼，别以为你将我们送入轮回，就可以将你的罪孽一笔划清。我只恨自己没有料到东天安排的这一手，被国师搅了局！不过……这世上恨你的人太多，就算我们杀不掉你，还会有其他的人杀得掉。况且那些以我们的本体作为威胁的人，也不会再坐以待毙，他们会马上采取行动来杀你。唐玄奘，你活不了多久的……” 一心只是微笑，他伸手指了指天空，道：“走吧，不要错过了下一场的轮回。” “走。”沙悟净说着，轻踮双脚，腾空而去。 “阿玺。”在沙悟净怀里的阿玺，伸出她粉嫩的小爪子，向阿碧摇了一摇。 纵是心头在再多的愤怒与不平，也都在看到这线可爱脸庞的刹那消失殆尽。阿碧终是露出了笑容，他脚踩青云，凌空而去。 穿过这道流沙的屏障，就可以到达你们的来世了。 沙悟净垂下头来，望住了阿玺。 “谢。”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包含了所有。 所有他五百年来所感受到的被依靠、被需要、被依恋的感情；所有那些悲伤、绝望与被撕裂般痛苦的折磨之中，让他感觉到慰籍的温暖；所有那些轻轻地牵着他，让他不至于坠入黑暗之中的牵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激。 阿玺摇了摇头，她凑近沙悟净，轻声地道：“沙子，那个人，他好孤独。” 那个人？ 沙悟净怔了一怔。她说的那个人，是一心，还是师父？ “不是小和尚，：”阿玺看到了沙悟净眼中的惊疑，不禁解释道，“就是净化了我的灵体的那个和尚，他全身，都散发出好强烈的悲伤和孤独呢……沙子，我猜，他一定很害怕。” “怕？” 这个小丫头，她在说笑话吗？ 十方佛土，三界众生，哪里有能让唐玄奘害怕的东西？ 一千年前，他几乎将魔族屠杀殆尽，只为铺西天佛祖脚下的佛国净土。 五百年前，他手持九环锡杖诛尽东天之神，为的，是守护他的四个混世魔王之徒。 他又何曾怕过？ 沙悟净脸上的不解与震惊全都被阿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沙子啊沙子，你真是笨呢。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谁都会害怕的啊！ 它会让你不愿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它会让你畏惧每一个静谧的时刻，它会让你更加害怕……失去你最爱的那些人。 这种东西，就叫做孤独。 孤独……吗…… 一心仰望着那缓缓升上天空的三个人，唇边，绽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为什么不问，你心中的疑虑？”虽然仰望着天空，虽然没有回头，但孙悟空知道，他在问自己。 攥着金箍棒的手，用力再用力。所有的话都在喉咙翻腾，却迟迟说不出口。这副样子，简直让孙悟空自己都厌恶自己到了极点。他又窝火又愤懑，抓耳搔腮，却不知如何是好。 “五百年了，你还是那只小猴子。” 许久，孙悟空听到了一声轻笑。 第三十八章 选择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笑声是那样的熟悉，恍若隔世。 仿佛只在一瞬间，他便回到了一千年前，那个身着白衣，翩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和尚，望着满身挂满草屑的自己，笑意盈盈地问他：“你是哪里来的小猴子，要到哪里去？” 和尚…… 孙悟空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早已然不再是那张熟悉的脸。 不，应该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一心的脸。 这张圆滚滚、胖乎乎的稚嫩脸庞上洋溢的，并不是平素里没心没肺没脑子的白痴笑容，而是更加桀骜、更加狷狂，也更加深沉的笑容。 为什么会这样？ 孙悟空感觉到了一阵迷惑。 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产生一种迟疑之感，让他分辨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想要见到的和尚？ 明明应该问出口的吧……五百年前的真相？可为何，他会问不出口？ 一滴血，从一心的鼻孔中缓缓流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滴。紧接着，有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一心的眼睛、耳朵里流下，他那已然受了伤的手，也一滴滴地滴下鲜血。 一心朝着孙悟空伸出了手，他就用这带着血的脸庞笑望着孙悟空，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是问，还是不问？” “俺……”孙悟空张了张口，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心的脸上开始出现了道道红色血丝，从这血丝之中，甚至可以看到涌动的鲜血。 这是一心承受不住玄奘法力的表现，上一次玄奘现身的时候，一心全身的皮肤就是这样裂开的。 “大师兄啊……“师父……他已经死了。不管五百年前的真相如何，师父他……魂飞魄散的结局，是真的。” “师父清醒一次，一心的身体就会碎裂一次。大师兄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再不会有太上老君给他送来丹药了，如果他的身体碎裂，就真的死了！” 敖烈的话就响在耳畔，孙悟空的身体，突然间紧绷了起来。 每多说一个字，都会加速一心身体的碎裂，每多迟疑一下，都会将一心推往死亡的地狱。 “不……”孙悟空喃喃地说着，突然起身奔向一心。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一步，便忽然发现一心不见了。 没有那漫天的流沙，也没有遮天蔽日的昏黄，只有眼前不断晃动的人影，和足以吵死人的惊呼与哭泣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错愕地望向四周，才发现在自己眼前穿梭不断的，是那些丽国的百姓。他们全部都围绕在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前，痛哭不止。 而那两具尸体，正是他们的国君——碧王和公主阿玺的。 “没想到国师就是那个食人狂魔！我们的王为了保护我们……王啊！” “我们的王啊！” “还有我们可怜的公主……” “呜……” 悲怆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刺耳至极。孙悟空不耐烦地一声大喝，堪堪唬得那些百姓都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然而孙悟空却无心与这些金鱼般张大嘴巴的蠢货浪费时间，他在寻找，寻找一心的影子。 “大师兄，师父在这呢。” 敖烈的声音，在孙悟空的身后响了起来。孙悟空猛地转过头去，一眼便看到了被敖烈抱在怀中的一心。 “和尚？” 孙悟空怔住了。 眼前的一心虽然肮脏不堪，却好好地睡在敖烈的怀里，哪里有半点皮肤龟裂受伤的样子？ 可是刚才…… “喂，孙猴子，你还真是蠢啊。本太子方才一个劲地喊你，你却还被困在那个幻境里，自说自话，自编自演，就像是一个白痴。哈哈哈哈哈哈哈！”敖荣活了上千年，这可是头一回看孙悟空出丑，真是乐得他肠子都跟着颤了。 “你说什么？”孙悟空咆哮一声，一把捏住了敖荣的蛇身。 “别别别别，别打我！”敖荣吓得泥鳅一般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大师兄，你做师父的徒弟足有千年，怎么还总是被师父耍？”猪八戒拍着肚皮哈哈大笑，“师父虽现身，却并没有动用法力啊！” 没有动用法力，所以便没有对小和尚造成伤害，只是让他耗尽力气昏睡过去了吗？ “那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孙悟空问。 “从悟净护送饕餮飞升之时，就开始了，”敖烈道，“所以你一直被困在里面。师父驱散了浓雾，告诉全城的丽国百姓真正的食人狂魔是国师，杀害了碧王和阿玺的，也是国师……所以你看，这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看着这混乱成一片的景象，敖烈不禁笑得自豪无比：“充满了智慧和仁慈的师父，也如此俊美出尘呢！” “呸！出个屁的尘！亏得唐玄奘还自称是大德法师，撒起谎来一样这么不要脸。”敖荣不屑地啐了一口。 “他不是撒谎，他只是把众生想要听、想要相信的话替他们说出来而已。”猪八戒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对于有些人来说，就算那个人再邪恶，再罪大恶极，他们也愿意为他找一千一万个借口来原谅他……而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又真的重要吗？” 是吗…… 会因为一个人，连真相都不愿听不愿看不愿相信吗？ 这样的话，是有多蠢。 孙悟空抬起头仰望天空，只看到一艘远去的船影。 和尚，俺老孙……又被你耍了，看起来劣性不改的人不止是俺老孙啊…… “对了，老沙呢？”孙悟空突然问。 “他啊……”敖烈深深地叹息一声，道，“看起来，只能我们去找他一趟了。” 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水势宽阔，却不见船只行走。此河上下不知多远，单只是只见河面直径，便可知必定过足八百里。河中浪涌如山，波翻若岭，冲起巨浪翻滚，拍打岸边堆砌而起的巨石之山。 岸上有一通石碑，碑上雕着三个篆字：“流沙河”，碑侧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就在这石碑之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山洞。 不需要猜便可知道，这山洞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九章 幻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喂，老沙，滚出来！” 孙悟空可没有什么叙旧的耐心，更没有等待的兴致，他举起金箍棒便去敲那个石碑。 梆。 梆。 梆。 一连敲了三下，眼前的景致却突然间变了模样。 没有了滔天的大河，没有了雕刻着“流沙河”三个字的石碑，也没有了流沙河畔堆砌而起的巨石。出现在孙悟空眼前的，是数道毫光五彩缤纷，而又绚丽无比，阵阵香华扑鼻而来，漫天落花姹紫嫣红，欲迷人眼。 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你又在耍俺老孙吗？”孙悟空愤怒地吼着，猛地转过头去。 “大师兄，这恐怕不是师父在耍你，而是有人故意在此布阵，引我们前来呢。”敖烈抱着沉睡的一心，淡淡地笑道。 什么？ 孙悟空眯起了眼睛。 他举目，正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一个巨大的身影却厉啸着，“呼”地一声从他的身畔冲了过去。 “呔！”孙悟空神色一凛，举起金箍棒便砸向来者，“好大的胆子，胆敢偷袭俺老孙？！” 金箍棒呼啸而去，砸在地面激起碎石纷飞。然而那道身影的动作更为迅速，只在眨眼之间便冲上天际。 “这、这是……天龙八部！”敖荣抬头看向天空之时，被天上盘旋飞翔的天龙八部惊骇得大叫出声。 没错，此刻出现在天空的，正是天龙八部。 “竟然是他们。”敖烈幽蓝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里突然浮现出细琐的碎片，那来源于骨髓深处的、宛如被割裂砸碎般的剧痛汹涌而来，敖烈的身形禁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从那些细小的碎片里，他记起了五百年前与迦罗楼一族的交战，记起了在他们的威胁下，父王敖闰以寒冰锁链将自己束缚，带回西海龙宫一幕。 可是后来呢……后来的事情，他却半点都不曾记得。纵是如此，身为西海龙族太子的他也清楚得很，想要挣脱寒冰锁链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原来身体之上那被撕裂辗碎的痛苦记忆就是源于这里，原来他所有的记忆都变得如此残缺不全，全都是拜这些迦罗楼所赐。 呵…… 真是讽刺呢…… “敖烈，没想到你还活着！”两鬓已然斑白的迦罗楼王在诸多迦罗楼的簇拥下，向敖烈发出一阵讥讽笑声，“你这堕落成魔的西海三太子，已经成了整个龙族的笑话，竟然还有颜面活在世上，真是可笑，可笑！” “哼，迦罗楼王，亏你还敢提得‘颜面’二字。明明是在亿万年前就最喜啖食龙族的迦罗楼一族，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你们欠龙族的，就算流尽你们的血也还不清！” 银枪，就这样幻化而生于手中，他看着那些在天空来回穿梭的迦罗楼，将一心交给孙悟空，便不假思索地冲上天际。 “嗬！” 随着敖烈的一声大喝，兵器铿锵之声骤然响起，敖烈就这样与几只迦罗楼战在一处。但见刀光剑影之中，敖烈的银枪上下翻飞，敖烈优雅的身影在迦罗楼飞舞的身形中闪现，动作敏捷似游龙咆哮怒战。敖烈在交战之时从来就不喜欢说话，甚至连受伤的时候，都绝不会呐喊出声，只关注战势。而那些迦罗楼则有如聒噪的喜鹊般喳喳不休地大喊大叫，在敖烈的身边飞来绕去，恼人得很。他们的数目也在不断地增多，眼看，便要将敖烈银白的身影吞没。 “大师兄？”猪八戒充满了担忧与试探地看向孙悟空。 “哼，”孙悟空冷笑一声，道：“既然主人家已然设下这等盛宴执行我等，恐怕就算是推辞，也是无用，不如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 猪八戒咧开猪嘴，开怀大笑，拿起九齿钉钯，转身便奔向敖烈所在之位。 就在这时，孙悟空突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那是紧那罗王的笑声，疯狂、肆意而又刺耳。方才漫天缤纷的落花已经消失不见，那扑鼻的香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了绚丽耀眼的毫光照耀，眼前变得阴沉而压抑。狂风在呼啸，迦罗楼的厉啸声声声震耳，因崩裂而被狂风卷起的石子与砂粒在狂风中飞旋，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孙悟空紧紧地护住怀中的一心，努力地眯起眼睛，看到出现在半空中的紧那罗王。她的一头黑发在风中猎舞，衣袂飞扬，头上的尖角锐利得几乎可划破长空。 而事实上，她划破的不是长空，而是她的那副皮囊。 从紧那罗王皮囊里露出的，是一个穿着玄色长裙的女子，她的眼睛像夜一样漆黑，没有半分光彩，她的脸庞虽然美丽精致，但却冷得像冰。就连她脸上疯狂的笑容，也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它特有的尖利刺破身边所有。 那种锋利通常都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恨。 恨？ 为何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会对自己有这种恨意？ 孙悟空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俺老孙早就说过，俺没有兴趣陪你耍。识相的趁早滚，别等到俺耐性耗尽，把你连同这幻境一起撕烂砸碎，送往地狱！” “地狱？”女子突然哈哈大笑，她的声音尖锐刺耳，而又疯狂无比，“你已经在地狱了，我的王！” 说罢，她的身影一晃，便突然出现在孙悟空的眼前，十指如钩，抓向孙悟空。 孙悟空千百年来降魔无数，但最厌恶的，就是和女人打。不论是妖是人是魔是神还是怪，只要是个母的，就让人烦到了极点。 因为她们处处都会来阴的，猝不及防，恼人至极。 “滚！”孙悟空挥舞金箍棒便要架开女人的双手，谁知这一下竟是虚的，孙悟空只觉手臂一麻，一柄银针直刺入自己抱着一心的手臂，令他的手臂眨眼间失去了力气。 一心就这样落入了女人的手里。 “哈哈，如何，王？我抓到他了。”女人笑着，挟持一心纵身跃至离孙悟空几步之遥的地方。她挥了挥手，一阵紫色的光芒便攸然投射而出，令沉睡之中的一心悬浮于她的身畔。 第四十章 南音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把和尚还来。”孙悟空顿时火冒三丈，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从他孙悟空的手上把和尚夺走。 看样子，她是一心求死。 孙悟空一步步走向女子，冷冷地对着这个女子问道：“你是哪里派来的？妖？魔？还是东天？五百年前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劫持和尚？！” 女子刚刚张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一心却突然间动了一动。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了个呵欠，醒了。 “咦，悟空？”一心一眼便看到了孙悟空，他立刻欣喜地笑了起来，“悟空，你在，太好了！” 好？ 孙悟空顿时一脸黑线，恨不能现在就用手中的金箍棒狠狠地砸一心那颗木鱼脑袋。 一心朝着孙悟空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只能动，却无法前进。 “咦？”一心低头瞧了瞧自己肉嘟嘟的脚，不禁惊叫起来，“我在飞？！” 孙悟空的脸已经开始抽搐，太阳穴上亦是青筋暴起。 “唐玄奘，你去死吧！”女子一声厉喝，扬手便挥出一记紫色光芒，那光芒也如一柄利刃，带着破空之势直袭向一心。 刚刚醒来的一心脑子里还是一团混沌，这突如其来的境遇让他整个人都怔在当场，连动都动不了。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利刃般的光芒便已经袭近，这种速度，纵使一心有再快的身手，恐怕也躲闪不及。更何况，他连半点身手都没有。 就在那光芒即将刺中一心脖颈之时，一个瘦弱的人影出现在小白身前，那正是孙悟空，如意金箍棒耀眼的金光四溢，竟将紫色光芒吞噬殆尽。 “王……你竟这么傻，到现在还在护着他吗？”女子的脸上挂着冷笑，她用一种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目光看着孙悟空，怒道，“你难道现在还看不清唐玄奘的本质，还相信他吗？你难道你还要像五百年前一样，任由他左右你的意愿，篡改你的记忆吗？” “本质……吗……” 孙悟空那冷峻的嘴角慢慢地上扬，他没有回答女子的话，因为他的行动已经代他做出了回答。 一股劲风如淬冰寒以压顶之势而来，毫无征兆而又迅疾如雷，女子的身形微微一震，立刻旋身闪躲。然而她虽是躲过了这道凌厉攻势，却依旧被那股力量震得整个人飞起，重重地撞向一块巨大石峰。 “轰”！ 石峰轰然震动，以女子为中心向四周龟裂出道道缝隙，片片碎石掉落，卷起的浓烟将女子的身形淹没。 “说起本质，你以为，俺老孙真的没有看出你的本质？”孙悟空提着金箍棒，冷笑出声，“你这只母蝎子还真是有够蠢，以为制作一个幻境囚笼就可以困得住俺老孙，啧，真是笨到了家。” 孙悟空扛起金箍棒，一脸无趣地转过身，拎起了一心。 “走了。”他说着，将一心扛在了肩膀上。 可就在他这时，孙悟空的身后又响起了女子的笑声。 怎么，俺老孙这么狠的一棒，都没有打死她？ 孙悟空眉头微皱，正欲回头，便觉脖子一紧，似是有道绳索紧紧勒住，然后猛地收缩。 孙悟空勃然大怒，手中金箍棒旋转，便要朝着身后击去。然而恰在此时，一股冷香从孙悟空的身畔传来，那女子有如一道玄色之影漂浮在孙悟空的身边。她凑近孙悟空的耳旁，轻声说道：“忘了吗？五百年前，南音，罗刹。” 五百年前。 南音。 罗刹。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惊雷正响在孙悟空的头脑正上方，轰隆作响，震得他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刚刚举起的金箍棒也就这样顿在半空，没有扬起，也没有落下，而他身边流动的空气也在刹那间凝固。 “忘不了……”女子像是在念一个魔咒，她那特有的、带着嘲笑意味的声音，在整个石峰回荡，“忘不了，你们统统都忘不了！” 她环顾一心与孙悟空，环顾正与迦罗楼们激战的猪八戒和敖烈，大笑道：“怎么能忘了呢？你们曾经杀了多少活生生的生灵？夺走了多少性命！你们的手上全部沾满鲜血，你们的宿命，满是被诅咒的怨恨！” “所以你们根本没有资格再残活在这世上！” 女子话音一落，整个人便飞旋而起，冲向玄奘，她的手上多了一柄三叉戟，寒光凛凛的利器却裹着一股黑烟，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那黑烟如丝，瞬间漫延，竟将玄奘九环锡杖上所散发出来的道道金光吞噬了一干二净。金光渐消，眼前一片黯淡，三叉戟便在这黯淡中呼啸而至，狠狠地刺向孙悟空。 南音，南音。 南音…… 这名字，在孙悟空耳畔一遍遍回荡，它的声波形成一漩涡般的回音，将孙悟空笼罩其中。 南音啊…… 孙悟空咧开嘴，笑了。 淡漠而又不为一切所动的笑，却偏偏璨若朝阳，火眸深处的光华足以使世上最烈的火焰黯淡。那是如此耀眼的笑，不知为何带有足以伤人至深的犀利，让南音的心狠狠地疼。 心疼的女人，往往下手最狠。南音握住三叉戟的手，猛地发力，刺向孙悟空，而孙悟空的身影，恰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 三叉戟直冲一心刺去。 “悟空救我！” 一心吓得大叫出声。 然而，他却并没有如期望的那般，看到孙悟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头脑在刹那间开始运转，一心突然想起，自己曾为了救丽国的百姓而与孙悟空所起的争执。 惨了惨了，该不会悟空他还因为先前的事情心有恼火，所以真的不救自己了吧？ 不……不管那么多了，还是自求多福来得保险！ 一心转身便要逃。然而他再快也终是快不过南音的三叉戟，眼看三叉戟呼啸而至，一心却被那紫色的光芒束缚，半点都移动不得。 看起来，自己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罢了，都怪自己太胖又太笨，除了念经和吃吃吃，再也没有半点傍身的技能，事到如今干脆就闭上眼睛等死算了。 就这样，一心眼含委屈的泪水，英勇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一章 心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滴血，溅到了一心的脸上。 是我的血吗？这回，我是真的死了！一心顿时感觉到一阵难过，想不到他百转千回，还不知是否救了那些国丽的百姓，就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一心没有感觉到疼？ 难道这才是死了的感觉？ 一心狐疑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柄近在咫尺的三叉戟。它就出现在离一心的胖脑袋瓜不到两根手指的地方，锋利的尖部散发出的锋利之气令一心的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全部竖立起来。 一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睁大眼睛，却冷不妨有一个巴掌拍过来，“啪”地一声拍在自己的光头上。还顾不得看清眼前的一切，一心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这些就是你想要保护的人？还真是差劲呢……”南音低低的笑声响了起来。 她就站在一心的身前，低下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眉眼间的冷艳与阴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明艳如霞的笑容，调皮而狡黠。 “这就是你想要做的吗，南音？”孙悟空的声音让南音的身形猛地一震，她迅速地转过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孙悟空，目光里充满了惊骇与诧异。 “你记得的？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南音的脸上突然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兴奋地说着，然后举步奔向孙悟空。然而孙悟空却微微地后退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的距离，却足以让南音脸上的笑容冻结。 “你可以隐匿在这世间存活下去，为何偏偏又要做这样的傻事？” “既然我已经唤醒了你的记忆，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却还要以这样冰冷的语气对我说话吗？”南音的脸上漾出苦涩的笑意，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五百年，真的足够久，久得连这千百年一同修行的情谊都可以统统忘得掉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被泪光放大了苛责的眼，让孙悟空沉默了下去。许久，只叹息道：“不要再任性，南音。” 他的语气，听上去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好像他不再是一只顽皮的猴子，而是一位长辈，一个老气横秋的学究，相信此时他的样子，若是被敖烈等人听到，一定会惊得他们下巴脱臼。幸而此时此刻，此地只有孙悟空和南音，还有晕过去的糯米团子一心。 “我没有任性！”南音愤怒地大喊，“你以为经过五百年前的那场生死浩劫，我还能任性得起来吗？你以为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你……” 南音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有如决堤般簇簇而下，最终泣不成声。 孙悟空就这样看着南音，看着刚才还满面决绝，满心愤怒的女子，眨眼间便重新变回了亿万年前那个无助迷茫的小蝎子。她还在哭，全身都蜷缩在一起，顺滑的黑发垂下，像一匹绸缎，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又来了，那种感觉。 漫无边际的无助与孤独，一个人，走过千山万水，最终还只能回归于孤独。 她最终被抛下，抛在这个寂寞与无助的世间，被孤独狠狠嘲笑。 可是，又是谁温暖的手抚在她的肩膀上，唤醒了她心中残存的唯一希望？ 南音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张脸，一如最初她遇到他的时候，那张俊美的脸，可是，他眼中的火，为何熄灭了？ “我不想再孤独地活下去了，王。”南音哽咽着说。 “这世间众生，三界万物，从来都是孤独的。”他说。 这一切，也与最初之时一样。 就连他们说的话，也都一样。 那时候南音只是一只活在灵山巨石隙缝里的小蝎子，她与其他的蝎子并无不同，只是偶然在佛祖讲经时路过他座下的莲花，受到佛光的照耀，熏得一身檀香，自此便再无法与其他的小蝎子一样。 她成了所有蝎子中的异类，因为她不会长大，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她甚至可以开口出得人言，这对于蝎子们来说，更加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它们觉得她是个妖怪，是会带来灾难的扫把星。于是南音只能远远地望着她曾经的蝎子伙伴们，她从旭日冬生的时候便望着它们酐然大睡，又从月华初上时，望着它们走出岩缝觅食。她甚至望着它们一代代地死去，一代代地成长，可是它们谁也不想理她。 孤独的南音，心里充满凄凉。她离开了家乡，开始流浪。她走过崎岖而危险的山路，走过炽热无比的沙漠，走过阴暗潮湿的沼泽，最后，她来到了一座美丽的山岗，决定就在这里孤独地生活下去。 那一天，她站在临近明月的巨大岩石上，望着那轮永远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的月亮，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亡。 如果生无可恋，死又何妨？ 还是一只蝎子的南音，流下了生凭第一滴眼泪。 晶莹的泪水映出了一个后背微弯的瘦弱的身影，南音看到了他生平看到过的最英俊的面容。他没有如来佛祖那庄严的法相，他的身体也没有发出种种异彩与神秘的玄光，然而，他的眼睛却有着天底下最烈的火，他脚上穿着的藕丝步云履精美非凡，他身上穿着锁子黄金甲，金灿灿的有如天空那轮耀眼的骄阳。他头上戴着凤翅紫金冠随风而展，潇洒至极，如意金箍棒被他攥在手里，仿佛他随时都能将它耍得虎虎生风一般。 这样好看的……一只猴子吗？ 南音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他将手里的金箍棒耍了一个花枪，笑嘻嘻地说：“你管俺老孙是谁，先说说你是谁。” “我……”南音张了张口，随即又难过地摇了摇头，是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来就没有谁告诉过她，她是谁。她看到了太多同类的生生死死，却唯独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出生与死亡。 她到底是谁呢？ “孤独。”她踌躇了许久，方说出了这两个字。 “你真是蠢。这世间众生，三界万物，从来都是孤独的。”猴子哈哈大笑地说道。 他的笑容跟他一样，都有着骄阳般灿烂夺目的光彩。那一刻南音甚至猜测，他是不是从太阳里走下来的。 第四十二章 决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俺老孙决定了，你就叫南音，从今天开始。”猴子说。 南音，南音，她叫了这名字，千百年。 猴子说，他只是路过这个山岗，不会久留，因为他还要去寻找一个地方，一个他早就许诺好众妖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杀戮，没有战争，也没有等级；那个地方可以让众妖可以肆意嬉闹、玩乐，让哪怕刚出生的小妖精也可以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跟他一起走，却终究还是参不透禅机，跳不出轮回。可即便这样，她至少可以以妖之身，行走在他西游的路上，陪伴在他的身边，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她一直悄悄地跟在他西行的队伍之后，直至五百年前那场三界浩劫，他与东天突然展开一场大战，尸体堆满三界，血染天地。 他失去了他的妖心坠入轮回，而她，又重新孤独了下去。 五百年了…… 他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次，她一定要问出口，那个纠缠于她心间的问题。 “孙悟空，我一直都好奇，南音这名字，是个什么涵义。”南音突然问道。 孙悟空微微地一怔，他略加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张口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原形，与琵琶很像？” “琵琶？” “南音，乃是琵琶的一种，其形状更与蝎子身形相像。” 南音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孙悟空，许久，终是“噗”地笑出了声。 “孙悟空，你真是傻，傻到家了！”她开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开心至极。幸而一心此时尚且还在眩晕之中，不然，一心一定会认定这个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要打要杀的女人是个疯子。 而正待南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一声鸡鸣有如凤啸，骤然响起，令南音的身形猛地一震。 笑容凝固在南音的脸上，她先是惊恐地望向四周，然后绽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他们来了。”她说，“这场梦，终于要醒了……” “喔！” 又是一声鸡鸣，竟是清脆明亮有如洪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锐利如刃之气，令整个空间都有如被撕裂扯破般，产生了诡异的波动。 “咳！”南音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自她的眉心渗出一股鲜血，缓缓流出。而她整个人也瘫软，身形一晃便倒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跌落，却不想落入一个结实的臂膀里。而这臂膀，如火似焰，炽热得令她痛苦。 “王？”南音错愕地看向了孙悟空。 孙悟空的头低垂着，他没有去看南音，虽然保持着扶住南音的姿势，但他的表情却冷漠地像是随手扶起一根柱子或者是一块板子。 “王啊……你还真是无情呢……”南音咧开浸满了鲜血的唇，笑了。 无情吗…… 孙悟空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一动，没有人看到，鲜血正从他浓密的鬃毛里渗下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头上的金箍正在紧紧地束缚着他的头颅，而且越收越紧。 孙悟空的嘴角斜斜地上扬，露出一抹不羁且凄凉的笑意。 南音，这世间的万物，从来都是孤独的。 尤其当你……有了最为珍视之物，有了最想要到达的远方，你就会变得更加孤独。你要孤独地承受悲喜，孤独地承受担忧、牵挂、期待这种种情愫，你甚至……要孤独地承受失去这一切的痛苦。 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 *** “这是怎么回事，敖烈？”猪八戒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问。 “不知道。”敖烈的惊讶程度并不比猪八戒少，他摇了摇头，继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才还紧紧围绕在他们身边，与他们缠斗在一起的迦罗楼们突然间不见了踪影。不仅是那些活着的不见踪影，就连被击倒在地的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甚至连片羽毛都没有看见。而先前被他们击倒的石峰，还好端端地立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坍塌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猪八戒环视周转的一切，突然猛地一拍脑门，懊悔道：“坏了，我们中计了！” “中计？”敖烈皱起了好看的眉。 “是东天，只有东天的那些混账才有这么大的力量做出如此逼真的幻术之境。难道东天终于对我们动手了？”猪八戒急忙转身，便奔向孙悟空等人所在的位置，敖烈紧随其后。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止住了脚步。 一个女子的躯壳正在慢慢碎裂，她像是一个又薄又脆的蛋壳，被精心雕刻而出，却又被无情地击碎。 孙悟空就站在这女子的身边，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一点点地化为碎片：先是手臂，然后肩膀、腿最后……她的颈部也开始了碎裂。 她正是南音。 “蠢蝎子，你不该如此……” 孙悟空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南音打断了。她微笑着说道：“我不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五百年前，亲眼看着你与东天激战，而不能出手相救；比如我一直隐藏在那个狭小的洞穴里，在懊悔与思念中度过了漫长的五百年，却直到现在才鼓起勇气出现在你的面前……好在，还不算晚……” 孙悟空沉默了下去。 南音则继续说道：“王，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孙悟空没有说话，但南音已经从他的目光中找到了肯定的答案，是的，她认识他太久了，在长长的、充满了寂寞与等待的岁月里，只有他会跟她一样，既不会变老，也不会死。有着黑色外壳的南音，像是他的影子，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他、追随着他，千百年之久。所以即便他不说，他的想法，和他即将要做的事，南音还是知道的。 “不要再救我了。”南音笑道，“不要总是妄想保护所有人，放下一切吧，王，放下你所有的责任。正如五百年前的那场恶战，如果你不把我锁进结界，我是不会让你连妖心都失去的……王啊……不要总是逞强，你的救赎，其实会是别人痛苦的根源人……王啊！让众生来自己保护众生，让妖族来自己保护妖族，你……放下吧……” 孙悟空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冻结成冰了一般，即便是再炽烈的火，也不会使唤他有半分融化；即便是再悲伤的分别，也不会让他流下半分眼泪。即便是……这千百年以来的孤独，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流有半分痕迹。可是孙悟空的冰冷，却并没有让南音有半分不快。她用充满留恋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孙悟空一眼，然后举目望向了孙悟空的身后。就在孙悟空身后，静静地站着将一心抱在怀中的敖烈，和手持九齿钉耙的猪八戒。 “对不起……”南音轻声地唤道，“我很抱歉，让你们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可是……我们都不能再闭着眼睛去活。这句话，曾是王对我说的呢，虽然也许他不记得了。”南音露出微笑，即便这笑容伴着破碎的节奏，却依旧美丽得令人心悸。 “敖烈，你过来，”她对敖烈轻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四十三章 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明明是不想走凑近的吧？这个女人这么脏，又这么丑，可是敖烈竟管不住自己的腿，它们就这样丝毫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走到了南音的身边。 此时的南音已经气若游丝，但她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凑近了自己的敖烈道：“她还没有死……” 那一向平静有如西海水面的幽蓝的眼睛，突然间汹涌起来，炽热的精芒猛地闪耀在敖烈的眼中，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南音，却发现南音的面容已经开始碎裂。一片片细小的碎片从她的面部脱落，几乎只在眨眼之间，这个看似冰冷实则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子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该死！” 孙悟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其中的、哪怕一点点的碎片，然而他最终还是徒劳。它们最终还是消失在这片旷野之中，存在了千百年的生灵，连半分痕迹也没有留下。 跟从前一样，跟那些人一样，接二连三的都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却连最后挽留的力量都没有。 孙悟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来。”他说。 周转的空气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 “我再说一次，出来。”孙悟空的声音，在时刻表的石峰之间回荡。他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却都仿佛重达千斤。 “等到俺老孙耐性尽了的时候，可就不好玩了。”孙悟空说着，拎起金箍棒耍了一个花枪，然后将它竖在了自己的身后。 “想不到五百年过去，齐天大圣的威风不减当年。”一个圆润、腻滑得极为令人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这声音的出现，一片灿若朝阳之色将眼前的视野点亮，阵阵异香扑鼻而来。 那是个穿着华贵衣裳的……神。他的头上戴着金色发冠，被一枚翡翠簪子横穿固定，皎白的袍子上用五彩之线绣着七星云纹图案，碧色的腰带上坠着无数珠宝环佩，微风一过，发出叮咚声响。一把翠色手柄的白色羽毛扇被他拿在手里，发出浓郁的香气。这人派头十足地站在孙悟空的面前，得意洋洋，想来他也只是看到了自己的这身行头，看不到他脸上的八字眉、八字眼、八字胡和朝天鼻。 不过，即便如此，仅凭他一身珠子坠子，在此隐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看，此人的身手定是非比寻常。 孙悟空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昴日星官？怎么你无聊得闲事都插手管了？” 昴日星官嘿嘿一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只妖曾经是五百年前妖族逆反、大闹东天时的十大魔头之一。她甚至曾经大闹灵山，打伤西天数名金刚，还在如来佛祖的手指上蛰了那么一下，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真可谓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原本西天已经传出话来，定要将此魔头消灭，谁知在平定妖族叛逆之战时，这魔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为了将这祸乱三界的妖魔铲清，东、西两天都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可谁知竟会有西天的人，与妖族勾结，以强大的法术布下结界，将她藏了起来。这一藏，可就是五百年……” 说着，昴日星官若有意若无意地扫了孙悟空一眼，继而又小人得志般地道：“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魔头竟然会自投罗网……嘿嘿，可惜呀可惜，她明明已经逃了五百年，东、西两天也已经打算放弃了对她的搜寻，却没想到她耗尽功力，制造了如此恢宏的幻境。啧啧，若不是本星官功力深厚，恐怕也会给这逼真的幻境迷惑过去呢。” 说到这里，昴日星官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看到了世上最为有趣的笑话。然而没有人回应他，这使得他的笑意显得如此突兀滑稽。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昴日星官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将他的扇子摇了一摇。 “能够欣赏到如此恢宏的幻境，确实是你这只公鸡这辈子的荣幸，”孙悟空冷笑。 “说起来，”猪八戒肥硕的脸上挂满笑意笑意，对昴日星官说道，“昴日星官能够藏匿在这里，而不露出半分声息，这等身手着实让俺老猪佩服。” 昴日星官的脸上再次流露出得意的神采。猪八戒的话锋却一转：“不过，贫僧对此幻术也稍有些了解，此法术虽然具有瞒天过海的逼真，但若有人以更为强大的法力干扰，便会在瞬间将幻境破坏。俺倒是不解，若昴日星官有如此功力，东天又寻找了这魔头整整五百年，为何昴日星官偏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出面干扰？” “你！”昴日星官做梦也没有想到，猪八戒会设个圈套在这里等他，不禁气得暴躁如雷。他将手中的扇子攥了又攥，脸上青筋暴起：“天……不，猪八戒，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 冷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昴日星官一回头，赫然看到孙悟空的一张毛脸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正以一双金光四溢的猴眼瞪着自己。从孙悟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之力排山倒海而来，令昴日星官毛骨悚然。他急忙后退，以拉开与孙悟空的距离，然后气急败坏地伸出手，以扇子指向孙悟空，扯开嗓子叫道：“孙悟空！你竟然对星官行凶……”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庞大、魁梧的身影。为首的那个猪头猪脸，体态肥硕；而另一个则身材高挑、挺拔，他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昴日星官。 “你、你们？”昴日星官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也知道的吧，昴日星官？”虽然是一副猪相，但猪八戒的声音却依旧妩媚妖冶，令人心悸。他说：“东天的幻境之术，乃是利用众生的心魔之力。心中对这个幻境越相信，便越容易受到伤害，如沼泽般越陷越深，直至灵力被一点点的吸尽抽空。所以，你才会一直冷眼旁观，迟迟不露面吧？” 第四十四章 小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猪八戒的话让昴日星官的面色一僵，看得出他很想打个哈哈，将这个圆场打过去。但是先前被猪八戒将了一军的怒气，心及被孙悟空吓了一跳的惊骇却还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于是可怜了这个昴日星官，在孙悟空他们的面前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昴日星官已经将逍遥法外的魔头绳之以法，我们就告辞了。”孙悟空说着，便转过了身去。 “慢着！”昴日星官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喝一声，便要举步上前。 “嗯？”猪八戒和敖烈上前一步，逼得昴日星官不得不步步后退。面对面目凶憎的猪八戒和熬烈，昴星日官满心愤恨，却无从发泄。他冷哼一声，转头对孙悟空喊道：“孙悟空你自不必紧张，本星官今天也不是来降魔的。更无意为难你们几位，只是有一事相问。” 有事相问？ 呵，还真是有趣，东天的家伙，竟然也会说人话。 孙悟空的脚步微微地顿了顿，昴日星官便急忙问道：“就在方才，那魔头将死的刹那，她说的是什么？” 孙悟空缓缓回过头来，向昴日星官微微一笑：“昴日星官，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塞满了鸡；；毛？你也说了，你一直在远远地看着，可有看到魔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俺老孙说的？” 昴日星官怔了怔，喃喃道：“那倒不是……” 孙悟空嘿嘿地笑着，道：“既然星官也知道不是，那么，她向谁说的，星官便去问谁就是。” 说罢，他转回身举步离开。 昴日星官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手上的扇子几乎快被他攥碎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这个孙悟空乃世间最为难缠的混世魔王，便是无理也会被他狡上三分，今天他昴日星官便是见识了！ 但见孙悟空在一团盘在地上的黑蛇前站定，然后伸出金箍棒照着那条黑蛇狠狠敲了一记。 黑蛇“嗷”地大叫一声，他一跃而起，惊慌失措地望向四处，惊道：“怎么了，怎么了？和尚呢？那个死女人呢？猪八戒呢？娘娘腔呢？” “你这条蠢蛇！”孙悟空忍无可忍，又照着敖荣的脑袋来了一下，“闭上你的蛇嘴，现在，载着和尚快滚。” “和尚？为什么我要带着这种东西滚？”敖荣叫着，突然才意识到重点，“不对，呸呸呸！本太子玉树临风高贵无敌，什么时候会滚了？” 敖荣瞪圆了一双碧绿的蛇眼就要发飙，但当他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之后，便立刻如孙悟空所说，紧紧地闭上他的蛇嘴。他运用法力将自己变大几分，然后卷起一心，然后头也不回地低头就逃。 “我先前没发现，原来小四竟跑得这样快！”敖烈望着敖荣的背影，不禁啧啧称奇。 “哈哈，真是快如闪电。”猪八戒点了点头，看着仓皇逃离的敖荣，他的眼底满满笑意。 孙悟空也在望着敖荣逃离的方向，他将金箍棒横扛在双肩，双手吊在金箍棒上，脸上捉黠的笑容一览无疑。 孙悟空、猪八戒、敖烈，完全是一副闲云野鹤、气定神闲的表情，像是在赏花赏月赏秋风。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昴日星官则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像是恨不能连牙根都咬碎。 他当然知道孙悟空和另外两个魔头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哼，这个孙悟空，虽然五百年前几乎因失去猴心之后力量大失，又疯疯癫癫的，可是他骨子里的狡猾与毒辣却一点都没有变。 正当昴日星官用充满憎恨的目光瞪着孙悟空之时，这个五百年前便足以令天地色变的魔头，也缓缓地转过身、回过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寒意不由自主地爬上昴日星官的脊背，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自心底油然而升的，竟然是夺路而逃的念头与冲动。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孙悟空早就不是当年的美猴王，更不是齐天大圣了。他只是一条狗，被西天呼来喝去的走狗。更是一只魔，一只只要东天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消灭的魔。 一抹阴鸷在昴日星官的眼底闪现，但他却不得不隐藏，因为正如太上老君所命令的那般，现在，还不是跟这几个魔头碰硬的时候。 看到昴日星官的怂样，孙悟空不禁嗤笑，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大步离开。 “喂，敖烈，”虽然硬的惹不起，但是可以先挑一个面熟的惹一惹，看到路过自己身边的敖烈，昴日星官不禁急忙扯住了他的袖子，问道：“敖烈，你虽然已经被除位仙班，但毕竟还是西海龙族，承天恩久远，总要回馈一二。我且问你，那魔头死前对你们说了什么？” “魔头？”敖烈挠了挠他的大耳朵，疑惑地问道，“哪里来的魔头？” “你不要装傻！”昴日星官咬牙切齿道，“当然就是那个蝎子精，南音。” 敖烈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说她……” “正是！”昴日星官说罢，死死地盯住他，问，“本官亲眼看到她喊了你，说，他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的是……”跟孙悟空比起来，敖烈可谓是配合多了，他煞有介事地想了一想，然后耸了耸肩：“忘了。” “敖！烈！”昴日星官的声音陡然提高，刺耳的声响令在场之人的隔膜都随之蜂鸣不止。他的脸部开始扭曲，逐渐变幻成极为可怕的模样：他的额头向后凹下，嘴部向前凸起，眼睛睁得滚圆，圆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一般。而他的脑袋整个都在逐渐地缩小，小得快要与他的身体不成比例。而他的皮肤也逐渐长出白色的羽毛，令人见之便觉头皮发麻。 “哎呀呀，昴日星官要现出原形了……”猪八戒咂着猪嘴道。 “哈哈，公鸡就要现身了。”孙悟空哈哈大笑。 “丑，真是又脏又丑。”敖烈摇头叹息。 “住口！住口！”昴日星官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他脑袋上顶着的金色发冠陡然间化为火红的鸡冠。 “昴日星官的原形果然与凡鸟不同，我先前看过的大公鸡都只是一只鸡冠，这可是第一次看到长着两只鸡冠的……神。”猪八戒笑呵呵地说。 “闭上你的猪嘴！”昴日星官圆润、腻滑的声音陡然被这刺耳的尖叫撕裂刺破，愤怒、憎恨到了极点的昴日星官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大声地……发出鸡鸣。 “哈哈，哈哈哈！天亮了，天亮了！公鸡打鸣了！”猪八戒拍着肥硕的肚子大笑起来，就连敖烈的脸上也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孙悟空也在看着昴日星官，眼里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和像看滑稽小丑般的怜悯。 第四十五章 玄鹰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许看我！”昴日星官的脸已然涨成红色，他头上的鸡冠更是如火焰般燃烧起来。他猛地抬起手，用手中的羽毛扇遮住了脸，可惜那扇子可以遮住丑陋的脸，却遮不住他喉咙间不断响起的鸡鸣声。这可恶的声音让他气极、恨极，然而他的情绪越是激动，便越是控制不住这恼人的鸡鸣。 “哈哈……哈哈哈！” 是谁的笑声响在耳边，是谁？ “不要笑了，不许你们再嘲笑我了！”昴日星官突然间发出一声厉啸，他将手中的羽毛扇猛地一扇，顿时便有数枚白色羽毛从扇子上飞出，像是一只只飞镖扑向孙悟空等三人。 “大公鸡发飙了！”猪八戒扬起他那对宽大的袖子这么一卷，便将扑到他面前的羽毛尽数卷走。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又一拔羽毛袭来，尽管猪八戒挥舞九齿钉耙击飞了大片羽毛，却仍有几枚羽毛硬生生刺中了猪八戒的肚皮。 “哎呦，昴日星官的羽毛堪称暗器的典范，幸而我此次轮回投了个猪胎，所以这肚子上的肉够厚，尚且感觉不到疼。”猪八戒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然后摇头苦笑。 “二师兄小心！”敖烈的声音响起，猪八戒猛地抬头，这才看到又有数枚羽毛朝着他飞来，不禁错愕，“看起来大公鸡这一次是真的急了……他来真的了！” “别再叫我大公鸡！” 猪八戒的话听在昴日星官的耳中，比扎进一千根钢针还让他觉得崩溃。 不许！ 他绝对不许这些人再嘲笑自己，绝对不许这些人再看不起自己！他要让他们停止看到他都得恭敬地低下头，对自己俯首贴耳，对自己卑躬屈膝，对自己阿谀奉承。他再也不要听到任何人的嘲笑！ 昴日星官疯狂地打鸣，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羽毛扇子，将一拔又一拔的羽毛刺向那些嘲笑他的人。此时他的羽毛扇已然变得无比巨大，像是一对展开的巨型翅膀，随着它的上扬和下落，整片地域都下起了一阵白羽之雨。 而昴日星官就像是在雨中起舞的疯子，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嘲笑他的所有人都摧毁消灭。 突然，昴日星官的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跃上了他手中的那柄巨扇。 “什么人！”昴日星官瞪圆了眼睛，瞧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映入他视线的先是一双穿着象征四大皆空的芒鞋，然后便是一袭澄黄的行者衣裳。 “行者”指的是出家而未经过剃度的佛教徒。说孙悟空是“行者”，想来也是因为他这只猴子全身上下尽是茸毛，不论怎么剃也是剃不净的。眼下，孙悟空这张毛茸茸的脸与昴日星官近在咫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压迫之力，令昴日星官冲天的怒火陡然间滞了一滞。 “真是幼稚。”孙悟空嗤笑，“只因为自己生了个鸡身，便如此害怕遭到嗤笑，这行径与胆小鬼有何区别？” “你懂什么！”昴日星官猛地掀动巨扇，大吼，“你根本就不懂，生来便与常人不同，要遭受多少非议与排挤，要受到多少欺负与嘲笑！你根本就不懂！” 昴日星官仰天长啸，阵阵狂风随之而起，他身上的华服被顷刻间撑破，红色的巨大鸡尾在风中飞舞摇摆。风云为之色变，滚滚铅云翻涌而至，于那厚重的铅云之中，闪现出无数巨大的身影。 那是无数个古怪而可怕的身影，他们无一例外地有着庞大的体型，他们的头发都紧紧地贴着狭窄的前额，直挺的鼻子下面，有像鸟一样向前突出的喙。他们的眼睛在铅云之中散发出阴狠而冷酷的光芒，硕大锋利的鸟爪隐匿在云里，而他们身上披着的奢华铠甲则令他们的身体显得愈发膨胀到可怕的地步。 “原来如此……”孙悟空此时已然轻盈地跃至一边，他扛着金箍棒，仰头望天，嘿嘿笑道，“俺老孙早就料到，那幻境不可能凭空而生，原来这些迦罗楼早就埋伏在这里，专等机会下手了。” “孙悟空，你不要再自鸣得意了。如果你以为凭现在的你还可以像五百年前那样，打垮我迦罗楼族，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阴柔有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有一只迦罗楼从云层中窜出，直扑向孙悟空。 他的眼睛有如锐利之鹰，口中亦发出鹰般的厉啸。手中一柄锋利宝剑寒光凛凛，却于那寒光中闪出一抹妖冶的血红。 “我玄鹰今日要以这柄‘屠妖剑’，屠了你这魔头！”随着玄鹰的怒吼，“屠妖剑”已然到了孙悟空的近前。 孙悟空只是嘻嘻一笑，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已然近在咫尺的玄鹰，在“屠妖剑”眼看便要刺入咽喉之际，孙悟空突然沉下脸，冷冷道：“你们迦罗楼族还像五百年前一样卑鄙，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玄鹰皱起了眉头。突然，他发现眼前的孙悟空突然不见了。 玄鹰大骇，转头正欲寻找之际，却赫然看到孙悟空就在自己的身边，俯在自己的耳畔，冷声笑道：“俺老孙说……你们迦罗楼族真是可怜，以为卑躬屈膝就可以换来一线生机，所以一次次地被更加强大的力量利用，充当走狗，充当打手，充满第一个冲上去送死的傻子。” 孙悟空的话，让玄鹰彻底地怔住了，在他怔住的刹那，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硬生生的疼痛，好像身体被撕裂般的巨痛，让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好痛……这是怎么回事？玄鹰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背后直流向胸膛，低下头，他猛然发现那是汩汩的鲜血正顺着胸前的铠甲流淌。玄鹰一惊，立刻回头望向自己的身体，一望之下，竟让他险些两眼发黑，晕厥过去。 原来就在刚才他失神之际，孙悟空早就扯断了他一边的翅膀，而此时漫天飞舞的，早已然不是昴日星官洁白的羽毛，而是玄鹰翅膀上玄色的迦罗楼之羽。 第四十六章 祭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带着血色的玄色羽毛，散发着诡异的色彩，像是铺天盖地飞来的死亡之蝶。 孙悟空的脚，狠狠地踩在玄鹰的背上，力道之大，让玄鹰恍然间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被他踩了个粉碎。 “孙悟空，你……”玄鹰忍住疼痛，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孙悟空，当他的视线落在孙悟空脸上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的表情…… 孙悟空的表情早已然不似刚才那般玩世不恭，更没有了平素里的嬉皮笑脸，可是玄鹰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孙悟空。他的身上沾满鲜血，面目狰狞，金光四溢的眼睛里尽是暴戾与凶残。他的喉咙里发出说不清痛苦还是愤怒的低吼，孙悟空伸手便将玄鹰的另一只翅膀狠狠地扯了下来。 “嗷！” 玄鹰发出痛苦的呼号，孙悟空却仰天大笑：“迦罗楼……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我会把你们这些迦罗楼的翅膀一个接一个地折断，把你们的骨头一个接一个地踩碎。我要看着你们每一个族人的血都流尽，流淌在布满冤魂的三界之地，安抚所有在妖神之战中死去的妖魂。五百年的时间不算长，可你们竟然就将这话忘了……” 说着，孙悟空的脚愈发用力，随着一阵恐怖的“咯吱”声响，玄鹰的哀号声愈发响亮了。看得出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孙悟空的束缚，却根本无力挣脱，鲜血从他的背后不断涌出，将他全身的铠甲都染得血红。 那血，似乎将天上浓重的铅云都染红了。 记得…… 他竟然还记得！ 记得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记得他曾经说过话！ 被折断翅膀的巨大疼痛，也不及心里感受到的巨大恐慌。玄鹰浑身瑟瑟发抖，来自死亡和孙悟空所散发出的可怕力量的恐惧，让他几近崩溃。 “这样下去不行啊，悟净。必须马上阻止他！”猪八戒的表情变得凝重而充满担忧，他举步便要冲向孙悟空，但却被敖烈拦住了。 “不要去。”敖烈说。 “可是，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大师兄他会……” 猪八戒的话还没有说完，敖烈便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忘了刚才大师兄所说的话吗？” 猪八戒怔住了。 没错，就在刚刚，当南音所制造的幻境刚一出现，孙悟空便已然说过，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哈，这才是大师兄。”敖烈不禁笑了。 “是的，这是一场陷阱。将计就计，欲擒故纵，见招拆招……他们所有的人都在演戏，他们所有人都是高手。只是我还是会认真，因为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希望它是真的。希望五百年前的一切都可以重来，所有的遗憾、不快、痛苦与不圆满，都想要修正过来的……” 猪八戒说不下去了，他又长又肥的猪嘴在颤抖，那双深如暗夜的眼睛有如被搅动的幽深湖面，闪着粼粼波光。那波光如此柔软，令敖烈看之便心生不忍。 “佛经上说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有的悲欢、离合、痛苦、幸福，都有如朝露一般，阳光一照便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为何我的心中还会有痛？还会有那么多希望落空后的悲伤，和无力挽回的懊悔与无奈？”猪八戒极为认真地看着敖烈，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连这些痛苦与感受，都统统的假的吗？” 敖烈没有说话，他浅桔色的唇紧紧地抿着，用充满悲伤的、幽蓝的眼看着同样悲伤的猪八戒。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整个天地、三界万物都存在于这个虚假的幻境里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早点醒来？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是不是就会简单许多？”猪八戒叹息。 “既是如此，那就让我们在这虚假的幻境陷阱里证一个圆满吧……即便我们都知道它是假的。”敖烈温和地说道。 猪八戒先是一怔，紧接着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很丑。 “给我杀！”玄鹰拼尽全力大声怒吼，“杀了这只妖猴！杀了孙悟空！他……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这是多么惊悚多么可怕的一句话，像是流传在天地之间，三界之中最令人不敢企及提起的魔咒。多少生灵在惊恐与惧怕中度日如年，唯恐那个“他”又回来；又有多少生灵在期待与渴望中苟延残喘，盼望那个“他”能回来。 “他回来了！” 玄鹰的怒吼，让那些隐匿在云层里的迦罗楼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张开翅膀，厉啸着，从云层中飞舞而出，冲向孙悟空。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若再留他活口，只怕我们所有迦罗楼都会被他斩尽杀绝！” “以他阴狠毒辣的手段，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杀！杀！杀！五百年前就应该永除后患，也不至于我们战战兢兢整整五百年！” 迦罗楼们大声地抱怨着、争吵着，他们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全部对准了孙悟空，然后盘旋而下。 此时的孙悟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的一条腿还踩在玄鹰已然瘫倒在地的身上，手中拎着的金箍棒直指天空。迦罗楼铺天盖地而来，有如汹涌的潮水，而孙悟空的脸上却只有笑容。 残酷的、暴戾的、可怕的、嗜血的笑容。 他笑着说了两个字：“来吧”。 来吧！ 寒光骤起，杀意顿现。迦罗楼的攻势异常猛烈，鲜血四溅，各色羽毛翻飞，哀号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吼！”孙悟空溢着金芒的眼睛已然变得血红，他的身影在迦罗楼之中迅捷地辗转，猪八戒可以远远地看到，孙悟空那已然变得扭曲了的五官。 “糟糕了！” 猪八戒心中警铃声大作，一把拎起九齿钉钯冲向孙悟空。 敖烈也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 就算是个陷阱，我们也一起闯吧。 就算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莫虚有的罪名与苛责，就算明知道前面的方向依旧是遥遥无期的迷茫，但许多的事情却还是不得不做。 能够在这条路上遇见，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傻瓜吧……不过，只要在一起，大家就不会孤独。 只要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面对，都可以解决。 “我要你们统统去死！”孙悟空怒吼着、跳跃着、进攻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鸡鸣穿透孙悟空的怒吼与迦罗楼们的怪啸传递而来，一个闪耀着银辉的庞大身影从众迦罗楼中窜出，直扑向孙悟空。 木木之写过的唯一一本喜剧甜宠文登陆火星哦，大家可以收看古言小说《拜金销王妃》，作者是木木的大号素衣凝香，坐等光临，么么哒！ 第四十七章 星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是已然恢复了原形的昴日星官，原来他竟是一只有着一身雪白长羽、火红双鸡冠和红色长尾的巨大公鸡。他一面高声鸣叫，一面张开他巨大的双翅。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双翅中闪耀而出，像无数金色丝线有生命般直冲而起，它们的顶端有如坠有重物般，于半空中形成半弧，然后齐齐下落，形成一张巨网，将孙悟空笼罩其中。 “喔喔喔！”昴日星官再也不顾忌他的打鸣声音了，此时的他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一对火红的鸡冠直冲天际，叫得又刺耳又响亮，有如魔音传耳，声声震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迦罗楼们在昴日星官的打鸣声中乱成一团，他们伸出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发出痛苦的鸣叫，而孙悟空更是感觉到天眩地转。 痛……好痛！ 好痛苦！ “吼！”孙悟空头上的金箍突然散发出耀眼光芒，像无数金针般银银刺入他的头部，疼得他发出震天狂吼。鲜血从他的眼中、耳中和鼻孔里流下，血色已然迷蒙了他的双眼，令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开始痉挛颤抖，仿佛每一个骨骼都在开裂破碎，疼得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金箍棒了。 然而孙悟空却依旧努力地圆瞪着双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的手，也紧紧地攥着金箍棒，仿佛那金箍棒已然凝聚了他这五百年来所有的沧桑与不甘。 恨吗？ 爱吗？ 痛苦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孙悟空能够感觉到的，只有痛。 只有痛…… “小和尚啊小和尚，你晕倒的还真是时候，可以躲过一场生死劫。不过……我们把他们扔在那，会不会有些不讲义气？” 敖荣一面疾走，一面低低地问道。他已然卷着一心跑出了很远，跑到他再也跑不动，只能将脚步放得稍慢，慢慢地踱步前行。虽然已经离开“事发地点”很远，但敖荣依旧可以将那惊天动地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了昴日星官那一声声刺耳可怕的鸡鸣，听到了迦罗楼们连天而响的咒骂，更听到了孙悟空痛苦的吼叫与呐喊。 记忆里的孙悟空，从来不会在战斗中发出声音。他要么笑嘻嘻地捉弄对手，要么不发一言地一招致命。 能够让他发出这般痛苦呐喊的，只在与他的记忆有关的情况之下。 背负了太多的孙悟空，承受了太多的孙悟空，历经了五百年却依旧无法将那份沉重的痛苦放下的孙悟空，最后选择了戴上那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箍。他选择遗忘，想要从此放过自己，再不用忆起五百年前的所有血泪与悲欢。可是，这天地、这众生却不肯放过他。那沉重的责任，那些孙悟空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卸下的重任，他们正在以越来越残酷的方式强行、重新压在他的肩上。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啊…… 这个能够给妖族带来光明，也会给妖族带来黑暗的家伙。 这个能够带领妖族获得新生，也会带领妖族堕入地狱的家伙。 这个……能够给众生带来希望，也会给众生带来绝望的家伙…… “回去。” 就在敖荣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时，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心的声音。 那一刹那，敖荣还误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那只搭在他蛇..头之上的小手，却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敖荣混在西游之行的队伍里时间够久，每天盘踞在一心的肩膀上，对一心胖乎乎的小手不是一般的熟悉。然而此时搭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却明显不是平素里温暖多肉的小手，而是散发着强大力量的、带着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之感的手。 这感觉，难道是…… 敖荣猛地刹住，然后扭过头去看向一心。 此时的一心已然睁开了眼睛，不仅如此，他还擦干了嘴边的血迹，神态里的疲惫也眨眼间不见踪迹。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僧袍无处洗涤，相信敖荣是绝对不会看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 “唐、唐玄奘？”敖荣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 一心朝着敖荣露出了一抹璨然微笑：“呵，看起来我们也越来越熟捻了。” 这一笑，明明如光风霁月，却足以让敖荣从头凉到尾巴尖。 敖荣毕竟不是第一天认识唐玄奘，他当然知道这和尚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劣性。每当唐玄奘笑得越灿烂，你就越是要提高警惕，因为你完全不能预料他下一秒到底想要干什么。 “返回去，”一心手中的九环锡杖指向来时的方向，只说了一个字，“走。” 敖荣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向了来时的路。 奇了个大怪了！ 本太子的身体，本太子的身体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啊啊啊啊！不要啊！快停下来，本太子不想去，不要去，不能去啊啊啊！ 敖荣的内心充满挣扎、呐喊和拒绝。然而一心却微眯着笑眼，轻笑：“别演了，你明明也是惦念的吧，那几个傻瓜。” 惦、惦念吗？ 敖荣怔住了。 有没有搞错，他会惦念那三个蠢蛋？ “唐玄奘，想不到你死了五百年，也会开玩笑了，啊哈哈……” 敖荣哈哈大笑，却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惦念。 这似乎从来就没有在敖荣的世界里出现过的词，陌生无比，却……并不让他觉得讨厌。 不过话说回来，唐玄奘现身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更频繁，难道……也是因为惦念吗？ 惦念孙悟空和猪八戒、敖烈那三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惦念那三个蠢到了极点的家伙。尤其是孙悟空这个惹祸精，这一路西行，最大最多的麻烦都是来自于他！一想起孙悟空经常暴力辗压自己的恶行，敖荣就恨得牙根痒痒，可是……那只死猴子明明是这么讨人厌，敖荣明明最厌恶他，可为何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放不下这个心？ 难道，这是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形势非同寻常的严峻吗。一切似乎都与五百年前的那次大战有关，一切也似乎都和先前出现的玄衣女子有关。那个玄衣女子，到底是谁呢？ 第四十八章 公鸡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用他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在狂奔，跑了半晌的路几乎眨眼便跑了回去，很快，他便看到了已然被围困住的孙悟空等三人。 此时的孙悟空和猪八戒和敖烈的情形异常糟糕，他们全部都被束缚在一张金色的巨网之中。孙悟空的脑袋、脖子和四肢全部都被细如发丝的金丝紧紧地勒住。而孙悟空正在疯狂地挣扎，想要挣脱那金丝的束缚。他的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如野兽般狂吼着、挣扎着，仿佛已然愤怒气愤到了极点，只是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那金丝亦越缠越紧，直至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远远地已经可见有鲜血从金丝中渗出，将他澄黄的行者衣裳染得通红。与孙悟空正在做着同样挣扎的，便是猪八戒。眼下的猪八戒被包裹得更如粽子一样，但是他的表情与孙悟空同样狰狞，像是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做着争斗。很显然，这争斗对猪八戒而言异常吃力，因为每一次挣扎都让他汗流满面，异常辛苦。金线同样越勒越紧，好在猪八戒身上的皮有够厚，否则早就成了一堆肉片。三个人里情况最为理想的便是敖烈，敖荣好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澄明与理智。但是，因为他极想将猪八戒和孙悟空解救出来，所以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让他陷入困境。而最为糟糕的不是那些恼人的金线，而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一只体型巨大的公鸡。 那只公鸡看上去与先前在高老庄所遇到的牛魔差不多大小，通体雪白，尾部的长羽火红艳丽，有如孔雀的长尾般张开，随风而舞。而更为奇异的是生着两只火红的鸡冠！ 公鸡的一双雪白翅膀在身体两侧张开，金色的光芒正是从公鸡翅膀下闪耀而出的。小白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虫子了，西行的路上，他曾见过无数的妖、魔、鬼、怪。知道妖往往来自于三界众生，乃是最为常见的。他们多靠刻苦修行而得道，有的修为从万年到百年不等，因难脱原形及其本来的性情，所以个性尤为明显，有的横冲直撞，有的则行事极为低调。魔，乃应劫而生，经过千年甚至万年的修行才得到强大的法力。他们的体态虽然迥异，但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戾气，所伴着的风也多为烟雾、黑风——他们乃是三界中的破坏者，杀戮与嗜血是他们的天性。鬼怪最为阴森低级，多为狗腿与跑堂，惯于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狐假虎威，绝登不了大堂之雅。 而西天则不同。西天不论菩萨金刚还是罗汉沙弥，他们的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贵族之气。且不说他们满身散发出来的金光银光五色光，也不说他们走到哪都会跟着的种种异香、种种祥瑞，更不用说众生对他们投来的各种倾慕之色，单是他们有这等强大。。。法力与奢华之姿，却始终不以为意的格调，便令人感觉到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况且，从开始到现在，西天那边一直都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尚且没有任何人出现。所以这公鸡，怎么看也不像是被西天派来的…… 在这三界之中，只有东天的神则最为高调。他们就像是后来居上的暴发户，穿金戴银、挂红披绿，恨不能在身上挂满铃铛四处巡游，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天神身份。照着眼前的情形看起来，这公鸡的来头定然不小，想来……必定与东天哪位上神有关。然而敖荣毕竟是一条只有四百年修为的小龙，又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掉了三百年修为，为了躲避世人的嘲笑，他蜗居在西海深处整整五百年，见过的世面委实太少，想要卖弄见识已经是不可能，但又不好意思在唐玄奘面前显露自己的浅薄，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很懂地将这公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是东天哪个天神养的公鸡，怎么这么大个儿？当坐骑用，还是养来看家的？” 敖荣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只公鸡，喃喃地问道。 一心扫了眼敖荣，无奈地叹息：“他不是公鸡……” “什么？不是公鸡！”敖荣吓了一跳，“难道是母鸡？” 一心再次叹息：“他虽然形体有异，但却不是等闲之辈，乃是东天的昴日星官。不过话又说回来……敖荣，亏你也跟在西游的队伍之中这么久，怎么还学不会慈悲之心？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关心一下悟空他们？”一心的语气听上去颇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敖荣先是翻了一记白眼，然后反驳道：“我只是跟着你们看个热闹而已，可没这工夫关心孙猴子。更何况，你也少在这里五十步笑一百步，你这个当师父的不是也在这里看热闹吗？再说……咳，有哪一次战斗孙悟空他们不受伤？你倒是说说看，先前有多少次我都以为他们要死翘翘了，结果不都照样没事！” 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就在刚刚那会，敖荣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可是眼下看到了他们，纵然现在看上去处境有点儿危险，但敖荣却是一丁点儿都没觉得有担心的必要。 这是为什么呢？ 敖荣只想了一下，便放弃了。要怪只怪蛇脑的容量太少，装不下那么多的考量。古人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那么不明白也就是不明白了，多思无用，不如行动来得直接实用。 那就准备大干一场吧！敖荣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所有的能量都蓄满胸腔，然后…… “去吧，唐玄奘！”敖荣突然大喝一声，然后猛地一甩，直接将背上的一心甩了出去。 饶是一心体内藏着的唐玄奘素来以“智慧第一”之名而傲世，也万万没有想到小白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禁有些错愕。然而唐玄奘到底是唐玄奘，几乎只在须臾之间，他的脸上便绽放出了笑意。 还是那样的飘逸出尘，还是那样的璨若朝阳，即便是在……被暗算的时候。 一心微微地笑着，说道：“敖荣，你不愧跟在悟空他们身边够久，终于学到了点真本事。” 说着，他竟赞许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九章 嘲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呃……难道唐玄奘在夸张我吗？敖荣觉得自己的脸都抽了一抽。 但见半空中的一心转动身形，火红袈裟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而起，手中的九环锡杖铿锵作响，竟是令空气产生一股奇异的波动，令整个空间都随之震动起来。 “铮……” 那是一种听似轻微，但频率却极高极为尖锐的声音，并且这声音如有生命一般，搅动着空气，令空气形成数道细小而疾速运转的漩涡式气流，直冲向那张将孙悟空等人紧紧束缚住的金丝大网。它们重重地撞在那些金丝之上，发出阵阵蜂鸣之音，竟有如千万把利刃相撞击，刺耳至极。况且又有无数火花四溅，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高频的声响连同这冲击都让昴日星官的身形剧烈地一震，他像惊醒般接连后退，然后以巨大的翅膀紧紧地遮住脑袋，发出痛苦的鸣叫。而玄奘此时已然跃身至公鸡的身前，他将九环锡杖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撞击地面。波动再起，蜂鸣声再次大作，自地底涌出数道金光，来势汹涌地撞向金丝，竟逐一将那引起金丝击碎刺穿。只在瞬间，那些金丝便化为无数金色微尘，星星点点地弥漫四处，紧接着，它们又像有生命般全部涌向昴日星官，争先恐后地钻进他洁白的羽毛之下。 “不！不！” 昴日星官发出凄厉的叫喊，他引颈向天，拼尽全力地鸣叫，尖锐的声音震得敖荣恨不能把蛇脑袋埋进石头堆里。 “都打鸣儿了，还说不是公鸡……”敖荣探着蛇信抱怨。 “够了！不许嘲笑我，不许嘲笑！”昴日星官愤怒地尖叫，他发疯般地转身，想要朝敖荣冲过去。这可把敖荣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因为现在的昴日星官全身的羽毛已然全部膨胀开来，从那羽毛之下汩汩地渗出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只火红的公鸡，看上去恐怖而碜人。 “别……别过来！”敖荣吓得频频后退，连牙齿都打颤了。可是昴日星官眼里的疯狂却告诉敖荣，他绝不会善罢干休。 敖荣情急之下，只得使出了他的王牌武器——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 “够了。”一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够了？什么够了？ 敖荣立刻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心站在自己的身前，仅以九环锡杖轻触昴日星官的脑门，便阻止了他发疯似的前进。 敖荣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以来，他都一直盘踞在一心的肩膀上享清闲，对一心这个活体软轿也算很满意。但不得不说，生死关头，还是唐玄奘来得更靠谱一些。起码有他在，敖荣可以笃定自己不会死。 正这时，敖荣听到一心对昴日星官道：“仅是因为没有引以为傲的相貌，便如此害怕吗？” 昴日星官怔住了，他看向一心，仅一眼，便扑扇着翅膀，惊声大叫：“唐玄奘！” 没错，这个手持九环锡杖，身着锦斓异宝袈裟的，正是唐玄奘！ 虽然早就听说唐玄奘已然被观世间菩萨送往人间转世投胎，但却没有想到，他能够这么快就恢复了元神和前世的记忆。 看起来，东天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事情明显已经到了东天很难掌控的地步，恐怕西天早就在五百年前把一切都计划好，就准备瞒天过海了…… 哼，唐玄奘！ 昴日星官狠狠地瞪着一心，用一种混合着疯狂与憎恨的目光。 “你懂什么，像你这种……” “像我这种长得如此俊美，又如此举世无双的人，根本不懂你的悲哀，是吗？” 明明是这么欠揍的话，用这样的语气，从一心的嘴巴里说出来，竟然不会让人想要痛扁他一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敖荣一脸黑线地瞪向一心，如果不是怕被扁，他早就一蛇尾扫过去了。 被这句话气到的，可不止敖荣一个。 昴日星官气得浑身都哆嗦了，他全身的羽毛乱颤，竟“喔”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你……你这个该死的！”昴日星官卯足力气，张开巨喙便朝着玄奘啄过来。一心的九环锡杖一扬，便抵在了昴日星官的巨喙之上。恰似一股无形之力扑面而来，令昴日星官感觉自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堵墙上，撞得他“喔”地一声大叫，头晕眼花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九环锡杖就在这个时候，再次抵到住了他的面门。 “你恨，到底是因为你丑，还是因为你的懦弱？”一心的唇边，绽起了那抹冷酷的笑意，黑亮的眼眸有如深潭，令人望不到底。它们是谜，你越是想要解开这谜题，就会陷得越深，直至坠入那深潭，万劫不复。 “你在心里憎恨着他们的嘲笑，却始终不敢站出来反抗，是不是？你在心里害怕受到歧视，但却始终不敢真正面对他们，告诉他们‘我就是这样’，是不是？而你一直想要掩盖的、害怕面对的真相，则是……你是她的儿子，是不是？” 一心每说一句，昴日星官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一次，直到听到“而你一直想要掩盖的、害怕面对的真相，则是……你是她的儿子，是不是？”这一句时，他爆发出哀伤的鸣叫。 “住口！别再说了！别再说下去了！我不是，我不是啊！”昴日星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中滚下，一滴又一滴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我恨你，”昴日星官大声地哽咽着，哭道，“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恨你们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我，恨你们用那种语气把那件事说出来！我恨！” 他一面哭，一面猛地挣扎着站起来，拼尽全力张开翅膀，伸长了脖子，大吼：“所以我要你们统统都给我消失！” 从他翅膀下面的羽毛里再次迸射出数道金星，不，那不是普通的金星，而是沾满了鲜血的诡异之星，它们闪耀着血色金芒，向四面八方延伸，仿佛以昴日星官为中心，绽开了一朵绚丽的血红烟火。 第五十章 玄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在这漫天的血火之下，一心淡然微笑：“拼尽所有的修为，难道就只为了让眼前的人停止对你的嘲笑吗？” “不要你管！我要让你死！”随着昴日星官的尖厉叫嚣，那些血色金星竟齐齐一震，然后全部朝一心聚敛而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变得如此灿烂夺目，虚幻有如梦境，血色的金芒编织而成的世界里，一心依旧像是一簇燃烧着的火焰，炽烈而夺目。 这……这就是真正的唐玄奘吧。 五百年前，他也是如此。 可以在黑暗中散发清辉，也可以在光芒中突显璀璨。五百年了，敖荣对唐玄奘的恨，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地变得古怪起来。他常常疑惑，这个平素里自私自利而又格外讨人厌的和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一心没有躲避攻击而来的金星，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金色光亮，淡然说道：“可惜，你始终忽略了一件事情：嘲笑，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你说什么？”昴日星官死死地盯住一心问。 此时的昴日星官已然将他全部的修为化为驱动金星的能量，先前被金星逆袭而弄伤的创口因他不顾一切的攻击而愈发扩散，鲜血也比刚才涌出得更加汹涌。他身上的羽毛已然看不出有半分雪白，反而像是一只刚刚从血泊中走出的怪兽，恐怖而可怕。只有那双眼睛里的疯狂与憎恨，还与先前一般无二。 “我说，嘲笑，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因为你没有办法阻止别人不看你、不想你，不在暗中议论和嘲笑你；你也没有办法遮盖你的身世，遮住你的形体，遮掩你打鸣的声音和你难听的嗓音。他们会时时刻刻地盯着你、看着你，议论你、嘲笑你，甚至打击你、奚落你。”就在一心说话的工夫，金星拖着长长的线尾已然逼近眼前。他宽大的袍袖轻挥，将九环锡杖轻抵地面，整个人飞身而起。无数金星撞击在玄奘先前所站着的位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震动的气浪扭曲了整个山间，令那些石峰剧烈地震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石峰开始龟裂，无数碎石块滚滚下落——巨峰开始坍塌了。 就在金星相互撞击产生巨大爆破之音的时候，一心已然欺身到了昴日星官的近前。他仅用袈裟的袖子轻轻这么一扫，便令昴日星官一头栽倒在地。个头巨大的昴日星官倒在地上所产生的震动，令石峰的轰鸣声更加震耳，敖荣甚至担心它们会不会全部倒塌下来，将自己活埋。 一心，就在这个时候飘然落地，将九环锡杖抵在了昴日星官的喉间。 “你无法让这个世界为你改变，你能改变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昴日星官转动眼珠，看向一心。眼前的这个家伙，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全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他的黑眸里写着的，是深沉的慈悲。 慈悲？ 昴日星官的心一阵抽搐，是他眼花了吗？他竟然在这个令整个东天都恨之入骨的唐玄奘的脸上，看到了慈悲…… 慈悲，他昴日星官终其一生，也没有从任何人的脸上看到过的神情。是的，没有人，没有人肯给他一丝眷顾，一点关切，一点慈悲，没有人…… “杀戮、憎恨、摧毁，都不会让你害怕的东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越是想要将它们消灭，它们就越是如影随形，无时无刻地跟随在你的身后。想要彻底摆脱它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正视。正视它们，勇敢地面对它，承认你所有的缺点、胆小、恐惧与害怕。你没有必要拥有一切，也没有必要那么强大，正视真正的你自己，你才能够获得解脱。” 我真的……没有必要拥有一切，也没有必要那么强大吗？ 真正的认识自己，才能够获得解脱吗？ 可是……我真的……不变得强大，也可以吗？ 眼泪渐渐地溢满昴日星官的眼眶，紧接着又簇簇地往下流淌，与他身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九环锡杖上散发出耀眼金芒，将一心与昴日星官都笼罩在其中。在这片眩目的光芒之中，敖荣看到昴日星官的形象突然间开始了变化，他的身体渐渐地变小，羽毛也从血红渐渐地变白。直到那光芒慢慢地消退，昴日星官的身形也停止了变化。——他变成了一只小公鸡，羽毛洁白，鸡冠火红，尾部的长羽好像一朵盛开的花，分外讨喜。而他似乎在沉睡，睡得既香且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敖荣一脸惊骇地跑过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昴日星官，问道，“刚才还那么大个儿的公鸡，怎么一眨眼就变小了？唐玄奘，你给他使了什么障眼法，还是给他下了什么套，让他变成这样了？” 一心转过头来，朝敖荣微微地一笑：“贫僧一向慈悲为怀，你真的以为贫僧会做出那等龌龊之事吗？” 敖荣顿时感觉到脊背发凉，尽管心里已然将唐玄奘的种种劣迹数落了个千遍万遍，但表面却不敢流露出半分。 “我，我去看看孙悟空他们怎样了。”敖荣掉头就跑。 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糟，而且看起来那些金丝对孙悟空的伤害比其他人更大。孙悟空全身的行者衣裳都被染成了桔红之色，由于失血过多，他已经晕了过去。猪八戒的伤势虽重，却远比孙悟空好许多，至少他的神智还算清醒。然而尽管如此，猪八戒还是全身瘫软，连站都站不起来。好在敖烈还有力气，可以借助着银枪之力站起身来。 “你们还真是逊啊，怎么会被一只公鸡弄成这个样子？”敖荣忍不住奚落道。 “那只公鸡很卑鄙，他利用了先前的幻境之术，重新制造了新的幻境来攻击我们。”猪八戒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说道。 “如果你们早就知道是幻境，为什么还要中计？难道你们统统都是傻子吗？”敖荣咧开蛇嘴奚落。 第五十一章 不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的话，让敖烈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一抹异样的目光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那竟然是敖荣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愧疚与难过。在这一瞬间，敖荣竟奇怪地产生一种愧疚，愧疚自己似乎是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 “总有可为，可不为之事。”猪八戒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啥？”敖荣晕头晕脑地看向猪八戒，不明白这个色到骨子里的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意识到敖荣正在紧盯着自己看，猪八戒缓缓叹息一声，紧接着方才开口解释道：“这世上，总有可为之事，让你明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也始终坚持不悔。这世上，也总有许多不可为之事，让你明明知道你应该着手去做、伸手拥有，却迟迟不敢也不能。” 千百年、亿万年，是谁的禅音拔动湖水的弦音？ 错过的、惋惜的、痛苦的、不甘的，和未能拥有的，它们统统都已经过去了。 我们回不到过去，不论现在用怎样残忍方式来惩罚自己。都……回不去了…… 猪八戒那双妖冶的眼中再次泛起涟漪，有如被澄明月光照耀之下的深邃湖水。 而敖烈，则转过头，望向无尽的苍穹。 是的，他也在残缺的记忆里拾得一些曾经的碎片，刚才他所想起的记忆。这个世界上，许多的事情都是这样，即便再来一次，你也同样不会做出你所认为的、正确的选择。所有的答案都已经注定，所有的轮回都已经被设定，而给出答案与设定的人，都是你自己。当初的那一时，那一刻，你所做出的，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放下吧。 放过你自己。 “起来吧，二师兄，大师兄。”敖烈说着，上前一步扶起了猪八戒，然后又去扶孙悟空。 “把他交给我吧。” 虽然平时孙悟空这个暴君经常会欺负敖荣，但此时看到他的模样，敖荣还是会感觉到心疼。他运足法力，变成黑色巨龙，示意猪八戒将孙悟空放在自己的背上。 本太子又在做多余的事情了。 敖荣在心里暗暗叹息。 最糟糕的是，现在本太子已经变得，即使是做这样的事情，也不觉得有多坏……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对不对？ 本太子……怎么能对仇人这样仁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重！” 敖荣满脑子的纷乱思绪还没结束，便被身体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压得大叫起来。 我的妈，想不到孙猴子这家伙看起来瘦弱得像根枯草，载起他来竟还那么重！况且这猴子体温炽烈，流出的鲜血也好像火焰一样，烧灼着敖荣那冷血的皮肤，竟让他感觉到疼。 敖荣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孙悟空这么不爱与人亲近，是不是因为他身体里的火燃烧得太过炽热，怕接近他的人还没怎样，就先被他烤熟了？ 不，不对，像孙悟空这么一个间歇性发狂的疯子，怎么可能还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敖荣几乎是咬着牙忍受着孙悟空身体上传来的炽热感觉，一千年前大闹天宫，五百年前血洗三界的一代魔头，万妖之王孙悟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气势让他的蛇皮都禁不住直发麻。 全拜唐玄奘先前的一通折腾所赐，整个石峰都开始剧烈地震动和坍塌。 石块还在不断地下落，卷起浓烟四起，呛得敖荣不住地咳嗽。他奋力驮着孙悟空想要离开，转头却瞧见唐玄奘还木头一般地杵在那里。 “喂，唐玄奘，你还留在这干嘛？”敖荣不耐烦地喊道。 “嘘。”唐玄奘竖起手指，示意敖荣安静，“太吵的话，会让鸡妈妈找不到孩子的。” 敖荣的嘴巴立刻张得老大。 是他看错了吗，是他看走眼了吗？唐玄奘竟然会用这样的一种语气来说话？难道，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唐玄奘，而是恢复了真身的一心吗？ 正在这个时候，敖荣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琴声，紧接着，便有一阵花香钻入小白的鼻孔。这香气很是奇妙，它闻上去既有李花的香气，又有桃花的芬芳，更有梅花的冷清，除了这些，好像还有其他说不上叫不出的种种花香，它们混合在一起，产生一股妙曼的清香，令人闻之便产生心旷神怡的感觉。可是……这种花香，这种味道，怎么闻都让小白有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难道……敖荣心念一动，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抬头向天空看去。然而他只来得及翻一下眼皮，便感觉到脖子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刺入了敖荣的脖子，那是一种直接、干脆而剧烈的疼。敖荣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疼痛，疼得他想叫，却叫不出声，而且整个脖子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连动都动弹不得。血液，停止了流动，心脏因为没有了血液的供应而猛地停顿下来，除了意识还在，敖荣几乎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变成了木偶！ 这、这是怎么回事！ 敖荣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抚上了敖荣的脖子。那是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像是被火烤得炙热的火钳。它极为准确地摸到了被刺中的地方，然后迅速地一拔。敖荣浑身猛地一震，他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重新流动了起来，他的心脏也因没有了束缚之感而剧烈地跳动。这感觉，就像是被掩住了口鼻许久，而终于可以呼吸到空气的感觉一样。 “嘿嘿，多年不见，毗蓝婆菩萨您还是那么小心眼。”从敖荣的身边传来了一心的笑声。 敖荣转头，看到一心正抬起头，一脸微笑地看向天空。就在刚才的那一刻，敖荣还对那位突然出现在天空的神秘家伙好奇不已，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去看那是谁了。他在看着一心，看着唐玄奘，看着这个五百年前自己就恨之入骨的家伙。 其实敖荣经常都会充满疑问，这些五百年前，招致东西两天、三界众生愤恨的家伙们，为何都与他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他知道他们都背负着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也知道他们将一切悲伤都隐藏在内心深处，可，为何他们却总是笑着？这些亡命之徒。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斩妖除魔，不是前往遥不可及的西天求取真经，更不是打压东天、嘲讽西天。他们喜欢的，是即使内心痛苦、即使身受重伤，还把笑容挂在脸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超出他们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有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比如此刻，一心伸出的手上稳稳地捏着一枚细小的银针，满面笑容。但其实敖荣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浑身正在瑟瑟发抖，可是他还是满面笑意地，用他玩世不恭的调侃语气，对攻击敖荣的人说话。 难道唐玄奘跟自己五百年前所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呵，怪不得人人都道唐玄奘你智慧第一，辩才无碍，隔了五百年，也都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这是一个温和而充满了笑意的声音，并不令人感觉到厌烦。随着一股香风，一位面容慈祥而又美丽的女菩萨翩然降临。 这位女菩萨面容温婉如秋，她的头上戴着缀有花朵的锦帽，繁花竟有五种之多。由金线与各色锦丝织成的长袍，随着轻风的吹拂而飞扬，露出一双绣着云纹的凤头鞋。攒丝双穗丝绦系在她碧色的腰带上，随着衣袂一起徐徐飞舞，简直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果然是西天的菩萨，她的美，立刻让敖荣觉得，先前看到的东天的那些仙女们都美得太小家子气了！ “毗蓝婆菩萨谬赞。”一心咧嘴而笑，“只是不明白，我们好心帮毗蓝婆菩萨你找到了儿子，为什么你还要偷袭我们家的蛇？” 啥、啥？ 儿子？ 谁是谁的儿子？ 敖荣的难过顿时被惊骇所代替，但见毗蓝婆菩萨微微一笑，随手指了一指。一心顺着毗蓝婆菩萨所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他手里捏着的那枚银针已然全部发了黑。 银针发黑，必定是中毒所致！ 敖荣顿时吓得哇哇大叫：“本太子中毒了！我中毒了！” 他越说越害怕，一张蛇脸都被吓得铁青：“完了完了，本太子现在觉得全身血脉逆流，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眼前也是一片金星！我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要死你早就死了！小四，你真给西海的龙族丢脸。”敖烈伸手弹了敖荣一下，虽然现在的敖烈已经相当虚弱，但是他随随便便挥一下拳头还是照样可以让蛇形的敖荣一头栽倒在地。然而此时。 “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毗蓝婆菩萨笑了，她转过头去，望向一心，“不过，那只可爱的小蝎子似乎也并非是那么温顺，嗯？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恐怕这匹小黑蛇就要死于蝎毒之下了。” “不论世事怎样变迁，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其习性与本心。蝎子生性好毒，也是见怪不怪。鸟类生来便爱美艳，所以令朗昴日星官才如此爱打扮自己，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令贫僧诧异的是，毗蓝婆菩萨您好歹也是度过亿年证得金身的菩萨，也是这般改不掉以物换物的禀性吗？”一心笑得云淡风清，但看在毗蓝婆菩萨的眼里，却有着不折不扣的嘲讽意味，“因为怕欠贫僧的人情，就先下手为强，将贫僧徒弟们的毒先解了，这确实是只有毗蓝婆菩萨才会做出来的事。” “你这个唐玄奘！”毗蓝婆菩萨笑着摇头，“你这无理还要狡上三分的本性，不是也不曾变吗？何苦还要针对我。” 一心也笑了，他弯下身，将已然变成了一只雪白小公鸡的昴日星官抱起，走向毗蓝婆菩萨。 “又是这一幕，还像五百年前一样。”毗蓝婆菩萨脸上的笑意渐渐地隐去，她发出轻声的叹息。 像……五百年前一样。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一心，他那璨若星海的眼睛里有道夺目的光芒一闪而过，像是夜空中绚丽掠过的流星，短暂，却又耀眼无比。 “五百年前，这个孩子就曾任性地走丢过一次，然后深陷众多妖魔的围攻之中，无法脱身。幸而是你救下了他，将他送到我的身边。”毗蓝婆菩萨无限爱怜地接过昴日星官，将他抱在怀里。这一刻，毗蓝婆菩萨不像是一位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中的大德菩萨，而是一位充满了慈爱与温情的母亲。她望着她的儿子，一只幼小而可爱的雪白公鸡，目光里流动的爱，比经文里传颂的箴言还要动人。 “是你教会了他要勇敢，不要被那些嘲笑所打败，也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初衷。虽然他只参透了一半，却足以使他变得坚强……”毗蓝婆菩萨说着，又禁不住莞尔一笑，“也是那一次，我知道你唐玄奘的人情不能欠。一旦欠了你的人情，还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 一心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毗蓝婆菩萨，想来菩萨也有记错的时候。你所说的那个唐玄奘已经死了，五百年前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然随风而逝，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想要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仅此而已。” 说着，他转过了身。 “真的死了吗？”毗蓝婆菩萨微笑着，望着一心的背影道，“唐玄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独自承受着什么。既是佛门中人，就应当摒弃一切七情六欲，不恋红尘。可你……唐玄奘，五百年了，你却依旧执着，贪着于‘情’，辗转于红尘之中不肯回头。你可曾问过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一心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因此，毗蓝婆菩萨只听到他微微带笑的温和嗓音。 “这世上，哪有对错？佛祖若无情，何以渡众生？菩萨若无着，何以谓慈悲？” 毗蓝婆菩萨怔住了。 一心的唇，微微地扬了一扬，他举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时候出发了，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吗？ 他路过他们的身边，在他们涌动着光华的眼眸注视下，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徒弟们，我们走了。” 我们……走了…… 五百年了，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句，不是吗？ “走喽！”猪八戒扛起了他的九齿钉耙，咧开猪嘴，迈起了八字步。 “师父，等我！”方才杵在那里，满面仰慕地注视着一心的敖烈，这会如梦方醒般地追了过去。 “你们的脑子里是不是全都塞满了木鱼？你们难道不管管孙悟空，也不担心沙悟净死哪去了吗？” 可怜以区区一介蛇身背负着孙悟空的敖荣，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如今全靠仅剩的那一百年法力支撑着晕厥的孙悟空，他几乎快要趴在地上吐血了。偏偏这两个白痴还一副傻缺的样子，跟在唐玄奘的屁股后面，把什么正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悟净啊……”一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悟净他有故人前来相会，恐怕不便打扰。”一心说着，竟身体一软，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第一章 地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娘！” 一声童音在村庄的夜幕中响起，凄厉而又惊恐。 塌了。 整个村庄都在塌陷，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地响起，一幢又一幢的房屋在坍塌，沙石飞渐，浓烟四起。哀号声遍野，四处都是牲畜的鸣叫，哪里都是村民们的悲鸣，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一片狼籍中呜咽。 “娘！” 沙悟净，不，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沙悟净，他的名字，那个久违的、已经被他撕烂扯碎，扔进记忆最深处的名字是——刀圭。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有如暴怒的神明在惩罚无知的凡人，用地震与雷鸣来展示他的神威。 那时，所有的人都还在睡梦里，当刀圭意识到整个房屋都在震动，想拉起妹妹小金离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金！”刀圭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企图从正在倒塌的房屋里冲出去。 “刀圭！小金！”娘亲从门外冲进来，她急切地呼唤着兄妹俩的名字，想要把两个孩子拉出去。 然而屋顶却在这个时候轰然塌下来，整个屋子都在一阵浓烟里深陷进裂开的地面，像被吞噬掉一般。 “不！”娘亲凄厉地叫着，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她才刚刚冲到近前，房梁便“砰”地一声掉下来，砸在了方才的废墟之上。 “刀圭？小金？！”娘亲的声音，在颤抖。 没有回应，她能够听到的，仅仅是不断响起的轰鸣之音，和不远处的惨叫。这些声音里，没有她最熟悉的、孩子们的呼唤。 没有。 娘亲的身形顿住了，她惊恐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绝望。 不……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孩子！” 娘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她扑上来，发疯般地搬着破碎的石块和木板，想要把压住孩子的一切都搬开。 她的手已然被划破，血汨汨地流出来，溅洒在尘土与石块之上。身为妇道人家，她的力量有限，滚滚的浓烟让她成了一个泥人，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 周围的一切还在坍塌，不断有石块落下来砸中她，她顾不上躲闪，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快，越快，她的孩子们生还的希望就越大。 可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活着。 我还活着！ 刀圭动了动，压在他身上的木板发出松动的吱嘎声，碎小的石块骨碌碌地滚动下来，跳向四周。 他的头被砸破了，鲜血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听不到任何声响，刀圭想要从木板和破壁残桓中爬出去，却发现根本不可能，他几乎是被埋在一片废墟里，除了身前方寸大小的空间，其他的地方，都被石块堵死了。 刀圭动了一动，身体下方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他知道，他的腿，断了。 “小金……小金？” 晕厥之前的记忆复苏，刀圭想起跟自己一起被废墟淹没的妹妹小金，就在刚才那一刻，他还紧紧牵着她的小手，可是现在，她去哪儿了？ “小金！” 刀圭惊慌失措地呼唤，许久，才从废墟的对面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哥哥。” 小金，是小金！ 刀圭的眼睛立刻一亮：“小金，是你吗，小金？” “是我，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小金哭了起来，“哥哥，我害怕，哥哥！” “别怕，哥哥在这，哥哥在这呢！”刀圭努力伸手，想要把阻拦在自己和小金中间的石块推开，却是徒劳。而随着他的动作，压在他身上的碎石开始下落，支撑在他头上方的木板更是发出脆弱的吱嘎声响。 刀圭努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从眼前的状况，他可以判断得出，如果他的动作再大一些的话，替他支撑起方寸安全之地的木板就会碎掉，他也会被活活砸死。 他还不能死，因为他要保护小金能够活下去。 于是他拼命地伸长手臂，将面前堆砌在一起的石块一点一点地，挖出来一个小洞。 一个很小很小的洞，仅仅能够容一根手指通过。刀圭从这个小洞里，把手指探了过去。 “小金，来，哥哥在这儿。”尽管这样用力地探身，会让自己腿断掉的地方疼痛万分，但刀圭却顾不上在意。因为此时他最为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金。刀圭努力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可是石堆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刀圭的额前已然渗出了冷汗。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慌的时候，他的指尖碰触到了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圆点。从圆点上传来的温暖像一股巨大的洪流从刀圭的心底涌出，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至平稳。 那正是小金的手指。 “哥哥，这里好黑，我好怕。”小金用她细细的、稚嫩的声音哭着说道，“我要找娘，娘去哪儿了？” “别怕，小金，哥哥在这。娘很快就能来救我们，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娘就来了。” 究竟娘亲是否平安，会不会来救他们，刀圭不知道。但现在，他只能乞求上苍能够给他们一家人一丝生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只给小金。 八岁的刀圭和五岁的小金，他们的手指对着手指，借用这小小的碰触传递着彼此的陪伴与慰籍，就这样在黑暗里等待着，乞求着，期待着。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狭小的空间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们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小金从大声的啼哭变成了轻轻的抽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刀圭开始感觉到了害怕，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薄薄的木板，狠下心来，伸手想去探面前的石堆，可就在这时，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砂石开始簇簇掉落，浓烟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 “轰！” 随着一声巨响，唯一给刀圭支撑的木板就这样轰然碎裂了。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刀圭只觉头上砸下千钧重物，整个人似碎裂一般，很快失去了知觉。 “孩子，我的……孩子……” 被掩埋在废墟里的，不仅仅是刀圭和小金，还有他们的娘亲。她被倒塌的墙面压在底下，只露出半截身体，做爬行状地探向一双子女的方向。 鲜血，从她的头上、脸上、身上流下，染红了身下的残墙。 第二章 放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还在期待什么？ 你还在乞求什么？ 你还没有失去希望吗？ 好，很好。 你最终会知道，那些让你期待的、乞求的，乃至产生希望的，统统都会将你推至深渊。 当你深渊之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与黑暗相伴，在黑暗中濒临崩溃，直至感觉绝望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那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神。 如果你想跟他离开，那就去吧！ 神要把你带到的地方，不是天庭，是地狱。 倒在废墟里濒临死亡与绝望的、失去了一对儿女的娘亲，就这样在血泊里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流失的生命。 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在死亡将至之前，任何悲伤与痛苦都是不曾有的。 她有的只有不甘。 不甘！ 她还没有见儿女最后一面，还没有听他们叫她一声“娘亲”，就这样死去，要她如何有颜面去见早逝的丈夫？ 不甘，她不甘啊！ 她伸出手，用力地抠着地面，徒劳地向前用力，尽管十指己破，鲜血横流，却还是无法前行一步。 那些重物，就这样无情地压在她的身上，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手持一柄拂尘，身着银白色华服，白发尽翻绾在紫金冠里，白色的胡子长得拖到了地面。而令人惊奇的是，他明明已经须发银白，却生得鹤发童颜，眼角眉梢，都有着说不出的飘逸出尘，而那份仙风道骨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不可一世。 尽管周围是一片尘烟废墟，这老者却是那样的泰然自若，他那银白的袍子散发出来的光辉，照亮了眼前的无尽黑暗。 他垂下眼帘望着她，用一种望着蜉蝣的神态。 “求……救救……”她努力地抬起头看着老者，张大了嘴巴，发出的却只是这几个字。可仅是这几个字，也已经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重新瘫倒在地，连呼吸都虚弱。 老者看着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他的声音极是慈悲，可惜，这慈悲却并未到底他的眼底，他感慨道，“上天有浩生之德，本尊既然赶上了一场人间浩劫，便不能无动衷，总要为苍生做些事情才是。”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拂尘，问她：“说吧，你要救哪一个？” 真的……可以救他们吗？ 她的眼睛一亮，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让她说出了“孩子们”三个字。 “孩子……们……”老者缓缓地说着，像是品味着这三个字里的含义，许久，他摇了摇头，“凡人，你没有听懂本尊话里的含义。本尊问的是，你要救哪一个。” 哪一……个？ 她已然奄奄一息的身体颤了一颤，惊恐与错愕闪过她的眼睛，当她艰难地看向老者的时候，从老者眼中的冰冷中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 只能救一个。 “不，求……”她张口乞求，却被老者无情地打断。 “你没有求本尊的资格，趁着本尊心情好，即刻做出决定。”老者冷冷地说。 她的唇在颤抖。 犹记先夫离开之时，曾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叮嘱她拼尽全力也要照顾两个孩子周全。她几年来含辛茹苦，少妇年纪却熬白了头发。然而如今……她就要这样走吗，眼睁睁地看着一双儿女就这样失去他们年幼的性命，追随自己前往九泉……可是，如若只救一人……身为母亲的她又要如何面对另一个孩子？ 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犹豫着，挣扎着，然而眼前的老者却已然失去耐性，他翩然转身，举步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他站住了，身为神明的他，感觉到了身后妇人身体的动作。 他微侧过头来看向脚下，已然奄奄一息、说不出半句话来的妇人，正用她颤抖的手醮着她流下的血，写下了一个撇，又艰难地写出了一个“乚”。 “儿”。 一抹带着冷漠与讥讽的笑意出现在了老者的脸上。 “如你所愿。” 老者笑着，伸手捻起了胡须。 轰！ 整个地面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了起来，所有的瓦砾、屋顶，和那些破碎的柱子、倒塌的石墙，还有破损的木门全部被这股力量掀飞，直冲入云霄。旋即，被这股力量化为了无数微尘，被飓风一吹，消失于天际。 飞舞的黑色尘埃盘旋着上升，渐渐露出满身鲜血的刀圭。他的身体已然被尘土染得漆黑，与鲜血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穿着银白袍子的老者，挥动手中拂尘驱赶着周围飞舞的黑色微尘，缓步来到了刀圭的身边。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骨瘦嶙峋，衣衫褴褛。想来，他先前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又经历了地劫，实在不像是什么好命的模样。如若没有遇见自己，他不过就这样堕入黄泉，仅此而已，像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 “哥哥，哥哥！”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从刀圭身畔那端的废墟里传出来的。 是那个女孩。看起来石块的飞升和松动带动了空气的流动，让她苏醒了过来。 没有死…… 老者的眉头微微地动了一动。 “金……小金……”刀圭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欲起身坐起，谁知才刚刚一动，便“哇”地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虽说是晕厥，他的手，还在长长地伸着，伸向那个连接着那废墟的、唯一的一个小洞。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哥哥你说话呀！”在废墟掩埋之下的小金拼命地呼唤着，她在哭，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害怕。 “行了，”老者不耐烦地皱起了眉，道，“你的娘亲已经在你和他之间做出了选择，你死，他生。只怪你生不逢时，毁了运道。下一世，托生个好人家吧。” 说罢，他挥了挥拂尘，刀圭就这样保持着趴地的姿势，飘飘乎乎地飞了起来，升上天空。 废墟的那端，没了声息，刚才还拼命往小洞外探的那根小小的手指，慢慢地缩了回去。 一只眼睛，透过它望着外面。望着漠然转身离开的老者，望着徐徐升上天空的刀圭，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第三章 废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刀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跳下床寻找小金。 这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比他家徒四壁己成废墟的家奢华上万倍。可他连看也不看一眼，想也没想一下，理也没理，直冲着门跑去。 “你要去哪？” 就在他晕头晕脑地乱冲之际，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刀圭这才看到一位老者正坐在屋角的八仙桌边，冷眼瞧着自己。 “不用去了，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刀圭瞪圆了眼睛，疾步走到老者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 “本尊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个凡人小女孩，她是……你的妹妹？” 他慢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用谈论天气的语气。却如惊雷，在刀圭的头顶炸响。 “不可能！”刀圭大声狂吼，一头冲了出去。 一股狂风突然刮来，竟让刀圭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他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所在的位置，竟是一座悬崖的最顶端位置。这里云崖千尺，深渊万丈，如果刚才不是呼啸而上的风声，恐怕刀圭早就大头冲下地栽下去了。 以此高度，他不粉身碎骨都不可能。 “你现在所在之处，乃是有‘千尺云崖上，仙岩白莲开；徘徊凌绝顶，好景胜蓬莱’之美誉的仙岩顶。是本尊的修仙之所。” 老者说着，手中拂尘轻轻一挥，身前的悬崖立刻不见，呈现在刀圭眼前的，是一座精美绝仑的宝殿。 “这，是本尊的率兜宫。” 老者淡淡地看着刀圭，道，“本尊劝你趁早放弃心中的奢念，不要再留恋凡尘，更不用再惦念那个孩子了。要怪，只怪你们运道不好，生错了地方。那本是一处渡劫之地，须知，这普天之下，芸芸众生，都逃不开一个‘天命轮回’。所有的长生，都要遭到上天的谴责和诛伐。神，想要超出一切生死轮回，就只有依靠自己的修为跨越这场劫难，长生不死。” 说话音，他的目光里闪出了一抹嘲讽：“亿万年一次的神劫，其雷霆之力足以将三山五岳夷为平地。尔等凡人生命何其短暂，不知这里的凶险，如蝼蚁一般，死了一拔，却又来一拔在其地繁衍生息。呵……” 老者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让刀圭顿时火冒三丈，他像一头小牛般重重撞向老者，竟将老者抵在墙边。他愤怒地咆哮：“只因为你们这些神仙想要长生不死飞，就可以随意毁坏我们的家园，践踏我们的生死吗？” “小子，能想到这一点，证明你倒是值得本尊违反天命轮回，救你一命。”老者丝毫没有因为刀圭的粗鲁而面露不快，反而颇为欣赏地看着他，笑道，“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神的长生，必定要牺牲十方众生的性命，如此，才能达到天道的平衡。” 什、什么？ 刀圭的耳畔轰轰作响，老者所说的这些话，他从前完全没有想过，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它可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生。这一定是一场梦，一定是！ 刀圭猛地松开老者，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 老者，并没有阻止刀圭，他只是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扬声道：“没用的，遭遇天道神劫，绝不可能生还。况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已经昏迷了两天，那个孩子……恐怕早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只知道，他的妹妹一定会活着！ 说好了他这个大哥会照顾她一辈子不受欺负、不受委屈的；说好了他会保护她、看她长大，看她身披红妆嫁给一户好人家。他不能还没看着她长大，就让那样娇小瘦弱的她离开他的世界。 绝不能！ 在刀圭冲出门的刹那，老者冷冷笑道：“本尊身负督察三界运转秩序之责，是绝不会允许超越天道运转之人活着的。她就算是活着，本尊也会让她死。” 刀圭的身形顿了一顿，随即举步飞奔。 他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奔向家乡。离家乡越近，他看到的废墟与死亡就越多。流亡的人数众多，饥饿与病痛足以将人变成恶鬼。能吃的全都被吃了，沿途已不见鸟雀与野兽，山冈的树皮都被扒下，连草根甚至都被挖了出来。 哀鸿遍野，处处都是那场劫难留下的重创，满目苍夷。 刀圭回到曾经的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了，他的家园已经是遍地荒芜，野草丛生，方圆百里都不见半点人烟。在野草掩映着的草地之中，依旧可见三年前倒塌的断壁残垣。疾步奔入这片废墟，还看得见那些被压倒在石块与柱子下面的森森白骨。那些白骨还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势，漆黑而空洞的眼窝和张大的嘴巴好像还在嘶吼哀鸣。野风呼啸而过，有如鬼域。 刀圭看到了他的娘亲，在倒塌而下的屋檐掩埋下露出了一半身子的娘亲。她身上的那件破旧袍子早已经千疮百孔，明明已经没有了半分肌肉，可是刀圭还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极度的痛苦和悲戚。她已然化为白骨的手伸出一根食指，似乎在地面写着什么或者指向什么。只可惜三年己过，所有的痕迹都已然化为尘土。 正如这曾经草长莺飞，繁荣兴盛的小镇，突然一夜之间坍塌成一片废墟，失去一切生机。而过不了多久，就会如那老者所言，新的生机涌现，旧的伤痛会被遗忘，又有人在这片遗址上建设新的家园，进行这周而复始的轮回。 生与死的轮回。 “娘！” 刀圭“扑通”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他想要挪动娘亲的尸骨，却发现已然失去了肌肉筋骨的尸骨一碰则碎。没有办法，刀圭只能捧来带着石块的黄土将娘亲掩埋，然后重重地给娘亲磕了三个响头。 逝者己逝，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他生命里另一个最为重要的人。 “小金！小金！” 刀圭奔跑向废屋的中心，发疯般地掀起那些倒塌破碎的石块与木板，用力地掷向一旁。 轰！ 砰！ 巨大的声响接二连三，石块落地所激起的浓烟滚滚而来，几乎把刀圭都淹没了。 他拼命地挖着、搬着，直到自己的手都已然磨破，一片血肉模糊。都道是十指连心，每搬走一个石块，刀圭的手就疼到颤抖。尽管两臂酸疼，手腕被锋利的瓦砾碎片划破，他也全不在乎。 他不断地挖着，使劲地挖着，拼命地挖。 他就是相信，小金还活着。 他有这个预感。 碎块一点点地在刀圭的身后堆积成山，不知道挖了多久，刀圭突然“噗”地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人瘫倒在面前的废墟之中。 虽然他被救活了过来，但重伤却未痊愈，他连夜赶路，不眠不休，又进行如此超负荷的劳动，体力早已然透支。身下的地面虽然尽是坚硬石子与木屑，他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四章 小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不行，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小金她……还在等他。 刀圭用颤抖的手伸向掩盖着深塌地面的最后一块板子，他用力地、拼命地将它掀翻在地。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一个地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地洞…… 刀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顺着地洞向前爬去。这是一个仅容纳少年通过的地洞，像是刚刚挖成的，边缘可以看得到很锋利的印记。看样子，是有人故意用尖锐的石头等物凿出来的。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凿这种地方？ 刀圭的心头一凛，立刻支持着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然而他才没迈出几步，便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低头，却赫然发现那是几具动物的白骨。这些白骨有的已然呈现出黄褐色，有的，甚至还带着血肉，上面有着清晰的牙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刀圭怔住了。 “嗷！” 一阵诡异的叫声从地洞尽头传了过来，声嘶力竭而又令人毛骨悚然。 “嗷嗷嗷！” 这声音还在响，刀圭仅迟疑了一下，便举步向前，最终，停在这个地洞尽头。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地洞尽头的黑暗里。 她是那么小，那么瘦，小得只有那么一小点儿，瘦得只有那么一小条，像是一只皮包骨头的小猫…… 不，所谓皮包骨头的小猫，此刻正被她紧紧抓在手里。小猫在挣扎，拼命地抓挠和撕咬着她，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她的手上已经满是伤痕和鲜血，却死不松手。 “嗷！” 小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号，原来是它的脖子被扼住了。 那是她的手，瘦小尖细得有如尖锥，紧紧地勒着小猫。 小猫的眼睛可怕地凸起，嘴巴大张，尖牙外露，粉红的舌头已然鲜血淋淋。 那双细如尖锥的手，却如此果断，一扭一拧，再用力一扯，小猫的脑袋就被拧了下来。 可叹这只小猫先前拼死挣扎，死时却连半句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它的鲜血飞溅，头很快被扔到一边，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小身影，疯狂地扑上来，将她的嘴巴对准脖颈的断裂处，贪婪地吸吮起来。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这声响足以让每一个听到它的人毛骨悚然，刀圭只觉自己脊背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耳膜在嗡嗡地震动，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 那个小小的人影警惕地看了刀圭一眼，然后扭动身子，把她的食物护在身前，开始准备撕咬。而刀圭却早已然控制不住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吼！” 她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尖啸，本欲推开刀圭，却意外地嗅到了刀圭身上散发出的血腥之气。 新鲜的血腥之气，比老鼠的更甜美，比猫和狗的更浓郁。 好香的味道，好想喝！ 她瘦弱的双臂突然抓住刀圭，然后狠狠地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疼痛让刀圭浑身一震，她贪婪的吮吸也让刀圭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她满足地吸着他的血，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低哮。 刀圭的身体在颤抖，却不是因为被撕咬和吮吸鲜血的痛，真正痛的，是他的心。是他那颗有如被利刃一下接一下切割，鲜血横流的心。 他缓缓地举起手，爱怜地抚摸着她蓬乱如鸟窝而又生满虱蚤的头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恼火地低吼，用她长长的尖利指甲抓挠刀圭，指甲深刺入肉中，疼痛万分。 可是他却露出了笑容，他轻轻地、温和地、悦耳地叫了一声：“小金。” 小金！ 这声呼唤像一道魔咒，让她整个人都浑身一震。 小金……小金啊…… 这个名字，好熟悉，熟悉到她的骨子和血肉里。 好怀念啊……这个名字…… 每一个午夜梦廻的时候，它都会在耳畔响起。有时候呼唤它的人是娘亲，有时候则是哥哥。 哥哥…… “哥？”小金怯怯地呼唤着，太久没有说话，她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极为古怪且难听。 “小金！小金！”刀圭紧紧抱住小金，紧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小金怔怔地被刀圭拥抱着，双手攥着刀圭的衣襟，迟疑着，却一直没有紧拥住自己的哥哥。 是的，她还记得，三年前她亲眼看到的一切，和亲耳听到的一切。 被压在地底，她是那么的害怕，那么的惊恐。她大声地呼唤着娘亲，呼唤着哥哥。平时，只要她一喊，他们都会立刻来到自己的身边。可是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来。 她惊慌失措地哭着，没多久，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那个声音，她的哥哥，那个永远保护着她，像温柔的山一样给她依靠的哥哥，他还在她的身边！ 欣喜的小金不再害怕，虽然他只能从废墟里探进一个手指，也足以让小金感觉到温暖和心安。 他们在无尽的黑暗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哥哥用温柔而低沉的声音，轻轻地为她唱着歌，那一刻小金觉得，就算是一直身陷黑暗，就算是娘亲不再来找他们，她也不会怕。 只要有哥哥就好了，不是吗？ “小金，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哥哥会永远保护你，永远永远。” 哥哥也是这样说的吧？ 对此，她深信不疑。 直到那抹来自废弃洞口的温暖不再，直到最后一次轰鸣压倒了所有，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在骗她。 “行了，你的娘亲已经在你和他之间做出了选择，你死，他生。只怪你生不逢时，毁了运道。下一世，托生个好人家吧。” 老者那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的态度，像是在驱赶一只野狗，或者一只苍蝇。 而且，他在说什么？他说……是娘亲先了哥哥。在只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她选择让其活下去的人，是哥哥。 哥……哥吗？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亲眼看着老者像变戏法儿一样，让哥哥飞上天空，不见了踪影。 第五章 生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小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他们每一个，都像是扔垃圾一样把自己丢弃在这里，然后不闻不问。 他们都不见了。 先是爹，然后是娘亲，最后是哥哥。 从此这黑暗无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了。 无尽的黑暗像野兽一般啃噬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紧紧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各种轻微且诡秘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她的耳朵，一声声折磨着她幼小且敏感的心灵。她痛哭，她害怕，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和陪伴。在这里，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春夏秋冬，只有冷暖的变化让她或者酷热难耐，或者瑟瑟发抖。天热起来的时候，村民们的尸体开始腐烂，阵阵臭气从地面传来，在狭小的空间挥散不去，让她作呕。好在，雨水会渗透下来，让她得以一天天地捱过去。但纵使如此，她还是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受伤的地方开始溃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与地面上那些腐尸一般无二。 就在小金又饥又饿，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活物。 老鼠。 一只硕大的老鼠。 老鼠已然把小金当成了食物，它在小金的附近转了一转，然后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然后猛地窜起来扑向小金。 是饥饿，还是不甘于命，抑或是心中一个炽烈有如火焰的仇恨使然吗？小金突然坐起，一把捉住了老鼠。 小金是活的，有血有肉，可食。 老鼠同样也是。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扭住老鼠的脖子，活生生将老鼠的脖子扭断，然后毫不犹豫地吮吸起它的血液。 这血，燃起了小金生的意志。 是的，她要活下去，即使是在这黑暗里，即使是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出去，即使是永远也不会有最亲的人来救她，即使她只能靠吃老鼠度日。 就这样，她在黑暗里熬了三年。 三年……三年的时间，足以使她放弃任何的希望，适应绝望。从此，他只剩下对生存的渴望。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的时候，那个自己苦苦呼唤而不来的人，竟然出现了吗？ 恨，我好恨！ 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小金突然猛地推开刀圭，急窜向洞穴尽头。 已经是三年过去了，她明明已经八岁，却仍然像三年前那般小小的。不，她比三年前更瘦了，三年前的她……还有着一张又白又粉又嫩的小脸儿，可现在的她……仿佛只是一个会行走的骨架。 “小金，哥哥对不起你！”刀圭重新将小金抱回了怀里，她的骨架棱角分明，石块一样戳得他生疼。 “哥哥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哥哥会永远照顾你，永远保护你！”刀圭痛哭失声。 这是刀圭第一次流泪。 爹走的时候小金还小，只记得娘亲的眼泪，却并没有看到哥哥哭。后来的几年里，不管家里没米，还是亲戚们因为追债而搬走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即使娘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哥哥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他哭了。他的眼泪滴到小金已经破旧得已经只有几缕的衣服上，滑进她已经脏得不能再脏的皮肤。 很烫，像飞溅在自己身上的血。 原来眼泪的温度，跟血液的温度是一样的啊…… 小金怔怔地，任由刀圭紧紧拥地着自己，用足以让她窒息的力量。 “为什么会选哥哥？” 过了很久，小金才喃喃地问出声。 “什么？”刀圭怔了一怔。 小金转动眼睛，慢慢地望向刀圭。她已经彻底适应了黑暗，便得以在黑暗里将刀圭看个清楚。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刀圭，曾经的纯真与烂漫已然全然不见，能够从眼睛里感受到的，是让人感觉到寒意的冷。 “为什么娘亲选择了哥哥？”小金认认真真地问，那模样就像是小时候拉着刀圭的手问他爹去哪了。 “因为小金不乖，还是因为小金没有力气，耕不了地，做不了家事呢？为什么……哥哥就可以呢？” “娘选了我，是因为知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刀圭握住小金纤细得仿佛随时都能断掉的小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来，是吗？” “是啊，你一定会来的。”小金默默地点头，“哥哥一定会来的，哥哥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 她缓缓地点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神色木然。 如果她流着眼泪，如果她痛哭失声，恐怕刀圭此刻的心情都会比现在更加轻松。可是这么小小一团的她，如此安安静静，如此乖巧，刀圭的心就像是被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戮中，痛不欲生。 “一个神的长生，必定要牺牲十方众生的性命，如此，才能达到天道的平衡。” 突然，刀圭想起了老者曾说过的话。 “本尊身负督察三界运转秩序之责，是绝不会允许超越天道运转之人活着的。她就算是活着，本尊也会让她死。” 那个老东西，是这么说的吧？ 刀圭握住小金的手紧了一紧。 他不相信那个老家伙的话是真的，可是，仙岩极顶与这场灾难的发生，和沿途所见的景致都是那样不同。一个是鸟语花香，一个，是人间地狱。 就算不相信老者所说的一切，刀圭也知道，他们必定是凌驾众生性命之上的另一个存在，一个无情而又冷酷的存在。 而那种存在的名字……就叫做神吗？ “小金，我们走。”说着，他脱下破破烂烂的衣裳罩小金的头上，以免外面的阳光灼伤她的眼睛，然后他抱着小金，跑出了那个地洞。 尽管有刀圭的衣裳做为遮挡，但长久在黑暗里生活的小金还是不能够适应外面的光线。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双手紧握。 她在安静的世界里待得太久，偶尔可以听到的无非是雨雪渗透进地底的嘀嗒声响，以及窜进地底觅食的老鼠的咯吱声。 第六章 选择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是现在，鸟鸣声、风声、树叶摇曳之声，以及刀圭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混合在一起，全部灌进小金的耳朵，让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吵得爆裂了。然而，在这些声音里，却独独有一种声音响过所有，比鸟鸣声更悦耳，比风声更响亮，比树叶摇曳之声更加真实，也比脚步声更加有力。 那是刀圭的心跳声。 与小金有着相同血脉，有着与她相同频率的、刀圭的心跳声。 小时候，当娘亲因为操心家事而劳碌，不能陪伴她入眠的时候，她常常都会依偎在哥哥的身边，听着哥哥的心跳声入睡。一声一声强健有力的声音，会因为她的依靠而变得温柔，让她心安。 在这深埋在地下的三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起哥哥的心跳声。可是现在，在时隔三年之后，他的心跳声再次在小金的耳畔响起，却不知为何，只让她感觉到迷茫。 三年，太久了吗？ 小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的安静，却反而让刀圭更加的担心。 “别怕，哥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哥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刀圭说着，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村口转弯的地方，一个声音却响在了刀圭的身后。 “你要去哪？” 是老者的声音！ 刀圭的心下一凛，他的脚步迟疑了半分，紧接着，便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疾速向前跑去。 身后传来老者的一声冷哼，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凭地而生，龙卷风一般将刀圭整个人卷起，狠狠掷向地面。 刀圭像是一个布袋重重地摔下，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摔散了，五脏六腑更如被摔碎一般。 “咳！” 他张口，吐出了大口鲜血，抬头，却发现小金被一股力量束缚住，悬浮于半空之中挣扎。 “小金！”刀圭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小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本尊对你说过，天地之间，三界众生，谁也不能脱离命中注定的劫难。”老者冷冷地看着刀圭，银白的须发在风中飞扬，“看起来，你的记性不是很好。本尊早就对你说过，本尊身负督察三界运转秩序之责，是绝不会允许超越天道运转之人活着的。这个孩子，她就算是活着，本尊也会让她死。” “去你的劫难！去你的秩序！”刀圭双目尽赤，沾着鲜血的钢牙紧咬，大吼，“说什么众生不能摆脱生死宿命，但你们神呢？你们为了渡劫，为了长生，拿我们的生命做交换。说什么三界都有秩序，可你们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制定秩序？你们算什么，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 随着刀圭愤怒的嘶吼，被震得碎裂的心肺再次令他咳出大量的鲜血。他摇摇欲坠，若不是为了顾及到怀里的小金，他早就跌倒在地。可他不能倒下，因为他不能再让小金受到一点伤害。 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他也会保护小金，就算是死，他也要跟小金一起。 老者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刀圭的话而有丝毫变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刀圭，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淡然道：“就凭我们是神。” “去你的神！” 刀圭狠狠地啐了一大口鲜血：“有种，就把我们都杀死！” 说罢，他抱着小金转身就跑。 没看到老者是怎样动的，可是就在刀圭转身奔跑的刹那，老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刀圭转身再跑，老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刀圭再换方向，老者也同样再次出现。如此反复了五六次，原本身受重伤的刀圭，再也跑不动了。 他紧张地抱着小金，气喘吁吁地举目，想要寻找到可以逃走的路，却赫然发现，自己先前所奔往的每一个方向，都有老者的身影。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老者，站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满是讥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神可以制定众生的秩序？”老者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旦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以左右他人的生死，你自然就拥有了可以制定秩序的资格。” 说着，他缓缓地举起拂尘，对准了刀圭。 “就像现在，本尊只消动动念头，就可以让你们死。” “那就来啊！”刀圭大吼，“我和小金就算是死，也死在一起！” “你不在乎生死。”老者精芒四射的眼睛，望着刀圭，那张年少无畏的脸庞，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那不甘于命敢与天争的傲骨，看上去多么眼熟，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 “可你在乎她。”说着，老者手中的拂尘轻轻一转，便指向了小金，“神所具备的特权，可不仅仅是决定生死那么简单。本尊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她每一世生不如死，更有一万种方式让她每一生都痛苦癫狂。这游戏，如何？” “你！”刀圭目眦尽裂，“卑鄙！” 老者只是微微一笑：“本尊给你一个选择：既然三界秩序不能乱，那你就代她去死。本尊会许诺给她一个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万众敬仰、举世无双的无上地位，和幸福归宿。但相等的，你将要转世，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永远像影子一样，不得以兄长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你看如何？” 什、么？ 刀圭微微地怔了怔。 “好啊。” 一个小小的、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竟然是……依偎在刀圭怀中的小金的声音。 她缓缓地将刀圭的那件破旧衣裳拿了下来，举目，望向老者。 “好啊，”她说，“好。” “小、小金？”刀圭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金，这个像跟屁虫一样永远粘着自己、动不动就哭成一团的小东西，竟然可以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哥哥，你说过的吧，会永远保护我？”小金慢慢地从刀圭的怀中下来，她站在刀圭的对面，抬起头来对刀圭道，“你说过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话……也是真的吧？” 第七章 来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刀圭惊骇地看着小金。 曾几何时，在童年时代，小金从来都是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抬起头来，嘟起可爱的小嘴巴，皱眉瞧着自己。明明是赌气的样子，眼神里却都是满满的依恋与期待。那双眼睛，闪耀如如同天上的星子。 而现在，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活泼与烂漫，它们被黑暗浸润得太久，已经彻底化为了黑暗的一部分。波澜不惊，毫无涟漪，平静空洞。 那一瞬间，刀圭才终于意识到这场死亡的抉择，给小金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而他的沉默，早已经被老者看到眼里，他哈哈大笑，身形突然一闪，便行至刀圭的身前，他手中的拂尘猛地刺中刀圭的胸膛。 刀圭的身体猛地一震，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鲜血喷溅在老者银白的袍子上，有几滴溅在他的须发和脸上，让他平静冷酷的脸显出诡异的扭曲。而他的拂尘深深地刺进刀圭的心脏，如有生命一般，贪婪地吸取着刀圭的鲜血。 “从此以后，你的命，就是本尊的了，”老者冷冷地道，“你要像狗一样任由本尊的差遣，为本尊效命。而本尊给你的赏赐，就是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全身的血液都汨汨地涌向了老者的拂尘，他的力量、体温与感知也都尽悉流失。 “记住本尊的名字：太上老君。从今以后，本尊，就是你的主人。” 说罢，太上老君猛地抽出拂尘。 刀圭“扑通”跌倒在地，他的血，染红了荒芜的地面。 小金，就这样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刀圭，看着他鲜血遍身，痛苦至极的样子，沉默不语。 刀圭艰难地伸出手，用他带着鲜血的手，攥住了小金的。 他的心，很痛，却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她的手只剩下了骨头。 我的妹妹啊……她真的太瘦了…… 从那一天开始，刀圭不再是刀圭，他的名字，叫做卷帘。 也从那一天开始，小金不再是小金，她成了掌管不死药、罚恶、预警灾厉的长生女神，成了天庭众女仙的首领，阴阳两气之中阴气的主宰，是生育万物的创世女神。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她曾身为凡人的过去。三界都道她居于昆仑丘的山母神、始祖女神，并无父母，乃先天西华至妙之气化生，她的全名，叫做“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人们都称她为“金母“、“西王母”，但更多的人都叫她——“王母娘娘”。 而卷帘，只是卷帘，他的任务只是负责用手中的玉杖替玉皇大帝掀开珍珠玉帘，然后安静地站立在那道门帘之后，像影子一样沉默着。 “万物有序，一阴一阳，一生一死。有些人注定生活在光明里，而有些人，则注定永远失堕于黑暗。既然你选择了让她生活在荣光之中，那你就代替她堕于黑暗里吧。” 那个老者，太上老君是这样说的。 于是他用他的黑暗守护着她的荣光，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铺平她脚下向前延伸的织锦，生恐一粒沙弄脏她脚下的绣花鞋。而作为交换，他成了黑暗里的守护者，暗夜里的狩猎者，风雨里的暗杀者。 那些在天庭朝堂内外与太上老君不和，甚至公然违抗太上老君之令的臣子们，都会死于卷帘的月牙铲下。而那些想要与玉皇大帝亲近，想要联合起来摆脱一手遮天的太上老君的人，也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如此一来，太上老君这幕后玉皇大帝的位子，坐得是越来越稳了。他毫不在乎，自己脚下到底堆了多少尸首；更不在意，整个天庭的地面，到底被多少鲜血所浸透。 自己好不容易扶植和选拔出来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地干掉，这让玉皇大帝很是震怒。他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暗杀者找出来，不管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一时之间，整个天庭都人心惶惶，玉皇大帝的侍卫不知道换了多少拔，明里暗里除掉了多少太上老君和紫微大帝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即使这样，他想要拉拢的对象，还是会悄悄地消失掉，像蒸发的水，眨眼间消失不见。 没有人怀疑到卷帘，因为他就像是一个影子，无声无息，默不作声，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然而突然有一天，站在珍珠玉帘后面的他，被王母娘娘召唤，替她端一杯酒。 卷帘心头一震，转头望向玉帘后面的她。西王母，玉皇大帝的发妻，至高无上的女神，她穿着无缝的天衣，高贵神圣美艳不可一世。这一世的她，已经脱胎换骨，与上一世天壤之别。但是在他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的小妹妹。 卷帘一步步地朝着西王母走过去，此刻的他再也不像是无声无息的影子，他的眼里有了波澜壮阔的汹涌情愫，连呼吸都无法平稳。 西王母伸出染着丹蔻的玉指，指向案上的一个杯子。 那是一个精美的琉璃盏。 它有着绚丽夺目而又五彩斑斓的色彩，每一种色彩都折射出不百种变幻的光芒，而这光芒则像有生命般徐徐舞动，而又相互交织，即使是在这珍宝满室、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也仍能独现它不可一世的异彩。它的异彩，使得它旁边的酒壶都黯然失色。 西王母没有说话，她的手还伸着，做出等待的姿态，尽管高高在上，但卷帘仍满心欢喜。 他举起了那个杯盏为她端过去，哪知它却在这一刻突然间破碎，精美绝伦的杯子，就这样化为碎片微尘，流沙一般散落。 卷帘满面震惊，他错愕地抬头，迎上的却是西王母平静如水的眼睛。 她已经收回了她的手，端座在她镶嵌满了南海夜明珠的凤椅上，神色泰然地看着卷帘。 第八章 破碎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西王母眼中的沉稳让卷帘顷刻间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把他诓骗进去的局。 她想要的不是身为哥哥的他为她倒一杯酒，而是身为暗杀者的他彻底消失于天庭。 卷帘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就这样任由她手下的侍卫将他拿下。 听说，那精美绝伦的琉璃盏是西天佛祖送给玉皇大帝的寿礼，因西王母喜欢而成为了她的心爱之物。然而，这极具重大意义的酒盏却被卷帘毁了，按照西王母的说法，卷帘是蓄意破坏东、西天安定友好的罪人，他的罪不可饶恕，必须严惩。不惩，不足以平复众神之怒，不惩，不足以向西天明志。在那个魔族与妖族不断向天庭发起进攻的敏感时期，东天更加需要西天的支持。那个时候的东天放低了姿态，仿佛无数次因争地盘与香火发起的冲突争执并不存在一般，极尽讨好之能事，想要借助西天的力量来驱逐魔、妖两族。眼下这个节骨眼儿将西天佛祖所赠之物毁坏，卷帘更是该罪上加罪。 玉皇大帝大发雷霆，卷帘被架出灵霄宝殿，用笞仙棍打得皮开肉绽，然后丢到锁仙台，用粗重的铁链锁住手脚与脖颈，动弹不得。 “被打成这个样子还一声不吭，看起来本尊看中的是一条硬汉。”太上老君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缓缓地踱到卷帘面前，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道，“只可惜，这条硬汉的记性不好，忘了本尊曾经说过的，一定要屏息敛气，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千万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的气息。因为气，就是一个人的过往，可以透露出一个人做过的所有事。你杀了太多的人，背负着所有死去之人的憎恨、愤怒与怨，所以你的气里充满了杀手的暴戾与死亡的气息。” 此时的卷帘已然遍身是血，他低垂着头，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气息奄奄，但不再收敛锋芒的他却气场大开，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暴戾的气息，令人倍觉压迫。 然而太上老君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缓缓地举步行来，手中的拂尘抵住卷帘的喉咙，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卷帘，你犯了大忌。”太上老君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当一个影子不甘于做影子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做影子的资格。现在，你就算是在黑暗里生存的资格也没有了。” 说罢，他手中拂尘的纤丝陡然伸长，呈环状围绕，猛地勒住了卷帘的脖颈。 卷帘的身形猛地一震，他沾着鲜血的手急忙扳住那圈拂尘，谁知拂尘却越勒越紧，只在眨眼之间便深深地陷入卷帘的皮肉之中。 “从此，你不再有轮回，这世上也不再有你。化为尘埃，消失吧。”太上老君的声音冰冷残酷，卷帘脖颈上的鲜血汨汨地流下，他猛烈地挣扎，可越挣扎，那圈拂尘就越紧。 他的眼睛一直凝望着远处，期待着能够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唯一想要守护的人，可她最终还是没有来。 终于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挣扎的理由。 假如有机会生，他会为谁而生？ 倘若有机会挣扎，他又为谁而挣？ 没有谁会希望他生，所有的人都只希望他死。 那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卷帘慢慢地垂下了双手，任由拂尘紧缠，他的视线一片血红，全身的力量和感知，甚至是疼痛也都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寒冷，这寒冷逐渐地侵蚀他的全身，像冰冷的海水将他紧紧包围，直至沉沦。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卷帘这样想着，陷入了一片冰冷与黑暗之中。 铮。 铮。 铮。 一串金属撞击的声音响在耳畔，有种悄然而来的温暖，慢慢地驱散了包裹着卷帘的寒冷。 卷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和尚。 这和尚穿着一袭白衣，周身上下都笼罩着耀目的清辉，一柄九环锡杖被他拿在手里，九枚锡环被风吹拂着相互碰撞，似有生命般，发出铮鸣之音。 他目光深远，那双似蕴含了大千宇宙浩瀚星河的眼睛明明在看着天蓬，却又好像透过天蓬看向更加遥远的远方。他的容颜，远比天逢所见过的任何一位神明都俊美。他明明如此温和地笑着，却只令人感觉到他的桀骜与不羁。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湮没他的骄傲，更无法磨平他的棱角。 这和尚，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和尚并肩而行？ “我还活着？”卷帘诧异地问。 “不，”和尚缓缓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去看卷帘，“你已经死了。” 死？ 消失的记忆一点点地复苏，卷帘想起了自己先前所遭遇的一切。他下意识地低头想要去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身体。 “贫僧说过，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一缕魂，没有实体，也没有痛感。”和尚一步步地前行着，双眼望着远方，他用他温暖的手擎着已然是一团灵魄的卷帘。 “我现在要去哪？” “轮回。” “轮回？我以为我不会再有轮回。”卷帘的声音嘶哑，太上老君曾说过的，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格，即使是在黑暗里。 “死在我手上的众生太多，宇宙也好，三界也罢，哪里都没有容纳我的地方。”是的，他是暗杀者，他不该有愧疚。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为了守护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即便错杀多少无辜他也不该愧疚的。要怪，只能怪他们对她造成了威胁。可是，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际，卷帘还是会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他无法忘记那些被自己所杀之人的神情，尤其是他们的眼睛，是那样憎恨而痛苦地看着他，他们的哀鸣与呼号无时无刻不响在耳畔，将他逼入崩溃的边缘。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想到他挖开地洞的刹那所看到的、满面污垢的小金，她那么小，那么无助，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小团，贪婪地吮吸着老鼠的鲜血。她就在那样的地方，用那样的方式生活了整整三年啊！ 第九章 约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望着远方无际的天色，，沉默不语。 “哥哥，五百年了，我一直在思念着你。”说话之间，她已然行至近前，伸手便要去拉沙悟净的袖子。 沙悟净猛然转头，冷冷地看向她。 在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刹那，沙悟净的身形猛地一震。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珠光宝气的西王母，而是小金。 小小的小金，胖乎乎的小金，软糯软糯的小金。 “哥哥，哥哥。”小金呼唤着他，伸出一双小小的手臂。她满面都是笑意，像阳光那样灿烂，像花儿那样明媚，像苹果那样清香。 几乎是下意识地，沙悟净伸出了双手。 “哥哥！”她欢笑着扑了过来。 像亿万年前一样。 多么讥讽，这一世，他明明没有心，为何那个有缺口的地方还是会涌起万种情愫？像汹涌而下的海水，重重地撞击着阻碍它肆虐的围墙，让沙悟净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小金，他的小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她……真的是小金吗？ 沙悟净的手眼看便要碰触到小金之际，突然间向上，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哥？”小金诧异地瞪着沙悟净，红苹果似的脸涨得更红。 沙悟净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小金，用他沙哑的声音问：“谁？” 小金脸上的诧异，慢慢地变成了冷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十章 上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血目似剑一般锋利，他扼住小金的手，紧了又紧。 小金双手紧紧地扳住沙悟净的大手，她的眼睛和嘴巴里都渗出了鲜血，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即使是这副样子，你也能下得去手吗？真……不愧是被喻为‘暗杀者’的卷帘……你就是这样看着他们的吧……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小金艰难地说着，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起来，“你也是这样看着小金死的吧？她被埋在深深的地下，不断地用手去刨地上的尘土，指甲断了，血肉模糊，可是她还在挖。为的，就是可以出去，跟你见面……跟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哥哥见面！” 她的话，像一记惊雷，在沙悟净耳畔炸响，让他整个人都怔在当场，头脑里，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嘿嘿。” 突然，“小金”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笑意，就在沙悟净失神之际，她的手，狠狠地探进了沙悟净的胸膛。 “咳！”沙悟净只觉胸膛一阵剧痛，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翻涌搅动，激起可怕的风暴。而这风暴似龙卷风一般，将沙悟净体内的力量，全部聚集向一个中心。他低下头，赫然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沙化，而他体内的流沙则飞速地朝着胸膛疾窜而去，在他的胸膛形成一个坚实的沙团。流沙越聚越多，可沙团却丝毫不见大，仔细看去，才知沙团乃是被“小金”握在手中的一只金铃。金铃不断地晃动，那些流沙才得以越聚越紧，越团越密。而沙悟净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想要走，却丝毫动弹不得，他想要一掌劈开“小金”，但他的力量却消失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快。 只在须臾之间，沙悟净便站不稳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小金”仰天大笑起来，“真是有趣啊，沙悟净，你不过是一介凡人，竟然也起了奢望，想要与王母攀亲，荣登天庭吗？” “你。”沙悟净将扼住“小金”咽喉的手正欲用力，却怎奈他沙化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用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金”仰天大笑，“没用的，你这低等的魔，还妄想与神明做困兽之争吗？” 纵然心头愤怒如烈火熊熊燃烧，却无法阻止自己沙化的速度，沙悟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全部融化成沙，直至边缘都已然渐渐模糊，最终失去了全部的形态。 “哈哈，好玩，真是太好玩了！”“小金”拍着手哈哈大笑，眼看着沙悟净所化成的沙全部都收拢在自己的金铃里，她开心得高举起金铃，又笑又跳。 “咚！” 正在“小金”笑得正欢之际，一个硬棒棒的棍子突然间打在了她的脑袋上，疼得她“哇呀”大叫出声，整个人都朝前扑去。如若不是她出手敏捷，及时稳住身形，恐怕就会直接扑倒，脸先着地了。 “是谁胆敢暗算本宫？”“小金”捂着被打疼的地方，愤然转头，瞪向身后。 “啪。” 还不待看清身后之人，一样东西便直接敲在了“小金”的脑门。 “好痛！”“小金”再次捂住自己的额头，而方才敲打她额头的东西则落在地上，轱辘着滚向了船边。 “小金”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东西乃是一个被啃了几口的果子，上面还带着参差不齐的牙印。 “嘿嘿。” 一声坏笑在耳畔响了起来，“小金”立刻瞪向坏笑声的方向。但见幽冥之船的船舷之上蹲坐着一只猴子。这只猴子穿着破旧的围袄，活像是从棉花堆里爬出来似的。他扛着一只寒铁棒子，嬉皮笑脸地瞧着“小金”，另一只手不断地在衣襟上来回擦拭着，看样子是想要抹去手上所沾之物。而他的嘴边……他的嘴边还沾着果子的汁液！ 原来就是他用果子砸自己的。 “你竟然胆敢用这肮脏之物敲本宫的脑袋！活得不耐烦了！”“小金”顿时火冒三丈。 “俺老孙还当是谁，原来是一只小王八。”猴子抹完了手，又开始剃牙。 “你！你说什么？”“小金”长这么大，还没人有胆对她说这种话，此时此刻的她，惊骇竟多过了愤怒。 面对着盛怒的“小金”，那只猴子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怕，而且还笑嘻嘻地盘起二郎腿，笑着对小金重复：“俺老孙说你是一只——小、王、八。” “小王八”三个字他说得又清楚又缓慢，每一个字都让“小金”恼火到了极点。 “哈哈，你先别恼，俺老孙且问你。众人称呼你娘的第一个字可是‘王’？” “这……倒是。” “王母者，王八之母也，你是她的儿，自然就是小王八！”猴子拍着腿大笑。 “你！该死的猴子，看本宫怎么教训你！”“小金”气得脸都红了，她高举起了手中的金铃，对准了猴子。 “谢了。”随着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响起，“小金”手中的金铃突然间被人夺走了。 “谁？”“小金”心中大骇，急忙瞧过去，但见手持金铃之人，乃是一个身着银色长袍，银发高挑的俊美男子。他的眼眸深邃如西海之水，他的面容俊美得如秋之满月，他额上的一对龙角则似凝聚了幽蓝海水般荧荧散发出微光。 “敖、敖烈？”“小金”惊叫出声。 “上升仙子，你蒙蔽了悟净的眼睛，不意味着能够蒙蔽所有人的眼睛。我们，还是能够认出你的。”猪八戒的声音在船头响起，他笑呵呵地站在那里，猪头猪脑的样子让上升仙子顿时后退了数步。 “滚开，你这下等的猪魔！”上升仙子厌恶地喝斥。 “你动了我们的人，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敖烈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的金铃晃了一晃，道。 “你！你们！” 敖烈的话虽然听起来温和悦耳，但其中所含的冷意却令上升仙子感觉到一阵冰寒。 “今天俺老孙心情不好，所以你只能有一种死法。”孙悟空说着，一个筋斗便翻到了上升仙子的近前，手中金箍棒直指上升仙子，“你是如何对他，就要如何对你。” 第十一章 舅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你们……”上升仙子环视渐渐走近的孙悟空和猪八戒二人，他们脸上的笑容让她毛骨悚然，竟突然产生一股掉头就逃的冲动。 虽然不想认输，但她到底还是这样做了。然而她才刚刚转身，便发现自己的退路早已经被敖烈堵住了。 “你们……你们几个大男人，竟然要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吗？！”上升仙子被眼前这三只魔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压迫得几乎崩溃，她脸色苍白，双拳紧攥，既害怕又恼火地瞪着孙悟空他们。 “欺负？哈哈，好笑，好笑。小王八，难道你没听佛说过吗？众生平等，”孙悟空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大腿，然后猛地转头瞪向上升仙子，“既然平等，自然不分男女。” 他金芒四射的眼中戾气顿生，手中金箍棒突然狠狠地朝着上升仙子袭来。 什么怜香惜玉，什么内敛包容，这些教条在他孙悟空的眼里，统统都是狗屁。 该死的时候，就得给俺老孙去死！ 金箍棒不偏不倚，直刺向上升仙子的胸膛，那个位置，便是上升仙子以金铃刺进沙悟净身体之处。 心的位置。 “你以为你会得逞吗？”上升仙子厉喝，双手一抖，便自袖子探出两条黄色绫缎，迎上金箍棒。哪知那绫缎才出，一股强大的冰寒之水突然间迎头浇下，寒冷彻骨得令上升仙子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棱缎，也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 “这冷水浇身的滋味，如被至亲之人背叛，上升仙子的感觉可好？”敖烈笑呵呵地道。 上升仙子还不待张口，孙悟空的金箍棒便已到近前。上升仙子大骇，想动，身体却在瞬间被那股冰寒之力冻结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箍棒愈来愈近，那倾注在其上的肃杀之气连周围的空气都颤抖着退避，因此形成的真空更让上升仙子感觉到惊恐。 那是死亡监控前的惊恐与战栗。 “不！”上升仙子惊叫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呼。” 突然，一阵风声响起，紧接着，便有轻微的异响纷纷而至。似是无数微粒御风而来，细细密密地凝聚在一起，赶赴一场聚会。它们细密而有序的声响，竟盖过了金箍棒袭击而来所夹裹的呼啸之音。 而先前预料之中的剧痛也没有发生，这不得不让上升仙子感觉到奇怪。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无数律动的流沙，这些流沙形成一个人。 这个人，用他的身体替上升仙子挡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沙悟净？”上升仙子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沙悟净，失声道，“你是怎么从鎏金钟里出来的？” 她的鎏金钟虽然看起来小巧玲珑，毫无杀伤力，但却是上古神兵。上，可以吸云纳风；下，可以吞海收土。但凡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均可以吸入其中。沙悟净乃是流沙之体，如何能够挣脱鎏金钟逃出来？ “老沙，你早就知道了吧，她是你的外甥女？”孙悟空端着金箍棒，嬉笑着问沙悟净。 “否则，以你的修为，这种破钟根本奈何不了你。”猪八戒也笑道。 “悟净之所以会将上升仙子误认为是王母，乃是因为她的模样，与王母当年一般无二。但，上升仙子却没有用变化之术，这便证明……她乃是王母的嫡亲血脉，更是悟净的亲外甥。”敖烈说着，不禁摇头叹息，“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 “住口！”上升仙子怒斥，“本宫没有舅舅！这低等的魔只配去死，去死！” 说罢，她奋力挣开敖烈的法术，将手中的绫缎用力一舞，绫缎便迅速地缠住了沙悟净的脖颈。 沙悟净血红的眼顿时闪了一闪，他虬张的肌肉更是随着上升仙子收紧的力道而紧绷。他的胸口，因被金箍棒所刺而缓缓流出血色之沙，他的脖颈，更是因上升仙子的绫缎而渗出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上升仙子哈哈大笑，“如何？这绫缎乃是将镇魔铁锻打出碎屑攒起纺织而成的，法力虽不大，却足以克制你们的魔力。正是因此，本宫才得以从敖烈的冰寒之术中挣脱。沙悟净，本宫现在就要杀了你！” 说罢，她双手一抖，绫缎便收得更紧了。 沙悟净的牙根紧咬，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脸上青筋暴起，双拳更是攥得发出了咯吱声响。 “哈哈，沙悟净，你不是能沙化吗？你不是能逃吗？为何你不逃也不跑？你倒是逃呀！”上升仙子冷笑着说道。 面对上升仙子的冷笑，沙悟净只是沉默。 “有趣，真是有趣啊。”猪八戒笑呵呵地说着，一对猪耳朵扑扇扑扇的，“若你沙化，大师兄的金箍棒就会伤到上升仙子。若你硬撑着，镇魔铁就会吞噬掉你的法力，将你蚕食。在她死还是你亡之间……悟净，你要如何选择？” 什、什么…… 上升仙子的眼睛陡然间瞪得圆了，她这才看清楚，沙悟净的身体已然在微微地发抖了。他的身体，一会儿忽飘散成沙，一会忽又凝聚成人形，他的表情亦是痛苦万分，而他全身的沙，亦渗出了汨汨的鲜血。 沙化之魔是不会流血的，除非有镇魔铁在。 上升仙子虽然才有三百多年的修为，但到底是王母的嫡亲之女，她自然知道对于魔而言，镇魔铁意味着什么。幼时，她因功力薄弱而频频被魔族暗杀，有次几乎丧命。看到女儿受伤，王母自然凤颜大怒，勒令天庭巧匠锻制了镇魔铁的防身之物。后来，上升仙子偶尔也会遇到那些前来袭击自己的魔物，因为有了镇魔铁的缘故，那些魔物全部都被镇魔铁伤得体无完肤，有的甚至直接在上升仙子的眼前化成灰烬。 可沙悟净到底为何不沙化而逃，而是任由镇魔铁腐蚀侵害？ 难道……真的像猪八戒所说，他是为了替自己挡住孙悟空的金箍棒吗？ “愚蠢。” 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冷喝，上升仙子忽觉有绳索向自己袭来，迅速地将自己束缚而住，紧接着，便将她整个双臂都紧紧缠得住了。 第十二章 屠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上升仙子这回真的成了上升仙子，她的双臂被一道黄金锁链束缚，整个人飞而起，升至半空。 那半空之中，有一只巨大的凤凰张开双翅，缓缓而飞。它的每一根羽毛都五彩斑斓烁烁生辉，闪耀着华丽的光芒，这光芒将云层渲染成瑰丽之色。而端坐在凤凰之上的神女，更是遍身霞光，神圣威严。 神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幽冥之船上的众人，面色严峻地朝着幽冥之船挥了挥手。承载着众人的船体突然间开始震动，很快，便化为一只乌木。 这乌木巨大无比，足足可以容纳十人并排而站， “竟然是乌木？”敖烈那浅桔色的唇微微地上扬，笑道，“怪不得我等不洁之魔均可以登上，原来是个障眼法。” 孙悟空收回了金箍棒，沙悟净的身体猛地晃了一晃，险些栽倒下去，幸而被猪八戒上前一把扶住了。 “悟净，你还好吗？”猪八戒关切地问。 沙悟净只是微微点头，先前他用尽所有的法力来保持不让自己沙化，现在的他，已然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哼，看来和尚早就看出这障眼法了，只是配合这只小王八演一场戏，目的是为了勾出背后的老王……。”那个“八”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道天雷便轰然炸响，直劈向孙悟空。 孙悟空急忙闪身，天雷堪堪劈在了乌木之上，竟直接将乌木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焦黑无比，还冒出阵阵黑烟，刺鼻至极。乌木因受此重击而摇晃不停，众人无不小心翼翼保持平衡。 “嘿嘿嘿，小气，小气。”孙悟空笑嘻嘻地搔着痒，道。 “尔等魔头，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本宫乃是‘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你这猴头敢对本宫不敬？”神女威严的声音轰鸣声阵阵，似涟漪般越扩越大，令整个天地都充满了畏惧。 “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吗…… 沙悟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至高无上的金母，高高在上的西王母，玉皇大帝的发妻，众神女的领袖。她的风华不可一世，她的权威不容置疑。她看着他的眼神……冰冷而又厌恶…… “母上，你为何到这来？”上升仙子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住自己的黄金锁链里挣脱出来，“放开我，母上。” “放你？”西王母冷冷地看向上升仙子，“你从前闯下多大的祸端，本宫都任由胡闹。但此次你私自下凡，与魔私会，犯了天条大忌。本宫，饶你不得。” 说罢，西王母挥手，一道黄金锁链铮然而至，猛地缠住了上升仙子的脖颈。 “母上，不要……”上升仙子想要拉扯脖颈上的黄金锁链，怎奈双臂之上的黄金锁链陡然伸长，将她的手腕都束缚而住，想要拉扯锁链根本就不可能。 “母上……”缠住上升仙子的黄金锁链已然将她的脖颈和手臂都勒出了鲜血，她缓缓地朝西王母伸出手，眼中的痛苦与求助像冬日薄弱的微光，足以令再冷的冰也融化。 可惜，就算阳光能够融化冰雪，也融不化西王母的心；就算春风能够温暖水面，也温暖不了西王母的眼。 她看着上升仙子，目光冰冷得有如看着卑微的虫蟊和犯下罪过的乱臣之贼。这冰冷的目光，连上升仙子的心也一起冰冻了。 上升仙子那伸向西王母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她做了母上的女儿整整三百年，深知母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莫说是自己，就连当年倍受她宠爱的瑶姬姐姐，都因违抗她的懿旨而被夺去神籍，倍受诅咒折磨，至今生死不明。 她还记得当时瑶姬姐姐遍身鲜血悲鸣不止的一幕，那时候母上的眼神，也似现在这般冰冷而无情。 这不是一个母亲的眼神，绝不是！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是因为他吗？因为我找到了他？”上升仙子的眼泪簇簇地流下来，她悲伤地看着西王母，道，“你就那么害怕吗，他的存在？这是不是证明大家说的都是真的？你并非始祖女神，也并不是无父无母，更不是先天西华至妙之气化生，而是人间男女结合诞下的凡人？而他……真的是你的亲哥哥吗？” “给本宫住口！”西王母大声厉喝，先前高贵平静的神情早已然不见，她的眉眼之间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就连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她指着上升仙子，怒道，“你身为天帝之女，竟然误信谣传，罪不可赦，罪不可赦，罪不可赦！” 西王母不知道说了多少个“罪不可赦”，愤怒至极的她自发上拔下金钗，猛地掷向上升仙子。 上升仙子大惊，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得。眼看金钗己至，堪堪便要刺进她的咽喉，上升仙子已然听到了金钗刺破空气的蜂鸣声响。 母上……为何你要如此绝情？ 上升仙子的身体因为即将来临的死亡而惊恐的发抖，她彻底感觉到了绝望，隔着一双模糊的泪水，她望向了西王母。上升仙子知道，自己即将获得与瑶姬姐姐一样的下场，被亲生母亲屠杀。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用他修长而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中，他身体上传来的热度瞬间温暖了上升仙子因惊恐而变得冰冷的体温。 “别怕。” 嘶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虽然陌生，却有着令上升仙子心安的神奇力量。 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上升仙子的头，从手上传来的怜惜、疼爱、温暖、关切等种种情愫都让上升仙子的心头颤抖。 这是从来没有人给过她的关怀，亲人的关怀。 上升仙子抬起头，看到的是沙悟净那有着异域五官的脸庞，他血红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一个父辈对于晚辈的关爱。 他真的是……我的舅舅吗…… 上升仙子的唇，颤抖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十三章 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噗！” 锋利之物刺破身体的诡异声响突然响起，原来是金钗刺透了沙悟净的后背，然后自身前探了出来。 金钗。 上升仙子错愕地看着这露出锋利尖端的金钗，发现在金钗周围的、沙悟净的身体已然慢慢地开始变得焦黑。这焦黑的区域不断地扩大，慢慢地、一点一点腐蚀着沙悟净的身体。 那不是普通的金钗，而是由黄金包裹着镇魔铁所制成的首饰，专门用来对付魔族暗杀与偷袭所制。 “母上，你……”上升仙子举目看向西王母，这位从来都与她诸多子女保持着千里距离的、三界之中最为尊贵的母亲，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为沙悟净的举动而感觉到惊讶，更没有因此而动容。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咳！”沙悟净张口，咳出了大口的鲜血，这血飞溅至半空之时攸地演化成沙，在风中消散而逝。 “舅……” 这个字，从上升仙子颤抖的口中吐出来，是那样的艰难，却又是那样的悦耳，沙悟净怔怔地看着上升仙子，缓缓地咧开嘴，笑了。 他的口齿之间尽是鲜血，令他原本就不善的脸庞更显凶狠。然而，它映在上升仙子的眼中，却有着难言的温暖。 “舅舅，呜……”上升仙子哭了出来，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碰触沙悟净，怎奈锁链束缚得太紧，她半点前进不得。 “你叫他什么？！”西王母愤怒地咆哮，哪里还有半分母神的威仪？她座下的凤凰更通主人心意，仰首发出凤鸣。它抖动双翅，天空之中顿时涌现无数鸟雀，如刀似箭，争相啄向上升仙子。 上升仙子无处躲闪，被这些鸟雀所啄，身上顿时被啄得伤痕累累，鲜血飞溅，溅得那些鸟雀浑身沾满鲜血。它们来回穿梭，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更似锥子一般一下接一下地刺痛上升仙子的肌肤，上升仙子发出阵阵痛苦悲呼，泪水与鲜血混合，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庞了。 她的模样原本就与昔日的西王母极为相似，此时此刻她悲伤的呼号和痛苦的模样，更好似亿万年前伤痕累累大叫着“哥哥”的小金。 沙悟净的心中大痛。 “上升！”沙悟净不顾一切地将上升仙子护在怀里，用他的身体挡住那些鸟雀的攻击。然而，这些鸟雀的数目太多，像先前碧王手下所射来的利箭一样，尽数穿透沙悟净的身体，狠狠地啄着上升仙子。 “看起来，我们得帮老沙一把了。”孙悟空仰头望着这些鸟雀，搔了搔脑袋，“这些鬼东西看得俺老孙头皮发麻。” “要不是你先用金箍棒伤了悟净，他兴许还能多挺一会。”猪八戒咂着猪嘴摇头。 “少废话！”孙悟空一棒砸在猪八戒的脑袋上，飞身便迎西王母，“这只大的交给俺老孙，其他的归你们。” “擒贼先擒王，大师兄有勇有谋的样子也很令人钦佩呢。”敖烈仰头望着孙悟空的背影，不仅感慨万分。 “咱们也走了！”猪八戒说着，抡起九齿钉钯奔向沙悟净的方向。 “沙师兄，我们来了！”敖烈一个旋手，银枪便似游龙一般出现在他手中。 来了！ 来了？ 西王母望着飞身前来的孙悟空冷笑：“孙悟空，五百年的时间，还不能让你清醒吗？神，是战不败的。” “嘿嘿，”孙悟空亦咧嘴一笑，“俺老孙的目的不是战胜你，而是杀了你。” 说罢，手中金箍棒已然狠狠朝着西王母砸了下去。 “放肆！”西王母勃然大怒，凤凰因感知主人心意而迅速后退，载着西王母快速地闪至孙悟空的身后。 凤凰，浴火而生，御风而行。它本是司火御风之神兽，更可以在风中疾速闪行。眼下，它如此快速地出现在孙悟空的身后，猛地掀动翅膀，扫向孙悟空，哪知孙悟空早已经有所防备，不需回头，金箍棒便已然横扫而来。 凤凰再次消失，闪现于孙悟空身侧，翅膀掀起飓风攻向孙悟空。孙悟空亦一个筋斗翻至距凤凰数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抡起金箍棒，搅动飓风四散，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这漩涡不断呼啸、上升，迅速地旋转、咆哮，将半空之中的云层、霞光，甚至那些鸟雀都尽悉卷起，直冲上云霄。 “大师兄是要把我们都卷走吗？”猪八戒用他宽大的袍子挡住他的猪脸，眯起眼睛道。 “他是在替我们清理这些脏鸟，”敖烈的银发在狂风中飞扬，脸上的笑容桀骜，“甚好，甚好，省得弄脏了本太子的手。” “泼猴！”西王母冷喝一声，手中数道碧光骤现，却原来是一柄碧绿的玉剑在她手中幻化而出。她驾驭着凤凰，疾速向孙悟空飞来。 “今日让你逃无可逃！” 说话间，己有数道剑影闪耀。 孙悟空咧嘴一笑，眼中金光大炽。 “俺老孙，从来就没逃过。” 说罢，他舞动金箍棒直面迎上西王母。 竟然正面应战！西王母的眼眯了又眯，手中碧玉剑加快速度刺向孙悟空。而那些碧色剑影更为迅速，自四面八方齐齐刺向孙悟空。 “铮！” “乒！乓！” 虽是剑影，却似实体，与抡起的金箍棒相撞，发出阵阵铮鸣，刺耳至极。溅起的火花迸溅更似流星闪耀，即使是白天也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破！” 西王母食指与中指合并，指向孙悟空，那些碧玉剑影突然直竖起来，旋转着向上飞起。孙悟空的金箍棒被这些直旋而上的剑影击得震动不己，更是被这股力量震得双臂发麻。 西王母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笑容，她染着胭脂的红唇吐出了一个字：“转！” 碧玉剑影突然调转方向，全部都朝着沙悟净和上升仙子的方向刺去。 不好！ “老王婆来阴的！”孙悟空暗叫一声不好，立即想要转身奔向沙悟净。哪知西王母的身形早已然闪至他的身后，碧玉剑直劈而下，若不是孙悟空及时反应过来，恐怕那一剑便刺中他了。 第十四章 背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两柄神兵相撞，发出剧烈的铿锵声响，更激起强大的气流飞散。孙悟空隔着紧紧相抵的兵器，眯起一双火眼，对西王母笑道：“常言道虎毒尚不食子，西王母，你竟然连禽兽都不如！” “给本宫闭嘴！”西王母怒不可遏，她的身体陡然散发出耀眼金光，碧玉剑的力道兀地大了数分。巨大的压力压向孙悟空的金箍棒，孙悟空双臂的肌肉开始虬张，攥着金箍棒的手紧了不知几倍。 到底是众神女之首，法力确实不是一般的神明所能比拟。虽然不得不倾注全力来抵抗西王母，但孙悟空还是禁不住担心地朝着孙悟空看过去。 碧玉剑影乃是碧玉剑实体幻化而生的，若主体潜力增强，那么碧玉剑影的法力自然也会更强。这样一来，沙悟净的上升仙子的境地便更加危险。 果然，那些袭向沙悟净的碧玉剑影全部散发出金色光芒，它们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八九十，已然形成了一张硕大的巨网，铺天盖地而来。 沙悟净被镇魔铁所伤，早已然元气大伤，上升仙子又动弹不得，看到这漫天的剑影，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满面泪痕。为了护住上升仙子，沙悟净已然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可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便已然令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再也站不稳了。 “别怕，还有俺老猪！”猪八戒说着，手中九齿钉钯左挥右舞，连连击飞疾刺而来的碧玉剑影。然而，碧玉剑影到底是上古神兵，饶是他法力再高，九齿钉钯挥舞得再快，也奈不住碧玉剑影的数目众多。他肥硕的身体有好几处均被刺破，鲜血横流，可那些剑影却只见增多，不见减少。 而最让猪八戒感觉到凛然之处，是因为那些碧玉剑影伤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发焦，很显然它们也由镇魔铁锻造。 “看起来不过几亿年过去，神骨子里的卑鄙都是改不掉的。”猪八戒充满嘲讽地说着，一道碧玉剑影忽然刺穿他的胸口，自前胸呼啸而出，留下一大片焦黑的窟窿。猪八戒的身形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摇晃不己，他的晃动造成了动作的滞后，恰恰给了那些碧玉剑影可乘之机，数道碧玉剑影刺中猪八戒的身体，猪八戒的身形颤了又颤，鲜血随着剑影的刺中飞溅四处，他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看，猪八戒就要顶不住了。 “哼，尔等低贱之魔，竟也胆敢跟本宫斗法？”西王母凤眼流转，早已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笑容。 神乃至纯之清气，魔乃至污之浊气。西王母位置尊贵，更有天地澄明之气加持，自然法力强大。碧玉剑上雕刻的花纹均是由镇魔铁消融所锻造，在对付魔众之时，更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孙悟空如今受她限制，猪八戒被剑影所伤，沙悟净身受重伤。 她很清楚，用不了半盏茶的工夫，这几个一千年来便令天庭动荡不安的魔头，就要被她全部消灭。 这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西王母的嘴唇向上扬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西王母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 孙悟空受自己限制，猪八戒被剑影所伤，沙悟净身受重伤……她迅速地环视眼前，陡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所要屠的魔头之中少了一个人。 敖烈。 就在她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时，一阵劲风忽然自她的身后袭来。 不好！ 西王母神色一凛，迅速架开孙悟空的金箍棒，吩咐座下凤凰闪行。就在她刚刚离开的刹那，敖烈的银枪己至。 “早料到你们这几只魔头不肯受降，但你们休想逃出本宫的法阵。”西王母冷冷地笑着，高高举起手中的碧玉剑。 碧玉剑突然迸发出绚丽的紫金光芒，这紫金光芒变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芒之网，铺天盖地地压向孙悟空等人。 这是足可以镇退魔众及其眷属的紫芒星阵，乃西王母体内真气幻化而生，足可以击破一切魔阵，击退妖怪魍魉。 天地为之震动，方圆万里的鬼怪妖魅尽数仓皇而逃，魑魅魍魉早就形神尽殒，就连鸟雀走兽都在这股巨大的力量之下发出痛苦的哀鸣。 西王母的脸在这紫金光芒之中显得神圣无比，眉角眉梢每一处细节都是替天地诛尽邪魔的正气。她的眼中，已然流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被碧玉剑影紧紧包围着的猪八戒已然浑身是血，肚皮上处处都是焦黑，衬着血色，骇人至极。沙悟净也已经无力再坚持，他的身体，慢慢地开始沙化，眼看就要在紫金光芒之中化为微尘而散。 然而…… 在西王母近前的孙悟空和敖烈，却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意。 飞舞着的碧玉剑影尽数散发出紫金之光，疯狂飞舞，剑剑刺中孙悟空精瘦而结实的身体。而他，就这样在飞溅的鲜血，和紫金光芒之中傲然而立，脸上带着桀骜不羁的笑容，笑望着西王母。 在孙悟空身边的敖烈，一头银发迎风而舞，他的脸上、身上亦都被碧玉剑影所伤，可饶是这样，也丝毫无损他的俊美。鲜血，像妖娆之花，在他脸上、身上绽放，更衬得一双幽蓝的眼愈发耀眼，纯粹得有如血色西洋之下的西海之水。 这双眼睛含着隐隐的笑意，注视着西王母。 他们都在笑，他们看着她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小丑。 可恶！ 可恶！ 竟敢在本宫的面前流露出这种嘲笑的表情，罪不可赦！罪不可赦！ 西王母愤怒至极。 是的，她要让他们统统消失，永远消失！ “杀！” 西王母的碧玉剑第一个指向的，就是沙悟净。 闪耀着紫金光芒的碧玉剑脱离西王母的手，直刺向沙悟净。 带着万钧的雷霆，夹着降魔的利芒，狠狠地、快速地，向着他刺去。 沙悟净缓缓地回过头来，望向了西王母。他血红的眼睛里盛着的，是满满的爱怜。 第十五章 唯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会再冷血，不会再压抑，不会再躲避，也不会再离开。 就这样直视着你的眼睛，告诉你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有多么的爱你。 小金，我的妹妹。 茫茫天地，苍苍星海，我的、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啊！ 如果杀我是你想要的，那么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献上我的命。 拿去吧，小金。 沙悟净圆润的唇微微地上扬，形成了一抹温暖的弧度。 那是他终于成就了毕生圆满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刺得西王母眼睛生疼。 她的心更疼。 “收起你的伪善，永远给我消失！”随着西王母的怒喝，碧玉剑己至近前。 “住手！” 一个娇叱陡然响起，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西王母的眼前，用她的身体挡住了沙悟净。 “上升？” 西王母一惊，想要收回手，却已然来不及了。碧玉剑就这样直刺入上升仙子那小小的身体里。 上升仙子的身上还挂着黄金锁链，却已然只剩下半截，显然是被她自己挣断的。而她拼尽一切挣脱锁链，竟然只是为了救这个人吗？ 这个……曾经给了她世间最温暖的怀抱与关爱，最后却将她狠狠丢弃在黑暗里的……魔吗？ 上升仙子的脸上尽是泪痕，与鲜血整合在一起，已然分辨不清是血还是泪。她哀伤地看着西王母，悲伤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够了，”上升仙子哽咽着哭道，“不要再继续了，所有的伤害，都够了，够了，够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怕全天庭都知道你的过去和他的存在。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是我的舅舅啊！”上升仙子悲愤地哭喊，“他又有什么错，让你如此待他？非要斩尽杀绝？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就那么让你快乐吗？像看着瑶姬姐姐被诅咒折磨时那样，像看着我被碧玉剑所伤时那样吗？！” “给我住口！”西王母激动地厉喝，“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种被至亲之人遗弃，在黑暗和绝望里挣扎的痛苦吗？你知道那种，不论你如何呼唤，如何乞求，都不见一丝生机的绝望吗？你知道那种……即使怀揣着昔日的承诺与关爱，到最后才发现全都是假象的绝望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却长着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西王母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掌便将上升仙子击开。 上升仙子的身体直飞而起，于半空中划出一记半弧。沙悟净有心想要飞身前去接住上升仙子，周遭的碧玉剑影却开始飞快地旋转，它们对准沙悟净，强大的法力令已然被镇魔铁所伤的沙悟净完全动弹不得。 他火红的短发已然开始了沙化，脸也逐渐地开始模糊不清，那双饱含关切的、火红的眼睛，眼看便要消失。 只要现在给予一击。 只要现在！ 西王母作为上古神袛，曾率众神女协助天帝击退过数次魔众进犯，自然知晓战机绝不可失。 她倾注全力于碧玉剑上，眼下，不仅仅是碧玉剑，就连她的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了耀眼的紫金光芒。现在的她，完全与碧玉剑融合在一起，连本体都融化在一片绚丽夺目的紫金光芒之中。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西王母缓缓地张口，想要发出最终的杀戮指令。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刺进了她的胸膛，快速、狠绝，而又毫不留情。 直接让她痛到刻骨。 那耀眼夺目的紫金光芒滞了一滞，紧接着，便开始减弱下去。 西王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但见一只小手已然探进了她的胸膛，那只小手上紧紧地攥着一个金钟。金钟似有生命般，贪婪地吞噬着西王母身上的紫金光芒，形成一个紧紧的、圆圆的光球。 “上、上升？”西王母怔怔地抬起头，顺着那只小手向上看去。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升仙子，她的亲生女儿。 此时的上升仙子已然满身鲜血，她的样子，是多么像曾经的自己。那个傻到错信亲情的笨蛋。 西王母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血光。 西王母亦称金母，神力大开之时，会将形体幻化成金芒，属五行之金。 而上升仙子所持的神兵，正是五行克星，可吸尽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西王母化为紫金之芒时以金钟相克，正是时机。 只是西王母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最为致命的一击。 悲怆，让她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碧色光芒，金钟因感应到上升仙子的情绪波动而不断地震动，锋鸣作响。这股力量让西王母体内的紫金之芒愈发的减弱，竟尽悉钻入金钟之中。 “我不会让你杀他的，自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和父王，你们没有一个肯伸手抱我，也从来没给我过微笑。我看到过的，母上，魔族杀手潜进宫里盛宴的时候，你们用飞凤姐姐挡住射向你们的魔箭。为了逃生，你们甚至把朝霞和起云姐姐扔在灵霄宝殿不管，让她们二人全部都被魔族掳去，受尽折磨。你们的冷漠，你们的自私，我再也不想见到了！” “冷漠……自私……”西王母喃喃地说着，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本宫自私，好，本宫就自私给你看！” 说罢，西王母紧握碧玉剑，狠狠地将碧玉剑朝着上升仙子刺去。 虽然紫金之芒已然逐渐消失，但上古神女的惊天力量犹在，以百亿万年的修为去攻击只有三百年修为的小神女，其结果可想而知。 碧玉剑破空而来，而上升仙子则连躲闪的力量，都已然没有。 锋利的剑刃刺破空气，闪电般刺向上升仙子。上升仙子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已经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碧玉剑最终，也没有刺下去。 上升仙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西王母的一双悲伤的眼睛。 悲伤……吗…… 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冷漠脸庞，冰冷表情的母上，她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哀伤的神情吗？ 第十六章 保护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西王母缓缓地张口，发出长长的叹息，她的身形，慢慢地、一点点地变淡，像渐渐消失的光亮，融解在天地之间。 “小金。” 沙悟净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呼唤，让西王母正在消失的身影顿了一顿。 明明是在心中翻腾辗转数千年、数百年、数万年的话，应该最容易、最顺利说出口的话，沙悟净却要用他嘶哑的声音尽最大的努力说得断断续续：“娘……我生……救你……” 他想说，娘亲之所以选择了要我生，恰恰是因为她知道，我一定能够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救出来。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独自一个人面对着这陌生、孤独而残酷的世界，你又要如何是好？ 如何面对不知邪恶好坏的神明？如何在没有我们地方平安地长大？ 对不起……我不能肯定这世界会对你温柔以待，所以宁愿留你在黑暗里等待我的归来，不论这样的选择是残忍还是无情。 娘亲只是……相信我一定能够做到，救你出来，永远保护你、爱护你、关心你。 哪怕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 “刀圭，这是你的妹妹，如果爹和娘都死了，她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记得小金出生的之后，躺在床塌之上的娘亲，这样对刀圭说。 “不管发生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保护她，永远。” 娘亲这样说的时候，小金突然伸出她小小的、玲珑如玉的手，轻轻拉住了刀圭的手。 那么小的手，却有着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令整个天空和大地都感觉到颤抖——连同刀圭的心。 亿万年前的凡人小金，和亿百年后高高在上的西王母，如果她们都能够看到眼下沙悟净眼中涌动的光芒，就一定不会停下离开的脚步。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没回头，也就没有看到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心声，更不能体会到他满心的伤痕与悲哀。 沙悟净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下去，像失去了生命的珍珠，哑色失色。 “想不到过了几世轮回，你还像小时候那样蠢。” 西王母的声音，终于缓缓地响了起来。沙悟净的眸光一震，举目，见到的，是西王母淡漠的背影。 “你以为你那样说，本宫就会相信你吗？告诉你，那种被至亲之人遗弃的惊恐与仇恨，是永远都无法被平息的……沙悟净，你难道真的忘了吗……五百年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永远变成了流沙，又是因为什么口不能言。” 什么？ 沙悟净怔了一怔，他的错愕虽然没有被西王母所见，但显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哼，”西王母发出一声冷哼，她环顾沙悟净和孙悟空等人，扬声道，“你们难道从来就没有觉得奇怪吗，关于五百年前的所有记忆，你们为何全部都失去了？” 全部……吗…… 孙悟空，猪八戒，敖烈，沙悟净，他们伤痕累累的脸上，全部都流露出了被戳中心事的微怔与错愕。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等人的表情，让西王母没来得地觉得开怀。她哈哈大笑，先前所有的仇恨与愤怒似都随着笑意宣泄。 “全都让你们体会，这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愚蠢的魔啊……告诉你们，他夺走了你们的记忆，你们的修为和你们所有最为珍贵之物，为的，只是想要隐藏五百年前西游的真相。你们至少可以以这卑贱的魔之姿态活下去的，只要你们乖乖地藏在暗处苟延残喘，不与东天做对。可是你们竟然再一次选择相信那个人，相信这场五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结局的西游。你们……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管几世轮回，总要再死在他的手里，才算圆满。” 西王母似乎很满意她所设定的这个结局，她兀自哈哈大笑，笑毕，忽又沉下脸，冷冷地扔下一句：“沙悟净，本宫一定会亲手要你的命。就在西游的路上！” 说罢，她的身形，便真的消失在一片绚丽的紫金光芒之中。 结局，也许，这就是结局。 一个算不上结束的结束，和一个称不上开始的开始。 但无论如何，我们依旧相见、相遇、相爱、相杀。 就算是因为恨，只要能再次相遇，就是一种圆满。 可惜你不懂，小金…… 可惜你不懂。 铮…… 九枚锡环相撞发出的铮鸣之音陡然间响起，声音虽轻微，却似利剑刺透铅云，阳光顷刻间倾洒下来，照得人间天上一片澄明。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清脆的少年之音似天籁般响起，身披火红袈裟的一心，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他的脑袋上，还顶着盘成一蛇的敖荣。 “咦，你们怎么了，受伤了吗？要不要紧？”一心看到孙悟空等人均是一身鲜血，不禁吓得瞪圆了眼睛，“快，让为师给你们包扎！” 说罢，他便立刻走到孙悟空身边，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金创药和白布来。 “好丑……”孙悟空突然张口，道，“脑袋上顶着这么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顶着一坨会动的便便。” “该死！孙悟空，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敖荣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会动的便便，如此才华横溢的大师兄也让人感觉到由衷地钦佩呢……”敖烈满心感动地道。 “便？”沙悟净疑惑地歪着头，似是没有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就是所谓的屎，啊，沙师弟是沙子，沙子是不需要吃不需要喝也不需要拉的。”猪八戒如梦方醒地击了一掌。 “该死！该死！该死！”敖荣气得直跳，尾巴一个劲地在一心的脑袋上敲啊敲的，“你们这些混蛋，你们统统去死吧！白痴！大傻蛋！” “你们……真的是魔吗？”一直在沙悟净怀中无声无息的上升仙子，突然间喃喃发声。 第十七章 勇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低头头望住上升仙子，生硬而粗砺的五官闪出温和的笑容。 “是。”他点头。 “住口，沙悟净，是魔的只有你们四个，本太子是神，是神！”敖荣现在已经化身为黑蛇中的爆炸蛇，不管是什么都能让他火冒三丈。 “闭上你的嘴，蠢蛇！”孙悟空毛手一伸，径直将敖荣攥在手里，轻轻地这么一捏，但听得“咯吱”一声骨骼声脆响，敖荣“嗷”地一声哀号出声。 “呵……”不知为什么，上升仙子竟笑了出来。 自从她懂事开始，就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 她是玉皇大帝和西王母的女儿，她有着成千上万的神明都为之而羡慕的高贵身份，同样也有着成千上万人不敢接近自己的理由。 他们，所有人都躲闪着她，畏惧着她，她的父母对她冰冷而疏离，她的兄弟姐妹们彼此都没有表达过半点亲近。他们，这些有着天庭最高贵血统的神明们，从来不屑于表达他们那具有情感的一面。 因为他们是神，是具有着最高地位的神族的统治者，绝不能与凡人等同。 可是她的心里，是多么渴望着来自亲人的拥抱和朋友之间的嬉戏，对于凡人们来说最为简单的事情，在他们而言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她想看到母上对她露出微笑，可是看到的却是母上和父皇以亲生子女作为挡箭牌逃生的一幕；她想看到母上伸出双臂拥抱自己的模样，可是看到的却是她向亲生女儿施以最严厉的惩罚而面不改色的冷酷。 她从天庭禁忌的谣传里知道了这个叫做卷帘的罪人，几世轮回，他已经成为了名叫沙悟净的魔头。到底是为了降魔，还是为了求证那个足以诋毁母上神威的谣传，抑或是，她只是想要见一见那个家伙吗？ 那个……她应该叫做舅舅的家伙…… 此刻，他近在眼前，他眼里的关切和温暖已经让上升仙子解开了谜团。 一切都是真的。 他就是她的舅舅，这苍茫的宇宙和无以数计的芸芸众生中难得与她有血脉之缘的亲人。 “告诉我，”上升仙子痛苦地看着沙悟净，颤声问，“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不到他们那样冷漠，做不到他们那样疏离，难道亲人之间的相互关怀都是错的吗？难道只有我最胆小，想要别人的陪伴和保护吗？还是……仅仅因为我的本源，是个凡人呢？” 沙悟净张了张口，心疼与怜惜相互交织，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口中，却不能言。他血红的眸中，闪耀着他想说的话，是无法为外人所能够聆听得懂的焦急。 “这世上，不论是神，是魔，还是妖，是人，他们全都是一样的。” 说话的，是刚才响起的清脆童音。随着九环锡杖叮咚作响的撞击声，身披火红袈裟的少年小和尚一步步地走过来，明亮的眼睛笑望着上升仙子。 他说：“他们冷漠，是因为他们害怕，他们疏离，是因为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他们胆小，他们害怕，怕跟众生一样，怕别人看出他们的脆弱，怕心中所爱被人所知，所以才会用恨把爱包裹尘封，用伤害推开想要走近的人。小施主，敢爱，敢伸出手碰触所爱，才是勇者。” 所有的众生……都是一样的吗？ 他们冷漠伤害和疏离，真的只是因为他们胆小，想要隐藏心里的爱吗？ 而坦诚地表达心中所爱，才是真正的勇者吗？ “那你呢？你是勇者吗？小和尚是吗？那只猴子是吗？猪是吗？蛇也是？还有……敖烈也是吗？”上升仙子追问。 “是。”沙悟净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并不孤独。 压在心头整整三百年的巨石轰然粉碎，这突如其来的释然令上升仙子的身形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沙悟净笑着看着上升仙子，用他粗砺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说了一个字：“乖。” 乖……吗……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明明想要克制着不要掉眼泪的上升仙子，最终大哭出声。 到底还是孩子。 孙悟空攥着他的金箍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想问吗，关于五百年前的一切？”猪八戒忽然问孙悟空。 孙悟空金光四溢的火眼微微地滞了一滞，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望着一心所在的方向沉默。 现在的他笑容纯净似未染琉璃，他的眼眸似星辰大海，他的心胸似浩瀚银河，可他的心……他五百年前对他们所做出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为何，这么难问出口？ 到底是因为信任这个人，还是因为……他们不敢。 不敢面对那个真相，不敢面对那所谓的事实，只愿藏在眼下的这个现实的盒子里，接受他们所愿意接受的一切？ 能够上天入地，有胆踏碎灵霄、血洗三界的魔头们啊……原来也如此胆小脆弱呢…… “你不觉得好奇吗？” 敖荣蜿蜒着蛇身，行至敖烈的身畔，一双碧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敖烈问。 “什么？”敖烈运用汲水法术清理着自己华美的长袍，不耐烦地皱着他好看的眉，道，“好奇我比你美这件事吗？那应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闭嘴！该死的娘娘腔！”敖荣跳起来大吼，喷出的口水全都溅到了敖烈的脸上。 “小四，你脏死了……”敖烈一脸嫌弃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扬手便将手帕丢到了敖荣的身上。 “把这破玩意儿拿开！”敖荣尖叫着，用力扭动身子才摆脱手帕的纠缠，“好好听我说话！敖烈，你难道不觉得好奇吗，那个孩子……那个西王母的女儿，她才仅仅有三百年的修为。” “是啊，她的修为比你还浅，可容貌却比你美，小四，你该趁早离开，潜回西海修行才是正经。”敖烈开始了清洗他银如雪瀑的长发，湛蓝的海水光华似飞舞的精灵般在他发间穿梭，层层叠叠飞散而起的长发撩拨着他的脸庞，如此俊美，岂会不是神明而是魔焉？ 第十八章 遗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闭上你的嘴！”饶是敖荣有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敖烈的几番惨虐，他咆哮着化为巨龙，张口便朝着敖烈喷出狂炎。 “本太子说的是那孩子只有三百年的修为，还不足以认识孙悟空那只猴子和猪八戒，可是她却认得你，叫得出你的名字！你能不能好好听本！太！子！说！” 炽烈的火焰形成一股巨大火柱，旋转着呼啸而至，足以将一切点燃。 火光中，敖烈缓缓伸出手，蓝光骤现，冰海之水立刻汹涌而出，形成一道半弧形护盾。 火焰撞击在冰海护盾上，激起火花四溅，敖烈，缓缓地转过头来。 火光映着他俊美的面容，映在他幽蓝的眼中，却衬出了他周身笼罩着的冰冷。 三百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她到底知道什么，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她那里找到答案吗？ 在大家都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心，失去了那个所谓的“过去”的五百年里，有一个关于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被遗失在某个地方了。 可惜，他已经不记得。 跟那段记忆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在一路跟随，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将他全部的记忆一点点地抹煞？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咳！” 西王母缓缓地睁开眼睛，张口，吐出大口鲜血。 谁想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背叛，趁自己化为紫金光芒之时，利用金钟来克制自己的法力。 虽然金钟只伤到了法身，但由于法身与本体相联密切的原故，西王母本身还是受到了巨创，以至伤及心脉，口吐鲜血。 “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了起来，惊得西王母浑身一震。她惊恐地抬起头，在大殿的窗边，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个身着明黄九龙攒珠龙袍，有着无与伦比潇洒之姿，处于至高无上之地位的神明。 他是极为尊贵特殊的天神，是众神之领袖。他上掌三十六天，下握七十二地，掌管神、仙、圣、人、妖、魔、地府一切诸事，权力无边。 除了统领三界十方内外诸天与天神之外，他还管理天地万物的兴隆衰败、吉凶祸福。昔发广大愿合道利济一切，为诸神、真、至、圣贤人之师。万神朝礼，五帝司迎。炼就回风混合之大道，成就无上道果帝位。 他妙相庄严，法身无上，统御诸天，统领万神，主宰天地，开化万天，行天之道，布天之德，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而无量度人，为天界至尊之神，万天至尊主宰。 他是玉皇大帝，三界尊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 “玉、玉帝……”西王母惊声说着，便要起身。然而，那些不开眼的贱婢，竟没有一个上前扶她。 西王母冷眼向左右看去，哪知这一看，便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她运用紫金法身，寻着上升仙子的踪迹一路前往，原是想要将沙悟净等人斩尽杀绝。在出行前，她特地命几名仙娥充当自己的护法，保护自己的真身不受邪魔入侵。可是现在，这些受命成为护法的仙娥却都已经尸首异处，魂飞天外了。 都道是圣殿之上异香纷呈，谁都知道西王母殿内所燃的香乃是世间妙华生成，集十方圣土进贡而来的百种香料精心研制而成，就算是西天佛祖也会赞上一声好。然而此时，血腥的气息已然盖过了所熏的香华，满殿都是刺鼻至极的血气。这也难怪，不仅是地上，就连垂下的层层帷幔都溅满了鲜血，墙上更是以鲜血泼洒成一朵朵妖娆惊悚的梅花，令人观之胆寒。而地上仙娥的尸体亦是姿态各异，但都可以看得出死前正要逃离。而她们的头部亦表情惊恐，好像看到了令她们极为害怕的事情。 她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西王母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下去。她很清楚，现在她最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些仙娥生前看到了什么，而是玉皇大帝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重要。” 玉皇大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们看到了什么，并不重要。朕看到了什么，也不重要。” 什么？ 西王母微微地怔了一怔，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了玉皇大帝。 她的夫君，普天之下，三界之中，地位最为尊贵的王者，他的眼睛，是从来不看她的。 身为众神之首，三十六天，下握七十二地，掌管神、仙、圣、人、妖、魔、地府的一切诸事够他忙的，又岂有时间去顾及那渺小的情感牵绊？ 上梁正，下梁才不会歪，作为表率，玉皇大帝必须集天地正气于一身，目不能斜，身必须正，胸中装着天地万物，才镇得住众臣，坐得稳龙位。 而西王母与玉皇大帝的结合，也不过是一种象征，象征阴阳之气的调和，与万物顺意的吉祥。 不会有那种东西的，那种……被叫做“爱”的、凡人最为执着的东西，他们之间甚至不可能有所谓的关怀，这一点，西王母很清楚。 所以他突然来到她的殿里，其实是因为有人出卖了自己吗？ 这样一想，西王母便紧紧地攥住了双手。 碧玉剑就在她的腰间，随时都可以抽得出来，西王母悄然瞄了碧玉剑一眼，最终没有去碰。 “你没有碰它，证明朕在你的心中还有一定的位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温和，与平时冷冰冰的他完全不同。而这种温和，像一阵轻风，直接吹进了西王母的心里，让她原本似铁的心，起了些许涟漪。 玉皇大帝缓缓地转过身来，他沉稳的眼，稳稳地接住了西王母惊疑而错愕的目光。 他慢慢地张口：“从来就没有好奇过吗，你半夜醒来满殿的鲜血和尸首到底都去了哪里？” 这是一种轻描淡写，像随意谈及天气或者路边一朵小野花的语气，但听在西王母的耳中，却似滔天巨浪轰然拍响岸边岩石，震得她脑中轰轰作响。 第十九章 覆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他知道！ 他已经知道了！ 西王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了倒流，脸色也在刹那间苍白无比。 黑暗，那无边的黑暗再一次将她笼罩其中。 她呼唤，她呐喊，她痛哭，她乞求，可是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她悲伤，她难过，她害怕，她惊恐，可是却没有得到一点安慰。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寂将她紧紧包围，恐惧像潜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如影随形，时刻紧逼。 没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样熬下去的，当她一次又一次因为饥饿而昏死过去，又一次一次因渗透地下的雨水滋润着醒来之后，她终于明白，从此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是生还是死，全都由她自己决定。 于是她与黑暗握手言和，让她支撑着活下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她熟悉黑暗里的每一个轻微异响，熟悉黑暗里传递的每一个信息，而她最为熟悉的，则是垂死前疯狂的挣扎，和被扭断头颅的痛苦嘶号。 她在黑暗中活了下来，而黑暗馈赠给她的，是死亡、鲜血、和杀戮。 这些，全部都成为了她梦境的一部分，每当黑暗来临，午夜梦回之际，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心中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在梦境里大开杀戒，茹毛饮血，陶醉在暗夜杀戮之中的快感里。而每天清晨，她都在满殿鲜血与尸体的梦境中惊醒，可是看到的，却是一座干干净净的大殿。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也没有自己在梦里犯下的杀戮之罪。有的，只是每三天更换一次的仙娥侍女。 玉皇大帝爱惜自己的玉帝宝座胜过了一切，他谁都提防，谁都戒备，谁都不相信。为了防止自己的枕边人结党营私，他所有的子女一出生，就会被他丢往别处，从不走近疼爱。甚至连西王母身边的侍女，也要三天一换，以免西王母培养出心腹，养虎为患。 这是全天庭都知道的秘密，可见玉皇大帝心肠之硬，血液之冷。 正是因为这个深植入人心的原因，让西王母真的以为那些所有的可怕记忆都不过是一场梦。 可如今再看，那何曾又是梦！ “是……是你吗？”西王母的身体在颤抖，连她的声音也在微微地发着颤，“是你清理了那些尸体，也是你……故意定下让仙娥们每三天一换的规矩，让孩子们都远离我……也是因为我……吗？” 玉皇大帝没有说话，他举步，缓缓地走到了西王母的面前。 第一次，他垂下眼帘，认真而又怜惜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比漫天飘渺的银河星辰还要闪耀，还要令她心悸。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 她轻轻地靠在了玉皇大帝的胸膛之上。 “朕知道你为朕所做的一切，包括卷帘。”随着说话的声音起落，玉皇大帝的胸腔在微微地震动，“如果不是一千年前将他从天庭清除，朕恐怕还是太上老君的一个傀儡。” 他知道，他竟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对他那无望的爱，知道她对他默默的守护。 曾以为回应她的永远是冰冷与无望，谁知……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然铭刻于他的心中。而这么多年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也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不重要，”玉皇大帝喃喃地说道，“什么都不重要，你还有我。” 还……有你吗…… 眼泪，就这样从西王母的眼中簇簇地滑落。她依靠在玉皇大帝的胸膛之上，亿万年来，难得感受到如此贴近他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咚，咚，咚。 多么久违的声音，跟……哥哥一样结实而坚强的心跳声呵…… 哥哥…… 亿万年，她努力遗忘了亿万年的这个名字，本来以为已经成功地不再想起，没想到它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跳了出来。 一千年前，卷帘大将被贬下凡，每天都要受一百下利剑穿心之痛。众生都道天条苛刻，却不知……那承受百剑穿心之痛的，并非是卷帘，而是她。 是她啊！ “我们已经走到了今天，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不能回头的。”玉皇大帝轻轻地拍着西王母的肩膀，长长地叹息，“站在高处，能够想的，只有如何不让自己跌下来。要知道，万丈悬崖之下等待着我们的不是坦途，是万把利刃朝上的刀锋剑尖。所以金儿，覆水难收，只能向前。” 覆水……难收……吗…… 西王母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有太多双居心叵测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有太多心思不明的人在暗中筹谋，若不站在高处，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在被杀之前先杀人，在被背叛之前先背叛对方，只要能立于不败之地，就算双手沾满鲜血那又何妨？ 这就是生存下去的、铁的法则。 覆水难收，还真是贴切呢…… “金儿，”玉皇大帝缓缓地放低身子，俯在西王母身畔低声道：“那个孩子……她还活着……” 什么？ 西王母的身子猛地一震，含着悲伤泪水的眼，陡然间变得阴冷而残酷。 夜色漫长。 天边的一轮新月被薄云轻轻地托着，飘浮在天际。林间的篝火熊熊燃烧，将无边的夜色点亮。 猪八戒早就倒在地上，抱着他的九齿钉钯睡得鼾声大起。孙悟空躺在一株大树上，双手惬意地枕在头下，也似睡着了。敖烈端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银发和银色长袍在夜风中轻轻而舞，让他如月光凝聚而成的人形一般，烁烁生辉。 沙悟净坐在篝火边，血眼默默地注视着篝火。 “喂，”敖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沙悟净的面前，他扬起头来，碧绿的眼睛直视着沙悟净，问：“沙悟净，五百年前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沙子，为什么会不能说话，是不是真的都跟唐玄奘有关？” 沙悟净没有理会敖荣，他依旧静静地望着篝火，沉默着不发一言。 “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吗？”敖荣嗞嗞地吐着蛇信，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有说不出的狡诈，“难道从来就没怀疑过吗？也许……是唐玄奘背叛了你们。” 第二十章 背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背叛。 沙悟净血红的眼睛，终于动了一动，他将目光，落在了敖荣的身上。 “如何？”敖荣见状，顿时兴奋起来，他直立起上身，两眼放光地盯住沙悟净，道，“你果然也很想知道吧？唐玄奘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不如趁现在去问问他，问清楚所有的一切！把五百年前的真相找出来，越快越好！现在他正好……哇！” 敖荣正说在兴头上，一捧流沙突然从天而降，直接将他埋在流沙之中。 “呸！好苦，满嘴都是沙子！”敖荣用力地摇着脑袋，拼命地在流沙之中挣扎。待他好不容易脱身，想要再找沙悟净理论时，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沙悟净的踪影。 “该死！”敖荣恨恨地、用力地一甩尾巴，激起一阵流沙飞舞，迎头盖了他满脸。 “呸！呸呸呸！”敖荣一个劲儿地吐着嘴里的沙子，几乎快要把舌头吐出来了。 这些魔头，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凶神恶煞还似当年，他们的狡猾程度远远超过敖荣的想象。看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对于这些魔头…… 不过说起来，敖荣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小唐玄奘，这个小和尚不是从来不会多行一步，也从来不敢离开孙悟空给他画下的那个圈吗？ 可是眼下，他去哪里了？ 敖荣举目望向四处，黑夜之中的旷野，远处树影摇曳，近处野草横飞，哪里有一心的影子？ 这个小和尚……他到底在哪？ 风吹起天空的薄云，轻轻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新月。原本就黯淡的树林深处，此刻愈发阴暗。 这里的野草足有半人之高，可以到达成年人的腰部。夜风吹过，野草摇曳，在这疯狂摇曳的野草之中，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正在移动，这脑袋又白又嫩，好似一个会活动的大馒头。 “大馒头”缓缓而行，才刚刚穿过野草丛，便突然停住了。 “咳！” “大馒头”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继而剧烈地喘息起来。仔细再瞧，这“大馒头”不是小和尚一心又是何人？ 一心紧紧地攥着九环锡杖作为支撑，喘息着，努力想要站稳，然而，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下，他已经没有力气站得稳了。 “你还真是逞强。” 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有着银白须发的老者忽然出现在一心的眼前。 “唐玄奘，别告诉本尊你想在这里偷偷疗伤。” 老者精光四射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一心。 依然是那张俊美的脸，依然是那举手投足中透着超凡脱俗之气的飘逸气度。然而，他眼中的璀璨早已经不见，好像星辰将全部的光华都收敛在平和的夜幕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归纳于镶嵌着纯净宝石的剑鞘之内。 为什么会不一样了呢？ 是谁，让那桀骜之光变得纯净？ 是什么，洗去了他遍身嗜血的狂傲？ 唐玄奘，就算海水倒流，血染苍穹，本尊也绝不会相信你会性情大变。 老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 “果然，你老人家的鼻子还真是灵敏呢……太上老君。”一心微笑着，俊秀的脸上一片波澜不惊，攥着九环锡杖的手却悄悄地紧了。 “若没有这点本事，本尊何以创立天庭，一掌天下？”太上老君也在笑，可这笑意，却藏不住他眼中的阴鸷。 “太上老君，创立天庭的事情，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而一掌天下……自从你把玉皇大帝扶上帝位，你又何以会认为自己才是那个一掌天下的至尊？” “唐玄奘！”太上老君刚才还红润的脸顿时一片铁青，“你少在这里跟本尊油腔滑调，哼，你以为你就比本尊好到哪里去吗？你那四个口口声声称你作‘师父’的徒弟，如今还不是照样对你这具身体的主人马首是瞻？” 说到这里，太上老君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本尊不知道吗？这具小小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你现身的强大力量，如今这身体还没有被你的力量辗压破碎，证明你已经把辗压在他身上的力量全部都转到了你自己的身上。以灵魂来承载这种伤害，只会让你原本就残缺不全的灵魄更加的四分五裂……哈哈哈哈，唐玄奘，你还真是愚蠢。不过，也幸好你蠢，才给本尊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太上老君脸上的笑容陡然不见，他的眼中寒光四射，身形一闪，便行至一心面前，手执拂尘直拂向一心。 “太上老君出手，贫僧若不相迎，就太过失礼了。”一心粲然一笑，缓缓地举起了九环锡杖。 “唐玄奘，以你现在的体力和功力，竟然也敢正面与本尊接招？哈哈哈哈！”太上老君哈哈大笑，手中的拂尘竟然抖出数道银丝。那银丝快如闪电，势如破竹，猛地卷住九环锡杖，然后便如蛇一般迅速向上攀爬，蜘蛛丝般缠住了一心的手腕，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将他的手腕紧紧地卷在其中。 一心微微一笑，手臂稍加用力，自九环锡杖上陡然迸射出耀眼金光，似有生命的利箭钻入一心的袖中，继而由内向外猛地扩散，但听得一阵铿锵巨响，银丝般的拂尘竟尽悉被挣得散开，迅速缩小，软软地垂了下去。 竟然还有可以与本尊抗衡的功力吗？ 太上老君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皱。 从他收到的可靠消息来推测，唐玄奘已经现身了两次，两次，都没有见小和尚受伤，足见得他是把所有雷霆之力全部吞噬，作用在了他自身的灵魄上。可是，在这样大的伤害之下，他还有力气跟自己斗吗？ 难道……还是受得伤并不重吗…… 那就再跟你练两招。 太上老君冷哼一声，挥舞拂尘再次袭向一心。 “太上老君还真是不依不饶。”一心那稚嫩的脸上，出现了远为他这个年纪所不能及的深远笑容。他挺直了腰身，正欲举起九环锡杖相迎，孙悟空的声音却突然在一心的身后响起。 第二十一章 深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这小老儿，柿子尽挑软的捏不成？既然要打，干嘛不跟俺老孙打，非要跟这小和尚过不去？” 孙悟空？ 太上老君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他抬起头，望向孙悟空的声音来源之地。 但见孙悟空扛着他的金箍棒，慢慢地从树林之中踱了出来。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步伐，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还是那嬉皮笑脸目空一切的样子。 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一心的唇角斜斜地上扬，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拭去唇边的血迹，望向了身后的孙悟空，笑道：“见到为师却不叫‘师父’，五百年了也没有学会尊老敬贤吗？” 孙悟空一双火眼之中的火焰微微地滞了一滞。 师父。 师……父…… “嘿，”孙悟空咧嘴，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名称，俺老孙五百年前没叫过，五百年后，自然也不可能会叫。” 如此傲慢嚣张的话听在一心的耳中，却并没有令他生气，他兀自扬唇而笑，还不待张口，却“咳”地一声，再次吐出大口鲜血。 太上老君的眼中精芒一闪，深知机不可失道理的他再次抖动拂尘，迅速出击。 拂尘陡然增长，形成利剑般锋利的剑尖直指一心而来。 “吼！” 孙悟空猛地转头，一双火眼金光大炽，杀意顿现。 “咦咦咦，地面怎么开始震了？” 盘踞在篝火旁边打盹的敖荣突然被一阵震动震醒，他直立起上身，惊慌失措地叫出了声。 猪八戒和敖烈也纷纷惊醒，警觉地分辨着震动的来源。 就在此时，树林深处突然间传出一阵轰然爆炸之声。一股气浪从树林深处翻涌而出，竟将地面的碎石与草屑尽数卷起，砸向四周。 而那气浪却又如此汹涌，几乎将众人掀倒在地。 “好吓人的风！”敖荣惊叫着，他紧紧地低下头，用力贴住地面，却仍然禁不住连连倒退。幸而被猪八戒一把抓住蛇身，才不至于被吹跑。而敖荣旁边一株纤细的小树则被连根拔起，“咚”地飞起，撞上远处的一株大树。 “看起来，大师兄已经出手了。”敖烈仰望不远处的树林，浅桔色的唇微微上扬。 两个人影骤然于树冠之上跃起，那树冠有如绿海此起彼伏，疯狂地摇摆，哗哗作响，孙悟空拎着金箍棒立于树冠之巅，他周身有如被燃烧的火焰笼罩，将这炎炎的夏日都点燃。 他的金箍棒搅动金光四溢，似千万条游动的细流形成一张巨大的金网，朝着太上老君卷去。而太上老君则似一道冰之魅影，手中带血的拂尘来回拂动，拂尘银丝似道道利刃刺向那张金网，竟发出阵阵争鸣之声，而利刃相撞所爆发出的光亮刺目至极，有如骄阳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看招！”太上老君突然间发力，拂尘顷刻间变得笔直，有如利剑朝孙悟空刺去。而与此同时，他的手心中陡然升起一团火焰，趁孙悟空举金箍棒迎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团火焰丢向孙悟空的正上方。 火焰一分为二，由二变四，眨眼间变成火雨朝着孙悟空落下去。 “嘿嘿嘿，太上老君，你还是喜欢用声东西击这一招。”孙悟空一点都不急，他笑嘻嘻地说着，只将金箍棒轻轻一晃，金箍棒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形成一个金色光盾，砰然击开太上老君的拂尘。然后他再一挥棒，将那火焰尽数搅碎，化为流光纷纷下落。 “孙悟空，看起来你的修为并没有因为你坠入魔障而有所减，这五百年来，你像死猪一样沉睡，像狗一样被栓着铁链苟延残喘，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傻头傻脑的小和尚……呵呵，呵呵呵呵，孙悟空啊孙悟空，你到底亏不亏？”太上老君冷笑着，也稳稳地落在了孙悟空的面前。 虽是经过这番争斗，但两个人的面色却都相当平静，根本看不出半分打斗过的痕迹。 “你说……什么……” 孙悟空眼中的火焰大炽，鼻子更如野兽般皱了起来。他提起金箍棒便要再次冲向太上老君，一心清脆的笑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老君你就是太过谦逊，”一心似一尾轻羽悬浮于半空之中，淡淡地笑道，“您老人家虽是在千古神劫中散去了一次肉身，但看样修为与法力都没有丝毫逊色，真是可喜可贺。” 说罢，更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一心的话，让太上老君的脸拉得老长，但心中，更是警铃声大作。方才他只顾与孙悟空交战，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唐玄奘这个混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按说，依照自己的修为和唐玄奘现在肉身的功力来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 他到底在这里多久？如果方才他趁自己全力对付孙悟空之际向自己出手，那么自己的境地必是相当被动…… 难道，唐玄奘先前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吗？目的，只是为了要引自己出手？ 太上老君越想，便越觉头皮发麻。他冷冷地将一心上下打量一番，道：“照如此说来，从本尊认识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这番讨人厌的样子，不管是亿年、万年还是千年，恐怕都改不了吧。” 说着，他将拂尘扬了一扬，像是赶走身上极令人厌恶的苍蝇般，转身便欲离去。 “你所说的讨厌，是不是贫僧不论几世轮回，都俊美无双的容颜？” 不用回头，太上老君也知道一心这张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可恶。这挑衅而轻蔑的态度让太上老君怒火中烧，他攥紧拂尘，突然回身，拂尘在他回身之际向四面八方弹射而出，若无数利剑刺向一心。 “本尊倒要看看，你有几成功力，能抵挡到几时。”太上老君说话间，拂尘银丝突然间燃起火来，那正是他的三昧真火，火蛇般在拂尘之上旋转，朝着一心冲来。 而一心，竟丝毫没有躲闪，他只是淡然地微笑着，望着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与拂尘一并向自己攻来。 第二十二章 信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唐玄奘，你竟不躲吗？ 太上老君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呼！” 似是夜风吹起一地沙石，飞舞而起一般，一道流沙形成的屏障忽然出现在一心面前，它很快形成一个人形，高大、魁梧，而又异常精悍。 沙悟净。 太上老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身形竟于此时迅速地前行，拂尘银丝已然以闪电之速狠狠地刺中了沙悟净的身体。其中一缕，猛地刺向沙悟净的胸口。 只听得“扑”地一声，沙悟净只觉心口剧烈地绞痛，像被硬生生地撕裂一般，鲜血从胸口喷溅出来，染红了太上老君那银白的拂尘，也染红了他那华贵的袍子。 “如何？你不惜牺牲一切——甚至你自己，也要你取那个孩子的未来和荣华富贵，最后却她返身给你重重一击的那种感觉，这种痛与现在相比，又如何？” 太上老君的语气里充满轻蔑，眼中的光芒更是既阴且毒：“本尊于亿万年前，不惜与天命相违而将你救活，如今，你却要为了唐玄奘搭上你的性命……哼，本尊已经用法力封住了你的六识，令你己不能再沙化，就以这种肮脏的魔之身体好好替唐玄奘感受这痛苦吧。” 说着，太上老君竟将拂尘转动一周，然后用力狠狠刺得更深。 “嘶！”尽管沙悟净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但却依然疼得叫出了声音。冷汗簇簇地滴下，胸前的鲜血已然将地面的野草染得猩红一片。 “如何？比起那每天百下飞剑穿心之痛，这种感觉又如何？”太上老君问。 疼。 疼过之后，便是冷。 沙悟净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太上老君的那柄拂尘吸走了，剩下的只有寒冷与惧，就连视线都已经渐渐地模糊。 这种感觉，与在亿万年前，在地震之时被困得暗无天日的感觉一般无二。冰冷而无助将他紧紧包围，让他瑟瑟发抖，除了绝望，除了放弃生的意识，得不到半点救赎。 “嘿嘿，太上老君，你可是拿我们几个都当成是纸糊的吗？”猪八戒哈哈大笑着纵身而近，扬起九齿钉钯，重重地砸向太上老君。 凝聚着千万星辉的九齿钉钯似拖着长尾的流星狠狠砸下，气势夺人。太上老君心下一惊，立刻旋身躲过。九齿钉钯击在树梢，“轰”地一声，将整个树木击得粉碎，枝叶与木屑翻飞着溅向四处，更惹得不远处的树木疯狂摇摆。 “看枪。” 说话音敖烈的银枪己至，上下翻飞着挑向太上老君的拂尘银丝。在太上老君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然挑出数十枪。 敖烈的凌厉招式逼得太上老君步步后退，手上的拂尘自然倾泄了法力，失去对沙悟净的束缚。沙悟净踉跄着后退，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沙悟净的背，令他的身形稳稳地顿住了。 那是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明明只有那么一小点，却带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强大力量。 就是这股力量，在一千年前，当他堕入凡间的时候，将他从仇恨与悲痛之中挽救，带给他生的希望。如今千百年已经过去，他依旧还在，多好。 “太上老君，你真的要打吗？”一心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听似漫不经心，其中的警告成分却不言自明。 太上老君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袖子里的手几乎攥得发白。他已然用了极大的力量来克制，才不至于自己盛怒之下再次出手，可是，从方才过招上便可看出来，太上老君已然在方才向一心丢出三昧真火时用尽了五成功力，可一心却轻描淡写，轻而易举地击开了他所有的攻击。 如今，前有孙悟空这个混账为敌，后又有唐玄奘这深藏不露的家伙虎视眈眈，饶是他有三昧真火和一身修为傍身，在对眼前的状况没有把握之前，他绝不能轻易出手。 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着另外三只深浅未测的魔头……这样耗下去，对太上老君的处境有百弊而无一利。 他太上老君纵横三界亿万年，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唐玄奘，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手。”太上老君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贫僧敬候与老君的重逢。”一心望着太上老君的背影，笑得云淡风轻。 “喂，唐玄奘，你站在那里耍帅，不累吗？”敖荣嘶嘶地吐着蛇信，顺着猪八戒白胖的脖子慢慢攀上他的猪脑。 从刚才太上老君离开到现在，一心已经立在半空之中多时，迟迟没有要落地的意思，不晓得在鼓捣些啥名堂。 听闻敖荣这般叫嚣，凝望远方的一心如梦方醒般看过来，向敖荣微微一笑。 清风习习，风穿过摇曳不止的树冠，吹拂起一心火红的袈裟，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那中衣上竟有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师父……”敖烈喃喃地说着，正欲上前，一心却竖起九环锡杖阻止了他的走近。 “事到如今，还要逞强吗？”孙悟空斜椅着金箍棒，戏谑地看着一心，道。 一心正欲张口，眉却微微地皱起来，脸上再也无法掩饰地呈现出几分痛苦之色。他将手探进衣襟，待伸出来时，却看到手上一片鲜血。 “太上老君这老儿真是好狠的心。”孙悟空说着，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样东西，丢给一心。 一心轻轻抬手，便捏住了那样东西，他低下头去看，赫然发现那竟是枚火红的丹药，在暗夜之中徐徐散发着金、红两色的光芒，十分耀眼。 “太上老君的灵丹？”一心惊骇地抬起头来，“哪里来的？” “还用问？”孙悟空笑道，“我想要的东西，都如探囊取物，手一伸一缩，便来了，嘿嘿。” “原来你是衬跟太上老君交手的时候……呸，孙猴子，你真不要脸！”敖荣厌恶地啐弃。 “俺老孙生来就没有脸。”孙悟空哈哈大笑。 还是那副样子，像五百年前一样。 一心的唇微微上扬，弯成温暖的弧度，他低头望着掌心里的灵丹，低声问道：“不恨吗？不想知道吗，五百年前为师所做的一切？” 五百……年前…… 一心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去。 空气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盖子扣住了，许久不曾流动。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无形的“盖子”隔绝在外。而“盖子”内的人，则都因这凝固的空气而倍感压抑。 好闷！ 要透不过气来了！ 敖荣张大嘴巴猛地吸入了两口空气，他的眼睛从孙悟空的身上，溜到了猪八戒的身上，然后是沙悟净，最后是敖烈。 他们全都沉默着，沉重地望着一心。 他们的眼睛里，无一例外地涌动着种种光华，那是敖荣读不懂的复杂情愫。这情愫，远比凝固的空气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好像有无数记忆似闪电般掠过，好像有无数血泪无声地流过，好像有无数生死淡然地流逝，他们之间……好像有敖荣不能理解的过往，和无法融入的峥嵘岁月。 那是……那种即使不言不语不听不想不看也可以相互明了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 敖荣想不通，解不开，猜不透。 “不论是什么。”猪八戒是第一个张口的人，他慢慢地举起手，手中像是握着什么。那张丑陋的猪脸绽放着的笑容，似喜犹悲。 “不论是什么，”猪八戒说，“都不及你点亮无尽黑暗的那束光。” 说着，他张开手心，手心里浮起一缕发着光的微尘。这缕微尘旋转着、飘浮着，像是在轻盈起舞的舞者，一点点地，将暗夜点亮。 遮月的浮云似是被这点光亮所驱赶，缓缓飘走，新生之月露出它皎洁的脸庞，在天空淡淡而笑。 “信你。”沙悟净突然说道。 他精壮的身子已然千疮百孔，鲜血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更显坚毅。他血红的眼睛闪耀着的，是暖暖的光亮，像夕阳带给大地无限眷恋的柔光，那样轻，那样暖。 这、这真的是沙悟净吗？五百年前那个叱诧风云的硬汉，力挫东天十万天军的魔头？！ 敖荣只觉蛇身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连尾巴尖上都是。 “沙师兄说得对。”敖烈缓步走到一心的面前，优雅地蹲下来，视线与一心平齐。 “师父，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我们，都信你。”他幽蓝的海蓝之眸望着一心，他俊美的脸庞映在一心清澈如泓的眼睛里，他的信任，他的坚定，他的无畏，统统显露没有遮掩。仿佛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洁癖成性，历经沧桑，高傲孤洁的西海龙王三太子，而是一条快乐单纯的小龙，像一千年前一样，像敖荣刚刚出生时，他驮着敖荣遨游四海时一样。 可是现在，他再看着敖荣时的眼神，已经再回不到从前。 再回不到从前的他，在望着唐玄奘的时候，却依旧一如既往。 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敖荣张开的蛇嘴，慢慢地闭上了，他听到的，是自己牙齿紧咬的咯吱声响。 一心沉默地望着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和敖烈，终是将那粒丹药缓缓送入口中。 “还有一件事，”孙悟空突然说，“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伤害转到你自己的身上，让你本来就残缺不全的灵魂……” “为了你。”一心的回答，让孙悟空怔住了。 “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最终会成为你的盔甲，但同时也会成为你的软肋。” 他的话，始终透着禅机。在孙悟空错愕的目光里，在众人凝重的目光里，一心的眼，慢慢地闭上了。 他仍面带微笑，却不似那般深远空灵，而是平和而纯净。他就这样慢慢地、缓缓地从半空中坠落，火红的袈裟飞扬，似一双巨翅在他身侧飞舞，却无法将他托起。 只能坠落。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都道是相见时难，其实别时更难。 还要等多久多长，才能再次相望一眼？ 还要等多少起落，沧海桑田，我们还能再次相遇，共看潮起潮落，共浴血？ 你不发一言就走…… 只怕，没有归期。 一心继续下坠，眼看，便要跌落于地。 孙悟空终是纵身而起，飞至一心的身前，将他稳稳地托住了。 我们都无法握住消逝的流沙，越是想要挽留，它就流失得越快。 也许我们能够留住的，只有一粒。 唯一的一粒。 第一章 长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咦，我好像长高了！”一心突然开心地叫起来，他指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对孙悟空喊，“悟空，快看，我长高了！” “哦。”孙悟空仰面倒在他的筋斗云上打盹，脸上盖着一片芭蕉大的叶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连看都没有看。 一心见状也不恼，自是扭过头对猪八戒和沙悟净开心地喊道：“八戒、悟净！我好像长高了，快看，看哪！” “寒来暑往，春华秋实，师父真的是长高了。”猪八戒欣慰地点头，眼角眉梢的笑意就像是看到自家种的白菜终于结成了叶球，眼看就可以收获放在大锅里炖了。 “真好。”沙悟净难得挤出了两个字。 “敖烈，你看，我长高了！”一心抬起袖子，兴奋地对敖烈道，“你看，我的衣裳也小了两寸！” “长高了的师父……也格外俊美出尘呢！”敖烈欣慰地说着，情不自禁地用他宽大的袖子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大家的反应让一心更加开心，他用力地拍拍胸口，开心地道：“敖荣，敖荣快起来，快看看我长高了！” 盘成一枚扣子的敖荣被一心这么一震，险些从一心的肩膀上掉下来。 “该死！你这么折腾是想摔死本太子吗？”敖荣气得张口便去咬一心的手。 通常他每次被一心叫醒都会来这一招，次次奏效，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咬到，因为一心十分及时地收回了手，只让敖荣的上牙撞上下牙，发出“嘎哒”一声脆响。 “我长高了，敖荣！”一心开心地宣布。 “呸，你长不长高，关本太子何事？再吵当心本太子把你烧成炭！”敖荣恶狠狠地说着，飞身跃起，朝着一心大嚷。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一心的身上，却不由得整个人怔了一怔。 眼前的小和尚，真的已经长高了。不仅是长高，他还长得更壮，更结实了。 他的脸好像更长了一些，肩膀好像更宽了一些，就连胖乎乎的小身子也能看出了骨头的位置。他的腿好像也比从前长了那么一些，手臂好像也结实了，他的腰……腰？小和尚竟然也有腰了？！ 敖荣碧绿色的眼睛陡然间瞪得大了，他几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家伙了，他还真的是从前的小和尚吗？ “怎么样？我是不是长高了？”一心得意洋洋地抬起头，道，“是不是比从前更俊？” “俊……俊你个大头鬼！”敖荣扬起尾巴，狠狠地打在一心的脑门，怒气冲冲地吼，“赶紧给本太子闭嘴，我要睡觉，睡觉！” 吼罢，便一溜烟儿地钻回到一心的肩膀上，重新充当起一枚安静的扣子来。 长大了，他真的……长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敖荣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又蠢又傻，又单纯又无知的小和尚了。他正在渐渐地长大，他会变得越来越有力量，也会变得越来越有城府。在西游的这条路上，对于过去的记忆，对于前世的过往，他会慢慢地记起来。当孙悟空把小和尚的灵魄慢慢地收集完整，他就会变成真正的唐玄奘。 唐玄奘！ 思及这个名字，敖荣的瞳孔便猛地收缩成一条直线。 真是蠢！ 他这样骂自己。 跟这个傻傻的小和尚相处的时间太久，他竟然真的把小和尚当成了一个普通人。可这小和尚并不是！他是西天如来佛祖座下最具威力的门生，是名震四海，嗜血成性，独战十万魔族及其眷属的金蝉子；是奉如来之命收割人间三界灵魄，替西天铲除异己的利剑。五百年前他瞒天过海，在魂飞湮灭之前，把他自己最为亲信的几个徒弟的记忆全都消除了。此后的整整五百年里，西天不再似先前般高调张扬，而是潜心蛰伏，任由东天耀武扬威，横行三界，完全不声不响。 在这东天已然称霸三界，天上地下不可一世的五百年后，唐玄奘突然转世，这几个魔头也逐一清醒过来，他们又到底是不是奉了西天的秘密旨意，在筹谋着什么？ 这个唐玄奘，亿万年就臭名昭著，最擅长扮猪吃虎。如今……自己岂可受他所骗？ “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一阵哭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哭声底气十足，嘹亮万分，由远而近，越来越响。想来，是什么人正在一边走一边哭，而且，嗓门大得可以。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哭声越来越响，在这旷野之上，竟引起了阵阵回音，大有摧枯拉朽震耳欲聋之势。 “嗞！” 原本昏昏欲睡的孙悟空被这声音恼得一个筋斗翻起来，提着金箍棒便朝着那声音寻了过去。 “哎呀呀，大师兄生气了。”猪八戒说着，抖了抖他宽大的袖子，赶跑了停在他猪鼻子上的金龟子。 “哦。”沙悟净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生气暴走的大师兄也很英俊呢。”敖烈由衷地赞叹。 “喂，你们！”敖荣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跳着脚，朝着这些家伙大吼，“亏你们还是和尚，难道这个时候你们应该担心的不是人命吗？你们就不怕孙悟空犯杀戒吗？” “杀戒？”敖烈幽蓝的眼睛微微地眨了一眨，“那是什么东西？” “你！”敖荣气得蛇信都要炸了，他转头对一心大吼，“亏你还是他们的师父，难道不该有点觉悟吗？” 一心瞪大了眼睛看着敖荣，许久，方一拍脑门，说了声“对哦。”便急忙转身欲朝着孙悟空追去。 才跑了没几步，突然一样东西呈泰山压顶之势，从一心的脑袋上方砸了下来。幸而一心手疾眼快，迅速地向后一跳，那样东西便“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 一个人一边惨叫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闻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原来不是东西，是个人。” “你才不是东西呢！”那人闻听一心所言，气得一跃而起，朝着一心大吼。 第二章 丑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怪不得会有那样震耳欲聋的哭声，此人的嗓门还真是不小。这么就近对一心大吼一番，竟是震得一心的耳朵都嗡嗡作响，甚是可怕。 然而一心到底还是没有捂住耳朵，他瞧着眼前的少年，怔怔地，半晌都未再说出话来。 这少年穿着一袭青色道袍，稀疏的头发用一枚木簪绾在脑后。他大约十四五岁模样，生得虎背熊腰，肤色黝黑无比，一张脸上疙疙瘩瘩，似是雨水拍在泥面形成的水洼。他的眉毛异常浓重，似两把刷子横在眼睛上，他的鼻孔又大又圆，好像塞一粒花生米进去都会掉出来。他的嘴唇虽然肥厚，却仍遮不住露在外面的暴牙。 见一心这样盯着自己瞧，少年道士的脸顿时涨得红了。 “喂，我知道我长得丑，那也不兴你这样盯着。不要以为你长得好，就多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哎，你干什么？！” 道士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肩膀就被一心扳住了。 “活的！”一心欣喜地喊道，“是活的！” 他越说越高兴，不由得用力地晃了晃。道士先前被摔得发昏，这会又被一心这么一晃，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用力推开一心，气道：“少废话，岔道本来就是活的！” “活的，活的！”一心被道士这般蛮横地推开，也不恼，自是拍着手地笑道，“是活的！” “我说你这和尚是不是傻了？！”刚才遇到个猴子，不由分说地拎起自己就扔，险些没把他摔死。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看到个正常人，却又是个傻子，真是出师不利，撞了霉神了！ “喂，和尚，你脑子塞了蚂蚱了？又蹦又跳的。”孙悟空那充满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一心闻听，便欢喜地奔过去，一把拉住了孙悟空。 “悟空，你没杀他！” “他又不是妖怪，没事杀他做甚？你当俺老孙跟你一样傻？”孙悟空一脸黑线。 “悟空……你……真好。”一心的眼睛晶晶亮，晃得孙悟空一阵头昏眼花。他拉下一张猴脸，举起金箍棒便将一心架到一边儿。 “喂，那只狒狒，你刚才哭什么？”孙悟空问道士。 “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贫道是狒狒？你眼睛是不是瞎？贫道哪里像狒狒？！”道士被孙悟空气得哇哇直叫。 “难道不是？”猪八戒眨着眼睛，奇怪地戳了戳道士的屁股，“哎？大师兄，可能真不哎，他没尾巴。” “别碰我！”道士尖叫着转身，刚想怒骂，却在看到猪八戒的时候，“嗷”地大喊出声：“妈呀！有妖怪！” 说罢，他转身就要跑。 “停。”沙悟净的身形陡然间沙化，然后闪至道士的身前迅速形成实体，道士唬得“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吓得一张黑脸都变成了紫脸。 “算了，你们别为难这只猩猩了。”敖烈说着，举步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银发烁烁生辉，他的脸庞晶莹有如皎洁的明月，他的眼睛，好似阳光下幽蓝的海面，闪耀着鳞鳞的波光。 “神……神仙……”道士只有在看到敖烈的时候才停止了抓狂，他怔怔地看着敖烈，竟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给敖烈跪了下来。 “神仙，上神！求上神救小的一命，求上神救救我五庄观上下百余条同门性命！上神哪！” 道士一边说着，一边号啕大哭。 五庄观？ 敖烈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了拂额角，然后冷冷道：“不救。” “不、不救？” 可叹那道士哭得眼泪鼻涕全都流下来了，他哭得如此卖力，却只换来敖烈的一声“不救”。如此干脆，到底还有没有神性？！ “你！”道士一跃而起，指着敖烈的鼻子痛骂，“亏你还是一介得道的上神，为何见死不救？难道我五庄观同千百年来所供的香火、所进的供品都换不来你的一丝眷顾怜惜吗？你……你们做神仙的，到底有没有救世之心，有没有扶伤之意？！你们……统统都是骗香火骗供奉的大骗子吗？” 敖烈静地看着这道士，任他大吼大叫完毕，方清了清嗓子，道：“之贫僧不是神仙，而是……和尚。你所供的香火是给谁的就找谁去，不要在这里挡路，滚。” 说罢，银白的长袖一拂，便欲转身。 “和、和尚？”道士怔了怔，然而再待看着敖烈那伟岸俊美欣长的身姿时，他便咬紧牙关，把心一横，猛地磕了一个头，道，“大师！佛道本是一家，同是修行人，就请大师慈悲为怀，救我五庄观同门一众出那火海深渊吧！” 敖烈从鼻子里冷哼：“不救。” “这、这又是为什么？”道士怔了。 “因为你……”敖烈深深地叹息一声，“好丑……” 道士先是一愣，紧接着，竟“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昏晕倒在了地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一心唬了一跳，立刻奔过去将道士扶了起来，“敖烈，你把他气吐血了！你看，他都翻白眼了！” “师父，你扶这种丑八怪作甚，真是脏死了，脏死了！”敖烈说着，一脸嫌弃地后退。 “喂，你到底还是不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敖荣实在看不下去，跳起来大着嗓门冲敖烈嚷。 “慈悲？”敖烈无辜地眨了眨他那幽蓝的眼睛，漾出一汪秋水，“那是什么？” 敖荣的蛇胆一抽，险些被敖烈气得背过气去。 “他说五庄观上下的同门都遇到了危险，我们须得救他。”一心说着，伸手抚在道士的人中上，用力地往下这么一按。 “嗷！” 道士惨叫着，猛地抽搐起来，鲜血，从他的嘴里汩汩地流了出来。 “你你你你你……你好黑的手！”道士指着一心吼。 “我？我怎么了？”一心一脸呆萌，他怔怔地看着道士，却瞧见他将捂着嘴巴的手伸出来，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两枚带着血的门牙…… “小、小和和和尚，你把他的门牙打下来了？”敖荣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三章 怪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面对敖荣的大吼大叫，一心还是一脸困惑：“我没有啊。” “明明就是你！”道士又怒又疼，眼泪都掉下来了，偏偏丢了门牙的嘴巴一说话还漏风，眼泪鼻涕和鲜血一起往下流，配着他这张天赋异禀的大脸，真是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你下手这么一按，贫道的嘴都要碎了！” “我……怎么会……”一心有点傻眼了。 敖荣的眼珠转了一转，他蜿蜒着直起身子，对一心道：“你按本太子一下试试。” “那……好吧……”一心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在敖荣的身上轻轻这么一按。 “嗷嗷嗷嗷嗷！”敖荣的蛇身顿时伸成了一根直线，他凄惨地叫着，连说话都不利索，“放放放放放开我！要死要死要死了！” 一心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松开了。 “好……好可怕的力量……”敖荣瞪圆了蛇眼，感觉直到现在自己的蛇胆还在颤。 这……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和尚变得这么有力了？记得从前这小胖子一双肉手团团乎乎，像个白面馒头似的柔软好捏。可是现在…… 敖荣把视线重新落在一心的手上，那手指结实有力，已经呈现出了些许的骨感张力。 先前袭上他心头的凛然感觉，已然彻底演变成了不安。 “师父，你真的长大了。”猪八戒哈哈大笑。 “好。”沙悟净笑着点头。 “长大的师父越来越俊美了。”敖烈又来了。 “哼。”尽管脸上一脸轻蔑不屑的样子，可是孙悟空的唇角却是上扬的。 这些人…… 道士捂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将眼前的这些人看了又看，研究了又研究。 这小和尚傻傻呆呆的，却一身怪力，还有这么一票妖魔鬼怪做徒弟。他虽只是一个进入五庄观修行没几年的小道，但却听说一些法力高深的大德和尚，是会收一些魔众作为护法的。如果说这些人真的是他的徒弟的话……如果是这些人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救他的同门吧……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各位大师！”道士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一心的腿，号啕大哭道，“求大师大发慈悲，救救我五庄观的同门吧！” 一心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后退，却被道士缠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你冷静点！先放开贫僧，有话好说啊！”一心用力地挣扎，却怎奈道士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腿，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一定要救救他们啊，大师！他们都被妖魔迷惑，全都要被吃了啊啊啊啊啊！”道士亮开大嗓门，再一次地哭了起来。 “等等，你说什么？”孙悟空突然伸出毛手，一把拎起了他，“你说他们被妖魔迷惑了？” “是……”道士呆呆地瞧着孙悟空，从这只猴子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压迫之感，让人透不过气来。而他那双鎏金一般的眼睛里，又似有金芒在流转游走，神秘至极，让人既害怕，又忍不住想要观瞧。 “到底是妖，还是魔？”孙悟空似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了这句话。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不是妖，就是魔……反正是吃人的！”道士说着，再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快闭上你的嘴！”孙悟空厌恶地将他猛地丢了出去，然后向后跃出数步。 “怎么，大师兄，难不成这件事情你要管？”猪八戒笑呵呵地问。 孙悟空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寿山的事，何苦要管。”敖烈冷笑。 “哼。”沙悟净也发出冷哼。 “一定要管！”一心霍然起身，“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现在就出发。” 说罢，他将手中的九环锡杖猛地一击地面，九环相撞，发出的铮鸣之音似涟漪般向外扩散，传向远方。 “走！”阳光下的九环锡杖闪着耀眼的光芒，指向远方。从此，不，从五百年前，从一千年前，它就注定了要引领他们前进的方向，从未迟疑，从不后退。 “大师……”道士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脸谄媚地笑道，“不是那边，是这边。” 一心的身子震了一震，紧接着，将九环锡杖指向道士所言的方向，再次底气十足地道：“走！” “出发！”猪八戒高举起九齿钉钯，高兴地喊。 “走。”沙悟净点头。 “如此果断的师父，也很令人钦佩呢。”敖烈欣慰地赞叹。 走…… 走吧。 孙悟空的火眼微微地眯了一眯，这一天，迟早要来。 你引领方向的那一天，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都随你去。 万寿山，山如其名，其势极险，大势峥嵘。它的山根与昆仑之山相接，峰起陡峭直冲云霄。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散放着五彩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着吉祥瑞气。 风似是从山底向上盘旋而起，吹万道彩霞与云齐飞。红日照耀山林，映着淡淡的红雾萦绕在山脉之间。只让所观之人无不感慨，好一个人间仙境！ 而在这万寿山的山顶，有一座道观，名唤五庄观。 万寿山是从前的万寿山，可叹，五庄观，却早已然不再是从前的五庄观。 一千年前，镇元大仙座下童子因惹恼了孙悟空，被其掀翻人参果树，令天庭震怒。虽然观世音菩萨施法术将人参果树归于原位，灵根却大伤，才巍巍然地生长了不到百年，便慢慢地枯萎下去，再无生机。少了一个可以延年益寿的宝物，玉皇大帝自然勃然大怒，这一怒之下，便削了镇元大仙的仙职，将其赶到天边做了一个云游四野的散仙。而整个五庄观的一干弟子，也都纷纷云游的云游，四散的四散。没有了镇元大仙，也没有了坐镇五庄观的高等管事们，整个五庄观就这般从此衰败萧条了下去。 孙悟空站在万寿山顶，将一只脚踩在陡峭的山峰之上，俯瞰脚下众山，风呼啸而上，吹起他身上破破烂烂的旧袄，吹拂着他丝丝金黄的毛发，凛冽畅快一如从前。 第四章 美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只是物是人非。 “你说的那个妖魔，在哪？”孙悟空转回头，看向元吉。 元吉，正是那道士的名字。 “就在观里。”元吉伸手指向了五庄观。 远远地，仍可见五庄观的巍峨，那淼淼升起的香雾，也足以将整个道观笼罩得宛若仙境。 “看样子，这五庄观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如今香火也不逊于当年。”猪八戒笑道。 “怎么你们之前曾经来过这里吗？”一心好奇地问。 “曾经啊……”猪八戒沉吟着，暗夜一般的眼睛，愈发深沉。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敖烈望着不远处的五庄观，微笑着说道，“一个久到我们几乎都快要遗忘的曾经。” 是啊，是有够久。 呵…… 孙悟空眯起眼睛将那五庄观瞧了又瞧，自是扛起金箍棒，道了声“走”。 “我……大师，前方马上就是五庄观的地盘，贫道、贫道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元吉嗫嚅着，低下头去。 “这是为什么？”一心奇怪地问。 “因为……因为贫道……太丑了。”说完这句话，元吉竟眼圈一红，再次掉下泪来。 丑？ 一心怔了一怔，紧接着，便璨然一笑：“这世间，哪里来的美丑？不过是凡人以自己的眼睛胡乱定义的罢了。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是修行之人，怎么看不破这一条？” “就算我看得破，可如今的道观看不破。”元吉说着，忧伤地望向道观，道，“那只妖魔法力甚是高强，自从它到来之后，便将所有的同门师兄弟全部盅惑，上上下下全都听他的号令。而且，他也是凭着他的法力呼风唤雨，不到一年的工夫，竟使得方圆百里的百姓们全部都对他视若上神，对他言听计从，不惜重金供奉。更有那远方的人，为了见他一面，不远万里前来拜见。只是，那妖魔十分看重美色，他在道观五百里内便布下结界，只有貌美之人方可入内。相貌丑的，还未等接近便会被法术击得飞出去。贫道……贫道就曾因不服气而被击飞出去过不下百次……” “噗。” 闻听元吉这样说，敖荣便“扑哧”一下乐了出来：“我说怎么整个五庄观只你一个人活着跑出来，赶情是因为你丑，连妖魔都不待见，连盅惑你的心思都没得。” “你！”元吉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但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敖荣，只是跺了跺脚，道，“你休要笑我，还是好好想想你怎么混进去吧。那个妖魔可是法力高深，无论是妖是魔还是魑魅魍魉，若是没副好皮囊，可是连混都混不进去！像你这样的一条丑蛇，恐怕还没走进五庄观的势力范围就被轰飞得不知道哪找去了。” “你说什么？”敖荣被气得七窍生烟，“我丑？我九百年前就已经是西海龙宫艳压群龙，名冠四方的玉面小……黑龙了好吗？！” “哦？”敖烈幽蓝的眼睛闪了一闪，“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一千年前就已经滚出西海，滚出西海了！”敖荣怒吼完一顿，便已然是心累得无以复加。 真是……懒得跟这些丑陋的傻瓜多言啊多言。 “哼，懒得理你们，总之，本太子就以这副俊美到天下无敌的样貌，进五庄观给你们瞧瞧！”说罢，他自是昂首挺胸地盘踞在一心的肩膀上，连看都不看这些庸人一眼了。 “总之，还是得想办法混进去先。”一心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看了看猪八戒、沙悟净和孙悟空，道，“你们三个，没问题的吧？” “俺老孙是没问题，这两个就……嘿嘿。”孙悟空正兀自坏笑，一心却摇了摇头，道：“五庄观现在形势不明，我们还得乔装打扮进去才好。悟空，你不是会七十二般变化嘛，就变成个不同的样子给八戒他们做个榜样吧。” 说罢，他抱住肩膀，颇为认真地盯着孙悟空看起来。 “怎么，还嫌俺老孙不够俊？”孙悟空顿时暴跳如雷。 一心不言，只是睁大了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孙悟空。 “你……”孙悟空青筋暴起的手已然伸至一心的面前，他怒气横生的脸映在一心如玻璃般明彻的眼睛里，竟让他的动作滞了一滞。 “哼，就变一个给你这臭和尚瞧瞧。”孙悟空终是冷哼一声，他双手插腰，嚣张道，“看好了！” 说着，自是摇身一变，道道光华骤现，将孙悟空层层围绕，那光华突然之间绽放出爆炸般的耀眼之芒，刺目得让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待到光芒褪尽之时，眼前的孙悟空却不见了。 “耶？不见了？！”敖荣惊叫，“这个该死的孙猴子，竟然耍这种无聊的把戏诓骗我们？！” “你说谁该死，谁无聊？”似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声音在敖荣的耳畔响起，两根滚烫滚烫的手指捏着敖荣的尾巴，将他倒着拎了起来。 若是平时，敖荣早就哇哇大叫了，然而这会的他却是瞪大了一双碧绿的眼睛，怔怔地瞧着拎起自己的人。 人，这个家伙，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这人身形消瘦，却格外结实，仿佛每一处骨骼都有着足以击碎一切的力量。他有着麦芽一般的肤色，金黄的短发像刷子一样根根直立着向上，一看就嚣张无比。当然，嚣张的不仅仅是他的头发，就连他脸上的表情也嚣张得可以。这货挑着两道剑眉，金芒四射的眼睛写满了“你们都是蠢材”的鄙夷。他一袭锦色长袍罩身，腰间束着五团花蟒玉带，额头上还勒着一个花色风。。骚的黄金抹额。 这消瘦的身姿，这臭屁的神态，这不可一世的态度，不是孙悟空又是何人？ “你是孙、孙猴子？”敖荣乍舌。 “悟空！”一心开心地奔过来，一把拉住孙悟空，欣喜地将他从上看到了下，“悟空，你好俊！” 孙悟空闻听仰天大笑，得意洋洋：“那是，那是。俺老孙本来就俊，变成什么都俊，哈哈哈哈哈！” “喂，孙猴子，你的尾巴露出来了。”敖荣好心地提醒。 “滚！” 随着孙悟空的一声咆哮，可怜的敖荣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第五章 美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二师兄，现在该看你了。”敖烈笑道。 孙悟空一经变化完，敖烈便把目光落在了猪八戒的身上。 猪八戒微微地怔了一怔，继而摇头，道：“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为什么？”一心意外地问。 “因为……”猪八戒的目光黯淡，就连神色也有着说不出的落寞颓然，“因为不想要变回那个样子。” 四周一下子都安静了下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他们都知道，猪八戒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过往。 他曾是天庭第一美男子，他与那位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的万象宗师，三界之中最为尊贵的王者——紫微大帝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若是他化为从前的模样，无异于再一次回首曾经的往事。再一次回到从前，再一次想起过去，再一次看到那个他想要完全忘记的……那个人。 风声呼啸，阳光将猪八戒的影子拉成长长的、孤独的一束，随着陡峭的山地蜿蜒起伏。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猪八戒的影子前，一心轻轻地拉住了猪八戒的手。 “我师父曾经说过，人可以千变万化，心却万变不离其本。八戒，你是真正的你，即使是化为任何形体都是你呀。”一心认真地说道，“要不，你变成女人试试？” 女、女人？ 饶是眼前这些经历了无数生死，力战狂魔诸神的家伙们，在听到一心的话时，也都险些扑倒在地。 “你这蠢和尚，我们一大群的和尚，你让老猪变个女人做甚？你脑子里是不是塞了草？”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敲了敲一心的脑袋。 一心认认真真地看着孙悟空，道：“即是和尚，便应看空一切色与相，为何不能变成女人？” 呃……这倒是…… 孙悟空挠了挠脑袋，也没有想出反驳的话来。 反倒是敖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二师兄，我倒真想看看，你变成女人是怎样的风采。” 沙悟净难得地咧开嘴，“哈”了一声。 变成……女人……吗…… 猪八戒那游走着忧伤的、暗夜般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柔和。 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偶尔去尝试，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哈哈，让俺老猪来试试看！”说着，猪八戒拍了拍露在衣裳外面的大肚子，笑道，“来来来，变个女人走一圈！” 一道劲风自猪八戒的脚下呼啸着向上疾窜，吹得一心的袈裟飞扬而起，更吹得猪八戒自己的大耳朵扑扇扑扇。狂风继续肆虐，令人连呼吸都不能，一心以袍袖遮住脸后退了半步。谁知他这么一退，脚下便踩住了一块松动的碎石，整个人大头冲下，朝着山峰之下栽了下去。 啊哩？什么情况？小和尚掉到山崖下去了？ 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敖荣眨了眨眼睛，顿时欣喜起来。 太好了，还没等他动手，小唐玄奘就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任凭你们西天怎么算计怎么挣扎，最后唐玄奘还是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 敖荣裂开蛇嘴，笑了起来。 “师父！”看到一心掉下山崖，敖烈的一张俊面顿时被唬得变了颜色。 “和尚！”孙悟空提起金箍棒便要纵身跃过去。 “等。”沙悟净拉住了孙悟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心迅速跌落山崖的刹那，一只手，捉住了一心的手腕。 那是一只柔软无比的手，细腻、润滑，柔若无骨，却十分的有力。一心诧异地抬头去看，但见那个握住他手的，是一个体态婀娜的美丽女子。这女子海藻一般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露出鹅蛋型的脸庞，她的眉若远山斜飞入鬒，一双秀丽眼眸有如秋水莹莹温润。她的鼻如细瓷，唇角盛开的樱瓣，修长的脖颈下一对玉肩如若用刀精细雕琢而成，她微敞的衣服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只在最关键的地方用腰带勒住。然而那几乎要露出红、梅的、爆炸般的山峰和平坦如玉的腹，却端的引人遐思…… “八戒，你为什么不穿好衣服？！”一心立刻皱起眉头喝斥，“你这样穿，是会肚子疼的！” “噗！” 敖荣一口鲜血吐出来，直接瘫倒在地。 “哈哈，我们的小师父，现在还没长大，很是天真无邪呢。”敖烈和猪八戒一起，把一心拉了上来。 “敖烈，你错了。”一心板着脸，整理着自己的僧袍和袈裟，一本正经地对敖烈道，“天真无邪不分大小，邪YIN外道不分长幼，心纯净的人，即使年逾朽迈，也终是纯净。” 说罢，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高傲地举步前行。 “悟净，你已经很俊，不需要变了，我们走。”路过沙悟净面前的时候，一心扔下了这么一句。 沙悟净低下头，笑望着一心，他血红的眼睛如夕阳般和煦温暖。 “大、大师，不是那边，是这边。”呆立在一旁的元吉好心地提醒。 一心的脚步顿了顿，旋即清了清嗓子，道：“贫僧当然知道，只是想要把贫僧的扣子拣回来。” 说着，一心弯下身，直接将敖荣拎起来，拍在了肩膀上。 “哇，好痛！”敖荣惨叫不己，“你这该死的小和尚，这么大力气就不要乱拍！” “我怎么觉得，师父不仅个子长了，连脑子好像也长了。”猪八戒若有所思地道。 “还是先穿好衣服吧，二师兄。”敖烈叹息道，“师父说了，会肚子痛的。” “你不觉得这样很美吗？”猪八戒说着，撩开了遮着山峰的衣襟。 “你这蠢猪！”孙悟空扬起金箍棒便敲在了猪八戒的脑袋上。 这些…… 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元吉瞠目结舌地道。 真的只是和尚和护法魔众吗？可为何……在他们的身上，有他不曾感受过的强大力量？ 虽然他们一直在嘻嘻哈哈，看上去完全不靠谱，但是，为何在他们偶然的回首和抬眼之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之感？ 这些人……如果说可以拯救五庄观的话，他们应该是可以依赖的吧？ 第六章 五庄观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随着山路的蜿蜒，隐匿于萦绕云雾之中的五庄观渐渐地显露出身形。 随着五庄观越走越近，路两畔的杂木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笔直的翠竹，在随风摇曳。一心注意到，这些翠竹上都系着红色的丝线，而丝线上，则栓着一个个玉色的铃铛。 “呼……” 一阵轻风穿竹而过，竹叶摇曳，发出瑟瑟声响。 “叮……” “叮叮……叮……” 那玉色的铃铛自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其琳琳之声更是清脆的响彻远方，悦耳之极。 “哇，这些铃铛好漂亮啊！”一心欣喜地指着铃铛道。 “哼，明明是个道观，却栓着这么些个铃铛，这妖魔，却像个娘们儿的行径。”孙悟空极为厌恶地啐了一口。 “嘿，说到娘们儿，这里还一个娘娘腔……哇！”敖荣正想要不失时机地糗上敖烈一番，哪知道一股无形之力突然向他袭来，竟将他整个儿掀飞，狠狠地抛向半空。 “是谁谁谁谁谁——” 敖荣的声音被拉得老长老长，足见这抛空的力量是有多大。 “敖荣！”一心仰望着敖荣消失的方向，急得叫了起来。 “不用看了，师父，一定是因为小四的品相不行啊。”敖烈说着，极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早就告诉过他，他那副蛇相是肯定不行的啊。” “他……会死吗？”一心满是担心地问。 “这……”猪八戒想了想，然后拍了拍肚皮，“俺老猪也不知道。” 可叹这会儿的猪八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行为举止依旧如从前般豪迈。那素来咧开的衣襟，还是那般大刺刺地敞着，使得玉。。体就这么着明晃晃地露出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快把你的衣服穿上！”孙悟空怒喝着，金箍棒狠狠地砸中了猪八戒的脑袋。 “阿弥陀佛，但愿他平安无事。等我们回来，再去找他吧。”一心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声佛号。 “贵客来到，有失远迎。”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五庄观门前萦绕的白色烟雾慢慢地幻化成一对白色的人影。这是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道士，他们黑色的头发被一段乌木树枝绾在脑后，露出消瘦而苍白的脸。他们的身材也是消瘦的，瘦得好似道路两畔的青竹。他们的眉眼细长，嘴唇也同几乎不带血色，尖而细的唇角微微地向上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态。白色的道袍穿在他们的身上，随风飘扬，十分的飘逸出尘。 “呵，原来是两条千年修为的白狐。”孙悟空嘿嘿一笑，将金箍棒耍了个花枪，扛在了肩膀上。 “啊，这味道……”敖烈一脸厌恶地说着，用袖子遮住了他直挺的鼻子，“脏死了，真是脏死了！” 沙悟净圆润的唇微微一扬，做出了一个总结：“呵。” “几位师父，观主已然等候多时了，您里边请。” 两只白狐妖齐声说着，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心抬头，望了望那苍劲有力，却又被千年的风雨浸染洗刷的三个大字：“五庄观”。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如若可以，我还是希望那些不入地狱之人，可以永处极乐。 “走吧。”一心说着，举步走向了五庄观。 “走了！”猪八戒说着，将衣襟用力地裹了裹，然后束紧了腰带，迈开修长的腿走在一心的身后。 “走。”沙悟净点头，跟了上去。 “五庄观，嘿嘿，俺老孙又来了。”孙悟空自是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 “疼。疼疼疼疼疼！” 挂倒树枝之上的敖荣哇哇大叫。 他方才被那一记凌厉之风刮得飞了足足百里，然后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几乎快要碎裂了。缓了足足能有半柱香的工夫，敖荣才算是清醒过来，然而，身体上的剧痛却远不及他心里所受的委屈。 “居然把如此貌美如花英明神武天上无双地上无敌西海唯一的玉面小黑龙给拍飞！简直是狗眼看龙低！”敖荣越说越气，卷起尾巴狠狠地扫向身边的树枝，谁想尾巴稍加用力，便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看起来这一下真是摔得他不轻。不过，这也足见五庄观里那只妖魔力量的强大。 妖魔。 这是个什么称呼，哼，恐怕只有元吉那种蠢人才想得出的古怪称呼。 妖就是妖，魔就是魔，这三界之中的种族可是严格得紧。飞禽走兽草木花叶称之为妖，无修为者称之为精，无具象形体者称之为怪，而魔…… “嘿嘿。”敖荣咧开蛇嘴，笑了出来，“这东西连美丑都分得出来，更何况人与魔？想来，必定是个魔王级的人物，小唐玄奘，你们怕是要有麻烦了。” 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树枝随着他的大笑而摇摆不定，树叶的摇曳响起沙沙的声响，真是可恶啊，明明有风在吹，有鸟在鸣，有蜂在闹，可是为什么，敖荣却还是觉得这么静？ 这么的……静，静得让他觉得自己好像都没有了呼吸。 “该死！”敖荣嗞嗞地吐了吐蛇信，“小唐玄奘如果真的死了，却没死在本太子的手上，那岂不是可惜？可惜，太可惜了！简直不能再可惜！” 他一边在树枝上来回地游走着，一边喃喃地说着，越走，就越是烦躁，越说，就越是焦虑不安。 “不行，本太子得去看看！” 说罢，敖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飞身跃起，大喊了一声：“变！” 敖荣蛇身上的鳞片开始闪耀出光芒，那是很稀有的玄色光芒。这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骤然闪现出极为耀眼的光亮将敖荣紧紧包围。很快，光芒便开始扩大，在这扩大的光芒之中，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形体，他从树枝上缓缓地漂浮而起，于半空中旋转，然后慢慢地，落在了地上。 光芒散去，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负手而立。他一头黑发柔顺光亮，随风而舞，十分的飘逸。古铜色的肌肤让他呈现出一种健康的俊郎，黑色的鎏金抹额缀着眼珠大的夜明珠，浓重的眉剑悬剑立于黑亮的眼睛之下。那双眼睛，竟是碧绿如玉，又似湖水氤氲，清澈好看。直挺的鼻子下一张薄薄的唇，轻轻地斜扬着，漾出坏坏的笑意。 第七章 敖荣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少年正是敖荣。 他穿着玄色绣黄金巨龙的长袍，腰间束着鎏金攒花腰带，缀着的，是大小相等的三枚碧玉，其色与他的眼睛相得益彰。镶嵌着五色玉石的精致长剑别在他的腰间，垂着金线束着的玄色丝绦，而他左耳上坠着的蛇形玉环，则愈发显出他的痞气。 敖荣低下头将自己欣赏了几分，便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恢复了本太子八成的美貌。哈哈，哈哈哈哈！若是被小唐玄奘他们看到了，准会被本太子的美貌惊得匍匐在地，哈哈哈！” 积累了这一路上的法力，估计自己这副皮囊也足够“穿”上个把时辰。凭着那些怪物的实力，加上自己从旁协助，敖荣相信，他还可以披着这前世的皮囊让元吉那个丑货好好观瞻观瞻。 嗯，好，甚好，甚好。 敖荣心满意足地迈开脚步，向五庄观的入口走去。 这一次，如他所料，并没有任何阻挡。甚至就连那些系在翠竹上的玉铃铛都没有响。 “难不成，这些铃铛是只有见了丑人才响的？”敖荣奇怪地说着，伸手碰了碰那些玉铃铛。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玉铃铛就算是用手去碰，都没有一丝声响。这样看起来，它们果然是被倾注了法力，用来鉴别人之美丑的。 敖荣的唇角斜斜地上扬，坏笑道：“呵，看起来，这不知是妖还是魔的东西，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阴柔的声音响起，一对双生白狐就这样在五庄观的门口幻化而生，向敖荣深深地鞠了一躬。 “哟喝，是双生白狐啊。同年同月同日同穴同母所生，共同修行了千年，还真是不易。”敖荣将这对双生白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能把你们收入麾下，你们的观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本太子还真想看看。” “贵客谬赞，观主正在恭候，还请贵客里边请。”双生白狐说着，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敖荣点了点头，举步走进五庄观。 明明不过是一个山门而已，一脚迈进去，却似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目光可及之处，除了白色的烟雾，周围全部都是一片虚无。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敖荣心下一惊，正欲转头，耳畔却突然响起了白狐的声音。 “不要回头，贵客，进入了五庄观，就没有了前尘往事。若回头，就只能化成石头，回不去，也走不得了……” 说话间，浓雾似是小了一些下去。敖荣惊悚地看到在自己的身畔，有许多个人形石像。这些石像每一尊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但他们无一例外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扭着脖子向后看。 “难道……他们全都是因为回了头，所以变成了石头？”敖荣几乎可以听到自己上下牙在打架的声音。 “是的，贵客。”白狐的声音里似是带着些许的悲伤，他轻声地对敖荣道，“您只管向前走，您想要的人间仙境很快就近在眼前。” 说罢，周围的一切，便全部都隐匿在一片白色的浓雾之中了。 “这该死的是哪门的五庄观，这是在跟本太子玩躲猫猫！”敖荣狠狠地啐了一口。但很快，敖荣便感觉到了不安。 他刚才竟然忘记看了，那些变成石头的人里，会不会有一心和孙悟空他们？如果他们真的化成了石头，那自己岂不是白白混进这里一遭？万一再受了伤送了命…… 敖荣简直不敢再往下去想，他是有多蠢，有多头脑发热才会屁颠屁颠跑进这里？乖乖在外面等多好！ 然而，来都来了，再悔不当初也没有个屁用。既然不能回头，只能警醒着往前走了。只希望老天开眼，别让自己遇险了。 敖荣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同时警惕地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时时提防着埋伏和陷阱。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正飞速地朝他窜来。 “呔！” 敖荣立刻后退数步，猛地抽出腰间宝剑横在身前。然而此时，那“东西”却在敖荣的眼前猛地炸裂开来，承膡一阵“啪啦啦啦”的声响，数道红、白、金、绿、蓝的彩色飞舞盘旋，似会发光的彩虹般凌空飞舞。 这是……烟火？ 就在敖荣怔神的工夫，阵阵喧闹之声响了起来，敖荣这才发现，眼前的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散去了，呈现在敖荣眼前的，是一个极为热门的闹市。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三三俩俩地结伴而行，欢声笑语自是不断；小孩子们则欢喜地跑来跑去，又叫又笑；小商小贩在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摊子前大声地吆喝着，那些挂成了串，摆成了排，挤成了堆的新鲜玩意儿，都是敖荣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这么多好玩儿的，都是什么？”敖荣欣喜地奔过去，他摊个摊子上瞧啊看的，最后停在一个面具摊子前，目光烁烁地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面具，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些什么玩竟儿，怎么本太子在西海龙宫和天庭之上都没见过？” 说罢，他便要要去拿离他最近的一个白鬼面具。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谁？”敖荣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去看时，身后，却空空如也。只有不远处来回穿梭而过的行人，压根就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是本太子的错觉？ 敖荣怔了一怔，继续转身去看面具。在他刚转身的刹那，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是谁这么该死，敢耍本太子？”敖荣怒气冲冲地转头，却看到一张无比巨大的脑袋。这脑袋有如驻守在宅院门前镇宅的大石狮子，涂着火红的漆料，一双大眼滚圆无比，黑洞洞的瞪得老大。“狮子”猛地向敖荣顶过来，还大声地咆哮着。 “滚……滚开！”敖荣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他大吼着，伸手便朝着那大“狮子”的脑袋劈下去。 他的手还来不及落下，“狮子”脑袋便被一双手摘了下来。 “五百年没见，敖荣，别来无恙。”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敖荣那碧绿的眼睛，顿时睁得很大很大。 “你……你还活着？！”敖荣喃喃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在微微地颤抖。 第八章 女儿国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是哪里呀？” 一心瞠目结舌地瞧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傻掉了。 眼前的，乃是一处市井街口。这街口卖货的，杂耍的，煮茶的，蒸糕的，应有尽有。叫卖声，笑闹声，吆喝声，声声入耳。然而，这些南来北往的人，却全都是清一色长裙短袄，油头粉面的女子。不管是推车的、扛米的，还是挑水的打柴的，抑或是那些卖东西的、买东西的，统统都是女子，根本就不见一个男人。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心揉了揉眼睛。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在进入五庄观的大门之前，他跟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是在一起的。当那只白狐出现，提醒他们千万不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大家还都嬉笑着打趣，说如果谁变成石头，那可就要被扛着去西天了…… 可才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剩下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了？ 揉，再揉，用力揉。 不管一心怎么揉他的眼睛，揉了多少回，眼前的景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全是女人！ “悟空……八戒！悟净！敖烈！敖荣！”一心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徒弟们，他四处望着，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哪里都没有他徒弟们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心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九环锡杖。 “邦！” 一样东西砸在了一心的脑袋上。紧接着，那东西便“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 是一枚鸡蛋般大小，栗色硬壳的果子。 “你这傻瓜，难道不疼吗？”一声清脆的笑声响了起来，一心举目，看到一位少女，正瞧着自己笑。 少女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她梳着一对双月抓髻，生得唇红齿白，粉面凝脂，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灵气逼人，仿佛每一次眨动都有一个古怪的主意诞生似的。她穿着翠色对襟小袄，玫色短裙，露着两条白嫩如玉的腿，玫色的绑腿从膝盖以下开始束缚，一双鹿皮厚底绣花靴穿在她的脚上，更显出一派灵秀的英气。 “喂，你。”少女指着一心，道，“你是哪里来的？跑到我们西梁女儿国来做甚？” 西梁？ 女儿国？ 一心完全懵了，他怔怔地用手摸着脑袋上刚才被打疼的地方，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你是真傻了？”少女说着，飞身跃至一心的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喂，蠢和尚。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我好心提醒你，如果现在不逃走，可就晚了。” 逃？ 一心觉得自从走进五庄观的大门，自己一直处于呆傻的状态。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这少女所说的话，他也像听不懂似的。 明明进的是五庄观，现在却来到了西梁女儿国，才刚刚到这儿，就让自己快逃。可是呢，五庄观的狐狸却告诉他，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就会变成石头。 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到底应该怎么样才好？ 正在他满脑袋浆糊之际，少女突然凑近他，低声道：“快逃！” 说罢，她便猛地推了一心一把。 一心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然而这时，却有一个人将他扶住了。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钻进一心的鼻孔，紧接着闯入一心视线的，便是一对丰..满至极的山峰，尽管被一件肚兜包裹着，但仍好像拦不住似的想要往外跳。 “呵呵，小和尚，你很有眼光嘛。”甜的发腻的声音在一心的耳畔响起，他抬起头，一个涂着浓重脂粉的胖女人正在他面前咯咯地笑。 刚才在街口来来往往的女人们瞧见这一幕，纷纷笑着朝这边聚过来，好像看到了极为有趣的好戏。 “女施主们，快报官哪！”一心急切地对那些女人们道。 “瞧瞧，这小和尚叫我们报官呢！”一个年轻的女子笑道。 “小和尚，你自随了她去，报管你这会儿想着报官，一会儿就乐不思蜀了。”上了年纪的女子说罢，便引得其他围观的女子们哄然而笑。 “他还小呢。”一个看似妇人的女子道。 “小不小，那得脱了看，现在哪知道。再说，还能再长。”抓着一心的胖女人哈哈地笑着，眯起眼睛看向一心，“来吧，小和尚，跟妈妈走，包你快活。” 说着，她脸色骤然一冷，双手猛地抓住一心的双臂，将他抓向自己。 “放开我！”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胖女人的表情，一心可以感受到，她想要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放开？怎么可能？西梁女国的男子少之又少，像你这样的上等皮囊可是奇价可居的贵货。我还指望着你来替我多赚点银子呢，哈哈，哈哈哈哈！”胖女人说罢，将一心丢给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 “别拉着我，放开我！”一心用力挣扎，他猛地扳住婆子的手，只轻轻用力，便听到了一阵骨骼碎裂的“咯吱”声响。婆子“嗷”地一声喊出来，捧着她的手便蹲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没事吧？”一心见状吓了一跳，立刻上前一步，关切地问询。哪知他才刚刚低下头，便觉脑袋上受了重重地一击，两眼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 “真是个蠢货。”胖女人大笑，转身，瞧见那些围观着的女子们，自是洋洋得意地道，“恭喜各位姐姐了，今儿我们松香院也‘进’了好些个上等的贵货，还是那个时辰，还是那个地方，各位备好了银子来领相公回家了。” 她的话，引得那些个女子无不开怀大笑，她们个个面如春花，眼角眉梢，都带着无以言尽的春。。意。 “小和尚，跟妈妈走了。”胖女子说着，伸手点了一下一心的鼻尖，便兀自扭着腰肢，走了。 可怜一心这会儿已然完全晕厥了过去，他被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婆子拎着，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他的九环锡杖。 悟空…… 八戒…… 悟净，敖烈，还有敖荣，你们……都在哪里……在哪里啊？！ 第九章 花果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在哪…… 俺老孙到底在哪？！ 孙悟空紧攥着手中的金箍棒，怒睁着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望向四周。 他孙悟空素来火眼金睛，从来就没有被什么妖魔鬼怪使的绊子为难住。可是今天，他竟然马失前蹄，中了那五庄观不知道什么鬼怪的计。才刚刚迈进大门，便一头栽进了这么一个地方。 真是……该死！ 不过，那个“东西”好像对这种幻境很是在行，道行法力也都深高莫测，远不是一般的鬼怪妖魔所能及的。 是想布好什么阵来暗害俺老孙吗？ 哼，真是想得甚美。 孙悟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金箍棒扛在肩上，留神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来。 眼前的，是一座荒山。 一座荒得不能再荒的山。 整座荒山好像被砸碎击烂的巨石一般，堆砌着大堆的岩石，摇摇欲坠。而这山上更是遍地焦炭，无一处不是焦黑无比。依稀可以看出地面上被烧焦的火焰痕迹，那些漆黑如炭的土壤没有了半点的生机，再孕育不出任何的生命。就连天上的云彩，也仿佛极为厌恶这荒无生机的山一般，在方圆几里开外，便远远地漂浮着走了。 听不到野兽的咆哮，看不到鸟雀的飞舞，更闻不到半点的花香。唯一会动的，是那荒山之上挂在高高竹竿上的旗帜。那旗帜似是被烧过一样黑漆漆的，又破又烂，比之一块破抹布都不如。它就那样垂在那里，风来时它便迎风而摆，风静时，它就静静地贴在竹竿上，安静得仿佛它从来不曾存在过。 这么一处荒凉的所在，到底是哪儿？ 那“家伙”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到底意欲何为？！ 孙悟空的耐心到这儿已然被磨得一干二净，他大喊了一声“呔，妖精！快给俺老孙滚出来！”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一阵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似银铃轻响，又有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得好生可以。 “孙悟空，你可知道，这是哪儿吗？”那声音问。 “管它是哪，给俺老孙滚出来！”孙悟空将金箍棒在手中一抡，旋身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地。然而，他看到的除了荒山，还是荒山。 一望无际的荒山，破败衰落的影像，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这样安静，这样空寂，静得让孙悟空感觉到烦躁。 “少跟俺老孙玩样，滚出来！”孙悟空不耐烦地大吼。 回应孙悟空的，是空旷至极的、一遍一遍的回声。 “唉。” 许久，那声音轻轻地叹息着，忽然唱起歌来。 那歌唱道：“东岭不闻斑虎啸，西山那见白猿啼？北溪狐兔无踪迹，南谷獐豝没影遗。峰头巧石化为尘，涧底泉干都是草。崖前土黑没芝兰，路畔泥红藤薜攀。往日飞禽飞那处？当时走兽走何山？” 唱罢这一句，那声音又道：“孙悟空，这儿，就是花果山。” 花！果！山！ 这三个字如一记惊雷，直接在孙悟空的头顶上方轰然炸响。炸得他头顶轰鸣不止，两耳嗡嗡作响，头脑里，都是一片空白。 花果山。 花果山！ 这个名字，这个被他房间尘封了千年，却不曾遗忘不敢遗忘，不愿遗忘的地方。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让他魂牵梦系；有多少个午夜梦回，让他肝肠寸断。在整整五百年死不了却也醒不来的黑暗之中，每时每刻，他都在想着这个地方。 这给了他一切，却终其一生也永远无法回到的地方，最后竟……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不，不可能。 “不可能！”孙悟空大吼出声，“这不是花果山，这怎么能是花果山？！俺老孙的花果山，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白天，有五彩烟霞常照耀；傍晚，有七色祥瑞每蒸熏。山上，有松竹年年秀；地上，奇花日日新。可这算什么？这里无草无树无木无花无柳，连滴水，都没有。想用这种小伎俩来骗俺老孙？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蠢到家了！” 孙悟空越说越觉得可笑，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出声。 闻得孙悟空这般笑，那声音，也不由得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忘了吗，孙悟空，早在一千年前，花果山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千……年前？ 孙悟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满是笑意的脸，亦顿时僵硬住了。 一千年前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不……不会，不会！ “少在那里胡诌，俺老孙自己的地盘，难道自己还不记得？花果山，从来就没变过！” “你的地盘？”那声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地盘。孙悟空，你好大的口气！我且问你，你说这花果山是你的地盘，可你一千年前跟随唐玄奘前往西天取经，又何曾照看过它一眼？你说你记得这花果山的样子，那你倒是说说看，花果山峰高几许，又花开几期？有几次山火地陷，又有几次干旱洪涝？一千年了……花果山的猴群几死几生，又有几次群魔交战，将这些猴子几乎屠杀殆尽？！” “你说……什么……？”孙悟空那原本洋溢着鎏光溢彩的火眼，此刻尽悉被冻结了火光。 “花果山它……还曾有过山火地陷，有过干旱洪涝，有过……被群魔屠杀吗……” 孙悟空喃喃地说着，慢慢地后退，而他的脚步，却有了些许的摇晃。 俺老孙的花果山它……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霜雨雪，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之劫吗？ “哼，孙悟空，你所说的那个‘从来就没变过的花果山’，也不过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吧。” 明明是，那么残忍的话，为什么要这么轻松地说出口？ 而俺老孙左胸口肋骨下面的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有点疼？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是哪里呢……那个，如今有了一个巨大缺口的地方，竟然会……这么疼吗？ “去啊，去看看你的花果山，去看看你的地盘。去看看你曾经热闹非凡，飘扬着齐天大圣旗帜的地方，看看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听听他的哀鸣有多刺耳，踩踩它泥土里埋着的、成千上万的妖的尸体。去啊！” 那声音歇斯底里地说着，一双手，用力地、狠狠地将孙悟空推向了他面前的那座荒山。 第十章 天竺国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坏了，俺老猪迷路了。” 猪八戒挠了挠脑袋，喃喃地道。 虽然他猪八戒的灵魄活了足有亿万年，但似乎还没有到老糊涂了的地步。他先前是从五庄观正门迈进来的，经过一片迷雾，才不过是转头跟大家插科打诨的工夫，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不仅师父和师兄师弟他们不见了踪影，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地。 呵，还真是有趣。不论是大大师兄孙悟空，自己这个昔日的天蓬元帅，还是是历经沙场亿万年的沙悟净，亦或素有“西海最美神明”的敖烈，哪一个不是在生死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可是，这五庄观竟然有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可见那个被元吉称之为“妖魔”的家伙，确实有些本事。 可是，要怎么才能闯出去呢，这个幻境？ 那个所谓的五庄观观主，把他们几个诓到这个幻境里，又到底意欲何为？ 猪八戒举目，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这会的猪八戒，乃是站在一座巨大的城门前。这城门高达百米，巍峨宏伟，连接着厚重的城墙，似一个铁瓮，将城墙内的凤楼麟阁围绕，看上去倒是十分的牢固。 能够修筑这般坚固的城墙，足以见得这城内的君主是一个擅长军事谋略而又颇有见地之人。 正在猪八戒连连点头赞叹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在猪八戒的耳畔响起。 “这样的军事天才，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个人？”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 她说：“总是运筹帷幄，总是未雨绸缪，总是防患未然，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把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个人，你到现在，也还没有忘记吧？” 这个……人吗？ 猪八戒怔住了。 经过了亿万年之后，明明以为自己遗忘了所有的一切之后，他突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最短的魔咒，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 就在猪八戒怔神的工夫，一柄长矛突然间朝着猪八戒的面门刺了过来。 猪八戒神色一凛，扬起袖子便将那柄长矛拂开。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九齿钉耙亦朝着那人狠狠砸了下去。 “哎呦，救命！”那人也不傻，瞧见猪八戒的九齿钉耙来势凶猛，立刻扔掉手中的长矛，高声呼救。 是凡人？ 猪八戒立刻顿住身形，九齿钉耙就横在那人眼前，并没有落下。他这才看清，方才攻击自己的，原来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 “什么人？” “有情况！” 不远处守城的士兵见状，立刻朝着猪八戒奔了过来。只一眨眼的工夫，猪八戒便被七、八个士兵围住了。 “呔，你这女人是哪里来的？竟敢在此放肆？！”为首的士兵将手中的剑对准了猪八戒，大声喝问。 “女人？”猪八戒哈哈大笑，“你们的眼睛是不是进了粪？瞪大眼睛好好瞧瞧，俺老猪到底是女还是男！” 说罢，伸手将衣襟用力一扯，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奇怪，手感好像有点不太对。 平时拍肚子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肉在一颤一颤，可是今天，他摸到的却是光滑而平坦的小腹。 光滑？ 光滑，是光滑，光滑得甚至比自己转世投胎成猪之前还要细腻…… 这是…… 猪八戒缓缓低下头，谁想瞧见的，是一具丰..满到令人血脉贲张的女人身体。因为没穿中衣，甚至连肚兜都没有一个，所以经猪八戒这么大力地拉扯衣襟，几乎将整个上身都露了出来，明晃晃的一对山峰刺得他自己的眼睛都疼了。 “噗！” “噗！” “鼻、鼻子的血止不住了！” 那些先前还手持兵器对准了猪八戒的士兵，这会儿吐血的吐血，流鼻血的流鼻血，个个神情狼狈，滑稽至极。 “哎呦，忘了，俺老猪进五庄观的时候，变成了女人。”猪八戒怔怔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衣冠不整，还有脸在这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真是有伤风化！”那为首的士兵，一边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一边教育猪八戒。 “这样算有伤风化吗？”猪八戒揪住衣襟，疑惑地看向他。这么一转身，便将整个胸膛都对准了这士兵。 士兵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再一次汹涌而下，他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吼：“快给老子把衣服穿好！穿好！！！！” “穿就穿，何必那么凶呢？你们这些凡人就是太容易动怒，须知贪嗔痴乃是人的修行大忌，想要获得永久的福报，还是要戒掉这些才是。”猪八戒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得好了。 “武头儿，我看这女人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灵光。”一个士兵凑过来，对为首的士兵道。 “何以见得？”武头儿疑惑地问。 “穿成这样还四处乱晃，丝毫不以为耻，动作还粗鲁得跟他爷们似的。不是这儿有问题，还能是咋？”士兵说着，比划了一下脑袋。 武头儿思量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扯住猪八戒的手腕，道，“喂，女人，你是谁？要进城干什么？” “贫僧是猪，进城是为了出城。”猪八戒老老实实地答道。 猪？？进城是为了出城？ 武头儿瞪圆了眼睛瞧着猪八戒，这会，可已然肯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美艳至极，但是脑子，绝对是有毛病的。 “干脆，把她赶出去。眼下正是国王选妃之时，若是给上头发现有傻子混进国来，那摊上大事的可是咱们。”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兵道。 “选妃……”武头儿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紧接着嘿嘿一笑，道，“把她赶走了，谁给咱们酒钱？你们忘了吗，推送一个女人，可是有赏银五十两。这女人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她盘亮条顺，指不定就被选进宫封了妃。到时候，金银财宝，还不是成山的赏给咱们？” 武头儿的话让所有士兵的眼睛均是一亮，立刻鼓掌叫好。 选妃？ 猪八戒歪着脑袋思量了一番，然后摇头：“不行，俺老猪是和尚，选不了妃。” 说罢，转身便要走。 “哎哎哎，这可容不得你！”武头一声令下，众士兵立刻蜂拥而至，将猪八戒团团围住。 “和尚不杀生，可和尚也不能破戒，这可如何是好……”猪八戒看着这些士兵，犯了难。 “把他给我捆了！”武头儿说着，从腰上解下一个绳子，便朝着猪八戒扑了过来。其他的士兵则一拥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搂住腰的搂住腰，将猪八戒紧紧地禁锢在原地。 “可怜。”猪八戒无奈地叹息，“你们这样，也怪不得俺老猪了。只望你们抗得住摔。” 说罢，他突然振动双臂，用力一挣。 不见猪八戒是如何用力的，但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将那些缠住他的士兵尽翻震得飞出很远，纷纷哀号着掉落在地。 “得罪了。”猪八戒说着，便欲举步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猪八戒面前。 “是你？” 猪八戒怔住了。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抬手，将一把白色粉末洒向猪八戒。 第十一章 陈家庄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竟然……是一条河。 沙悟净手持月牙铲，眉头紧锁，望着眼前的这条河，目光里尽是警惕之色。 想来，刚才五庄观的大门，不过是一道机关，一旦迈入机关，就会被送入不同的陷阱。 可是这河，到底是什么河？这个地方，又到底是哪里？ 沙悟净将眼前的一切细细观瞧，但见面前的大河一片汪洋似海，举目远眺不见彼岸，滔滔的河水波光潋滟，泛起的波光，似将光影映在天空。汹涌而起的波涛翻滚着，狠狠地撞击着岸边陡峭的山峰。河岸虽宽阔，却不见半点渔火，只在那河边沙头有白鹭卧岸而眠。 沙悟净后退半步，却瞧见不远处有一石碑，石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十个小字则书着“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通……天……河……”沙悟净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条河，抑或是…… 算了。 沙悟净叹息了一声，反正自五百年前的那场“神人大战”之后，他的脑子就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灵光了。许多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许多记忆也都残缺不全。那么记得与不记得，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师父和师兄弟们不知所踪，这河，沙悟净不知道到底要过，还是不要过。反正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多做挣扎与选择之人，反正那些家伙……总会找到自己。 想到那些“家伙”们，沙悟净身陷异境的烦躁便慢慢地平息下去。整整五百年来，他一度因为忘记过去而惶恐不安。但当他重新与他们相逢，那些被他遗忘的和已经残缺不全的记忆全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就算变成沙子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迟早都会找到你的，悟净。” 一心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仿佛就响在沙悟净的耳畔，沙悟净的唇，不自觉地扬了一扬。 “锵！锵！锵！” 突然，一阵鼓钹之声传来，似是有人正在做法事。 在这种异境之中，竟然也有人做法事？ 好吧，先来看一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所在。 沙悟净想着，便寻着那鼓钹之声来源的地方走去。绕过河边的沙滩，便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虽是处在这种不知是真是假的幻境之中，住所设施看上去倒也精巧。这些地方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却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那竹篱之中不闻犬吠，临河渡口处的渔船亦栓着船锚，不见半分生机。 这里，到底是住人，还是不住人？ 正当沙悟净心生狐疑之际，一只小手，悄然捉住了沙悟净的手。 什么人？ 沙悟净心下一凛，猛地甩开那只手，待转头去看时，但见一个小小的少女站在他眼前。 小女孩？ 沙悟净怔了怔。 这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年纪，她身着蓝色布衣，藏蓝色粗布长裙，头上绑着一个小抓髻，用蓝色的布裹着，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盯着沙悟净瞧。 “你也是来吃人的吗？”小女孩歪着小脑袋，问沙悟净。 “吃？”沙悟净指着自己，一脸疑惑，“我？” “是啊，你也是来吃人的吗？”小女孩说着，上前一步，仰起小脸儿来，认真地问沙悟净，“你要吃了我吗？” 吃……吃你？ 沙悟净完全怔住了，怎么他看上去像个吃人的邪魔吗？ “来，我带你去，这家还有很多小孩子可以吃哦。”小女孩说着，再一次拉住沙悟净的手，将她引向一户人家，“你可以把我跟他们一起吃掉，统统都吃掉。” 说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让沙悟净一阵毛骨悚然，而她的手，却是那样的冰冷，冰冷得不像是活人的手。 “这里是陈家庄哦，陈家庄乃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有百家人家居住。每一户人家都有小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是好吃。”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着，将沙悟净带到一扇门前，笑眯眯地朝着沙悟净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自己。沙悟净略加迟疑，便弯下了身子。小女孩贴近沙悟净的耳朵，笑道，“我一看见你啊，就知道，你跟那些东西是一样的。” “嗯？”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沙悟净愈发疑惑，小女孩却哈哈大笑起来。 “跟那些……吃人的东西是一样的哟。” 说罢，小女孩突然猛地一推，竟将沙悟净推得撞向门扉，整个人冲进了房里。 这是一间正屋，虽不大，却也精致。屋正中是一张桌，桌上，摆着各色果吕菜蔬，还有种种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看上去像是一家人在摆宴。然而，气氛却没有半点欣喜融洽。桌边坐着的两个老者正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号啕大哭，沙悟净这么冲进来，将那一家人吓得一个哆嗦，连哭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沙悟净瞧了瞧位老者，和两个小娃娃，有心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怎奈身体受限，挤了半晌，也挤不出来个解释。他这才想起方才将自己推进来的小女孩，然而，待他转头去找时却发现，他的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小女孩的影子！ 这、这是…… 方才的那个女孩哪去了？难不成，那也五庄观所设下的迷魂之阵吗？ 沙悟净心头一阵凛然。 “妖、妖怪！” “又有妖怪来了！” “来人，快来人！” 两个老者哇哇大叫，忙不迭抓住一对儿女就往桌子底下钻。一时间掀翻桌子，将那些瓜果蔬菜和面汤果子撞得乒乓下落，飞溅各处，屋子里一片狼藉。而那四位，却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口逃。 他们正爬得顺溜，不想一双穿着草鞋的大脚出现在他们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老者缓缓抬头，顺着一双结实而有力的长腿往上看，看到了那张有着火红头发的妖怪的脸。 老者吓得“妈呀”一声大叫，跌坐在地上，全身都抖成了筛子。 “我儿命休矣！”后面的那位老者，紧紧抱住两个孩子，吓得失声痛哭。 沙悟净一脸黑线，却苦于不知如何解释。他挠了挠脑袋，半晌，方想起一物。他双手将颈上巨大的佛珠取下，举到老者面前。 “佛。”沙悟净说。 第十二章 黑水河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臭…… 好臭…… 真是臭死了！ 敖烈用他宽大的银白袖子遮在脸上，一脸嫌弃地瞧着眼前这滔天的黑水。说是黑水，其实是一条长足千里的大河。河水有如浓墨般厚重混浊，阳光下层层浓浪翻着乌黑的光泽，迭迭浑波卷着黑油。离近观，照不到人身影，远望，也难寻树木形。滚滚一地墨，滔滔千里灰，那水面上的沫浮亦如积炭，浪花飘起时，更似翻煤。 在这千里浓黑的波涛之前，敖烈银白的身影在阳光照耀之下异常的耀眼。他银白的长发随风而飞，衣袂飞舞，翩翩然然分外的飘逸。 然而这黑水……这黑水真是…… “脏死了……”敖烈喃喃地说着，步步后退，“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不是说好了是以美貌来评定前来进观之人的去留吗？那么，就算是身陷幻境，也该按美貌的优劣来安排吧？可是敖烈先脚刚从五庄观的前门走进来，后脚就走进了这么一处所在。凭本太子的美貌，竟然会来到这么一个又脏又臭，又黑又恶心的地方吗？ “五庄观！你到底是什么狗屁所在！谁是观主，给本太子滚出来！”敖烈怒喝着，手中银光骤现，一柄银枪悄然幻化而生，凌厉地指向天空。 然而，天空寂寥，白云悠悠，一派安宁景象，远处黑水之河不见半分有岸，哪里有五庄观的影子？ 真是该死。 敖烈愤怒地攥紧了银枪。 “呵……” 突然，一个少女的笑声响了起来，这笑声有如银铃，在敖烈的耳畔清淡清脆脆地响着，说不出的熟悉。 是谁？ 敖烈迅速地转身，却冷不妨对上一张少女脸庞。这少女与他鼻尖对鼻尖，脸庞对脸庞，要多近有多近，唬得敖烈心头大撼，迅速地后退，谁想这一退，他的银色绣花长靴，就这样沾到了黑水，那浓似黑煤的河水亦迅速地染黑了他精美的银色长袍。 “该死！”敖烈惊叫着跳上岸来，“真是脏，脏死了！” “你竟变得这么怕脏了吗……”刚才原本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了几分忧伤，而这忧伤，却也让敖烈觉得熟悉。 好像他对这个声音的熟悉，已经足有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是谁？”敖烈扬声喝问，西海之水般幽蓝的眼睛，在空旷无垠的黑水河之上四处寻找。方才那张少女的脸离自己太近，以至于敖烈只来得看看到那双大眼睛。可纵使看到了她的眼睛，也并未曾令敖烈想起她到底是谁。 只要看到她的脸，就能想起来了吧？敖烈这么一想，便愈发焦急地寻找，可哪里，都不见半个人影。 “你终还是忘了我。” 那声音幽幽地叹息，说不出的悲伤难过。 “终究还是忘了，是啊，毕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百年，你又如何能够记得？”虽然不见人影，但敖烈仍可以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在自嘲地一笑。 笑？ 她会怎么笑？是微笑，大笑，还是似笑非笑？ 而那个少女……又会是个多大年纪的少女？是胖，是瘦，是圆，是扁，是美还是丑？ 敖烈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她在笑。 可他……为何会不记得这个声音，不记得她的长相，不记得她是谁？！ “谁……到底是谁……”敖烈喃喃地问着，目光却开始涣散。 头好痛。 一阵阵几乎要将头部疼得炸裂的剧痛从头脑内部向外扩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他头脑的束缚冲出来。他的眼、耳、鼻、口，全部都开始剧痛。痛得让他几乎想要狂啸出声。 “呵……”她又在笑了，这回，是冷冷的笑，那是她生气时的表现。即使不用看，即使不用想，敖烈也猜得出。 条件反射般的熟悉。 “不记得，也好。”她说，“倘若真可两两相忘，也是幸事。” 她的话音还未落，便突然有一道劲风朝着敖烈袭来。 什么东西？ 敖烈神色一凛，仅凭直觉，便可以知晓那“东西”来者不善。敖烈迅速地侧身，那“东西”便紧贴着敖烈的脸颊疾擦而过。敖烈定睛一看，方看清那是一枝利箭。利箭通体银白，仅有箭翎是蓝色。在黑水映衬之下，竟是那般的湛蓝耀眼。 “蓝翎……银箭……”敖烈怔怔地说着，整个人似雕像一般立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了。 “呔！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们太子降魔之时冒出来搞乱？”一个声音在叫嚣，那和狗眼看人低的嚣张气焰，若换成是平时的敖烈，兴许早就一枪过去，将那货挑飞拍扁，戳破扎漏了。 然而敖烈却没有动，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银枪。连头，也迟迟没有回。 “喂，我说你呢，赶紧滚开！你知道我们太子是谁吗？告诉你，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我们太子乃是西海龙王的大太子，将来执掌西海龙宫的王储，下一任的龙王——摩昂！” 摩昂。 摩昂啊…… 敖烈的眼，似西海之水泛起汹涌涟漪，波光涌动。 “嘿，你还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就是不滚？看我一棒打死你！”说话间，一个身影飞身跃起，直朝着敖烈扑上来。 敖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扑通！” 一个庞大的身躯就这样“扑通”一声栽进黑水河里，激起千层黑色波浪翻滚。——那正是欲举棒袭击敖烈的一只巨大螃蟹精。 “谁啊，胆敢打本先锋？”螃蟹精怪叫着，从黑水河里浮上来，却在看到打自己的人时，傻在了那里。 “殿、殿下……摩昂殿下？” 打他的，正是摩昂，西海龙宫的第一王储，未来继承龙王之位的大太子，摩昂。 摩昂，西海龙王的长子，就连玉皇大帝和西天佛祖都夸赞不己的文武双全之才，承载着西海亿万水众未来和希望的王储，在西海龙众之中，拥有着举足重轻地位的龙子，甚至可以说他的一念一动，足以对整个龙族有着巨大的影响。 就是这样一个优秀，而又不可多得的龙子，命定的王者……敖烈的长兄。 “怎么，五百年未见，你连看为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摩昂冰冷的声音响起，敖烈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这才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摩昂。 就在他转头的刹那，黑水河突然涌起一个巨浪，将敖烈整个覆盖其中。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巨大力量紧紧地束缚住敖烈，然后迅速将他卷入黑水河里。 只来得及看到他玄色铠甲之下的蓝色长袍翻飞，只来得及看到那束在黄金冠之中的黑发，随风飞舞。只来得看清他的若悬剑的眉和若寒星的眼，只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一如五百年前般泰然沉稳，只来得及看清却他持着三棱金锏在阳光下烁烁生辉，只来得及看到他紧紧抿在一处的嘴角，像五百年前那般严厉而冷漠。 可这一切，最终全部都被那层黑色的波浪所阻隔，就这样远去，敖烈也最终没有与摩昂说上一句话，像五百年前一样。 像五百年前一样…… 第十三章 买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锵！锵！锵！” 一阵阵铜锣之声响起，震得一心的耳朵都要疼出血了。他有心想要去揉耳朵，却怎奈双手都被粗重的绳子绑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我！”一心猛地起身，谁料脚下的粗绳却令他重重地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好痛！一心呻吟出声。 这会儿的他被捆住手脚，站在一个十分硕大的木头方台上。束缚住手脚的绳子并不是最让一心难受的，最痛苦的莫过于脖子上系着的粗绳，它紧紧地勒着一心的脖子，不仅疼得要命，就连呼吸都很吃力。 “喂，你，老实点，别害我们都被连累！”一声怒斥响起，一心左边的汉子已经被一心折磨得不耐烦了，“从来了到现在你就没闲着，害我们摔了多少次跤了？！” 这汉子生得虎背熊腰，脸上的络腮胡子几乎快跟头发连在一处了。他赤。裸着上身，身上热汗淋淋，离他最近的一心可以很分明的闻到汗水被蒸发的难闻气息。汉子满脸怒意地举起了手，原来他脖子绑着的粗重绳子，与一心脖子之上的绳子，是连在一起的。 “胡大哥，你就别怪他，这小和尚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回说话的，是一心右边一个秀才打扮的男子。他身材清瘦。长相却颇为清秀，青色的衫子穿在他身上，愈发增加了他的几分儒雅。而他脖子的粗绳，一边一心脖子上的连着，另一边则连着另外的一名男子。他们就这样一个连一个的，连成了一长串。一心方才就曾数了，这木桩台上的男子，一共有十三个之多！ “孩子？”“络腮胡”哈哈大笑，“既到了这种地方，还是什么孩子？纵是你觉得他是个孩子，可你瞧瞧那些女人，恐怕一夜之间就会将他变成男人！” “胡大哥，你未免有些言重了。他才多大？这些女人再凶残也不至于如此。”秀才的脸都有些抽搐了，他转头问一心道，“小师父，你几岁？” “贫僧……”一心略略地想了想，道，“贫僧十岁了。” 说罢，连一心自己都怔了一怔。 啊……是啊，从金山寺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年头。两年啊……自己都已经十岁了，可是他还没有到达想要去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西天，到底他离那里还有多远呢…… 一心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伤神色。 “锵！” 铜锣突然在一心的面前狠狠敲了一记，震得一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给俺老娘仔细着点，别以为长得好，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小东西，你真以为老娘不敢动你？”胖女人那张涂满了粉的脸凑近一心，目光阴鸷地冷笑道，“呵，告诉你，今儿要是不努力表现好些，给老娘卖个好价钱，看晚上不打得你皮开肉绽！” 说罢，她自背后取出一条长鞭，凌空猛地一甩。 长鞭划破空气，重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震得先前那生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浑身一颤，就连秀才的脸色也微微地变了一变。 “来呀，快看啊，这都是今天寻来的，最好、最贵的货色！”一个穿着短衣短裙的女子，正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在木桩台子上转来转去。而台下的女人们，则越聚越多，她们全部都兴高采烈地瞧着木桩台上的男人们，像挑选衣裳似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挨个溜过去，又溜回来。她们大声地谈论着这些男人的脸蛋、身材，还说着一心听不太懂的话。她们的脸上泛着潮红，说不清是害羞还是狂喜。 见台下的人已然越聚越多，胖女子便扭过身去，亮开嗓门对台下的女人们喊道：“规矩还是老规矩，姿色从丑到美，价格从低到高，谁出的钱最多，男人就归谁。买卖契约一旦签订，从此生死由命，各不相关。” 说罢，手一挥，道：“先丢下去几个，让姐妹们验个货。” 胖女人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两个强壮的女子走过来，解开“络腮胡”和秀才，还有一个少年脖子上的绳子，将他们直接抛下了台子。 可怜那三个男子，才刚刚惊叫出声，就被女人们爆发出的欢呼和尖叫声盖了过去。女人们沸腾了，她们叫着、笑着，拉扯着那些男子的衣裳，肆无忌惮地抚着他们的身子，拽着他们的头发，几乎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男子们的惊叫就变成了惨叫和哀号。而待他们被重新押上木桩台子上的时候，已然是衣襟褴褛，头发散乱，就连目光也都涣散了。 一心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些男子，方才耀武扬威的“络腮胡”，此时已然变成了石头。他丢了魂儿一般呆呆地走到一心的面前，眼泪，就在眼圈里打着转。 “施、施主，不要哭啊……”一心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焦急地张了半晌口，终是张口道，“今生的因，是前世的果，因果己了，来世就再没有苦厄了……” “来……来世……？” “络腮胡”直勾勾地看着他足有半柱香的工夫，突然“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一心见状，顿时慌了。然而让他慌的还在后头，方才那些女人们摸到了活生生的男人，兴致大起，出价之声此起彼伏，“络腮胡”最后被卖掉了五两银子，秀才七两银子，而跟“络腮胡”一起被扔到台下的少年，则被卖到了建筑物两银子。 出价的人越来越多，而台上的男子则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心一个人。 “最后的压轴货，最上等的货色！”胖女人绕到一心的身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众女人的面前。她大着嗓子喊道，“不瞒你们大家，老娘我搜罗男色十几年，走遍诸国不知多少个，却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上好的货色。看他的眼睛，看他的身子骨儿，再看他的样貌、他的皮肤……更何况是他尚且年幼，一切不言自明，不用老娘我说了。以这小和尚的年纪，买回去能用个至少四十年。” 第十四章 宠物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买、回去用？ 怎么听起来在买一块布，买一双鞋，买一件衣裳似的？ 一心满心疑惑。 他不过是个和尚，积淀除了念经、化斋，还能做来做什么？难不成让自己给她们做法事不成？ “这小和尚我要了！”就在一心疑惑万分之际，台下，早有人关注一心很久的女人，立刻举手喊道。 “归我了！” “归我！” “归我归我！” 原本因为人都被领走而渐渐安静下来的气氛，在一心亮相的刹那，轰然沸腾。方才一直迟迟没有出手的、那些盛装前来达官显贵们，立刻拿出“一掷千金”的派头来，开始奋力地抢一心的所有权。 胖女子见状，乐得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她伸出如一簇多肉植物一般的手，五指张开，吼了一句：“起价五十两！” “五十五两！”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扬声道。 “六十两！”一个身披五彩玉氅的年轻妇人道。 “八十两！”一个身着水粉色蝴蝶彩衣的少女高举起手，当仁不让的劲头足以把先前的两位压得灭火。 “八十两，八十两！”胖女子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要知道先前的男人们起价才一两，台下的浪蹄子们也都一两或者几十文钱的涨。但眼下的这个小和尚，他可真是一个摇钱树啊！不仅起价要的就高，连涨也是五两五两地涨。 好，甚好，真是好极了！ 胖女子的心里像是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喜得她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然而，就在那些女人们争抢一心正来劲儿的时候，天空突然间彤云袭来，将整个西梁女国都笼罩在一片绚丽的紫色云霞之中。 女人们都被这紫色云霞所震撼，竟纷纷安静下去。 怎么还不到傍晚之时，就有彩霞了？一心奇怪地抬起头瞧向天空，这才发现天空并非真的是飘来了紫色云霞，而是飞来了数匹紫色长绸，将头顶的天空遮盖，令一切都变成了紫色。 在这紫色的长绸之中，忽然飞飞扬扬飘下数枚紫红花瓣，飞旋着、飘舞着缓缓下落，如同下起了一场紫色的雨。 雨？ 一心愈发的奇怪了，好端端的绸子里怎么会飘出花瓣来呢？ 再仔细观瞧，他才看清，原来在紫色的绸缎之后，隐着数名身着紫衣的少女，而这花瓣，正是她们抛下来的。 那些台下的女人们已然全部都跪了下去，神情恭敬地低下头，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这是怎么了？ 正在一心满心疑惑之际，一道紫色丝绸突然“唰”地一声从一心的头顶直飞过去，吓得一心“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但见一名少女踩着丝绸轻盈地滑来，轻轻一个旋身，便落在了一心的面前。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紫红色绣双凤锦衣，眉如翠羽弯弯覆于额上，眼似湖水莹莹映着秋月，她肤似羊脂美玉，身姿玲珑秀美，却于这秀美中透出一股豪迈英气。 “呵，吓趴下了？还真胆小啊。”少女举步走到一心面前，低头瞧着他，嗤笑，“不过，我很中意你，允许你做本王的宠物。” “宠、宠物？”一心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少女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一个侍卫打扮的女子奔过来，将一个项圈迅速地套在一心的脖子上。那项圈之上，还有一个铁链，侍卫将这铁链交到了少女的手里。 “宠物，就是像马，像猫，像狗。”少女说着，猛地一扯铁链，一心立刻踉跄着，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得意地仰天大笑。 “恭喜女王陛下，又新得一个宠物。”说话的，是先前一脸凶神恶煞模样的胖女人。这会她脸上的嚣张跋扈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恭敬。她跪倒在地，向紫玉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恭喜女王陛下再添宠物。”台下的女人们，亦齐声恭祝。 “女王？”一心怔怔地问，“你是女王？” “不错，本宫正是西梁女国的现任女王。”紫玉笑着抬起脚，用她绣着双龙戏珠图腾的短靴长起了一心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对着自己，“而你，是本王的宠物。” “贫僧……贫僧不是宠物！”一心霍然起身，怒视着紫玉道，“你们这般将人当成牲畜与货物一样买卖，是不对的。” “你说……什么？”紫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她抽出腰中所佩戴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一心，“话太多，就没有做宠物的资格了。” 说罢，她手一抖，长剑便已然朝着一心刺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是台下的女人们，就连自称走遍各国、见多识广的胖女人都禁不住惊呼出声。 “扑！” 但听得一声闷响，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似泉水般喷涌而出的鲜血。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便“扑通”一声，栽倒在一心的身侧。 那是一个似巨熊一般庞大的家伙，通体被黑色的粗重鬃毛覆盖，他头颅巨大，獠牙外翻，一双血红的眼睛圆睁，眼中写满了错愕，仿佛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死掉一般。 “魔……魔啊！” 跪在地上的胖女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哄而起，手舞足蹈地尖叫着，身上的肉都随着她的跳跃颤抖。 “魔！” 人群中有人亦跟着尖叫起来，很快，所有人都陷入惊恐之中。她们惊惶失措地想要逃走，哪知才刚刚转身，便瞧见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的狂魔。 那些魔或高或瘦，或矮或胖，面目狰狞，喘着粗重的气息，一步步朝着这些女人们走过来。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贪婪而凶残的光，腐。。败的气息被他们身上的热气蒸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他们的手里拿着刀、斧、戟、锤等巨大的武器，被鲜血浸染成棕铜色的武器亦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魔来了，魔来了！” 女人们惊叫着，乱成一团。 第十五章 魔袭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魔步步紧逼，想要逃走的女人们则步步后退，很快，便缩小成一个紧密的圈。 哭泣声、抱怨声、悲呼声响成一片，先前那些满面春。。色的女人们这会全部都慌乱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给本王安静！”紫玉跃身站至木桩台中间，扬声喝道，“所有百姓退后，御卫队弓箭手出动！” 先前还似少女般任性胡为的紫玉，仿佛眨眼之间变了一个人般，她扬起长剑，高声命令。王者独有的强大气场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此刻的她不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是一个久经沙场历经生死的战士，一个运筹帷幄号令三军的将军，一个为民而战披甲上阵的真正王者。 随着紫玉的一声令下，身着紫色铠甲的御卫队立刻从人群之中冲出去，她们用紫色的护盾挡住那些百姓，手中的长矛对准了步步逼近的魔军。而弓箭手则全部准备就绪，站在御卫队的身后，将利箭对准魔军。 “杀！” 紫玉扬声厉喝，利箭，如雨纷纷射向魔军 “吼！” 走在最前面的魔军发出凄厉的咆哮，一大批魔军倒在地上，但紧接着，后面的魔却涌上前面，嘶吼着继续逼近。 “杀！”紫玉又一声令下，利箭再次射出，然而，不管她下令多少次，有多少批魔倒下，还是不断地有另一批魔蜂拥而至。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西梁国的女人们，越走，越近。 *** “谁？！” 孙悟空被说话的少女猛地一推，步履踉跄地走近那座荒山，才发现，眼前的一切，比远远观之更令加糟糕。 没郁郁葱葱的青山，没有参天的古树，没有争相斗艳的鲜花。没有花香，没有鸟鸣，没有跳跃在枝头的松鼠，也没有在林间嬉戏的猴群。目光可及之处，是一片焦黑之地，方圆百里不见一抹新绿。已然被烧成焦炭的树木无力地伸展着树枝，成堆的骨架被熏得漆黑，块块散落四处，就连空气都透着绝望与死寂。 不…… 这绝不可能…… 你说这是花果山，俺老孙就是死也不会信。这死气沉沉，这毫无生机的地方……它怎能是花果山？！ 明明心里如此笃定，可是孙悟空仍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明明知道再每进一步，都是让方才推自己的小妖女诡计得逞，可是孙悟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他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地走近那座山，踏着这焦黑的土地，踏着这分明可以看到掩埋着兽骨的土地。那些骨骼在孙悟空的脚下发出“咔嚓”声响，然后被碾成碎片，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即使已经尽是焦土，可孙悟空仍然可以从这土地里嗅到血的气息。 那是……在鲜血里浸了整整五百的土地啊！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这座山的哀鸣与悲伤。 孙悟空的脚步，慢慢地放缓，最终，站住了。 他看到了那面旗。 旗被竹竿挑着，挂在山顶的旗。被烧焦的、残缺不全的旗帜之上，几个大字依稀可辨。 那四个字是：“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孙悟空只觉一股汹涌情愫自胸膛之内直冲而起，重重地撞向他的天灵，撞击得双耳都蜂鸣作响，撞得他身上的每一滴鲜血都在血管里倒流，速度快得几乎会让那些血管爆裂开来。 “呼……呼……” 孙悟空喘息着，他再也站不稳，身形晃了又晃，若不是金箍棒的支撑，或许，他早就跌倒在地。 而眼前的一切却仍然不肯放过他，“齐天大圣”这个字不停地在孙悟空的眼前晃动，它们越晃越快，像一个魔咒，让孙悟空只觉自己的记忆开始出现裂痕，他的思维开始出现混乱，听觉更是混乱不堪。好像有东西什么在铿锵作响，那尖锐的声响让孙悟空静不下心、安不了意，连站都站不稳。 “你忘了吗，孙悟空，早在一千年前，花果山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且问你，你说这花果山是你的地盘，可你一千年前跟随唐玄奘前往西天取经，又何曾照看过它一眼？你说你记得这花果山的样子，那你倒是说说看，花果山峰高几许，又花开几期？有几次山火地陷，又有几次干旱洪涝？一千年了……花果山的猴群几死几生，又有几次群魔交战，将这些猴子几乎屠杀殆尽？！” “哼，孙悟空，你所说的那个‘从来就没变过的花果山’，也不过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吧。” “去啊，去看看你的花果山，去看看你的地盘。去看看你曾经热闹非凡，飘扬着齐天大圣旗帜的地方，看看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听听他的哀鸣有多刺耳，踩踩它泥土里埋着的、成千上万的妖的尸体。去啊！” 少女的声音一遍遍在孙悟空的耳畔响起，像鼓，像锣，像拔，声声刺耳。有什么东西在孙悟空的身体内部撕扯着他，让他疯，让他狂，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将眼前的一切摧毁殆尽。 “够了！” 孙悟空猛地提起金箍棒，狠狠地砸向地面，然而金箍棒还不待落下，却硬生生地顿在了那里。 他癫狂，他痛苦，他愤怒，可是他同样深深地知道，这片土地，再也经不起任何力量的攻击和摧残。 这个曾经承载着他全部快乐，如今存留着他唯一残缺记忆的地方……他又如何能够再给它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 孙悟空紧攥着金箍棒的手在颤抖，他躬起的身体，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孙悟空怔了一怔，用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孙悟空才确定这震动是真实的，而并非是他所产生的幻觉。 他屏息静气，仔细地去感受和分辨那震动，并且侧耳倾听。 听到了，他听到了一阵阵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响，杂乱无序却又震耳欲聋。再仔细地听，还可听到粗重的呼吸，和兵器与身体相擦所发出的声响。 第十六章 守护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是…… “呔！哪里来的狂魔，休要站我花果山圣地，统统给我滚！” 一声喝斥响起，紧接着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猴群的厉喝。 活着…… 还有猴族活着！ 孙悟空一跃而起，朝着那声音响起的地方飞奔而去。 绕过花果山的主峰，便可见一处陡峭的斜坡，如被刀削一般，凌厉而突兀地立在那里。 那斜坡之下，已然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无数手持巨刃的魔，他们全部都抬起头，血红而嗜血的眼睛，狂怒地瞪着斜坡之上。 而斜坡上的……是一群猴子。 猴子。 孙悟空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回不去的都叫做从前，而孙悟空的从前，早已经灰飞烟灭，连回忆，都成了片断。 明明早已经知道那群猴子并非是一千年前的那群，可是孙悟空的身体还是微颤。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些猴子，仿佛穿越千年的时空，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那群猴子，与一千年前生活在花果山的猴子们完全不同。他们的毛发虽刚硬却凌乱而粗糙，身体虽结实却消瘦而疲惫，一看便知，他们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而他们的神情，亦与一千年前的猴群是那样的不同。一千年前，花果山的猴子们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快乐和希望的笑容，他们无忧无虑，肆意妄为，欢乐豪迈。而如今的猴群，他们消瘦的脸上尽是狂怒、高傲，和绝不妥协的执着。他们怒视着魔族，眼中燃烧着的，是熊熊的怒火。 “你们这群愚蠢的猴子，如果我是你们，就趁早放弃这里，另寻一处栖身之地。”众魔之中为首的，是一只虎魔。他阴鸷地瞪着猴群，扬声道，“这里既没有果树，也没有草，甚至连水都没了。你们守在这种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的地方，难道就是为了等死吗？” “住口！” 一声厉啸声响起，于猴群之中跃出一只长尾猴。这只长尾猴通体覆盖着棕色长毛，是猴群里身材最为强壮的一个。他抓着一把铁棍，脸庞因为过度消瘦反而显出分明的轮廓。他的眼睛闪耀着愤怒的光芒，神情坚毅无比。在他的身边，有一只体态婀娜的母猴，显然，这是他的伴侣。在这只母猴的背上，趴着一只小猴。那只小猴不过一、两岁大小，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机灵地打量着斜坡之下的群魔。 “你们这些邪魔休要再打我花果山的主意，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座山上，死在吾王孙悟空一手创下的王土之上！” 吾、吾王……吗…… 孙悟空只觉头顶一记惊雷轰然炸响，他怔怔地看着那只年轻的猴子，尽管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他骨瘦嶙峋，可他的意气风发和坚不可摧的锐气却与他一千年前的祖先们，是那样的相像。 他们……还在守护吗？这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一只野貛魔大笑着走过来，鄙夷道，“红牙，你好大的口气啊！你们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夸这样的海口？告诉你们，花果山我们魔族志在必得，就算血洗整座花果山，也在所不惜！” 说罢，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对准了飞扬在花果山上，那面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帜，道：“这面旗，早就该落下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大刀便已然飞了出去。 风，将“齐天大圣”的旗帜飞得飞扬而起。孙悟空抬起头，烈日下，那已然破旧不堪的旗帜，还挂着斑斑的血渍，已然因岁月的风霜而干涸成褪色。 野獾的大刀，就这样直朝着旗帜刺去。 “住手！” 红牙暴喝出声，他飞身而起，举起手中铁棍击向大刀。谁知大刀在临近红牙之时，突然一分为二，一左一右，旋转着刺向旗帜。红牙大惊，迅速左右开弓，击开大刀。谁知，他终是慢了一步，虽然击飞了大刀，但肩膀处却被大刀刺中，一时间鲜血横流。 “吼！” 猴群愤怒了，他们咧开嘴巴，龇出獠牙，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众魔怒吼。 “给我杀！”虎魔大声嘶吼，“先把那面旗给我弄下来！” “杀！” 群魔狂叫，潮水般涌向斜坡。 “杀！”红牙不顾伤痛，大声下令，“就算是死，也要守住花果山，守住这面旗！” “杀啊！” 猴群如旋风一般，冲下了斜坡。 看到了，那群猴群之中，有背着孩子的柔弱母猴，有年迈的老猴，有还没有成年的小猴子。不论是体力，还是实力，他们都与魔族相差得太远，如此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与其说是厮杀，还不如说是送死。可是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没有后退，没有迟疑，更没有丝毫的退缩。 杀！ 猴群与众魔厮杀在一处。 武器相撞的声响，喷溅而出的鲜血，魔的狂啸，猴群的哀号，空气里弥漫的血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孙悟空的眼睛，刺激着他的嗅觉，刺激着他脑海深处那些想要遗忘，想要放下，想要深埋的所有记忆。 痛。 好痛！ 孙悟空头顶的金箍又开始收紧，好像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去驱逐他头脑里的记忆，那越来越紧的疼痛像是要挤碎他的头颅，让他连呼吸都会疼上三分。 放下吧，放下！ 头脑里似乎有声音在一遍遍地对孙悟空说。 只要放下，一切就都可以归于原位。一切，就都与你无关。 那些逝去的、流失的、过往的记忆，又何必去计较、在意和重拾？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所在意的，亦全都是梦幻泡影，如露如电，眨眼便消失不见。 放下吧，放下…… 所有的烦恼，都是自寻。 只要放下，一切，就都会变好。 只要放下。 孙悟空慢慢地稳住身形，他紧攥住金箍棒的手，也缓缓地放松下来。 “就凭你们这些饥肠辘辘的猴子还想战胜魔族？哈哈，来吧，异想天开的猴子，现在就满足你们！统统死在这，死在你们就算是死也不离开的花果山吧！跟你们那些愚蠢祖先一起，变成白骨让我们魔族踩在脚底下吧！哈哈，哈哈哈哈！” 虎魔狂笑着，高举起长刀，狠狠劈向红牙。 其他的猴群，亦纷纷与魔族交战至一起。然而，正如虎魔所说，这群饥肠辘辘的猴子们，哪里是魔族的对手？才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便已然有大半的猴子倒下，血的气息，越来越浓。 “嗷！”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孙悟空抬头，赫然看到虎魔高高地举起手中长刀，长刀顶端挑着红牙的伴侣，那只母猴，她背上的小猴子紧紧地揪着母亲的鬃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刀尖已然刺穿母猴的身体，鲜血喷涌，汩汩地流下，染红了虎魔的长刀。然而，母猴却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她吃力地举起手，抓住了小猴子小小的手。 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小猴子，虎魔就将小猴子一把扯了下来。 第十七章 出手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我的孩子！”母猴哀号着，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扑过去想要救她的孩子，虎魔哈哈大笑，用力地一甩，便将小猴子狠狠甩了出去。 “不！”母猴发出痛苦的哀鸣，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就这样呈半弧形飞向山坡。而她自己，亦被虎魔的长刀猛地甩在地上。 母猴想要挣扎着起身，怎奈虎魔的长刀已然将她的腹部刺穿。鲜血从她的口鼻之中流下，身体更是一片鲜血淋淋。她无法动弹，就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孩子……”她发出痛苦的哀鸣。 “吼！”猴群愤怒地大吼出声。 “吼！” 红牙咆哮着，飞身而起，发疯般地奔向自己的儿子。然而，饶是他的动作再快，也没有来得及阻止小猴子被丢下山坡。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就这样从斜坡的最高处掉落了下去。 “嗷！” 红牙仰天长啸，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与痛苦。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失去了他大部分的同族、他亲密的伙伴、他最爱的伴侣和他唯一的儿子。 他缓缓地低垂下头，痛苦，让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红牙的手深深地嵌入花果山的土里，紧紧地攥紧了那满是祖先们热血与白骨的焦土。巨大的悲伤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堵墙，将他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 “是时候把这些猴子送入地狱了。”虎魔振臂高呼，“让他们统统去死，去死吧！” “死！” 众魔齐声高喝，纷纷举起兵器，朝着为数不多的猴子们斩去。 可就在这时，花果山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于这旷野之中刮起一阵狂风。但见尘土飞扬，那平地沙石全部冲天而起，有如万道海浪呼啸迭起，又似千道石山平地而起，一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卷起地上的石子，小如拳头，大如斗笠，全部飞扬而起，朝着那些魔们砸去，将那些全无防备的魔们砸得连呼带叫，躲闪不迭。然而，花果山主峰被群猴死死守住，他们一时前进不得，只得纷纷后退。一时之间群魔大乱，无数魔众倒在地上被他们的同伴踩踏，有的甚至直接被巨石砸得脑浆迸裂哀鸣而亡，有的被巨石砸死，有的翻下山崖，竟是眨眼间死伤了大半。 猴群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红牙更是错愕万分。 “看那里！”一只猴子指着斜坡顶端惊叫，“那里有一个人！” 所有的猴子都朝着斜坡之上看过去。 晨曦透过薄云，将万道霞光倾情洒下。 那个人就站在霞光之中，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猴。目光里有着历经风霜的沧桑，也有着看透万物的苍凉。却又如此深邃而幽远，像是从古老传说之中走出的亘古王者，悲伤而仁慈地注视着他的子民。 “你是……你是谁？”红牙站直了身子，满脸警惕地问。 “我，我是……”孙悟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缓缓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已然化为人形的外貌，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一千年了，他穿越千年的风霜回到花果山，却是以凡人的外貌。 多么讥讽。 孙悟空缓缓地举起手臂，举起了那只被虎魔丢下山坡的小猴子。 红牙的儿子。 “吱！”小猴子尚且太小，还没有通晓人言，看到自己的父亲，他立刻挣扎着从孙悟空的手中逃出，奔向红牙。 红牙一把将小猴子揽进了怀里。 “你是个什么东西？”看到突然出现的孙悟空，虎魔怒不可遏，他举起长刀指向孙悟空，怒吼：“区区一介凡人，还妄想跟魔对抗？哈哈哈，找死！” 说罢，虎魔号令群魔，杀上山坡。 呵。 孙悟空咧开嘴巴，露出一个似喜而悲的笑容。 此时，到底应该庆幸自己化为凡人，还是该骂一声这群蠢魔不识泰山？ 然而，这也并不重要。 孙悟空缓缓地举起金箍棒，直指众魔：“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死？”虎魔见状，不免哈哈大笑，“你这凡人，不好好保命，偏来管魔的事，看来今日又该保餐一顿了。可惜，只你一个活人，不够分。” “呵，”孙悟空从鼻子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们全部都用来做花果山的肥料，倒是正好，不用分。” 说罢他高高地举起金箍棒，纵身跳起。金箍棒散发出万道金光，与天边霞光浑然结合，渲染成一片血红。 *** “这女人，八成是个傻子，被捆成这样，连动也不动一下。” “傻是归傻，可是长得好啊，你看看她那一对……咳，比我见过的都大。” “你能见过几个？就你兜里那铜板，能见过啥货色？” “见没见过，这女人的，都绝对的大！” 押解猪八戒的士兵们私下里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满面都是YIN逸之笑。此时此刻的猪八戒坐在一辆木头制成的囚车里，叉开大腿，大咧咧地坐在那，衣襟大敞四开，那本不该露出来给别人显示的，却隐隐约约地露在外面，格外引人遐思。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他抬起头，看向策马走在囚车边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她肤如凝脂，面如秋华，一双美目似潋滟波光，一双樱唇若绽放桃蕊，即便是不言不语不说不笑，也依旧风情万种引人遐思。 她身着明黄色的对襟攒花燕丝绦的短袖小袄，露出她光洁而匀称的玉臂，荷叶小坎露着她修长阿娜的颈子，虽然穿着裤装，身姿却依旧动人。她手持马鞭，端坐在黑亮的高头大马上，眼角眉梢尽是怒意，也依旧风雅迷人美不胜收。 “是你吧？”猪八戒喃喃地说道，“我知道是你。” 这是他第十七岁跟女子说这句话了，终于，女子不再如先前那般不理不睬，她转过头来，狠狠地啐了猪八戒一口。 “呸，你这放..荡的东西，你真是毫无廉耻，也不看看自己的衣裳！” 衣服？ 猪八戒微微地怔了怔，然后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道：“俺老猪的衣裳又小了？不会吧，这几日天天赶路，没吃多少啊……” 说罢，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这一扯之下，原本便裂开的衣襟，更加大敞四开了。 第十八章 情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噗！” “噗！” “噗！” 那些押解猪八戒的士兵们，个个鼻血喷涌，纷纷捂着鼻子后退。 “无耻！” 女子厉喝着，扬起马鞭狠狠地甩向猪八戒。 然而那鞭子却到底没有抽到猪八戒，只是击在木头囚车上，发出“啪”的一声刺耳声响。 这声响吓得那些士兵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纷纷惊叫：“公主饶命！” 公主？ 猪八戒咧开嘴，笑了：“原来这一世，你是公主了。” “闭上你的嘴，关你屁事！”女子说着，扬起马鞭，再一次狠狠抽打在囚车上，“要不是一会留着你还有用处，早就把你吊起来狠狠打了！” 用处？ 猪八戒怔了一怔。 “呵呵，”女子朱唇轻抿，笑道，“药效该发作了。” 说罢，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一拍，在“咔”的一声脆响之后，猪八戒的眼睛一闭，瞬间睡了过去。 “呵呵，呵呵呵呵。”看着猪八戒的样子，女子禁笑了起来。 天蓬啊天蓬，这一世，你如何能逃？！ 痒。 好痒！ 莫不是蚊子在作祟？ 这恼人的蚊子，总是扰人清梦！ 猪八戒的耳朵动了一动，鼻子动了一动，紧接着，又扭了扭身子，可是身上的痒却丝毫没见停止，反而愈发的痒了。 好像有人在给自己挠痒痒。 怎么回事？ 猪八戒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绑在一起，被一根木棍从中穿过去，挑了起来。而这木棍的首尾各由两名身强力壮的小伙扛着，步履艰难地向前走。 也无怪乎猪八戒觉得痒，他这会全身上下都披金戴银，什么玉镯缨络玛瑙玉佩，几乎是把所有女人应该穿戴的物件都准备得一应俱全，然后全都挂在猪八戒的身上。好在，猪八戒那件黑色的宽大僧袍还在，不至于让他连自己的身子都认不出来。 只不过，这种被倒着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猪八戒还真是第一回遇到。 “放开，俺老猪不喜欢被人吊着。”猪八戒用力一挣，绳子骤然断开，木棍亦“啪”地一声断裂开来。那些扛着猪八戒的小伙子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炸飞，纷纷扑倒在地。 而猪八戒则飞身跃起，望着一地的狼藉抱歉道：“对不住了，各位。” 说罢，他举步便要离开。 “站住！”一队提着武器的士兵冲过来，为首的一个武官，长剑指着猪八戒道，“你己被钦定伺候陛下，岂容你逃？” “伺候陛下？俺老猪？”猪八戒哈哈大笑起，“不成不成，人怎可与猪同塌？笑话，笑话。” “你骂谁是猪？”那武官还当猪八戒在骂他的国王，一张脸当即变得铁青。他一挥长剑，喝道：“快给我将这蠢女人拿下！” “是！”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 然而，他们又哪里是猪八戒的对手？猪八戒高举起手，九齿钉耙立刻在他手中幻化而生，那闪耀着银河微尘星辉的九齿钉耙，斩、铲、挥之间，便将围聚过来的士兵击得纷纷倒地。一时之间，场面大乱。 “是什么人胆敢在此造次？” 突然响起的一声厉喝，让正与士兵们交战的猪八戒，整个人怔在了当场。 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从他一出生就在耳畔响起的，那个声音，从他刚刚开始认识这混沌世界便陪伴在身边的那个声音……历经亿万年孤独寂寞的岁月，一直给他温暖慰藉的，那个声音。 他的声音。 “你这女子是何人？为何在朕的光华殿前闹事？”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了，猪八戒感觉到了那慢慢走近自己的脚步，他捉着九齿钉耙的手，紧了又紧，浑然不觉他手心的汗珠已然使得自己无法握稳他的九齿钉耙。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任由那人一步步走近，却不敢回头。 “朕在问你话，你竟如此大胆，没有一丝回应吗？” 那人说话音，“铮”地一声抽出宝剑，抵在猪八戒的脖颈之上。 “转过来，面向朕。” 猪八戒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转身。 那张脸，那个人的脸庞，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猪八戒的眼前。 他有着与猪八戒前世一模一样的脸庞和五官，就连身材比例胖瘦全都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披在肩头的，是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的紫色长发，那双浓眉下的眼，亿万年未曾染尘的紫色水晶，神圣、高贵、骄傲，不可一世。 猪八戒的唇，颤抖着了许久，终是吐出了那两个字：“兄长……” “兄长？谁是你的兄长？”他冷冷地说着，一掌拍在猪八戒的胸将，将猪八戒整个人振得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 而他，就这样举步来到猪八戒的身前，举起宝剑，抵在了猪八戒的咽喉。 “说，你是谁？”他问，用世间最冰冷的声音。 我是谁？ 猪八戒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笑了。 “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从出生，到现在，从前世，到今生，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是被创世之神偶然捏出来的一个玩偶，还是你倒映在水里的影子。亦或是……本来就不应该的存在吧。” 他默默地听着猪八戒的话，冰冷的五官没有变半点化，只是，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迷茫。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喃喃地说着，宝剑陡然一紧，猪八戒的脖颈顷刻间被划破，鲜血渗了出来。 “你这疯癫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到朕的光华殿到底有何预谋，说！”他厉声喝道。 预谋。 猪八戒再一次笑了。 他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预谋。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永远有人在质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何预谋。 好像他的存在，永远都是那么的受人质疑，让人费解，令人不快。 “泽明皇兄。” 先前身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笑着走过来，道：“这是臣妹给你务色的美人，本该送进光华殿的，可惜，这美人是个有个性的人，就是不肯乖乖走上龙塌。” 第十九章 盅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说着，女子走到猪八戒身边，用他妩媚的眼望着猪八戒，道：“现在，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留下来，在他的身边，共度一生。你意下如何？” 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共度一生。 猪八戒的手，慢慢地攥紧了他的九齿钉耙。 以女人之身，留在他的身边。在这个世界，他不是他的兄长，不是那个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的万象宗师，不是三界之中最为尊贵的王者，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的伟大上古神明。而自己也不是他的幼弟，不是天上三十万水军元帅，亦不是拖着肥胖猪身的胖和尚猪八戒。从此天与地，再没有了可以阻止他与他在一起的理由。 只要他说，他愿意。 *** “这……这位大王……” 说话的，是两个老者之中较年长的一位，名唤陈澄。陈澄战战兢兢地看着沙悟净，见他突然抬眼朝着自己瞪过来，不免吓得一哆嗦。 “僧。”沙悟净简短地说了一个字。 旁边躬身站着的另一个年轻一些的老者陈清见状，立刻点头：“是是是，大师父，这位大师父，您怎么路过这里？这是要到哪去？” 沙悟净张了张嘴巴，有心想把自己是如何被五庄观蒙蔽，一脚迈到这里的始末讲述一遍，却怎奈话都堵在嗓子眼，半句说不出。他终是恼火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在坐桌边的小女孩和小男孩道：“哭？” 陈澄和陈清怔了半晌，方意识到沙悟净指的是这两个孩子在哭什么？当即相互看了一看，见二人都迟疑着不敢说话，沙悟净霍然起身，一双血色的眼睛猛地瞪得大了。 “哇！” “啊啊啊啊啊！” 那对孩子被吓了一跳，咧开嘴巴“哇”地大哭出声。陈澄和陈清更是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王，不，大师父啊！不是我们不说，是不敢说啊，”陈澄一边哭，一边道：“您是不知道，这个小村庄，名唤陈家庄，九年前，一个自称‘灵感大王’的妖怪突然携着香风来到这里，将陈家庄方圆百里之内，均划为他的领地。这位起初，灵感大王称声他可以保佑陈家庄风调雨顺，户户平安，但每年陈家庄的家家户户，都要为他办一次祭赛。他祭赛的祭品……是一个童男和一个童女呀！我们哪里舍得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妖怪的嘴里？自然是结众反抗，可是我们这些凡人又哪里是妖怪的对手？这陈家庄前去讨伐他的壮丁差不多被他杀死了大半，他还一怒之下降下千里冰霜，让庄稼秧苗冻死了大片。然后又使河水暴涨，大兴风浪，令渔船不能打渔，让我们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出这个陈家庄，只能一年一年送上儿女，任他果腹啊！” 陈澄越说越悲，陈清在旁听着，更是悲从心生，二人一起抱头痛哭。 沙悟净扬起他的月牙铲，猛地劈向桌子。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桌子就这样碎成了两半。 “我去。” 沙悟净道。 “你……你去？”陈澄和陈清再次对望，许久，方试探性地问道：“大师的意思是，你要去找灵感大王？” 沙悟净点头。 “不要啊，大师！”陈澄立刻向沙悟净重重地磕了个头，“你可千万别去，那灵感大王本领高强，杀人不眨眼睛。我们陈家庄上百个壮丁，都被他一招之下打死几十。你如此贸然前去，岂不是送死？况且，他哪里那么好惹，若是他动了怒，我们陈家庄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是呀，求大师三思。”陈清亦跪倒在地，向沙悟净乞求。 你们…… 沙悟净冷眼看着这对兄弟，又看着那对幼小的姐弟两个。他们虽是是堂亲，却同样有着血脉亲情，他们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澄，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和对未知的一切的忐忑。他们还小，凭什么要因为妖魔的一己之私和大人们的怯懦，而失去他们宝贵的生命？！ 然而…… 这些本应保护孩子们的大人……他们身为凡人，他们又拿什么来与妖魔对抗？ 沙悟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迅速地转动身体，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而他手中的月牙铲，则化为了小男孩的样子。 “如何？”沙悟净问。 陈澄、陈清和两个孩子见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怔在那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沙悟净前往灵感大王庙的时候，陈家庄的男女老幼全都跑来送行。陈澄陈清两兄弟更是感激零涕，一个劲地感激沙悟净的救命之恩，并允诺一定要为沙悟净立牌位天天供奉，找和尚日日念经。他们全都把沙悟净当成替孩子们送死的傻蛋，却全然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会把那个灵感大王拍扁压碎虐成渣。 众生真是愚钝，他们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感激零涕，欢呼雀跃，却全然不知一场劫难之后跟着的，是另一场劫难。若病根不除，劫难就永远不会停止。 “可你做这些，为的，又是什么？” 提问的，是站在沙悟净面前的灵感大王。与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面容不同，眼前的灵感大王身着黄金软甲灿如骄阳，五色霞光自他的软甲之上散发而出，光辉耀眼。他的皮肤，若婴儿般粉嫩，一双清澈的眼睛似粼粼湖光潋滟，给他的神情之中添加了几许纯真无辜之色。飞斜入鬓的眉似利剑悬于眼眸之上，在那双眼睛上投下了一抹阴影。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近乎于一种冰蓝，而他的身上，亦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香气，与道道霞光相衬，令人觉得眼前之人不是妖怪，而是飘逸出尘的仙人。 灵感大王用他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沙悟净，问：“你变成小女孩的样子跑到这里来，原因是什么？因为同情那些陈家庄的村民吗？可那些人根本与你毫不相干。为了他人妄送上自己的性命，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 第二十章 过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把扼住了灵感大王的咽喉。“不。”他说着，慢慢地恢复了自己的原身。 真正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这个灵感大王。错以为用他强大的力量去强迫那些弱小，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东西，直到永远。 然而这世界上最没有可能存在的东西，就是永远。 灵感大王仰望着恢复自己的待沙悟净，冰蓝色的辰，慢慢地上扬，形成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卷帘，原来是你。” 沙悟净的眉心一抖，扼住灵感大王的手，便愈发的用力。 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的咯吱声响，然而灵感大王的脸色，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与波澜。好像沙悟净扼住的并不是他的脖颈，而是别人的。 “看起来，你真的忘了我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灵感大王微笑着，继续说道，“重要的是你不应该忘了你自己，忘了你是谁，忘了你的过去，忘了你原本双手就沾满鲜血，踩踏着众生的尸体一步步前进，吸食着众生的灵魄一点点成神！” 话音一落，灵感大王的脸色骤然间变冷，他突然抬手，将一柄突然出现在他手上的铜锤，狠狠砸现沙悟净。 沙悟净的眉，只微微地皱了一皱，他连躲都没有躲，只是任由这铜锤砸中自己的身躯。 没有疼痛，没有闷响，也没有意料之中的血肉横飞。灵感大王的铜锤就这样直接穿透了沙悟净的身体，而沙悟净的身体，亦如流沙一般沙化，自动溶解成一个窟窿，让铜锤自穿而过。 “你？你竟变成了这般样子了吗，沙悟净？”灵感大王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沙悟净，你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我曾以为，那个永远视自己为执刑者的沙悟净，竟然变成了沙子！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哈哈大笑，而他手中的铜锤却突然间沙悟净的胸膛之中分裂，锤头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九瓣莲花，每个莲花尖端都似锋利的匕首，它们飞速地转动起来，搅动飓风，形成一股强烈的冲击之力，轰然炸裂，竟将沙悟净整个人冲击得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轰！” 墙面被沙悟净撞出一个巨坑，道道缝隙龟裂开来，它们越裂越大，向四面八方蔓延着，很快整个庙都似被敲碎的鸡蛋，龟裂成数块。紧接着，庙轰然坍塌，将沙悟净深深埋在废墟之中。 浓烟四起，映着灵感大王身披黄金软甲的剪影，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卷帘，你现在，连力量都变得那样弱了吗？”灵感大王将手中的铜锤对准沙悟净倒下的废墟，冷笑道。 “轰！” 随着一声轰鸣声响，那些堆砌在一处的石块尽悉飞起，沙悟净自废墟中冲天而起。他精灶的身体之上沾满灰尘，一双血色眼眸，就这样冷冷地注视着灵感大王。 “哈哈，哈哈哈。”灵感大王开心不己，“就是这样，卷帘，这样才好玩。看起来是那些村民再一次违背了与本大王的约定，那就不要怪本大王无情了。” 说罢，他转身便腾云而去。 “糟糕。”沙悟净暗暗叫了一声，立刻提起月牙铲追逐而去。 才刚刚跃出不到百米，周围的空气便骤然间下降，刚才还花红柳绿的陈家庄，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冰雪皑皑的冰封之地。目光可及之处一片银白，地上、树上、墙上都堆积着厚厚的雪。而天空还有雪花在飘飞，一簇簇鹅毛般纷纷而落。寒风凛冽，让沙悟净感觉自己仿佛眨眼间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沙悟净怔住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有更多的哀号声和惨叫声响起，中间，还夹着孩童啼哭的声音。 是灵感大王，他动手了。沙悟净心下一沉，立刻向声音来源之地飞奔。 “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的狂笑，在陈家庄上空回荡。大雪在纷飞，寒风在呼啸，陈家庄的村民们在哀号哭泣。可这些声音都掩不住灵感大王的疯狂笑声，他悬浮在半空中，看着整个陈家庄都被湮没在厚厚的雪中。他的软甲即便在鹅毛般的大雪中，仍然耀眼，只是上面沾满鲜血。在他的身下，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名村民，他们的死状异常恐怖，令人不忍去看，鲜红而炽热的血溅在厚厚的雪地上，令那积雪迅速地融化，深陷成不规则的图腾，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诡异之花。 ——这是一场死亡的祭赛。 “我早就说过，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有我可以保你们平安。可你们竟敢要在祭赛上投机取巧，欺骗本大王！”灵感愤怒地狂吼，他的双手沾满鲜血，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着一种无以言表的疯狂。 “你们真是蠢！你们以为真的有人可以救你们？告诉你们，绝不可能！你们的痛苦，你们的劫难，你们对死亡的恐惧，全都要你们自己来担！既然你们不想再继续生活在恐惧里，本大王就成全你们，现在就统统去死吧！” 说罢，灵感仰天大笑。而陈家庄的村民们，则全都惊恐地看着他，寒冷和死亡让他们战栗，更让他们恐惧。他们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突然降临的劫难已经让他们怕到极点，灵感的话更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灵感大王哈哈大笑，他转头，看到了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沙悟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家伙，是他怂恿你们来对抗本大王的吧？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杀了他，本大王就饶了你们。” 什么？ 所有的村民都怔住了，他们全部都转回头来，看向沙悟净。 他们的眼神里，有着疑惑、迟疑、犹豫，但也有着令沙悟净感觉到寒意的认真。沙悟净知道，他们在考量，也在思索，到底是杀掉自己这个不知底细的外来者，还是该对抗这个一直凌驾于他们之上，掌握着他们生死的灵感大王。 第二十一章 选择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沙悟净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他口不能言，自然无法将劝解和鼓励的话说出口。然而，就算他能说，这些陈家庄的村民们，又真的会相信他吗？对于他们而言，沙悟净的胜算能有几分，值不值得他们拿命去拼，完全是未知。可相比较之下，灵感大王的残忍与嗜血，他们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这一地的尸体与鲜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些村民，已经站起来，朝着沙悟净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起石头，有的甚至拿着老人的拐杖。他们看着沙悟净的神情，有怨毒，也有憎恨。 他们是在憎恨自己想要除掉灵感大王的举动吗？ “你要如何是好，卷帘”灵感大王笑着对沙悟净道，“你心心念系想要保护的这些人，最后却都把武器对准了你。” 那些百姓越走越近，已然呈扇形将沙悟净包围住了。 沙悟净的视线缓缓地从他们的脸上掠过，他已经看到了，从一些村民眼中流露而出的……杀意。 杀意吗…… 沙悟净握住月牙铲的手，紧了又紧。 *** “怎么样，你现在应该很感激我吧？” 从刚才到现在，那个声音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说着，令敖烈烦不胜烦。 可那声音像没有察觉到敖烈恼火的心意似的，还在继续往下说。 “早知他们会在这里，你可以趁夜半无人注意之时再来，何必与他们照面，陡生不快呢。” 顿了一顿之后，那声音又道：“罢了，我知道三表兄你不容易，从此以后，你就留在我黑水河。我做老大，你做老二，这片黑水河的水域，咱们俩平分！” “你说……什么？”敖烈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先前着实忍受不了这黑漆漆有如煤炭泡出来的一片河，更忍受不了眼前不停转来转去的那只小鼍龙，才选择闭上眼睛。可如今看起来，小鼍龙这没完没了的聒噪，才是最让他忍受不了的。 敖烈幽蓝的眼睛，望住了小鼍龙。 这货只有六百岁有余，所以外貌上还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生得一双碧青色的眼睛，眼睛滚圆好似西海龙宫的夜明珠。他鼻挺口阔，鼻子下面还生出两根长须在河水里飞扬飘浮，上上下下地摆动着。他的身材魁梧，身前穿着黑色软甲背心，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竹节状的钢鞭，每一个棱角都锋利无比，寒光凛凛。 看上去还算周正的相貌，再配上一副略有些呆的表情，单从脸上来看，小鼍龙也算得上是一个呆萌少年。只可惜，他的背后背着一只巨大的壳让他显出了十二分的傻气。小鼍龙的壳乌黑锃亮，呈多棱形覆在背上，看上去十分的坚硬，想来与人间的巨盾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称得上是“坚不可摧”。可就这样背着一个壳转来转去，让他看起来与一只乌龟精别无二样，直教人提升不出半分好感。 看着这只说个没完的家伙，敖烈慢慢地挑起了一条眉毛：“你刚才说……谁二？” 正在原地打转的鼍龙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瞪圆了一双碧青色的大眼瞧了敖烈半晌，方道：“难道不成三表兄你，就是为了当老大才来的？若果真是如此，小弟可就没法答应你了。这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可是小弟废尽周折才抢下来的，若是你就这么夺走了衡阳峪黑水河神府……让小弟位居第二，那小弟废尽一一切的心血就此赴之东流，小弟，恐怕也是不会答应。” 说罢，小鼍龙缓缓地，举起了手上的竹节钢鞭。 “哼，你这又脏又臭又乱的衡阳峪黑水河神府，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告辞。”敖烈冷冷地说着，事实上，这种脏死了的地方，多待一分钟，都会让敖烈窒息。他转身，便要游出小鼍龙的府坻。然而，还不待他走出大门，小鼍龙便拦在了他的面前。 “三表兄，恐怕你不能走。”小鼍龙道。 “怎么，就凭你，还想拦我吗？”敖烈那浅桔色的唇微微上扬，弯成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他的身高足有一只半小鼍龙摞起来那么高，相貌又俊美得就算一百只小鼍龙也追赶不上。眼下，敖烈这样居高临下地瞪着小鼍龙，他俊美的面容和身上散发出的睥睨万物的高贵气场，让小鼍龙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三表兄说笑，小弟怎么敢拦你。”小鼍龙的眼珠转了一转，干笑道，“小弟只是在保护你。要知道，大表兄在外面，你若是出去，一定会被大表兄用‘锁龙链’抓住，锁回去的。” “皇兄锁我做什么？”敖烈冷冷喝斥。 闻听敖烈这样说，小鼍龙便是一怔。他像看陌生人一般，死死地盯着敖烈。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敖烈不耐烦地道。 “你不记得了？”小鼍龙怔怔地问。 “什么？” “过去，所有发生的事情……” “少废话！”敖烈的耐心，此时已然全部被耗尽，他猛地一挥衣袖，召唤出手中银枪，对准了小鼍龙的咽喉。 “让开，若是想要无理取闹，我下手绝不留情。” “哈，哈哈哈哈！”小鼍龙不仅没有被敖烈周身笼罩的层层杀气吓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忘了，三表兄，你忘了关于‘锁龙链’的事，忘了关于西海龙族的事，忘了关于你，关于她，关于那个该死的唐玄奘和孙悟空的所有所有事！” “你说……什么？” 敖烈怔住了，他猛地一抡手臂将银枪立于身后，紧接着探手捉住了小鼍龙的衣襟。 “你说什么关于‘锁龙链’，关于西海，关于‘她’的事？‘她’是谁，‘她’怎么了？” “她？”小鼍龙看着敖烈那急切而狂乱的表情，不禁咧开嘴，笑了，“你竟然真的连她也忘了，三表兄，看起来所谓世间最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过如此。说好的生死相许，为她不惜血洗三界诛灭神族的誓言，也都不过如此。” 第二十二章 记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生死相许？ 血洗三界？ 诛灭神族？ 这十二个字像一道魔咒，一遍遍在敖烈的耳畔回响，再回响。让他摇摇欲坠，让他有一种即将被剥离和破碎的危机和恐惧感觉。 “三表兄，你还真可怜。”小鼍龙的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神色，就连他的语气里也充满鄙夷，“你被唐玄奘那个舌璨莲花的骗子骗了，忘了你所有的过去，忘了你最珍爱的人。嘿，恐怕，你就连西海龙族对你的不齿，你也都忘了。” “不齿？”敖烈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迷惑。 “吾儿敖烈，乃是西海第一俊美的神明。”记忆里，他的父王，西海龙王敖闰曾这样骄傲地向四海龙众宣布。 “吾弟敖烈，是继我之后，西海最为全才的龙子，西海第二任国储。若我有难，西海之责，非他而不能一肩扛起。”记忆里，他的兄长摩昂曾对西海的龙族们这样说，尽管他从来不肯在敖烈的面前说出这样称赞的话来，尽管他在面对敖烈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 西海的龙族，什么时候会对自己不齿？ 敖烈缓缓地看向小鼍龙，目光冰冷。 “如果你想用这种妖言盅惑于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论是西海的龙族，还是和尚，都绝不会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说罢，他提枪便走。 而这一次，小鼍龙并没有拦他。 “你尽管去好了，”小鼍龙哈哈大笑，“你且去看看，你的皇兄，西海第一王储，他到底会不会把你锁住。看看西海的龙族和水众到底是怎么看你的，怎么看你这个背叛了西海，为追随唐玄奘西游不惜出卖恋人、出卖西海龙族的罪孽！” 什……什么？ 敖烈的脚步，略略地顿了一顿。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一瞬间，脑海里，似乎闪过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耳畔，似乎有极为喧闹的声响铿锵不断，叫嚣不止。 然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短短一瞬。好像脑海里有种极为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一切都清除了个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敖烈最终还是举步走了出去，小鼍龙站在原地，一脸阴鸷笑意。他看上去并不着急，甚至颇有几分笃定，他知道敖烈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真是脏死了。”眼前的黑水太过恶心，以至于敖烈不得不用他华丽的银色长袍遮住口鼻。龙族，是御水的神明，不需要敖烈有丝毫的动作，面前的黑水河便自动分成两半，给敖烈留下一条称得上干净的通道，容得他通行。 然而，敖烈最终还是停下了，因为有一队水族拦在了他的身前。 漆黑如墨的水，被数颗夜明珠照亮，起伏着的河水律动着，令那队水族手中的彩旗随着水流而飞扬舒展。其实，就算不看那些旗帜，仅看他们的气势，敖烈就能认得出这队水族是由谁带领的。 这是五百名精壮鱼将虾兵，他们穿着锃亮的铠甲，头戴银盔。他们的宝剑凝辉，弓如弯月，箭似狼牙，神情坚毅，意气风发，他们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坚定和对于首领命令的绝对服从与追随到底的热忱。 没错，他们是西海水族里最出类拔萃的精兵，是西海王储，龙王大太子摩昂的部众。 而他们的首领摩昂，亦缓缓地从队伍后面，行至敖烈的面前。 敖烈停住脚步，望着缓步走到自己眼前的摩昂，他的唇微微地颤了一颤，却并没有说话。 “五百年不见，你竟与小鼍龙这等蠢材混迹在一起了吗？”摩昂立起眼睛，冷声喝斥。 敖烈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摩昂。这个大他两千岁的皇长兄永远都是那么严厉，比整天忙于政事的父王还要严厉，比整天只知游玩的母后还要冷漠，比整天就知道打手板的太子太傅龟丞相还要苛刻。在面对他的时候，敖烈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只能沉默。 因为，他的每一次亲近，换来的都是冷冷的喝斥。他的每一次活泼搞怪，换来的都是最为严厉的惩罚。 凡人间有句谚语，说“长兄为父”。因为西海龙王奉玉皇大帝的旨意，整天忙着跑遍西海南北所有管辖区域降雨，根本无暇顾及西海龙宫之事，更别提教育自己的龙子龙孙了。所以，教育幼弟这一重任，就落在了第一王储，摩昂的身上。从敖烈那漫长的童年伊始，摩昂一直都是把他带在身边，教敖烈武功，教敖烈识字，甚至连敖烈第一堂猎食的屠杀之课，也是摩昂给他上的。 敖烈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手持银枪，站在那只比自己大数倍的黑鱼精前打颤，迟迟不敢将手中的武器刺入对方腹部的恐惧之感。他也永远忘不了，摩昂冷眼看着自己被黑鱼精攻击、虐打得奄奄一息之时，才不急不缓地出现，只一剑，就结果了那条黑鱼精的果断。 那时的摩昂，连看都没有看倒在海底的敖烈一眼，仿佛倒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孱弱到了极点的水族生物。 “弱者，连求救的资格都没有，更不配得到关注。”路过敖烈身边的时候，摩昂这样说。 那一刻，躺在海底的敖烈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他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而流泪，同时也为兄长的冷漠和无情而心寒。 那一天，摩昂吩咐西海龙宫的御厨房不要准备敖烈的晚饭，他甚至不允许侍女们为敖烈端来任何点心。飘着食物香气的西海龙宫，就这样残忍地嘲笑着敖烈的无能。 如果是弱者的话，是连分到食物的资格都没有的，甚至，连活下去的资格，连得到尊重的资格都没有。 那一晚，敖烈没有如往常一样留在自己的宫殿入睡，而是提着银枪来到精怪出没的海域，发疯般地见妖就斩，见怪就刺，见精就杀。他疯狂的斩杀着，向每一个路过西海的精怪挑战。直到摩昂率领着一干水众赶到，制止他时，西海的水，已然差不多全都被染红了。 在敖烈眼前的，是在西海之水中漂浮的水族尸体，他们的血肉就在敖烈的眼前飘飞，他们脸上的表情有惊恐，有对死亡的战栗，和对敖烈大开杀戒的憎恨。 第二十三章 勇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把所有的鱼都搬下去，赏给三军，告诉他们，这是三太子打得的猎物，是三太子赏给他们的。”在定定地注视了敖烈半盏茶的工夫之后，摩昂张了口，“再赐御酒三坛，告诉他们，这是为三太子勇猛打猎而庆祝而赐的。” “是！”摩昂的亲随卫兵们立刻欢呼出声，无数水众涌上来，把敖烈斩杀的水族尸体搬运而走，那欢呼声，和“三太子千岁，千千岁”的叫好声如巨浪般在西海翻滚传播。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早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奚落与轻蔑，取而代之的是热切，是仰慕，是崇拜，甚至是热爱。 这样就好了啊…… 敖烈的脚步踉跄，他拖着银枪，跌跌撞撞地向前自己的宫殿走去。 原来，只要这样就好…… 只要杀戮，不停地杀戮，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的杀下去。没有不安，没有愧疚的感觉，也不必迟疑……原来你们所谓的英勇与尊敬，只是如此，不过如此。 当这段回忆被重新想起来的时候，就连敖烈都感觉到疑惑。 印象里，他好像早已经把这段回忆搁置在记忆的最深处，从来就不会想起。他还曾以为自己早就将它遗忘了，可是今天，他竟然就这样把它想了起来，毫无征兆。其突然程度，倒是不比此时看到摩昂的惊讶程度小。 “去了哪里？”像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西海水域大开杀戒时一样，摩昂在盯着敖烈看了半晌之后，张口问道，“这五百年不曾相见，你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敖烈浅桔色的唇扬成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重要吗？”他问，“我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到底是生还是死，对于你，对于整个西海来说，重要吗？” 摩昂深邃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芒，而他身边的蟹将则高举手中的大螯，怒斥道：“呔！你这背叛了西海的邪魔，竟用这种态度与我家太子说话？！” “邪魔。”敖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原来在他们的眼里，我早已经成了邪魔。 “叛徒！”一个虾兵率先啐了敖烈一口。 “背叛了西海的叛徒！” “堕落成魔的无耻之徒！” “给西海带来灾难的叛徒！” 那些虾兵和蟹将，全部都朝着敖烈围了过来。他们瞪着他，看着他，用极度厌恶与憎恨的眼神。那眼神里，绝对没有敖烈记忆之中的倾慕和敬仰，而是像看到仇人那样的仇恨。 “我什么时候背叛了西海？什么时候给西海带来了灾难？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敖烈环视着周围的西海水众，他满面迷茫，满心疑惑，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给他答案。 “如何？我的三表兄，”小鼍龙的声音从敖烈的身后响起，背负着重壳的小鼍龙慢慢地踱到了敖烈的身边，笑道，“小弟早就劝你不要走出衡阳峪黑水河神府了，可你就是不听。现在你看到了？五百年前，西海的水众就曾一起讨伐于你，五百年后，他们更加不愿意看到活着的你。他们……全都希望你死。”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只在眨眼之间，你们就对我憎恶有如仇人？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恨我？ 五百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西海的水众，慢慢地朝着敖烈聚拢，越来越近，他们的武器，全部都对准了敖烈。 *** “你不该活着。” 敖荣望着眼前的少女，碧绿眼睛里的惊讶与错愕，慢慢地变成了冷漠与疏离。 “哎呦哟，怎么，看到我你竟不高兴吗？”那少女歪着头，调皮地看着敖荣，“如果是敖烈的话，他准会高兴得一把抱住我呢。”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穿着那袭碧色的长裙，双月垂髻垂在耳畔，新月弯眉灵巧点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古灵精怪的灵气。她如桃瓣的唇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她的双手还捧着那只巨大的狮子脑袋面具，似乎是嫌那面具太沉，所以扛在了肩膀上，便也更加显出了她的俏皮与可爱。 这一幕……还真是眼熟，好像五百年前，她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姿态，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敖荣的唇，斜斜地上扬，他的手轻轻一抖，长剑便架在了那少女粉嫩的脖颈之上。 “你说敖烈？”敖荣冷冷地笑道，“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五百年前的他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会抱任何人，更不可能会因为你活着而高兴。” 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瞄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道：“你说敖烈不会再抱我了吗？那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敖烈是最为宠爱我的，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下来给我。有一次，我说我喜欢灵山悬崖之上的一朵花……” “给本太子住口！”敖荣厉声打断了少女喋喋不休的回忆，他执着长剑的手猛地用力，少女的脖颈便立刻渗出了鲜血。 “少在这里演戏，你已经死了，是吧？现在的你是什么东西？是魂魄，是鬼，还是魔？” 明明是脖颈上已经出了血，但少女却显然并不在意。她如桃瓣般的唇扬了一扬，笑道：“你有见过会被刺伤出血的魂魄吗？有见过长得似我这般机灵可爱的妖和魔吗？敖荣，你怎么还是那么傻，那么幼稚。” “幼稚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以为一切还都能回到从前吗？五百年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它长得足够敖烈忘记你，忘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忘了这天地之间曾经有一个出现过的你！”敖荣说着，提起剑便要重重地刺下去。 “可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呀，”少女看着敖荣，认真地地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不管世事怎样变迁，不管尘世怎样转变，不过我现在是人，是魂，是鬼，还是魔，我都没有忘，也不想忘。” 第二十四章 从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的剑，就这样顿在了那里，在距离少女的咽喉还不足一指的距离。 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而少女，亦注视着他的，那双灵秀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敖荣黝黑而帅气的面容。 她还是五百年前的她，她眼里的他，也是五百年前的他。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谁都不曾改变过的，那个从前。回到了敖荣魂牵梦系，恨不能用一切作为交换，也想要回到的从前。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敖荣的手，颤了又颤，他碧绿的眼如被风吹动的湖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这涟漪，还在慢慢地扩大，越扩越大。 *** “本王绝不会允许你们在我西梁国放肆！”紫玉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厉声道，“士兵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西梁女国再不能允许这些邪魔在我女国任意妄为，不怕死的，现在就跟本王冲过去，怕死的，现在就留下跟百姓们一起躲在后面。冲啊！” 说罢，紫玉手持宝剑，率先纵身跃向众魔。 “冲啊！”先前在木桩台畔驻守的女兵们，无不举起手中的武器，追随紫玉一齐杀向众魔。她们，没有一个逃离的，也没有一个后退。 一心慢慢地站起来，看着与众主众魔厮杀在一起的女子们，她们每一个，都英勇而无畏。她们虽然力量远不及众魔，但她们灵活的身姿却给了她们极大的优势，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可以躲过众魔的攻击，用她们的利刃刺中魔那粗糙的皮肉，挑穿他们的咽喉。但也有一部分的女子被魔所伤，有的甚至被魔一把捉住，直接扭断脖子扔在了地上。 这是一场悲壮的战斗，她们，沐浴着鲜血，踩着魔与同伴的尸体厮杀着、呐喊着，用死亡与鲜血来将这段血色的史诗描绘。 这血色，映在一心清澈的眼睛里，像飞溅至湖水之中的斑斑血迹，徐徐地沉落，却并未有半分晕染。 “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可惜你这个出家人却一点都不为所动。”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一心的身后响起。一心慢慢地转过身，看到说话的人，正是将他抓到这里来的胖女人。 胖女人冷冷地看着一心，那双像在白面馒头上划开两条细缝的眼睛虽小，但投射出来的恨意，却一点都不少。 “你将深深种植于你脑海深处的记忆指给贫僧看，除了感同身受的痛苦，贫僧也只能道一声阿弥陀佛。”一心用他温和而清脆的声音道。 “去你的感同身受！”胖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她上前一步，厉声大喊，“唐玄奘，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整个西梁国，多少无辜的性命全因你而枉死，你的手上，沾了多少西梁女国人的鲜血？！亏得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今日若不亲手将你杀死，我如何面对西梁女国的臣民？！” 说罢，她身形一闪，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向一心刺来。 软剑在她的手中顷刻间变得笔直，凛凛的寒光诉说着她心头的恨意与怒火，带着嗜血的光芒，凌空而至。 一心抬起头来，望着胖女人，眼中洋溢而出的，是满是怜惜的慈悲。 “放下吧，紫玉。”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什么？ 胖女人的身形猛地顿在那里，她手中的剑，离一心不过一指，一双细小的眼睛错愕地瞪得大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去，周围所有的声响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顿在那里。厮杀的魔与西梁女国的人们，都不再交战，杀戮和逃生的魔与人都被定住了身形。整个空间，都只剩下了紫玉和一心。 “放下吧，紫玉，一切都过去了……” 五百年前，似乎有一个人，曾经这样说过……那个人，那个叫做唐玄奘的人，他是多么的可恶！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绝不会放下她的帝国，放下她的臣民，去与神做抗争。那么，也就不会惹来这天大的祸端，让她所有的臣民，都在一场魔的劫难之中永远地失去性命。 “过不去，唐玄奘，这所有的一切，都过不去，过去不！”紫玉痛苦地呐喊着，手中的剑，就这样朝着一心的胸口刺了下去。 嘀嗒。 嘀嗒。 鲜血一滴滴地流淌下来，在一心那穿着僧鞋的脚前，形成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圆点。 然而紫玉的剑，却并没有刺入一心的胸膛，而是被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剑刃划破了一心的手，他的血，就这样顺着软剑的血槽向下，滴落在地。 事隔五百年，她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血吗？ 光芒，在紫玉的眼中涌动，而她却说不清那到底是痛苦的泪，还是畅快的恨。 “只因为输了，所以就化身为这副样子，把自己，把所有西梁国臣民的魂魄困在这样的一个结界里整整五百年吗？”明明是一张圆润的唇，却弯成了那样邪恶的弧度。明明是一张清秀的脸，却带着那样狂傲与不羁的神色。这哪里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和尚？他分明就是五百年前，那个给整个西梁女国带来了灾难，带来了血泪，带来了毁灭的魔头！ “唐玄奘，亏你说得出口！”紫玉牙关紧咬，一双眼睛已然因仇恨变得赤红，“若是你，又会如何？若是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邪魔，把你所有的臣民都杀戮至死，看着你引以为荣的、繁华的国度全部摧毁成一片废墟，你又会如何？如何？！” “臣民？国度？”一心冷冷而笑，“那些每天蜗居在家，把产下的子嗣供奉给神，才换取了性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的女人，你把她们叫做你的臣民？你把那些依靠人贩，从各处骗取、抓获而来的男子像种马一样压榨，然后就将他们充作田间劳力，辛苦至死才换取的丰收叫做繁华？呵……” 一心说着，将手中的九环锡杖指向了那不远处的旷野。那些交战的魔与人，全部都慢慢地变得透明，最后像雾一样渐渐地散去。呈现在紫玉眼前的，是一片荒凉而贫瘠的土地，土地上杂草丛生，而从杂草中露出的，是成堆的白骨。 第二十五章 镜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白骨层层叠叠，即便是远观，也仍可看得出那是无数人骨堆砌而成。那些露出的头骨因沾着泥土而显得肮脏不堪，而它们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则像一个个在苦难中不甘的灵魂，在诘问着紫玉，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到底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沦为这些女人们生产的“种马”，在不是因感情而进行的情事里被榨干了精华，在明明有了自己的孩儿却不能去看，不能去碰的痛苦里，一点点地耗尽自己的生命。 “男婴，原本是作为神的祭品而诞生的。既然儿时为祭品，成年之后亦可以被随意鱼肉。你们，就是这样想的吧？”一心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说无关痛痒的天气，“紫玉，你们在被神长久的压榨之下，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失去了同情他人的能力。你们的冷漠，比之那些将你们斩杀的魔，又有何区别？” 区别…… 你竟然问我有何区别…… 紫玉那勉强塞进长裙里的丰腴的身体，微微地颤了又颤。 “区别，自然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至少我心中的爱，还没有完全失去，只是我想要给予爱和同情那个人，他不稀罕。在他的眼里，我跟那些魔一样，丝毫不值得他去关注和怜悯。唐玄奘，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到底失去了爱人和同情他人能力的是我，还是你？” 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和同情他人的能力吗…… 一心那洞悉了一切的深邃眼眸先是微微的一滞，紧接着，便盛满了笑意。 “紫玉，贫僧是早就杜绝了七情六欲，跳出了三界五常的和尚。和尚无情无义无欲无求，自然，也没有爱。” 没有爱…… 没有爱！ “哈，哈哈哈哈！”紫玉仰天大笑，“多么有趣，我穷尽一生爱的人，穷尽一生恨的人，他的心，是空的。” 她油光可鉴的脸上尽是疯狂笑意，她手上的剑，开始用力刺向一心。 “既然没有了心，你更加没有必要活着！”紫玉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刺穿一心的胸膛，五百年了，她一直很想要看一看，这个她既牵挂又憎恨，既想要原谅又想要亲手杀死的和尚，他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为什么他可以在这个因他而覆灭的国度里，仍然没有丝毫愧疚地笑出来？ 凭什么，他凭什么？！ “紫玉，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你到底是为了谁而做出的努力？” 一心的手，只轻轻一转，便将紫玉手中的那柄剑整个翻转，令剑身横在紫玉的面前。那闪耀着寒光的剑，就这样明晃晃地将紫玉的脸映在其中。 肥硕的脸庞，细小的眼睛，胖得几乎快要将衣裳撑破的身子……这个女人她……是我吗？ 紫玉怔住了。 “你的记忆里，也许还留着你之前的样子，所以才能将这个世界塑造得如此完美。”那圆润的唇，微笑着，说出了如此残忍的话语。明明应该打断他的，明明应该把所有积压在心头的恨全部宣泄出来，把他送入地狱……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像镜子一般光洁而明亮的剑身中映出的自己，紫玉却连动，也动不了。 “那盛况空前的繁华之都，那意气风发的美人和英雄，那动人心魄的和悲壮如史诗般的人魔之战……这些，统统都是你脑中对于那个时候，那段经历的记忆吧？你站在回忆里走不出来，不管这个世界，不管你的国度发生怎样的变化你都不肯去看，只是执着于回忆不肯放手的胆小鬼，还要骗自己多少次说这只是为了不肯忘记？” “住口！”紫玉厉声高喝，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眼里的恨化为血泪，簇簇而落。 “休要在这里口若悬河，唐玄奘，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紫玉猛地甩开长剑，摆脱一心的压制，紧接着，她狠狠地将剑刺入了地下。 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巨大的裂缝从地面产生，很快便龟裂成无数细小裂缝，一股又一股的浓黑从地面的裂缝之中涌出，先是一小股，紧接着，它便翻涌着向上，然后再向上，最后竟似有生命般地全部朝着一心涌了过去。 而那些浓黑色的东西，竟然是头发！——无数的头发从地面冒出来了。它们像怪物伸长的巨臂，就这样蜿蜒着缠向一心。 一心垂下眼帘，看着从地底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黑色发丝。 那是怨灵们被囚禁在此处，无法散去的仇恨与痛苦，它们徘徊得太久太久，曾经苦苦盼望的救赎与温暖，如今已经成为了他们恨之入骨的东西。这种恨已经深深植入水底，不是简单的驱逐便可以去除。除非将眼前之物一并拉入地下，除非将所有鲜活的、温暖的生命一起吞噬，让它变得同样腐朽同样臭不可闻，才会罢休。 何等执着…… 一心轻轻地叹息，任由那黑线重新将他紧紧缠绕。 “紫玉，五百年前，你那样努力地想要挣脱神的束缚，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爱’吗？五百年后，你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也只是因为你口中的‘恨’吗？”尽管双腿，双臂，甚至连脖颈都被那些黑色发丝紧紧缠绕，一心却并未在意，他怜悯地看着紫玉，问，“就连他们，被你囚禁的他们，也只不过是因为你的怨念而已？紫玉……你真是愧对了你的骄傲。” 骄……骄傲吗…… 紫玉怔住了。 她缓缓地转回头，看向了那些倒在地上的臣民们的尸体，还有那些不甘于不公命运的森森白骨。仿佛，还是昨天，她决定再也不受神的鱼肉，不再将西梁女国的孩子们充当祭品敬献给神明，以换取神对她们的护佑。 于是，神便永远地舍弃了西梁女国，于是……魔来了。 她决定不再屈服，她跨上战马，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攻向魔军，她的臣民们在她的身后呐喊，他们为她骄傲，以她为荣，他们……为了与她并肩而战而杀入战场，永远地……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整个西梁女国，自此一片荒芜。 第二十六章 认输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片荒芜啊…… 所有的百姓，所有的生灵，所有的繁华……全都……不复在了，不复在了！ “因为这世界有负于你，你便如此自暴自弃，想要把一切都拖入深渊地狱？因为心里有仇恨，就让所有人都与你一样，深陷在仇恨中无法自拔？紫玉，你必须明白，即便是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失败，不过……” 一心的话，就在耳畔响起，每一句，都敲击着紫玉的心。 “不过，你终于去做了那件你最想做的事，不是吗？” 当紫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自跌坐在地，泪如雨下。 而一心，则站在她的身前，低下头，望着她。 那双光华潋滟的眼眸里闪耀的，是慈悲，是关切，但……就是没有爱。 一心慢慢地伸出手，抵在了紫玉的额前。他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一滴滴落在紫玉那肥胖的脸上，炽热如火。 不，那就是火，点燃了紫玉全身上下的火。她的身体像处于火焰之中，疼痛无比，那火焰烧灼着她、撕扯着她，让她痛，让她狂，让她不顾一切地呐喊出声。 “啊！” 紫玉仰起身体，发出厉声尖啸，她整个人，都被一团火焰所包裹。而那火焰亦由她开始向整个地域蔓延，连同那些缠住一心手脚的发丝，都开始剧烈地燃烧。 火舌窜起，舔舐着一心那火红的袈裟，将火光映在他温和有如明月般的脸庞。 他就这样看着紫玉，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火焰之中痛苦的挣扎与嘶号，不为所动。 “放过你自己吧，紫玉，放过这西梁女国所有的怨灵。死亡也好，毁灭也罢，你们终是为了自由而战。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束缚住自己留在原地？你要的自由，已经实现了……” “不！不，不不不！”紫玉悲怆地哭着，她的声音，早已经不再是又粗又哑，而是渐渐恢复了先前的清脆与婉转，她哭泣着，声音颤抖地说着，“我不要离开，我……我还想见你……我还想见你啊！” 终于……终于说出口了啊！ 那一直不想要承认的事情，一直不想不去看事实。用无数个借口去堆砌、去掩盖、去隐瞒的事实……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只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不想……在这一世结束之后，再也看不到你，再也无法跟你产生任何瓜葛。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望着你的眼睛，我……我就…… “怕，我好怕，好怕啊……御弟哥哥……我，我害怕见不到你……” 她终于，又恢复了五百年前的模样。那个哭泣着的、无助的小女孩，一直用强大和假装成熟来武装着自己的小女孩，那个……需要不断地被鼓励和肯定才能走得下去的、小小的女孩子。 “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跟那种东西做了交易吗？因为害怕孤独，所以把这些人全部都留下来陪着你吗……”一心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了笑意。那是温和的、柔软的、充满了暖意的笑容，他说，“紫玉，你还是那么任性。” “不要……”望着这张脸上突然出现的温暖笑意，紫玉的泪，流得愈发的多了，她哽咽着，用力地摇头，“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唐玄奘，你好残忍！” 既然不能给我想要的未来，既然不能给我所渴求的永远，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还要用如此温和的眼神看我？ “恨……我好恨你！”紫玉大声地痛哭，“明明不爱我，为何要长成我爱的那个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吗…… 一心微笑着注视着徐徐上升的紫玉，现在的她，已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光团，散发着紫色的、温暖的光芒。 紫色，天生的贵族，却也是那样严苛而又压抑自我的颜色呢……就像是这个被迫立刻长大的小女孩，明明那么弱小而胆怯，却要因为想要努力地做好一个王者而拼命努力地坚强。 “我也恨这世间的因果，恨这宿命的轮回，如果不能两相厮守，为什么还要让我和你相遇，为什么？”紫玉拼命地想要伸出手，然而她的形体早就已然化为了无形，如今，她只是一个团团圆圆的小小的光球，以她无法左右的速度，飞向另一个她同样无法左右的未知。 “为什么？！”她不甘而又绝望地呐喊。 “为了不忘记，”一心仰头望着她，微笑着说，“佛说放下既是自在，紧握便是执着。可……如果实在放不下，那就握紧它吧。与其那样痛苦地一边紧握，还一边告诉自己这样不对，与其这样痛苦的话，那就坦然地握紧它，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里，在一次又一次的辗转中，学会如何将它放下。” 花开花谢，生死轮回，眨眼便是一世。 谁又知道此生谁与你擦肩而过？谁又知道……谁将带着爱的、恨的、怨的、若的利刃刺入你的心房？ 有因必有果，贫僧只愿施主你，既有种下“因”的决绝，也有品那“果”的无悔。 如此，便是自在。 “阿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庄严，而又慈悲地念响了那句佛号。 果然……还是无情…… 紫玉的心颤抖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肯给予的承诺，不愿许下的未来和永不会停留下来的脚步，都因这一句“阿弥陀佛”。 只一句“阿弥陀佛”，便是隔了一个永远，永远永远，无法企及，无法触摸，无法拥有。 唐玄奘，你好冷酷…… 好残忍…… 紫玉就这样慢慢地，升入了那缓缓自天空行驶而来的、幽冥之船。紧接着，那些深埋于地下的白骨之中，也升起了一个个光团，还有那些战死在旷野之上的其他的女子的亡魂，也全部都从满是仇恨与怨念的黑色发丝中挣脱，升入幽冥之船。 那唱响的梵音，就这样一路唱着，渐行渐远。它遮天蔽日的旗帜飞扬，每一次的律动，都是对于此生的挥别。 “咳！” 就在它消失于天际之时，一心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你还真是长大了，竟然也能够克制贫僧的力量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心的身后响起。 第二十七章 抗衡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缓缓地，转过身，望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白衣僧人，那个曾经在他混沌的梦境之中看到的白衣僧人。他曾经站在漫天飞舞的天龙八部之中，用他的九环锡杖重击地面，激起数道金光将那些部众击退、束缚。也曾激起火焰冲天，汹涌燎原，让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他还曾举起九环锡杖，用它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地刺下去，血染袈裟。 一心至今还记得，他用那带着鲜血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巴，用那双含着笑意的黑眸望着自己，对自己说：“五百年前的‘因’，本不该由你介入。不过，世事皆有宿命，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不会停止，你也只能接受这由‘因’而结下的‘果’。睡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痛要担，还有很多的血……要流……” 啊，是了！ 就是这个僧人，就是他！ “一直在主宰我混沌意识的人，就是你吗？”一心问，真是好痛苦，这种感觉，每个呼吸，每说一个字都会感觉到胸膛有碎裂般的疼痛之感。他伸出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克制不住的剧痛让他张口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竟然……都有察觉，”白衣僧人举步，一步步地走向一心，“贫僧以为，你的意识是暂时的晕厥，但没有想到，你意识醒着，而且，还能记得住。” “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心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着白衣僧人，问。 像幻境之中所见到他的一样，白衣僧人露出了那灿若朝阳，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缓缓张口道：“不然呢？你又能如何？以你的力量，可以救他们中的哪一个？” “我……”一心张了张口，然而尽管他脑子里、心里翻腾着无数想要说的话，但却没有一个字能够说出口。 白衣僧人没说错，一心他……真的谁也救不了。 一心很难过，可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甚至还需要他们花费精神来照顾自己。处处成为他们的牵绊，成为他们的软肋，成为他们的累赘…… 他记得的，每一次面临着重大的危机之时，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保全自己。有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为了救自己而被对方伤至极深。那血淋淋的过往近在眼前，每一个画面都让一心无地自容。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的话就好了，如果他拥有像孙悟空那样强大的力量，像猪八戒那样优秀的头脑，像沙悟净那样沉稳矫健的身手，或者像敖烈那样富可敌国的财富，哪怕是像敖荣那样阴险狡猾……都可以让自己的徒弟们至少可以安放一些吧？ 一心常常这样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开始看得到了，好像从睡梦中无意睁开眼睛一般，好像身处在一个真实无比的梦境之中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主宰，去救下悟空和八戒他们。梦里的他，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成为他们的依靠。他还记得八戒和敖烈哭着喊自己师父，他们脸上的神情，是从来没有在一心面前流露过的。 尽管每一次都以一心真正晕厥过去为结局，尽管每一次醒来悟空和八戒他们从来都没有对当时的经历说过只言片语，但一心还是可以从他们微妙的表情上看得出，那些梦境，都是真实的。 梦境里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主宰而经历过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一心，：”白衣僧人淡淡地说道，“和尚不应参与凡人的因果，可你，却把你的血沾到了不与相干之人的身上，用你不该有的世俗的温柔让她产生了缠绵之意。从此，你的因果里就永远也少不了她的牵绊与纠缠。” “你说得不对，”一心摇了摇头，疼痛已经让他涨红了小脸儿，然而他却努力地忍着，认真地道，“但凡所有相逢之人，都绝不是不相干的人。若佛祖与众生划清界限，又何来结缘之说？不结缘，何以度众生？不牵绊，可以谈轮回？至少这一世的相逢，让她放下了仇恨，认识了本心，不是吗？” 放下执念吗？ 白衣僧人的唇，微微地扬了起来。 真是有趣啊……他还不知道，如若不是他将血沾在紫玉的身上，紫玉是绝不会被净化，甚至升天的。如果不是他用那样温柔的话语去鼓励紫玉，或许，她下一世，就会因为怀有对他的怨与恨，远远地离开有他的宿命。然而，这个小和尚却那样倔强地出手干预了自己原本设定好的人生。而自己，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做完这所有的一切，而不加制止。 “咳，咳！”说了这么多话，一心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他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咳出，染红了他金黄的僧袍。 “一定很吃力吧，与贫僧的力量抗衡，阻止贫僧占用你的身体。能够做到这一点，应该很辛苦。” 白衣僧人说着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 他的手，他隐藏在白色袖子中的手，于手心中绽出一朵血色的莲花。这莲花先是从小小的一点慢慢地向外扩大，越扩越大，它的线条妖冶像是被匕首硬生生刻在白衣僧人手上似的，又似用细小的烙铁无情地烙在上面，深刻无比，而又鲜血淋淋。 血，从那血色莲花的纹理之中渗出，继而越渗越多，很快，便汇成一缕，汩汩滴下。 一滴，两滴，三滴，鲜血就这样一滴滴地掉落在地，深深地渗入泥土，却于泥土之中闪耀出点点似火的星芒，耀眼至极。 “悟空……”一心没有回答白衣僧人的话，他喃喃地说着，望向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旷野，“我要去救悟空和八戒他们，我是他们的师父，我一定要去救他们才行……” 就算很无能，很累赘，也很傻气，但至少……至少也要努力成为他们的依靠才行！ 一心这样想着，便举步，朝着那虚无的尽头，一步步地走去。 真是好蠢。 白衣僧人从鼻子里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想不到五百年以后的自己，竟是生成了这副模样。到底是他灵魄破碎得太多，还是观音菩萨将他浸在莲花池中太久？这小家伙的脑子似是只长了一根筋络…… 不过……这倒让他第一次对于未来有了一丝期待。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抹笑意。 像阳光，像雨露，像轻轻吹拂在花朵之上的春风，迎面吹来，温暖如初。 第二十八章 崩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塌了。 整个花果山，都笼罩在一片浓烟之中。 一切都在塌陷，花果山在碎裂中发出轰鸣巨响，石块纷纷下落，那早已然化为了焦土的地面已然龟裂出无数巨缝，自那巨缝之中露出森森白骨，触目惊心。白骨，在剧烈的震动中亦发出碎裂的声响，化为一片一片的尘埃，飞扬四起。 冲天的浓烟久久不肯散去，仿佛过了一世那样久远，徐徐淡化的浓烟里，才露出了孙悟空的身影。 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持金箍棒用力地砸下，身体微弯，一双火眼紧紧地盯着地面——那已然碎裂成无数道碎片的地面。 “王，你最终还是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孙悟空的畔响起，孙悟空的身体微微地一震，他缓缓地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地。 一切都化为了虚无，那些魔，那些猴子们，全都不复存在，只有一面旗还飞扬在那片废墟之中，残缺不全。 那声音，就是在旗帜之侧发出的，说话的，正是红牙。 “你认错人了，这里哪里有什么王？”孙悟空冷冷地说着，慢慢直起身子，将手中的金箍棒对准了红牙。 “说，你跟那种东西做了怎样的交易，要把俺老孙骗到这儿来？” “王，我的交易很简单，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说给你听。”红牙缓缓地咧开嘴，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五百年前，我们——我们这些齐天大圣的子民，用我们的生命和血，守住了这面旗，守住了猴族的骄傲，守住了妖族的尊严。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些……也想要一睹吾王的风采，只为了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五百年。王啊……我恐怕，看不到这面旗飘扬在天庭的时候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可以到来，我的王……请替多看它几眼吧……” 他……竟然那么傻。 像五百年前，像一千年前的那些傻瓜一样，笃定地相信着孙悟空可以办到，将天庭的历史重新改写，将妖族的旗帜插。在天庭之上，让妖族与神一样，成为天与地的主宰。 真是愚蠢。 愚蠢的猴子。 孙悟空冷冷地看着红牙，看着他也如同这花果山一样，一点点碎裂，一点点的幻化成湮，先是脚，然后是腿、身体、手臂、脖子，最后是脸。 “谢谢……吾王……”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在冷风的吹拂之下，化为尘埃。 五百年的守望，只换来这段段的一瞬，怪不得和尚总是叹息众生的执着与愚痴。 然而，愚痴的不仅是这些愚蠢的猴子，只怕还有俺老孙自己。 孙悟空低下头，看向了自己脚下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东西。 柔软的绒毛，紧闭着的眼睛，小小的手和小小的脚，这蜷缩成一个球状的小东西，正是红牙的儿子。 明明知道不过是一个幻境，却仍要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由这幻境制造出时空的裂隙，救出了这个小东西。 这……整个花果山最后的猴族的……希望…… 嘀嗒，嘀嗒。 一滴滴鲜血，从孙悟空的额前滴落下来，那是戴在他头上的金箍深深嵌进皮肉中所勒出的鲜血。此时此刻的孙悟空，早已然不再拥有着凡人的外形。方才用尽全力地撕裂时空，救回小猴子，已然用尽了他九成的力量，功力大减的他，早已然没有力气再去继续他的人形。 血，就这样将他的鬃毛浸染，汩汩流下，点点滴滴，顺着额头滴落在小猴子的身上。 嘀嗒。 一滴血，滴在了小猴子的耳朵上。 小猴子的耳朵动了一动，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猴子。 这只猴子，有着跟他的同族们都不一样的眼睛，头上，带戴着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金箍。 只是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他的表情，亦是狰狞，狰狞得让小猴子感觉到害怕。 这只奇怪的猴子正在打量自己，用他那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突然，小猴子的脑袋被一只滚烫滚烫的手捉住了，那只有火焰般眼睛的猴子用他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耳朵，嗤笑道：“怪不得是个蠢蛋的后代，连耳朵都生得不同。喂，你有名字吗？” 名字？ 名字啊…… 小猴子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他出生得太短，短到父母还来不及给自己取名字，就已经与同族一起，被魔族屠杀殆尽。 所以，我还没有名字啊…… 小猴子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嘴巴却紧紧地闭着，缓缓低下头。 “六耳。” 那只猴子突然说。 六耳？ 小猴子奇怪地抬起头，好奇地看着猴子。 “你的名字，就叫六耳。”猴子说。 六耳六耳，两只耳朵旁边做分别有三簇绒毛，好似六只耳朵一般，这只违背了天命轮回，因孙悟空一意孤行而活下来的小猴子……他有了他的名字。 他叫，六耳。 “六耳，六耳。”六耳喃喃地说着，一遍又一遍，仿佛想要拼命记住自己的名字，直到孙悟空都听得几乎要暴喝着制止之时，六耳却突然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住孙悟空，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俺老孙……”孙悟空刚刚张口，可到嘴边的话，却攸地冻结。他的火眼之中，有鎏金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般。他的眼神，像极了父亲红牙在凝望着那面旗帜时的样子。——那面，写着“齐天大圣”四个字的旗帜。 “老孙？你的名字？”六耳疑惑地问。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怪，猴子不老，为何要称“老孙”？ “是，老孙，俺老孙，就叫老孙。”猴子点头，继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孙，老孙，真是个好名字，哈哈哈！” 他大声地笑着，一把拎起六耳。 “现在，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说罢，他用力地一扬，竟将六耳扔得飞了出去。 风，在六耳的耳畔呼啸，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不仅是模糊，好像一切都在朝着自己的身后飞快地跑。它们跑得那样快，以至于这剧烈的风都让六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以至于呛得咳嗽起来。 第二十九章 唯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就在他咳嗽的工夫，眼前的一切，已经全都起了变化，他好像从一个巨大的裂缝中掉了出去，坠入一片深渊，漆黑无比。 “不！” 六耳尖叫着，他清脆的、稚嫩的声音宛若戛然而止的乐声，蓦然消失不见。 “咳！” 孙悟空吐出大口鲜血，身形猛地向前栽去。若不是他的金箍棒及时支撑住自己，恐怕早就扑倒在地了。 “呼，呼，呼。” 孙悟空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耳朵里，眼睛里，鼻孔里和嘴巴里都汩汩地流出鲜血，这血，亦顺着他的脸缓缓地滴落，在那件破破烂烂的围袄上留下点点血迹。 这是他第二次撕开那道裂隙，已然所剩无几的力量，到眼下就已经全部被耗尽。现在的孙悟空，就算是想要走，都走不动了。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他必须走。 还有很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还有很重要的人等着他去救，不是吗？ 孙悟空缓缓地举步，用金箍棒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每走一步，他的血，都会滴落在地，这片深藏着他过去唯一快乐记忆的热土，这片埋藏着所有妖族与猴族之森森白骨的废墟，就这样沉默地承载着一代妖王的血，默默注视着他渐行渐远。 只留一片孤寂。 *** 脖颈上的血，还在丝丝缕缕地向外渗出，猪八戒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得到黄衣女子注视着自己的急切，也感受得到那个人炯炯有神的目光。 亿万年了。 从他得到了最初的神识开始，天地一片混沌，宇宙一片洪荒。除了太阳，再没有光。而那个人，却是猪八戒的世界里唯一的光。唯一，是的，在猪八戒的世界里，那个人就是唯一。 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伴侣，唯一的所爱。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得爱这个世界，也不懂得爱别人，甚至他都不懂自己也可以是用来爱的。在他的印象里，他能够爱的，只有那个人。 他并不关心这天庭到底由谁主宰，日月经纬到底应该如何运转，反正天地万物都有它自然存在的理由，而猪八戒存在的理由只是为了伴在那个人的左右。他像是一个小婴儿，傻傻的听着他的话，做他要求他做的事，成为他希望自己成为的那个人。他一直拼命地努力着，像一个并不擅长跑步的人，拼了命地在跑。他只想活成那个人想要的样子，而那个人，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猪八戒跑得累不累，想不想歇一歇。 终于有一天，猪八戒跑不动了，而那个人，却依旧大步前行，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猪八戒望着那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感觉到了悲伤与绝望。于是猪八戒学会了思考，也学会了提问。遇到和尚之后，猪八戒更是像一个刚刚学习识字的孩童，对一切都感觉到好奇。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猪八戒知道了，他的爱，不仅可以供给一个人，还可以分给别人，分给他自己。于是，就在那个人不知道的时候，猪八戒悄悄地长大了，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跑过。 而那个人，却因此而暴怒，他怪他不能配合自己的脚步，强迫他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当一切都不能如愿的时候……那个人，决定永远地舍弃他。 一个长大却不听话的棋子，那个人，已经不想要了。 一抹笑容，出现在猪八戒的嘴角，苦涩而凄绝。 在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庞上的笑容，美得让人目眩。 “够了。”猪八戒淡淡地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架在他脖颈之上的那柄剑。 “你废尽了心机，挖空了心思制作了这样的一个幻境，目的，就是为了看俺老猪出丑吗？” 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缓缓地转动，望向了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冷冷地看着猪八戒，目光里的恨，令人观之便心生寒意。那不是凭空而生的恨，而是深入骨髓、铭刻于心、烙入灵魂的恨。 那种恨，是非将对方摧毁而不能畅快的恨，带着杀意的恨。 “我的目的，不是看你出丑，而是想杀了你。” 当“杀了你”这三个字响起之际，被她唤作“泽明”的男子突然猛地收回长剑，继而狠狠刺向猪八戒。 猪八戒长袖一掸，整个人向后跃去，稳稳落在地上。 泽明没有半分迟疑，飞身前往，再次刺出一剑。猪八戒闪身躲过，泽明却又狠狠刺出，紧接着，便是第二剑，第三剑，一招招连着一招，一下接着一下，招招致命，下下狠戾。他的身法，他的出招，他的果断和他想要至人于死地的狠决表情，全都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让人心动，又让人心痛，让人心悸，又让人心寒的……那个人啊！为何我明明放下七情六欲，跳出三界轮回，却依然会因你的出现而痛苦？ 佛祖啊！若放下就是自在，为何我……明明越是想要放下，就越是紧握不肯放手？ 就在猪八戒失神之际，泽明猛地一击，划开猪八戒的衣襟，刺破他的前胸，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满猪八戒的身体，也洒在那个人的身上。让他的衣衫像开始了无数的妖娆之花，却端地显出他不可一世的俊美。 猪八戒重重地跌倒在地，而泽明，则一跃而起，踩住猪八戒的身体，高高地举起了宝剑。 “天蓬，你还真是蠢。你明明知道他不过是那个人的影子，却还不肯还手。”黄衣女子冷冷地笑道，“既然这样，你就死在他的手里，死在他的面前吧！” 还……手吗…… 猪八戒缓缓地转动眼珠，望向泽明。泽明的面容冷峻，目光冰冷，他的手已然狠狠地落下，锋利的宝剑堪堪就要刺入猪八戒的心口。 他不是那个人，猪八戒心里很清楚，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还手，没有办法对他出手。 是啊……他怎么能够伤害到他呢？那个……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的那个人，那个跟自己流着同样的血的那个人，那个……自猪八戒出生起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第三十章 破碎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世上，林林总总的众生太多，可跟自己拥有相同灵魂的人，却只有他一个，不是吗？ 泪，渐渐溢满了猪八戒的眼，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流了下来。 那剑，在距离猪八戒的咽喉还有半指距离的地方，顿住了。 “你竟然……还有泪？” 泽明张了口，声音，却已然不再是那个人的，而是黄衣女子的。 眼前的人，亦不再是泽明，不再是如那个人的模样，而是换成了黄衣女子。 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那些士兵，那些华丽的亭台楼阁，所有的所有，全都化为了泡影。在几乎如同一片废墟的地方，只有猪八戒的黄衣女子。 “俺老猪有泪，如你有泪一样，没有半分不同。”猪八戒望着黄衣女子，道，“五百年不见，别来无恙，玉兔。” 玉兔？！ 玉兔的身形震了一震，她错愕地看着猪八戒道：“你……你竟看穿了我的真身吗？” 猪八戒微微地一笑：“你幻化成她的样子，俺老猪又岂会认不出来？”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玉兔突然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亏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她为了你，与天庭决裂，被太上老君用尽种种酷刑折磨，生不如死。我劝她数次，要她不要再为了你而去冒傻气，但是她却一意孤行。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她情愿……她情愿被紫微大帝斩杀于剑下！天蓬……你这绝情之徒！她既然己死，你却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玉兔厉声说着，手中宝剑狠狠地刺了下去。 手起，剑落。 猪八戒没有躲闪，宝剑深深地刺入猪八戒的心房，鲜血飞溅，那滚烫的热血，就这样洒在玉兔的身上。 “呼，呼……” 玉兔剧烈地喘息，这一刻，手刃仇人的这一刻，是玉兔盼了整整一千年的。她的主人，那个虽然是仙姬，却比自己这只兔子还要单纯胆小的主人，在天庭那种错综复杂的地方无时无刻不生活得小心翼翼，却依旧时常受其他神仙的排斥与利用。玉兔曾好几次看到主人躲在广寒宫的角落里哭泣，她想要替她擦干眼泪，可是那时的好却只是一只兔子，只伸得出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她为她的主人担心，为她而心疼，可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主人，竟要为了天蓬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去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天蓬，你何德何能？！ 现在，她终于杀了天蓬，杀了这个让她的主人百转千回，痛不欲生的混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玉兔仰天长笑。 “她升入幽冥之船的时候，你不在。”猪八戒突然说。 什么？ 玉兔的身体微微地震了震，她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猪八戒。 “你说什么？”她问。 “俺老猪说，她死的时候，你没有在她的身边。”猪八戒的神色十分的平静，好像受伤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般。他的声音，也平静毫无波澜，可正是这种平静，让玉兔先前的癫狂慢慢地消失不见。 “所以，你也就不知道她到底因何而死，不知道她在失去生命前的最后一刻，是悲伤，是失望，还是心满意足。你也不知道她升入幽冥之船的时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不是吗？” 猪八戒的话让玉兔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猪八戒，半晌，方凄厉地尖叫出声：“不！不要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玉兔的声音，终于淹没在她自己的抽泣声中。 “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不想知道她升入幽冥之船时所说的话，是因为害怕吗？”猪八戒的声音，是那样的温和，温和得就像是一千年前，玉兔最初遇到他时的样子。 听说主人被一位神将拒绝了心意的玉兔，怒气冲冲地窜出广寒宫，跳到银河战船之上。她蹲在战船的帷杆上，瞄准时机跳下来，狠狠地踢向天蓬。然而这一下，她却踢偏了，毛茸茸肉嘟嘟的脚丫，直接错开天蓬的脸踢空，华丽丽地跌下去，眼看便要摔在战船的甲板上。 一只手接住了她，那是天蓬的手，她仇人的手！ 玉兔跳起来，狠狠地抓向天蓬，这一下她没失手，天蓬的脸被她抓出一道伤痕，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她终于出手了！ 玉兔兴奋坏了，她终归是给这个混账破了相，变丑的天蓬，主人肯定就不会爱了吧？！ 就在她兴奋之际，天蓬一把便揪住她的耳朵，将她拎了起来。 痛痛痛痛痛！ 玉兔气愤地挣扎，然而，当她看到天蓬那双黑如黑玉一般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惊恐。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天蓬，他毕竟是斗母元君的幺子，紫微大帝的幼弟，三十万水军的元帅啊！ 如果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就会把自己给掐死。那么，现在他要掐死自己了吗？ 越想，玉兔就越害怕，她的全身都开始了瑟瑟发抖，连门牙都开始撞向下牙。她本以为等待她的将会是天蓬的惩罚，然而天蓬却只是微笑着，将她放在了地上。 “小心，”他说，“以后不要到船上玩了。” 为什么……不生气呢？ 为什么不像其他神那样吼自己，然后踢上自己一脚，骂上自己一顿呢？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话……这样的话……她会更加讨厌他，恨他的！ 玉兔扭头便跑，将悲伤而愤怒的心情全部都倾注到奔跑之中。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玉兔才停住脚步。再回头去看他时，他却依旧站在那里，立于船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那样温暖的笑容，那样闪耀着星芒的眼睛……那样……烁烁生辉的一个人。主人爱上的，原来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吗？ 不，不能被他的表面迷惑，这个人，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玉兔立刻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愤然转身逃走，再没有看他一眼。 第三十一章 发光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是，为何过了整整千年，她仍能在这个时刻想起那一眼时看到他的风采？ 为何她心里明明有恨，手上的剑，却仍错开他的心窝，没有真的致他于死地？ 而这个家伙，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他为何还像千年前一样，用那样温和的声音说话，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为何……在她要杀他的时候，连躲都不躲？ “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好。”猪八戒的话，让玉兔的手，抖了一抖。她抬起错愕的眼，望住了猪八戒笑意满面的脸。 “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小娥的去处了。”说着，猪八戒慢慢地抬起手，伸向玉兔，“不要因为害怕面对分别，就一个人藏起来。也不要因为害怕没有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就用恨意来武装自己。就算再怎么用力去守护，也会有你办不到事情……所以，勇敢地接受懦弱的自己，去找她吧……” 泪，就这样慢慢地，从玉兔的眼中滴落。 那双与嫦娥一模一样的妩媚眼睛，终于显出了不同。它慢慢地变得血红，那张脸也慢慢地缩小，身体更是一点一点地缩小成一团。 她再次变回了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白色的绒毛，血红的眼睛，柔软而长长的耳朵。她粉嫩的鼻子抽..动着，嗅着空气里血腥的气息，那是源自猪八戒身上的、血的味道。 “呵……”猪八戒轻轻地笑出了声，他举着的手，慢慢地落下，抚上了玉兔的头。带着鲜血的、温暖的手，就这样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玉兔小小的脑袋。 好……温柔的手啊…… 不知道为何有着这样温柔的手的人，会那样地伤害她的主人，明明应该是……很温暖的人来的吧？ “去吧，去到你思念的那个人身边，下一世，也如你所期望的那般，永远在一起吧……”猪八戒的手缓缓地托起玉兔，玉兔，亦在猪八戒的力量下徐徐飞起。 周围的空间，像是被突然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飓风呼啸着灌入，吹得玉兔眼睛都睁不开，连呼吸都是不畅。 而一股巨大的力量亦从那道裂隙中透出，明明有呼啸的风在往外吹，可是那股力量却紧紧地吸住了玉兔，像有一只手猛地揪住她，拉出了眼前的空间。 不……不！ 玉兔想要呐喊出声，她拼命地伸出爪子，想要抓住点什么停下来，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就这样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吸走。 她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猪八戒凝望着她的温和笑脸，他向自己伸出手，那修长而光滑的手啊！虽然是女人的形态，但却与千年前他所碰触到她时的温暖一般无二。 她是多么的贪心，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地看到他，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巨大的裂缝突然之间合并了。 猪八戒伸出的手，开始颤抖，光洁如玉的手指慢慢地变粗、变大、变肥，娇美的脸，也慢慢地变胖、变丑，他的鼻子也拱了出来，平坦的小腹眨眼间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滚圆滚圆的肚皮，丰腴的体态亦变得厚重而庞大。 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口的创口涌出来，却比先前更加汹涌。 “咳！” 猪八戒剧烈地咳着，鲜血亦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粗糙而生满鬃毛的胸膛。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将眼前的这个幻境空间撕裂，把玉兔送出这个束缚住她的地方，前往下一世的轮回。他现在，已经连维持自己外形的力量都没有了。 “呼，呼。” 猪八戒喘息着，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让他咳出更多的鲜血。全身的力量已经用尽，如今的猪八戒四肢都已然无力。“师父……大师兄……师弟们……等我……” 猪八戒喃喃地说着，用力地挣扎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论多少分离摆在眼前，无论多少轮回想要牵绊，他最想要与之相伴的，都是那些家伙；最想要见的，也只是那些脸庞。 那些从来不肯放弃，从来不肯随波逐流，也从来不会为任何困难所阻碍的家伙们。 那些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的、不肯与这世间的一切妥协的、桀骜不驯的脸庞。 他已经为了见到他们而等了五百年，现在，他不能，也不愿再让他们等他。 这一次，就让他去寻找他们吧！ 用力地攥紧他的九齿钉耙以支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虚无的尽头。 他的血掉落在地，一滴一滴，深深地渗透进脚下的泥土。 *** “你要怎么办，卷帘？”灵感大王那清澈得有如婴儿般的眼睛，映着沙悟净那如铁塔一般矗立着的身姿。沙悟净的身体紧绷着，身上每一处结实的肌肉都虬张着，像是随时都能够爆裂开来。他的眉，亦紧紧地皱着，血红的眼眸里闪耀着光芒。 在沙悟净的面前，是手持武器，一步步走近他的陈家庄的百姓们。正是这些百姓，先前还鼓锣打鼓、满心感激地送他前往灵感大王庙，对他奉若神明。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用如此憎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用锋利的武器对准了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没有半分的迟疑，更不见先前的情谊。 “如何，卷帘？”灵感大王笑问道，“你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这众生的刀却放不过你。到底是死在众生的手上，还是再次拿起你的屠刀？像一千年前一样？” 像一千年前一样…… 千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潮水一般将沙悟净淹没。 那潜伏在暗夜之中执行杀令，无论对象是否无辜都要将其屠杀殆尽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他又一看看到了站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之上，满手鲜血，满脸暴戾的自己。呼吸进胸腔的，全部都是带着血腥气息的空气，那让他窒息的气息，还有那些怒睁着双眼，满是不甘的头颅全部都在注视着自己，责问着他的良心，谴责着他的良知。 第三十二章 复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现在就杀了他！”灵感大王高声发出了命令，那些百姓，应声而起，纷纷高举起武器冲向了沙悟净。 “杀！” “杀！” “杀啊！” 他们在高喊，手中的武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这些声音，无一不在刺激着沙悟净的耳膜，与上一世的记忆一起，冲击着他的理智，摧毁着他的坚定。 “杀！杀！杀！杀！杀！”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对他下达着命令。 “把那些胆敢违抗本尊命令的狂徒全部都给本尊杀了！让三界众生全都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天地的主宰，让他们明白，本尊的意愿，绝对不允许违背！” 那个声音，每一次响起的时候，都充满了这样的愤怒。抱怨着、愤懑着那些他所认定的不恭不敬和不法之徒，然后要求沙悟净去执行他所谓的惩罚——杀无赦。 亿万年了，在他的手上，死过无数的老人、妇人、孩童，他们不曾伤害过谁，只是因为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愿，便被认定是违背了天意。而违背了天意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用他们的死亡，来平息天神的怒火，让所有的众生再不敢去犯同样的错误。 而沙悟净，正是执行神的旨意的使者——收割灵魄，散布死亡的暗夜杀手。 “杀！” 杀！ 沙悟净陡然攥紧月牙铲，猛地一挥。巨大的力量呼啸着劈开眼前的空气，让周围尽悉形成一个真空，被劈成两半的空气迅速相互挤压，产生巨大的冲击力，所有向前冲的百姓都被这股力量撞飞，他们惊叫着、纷纷掉落在地，哀号声遍起。 “哈哈，好！好，好！杀吧，卷帘，尽情地杀吧！这就是你的本性，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杀了他们，回到一千年前的你，回到你本来的样子吧！！” 灵感大王哈哈大笑，他那清澈的眼已然不再清澈，而是闪耀着疯狂而肆意的光，他那微蓝的唇咧着，竟露出了一颗颗尖牙，这让他的脸再没有了先前的俊美，而是变得扭曲、诡异而可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积压在心头许久的烦闷顷刻间全部化烟消散般，灵感大王笑得肆意畅快。突然，他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不，确切地说，他的脑袋挨了狠狠地一记重击，令他猛地扑倒在地，生满锋利尖牙的嘴硬生生戳进了地面，啃了满嘴的泥。 “谁？！” 灵感大王捂着被打疼的后脑一跃而起，愤怒地朝身后看去。 当他看到眼前之人时，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响，当即便怔在那里，连动也无法动弹。 出现在灵感大王眼前的，正是沙悟净。而刚才重击灵感大王后脑的，亦是沙悟净。 “瞳？”沙悟净疑惑地看着灵感大王，只问了一个字。 当然，一般情况下他能顺利说出的，也只是一个字。 瞳…… 瞳！ 灵感大王瞬间回过神来，他暴喝出声，举起手中的铜锤，便向沙悟净砸了下来。 “当！” 两样神兵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刺耳声响，这声响带着雷霆之势，呈圆形向外扩散而去。那些想要置沙悟净于死地的百姓们，被这声音的力量所震，竟然顷刻间化为点点尘埃纷飞而去，不见了踪影。 方才还如此喧闹的村庄，此刻安静了下去。方才还悲愤交加、人生百态的闹剧，也全部都消失，化为一片静默。 灵感大王的铜锤紧紧地抵在沙悟净的月牙铲上，四目相对，一双眼中满是怒火，另一双则深沉而冷静。 “你还记得她吗？”灵感大王咬牙切齿地怒吼，“亏她好心救了你，可是你呢？你竟然血洗整个灵感山庄！全庄二百五十六口，全都惨烈在你的屠刀之下！你这种卑鄙无耻之徒，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有何资格放下屠刀，想要成佛？你不配，你不配！” 不……配吗…… 沙悟净血红的眼，慢慢地深沉了下去。 是的，他想起来了。 千年前，他曾受命前去围剿灵感山庄那些逆党。 灵感一族，乃是上古金睛鱼精之族的分支，因有先祖荫德庇佑，所以才短短五百年左右的光阴，便已然成为了一簇人员相当庞大的族群。但凡三百年以上的精怪一族，全部都要接受天庭的招抚。他们要许下永世效忠天庭的誓言，每年为天庭献上大量的供奉：金银、珠宝、玉石、玛瑙，还有各色的水果、米面，甚至……还有灵感一族的鱼卵一千枚。 灵感一族的鱼精们繁殖能力并不强，跟其他的鱼类相比，他们的鱼卵更小，更加不容易成活。然而，呈现给神明的鱼卵，又必须是健康的。所以，这一千枚鱼卵，基本上等于三到五千个鱼卵，更等于所有灵感一族每年极难得的鱼仔。 没有了这一千枚鱼卵，灵感一族每年新增加的小鱼便锐减至几百条，久而久之，灵感一族的族群便日渐减少。每年，只见死去的族人，而不见新添的小鱼，那些成年的壮丁也开始慢慢地变老，整个族群，都已经呈现出一派老态，全无半点生机。 灵感与瞳的父亲，正是灵感族的族长黑鳍。看到自己的族群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黑鳍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给神族献上灵感族的鱼卵。正是这个决定，为整个族群引来了杀身大祸。 与灵感一族达成了约定的上神太上老君勃然大怒，誓要将灾难降临到灵感一族。而被派出执行神旨的暗夜使者，便是卷帘。 想不到卷帘派人入灵感一族的夜里，被魔毒蛇所咬，毒发倒在灵感山庄口，魔毒蛇身体细小，只有蚯蚓般大小，却是极毒之物。饶是沙悟净那时已然升入天庭，脱离了凡胎俗骨，也终是抵不住魔毒蛇的毒汁。仅一桩香的工夫，沙悟净便全身无力，意识渐失。 想来，若不是路过的瞳将卷帘搀扶到了家里，替他放毒疗伤，卷帘决不会活着回到天庭，更不可能一夜之间将灵感一族灭门。 命运的轮回，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而可悲。你一片好心救起的，并非是知恩图报的好人，也有是给你带来灾难的恶人。 第三十三章 灭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卷帘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他像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瞳和灵感所给予他的照顾与信任。当他的毒伤恢复的夜里，他毫无留恋地执行了神的旨意——将整个灵感一族的族人屠杀殆尽。 夜给了卷帘隐藏身姿的绝佳环境，而灵感一族的信任亦给了卷帘得以执行杀令的机会。毫不设防的灵感一族，一夜之间便全部命殒于血海。那接二连三响起的哀号声，和冲天的火焰，都成了噩梦般的存在。父亲死时圆瞪着的双眼，和母亲满身鲜血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在灵感的眼前晃动。灵感痛苦，灵感愤怒，灵感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到那个给山庄带来劫难的人。然而，他却不能走。瞳，他的妹妹，她还那么小，她紧紧地蜷缩在灵感的怀抱里，痛哭着，浑身瑟瑟发抖。 可就在这个时候，灵感发现了屠杀所有同族的罪魁祸首——卷帘。 他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前来，火光映红了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满满的，全都是杀意。 杀意。 灵感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铜锤。 是的，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杀意，那样胆战心惊，那样惊恐害怕，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这也是灵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他恨恨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卷帘，呼吸急促。然而，他却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弱小和胆怯，就算是死的话……就算是死的话，也要为了保护瞳，保护妹妹而死，为了族人复仇而死！ 灵感怒吼着，扑向卷帘。 他本以为卷帘会一脚踢开自己，或者直接将自己斩杀，没想到他只是捉住自己，将自己和瞳一起提起来，丢进了灵感山庄的护城河。 在那堆满了灵感一族尸体的护城河，随着血红的河水一起向下漂流，不知道漂到了何处。 卷帘没有杀他们，但瞳，也一样没有活下来。 她太过年幼，以至于她弱不禁风的体质难以适应灵感山庄以外的水域。严酷的生存条件让她很快便消瘦下去，最后死在了灵感的怀里。 “她就这么死了……死了……”灵感恨恨地瞪着沙悟净，明明是清澈如泉的眼睛，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血红。——恰如那一年，那一天灵感山庄护城河血红的河水。 沙悟净没有说话，他依旧目光深沉地看着灵感。 这个小小的少年，存在于他残缺不全的记忆里，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小的小鱼精，她暖阳一般的笑脸也难得地没有被抹去，而是鲜活的浮现在卷帘的眼前。 那样可爱的孩子，她……竟然也会死吗…… “至死，她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灵感愤怒地咆哮。 沙悟净微微地一怔：“你？” “我没有告诉她，”灵感冷冷地道，“我不想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是恨。” 所有的复仇，所有的痛苦，全都交给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好。 所有的黑暗，所有的刀山火海，我一个人来闯。 “这一千年来，我只想着要杀了你，为族人、为瞳报仇！为了复仇，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灵感猛地架开沙悟净的月牙铲，高举起铜锤，疯狂地砸向沙悟净，“可是没想到你五百年前就下落不明，不能手刃仇人，灭族大仇未报，我岂能放弃？于是我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锁在这个空间里，等你前来！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铮！” “铮！” “铮！” 两柄兵器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灵感的攻势越来越猛，而沙悟净，却只是招架，未有半点进攻之意。 “你还手，还手啊！”灵感愤怒地吼。 为了等到这一天，他拼了命地修行，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灵魄关在这幻境之中。他如此疯狂地想要变强，但沙悟净，却连应战都不肯，这让灵感如何能够甘心？！ “啊！” 灵感大吼着，手中铜锤再次旋转，幻化成铜瓣莲花，尖端的利刃直朝着沙悟净刺了过去。 “噗！” 突然响起的声音，和飞溅至灵感身上的流沙，让灵感顿时怔在了那里。 他看到了，九总投资莲花锋利的尖端，深深地刺进了沙悟净的胸膛，那结实而肌肉虬张的肌肉像绽开了九瓣妖娆之花，缓缓流下的流沙，都带着一股悲伤。 沙悟净的血眼之中，似平静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澜，他定定地望着灵感，艰难地说出：“我的……妹妹……” 你的？ 妹妹？ 灵感怔怔地看着沙悟净。 与在脑海中反复忆起的那张戾气横生、杀意骇人的那张脸完全不同，眼前的这个人，眉目之间写满了温情，却又是那样的痛苦。他的这种神情，与自己在回忆起瞳的神情，一般无二。 “小金。” 沙悟净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痛苦与回忆的感伤亦全部汹涌而来，让他那强壮的身体，都禁不住微颤。 小金？ 妹妹…… 沙悟净的声音沙哑，神色沧桑，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锐气逼人。这让灵感感觉到迷惑，他细细观察着沙悟净的神情，从这双已然变成了血红的眼睛里，灵感领悟到了答案。 “你的妹妹，叫小金。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灵感问。 沙悟净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粗砺的大手握住灵感的手，用力地按下去。 灵感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自己的手，就覆在那个暗藏的机关旋钮上。只要轻轻地按下去，就会将周围的空气吸取、压缩，形成巨大的冲击力，将沙悟净击飞。 然而，灵感没有想到，按下这个旋钮的人，竟然是沙悟净。 “轰！” 伴随着轰然响起的巨大声音，强大的冲击力将沙悟净整个击得飞了出去。他的身体，呈流沙状形成巨大的空洞，并且在慢慢地向边缘沙化。 沙悟净血红的眼睛，望向无边无尽的虚空。风不失时机地吹起，将已然化为流沙的身体吹向远方。 如果在这里沙化的话，如果在这里把身体里的每一粒沙都吹向不知名的地方，他就无法再凝聚成形，也就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幻境之中。 第三十四章 赴约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样……也好…… 放下了，就再也不会背负着那沉重而痛苦的包袱，每走一步都走得鲜血淋漓。 放下了，他就可以永远地闭上眼睛，再不看这沿途的荆棘，与世间的炎凉百态。更不用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残酷的结局。 可是…… 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他与那些家伙的约定，又该怎么办？ “悟净……” “悟净啊……” 是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放不下的，悟净，”那声音含着笑意，一字，一句地笑道，“不管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你都放不下你的善良，放不下誓言。去吧，做你该做的事，西游路上，还有更多要做的事情在等着你。” 啊，这声音……是……是那个人的…… 那个，他从五百年前就已经做出承诺，要与他一并西游，为了共同的心愿，去往那同一个地方的人。 “沙子，那个人，他好孤独。”这声音……是阿玺的！ 那只粉红的小小灵兽，仿佛就在眼前，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沙悟净，对他说：“不是小和尚，沙子，净化了我的灵体的那个和尚，他全身，都散发出好强烈的悲伤和孤独呢……沙子，我猜，他一定很害怕。”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谁都会害怕。它会让你不愿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它会让你畏惧每一个静谧的时刻，它会让你更加害怕……失去你最爱的那些人。 这种东西，就叫做孤独。 孤独…… 沙悟净缓缓地伸出手，那些远离他随风而去的流沙，突然间像被施了法术般静止在了那里。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它们便重新凝聚成沙悟净身体的一部分，而沙悟净亦只在须臾之间便闪至灵感大王的身前，探手，便紧紧扼住了灵感大王的脖颈。 “走吧。” 沙悟净说。 走？ 先前还错愕动容的灵感，陡然愤怒起来，他用力地扳住沙悟净的手，愤怒地吼：“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支撑着他变大变强，支撑着他在炼狱般的修行中活下去的，就是强烈的仇恨与杀意。 现在他有了可以杀掉仇人的机会，怎能放弃？ 灵感用力地紧攥铜锤，狠狠朝沙悟净刺去。 “找她。” 沙悟净道。 找……找她？ “瞳。”沙悟净再次说着，望着灵感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找到瞳？怎么可能？！ 大仇未报，我岂能离开？ 况且，我已经……我已经为了复仇，变成了半精半鬼的样子，如何还能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五百年己过，我蜗居在此处，又哪里有力量出得去这个幻境？ “走。” 当沙悟净最后一个字说出，灵感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大的力量倾注在自己的身上，紧接着，他便突然腾空而起，直朝着虚空飞去。 “呼！” 风声开始呼啸，灵感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无数流沙旋转着形成巨大的龙卷风，将灵感包裹于其中，飞速地击向虚空。 虚空，被这股力量冲击，竟露出一个缺口。 飓风自这缺口中鱼贯而出，呼啸着将那些包裹着灵感的流沙吹散。而流沙却不肯屈服，它们始终紧紧地围绕着灵感，将灵感送入那个缺口。 这、这股力量是…… 灵感转头望向流沙的来源之地，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送他飞向缺口的，正是沙悟净。 沙悟净高举着的手，在颤抖，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和流沙来托举灵感，沙悟净已然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为流沙，源源不断地飞向灵感。 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消失，而那双血红的眼，却依旧耀眼而明亮。 那是一种坚定，一种坚毅，更是一种已然在灵感的身上找不到的情愫——希望。 一千年了……这如火焰般的希望在灵感的身上早已经再看不到，可为何，它却依旧存在于沙悟净的身上和心中？ 难道说……在他的心中，在他的意识里，还有着什么是他不能放弃和不能忘却的吗？ “卷帘，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灵感拼尽全力的大喊，“我迟早要杀了你！不在这一世，就在下一世！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唾沫横飞，眼泪与鼻涕全都喷溅而出，狼狈可笑得如同一个孩子。 “好。” 风，如此呼啸，但沙悟净的声音却又如此清晰地传了过来，灵感悲愤地张着满是尖牙的嘴巴，隔着流沙，望着沙悟净。 明明已经在流沙中模糊不清的、那个人的脸，为何……他的笑容还能看得如此真实？像……一千年前，他望着自己和瞳的时候，所露出的笑意一般温和。 灵感就这样被猛地掷出了缺口，眼前的一切，像被突然蒙上了黑色幕布一般消失殆尽，所有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不见。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没有结束。 因与果的轮回，血与泪的牵绊，会让他们在下一世重新相逢。那个时候，你将会与你的妹妹……瞳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吧？ 那个时候，你们……还会认出我，认出我这个罪大恶极的罪人吗？ 一抹自嘲且苦涩的微笑，出现在了沙悟净的嘴角。流沙，缓缓地从他的嘴角渗出，却是混合着鲜血的血沙。 他已然，用尽了所有的法力送灵感逃出这幻境，因而体力的流沙渗出了鲜血。 即便是化为了流沙，也并非是真的不死不灭不伤不痛。假如拼尽全力去施展力量的话，沙悟净，还是会受到极重的伤害。 可是，即便是这样，沙悟净对于整个灵感一族的亏欠，也是还不完的。他对于瞳和灵感的伤害，更是不可估量。 这次的西游之路上，所有经历过的苦难与艰辛能够算得上是对我的惩罚吗？如果那个愿望可以被实现的话……那些因神怒而被夺走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吗？ 谁，能够给我答案？ 沙悟净缓缓地放下手臂，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些飞扬在虚空之间的流沙慢慢地落下，重新在他的身体里聚集，最终形成了沙悟净的形体。 他挣扎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该离开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他们约定的那个地方，就算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一定要达到。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还有敖烈……你们等我，我马上，也很快就要到了。 这一次，不会让你们等得太久。 我很快，很快。 月牙铲在地面上撞击出一声声的脆响，沙悟净就这样借用月牙铲的力量，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地方。 那个通往他想见之人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为什么？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叛徒！” “你该去死！” “去死，去死！” 那带着鄙夷与憎恨的目光，和愤懑而又咬牙切齿的语气，让敖烈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些，就是仰慕和敬佩他的西海水众。 谁曾以他为荣，向天下告之他们的三太子乃是“西海第一俊美的神明”？然而眨眼才不过五百年而已，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已经变成了像看仇人那样吗？ 敖烈环视着眼前的这些水众，他们慢慢地围聚过来，步步紧逼，他们手中的武器亦全部对准了敖烈。 “你一定很惊讶吧，三表兄？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全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罗刹，那个死女人！就是她，把你拖入那个深渊，从此以后，再没有回头的路。”小鼍龙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罗刹”这个名字传入敖烈的耳中，像惊雷一般轰然在他的头顶炸响。 那种晕厥的感觉，再一次如浪潮般汹涌而至，让敖烈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身形。 “罗刹……她……到底是谁？”敖烈喃喃地问。 “你们……可曾认识她吗？那个叫做罗刹的女子……”敖烈那双深邃幽蓝的眼，望向四周。 他如此困惑，如此迷茫，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渴求着有人能够帮他重新忆起过去那残缺不全的记忆。然而那些水众，他们恨恨地看着敖烈，谁都没有替他解答疑惑的意思。 “后悔吗？”在敖烈的身后响起了他最为熟悉的声音。敖烈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缓缓地，回过了头去。 黑水河那漆黑的河水慢慢地褪去它煤炭似的颜色，使得眼前的那个人可以清晰地为敖烈所见。 他在万人之中独现，玄色的身影成为这片虚无中仅存的一抹色彩。他的黑发在河水之中徐徐飞舞，一双冷漠而犀利的眼睛，就这样冷冷地看着敖烈。 摩昂，这个从小便代替父亲陪伴在敖烈的身边，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长兄，他像五百年前那般，用他深沉而冰冷的语气问：“失去了应有的记忆，失去了你所热爱和成长的海域，失去了无数西海同族的生命，失去了西海水众对你的敬仰，同时也失去了那个人的踪迹。这一切的一切，你可曾有后悔过？” 后悔吗？ 敖烈慢慢地攥紧了他的银枪，河从顺着他的脸颊轻轻地流淌，他银白的袍子像一朵盛开成哀伤的莲花般上下飞扬。 他看着摩昂，浅桔色的唇，慢慢地上扬。 “相比之下，你又可曾后悔过？”敖烈问，“把自己关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出不去，走不开，这又何曾是你西海一代英明王储摩昂所做的事情？” 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素来行事果断、手段狠辣、性格坚毅的西海龙王大太子摩昂，把自己关进一个幻境的事吧？ “你放下你的骄傲而与那种东西做交易，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敖烈问。 这五百年来，蜗居在此处，像生存在夹缝之中的一枚石子，你等待的，到底是什么呢，摩昂？ 摩昂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三棱金锏，眼中戾气顿现，闪电般冲向敖烈。河水在他手中的三棱金锏面前，似一匹被剪成两半的绸缎，在形成的真空里，三棱金锏呼啸而至，直刺向敖烈的喉咙。 敖烈手中银枪一抖，“当”地一声撞上三棱金锏，刺耳的铮鸣之音震得河水似沸腾般翻涌而起。敖烈的银袍与摩昂的玄色长袍更是在这翻涌的河水中剧烈翻飞，银色与黑色的长发亦疯狂地飞舞，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有着无以言说的坚毅与决绝。 “杀了你。”摩昂突然张口道。 什么？ 敖烈怔了一怔。 “把骄傲与尊严踩在脚下，把过去和未来全部抛在脑后。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的目的，就是杀了你。” 杀了你！ 摩昂从紧咬的牙关挤出这三个字，突然收回三棱金锏，紧接着向敖烈再次刺出一锏。 敖烈一惊之下，迅速躲过，但摩昂的第三次攻击已经到了。敖烈旋身躲过的同时，亦用力刺出一枪。银枪撞上摩昂的三棱金锏，火花四溅，竟激起阵阵旋涡，令整片水域掀起波涛。 摩昂再次架开敖烈的银枪，纵身跃起，自水面重重落下，手中三棱金锏劈向敖烈。敖烈举枪相迎，但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黑水河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全部聚集于摩昂的三棱金锏之上，形成巨大的龙卷风一并向敖烈压迫下来。 这巨大的力量让敖烈的双臂开始微微地颤抖，然而，他却咬紧牙关，奋力坚持，尽管这股冲击力已经令他的双脚在一点点地向后推移。 “你与一千年前一样，还是那么孱弱。”摩昂冷冷地道。 不错，我还像一千年前那样孱弱而无能，而你，教给我刀枪棍棒，静观我舞文弄墨的兄长……却还像一千年前一样，那么强大，那么有力，那么勇猛，那么……让我怀念。 “你那是什么表情？”摩昂暴喝一声，飞起一脚，猛地踢在敖烈的胸口。 原本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双臂上的敖烈，万没有想到摩昂会突然出招，被结结实实踢在胸口，整个人向后飞去。 “因为本太子是你的皇长兄，就开始走神，就开始手下留情了吗？你这么弱，这么蠢，还说什么从此与西海没有半分瓜葛，生死与西海无关这样的蠢话？！”摩昂的身形迅速地闪现，他手中的三棱金锏快如闪电，分别从四面八方刺向敖烈。 敖烈的银枪最擅远距离攻击，近距离的防守却处于劣势。他想要从摩昂的包围圈里挣脱出来，然而摩昂却如影随形，紧紧跟住他不放。不过十几个回合，敖烈已然处于下风，在一不留神之际，摩昂的三棱金锏已然深深刺入敖烈的肩头，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河水。 “蠢……你真是又蠢又弱。”摩昂冷冷地看着敖烈，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么弱，让为兄如何放心……” 第三十六章 相逢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从眼中缓缓涌出的……是泪吗？ 明明是在这冰冷的河水之中，它却丝毫没有溶解，那么炽热，那么滚烫，珍珠一般在河水中徐徐飞舞。 敖烈的唇，在颤抖，他幽蓝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摩昂，任由摩昂的脸庞，在他被泪水迷蒙的视线中模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你放下所有的骄傲，整整五百年，在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等待，只是为了等我。等着看我这个废物一眼，等着看我这个懦弱到了极点的家伙一眼…… “兄……皇长兄……”敖烈喃喃地说着，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似有硬骨在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要叫我！”摩昂厉声吼道，“本太子，没有你这废物一般的皇弟！” 从他的眼睛里迸射出冰冷而严厉的光芒，像一千年前敖烈的第一堂杀戮课上，他喝令西海水族，谁也不允许给敖烈晚餐一样，就是那样严苛而冷酷的模样。 “不要因为思念就回头，不要因为内疚就心软，不要因为难过就哭鼻子！你长大了，敖烈，自己选的这条路，就算是流干了血，刮尽了肉，只剩下骨头，也要咬牙把它走完！”摩昂说着，猛地抽回了他的三棱金锏。敖烈的鲜血汩汩涌出，令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影。 摩昂就在这片血影之中烁烁生辉地存在着，耀眼、夺目而又高傲无比。 突然，摩昂一把揪住敖烈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摩昂坚毅的脸庞近在咫尺，他一瞬不瞬地瞪着敖烈，像是想要将敖烈的脸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 “只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负尽西海水众，即便负尽天下，也不要后悔。永远，永远，不要回头！永远，永远，不要内疚！” 这些话，像雷霆般，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之力。 敖烈只能用同样专注的目光来凝望着他的兄长，尽管他的身体在瑟瑟地颤抖，他的唇亦在微颤。他的血在流，心潮在澎湃，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时间，像凝固了一般，连水流都静止不动了。 蓦地，摩昂的脸开始有了变化。不，不仅是脸，还有他的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开始慢慢地变得透明。摩昂松开了敖烈，他一向冷峻而严厉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三弟，为兄为你骄傲。”他说，“本应早些告诉你的，可惜，却迟了整整一千年。” 兄长…… 敖烈怔怔地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摩昂，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害怕。那是……害怕被遗弃的慌乱，与即将面对孤独的恐惧。 他已经在混沌与懵懂之中等待了整整五百年，这五百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像被洗去了颜色的布，看不到半点过往的痕迹。而五百年前的那次分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与波折。西海的水众……敖烈到底袭人他们带去了多大的灾难，他们……又到底有多恨自己呢？ 所有的一切，都交织成了迷茫与惊恐，而他的长兄，竟然要消失在他的眼前吗？！ “不，不要！” 敖烈猛地冲过去，在摩昂即将全部消失在眼前之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放开。”摩昂冷冷地道。 “不。”敖烈说着，突然旋身，将摩昂拉至自己的身后，然后扬起银枪，奋力刺向虚空。 “该死，住手！”摩昂大声地咆哮，他用力摆动身姿，顷刻间化为一条玄色巨龙。 “吼！” 玄色巨龙的吼声震耳欲聋，硕大的龙尾狠狠扫向敖烈。 河水似也响应龙尾的力量，一并汹涌地朝着敖烈袭来，想要阻止敖烈的所为。然而，他们毕竟是低估了敖烈的决心，待到攻击己近，却已然迟了。 这幻境，被敖烈用尽全力的一击刺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缝隙。风呼啸着涌进，紧接着便似想要将一切都吞噬般，将河水与空气汩汩吸入那巨大的缝隙之中。 明明是那样庞大身躯的玄色巨龙，却也被这股力量吸住，半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的，飞向缝隙。 “不！”摩昂痛苦地长啸，“住手，敖烈！这样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的，蠢材，已经五百年了，你为何还是这么蠢？！”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敖烈望着摩昂，微笑地道，“不想在我的轮回里没有你的身影，不想在未来生生世世的前行中，没有你的参与。兄长，就算来世只是擦肩而过的相逢，我也希望可以与你相见。就在西游的途中相见吧，那时候，我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你来。” 什、什么？ 摩昂怔住了，他圆睁着的双眼就这样错愕地看着敖烈，目光里充满了惊讶。 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吗，敖烈，亏得你是本太子一手带大、亲身教导的幼弟，竟是这般的孩子气！ 说什么不想轮回里没有我，不想在未来不见我的话，简直太不像话！ 然而为什么……我又是那样的欣慰呢？ 明明已经身负重伤，却仍有力量将这虚无的空气刺出如此巨大的缝隙，这个家伙，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拖着鼻涕跟在自己的身后，动不动就哭鼻子，让自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伸手抱他了…… 这家伙他……长大了啊！ 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有坚毅的意识力来克服一切，即便是失去了最重要的记忆，不被西海水众所理解，也依旧可以坚定地去走他想要的路。这样的幼弟，正是我想要见到的吧。 一抹欣慰的笑容，出现在摩昂的唇角。他不再挣扎，而是任由那风将自己卷入时空的裂隙之中。 他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摩昂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见到他的幼弟。就在那条通往西天的西游之路上，只要他等在那里，敖烈就一定会出现。 那时候，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还是……只是路边的一棵树，海里的一尾鱼？ 不过，无论是什么，也都不重要吧。只要能相逢，只要能相逢就足够了，不是吗？ 第三十七章 罗刹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罗刹，你不该活着。” 敖荣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可是他的手，他端着剑的手却在瑟瑟地发着抖，显而易见地出卖了敖荣内心汹涌的情愫。 为什么没有死？ 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你本该死掉的，就在那场大战之中。可是，全族的人都死了，却独独只有你活了下来。 从此世人便忘记了你的名字，只叫你罗刹。 罗刹罗刹，罗刹一族仅存的一个，是天龙八部四处搜寻围剿的、唯一的余孽。整整五百年了，天龙八部上天入地，用尽了各种方法，找遍了大千世界无数个角落，可是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现在，眼下，她竟然出现在这里了吗…… “连你也忘记了我的名字了吗？”罗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哀伤，她缓缓地低下头，喃喃地道，：“连你，也像其他人那样，都只记得我的族群，而忘记了我的过去吗？” “真正忘记过去的人是你，罗刹，”敖荣道，“是你一直活在过去里不肯向前，你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制造出五百年前那次相逢的场景，让所有的一切都与五百年前一模一样，就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吗？” “我制造出来的吗？”罗刹看着敖荣，笑了，“你果然还像五百年前那样，一点都不聪明。” 说着，她抬起头，打量起周围的景致来。她的表情感慨而忧伤，看上去似乎充满怀念。那些小商和小贩还在热闹地喊着、叫着，问候着来回路过的旅人，向他们兜售着自己的商品。小孩子们依旧在跑来跑去，男人和女人们三三俩俩地徜徉在市集之上，或闲聊或逗趣，处处一片欣欣向荣、安静祥和的模样。 “你错了，敖荣，制造出这个幻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呀……”罗刹回过头来，她哀伤地笑着，对敖荣道，“象由心生，敖荣。因为太过怀念五百年前那平稳安逸的生活，因为太想要回到那样的过去，所以才会从心里制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幻境，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呢。”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敖荣的脸。 敖荣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碧绿的眼亦蓦地睁得老大。 “五百年不见……你过得好吗？”罗刹轻轻地问。 走……走开…… 敖荣的心，在呐喊，他攥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明明是想要推开的，明明是想要将这只手拂下去，可是为何他却连动也动弹不得，只是像傻子一般，怔怔地看着她呢？ “为什么不说话呢？”罗刹的樱唇微微上扬成一抹调皮的笑容，她看着敖荣碧绿的眼睛，问，“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敖荣缓缓地张开了口，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罗刹的眼中，闪过宽慰而无奈的笑意。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替你说吧。”她笑着，抚着敖荣脸庞的手突然猛地用力，紧紧地扼住了敖荣的脖子。 “你？！”敖荣一惊，执着剑的手便要用力。可罗刹似乎早就料到了敖荣下一步的举动，她的另一只手握住敖荣的手腕猛地一扭，竟然直接将敖荣的手臂扭曲，长剑亦“当”地掉落在地。 疼疼疼疼疼！ 手臂上的疼痛让敖荣的额上冷汗直流，而罗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紧紧地扼着敖荣的脖子，一步步地走近他。 “龙族，还真是可笑，背叛了对罗刹一族的誓言而向西天俯首称臣，反过来与其他天龙八部一起攻击罗刹。你们的懦弱已经深入骨髓，又有何资格活下去？”罗刹脸上的温和与哀伤尽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与憎恶。她的手，再没有了先前的温度，而是那样冰冷，冷得让本是冷血灵物的敖荣都禁不住地打起冷战。 “咯！” 罗刹的手再次用力，敖荣的手臂便立刻发出咯吱声响，他的手筋断了。 “啊啊啊啊啊！” 敖荣仰天长啸，而罗刹的手，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刺入了敖荣的脖颈之中。 鲜血顿时顺着罗刹白玉般的指尖汩汩地涌了出来，敖荣被迫仰头望向天空，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地颤抖，他碧绿的眼里，却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为什么，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我明明看上去像五百年前一样，又傻又蠢又好骗，却为何突然想要你的命吗？”罗刹暴喝一声打断敖荣，她凑近敖荣，在他的耳畔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替西海龙王前往天庭送信告秘的，就是你。” 知道…… 她竟然知道！ 敖荣的眼，缓缓地转动，望向罗刹。此时此刻的她满脸都是大仇即将在报的癫狂，她眼中的狂热与恨意像火，烧灼着敖荣的眼，炽烤着他的皮肤，让他感觉到炽热的痛苦。 “恨……我太恨了！”罗刹悲愤地怒喝，“恨你们这些龙族的背信弃义，恨你们眼睁睁看着罗刹一族灭亡的冷漠，更恨背叛了我的你……明明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啊……不是吗？” 朋、朋友…… 敖荣在心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缓缓地咧开嘴，笑了。 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痞气十足的脸，却多了几分凄凉。 “罗刹，我们……永远也做不了朋友。”敖荣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咳！” 罗刹突然张口吐出鲜血，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的腹部已经被敖荣手中的匕首刺穿，鲜血，从她的腹部汩汩地流出来，滴滴掉落在地，于那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花。 “罗刹，从最初的最初，到现在的现在，我都很清楚地知道，我跟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会是朋友。”敖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碧绿的眼里，已经是冰冷一片，“五百年前，你接近龙族就已经是别有用心，五百年后，你再次故技重施……哼，罗刹，你能够利用的，也仅仅是敖烈那个傻瓜而已……” 第三十八章 破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傻瓜……吗？ 罗刹那带着鲜血的唇缓缓上扬成一抹凄凉的弧度，紧接着，这笑容便越来越大，令她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傻瓜……这世上，除了我之外，竟然也有人能被称之为傻瓜……” “收起你那套受害者的嘴脸！够了！”敖荣说着，拿着匕首的手用力向前，匕首深深地没入罗刹的腹中，紧接着又猛地收手。 这巨大的冲击力令罗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血…… 罗刹睁圆了眼睛，望着自己身前呈半弧形倾洒而出的鲜血，她伸出手，似是想要碰触那些鲜血，然而地面却在这个时候剧烈地震动起来。巨大的隙缝在罗刹的脚下出现，刚才还是一片平坦的地面，陡然间出现了无数道巨大的裂缝，像被拆碎的房屋般整个坍塌下去。 罗刹就这样跌入其中的一道巨大裂缝，像坠入有着无尽黑暗的深渊。 “罗……”站在罗刹不远处的敖荣正要伸手捉住她的手，却最终没有动。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罗刹坠落。 像五百年前一样。 五百年前…… 在灵山之巅，她也是这样睁圆了她的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向自己伸出手，好像笃定敖荣一定会出手相救。也许，直到坠落深渊的最后一秒，她还不曾想到，敖荣非凡没有出手相救，而且恰恰正是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的，一切都是他，都是他选择，也都是他来策划的。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伤害、谎言和欺骗，敖荣，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才是那个罪人才是啊！ 敖荣缓缓地、颓然地跪倒在地，他的双手深深地陷入土里，紧紧地攥着地面松动的土壤。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对罗刹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失望。 “又一次……我又一次做了同样的事情，”敖荣喃喃地道，“整整五百年，在这整整五百年前，我不止一次地后悔，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有一次可以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可是……原来就算是重新来过，我也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哈……哈哈……”敖荣想要大笑出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连笑声都虚弱空洞。鲜血从他的喉间汩汩涌出，洒在他的身上，滴在碎裂的土地之上。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安静下去，静得让敖荣感觉到害怕。 五百年前，当他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烧去了龙身，藏身至西海最深入养伤之时，他从来不与任何水众说话，也从来不见任何亲眷。就这样一个人深深地藏在海底，也从来没有感觉到静得可怕。可是现在，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害怕？怕这种静，怕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孤独。 我竟然也会感觉到孤独。 敖荣自嘲地笑出了声，从他出生到现在，难道他不是一直都是孤独的吗？ 唯一……他唯一亲近的人，他的兄长敖烈，也不过是短暂地陪伴了他一百年而已。很快，他便像清扫垃圾一般地将自己驱逐，连看着自己的眼睛，都是那样冰冷而无情。 他早就应该知道，他，敖荣，这只生于西海的水龙之子，却只会喷火的异类，生来就应该孤独。 所有的同伴，所有的亲人，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是应该远离自己，远离自己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敖荣终于笑出了声，他少年特有的略微沙哑的笑声，在这空旷的虚无空间回荡，凄凉而绝望。 眼泪，从敖荣的眼中缓缓地流下，竟然……会有一种陌生的炽热。 泪？ 本太子竟然会流泪，真是笑话！ 笑话！ “哈哈哈！”这有趣的笑话让敖荣继续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全身颤抖，笑得眼泪横流。 而他的身体，亦在这个时候慢慢地缩小，他的人形终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小小的黑蛇盘踞在地面上。这条黑蛇与周围那巨大的石块相比，又是那样的渺小，渺小到不加仔细便看不出它的存在一般。 敖荣拉耸着脑袋，颓然望着面前方寸大小的地面，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他。 不……全世界，其实早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他吧？ 现在的敖荣，或许比那些在五庄观口化为石头的人们还不如。起码他们是一大伙人站在一起，就算是石头也不孤独。而他自己……就算不化为石头，终究也是孤伶伶的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 突然，地面上龟裂成数块的缝隙里突然射出万丈金光。这金光如利剑刺破眼前的空间，刺痛了敖荣的眼睛。 “什么东西？”敖荣忙不迭用尾巴遮住了眼睛，直觉里，一个身影突然从地底窜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咦，是敖荣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敖荣便被一双手捧在了手心。 从他冰冷的身体上传来一阵阵炽热温度，这种炽热，让身为冷血动物的敖荣难受至极，暴躁无比，但不知为何，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亲切。 “敖荣，你怎么了？”那声音关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滚……滚开！本太子才没有哭！”敖荣一跃而起，他愤怒地吼着，怒火地瞪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正焦急地看着敖荣，他眼角眉梢傻气是那样令人讨厌，但……却让敖荣先前宛若被放在油锅上煎的心情，平和舒缓了很多。 “唐玄奘，你的脸……”待到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后，敖荣便发现了这张脸与先前不同的地方。没错，这张圆圆的、肉乎乎、胖嘟嘟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而这血，很明显是从他的七窍之中流出来的！在他的鼻孔、嘴角、眼角和耳朵两侧，都沾着已经干涸了的血珠，趁着他白嫩嫩的皮肤，忒地触目惊心。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还有……你是怎么从幻境里逃出来的？！” 第四十章 软肋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怎么从幻境里逃出来的…… 这似乎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以至于这个圆乎乎、胖乎乎的小和尚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敖荣一脸黑线。按说，唐玄奘这亿万年的修为，就算是上一世灰飞烟灭， “俺！” 突然，一个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敖荣差一点从地面的裂隙上栽下去。 “俺老猪来了！” 猪八戒那爆炸般震耳欲聋的笑声自地底传来，紧接着，便有一双肥硕的大手扳住地面，露出了猪八戒的脑袋。 “猪八戒？！”敖荣吐着蛇信嚷。 “哟，嗨，敖荣，是你把结界打开，让我们出来的啊？”猪八戒扳着地面，笑呵呵地对敖荣道。 是……我吗？ 敖荣怔住了。 “死猪，快给俺老孙滚开！”孙悟空的声音刚刚响起，猪八戒整个人便“咻”地飞起，扑倒在地来了个猪啃SHI。 “该死，从哪冒出来不好，非要把机关设在地底下，还得俺老孙一步一步地爬上来！” 孙悟空不爽地说着，一个筋斗从地底翻了出来。 孙悟空！ 敖荣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蛇信比之先前又探出了几分。 “哈！” 如此简洁的语言，如此精练的语气，就算敖荣不去看，也能够猜得到这个接下来跳出地缝的，必是沙悟净无疑。 他果然没有猜错，沙悟净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从地缝里跃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看到众人，沙悟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血红的眼睛里也亦是温暖。 敖荣伸出来的蛇信颤了又颤，这些家伙，竟然全部出来了？！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可是现在……看看这些家伙，他们竟然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露出了脑袋。 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而又遍身鲜血，很显然是刚刚进行了一场恶战。但，他们眼里闪耀着的光华却一如从前，不，似乎比经历这场幻境之后还要闪耀了。他们是放下了什么，还是得到了什么吗？ 如果说自己看到了五百年前自己最为牵挂和在意的那个人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同样看到了心心念系的人，或者是放不下的秘密？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他们的心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们心里最为脆弱的软肋，又到底是什么呢？ “当！” 就在敖荣发呆的当儿，孙悟空的金箍棒蓦地伸长，狠狠地给了敖荣一下。 “喂，敖荣，你傻杵在这里干什么？敖烈呢？” 敖烈？ 敖荣这才意识到，孙悟空他们都从地上冒出来，可是唯独少了一个。 敖烈，敖烈在哪里？！ 一股没有来由的紧张从敖荣的心头涌起，他举目四顾，可是先前那些热闹喧天的集市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些兴致勃勃逛集市的人更是早就消失不见。所有的建筑都似幻影般消失，只有这裂出巨大隙缝的地面，一道一道向远处延伸。 哪里有敖烈的影子？ “难道敖烈被埋住了？”一心挠了挠他胖乎乎的小脑袋，问。 “难道敖烈被卡住了？”猪八戒方才被孙悟空一击扑地，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两个隙缝中间，胖肚子不偏不倚地卡住，任由他怎么用力也出不来。 “你以为敖烈像你这么胖吗？”孙悟空轻轻一跃便来到猪八戒的身边，金箍棒照着猪八戒的脑袋敲了又敲。 “那家伙虽然没有猪八戒胖，但块头还是大得很，被卡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敖荣若有所思地道，“况且，他的脑袋又大，头发又多，万一被什么石头木头的勾住，都是有可能的……” 他一边说，一边蜿蜒着凑向缝隙边缘，探着脑袋往下看。 从地底透出的金光，刺得敖荣几乎睁不开眼睛，风，亦像是从地底直冲而上般，将敖荣小成几乎成一条线的身子吹得东倒西歪，险些一头栽下去。 “喂，敖烈！”敖荣努力地稳住身形，眯着眼往下看。 “娘娘腔！娘娘腔！” 他大声地喊着，他的声音被风吹起，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裂隙下面，久久没有回应，这让敖荣不免心里更加忐忑。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被卡住，或者被埋住了吧？ 敖荣越想越着急，那个傲慢、讨厌、娘娘腔的家伙，虽然敖荣常常巴不得他去死，但假如他真的死了…… 不，不行，不能死，娘娘腔绝对不能死！ 生恐无法被听到的敖荣就在裂隙旁边来回徘徊，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地喊着。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他很清楚，罗刹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死。 无论是敖荣，还是敖烈，只要他们龙族，尤其是西海的龙族死上一个，她复仇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死了，那么五百年前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有何意义？！ “敖烈！” 敖荣拼尽全身的力量大叫。 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一心和孙悟空他们，全都静静地看着敖荣，一心的脸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担忧。从他离别金山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难和生死危机，大家都能平安地度过。但，两年以来，他们经历过的无数战斗，从来都是大家一起。没有一次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留下某一个去面对未知的风险，而且还迟迟不归。 “敖烈他不会真的有事吧？”一心转头去问孙悟空，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孙悟空正捧着猪八戒的脑袋，像拔萝卜一样，把卡在地缝里的猪八戒用力地往上拔。沙悟净也在帮忙，他负责拉扯猪八戒的手臂，然而猪八戒的肚子里的肥油着实是太多，结结实实地卡在那里，不论孙悟空和沙悟净怎么用力，也没法把他拉出来。猪八戒疼得咧开大嘴，哼哼直叫。 “悟空，八戒，悟净，你们……”一心尴尬不己，而孙悟空与猪八戒却只顾着挣脱地缝的钳制，丝毫没有理会其他。 第四十一章 担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大师兄，俺老猪的脑袋要掉了！”猪八戒双手捧着他肥肥的猪头，哇哇大叫。 “闭上你的嘴，蠢猪！”孙悟空扬起毛手，狠狠地敲在猪八戒的脑袋上，“谁叫你的肚子那么大，再啰里啰嗦，俺老孙就一棒子给你打回到地底下！” “哈。”沙悟净笑出了声。 “给本太子安静！你们闹够了没有？！”敖荣愤怒地大吼，“你们难道一点都没有觉悟吗？敖烈这个家伙，他死了！” “死？”孙悟空“哈”地大笑出声，“敖烈怎么可能会死？” “是啊，敖荣，你不要太紧张，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就好。”猪八戒说着，肥硕的身子用力地挣了一挣，肚皮离地面好像蹭出了两指，这让他好歹松了口气。 “对。”沙悟净点头附和。 “你们说什么，你们说什么？”敖荣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他愤然转头瞪向一心，吼道，“喂，小唐玄奘，你听听，你听听！他们简直冷血无情到了极点！你到底管不管，管不管？！” “呃……”作为师父，作为一个十分惦念徒弟的师父，一心自然觉得孙悟空和猪八戒，还有沙悟净做得有点太过，于是他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又转头责备孙悟空等道，“悟空，你身为大师兄怎么能带师弟胡闹？敖烈不见了，就连为师都很着急，你们下去找找。” “什么？！俺老孙花了多大力气才跳出那该死的幻境，你这小和尚居然让俺老孙再下去？”孙悟空顿时火了，他将手中的金箍棒重重地一摔，怒道，“要去你自己去！” “大师兄不要生气，”猪八戒乐呵呵地对一心道，“师父也不要担心，遭遇不测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跟着我一路西行，难道还没有这种觉悟吗，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死不了的。” “是。”沙悟净深有同感地点头。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一心点了点头，又对敖荣道：“敖荣，或者我们等等看，敖烈许是一会就自己上来了……” “等你个大头鬼！”敖荣的口水都喷出来了，他用尾巴作为支点，一个劲地跳脚痛骂，“该死的小唐玄奘，你到底有一点立场？！” “贫僧……”一心刚刚张口，眼前便突然一花。 化为黑色巨龙的敖荣朝着一心发出愤怒的咆哮。龙啸所引起的阵阵飓风吹起地上飞砂走石，吹得一心摇摇欲坠，身上的袈裟都飞扬而起，整个蒙在了一心的脸上。而敖荣还在继续咆哮：“你到底有没有经过刚才的幻境？！就凭这亦真亦假并成功地将我们困住这么久的幻境而言，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强大。敖烈那家伙早就不是五百年前的敖烈，他那已然所剩无几的法术倘若真的遇上强敌，除了死路一条，根本没有脱身的法子！如果不去救他，没准最后上来的就是一张龙皮！” 早就失去了周身力气的敖荣一经吼完，便迅速恢复蛇身。虽是如此，可是他周身笼罩着的肃煞之气，和义愤填膺的凛然正气都让他显得比平时更加的威武与神气。他缓缓下落，直立起上身立在地面，对一心等人怒目而视，他威风的梯子让一心都禁不住敲起掌来。 “哇哦，敖荣你从来都没有这么俊！”一心无限敬佩地道。 “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本太子就会原谅你们！”敖荣可是有原则的蛇，不，有原则的龙，他猛地一甩头，便要冲下裂隙，“你们不去找敖烈，本太子去！” “敖荣，不要！”一心大惊，正要扑上去阻止敖荣，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头朝下冲去的敖荣被一个突然疾窜而出的身影撞得飞了出去，一连翻了十二个后空翻之后，才“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险些被摔成一滩蛇酱。 “敖烈，你终于上来了！”一心欣喜地说。 “哈，俺老孙早就说过，敖烈这家伙死不了。”孙悟空不屑地说。 “大师兄说得是，俺老猪也觉得敖烈准没事。”猪八戒笑得开怀。 “嗯。”沙悟净永远都是一个字。 这么说……敖烈他真的没死？ 蛇脸深深陷进地缝儿里的敖荣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喜还是忧。 这家伙没死，这该死的娘娘腔竟然没死……他为何不死？ 敖荣缓缓地抬起头，方才脸先着地的惨状让他的蛇脸都被撞扁了，鲜血从脸上流下来，狼狈至极。 “可恶，敖烈，你没长眼睛吗？你是存心想要……撞……死……”敖荣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敖烈，不仅仅是一个人。 他的怀里，还抱着另一个人——罗刹。 罗刹，竟然没死？！ 敖荣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是说，这只是一个幻境吗？ 不是说，是因为自己心中有对过去的不舍与留恋，才会制造出这样一个与五百年前一模一样的幻境吗？可是为什么当自己打破了这个心结，亲手结束掉了这个幻境之后，幻境里的人，还依旧存在着？ 可那些集市和建筑，那些存在于这个集市和幻境里的人们，统统都已经不见了，不是吗？罗刹，她到底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敖荣转头看向一心和孙悟空等人，如果说罗刹没有死，幻境也没有结束的话，那么小唐玄奘和孙悟空他们，是不是也统统都是假的，是自己臆想和制造出来的假像？ “孙悟空！”敖荣尖叫着，一跃而起，扑向了离他最近的孙悟空。 “滚！” 孙悟空一声厉啸，扬起金箍棒便将敖荣狠狠地砸至地面，深陷进地面足足二寸有余，令那已然龟裂的地面轰然破碎成数块，若不是猪八戒手疾眼快将敖荣捞起，恐怕敖荣都会随着那些碎石块掉落到地底去了。 “不是假的……”倒在猪八戒的手上，感受着这令人懊恼的阵阵炽热温度，敖荣喃喃地道，“罗刹，不是假的，眼前的这个，也不是幻境，不是啊……” 第四十二章 驭魔之术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罗刹，你还像五百年前一样，满口谎话，机关算尽。”敖荣咬牙切齿地瞪着罗刹。 罗刹，她像是一个无比柔弱娇柔的小女孩，被敖烈抱在怀里。她攥着敖烈衣襟的、瘦弱的手，慢慢地紧了又紧。 她的身上鲜血淋淋，那是敖荣刺伤她腹部所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她的发，也没有了先前的精致可人，而是凌乱地粘在脸侧，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时隔整整五百年，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吗…… 而敖烈，敖荣将目光落在了敖烈的身上，他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此时此刻的眼睛里只有罗刹一人。他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幽蓝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罗刹，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复杂，既有多年未见的欣喜，又混合着心疼与怜惜，还有着无以言说的痛苦。整整五百年了，多少世事己变迁，多少沧海化桑田，又有多少生离死别在其中…… 你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了，在最不应该相见的地方相见，这到底是悲，还是喜，是痛，还是忧？ “呸！”敖荣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个死娘娘腔！明明已经出了家，当了和尚，竟然还犯下色戒，怀里抱个女人，你还要不要脸？！” “吼！” 敖烈猛地抬头，向敖荣发出一声怒吼。震耳欲聋的龙啸声激起一阵飓风，刮起的石子与土块尽悉朝着敖荣打过去，竟将这可怜的小蛇打得从猪八戒的手上掉下去，一路翻滚，险些从地缝里掉下去。 “哎呀，敖荣，你没事吧？” 一心把敖荣捧了起来，他关切的目光与敖烈那冰冷而疏离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同，竟然让敖荣的心里感觉到一阵憋屈。 “敖烈，你竟敢吼本太子？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娘娘腔，背叛了西海龙族的叛徒！”敖荣怒不可遏地大吼。 敖烈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敖荣。 是错觉吗？敖荣为什么会觉得敖烈的眼神，与先前的完全不同？在此之前，他幽蓝的眼中起码还有笑意，还有桀骜不驯的狂傲，可是现在，除了隆冬三九一般彻骨的寒冷，再没有剩下别的。好像只在这没有相见的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敖荣怔怔地想。 “背叛？”敖烈虽没有说话，但罗刹却冷冷地笑了起来，她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了敖荣。 “你们之中，有哪一个有资格提‘背叛’二字？你们之中的哪一个，不是叛徒，不是背叛了整个妖族和罗刹一族的叛徒？！” 说罢，罗刹便冷冷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她的目光，冰冷之中又带着谴责，那是从血洗地狱一步步爬出之人的愤怒与恨意，连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令人透不过气。 沙悟净血红的眼，静静地望着罗刹，他紧紧地抿着圆润的嘴唇，双拳紧攥。 猪八戒心疼地看着罗刹，神情里有说不出的欲言又止，而他卡在地缝之间的形态又是那样的可笑，让罗刹唇边的冷笑，多了几分讥诮。 一心捧着敖荣，莫名其妙地看着罗刹。对于一心来说，罗刹与他一路上所见到的普普通通的女子无甚区别，甚至与一只蚂蚁或是一尾金鱼并没有不同。他清澈的眼里写着的，只有对她身份的好奇。因为看她的样子，似乎与悟空他们都是认识的，不仅认识，似乎渊源还有很深吧？那么，他们所谓的过往，到底是些什么呢…… 罗刹冷冷地扫了一眼一心，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孙悟空的身上。 所有的人里，只有孙悟空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望向远方，金箍棒被他扛在肩头，漫不经心之中，透出的是完全事不关己的漠然。 漠然。 罗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最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吗……王？” 王…… 这个称呼让孙悟空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一双火眼看向罗刹。 “你在鬼叫什么，俺老孙不是你口中的‘王’，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认错人，哈哈哈哈，认错了人！”罗刹哈哈大笑，“你竟在这里说我认错人吗？孙悟空，想不到我们罗刹一族拼上全族的性命换来的，竟是你的一句认错人！” 罗刹猛地伸出手指向孙悟空，她带着血的手指，似举着一柄无形的利剑，狠狠地刺进孙悟空的胸膛，虽无伤口，却带来一阵刺痛。 俺老孙，竟为区区一句话而痛，真是笑话。 孙悟空发出自嘲的冷哼，他垂下眼，伸手掏了掏耳朵。 “啰嗦。”说着，他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罗刹发出一声厉喝，孙悟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随即便有寒光携着冷风呼啸而至。 “呔！” 孙悟空整个人向后跃去，金箍棒迅速横在身前，架开了那袭击而来的武器。 “铮……” 那武器撞击在金箍棒上，发出阵阵铮鸣之音，寒光在一团火红之中闪耀，竟是敖烈所用的银枪。 而眼前攻击孙悟空的，亦是敖烈。 ——怀抱罗刹的敖烈。 孙悟空的火眼，攸然睁得大了。 “你……你竟然用了这种驭魔的傀儡之术？！罗刹，你疯了吗，连这种最为令不齿之术也用得出来？！”敖荣惊骇地大叫。 所谓驭魔的傀儡之术，乃是用自己的鲜血与魔相联，使自己的灵魄像寄生藤一样寄居在魔的灵魂之中，用自己的灵力供养魔，与魔达成共体。这样一来，主体的思想也会控制住魔的思想，达到奴役魔的目的。 想要使用这种法术，并不容易，因为它必须要具备四个条件。 第一，施法者必须舍弃自己的肉体，用自己的血肉为祭，召唤魔。 第二，施法者必须献出自己的灵力，用它来供养魔。 第三，魔必须是自愿，才能让施法者的灵魄寄居在魔的灵魄之中。 第四，若傀儡之术被破解，施法者便被从此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第四十三章 复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罗刹，竟然用出了这样的邪毒之术吗？ 而最为让敖荣难以置信的是，敖烈竟然愿意让罗刹寄居在他的身体上，替她来与众人作战。 “敖烈，你的脑子进了水吗？竟然做这样的事？！”敖荣气得嚷起来。 敖烈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幽蓝的眼睛望住敖荣，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讨厌至极的脸，目光却陌生得让敖荣心惊。而他的目光，最终还是从敖荣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孙悟空的身上。 因为罗刹也在看着孙悟空。 “五百年了……”罗刹的眼中，有光芒在涌动，她的声音里更是带着她难以自抑的颤抖，“整整五百年过去，我身负的血海深仇，罗刹一族为了你而流尽鲜血的冤屈与仇恨，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意吗？！” 明明是一双燃烧着火焰的鎏金之眼，却冷得似冰。孙悟空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罗刹，用同样冰冷的声音道：“不在意。” 什、什么？ 似一记惊雷在罗刹的头顶轰然炸响，她错愕的脸庞和已然怔住的身形，都没能让孙悟空在她的面前多待一秒。他收起金箍棒，绕过敖烈，举步前行。 “给你半盏茶的工夫，放开敖烈。” 在路过罗刹身边的时候，孙悟空只扔下了这么一句。 “休……休想！” 罗刹突然发了狂，她厉声叫着，玉手一挥。敖烈顿时转身，提起银枪便刺向孙悟空。 “该死！”敖荣气得大吼，“该死的臭女人！猪八戒，沙悟净，你们一起上，把她给本太子结果了！” 敖荣在这边叫得义愤填膺，但猪八戒和沙悟净却只是怔怔地瞧着，没有半点反应。 “喂，你们，傻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变成石头了吗？赶紧动一动啊！”敖荣大吼。 “啊？”猪八戒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敖荣，继而如梦方醒地“哦”了一声，转头对沙悟净道，“老沙，帮我从这缝儿里出来。” “好。”沙悟净点头，再次伸手去拉猪八戒。 “你们！”敖荣简直要被这一对气死了，他跳着脚地喊，“还管什么地缝？直接一耙下去不就得了？现在要紧的是救敖烈，敖烈！” “阿弥陀佛，敖荣，稍安勿躁。”这回说话的，是一心，他看着在自己手心里连蹦带跳的敖荣，颇为怜悯地道，“恕为师直言，若是在这里人里，连悟空都奈何不了敖烈，那又有何人能降服得了他呢？” “这……” 敖荣一怔，这才意识到一心所言不虚。在所有西游之行中，如果连孙悟空都不能降服敖烈，那么就算猪八戒和沙悟净一起出手，胜算也几乎为零。可…… “可是你看看，孙猴子哪像能跟他过招的样？”敖荣的尾巴甩得啪哒啦哒响，抽在一心的手心上，疼得他直咧嘴。 “怕只怕，这只孙猴子五百年前的旧情未了，对这只母罗刹下不了手，到时候两个时辰己过，敖烈就将永远为此女所奴役了！” 没错，真正让敖荣担心的，不是谁能够打败罗刹，而是驭魔的傀儡之术超过两个时辰，那么受施者和魔就将彻底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 “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哼，你们猜，到底是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罗刹女杀死，还是你要带一个不男不女不神不魔的东西前去西游？”敖荣冷哼着，将一双碧绿的眼睛望向一心。 “不、不男不女……”显然，比起不神不魔，“不男不女”这个词更加让一心纠结。他歪着脑袋思量了一番，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彼时，罗刹命令敖烈举枪刺向孙悟空。 孙悟空连身都没有转，只将金箍棒这么一转，便阻挡了敖烈的攻击。 银枪锋利的枪尖抵在金箍棒上，闪出一片耀眼火花，而孙悟空的力量却又是如此之大，仅用一只手，便可以抵得住敖烈的攻击。 “哼，你这么弱，还想学这些下三滥的邪魔之术，真是愚蠢到家。”孙悟空冷冷地哼道。 “我的愚蠢不是使用傀儡之术，而是五百年前错信了你，让我罗刹一族倾族而灭！”罗刹说着，突然收回银枪，向孙悟空展现猛烈攻击。 上下左右前后，敖烈的银枪绽出朵朵银花，将孙悟空包围其中。孙悟空举金箍棒相迎，这样步步紧逼的攻击让孙悟空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滚！”他咆哮一声，抡起金箍棒猛地一击，竟将敖烈整个击得飞身而起，重重地跌落在地。 “轰！” 但听得轰然声响，敖烈竟将身下的地面压出无数细小碎缝，轰然崩塌，激起数阵浓烟，将他的身影埋没不见。 “哼。” 孙悟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便走。 “喂，孙悟空，你要袖手旁观吗？”敖烈向孙悟空喊。 “悟空，千万不能让敖烈变成不男不女呀……”一心的话还没说完，便“呀”地一声喊了出来。 他的脖子，被紧紧地扼住了。 而扼住一心脖子的人，正是敖烈。 “敖……烈？”一心望着敖烈幽蓝的眼睛，这双眼睛每每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的。可是现在，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冰，那么的让人感觉到心生寒意而又陌生无比。 他哪里是一心所熟悉的敖烈？ “还我……”一心艰难地道，“把贫僧的徒弟……把敖烈还给贫僧……” “师父思考的样子，也很俊美无双呢。” “师父吃东西的样子，也优雅从容潇洒飘逸到让人感慨呢！” “就连师父睡觉的样子，都让人感慨啊啊啊……” 这样的敖烈，是绝对不会做出扼住自己脖子这样的事情来的。他也绝对不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睛来看待一心，看待与他一并同行西游的所有师兄。 “住口！”罗刹愤怒地厉喝，她被敖烈抱在怀里，憎恨地瞪着一心，她灵气四溢的眼睛如今已然布满血丝，就连樱花一般的唇亦变得血红。一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已然如她的眼睛里一样，血丝遍布。这血丝如同血管经络，从她的身上，一直连接在敖烈的身上，让敖烈露在外面的胸膛、脖子，连同脸颊都满是血管，触目惊心。 “糟糕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的连接更深了！”敖荣惊叫。 第四十四章 血债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驭魔之术需要施法者必须要做到四件事情：一，自身血肉为祭召唤魔；二，献出自己的灵力，供养魔；三，魔必须自愿让施法者的灵魄寄居在自身的灵魄之中。四，若傀儡之术被破解，施法者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然而，驭魔之术一旦成功且超过两个时辰，那么成为傀儡的魔便与施法者永远合二为一，再无分体的可能。施法者死，则魔死；魔死，则施法者亦死。 而眼下罗刹与敖烈身上共同出现的血丝便可以证明，他们两个的连接已然越来越紧密了。 “你们……认识的吧？”敖烈的手，用力得毫不留情，一心艰难地喘息着，痛苦地对罗刹道，“如果你们都是认识的，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让敖烈因为你的仇恨而遭受这样的痛苦？难道你看不到吗，他有多痛苦？” 痛苦？罗刹怔了一怔，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敖烈，在这张冰冷无绪的脸上，在这双幽蓝深邃的眼中，她可以捕捉得到一抹隐隐的痛苦。只是，它藏得很深，如果不是因为五百年前就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她绝然看不出他的痛。 就现在！ 被一心捧在手心上的敖荣瞄准时机，趁着这个机会猛地跳起来，张开大嘴便朝着罗刹咬了下去。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咬住这个该死的罗刹女，然后把藏在牙齿里的毒液灌注在她的身体里，这一仗，就赢了！ 敖荣欣喜地想着，将他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就在他即将咬到罗刹的刹那，忽觉眼前银光一闪，整个儿被挑飞，“啪”地一声摔倒在地，摔成了一滩蛇泥。 那挑飞敖荣的，正是在罗刹命令之下行动的、敖烈的银枪。 “你只看到了他的痛苦，却没有看到我的痛苦。”罗刹愤然瞪向一心，怒道，“五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着族死于西海龙族的背叛之下，全族覆灭，只留我一人独活。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又有谁理解？！我恨，恨他们西海，更恨你，唐玄奘！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是你，是你！” 说着，罗刹自怀中抽出一把短剑，狠狠地朝着一心刺了下去。 “不要！”敖荣眼见这一幕，惊得张大了蛇嘴。 “师父！”饶是再放心，猪八戒在看到罗刹对一心下手之时，亦惊得叫出了声。 “慢！”沙悟净提起月牙铲便要冲过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罗刹的这一剑，已然对准一心的胸膛刺下，用堪称火光电石的速度。 “当！” 响起的，并非是短剑刺入胸膛的声响，而是像击在金属之上的刺耳蜂鸣。在飞溅的火花之中，罗刹看到了那个她熟悉至极的云纹图腾——那个曾令她魂牵梦系，心心惦念而在漫长的五百年都不曾遗忘的图腾——如意金箍棒的图腾。 不用想，拿着这根棒子的，也正是罗刹恨了五百年，怨了五百年，却依旧想要倾其所有也要见上一面的……孙悟空。 那确实是孙悟空无疑，这是从刚才到现在，孙悟空第一次正面面向罗刹。他瘦弱却结实的手臂紧紧攥着金箍棒，那突起的青筋和手臂上虬起的肌肉，都在说明着他的紧张。而他仅在眨眼之间便赶到的急切，更是恰恰说明了他对于小和尚安危的在意。 “果然……”罗刹凄凉地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原来在你的心里，最为重要的，还是这个人吗？这个欺骗你，让你背叛了整个妖族的唐玄奘吗？” 孙悟空缓缓地抬起头，眼中的冰冷被熊熊燃烧而起的火焰迅速吞噬。 “吼！” 随着孙悟空的一声怒吼，巨大的力量从金箍棒上呼啸而出，金光四溢的金箍棒狠狠地横扫而来，竟将敖烈与罗刹整个掀翻在地。 “轰！” 地面再次碎裂，敖烈则被这股巨大的攻击之力一路拖行，滑向远处。他的身体在地面留下更为深的沟壑，令那些裂隙愈发的多了。地面，似被敲碎的蛋壳，碎成无数细细小小的碎片。待到敖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时，地面突然轰然塌陷，在敖烈身畔形成一个恰似独木桥一般的细小过道。 “咳！ 敖烈缓缓坐起身来，明明全身都已经被地上的碎石划出道道血痕，但敖烈却依旧像是一个木偶一般面无表情。而罗刹，则张口吐出了大口鲜血。 她的血，再没有先前的殷红，面是几乎干涸的深褐色。 看着自己身受重伤也依旧不为所动的孙悟空，罗刹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哀伤。 我那样步步紧逼，血泪流尽，你却连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我一眼。却只因为我刺伤他的一个举动，你就这样将我伤得如此之深吗？ “绝不原谅……”罗刹的眼中，汩汩地流出深褐色的血泪，“孙悟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西海龙族背叛的，是与罗刹一族的同盟，而你！你背叛的，是整个妖族，全天下的妖族！” 罗刹凄厉地喊着，与敖烈跃身而起，沿着那条细小羊肠的小路冲向孙悟空。 “我要用你的血来偿还整个罗刹一族流尽的血！我要用你的肉偿还给人魔之战时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妖族！孙悟空！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骂着，敖烈，亦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举起银枪，刺向孙悟空。 孙悟空静静地看着越跑越近的罗刹和敖烈，沉默着，不为所动。 罗刹越跑越近，敖烈的银枪近在眼前。 而孙悟空却还是没有动，不仅如此，他连做出防御的姿势，都不曾有。 “噗！” 敖烈的银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刺进了孙悟空的胸膛。 这？！ 罗刹怔住了。 以他的身手，他明明可以躲得过的，这一击。可是，为什么他连动也不动，连抵抗都不抵抗？ 孙悟空垂下火眼，望着罗刹，一字，一句地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什、什么？ 罗刹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 “如果这样不行，那这样呢？” 第四十五章 妖王之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伸出他毛茸茸的手握住银枪，猛地用力，便将银枪拔出，紧接着，又狠狠地将它刺进了自己另一侧的胸膛。 他的鲜血，就这样喷溅而出，洒在他那件破破烂烂的围袄上，洒在敖烈的身上，也洒在罗刹的身上。 那么红，那么炽热，那么耀眼…… 这是……王的血。 “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罗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颤抖的呼吸，抬眼望住了孙悟空：“五百年前，我们……我们罗刹一族拼尽了性命，为的，就是保护我们的王不流一滴血。可你就这样轻易地流下你尊贵的血吗？” “俺老孙……不是你们的王，不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我只是一个和尚，一只猴子。俺老孙的血，想流就流！” 话音一落，孙悟空便再次用力拔出银枪，他的热血又一次飞溅，而在拔出银枪的同时，他的手臂一震，手中的金箍棒狠狠地朝着敖烈乃至罗刹砸了下去。 罗刹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迎面砸下的金箍棒。她眼中布满的血丝已然尽悉变黑，连同她脸上那如血管一般的纹路，也都呈现出一派漆黑。敖烈的银发，像是一张柔软而耀眼的毯子铺在脑后，那张俊美的脸，亦被黑色的血管所侵占，看上去诡异而可怕。 他用同样布满黑色血丝的眼睛望着金箍棒，面无表情的脸上毫无生机。 就这样结束吗？ 罗刹这样问自己，可若不这样，又该以怎样做为结局？ 就连罗刹自己，也不知道。 金箍棒就这样砸了下来，带着万钧的雷霆之势。风声呼啸，连空气仿佛都被金箍棒压扁，一齐朝着敖烈与罗刹压了下来。 即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被孙悟空的金箍棒砸中是个什么下场。 “住手！孙猴子！本太子让你打死罗刹，不是让你连娘娘腔也一起打死！快住手！”敖荣跳着脚地大喊，他急切地向前扑过来，却一不小心被地面上翻起的石子绊得跌倒，滚出老远。 “快拦住猴子，拦住他！”敖荣朝着猪八戒大叫。 可猪八戒却并没有动。 “沙悟净，你傻了吗？快拦住猴子！”敖荣又朝着沙悟净大叫。 可沙悟净却只是沉默着，完全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小唐玄奘！”傻乎乎的小和尚是敖荣最后的希望，可是就连这个素来心软没有立场的小家伙，此时此刻也只是木头一样杵在那里，静地望着孙悟空。 “你们全都傻了吗？！”敖荣哇哇大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焦急过，可就在他这难得焦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搭理他，怎不让他怒火中烧？！孙猴子是个疯子，发起狂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他自己。如果这一棒子下去，把敖烈也一起砸扁了压碎了，待猴子清醒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求人不如求自己，既然你们都不肯出手，那本太子就自己来！ “吼！”敖荣一跃而起，化身为巨大黑龙，扑向孙悟空。 可就在他飞身跃起的瞬间，敖荣才看清眼前的状况。 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并没有落下，而是被一只手抵住了。 仅用一只手，就可以抵得住孙悟空的金箍棒吗？ 敖荣的龙嘴瞬间张得大了。 然而，待他看清那只手的主人之时，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和尚，他的身姿欣长挺拔如竹，眉目清秀俊美如画，即便只是背对着自己，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也足以使周围的空气都随之颤抖，像是恨不能立刻落荒而逃一般远离。对，一定是连空气都远离了，所以形成了巨大的真空，才让敖荣透不过气的，一定是，一定是！ 敖荣正思绪乱飞之际，那身着白衣的和尚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敖荣一眼。 明明是这么轻描淡写甚至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却令敖荣如泄了气的球，“砰”地一声法力乍泄，瞬间恢复蛇身，掉落在地。 可怕……真的是好可怕！ 敖荣全身都在发着抖，彻骨的寒意让他感觉自己的蛇胆都被冰冻上了。 已经有整整五百年没曾见过了吧，这个家伙？可是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中，依旧深藏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力量。 突然，一道灵光在敖荣的脑中闪过。 唐玄奘，他怎么会现身来到此处？不是说，他已经灵魄尽碎，只能藏身于小和尚的身体之中了吗？！ 敖荣挣扎着想要跳起来，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却牢牢地压制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这这这这，这也是唐玄奘搞的鬼吗？！敖荣用力挣扎，却依旧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和尚，你想干什么？”孙悟空不爽地瞪着唐玄奘，明明是怒意横生的语气里，却明显地发紧。 一抹浅浅的笑，出现在了和尚的唇边，他垂下眼帘，将眼中耀眼的星华收敛了起来。 “阻止你再犯五百年前同样的错误。”唐玄奘微笑。 他的声音，还跟五百年前一样，温和、悦耳，有如春风拂面，又似雨落幽湖。微风徐徐，吹拂起他身上的白衣，轻轻地飞扬，每一次律动，每一个褶皱都是他飘逸出尘的风雅。五百年了，他好像从来不曾变过，连一个微笑，一个不经意的眨眼，都没有丝毫改变。 可笑，真是可笑，明明时隔五百年，孙悟空竟然也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和尚的所有。 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俺老孙从来就没有犯过错！”孙悟空不屑地咆哮。 “犯过的错……怎么没有。”唐玄奘潋滟的眸光终于抬起，望住了孙悟空的火眼，“你犯下的错，就是永远没有耐心去听别人的心。” “心？”孙悟空哈哈大笑，“一只没有了心的猴子，去听别人的心做甚？真是笑掉了俺老孙的大牙！” 这明明，不是他想要说的话吧？ 第四十六章 最痛之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好不容易见到了那个家伙的真身。等了整整五百年的相见，他却还在逞英雄，孙悟空，你到底还能多幼稚？ 然而幼稚之徒若能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幼稚，便也不叫幼稚了。 唐玄奘只是微微一笑，便微微地侧过头，望向罗刹。 “还有一柱香的工夫，罗刹，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吧。错过了这一世的相逢，再见面，又不知要多少个百年。” 一柱香的工夫！ 唐玄奘的话让敖荣都禁不住浑身一震。 是了，他怎么就忘了，驭魔之术笼统就只有两个时辰，若错过了将罗刹驱赶的最佳时刻，她就将永远奴役敖烈。而敖烈，亦永远不会拥有他的神识，而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了。 “一柱香……”罗刹终于在唐玄奘的提醒下恢复了意识，她那仅剩下眼球还没有被血丝覆盖的眼睛，望向了唐玄奘，“唐玄奘，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唐玄奘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扬手，将孙悟空的金箍棒架到了一边，然后信步行至一旁，负手而立。 像是完全与眼前的一切化为一体般，他收敛起了他强大的气场，却依旧光华耀眼，无法忽视。 “呵……”罗刹笑了，只这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她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你？” 孙悟空的火眼之中，闪过了一抹错愕。 “没有想到吗，王，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运用那种驭魔的傀儡之术。相识了千年，你还是不了解我吗……我是……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啊……” 孙悟空怔住了。如今的孙悟空已然是超越了魔王等级的存在，他很清楚地知道，驭魔之术乃是神这个无耻种族用来奴役魔，用魔来当他们挡箭牌、保命符的可恶法术。魔对于他们来说，是奴隶，是武器，是可以随时随地伤害、丢弃或者杀戮的玩具，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充当他们用来吸食灵魄的食物。 他们以此为乐，并以此为荣。而真正的驭魔之术一旦完成，施法者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所有的伤害，都会加诸在魔的身上，除非施法者死，这种傀儡之术才会得以破除。 自上古时代起，便有无数法力强大的魔王惨死在神的奴役之下。为了摆脱被神奴役的命运，魔族们开始加倍努力地修行，抵抗住神族的奴役。终于，魔族练就了可以抵抗神族意念寄生的法术，也使得神族只能靠献出灵力与肉体才能够与魔达成交易。因为这越来越大的牺牲代价，和此种法术对于施法者残酷的反噬，它渐渐地被世间所遗忘了。 孙悟空本以为是敖烈自己冒了傻气而让罗刹得以奴役他的意识，却没有想到，罗刹并没有真正完成傀儡之术。她保留了最后一丝法力，不至于伤害到敖烈的性命，但自己，却会因为承受了双倍的伤害而造成加倍的法力反噬。 也就是说，还有一柱香的工夫，她就要离开敖烈的身体，离开这一世的轮回。 ——以损耗她几千年来所有的修为作为代价。 “我本以为我可以的呢……王……”血泪，从罗刹的眼中缓缓地滑落，已然是一片墨黑。她脸上的血管已然是如蛛丝般密布，而敖烈身上的血丝却正在慢慢地褪去。隔着如墨汁一般模糊了视线的血色血泪，罗刹哀伤地望着孙悟空，道，“我本以为我可以狠下心来杀掉你，为所有罗刹一族报仇，为我这整整五百隐藏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耻辱复仇。可是……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最痛之痛，不是这五百年来的恨，而是我看着你受到伤害时的心。王啊……你的血，你的伤，你的痛，才是我最大的痛啊！” 这些话，从罗刹颤抖的唇里说出，是那样的悲伤。孙悟空脸上的不耐和不屑神情微微地滞了一滞，他攥着金箍棒的手，亦微微地紧了一紧。 “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五百年前……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罗刹牢牢地盯住孙悟空，问，“求你……” 为什么……没有出现…… 孙悟空的身形禁不住轻轻地震了震，迷茫与犹疑在他的脸上出现，却只是短短一瞬。他最终还是扭过脸去，冷哼：“胡言乱语，烦死了。” “王，你……” 罗刹正欲再说些什么，身体却开始了猛烈地颤抖。 黑色的血管已经将全身都紧紧包裹住了，她的形体，正在慢慢地碎裂，如同这已然龟裂成数块的地面，越裂，越碎，逐渐慢慢地化成灰烬。 最终，还是要离开吗？ 用这样的方式，远远地看着他。追寻了整整五百年的答案，却最终也没有找回。 “我……我在人魔大战的尸山血海里奄奄一息，留着最后一口气，就只为等你出现。可是……可是你连个理由，都不肯给吗……” 罗刹艰难地向孙悟空伸出手，她的手，也开始碎裂，眼看，便要破碎。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这只已经令人不敢直视的手。 如此柔软，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心安。 那正是小和尚一心的手。 “不要哭，”一心说着，将脸凑近了罗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什、什么？ 罗刹的眼，猛地瞪得圆了。她震惊而又错愕的脸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表情，很快，她便化成了无数破碎的碎片，被风无情地吹起，上扬着飞向无尽的虚空。 一心抬起头，凝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它们像是一只只翩然起舞的蝴蝶，那样美丽，却也那样哀伤。 “我师父说过，蝴蝶是众生贪恋的执念，因为放不下上一世的情，才在世间留恋。” 温和的声音，就这样轻轻地说着，伴随着那些黑色的“蝴蝶”，渐飞渐远。 “喂，小和尚，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斜睨着一心，问。 “没什么，”一心抿起嘴巴，笑了一笑，“只是讲了我的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第四十七章 骗你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个……梦吗…… 唐玄奘的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天上地下，这世间万物，三界之中，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逃得过唐玄奘的眼睛。 只须一眼，他便知道你的前世今生，猜得透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希冀，更说得出你想要隐藏起来的所有秘密。 他知道一心告诉罗刹的，是五百年前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真相，也知道他所说的那个“梦”，正是一心闯入五百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之时，所看到的一幕。 倒在一片尸山血海里的，不仅仅是罗刹一族的尸体，还有孙悟空。 忘不了。 站在这片虚无空间里的一心，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了几分沉重，他的目光，也第一次有了不愿为外人所看穿的隐藏。 是的，他忘不了在那个梦境里所看到的一幕。忘不了那堆积成山的尸体，那些妖的尸体、神的尸体，甚至是西天修行者的尸体，它们全部堆积在地，以古怪而可怕的姿势摞列着。四处可见的，是被撕裂、烧损的旗帜，和令人作呕的断臂残肢。就在这些尸体之中，罗刹一族的尸体全部聚集在一起，他们穿着同样的战甲，男子肤色黝黑，头发朱红，眼珠碧绿，相貌十分丑陋可怕。而女子则容貌美艳，气度不凡，令人心悸。他们之中有的年纪花甲，有的却只是襁褓婴孩，他们无一例外身受多处重伤，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穿着锁子黄金甲和藕丝步云履，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孙悟空，就倒就在这尸首不远的地方，那时的他，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锁子黄金甲，而一枚利箭，亦深深地刺进孙悟空的胸口，一见便知凶多吉少。 那时候的罗刹也在，她就趴在孙悟空的身上哭泣着。她的头发像一匹乌黑的绸缎，青色的战甲披在她的身上反而衬托出了她的纤细与妙曼。她的身体在瑟瑟地发抖，声音哽咽着几乎晕厥。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她眉目之间的神情是那样的绝望，仿佛一失去了所爱的绝望的恋人，伤心欲绝。 虽然当时一心并不知道这个趴在孙悟空身上的少女是谁，但当他看到了罗刹，便一下子猜到了整个故事的始与末。 突然，一心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紫色的竹林，清风瑟瑟，吹起紫竹徐徐摇动，发出悦耳而清幽的声响。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和敖荣，他们全都不见了。整片紫竹林里，只剩下了他和唐玄奘。 “是你吧？”一心转过头去，望向了唐玄奘，“是你抹去了她的记忆，不是吗？” 不然怎么会忘记呢？ 那种痛失爱人，痛失情侣，痛失了这世上最为重要之人的痛苦，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将永远刻入骨髓深处，像熔炉一样将整颗心千锤百炼，如何能忘？ 所以，一定是你，唐玄奘，只有你才拥有那样强大的法力，抹去了这令她痛得不能呼吸的苦，让她一直在等。 等一个她已经遗忘了的结局，等一个从一开始就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浑然不知这是她早就经历过的痛楚。 “你作弊了。”一心说。 唐玄奘脸上的笑容微微地滞了一滞，他那若包含着大千世界，万里星河的眼中，群星撼动，一瞬不瞬地望着一心。 “如果说和尚不能参与众生的因果，那么这一次，你就作弊了。”一心认真地回望着唐玄奘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就像在日光下透明的溪水，虽然清浅，却格外动人。 因为它可以映出每一个望着它的脸庞，映出每一双凝视着它的眼睛，映出每一颗面对着它的心。 唐玄奘再次微笑了起来。 五百年了，他在南海紫竹林畔的荷花池中静修，听芸芸众生的哀鸣，看大千世界的繁杂，却偏偏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声音，凝视过自己的眼睛。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一心，在他的面前弯下身来。 “那么，这一次你可以替我保密吗？”他问。 “我师父说过，秘密是保存不了多久的，”一心仰头他小小的头，望着唐玄奘，道，“它就像是你在黑暗中握在手里的蜡烛，总有一天，蜡烛是会燃烬的。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不吹灭它走向光明，你就会灼伤自己的手。” 光明。 唐玄奘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跟他提光明。 “小家伙，这世上，是不存在绝对的光明的。所谓的光明……只能在黑暗中找到。”唐玄奘笑意浓浓地道，“你的师父……他只是在骗你。” 他只是在骗你，像五百年前一样，像一千年前一样，像亿万年来我所听到看到学到的一摸一样。 他说修行当断一切情与欲，但却又说大觉当有情，普渡众生。 他说当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却依旧穿上那闪耀的金装现于世间。 他说当习佛法菩萨法金刚法，却又说法如筏喻，法且应舍，何况非法。 他说得太多，众生却依旧如此之苦，所以者何，我偏要寻那条众生自得解脱之路！ “我师父从不骗人！”小家伙就是小家伙，一心果然生起气来，他鼓起了腮帮，瞪着唐玄奘，气道，“你不解，只能说明你糊涂。” 说着，一心伸出了他的手，拉住了唐玄奘的。 唐玄奘怔住了。 五百年了，他从未与任何生灵有过碰触，原来……五百年后的他自己，竟是有着那样一双温暖手的小家伙吗…… 一心举起唐玄奘的手，认真地指着他的手指道：“你紧握着秘密不肯松手，最后痛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而是它。” 那虽明显有了少年筋骨，却依旧带着点软糯的小手逐一从唐玄奘的手指上轻掂过去，最后指向了他的心房。 “五指连心。”一心一字一句地道。 五指……连心。 “呵，呵呵呵呵，”唐玄奘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小和尚，出家人逃出五欲轮回，是没有心的。” 第四十八章 大觉有情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这里不是你，”一心摇头，指了指大拇指，“这个才是你。” “哦？”唐玄奘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心，他很好奇，这小小的一团小东西还能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真是有趣啊……这个小家伙丝毫看不出有半分跟五百年前的自己有关的特质，这场轮回，这场西游，难道果真是一场笑话吗……完全无果的结局，也许，这就是西游最终的结局吗…… 一心并没有让唐玄奘久等，而是很快便说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小手，指向了唐玄奘心之所在的位置，一字，一句地道：“这里，是佛祖的位置。” 你说……什么…… 唐玄奘的眼，就这样攸地睁得大了。 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不动，就连声音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十指连心，每一根手指，都会连向心之所在。每一根手指的伤痛，都会痛彻心扉。 可这个小家伙，他竟然说……自己痛，则那个高高在上傲然立于万物之上的佛祖……也会痛吗？ 认真的眼睛，闪耀着倔强的光芒，这个小家伙，他是如此呆笨傻痴，却……那样认真地守望着那样的一份信仰吗…… “蠢，”唐玄奘眼中的错愕只在短短刹那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温和中藏匿着桀骜而淡漠的笑容，“你还真是个愚蠢的小家伙。好了。让一切到此为止，你的梦，该醒了……” 说话间，他突然扬起手，“啪”地一声打在了一心的脑门上。 一心浑身一震，突然眼前一黑，径自晕厥了过去。 黑下去的，不仅仅是一心的眼帘，还有整个世界。 唐玄奘慢慢地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有如沉浸在黑暗之中，徐徐地下坠，再下坠，最后静静地悬浮在这片黑暗之中。 小和尚，可惜你没有机会像贫僧这样。用整整五百年的时间徜徉在黑暗之中。当你的眼睛看了太多的黑暗，那所谓的光明……你对它的信仰，可还会一如从前？ “这样下去，可不好，师兄。” 蓦地，黑暗中突然呈现出一派七彩斑斓，种种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芒变幻，将这片黑暗照得澄明，而种种香华四溢，朵朵鲜花飞舞漂浮，梵乐也缓缓地奏响了。 一切，都成为了那个声音的陪衬，它是那样的端庄、温和、悦耳，而又美妙，若非亿万年的善行绝然修行不得。 身着白衣的观音菩萨缓步而来，她站在唐玄奘的身前，微微地笑着。 “兄弟，他真的不像你吗？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他与亿万年前的你，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唐玄奘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说起来，已经过了亿万年前，那样长久的时间，恐怕师兄连自己当初的样子也不记得了吧？” 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呢，当初的样子，当初那个又笨又愚钝，又蠢的样子。那个只想要心中的热望实现，而全然不顾一切的样子。 观音菩萨信手一拈，便生出一朵莲花在手上轻持。刹那间整个黑暗之中都溢起芬芳四溢的清香，然而，这香气，唐玄奘是闻不到的。 “师兄，若是再这样下去，你受损的灵魄，可就再也无法凝聚起来了。”观音菩萨摇头叹息，她伸手，将整朵莲花掷向虚空。那莲花，像有生命般地徐徐旋转着，用它散发出的明亮光芒将唐玄奘包围在其中。 “不要在莽撞行动了，”观音菩萨轻轻地叹息：“就在这池中好好静养，等待那个时刻最终的到来吧。” 那个时刻…… 那残忍的时刻若真的到来了，悟空，你可会欣喜？或者……你会更加的憎恨为师吗…… 唐玄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就算周围有再耀眼、再明亮的光芒，他也不会再去看了，笼罩着自己的，只是黑暗，只有黑暗。 *** “和尚，喂，和尚！” 一根毛茸茸的手指头，就这样用力地戳了戳一心的脸蛋。 这只手自然是孙悟空的，而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的，自然就是一心。 “喂，你这蠢和尚，再不醒，俺老孙就一巴掌打过去也！”孙悟空说着，扬起毛手便要去掴一心的脸蛋。 “大师兄，不要啊！”猪八戒急忙抓住了孙悟空的手，唬得一张猪脸都变了颜色。 “现在还不知道师父是什么状况，若是把他打坏了，可修不好哇！”猪八戒焦急地道。毕竟一心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像椅子桌子或者是脑袋上的帽子，坏了重新钉钉砸砸缝缝还能用。 可师父，却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哼，管它修得好修不好，这样装傻装死，还不如一棒子打死！”孙悟空说着，虽说是要用棒子打死，但扬起的却是毛茸茸的手。孙悟空就这样狠狠地一巴掌，朝着一心打了过去。 “不要！” 一心，突然猛地坐起来，一头撞上孙悟空的下巴。 但听得“当”地一声响，一心被孙悟空那如钢似铁的下巴撞得“扑通”重新倒地，哇哇大叫。 “痛痛痛，好痛啊！”一心捧着脑袋叫疼。 “你还好意思喊疼！”敖荣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愤然跳上一心的肩膀，用他的尾巴不住地抽打着一心，“全拜你那句‘大觉有情’，唐玄奘一怒之下，扔下娘娘腔不管就走了！” 大觉……有情…… 躺在地上，手捧额头的一心怔了怔，他这才想起，就在方才他与唐玄奘对峙的时候，确实提到了这句“大觉有情”。紧接着，唐玄奘便用幻境困住了自己，再接下来，自己便昏昏然睡去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一心重新坐起来，问，“可曾说过什么吗？” 回应一心的，是一片寂静之音。 不仅是孙悟空，就连猪八戒、沙悟净和敖荣，都没有说话。 “悟空？”一心望向孙悟空。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扛起金箍棒，一个筋斗便跃到了他的云彩上，连理都没有理一心。 第四十九章 亏欠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八戒？”一心望向了猪八戒。 “呃……”猪八戒的耳朵扑扇了两下，肥腻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佛曰过去现在未来皆不可留，既然不可留，自然不须记得。” “是。”沙悟净点头。 “不是过去现在未来皆不可留。而是过去心，现在心和未来心皆不可留，你们该好好看看经。”一心摇头叹息，他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望向了不远处的敖烈。 敖烈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 一心爬起来，慢慢地走向敖烈。 敖烈脸上和身上的黑色血管，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他的脸庞，又恢复了俊美，他的皮肤又似白玉般烁烁生辉。一切都没有留下痕迹，好像罗刹不曾出现，好像那个并未完成的驭魔之术根本就没有施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到底有什么记录了罗刹的出现呢？ 那些化成了黑色蝴蝶般的灰烬，都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连一粒灰尘，连缕尘埃都丝毫不见。 “敖烈……”一心的手，慢慢地伸向敖烈。 “不要……碰我……” 敖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的眼睛并未睁开，他的唇，在微微地颤抖。 “不要碰我，师父……对不起……请不要碰我，让我静一静……” 长长的睫毛在轻轻地抖动着，如同罗刹的灰烬所幻化而生的蝴蝶抖动着翅膀。一心难过地看着敖烈，此时此刻，他所能做到的就是收回手，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陪伴。 他们全都忘了，那段记忆，那段被唐玄奘所强行抹去的记忆。 多么残忍！ 他们明明珍视如若生命的人，明明拼死也不会忘记的相守的记忆，却在记忆里残缺。前世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为了空白，而为了还其一个圆满，他们用尽了整整五百年的等待，流尽了整整五百年的血泪，最后得到的，却仍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唐玄奘在抹去他们记忆的时候，心情会是如何？而他那样做的原因，也如同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一样，谜题未解。一直坚定地说着绝不会参与众生因果的他，为何会抹去所有参与那段人与魔大战之人的记忆。 应该是会需要消耗很大法力的吧……如果可以做到把所有人的记忆都改变的话……可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 唐玄奘，你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呢…… *** “结果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做。”猪八戒微微地叹了口气。 “嗯。”沙悟净也有几分颓然地低着头。 他们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终于看到了师父五百年前的样子，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去挽留。 他消失的时候，只给了他们一个淡然的微笑。 “那一天终会到来，”他人声音一如五百年前悦耳而温和，但，所携带的气息，亦如五百年前那般残忍而冷酷，“欲先相见，先要学会别离，徒儿们，你们可曾准备好？” 欲先相见，先要学会别离。 他说的，跟他们所想的，可是同样的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心他…… “没发生的事，就别要死要活的，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随着孙悟空的声音响起，猪八戒和沙悟净的脑袋上一人挨了一棒。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身上的鲜血未干，使得金色的鬃毛全部都打成缕垂下，这让他看上去比从前更加消瘦，却独具力量。 “可那一天，总会到来的。”猪八戒伤感地说着，望向了一心。 是啊，那一天总要来的，分别的那一天。 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呢，迟早都要到来的那一天…… *** “喂，娘娘腔。”敖荣从一心的肩膀上蜿蜒爬下，将他镶嵌着玉石的尾巴扬了扬，一样东西便骨碌碌地滚下来，落在了敖烈的胸口。 “这是她让我给你的。” 早在罗刹从巨大的地缝中坠入的时候，她便将这块玉佩放在了还是凡人外形的敖荣口袋里。她刚刚将玉佩放进口袋的时候，敖荣便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交给他。”罗刹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便坠入了巨大的缝隙之中。 在幻化成人的刹那，敖荣有一股想要将它扔下深渊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毕竟是她欠了敖烈整整五百年的情，仅一块昆仑之玉，又如何能还？ 胸口传来了一阵阵清凉之感，敖烈缓缓地睁开眼睛，将那样东西举到了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个冰蓝色的玉佩，玉佩质地晶莹，光照下散发出幽幽的冰蓝之光，好似凝聚着涌动的海水一般，散发出氤氲的水汽。这是昆仑之玉，只有在昆仑山之巅，才能够寻得到。然而此玉万年方得形成，又常常存在于蛮兽聚居的的寒冰洞府，想要寻到必先爬上险峻而陡峭的昆仑之巅，再制伏无数力大无穷而又凶残万分的蛮兽方可。所以古往今来，以昆仑玉制成的佩饰并不多见，可谓千金难求。 眼前的玉佩被雕刻成一朵曼陀罗花的形状，雕工精致到连每一个花瓣的细小褶皱都清晰可辨。而这玉佩的每一个转角之处都圆滑温润，一见便知是常被人佩戴在身上之物。 “她……” 敖烈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手紧紧地攥住了玉佩。 他记得的，五百年前，他曾帮他从一只巨大的黑犀牛精手中逃脱。他笑称她欠自己一条命，她则不以为意地笑笑，说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用极为珍贵之物还他的人情。 可还有什么是能比命更珍贵的？敖烈笑她傻。 罗刹却极为认真地看着敖烈，对他说：“昆仑之玉，敖烈，小爷我一定会送你一块昆仑之玉还你的人情，省得你见天的叨唠个没完，像个老阿公。” 没想到事隔五百年后，她真的送了他一块昆仑之玉。 她真是傻，真是傻到家了…… 敖烈手收紧再收紧，玉佩深陷进他的掌心，引起的疼痛却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傻瓜，我宁愿您欠我人情百年，也不愿要还的这块玉。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啊，夕颜！” 夕颜，是她的名字，梵语里，有着曼陀罗花的意思。 第五十章 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喂，老东西，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演了这么多出戏，你到底玩够了没有。”扛着金箍棒的孙悟空，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某一处，眼眸之中火光骤亮，灼亮得令人心惊。 “呵……不愧是孙猴子，果然被你发现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好像沉睡着的时间刚刚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有了色彩，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身处在一片竹林之中。 这是一片苍劲的竹林，竹子足有手臂般大小的粗细，竹叶茂盛直抵苍穹，清风吹过，竹林似海水般涌动，发出一片沙沙声响。 “只见竹海而未闻竹香，可见就连这片竹林，也是假的。”猪八戒拍了拍肚皮，笑道。 “天蓬元帅果然英明神武，这五百年的时间似乎也没有改变什么，您的智慧依旧不减当年。”那声音在轻轻地笑，“卷帘大将，您的俊郎风采，也是不减当年。” “哼。”沙悟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轻蔑，他看都懒得去看那声音来源的地方，只是将头扭向一边。 “看起来，我依旧如此不得人心呢，您说是吗，拥有着‘西海第一神明’之称的三太子？” “闭上你的嘴，出来受死，你这肮脏的孽畜。”敖烈俊美的脸阴沉着，他用银枪支撑着自己，慢慢地站起身来。 “五百年未见，就如此大动干戈，这似乎不是君子之风。” “你也配称君子吗，你比本太子见过的所有孽畜都更加无耻卑鄙。”敖荣跳起来怒骂。 “虽然相隔很久，但四太子跟三太子的兄弟之情，也依旧如当年一样，深厚无比啊……”那声音充满了调侃，敖荣的蛇脸一红，顿时怒火冲天。他正欲跳起来大骂，却被一心的手轻轻地按住了。 小唐玄奘？ 敖荣惊讶地看着一心，而一心，却微微地颦着眉，望向那竹林深处，声音响起的地方。 这个小唐玄奘，他在盘算着什么吗？ 敖荣眼中碧绿的光芒微微地滞了一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小家伙的眼睛里，开始有了跟从前不一样的神采。那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开始有了一抹深沉。好像是藏起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藏匿了某种心绪，又或者……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个小鬼，难道他……真的隐藏了什么秘密吗？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这一点，敖荣的心情有些复杂。 “呵，唐玄奘，五百年了，我一直在猜测你的转世会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您的冷静和沉稳也依旧不减当年。” “五百年的时间未见，你拍马屁诱惑人心的功力，也不减当年。”猪八戒微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蜃。”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看起来我的幻境，是再迷惑你们不得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渐渐地于竹林深处浮现而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头上绾着青色的发冠，发冠两侧坠着红色的丝绦。在丝绦的底端点缀着两簇火红的羽毛，被两颗珍珠箍住，十分的精致。他的面容沉静，散发着皎月一般的微光，他的眼眸是晨曦一般的浅灰，透明而又有着谜一般的颜色。他的肩膀宽阔，腰身笔挺，四肢修长却充满了力量。他手持一把黑骨白面的扇子，就这样不经意地搭在身前，暗红色的水纹长衫穿在他的身上，随风而飞扬着，似翩翩逐水而来的仙人，飘逸而又出尘。 “真是个爱装模作样的老家伙。”孙悟空一脸黑线，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大圣此言差矣，论资历的老，在下还不及大圣年纪的万岁之一。”蜃微笑道。 “少啰嗦！”孙悟空的金箍棒狠狠地朝蜃砸了下去，而蜃面不改色地伸出纸扇轻轻一挡，竟稳稳地接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你把我们诓到这儿，到底想干什么？”孙悟空不耐烦地道，“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打开幻境，否则一会俺老孙一棒把你打扁。” “大圣，想来你确实是老糊涂了，忘了这个幻境是你们自己硬闯进来的。在下本无心惹怒大圣，更不想与任何人作对。”蜃不急也不怒，只是微微地笑。 “你以为俺老孙会相信你的屁话？！”孙悟空哪里有这个心情跟他废话？当即举起金箍棒便要朝着蜃砸下去。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孙悟空的手臂之上，让他的动作顿在了那里。 “够了。” 那是一心的声音，清清朗朗，而又坦坦荡荡，似一串系在竹林之上的琉璃风铃，发出叮咚声响。 “够了，不要再戏弄贫僧了，贫僧没有这个心情陪你玩，直接说出来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蜃？”一心目光清澈地望着蜃，问。 “你在说什么啊，小唐玄奘，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蜃，是会吃一切活物的蜃啊！他跟你玩，你没有搞……错……”敖荣本是跳着脚地吼一心这个缺心眼的小傻子，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之时，所有的话便都冻结在了他的蛇嘴之上。 哪里有什么竹林，哪里有什么孙悟空、猪八戒和沙悟净，就连敖烈都不见了踪影。眼前，是一个道观，不不不，确切地说，是道观之中的正殿——三清殿。殿上三位真人的塑像危襟正坐，描绘得栩栩如生的眉眼，冷冷地看着他。然而，若仔细去看，便可观察出这尊塑像与众不同的地方：三位真人并非并排而座，而是围成一个圈，背靠背地紧紧环绕在一起。按理，如果是这种坐姿的话，他们的脸应该是分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才对。然而这三位真人，却全部都面向一心和敖荣所在的方向，死死地盯着他们，令人毛骨悚然。 而塑像下摆放着各色鲜花、鲜果、点心，巨大的香炉里燃着淼淼的香火，香炉前，有一个巨大的鼎。鼎乃青铜锻造，本应呈现出青铜之色，然而这个鼎通体却呈乌黑之色，边缘之处甚至可见鲜红。 第五十一章 死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青铜大鼎中，散发出阵阵腥气，与青铜特有的金属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得令人作呕。 敖荣从一心的肩膀上爬下来，将自己的身形幻化得更大些，稍稍一跃，便跃至青铜鼎旁边，探头往下看。这一下之下，敖荣“嗷”地大叫着窜回了一心的肩膀。 “怎么了，敖荣？”一心奇怪地问。 “那那那那那……”敖荣的牙齿都在打着颤，全身抖得好似筛子，连尾巴尖都在不停地抽搐。他的样子让一心觉得更加奇怪了，一心正欲举步凑上前去看，敖荣却跳起来，尾巴“啪”地一下抽打在一心的脑门，怒喝出声：“不许看！” “为什么不许看啊？”一心奇怪地问。 “因为……因为……”敖荣在说话的同时，都控制不住舌头的颤抖，方才的那一幕，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宁愿自己没有去看那一眼。 恐怖，真是太恐怖了。从敖荣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看过那么恶心恐怖的场面。巨大的青铜鼎里盛着的，是满满的血。血色已经完全浸透了青铜鼎，所以才让它发出那样诡异的色彩。由于大殿里光线昏暗，所以看到的血已然呈发黑之色。在那半黑半红的血水里，浸泡着数颗人头，它们浮漂着，苍白的脸全部对准探头来看他们的敖荣。 好可怕。仅仅是重新回忆了一下，敖荣便吓得重新战栗起来。饶是敖荣这条冷血的蛇，不，冷血的龙，也被吓得如坠冰窖，蜷缩在一心的肩膀上。 一心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炽热体温温暖着敖荣，让他好歹恢复了一点知觉。 然而，就在他刚才失神的当儿，一心已经看了那个巨大的青铜鼎。 眼前所见的情形让一心的身体猛地震了一震，他双手合十，发出悲伤的叹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候，你还有心念佛吗，唐玄奘？”蜃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敖荣猛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到蜃的影子。这笑声，似乎是从天棚上、房梁上，或者从墙角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似的。 “出来，你这个老不死！该不会你又鼓捣了一个幻境，来迷惑我们吧？”敖荣怒吼。 “嗖！” 就在敖荣话音落刚的刹那，自地面突然伸出一个树根，猛地扼住一心的喉咙，将他压倒在地。 巨大的冲击力将青砖地面都击得粉碎，石子飞扬，簇簇地落了满地。而砖面突起的锋利边缘刺破了一心的僧袍，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敖荣亦在这冲击之下掉在地上，连续翻滚了数个来回。 “你们猜，这是不是幻境？”蜃呵呵地笑着问。 “该死！”敖荣正要一跃而起，然而一根树枝突然从地底窜出，“啪”地一下压住了敖荣。 该……该死…… “放开本太子！”敖荣用力挣扎，然而却无济于事。 “阿弥陀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施主？”一心问。 “你说我想做什么？！”唇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扼在一心喉咙处的树根便是一紧。 “咳！”脖颈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一心禁不住咳嗽出声，而蜃，却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笑，“从亿万年始，你就一心向佛。为了巩固西天极乐净土的地位，你不惜对魔族大肆讨伐，双手沾满鲜血。魔族也好，妖族也罢，甚至是东天，死在你九环锡杖之下的性命恐怕就连天上的银河也数不过来！可是你的下场又如何？五百年前，还不是一样灰飞烟灭，一切成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心默默地听着蜃的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不是唐玄奘。”他淡淡地说。 “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吗？”蜃嗤笑着，一张硕大无比的脸浮现在一心的面前，垂头鄙夷地瞪着他。 “你应该看到了吧，在你的幻境里。”一心睁开眼睛凝望着蜃，道，“他现身了。” 蜃脸上的嘲笑微微地滞了滞。 是的，他看到了，他怎么能看不到？ 那张脸，那个人，那个该死的唐玄奘！ 五百年了，他藏身在此，等了那个家伙整整五百年！这五百年里的每一个黑夜，每一个白昼，每一个时辰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就这样苦苦地在痛中熬着，等着，盼着能够看到他，然后将他捏碎踏扁，辗压成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蜃再次大笑起来，“你还像五百年前那样喜欢自编自演自圆其说吗？唐玄奘，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任由你欺骗于我吗？我等了你整整五百年，为的就是亲眼见证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蜃已然现出真身，他抖开手中的折扇，在折扇顶端突现无数细小锋利的硬刺，似一个个袖珍匕首般，闪耀着凛凛寒光。 “住手！” 敖荣大声地惊叫。 “噗！” 但见折扇划出半弧，竟堪堪在一心的肩膀处划出一条血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澄黄的僧袍。 疼痛让一心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但他却并未呼喊出声。 “哈，怎么，还不现身吗，唐玄奘？”蜃的嘴角向上扯出诡异的弧度，他挥手，折扇又在一心的另一条手臂上划出血口。 一心依旧没有出声。 “你还想隐藏多久，唐玄奘？你还想隐藏到什么时候？”蜃愤怒地咆哮，他高举起折扇，一下接一下地挥舞，锋利的硬刺在一心的身前划出数条血口，鲜血喷溅而出，在他的身上洒下一片殷红。 “住手！混账！住手！”敖荣拼命地挣扎，可惜在与罗刹的战斗里，他受了太重的伤，法力原本就不高的他，更加没有挣脱蜃的力量。 一心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尽管疼痛已经让他的额头满是大汗，而他身上血红的袈裟，亦在他鲜血的浸润下，更加鲜红。 “现身，现身，唐玄奘！”蜃一把扔掉折扇，双手扼住一心的喉咙，一双深邃的眼里已然满是杀意与血红，他愤怒地瞪着一心，那份恨意，比折扇更具寒意。 第五十二章 我是谁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们……紧紧地攥着过去不肯放手，真的是……很可怜……”一心的脖颈被蜃紧紧扼住，连喘息都异常吃力。他清澈的眼睛看着蜃，叹息道，“你想要的，你害怕遗忘的，你想要寻找的那些结局和答案，也许……他早就忘了。” 忘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蜃发出巨大的咆哮之声，一心感觉到整个三清殿都为之一震。 “你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没有资格遗忘它。你应该带着痛苦，带着自责，带着这笔血债坠入地狱，粉身碎骨！” 三清殿在蜃的怒吼声中开始剧烈的摇晃，房梁的接榫之处发出咯吱声响，灰尘簇簇地掉落，落在一心的脸上，又疼又痒。 “唐玄奘，你给我看清楚！我要你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压住一心的树根突然间松开了他，蜃扼着一心的脖子，将他猛地推至青铜大鼎的旁边，使一心的脸对准了青铜鼎。 青铜鼎内被鲜血浸泡的人头就这样目光空洞地看着一心，他们已然变为灰白的脸色在发黑的鲜血映衬下，有一种骇人的恐怖。而刺鼻的血腥气毫不客气地直冲进一心的鼻子，呛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准备好受死了吗，唐玄奘？”蜃冷冷地笑着问。 “贫僧已经说过了，贫僧……不是唐玄奘。”一心艰难地说。 “够了！”蜃再次咆哮，“就算你嘴硬到底，也无济于事。今天你死定了！” 话音一落，一心的背上，便传来一种诡异之感。那是先前从一心身上撤走的树根，如今，它再一次爬上一心的背，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刺进一心的后心。 “真是有趣呢……唐玄奘，你这一次，竟然如此能忍耐得住，没有还手，也不挣扎。是真的对西天绝望，想要死在这里了吗？”蜃哈哈大笑。 “你还不明白吗……”一心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鲜血从他的身体里不断地涌出，巨大的疼痛让他感觉到天旋地转，力量在流失，神志也在慢慢地转向模糊。然而，他在拼命地让自己清醒。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贫僧不是唐玄奘。你要找的那个唐玄奘，他早就在上一世灰飞烟灭了……”一心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贫僧，只是金山寺的一个小和尚，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和尚而已……贫僧……没有唐玄奘那样强大的力量，也没有他那样通晓三界所有知识的智慧。贫僧真的……只是一个又笨，又蠢，又傻的小和尚，仅此……而已……” “小唐玄奘……”倒在地上的敖荣怔怔地看着一心，看着他从眼睛里簇簇落下的眼泪，看着他悲伤的表情，不知道为何，突然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悲伤。 一心在轻轻地抽泣。 真是没出息，明明想好了绝对不能喊疼，也绝对不哭的……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掉眼泪？ 一心，你真是没用啊！想不到与悟空他们一同西游，整整两年的时间，你还是像从前在金山寺的时候那样没用。 谁都保护不了，谁都拯救不了，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呜……”尽管想要忍住眼泪，可一心还是禁不住地哭了起来。 “少给我装可怜！唐玄奘，你骗不了我！”蜃疯狂地吼着，但听“噗”地一声，那根锋利如剑的树根竟直接刺穿了一心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铜鼎之中。那已然被血液侵蚀得发了黑的青铜鼎上，叠加了一层殷红的鲜血，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一心的身体剧烈地震了一震，他张口，“咳”地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他的血滴在那滩黑色的血液里，竟使那血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咕噜。” “咕噜，咕噜。” 青铜鼎里的鲜血，开始升腾起气泡。那些气泡大大小小，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向上涌出，然后碎裂，速度越来越快。那些鲜血如同沸腾了一般，整个青铜鼎都因此而剧烈地晃动。而那些浸泡在青铜鼎里的人头，也开始动了起来。他们空洞而漆黑的眼睛变得血红，他们死死地盯着一心，嘴巴越咧越大，扯成一个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嘴里尖利的牙齿。这些牙齿在上上下下地咬合，发出“咔咔”的声响，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唐玄奘，他们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啃食你的血肉了。哈哈，哈哈哈哈！” 蜃大笑着，树根突然发力，将一心狠狠甩入青铜鼎里。 “不要！”敖荣大声悲呼，他拼尽全身的力量，终于挣脱树根的束缚，跟随一心一起，“扑通”跳入青铜鼎的血水之中。 “哼，想不到一向贪生怕死的西海龙王四太子，竟然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真是可笑。”蜃冷冷地笑着，抬起头，望向了那立在青铜鼎后的三清像。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这三位尊神，乃是道教的最高尊神，每个道观都必须供奉，所以便将供奉三位尊神的大殿称之为“三清殿”。 眼下，这三位尊神正背靠背做朋友地贴成一团，用他们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蜃。 “嘿……”蜃咧开嘴，笑了，“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尽管是在笑，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极为复杂的悲伤。 “青璃，我终于杀了他了……”蜃喃喃地说着，悲伤渐渐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欣喜和狂热。 “我杀了他，我终于把他杀了……我终于杀了唐玄奘！”蜃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唐玄奘，你终于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张开双臂旋转，仿佛全世界都在他的面前变成可笑的小丑，而他，正在跳着一曲癫狂的舞蹈。他的衣袂翻飞，步履蹒跚，有如喝醉的人一般。 待到他将全力的力气都在狂笑中发泄殆尽，蜃终于停了下来。他的凝重地望向三清像座下的一个角落，然后伸手，按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你的懦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是一个在三位尊神脚下的一只神兽，神兽极小，小得几乎令人发现不了。倘若仔细去看，便可知那只神兽与三位尊神的造型完全不同。尊神面目庄严，带着睥睨万物的傲然与冷漠。而那只小小的神兽则造型十分精巧可爱，它撅着小屁股，两只前爪前伸，头枕在爪子上，仿佛正在睡觉。它的通体呈白色，质地晶莹剔透，令人一见便生欢喜之意。 当蜃的手在碰触到小兽之时，他的表情，由暴戾开始变得柔和。 “轰！” 三位紧紧靠在一起的尊神塑像突然间发出轰然声响，紧接着，便分成三个方向分别向前。 “轰隆！” 整个大殿都开始了撼动，地面剧烈地震动着，似是有什么东西要自地底呼啸而出，竟令地面掀起数个巨大的沟壑。而这震动还在不断地继续着，房梁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灰尘与木屑簇簇地掉落，尘烟四起。 蜃的脸，就在这浓烟之中变得越来越狂热，他目光热切地盯着轰然分裂的清像，仿佛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奇迹。 “来了，终于来了！” “吼！”蜃仰天长啸，阵阵五色蜃气在他张口狂啸中幻化而出，慢慢升腾起一片五光十色的绚丽景观。 好……美啊…… 虽然闭着眼睛，但一心仍能够感觉到眼前有绚丽的光在闪耀，无光十色，变幻莫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一团柔和温暖的光芒所环绕，这光芒如云似雾，笼罩在他的身上，眼前都像是被一层轻纱遮挡住了似的，模模糊糊。 隔着这层模糊的轻纱，一心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悟空！” 还不待看清这个人影的面容，一心便已经惊叫出声。没错，即便相隔很远，他也一样可以认得出来，那个瘦弱的人影就是孙悟空！ 孙悟空张开双臂，呈拥抱的姿势悬浮在这片绚丽的光彩之中。他的身体笔直，一双火眼微颌，好像睡着了一般。先前的一场恶战，让他浑身鲜血淋淋，那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触目惊心，而他的金箍棒就在他的身侧静止着悬浮。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连空气都未曾流通。 “悟空，悟空！”一心呼唤着，想要奔向孙悟空，然而他刚向前一冲，便似撞上墙壁一般，“扑通”跌坐下去。 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我会跌倒？ 一心惊讶地抬头，却赫然发现就在孙悟空的对面，站着呈奔跑姿势的猪八戒。猪八戒宽大的袖子飞舞在身后，他的左腿向前，右腿向后，手也似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向前伸着，就连眼睛都瞪得滚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他想要抓住的，又是什么呢？ “八戒，八戒！”一心向猪八戒喊，“为师在这儿，为师在这儿呢！” 猪八戒没有理会一心，他像是一尊雕像一般，静静地立在那儿，连动都不动。 在猪八戒的身畔，是站立在那里的沙悟净。沙悟净背对着一心，他的双脚分开，双肩下垂，头也下垂着。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背影就可以感觉到，此时的他十分的颓废萎靡。好像看到了他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结局，然后将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放弃，沉沦在无尽的忧伤之中。 而敖烈，就出现在孙悟空与沙悟净之间的地方。他的身体呈半弧形蜷缩着，双臂好像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他的银发呈飞扬之势顿在那里，丝丝缕缕都带着月光的清辉。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幽蓝的双眼，他的表情，亦是那样的悲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泪来。他浅桔色的唇也微微地张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可是……你在说什么，说什么呢，敖烈？！ “敖烈！”一心大声地呼唤，可敖烈没有动。 “悟空！八戒！悟净！敖烈！”一心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谁都没有理他。 他们全部都像塑像一般，静静地立在那里，丝毫未动。 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 一心开始焦急起来，他再一次扑上前，却再次撞上无形的墙。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一心不断地向前冲，不断地被那堵“墙”撞倒在地，眼泪，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可这无形的牢笼却坚不可摧，丝毫没有让他前进一步。 “很着急吧……你？”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悦耳，却充满忧伤。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你会突然产生一种，它与眼前这片绚丽美妙的色彩浑然相配的感觉。仿佛只有这个声音才配得上这么美丽的色彩，抑或是，只有如此美丽的色彩，才配得上如此悦耳的美妙声音。 “你是谁？”一心猛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地。 可他的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唐玄奘？他们已经被蜃所制造的幻境迷惑了，如果你再不把他们救出来，恐怕他们就将永远沉沦于其中，再也无法清醒过来了……” “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不是唐玄奘。”这几乎快要成了一心的口头禅，而说出这句话，也像他的一种条件反射，总是在听到“唐玄奘”这三个字之后顺口说出来。 那声音笑了：“那就是你所害怕的吗？” “你说什么？”一心不解。 “我说，这就是你所害怕的吗？害怕承认你就是唐玄奘，你就是那个双手沾满了鲜血，杀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可怕的魔头，唐玄奘。”那声音每说一个字，一心的身体，就轻轻地颤一颤，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却遮不住眼中流露出的、被猜中了心事的慌乱。 “害怕面对的事情让你想要逃避，于是你才一次次不停地重复着‘你不是唐玄奘’的话。那些事实，那些过往，那些闪耀在你脑海里的、前世的记忆，都让你感觉到痛苦，所以才如此拼命的否认。呵……你还不清楚吗，唐玄奘，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不是别的，而是你的懦弱！” 第五十四章 贫僧法号一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的身体猛地一震，那个声音似重锤，狠狠地给了他一下，让他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不敢面对那种力量，不敢面对那个人。更不想承认，那个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地伤害他人的家伙，就是自己的前世。 “无论你怎样隐藏都是没有用的，”女人说继续说，“可不论你如何否认，那个人，也都是你的一部分，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更强大，更残酷，更冷漠，但同时也是更加优秀的你…… 相比之下，你是多么的弱小和无助，又是多么的愚蠢和卑微。天地之大，三界众生都只知道一个唐玄奘，而在这世上，又有谁知道你这个金山寺的小和尚一心？ 就算是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唐玄奘的转世吧？ 如果一切都与唐玄奘无关的话，他现在，也仍不过是金山寺的一个小和尚吧？一个……连参与法场的资格都没有的小和尚…… “野种，野种！” “你这个连爹娘在哪都不知道的野种！” “你只配跟猪狗在同一个槽子里吃睡！” “去死，去死吧你！” 耳畔再次响起村子里那些孩子咒骂和嘲笑自己的声音，童年的记忆呼啸而至，那些被关在猪笼里受尽打骂和欺负，那些被村里孩子们拳打脚踢、推下山坡，被逼着下咽狗食的记忆，就这样鲜明如初地浮现在眼前，好像再次经历过一番那般痛苦和屈辱。 是的，他就是那样存在着的一个小和尚，没爹没娘，没人替他作主，任人欺凌，任人凌..辱。如果没有金山寺，他也许会在那样的一种生活中死去吧？在猪圈里腐烂，在旷野中化为一堆森森白骨。金山寺，他唯一的家……他的师父和他的师兄们，他们是这世上唯一疼爱他、对他最好的人。然而如今，他们却全部都葬身火海…… 如果没有唐玄奘的话，金山寺的师兄们也一定都不会死。 是的，他们都不会死。 唐玄奘，这一切都是唐玄奘的错！ “我不是唐玄奘，我不是唐玄奘啊！”一心仰天，发出痛苦的呐喊，他的声音沙哑，眼泪，就这样簇簇地流了下来。 他真的不是唐玄奘，可为何命运就是不肯放过他？一次一次地夺走他最为珍视的一切。 为什么…… “你就是唐玄奘！” 一声厉喝从一心的身后响起，犀利、冷酷，却又不容置疑。 “承认吧，你就是唐玄奘！”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冷酷，一心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自己的身后压迫而来，冲出了那道屏蔽自己的无形墙壁，向自己汹涌而来。 还不待一心转头，一只巨爪便自身后猛地将一心压倒在地。 一心的头碰触上坚硬的物体，比地面更加光滑，亦比地面更加的冰冷。这冰冷，让一心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而巨爪锋利的指甲亦划破一心的脸庞，缓缓渗出了鲜血。 “放开……贫僧……贫僧不是唐玄奘，不是唐玄奘啊！”一心悲伤双愤怒地大喊。 “哼。” 随着那冷哼的响起，地面突然发出轰然巨响，无数巨大的树根疾窜而出，直刺向孙悟空。悬浮在那里的孙悟空身形突然一震，他的胸口、肩膀和揪心全部都被树根刺穿。鲜血飞溅，却于这静止的空间里也攸地静止在那里，像是一粒粒悬浮于半空的红色果实。孙悟空的眼睛圆睁，嘴巴微张，身体呈向后倒的姿势。而一根树枝亦直竖在他的喉前，眼看便要刺穿他的喉咙。 “不要！” 一心发出凄厉的呼喊，他用力地挣扎，想要奔过去救孙悟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放开他，放开他！”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一心不禁哽咽了起来。 “不要哭，不准哭！你这个废物！废物！”那声音开始尖啸。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心突然看到猪八戒被一个巨大的树根卷住肥硕的身子，紧接着他被高高地举起，抛向空中。 就在他疾速下落的时候，数根尖利的树根从地面直冲而上，“噗”地刺穿猪八戒的身体。猪八戒的身体就这样被树根挑起，他的鲜血顺着树根汨汨向下，将那些树根浸得血红无比。 “不要！” “噗！” “噗！” 一根树枝，直接刺穿沙悟净的双肩，鲜血，将他结实的胸膛染得血红。而敖烈的背部则被一根粗壮有如手臂般的树根刺穿，原本弯曲着身体的他，整个人惊恐地直起上身，一双幽蓝的眼睛错愕地望向前方，仿佛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充满了惊骇。 “不要伤害他们！” 愤怒，在一心的心里熊熊燃烧，血液里涌现出一股完全陌生的能量，让他的身体禁不住在微微地颤抖。 “就是这样！”那声音兴奋地叫了起来，“正视它！正视这种力量，正视你的强大，正视你内心真正的自己！你血液里涌动的野心和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正视它！你——就是唐玄奘！” “你……错了，”一心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紧，少年特有的声音带着愤怒，像炽热的火焰，呼啸着燃烧，“五百年前的唐玄奘已经灰飞烟灭，放不下的是你们，你们心里的愤怒、憎恨、眷恋或者是不舍。你们不愿放下所有的这一切，所以把它全部倾注到贫僧的身上。可惜贫僧不是唐玄奘，不会替他去承受你们的因果，更不可能会为他抚平你们内心的创伤和恨意。贫僧……贫僧就是贫僧，一个金山寺的小和尚。” 说话的时候，一心已然缓缓地转过头来，望向了那个压住自己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巨大的神兽，通体呈现出翡红之色。她的头部似羊，有着一对晶莹剔透的水红色大角，角自底端向上扬起，在中部呈弯曲状弯回在胸前。她的眼睛像是一对血红之玉，最中心的瞳孔部分鲜红似血，而最边缘之处则清澈得透明。神兽，就用这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一心。 “不论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承认，唐玄奘他已经死了，死了。”一心的手，扳住神兽的巨爪。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却有着足以将神兽的巨爪掀起的强大力量。 神兽的巨爪，在一心的扳动下一点一点地上移，而一心，则因拼尽全力而发出痛苦的咆哮：“贫僧……贫僧法号一心，一心！” 第五十五章 为师来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火，就这样烧起来了。 从一心的掌心之中，从一心的脚下，它们呼啸着向上窜起，烧灼着神兽巨大的爪子，而地面也被这簇火焰所点燃，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形成一片燎原之势，呼啸着向外蔓延。 “不要再用任何方法来试探，也不要再用任何手段去侵害贫僧的徒弟。从现在开始，贫僧……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不管是谁，也不能伤害他们，不能！” 一心听见自己的牙齿因紧咬而咯吱作响的声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扳住神兽的巨爪，向上抬起。他的额头渗出汗珠，他的手上青筋暴起。 “啊……啊！”一心大声地呐喊，他的双手牢牢地捉住神兽的巨爪，火焰如蛇，疾窜上神兽的腿，紧接着，飞快地爬上她的脖颈，锁链一般将她紧紧地缠住。很快便点燃了她的皮毛。 “嗷！” 剧烈的燃烧之痛让神兽仰天发出长啸，而一心双手用力，竟将神兽整个掀翻在地。 火还在燃烧着，一心少年的脸庞在这片火海之中似会发光一般，烁烁生辉。他清澈的眼眸映着火光，却只让人感觉到寒冷。然而这火焰却丝毫不为这冰冷的眼眸所冻结，火焰飞舞，洗涤着他明黄僧袍上的血渍，而他火红的袈裟，则在这火焰之中愈发的明艳。 一心伸出手，九环锡杖似一道刺破黑暗的鎏金之光出现在他的手上，那带着鲜血而又伤痕累累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攥着它，每行一步，每挥动一下，九枚锡环便相互撞击，发出铿锵声响。 这声响，在空气中似涟漪般缓缓向外扩散，于耳畔产生一阵阵刺耳高亢的蜂鸣之音，这声音愈来愈高，一声刺耳过一声，竟通过耳膜直抵入脑中，搅动脑海和所有的感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土崩瓦解，破碎成灰。 “嗷！嗷嗷！” 神兽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哀鸣，而火焰却顺着他的皮毛爬上她的身体，让她眨眼之间就被这火焰吞噬。 一心望着她，眼中涌动着极为复杂的光芒。 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 这是他至今为止到现在仍然记得的、师父法明的教诲。然而现在他却破了戒，用那股在他体力汹涌的、肆虐的力量，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灵兽推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一心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异响。 那道屏障，先前看不见的那道无形的屏障，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从这缝隙里涌入的风，令一心脚下的火焰开始扭曲舞动起来。而随着火光跳跃得越来越厉害，孙悟空他们的身体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从孙悟空胸口飞溅而出的血液开始呈烟花一般地向外扩散，而那枚原本横在他咽喉前的锋利树枝，也开始蠢蠢欲动，有刺入孙悟空咽喉的趋势。 “不要！” 一心顾不上其他，他飞奔过去，扬起九环锡杖，狠狠地朝着那道无形的屏障击去。 “轰！” 一声巨响，竟令整个空间都跟着摇晃起来，而那屏障，亦只裂开了浅浅的一道缝隙。 “悟空！等我！”一心一边喊着，一边拼了命地挥舞九环锡杖。一下接着一下，九环锡杖击打屏障的声响震耳欲聋，而那屏障却只是微微地裂出一道缝隙，丝毫不见它坍塌的迹象。 “呵……”神兽在一心的身后发出冷笑，她用轻蔑的语气，说道，“说什么跟唐玄奘不一样，你还不是一样杀生而不眨眼睛？为了你的徒弟，可以轻易牺牲其他众生的性命，这样轻易地毁掉他人的生命……这样轻易地掀起一片火海，这样连头都不回地直奔那四个魔头。这样的你……不是唐玄奘，还能是谁……” 一心的身体微微地震了震，可就在这时，他看到猪八戒的身体开始动了。 “咳！”猪八戒发出了一声轻咳，从他的嘴巴里漾出了大口的鲜血，他的身体开始了抽搐，那些悬浮在他身体下端的树根亦有开始向上刺去的势头。 敖烈的银发开始飘舞，他的鲜血已然落在银白的袍子上，绽出一朵又一朵娇艳的花。而沙悟净肩膀之上的树根已然开始向前发力，竟穿透了他的双肩一寸之多！ 不行，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他们，不可以！ “啊！”一心爆发出怒吼。此时的他，早已然顾及不到其他。他的眼里，也只有他的四个徒弟。 “悟空，八戒，悟净，敖烈，等我！为师来了，为师来救你们了！”一心大吼着，两臂用力，狠狠地向那道屏障砸了下去。 “轰！” 轰然响起的声音，激起了莲花池水数千层浪。 池中浮动的数株青绿的莲花茎开始疯狂的舞动，竟被这股力量齐齐折断了花茎。无数粉、白相间的莲花因失去了花茎的支撑而纷纷掉落池中，发出一阵扑通声响。激起的气泡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银色的微光，包裹着那一朵朵的莲花下落，像是一场美到了极致的莲花雨。 就在莲花池底的最深处，静静地漂浮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而俊美的和尚，他的眉有如被墨笔轻轻描画而出一般，浓黑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眼眸。他高挺的鼻子下，若一笔丹青妙笔的唇微颌。他的白衣胜雪，在碧绿的池水上轻轻飞扬，淡淡的光华从他的白衣上散发而出，怜惜地将他笼罩其中。 莲花雨轻轻地落在他的身畔，发出轻微的声响。而他的唇，亦在此时微微地向上扬了起来。 “师兄，你不该如此。” 观音菩萨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虽然隔着一个水面，却又似在他耳畔轻叹。 “作为一个容器，这个孩子觉醒得越多，对你就越为不利……你可曾想过，若当有一天他真的唤醒了在他体内沉睡的强大力量。你很有可能……就会永远消失……” “不眴，”白衣和尚虽未张口，但他低沉若梵音的声音却清晰地从水中传出，他说，“你早该知道，就算你竭尽全力护住我的所有魂魄，可我……早就已经消失于世间了，五百年前便已如是……” 第五十六章 前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眴，你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是你的国度，你的国土。” 父王站在雕刻着繁花的黄金车辇之上，他伸出手，指向他的江山。 “浩瀚的河，那延绵的山，还有那广袤的田野，全都是你的疆土。”他苍老有如竹节的手指过远处的山河，掠过田野，又指向了跪倒在他黄金车辇上的臣民们，“这些美丽的女人，健壮的男人，奔跑的孩子和行将就木的老者，他们全都是你的臣民。你生来就带着高贵的血统，也必将一世骄傲地仰着你高贵的头颅！” 说着，他转过头，将他手中的黄金权杖递到了不眴的面前。 不眴怔怔地看着这柄权杖，这权象征着整个圣地至高无上权力的手杖散发出威严的光芒，它身上的一圈又一圈雕刻着的，是历代君王的名字。当这柄权杖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意味着很快这柄权杖便将刻上他的名字。 新一代的王，诞生了。 “接受你臣民的朝拜吧，不眴！”不眴还在失神的时候，父王已经扶住他的手臂，将权杖塞进了他的手里。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民们朝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似海浪般起伏着膜拜他们的新王。不眴站在黄金车辇之上，俯瞰他的群臣，和他富饶的国土，风吹动他点缀着黄金的华袍，卷起发乌黑的长发，他俊美的眉眼之间写着的是皇族特有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的雍容。 身为转轮圣王一千个儿子中的长子，他生来就是王者，不容置疑的高贵血统注定了他将永远都站在人生的巅峰睥睨万物。 谁能颠覆？ 然而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不眴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王位也有被倾覆的那一天。 从至高无上的王到流亡边疆的囚徒，这一切几乎都只在一夜之间。 那一天他被火光惊醒，才发现宫殿已经燃起大火，他的弟弟自带领叛军进攻皇宫，而守护着宫殿的侍卫已然死伤了大半。不眴带着仅有的亲卫队杀出重围，待到逃出皇宫之时，所有的亲卫都已然殉职，只有他一个人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蹒跚而行。 他一手拖着权杖，另一手持着宝剑，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在一片荆棘丛里穿行。他的腿和脚都被荆棘割得鲜血横流，但他却不能停歇。只要穿过这片荆棘丛，他就可以到达圣国的边境，从边境这里走出去，弟弟的追兵就再也不可能会追来了。 又累，又饿的不眴走了数里，终于在体力不支之前，走出了荆棘林。 圣国边境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不眴原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讨得食物和水，却没有想到一路行来看到的，除了遍地的尸骨，就是啃噬血肉的野兽。 田地早就荒芜，人烟早就绝迹，这哪里还是他的国土，他的国？！ 不眴的腿已然发颤，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眼里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疑惑。 突然，他看到了几个人影在簇簇而动。 有人！ 不眴心里一喜，似灌了铅的腿因这发现而灵活了几分。他艰难地快步前行，愈渐清晰的人影告诉他，他并没有看错，真的有人在，活人！ 那该是几个少年的身形，隐藏在一片半人高的野草之中围成一个圈，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你们……”不眴已然快步行至了他们的身后，察觉到身后有动静，那些少年立刻回过头来，不眴当即便怔了那里。 这些少年……这些少年全部都骨瘦如柴，头发干黄焦涩，眼窝神陷，颧骨突起。他们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抓着血肉，嘴巴还在不断地咀嚼着。他们的脸上和嘴巴里尽是鲜血，这鲜血从他们的嘴里滴落，滑过脸颊和下巴，滴在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上。 而他们的食物…… 不眴惊骇地发现，在他们身体错落之地露出来的，明显的是一个被掀开了的衣裳，和一双浸在鲜血里的腿！ “你……你们……”好像有一记惊雷在不眴的头顶炸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少年，脚步，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 那些少年看到了不眴，空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一双双明明应该单纯而天真的眼睛闪着凶残而可怕的光，脸上挂着嗜血的笑意，开始一步步走向不眴。 “不……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何会在此蚕食村民？！你们……你们给本王退下！”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威严不容轻视的皇家命令，在这些少年的眼中却比不上一具活生生的躯体。 他们死死地瞪着不眴，那种神情便是饥饿的野兽终于看到猎物一般的欣喜与癫狂。 “退下，退下！” 不眴一边怒喝，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后退。恐惧第一次袭上他的心头，攥着权杖的手已然开始瑟瑟的发抖。 “嘎！” 为首的一个少年早已经按捺不住，飞身扑向了不眴。 “滚！” 不眴大喝一声，高举起手中的权杖，向扑上来的少年挥去。 他的这一杖直接击中了少年的头部，将他整个击飞出去，跌出数十米之远。其他的少年见状，都吓了一跳，他们瘦小的身子蜷缩了几分，看着不眴的眼睛里出现了几许畏惧。但是很快，他们便看出不眴已经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了，因为不眴那一杖虽击飞了少年，他自己也踉跄着，几乎要跌倒在地。 不眴的动作让少年们受到了鼓舞，他们相互使着眼色，突然飞身，从不同的方向向不眴扑了过来。 “滚开！滚！” 不眴拼命地挥舞着权杖，却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一个少年跳上了他的背部，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向他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不眴呐喊出声，伤口处涌出的血液灌入少年的口中，让他顿时兴奋地紧紧咬住不眴的皮肉，贪婪地吮吸起他的血液来。 咕噜，咕噜。 这声音引得其他少年全部都发了狂，他们怪叫着纷纷扑上了不眴的躯体。 第五十七章 和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走……开……”不眴走得太久，早已经失去了力气，被这些少年扑倒在地的同时，权杖和宝剑都被夺了下去。 “我的……权杖……”那还没有来得及铭刻自己名字的权杖啊！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丢弃在一旁？！ 那代表着祖先的荣耀与圣国荣光的权杖……竟然与国土的兴亡一起，全部毁在他的手上了…… 耻辱，耻辱啊不眴！ 躯体上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远不及内心涌起的耻辱之感，不眴拼了命地伸出手，想要去拿自己的权杖。 “嘶！” 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皮肉被少年们撕扯咬下的声音，他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来，被灌入少年们的口中，更顺着他的身体汩汩地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这是一场天降的盛宴，少年们拼命地啃咬和吞噬，活生生被撕扯身体的痛苦让不眴几乎疼得晕厥过去。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顾及那些扑在他身上乱啃乱咬的少年们，他的眼里，只有权杖，只有象征着圣国无上荣誉的权杖。 一步，两步，三步，他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不眴用尽全力地伸出手，眼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权杖。只可惜，压在他身上的少年们太重，而他的力量早已经用尽，无法再向前。 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了…… 不眴喘息着，他的手臂终是再也无法向前去探，虚弱地放了下去。 就在不眴已然绝望之际，一双穿着芒鞋的脚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象征着四大皆空的芒鞋，以草编织而成。此地除了荆棘便是荒野，可这双芒鞋上却不见尘土，甚至闪耀着点点的露珠，仿佛逐水而来般，干净得可以。 “呼……呼……” 不眴艰难地喘息，倒在地上的他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单薄的僧袍被他清瘦却结实的身子撑起，飘逸而出尘。他头上巨大的斗笠将他半张脸都遮在一片阴影里，他颈上戴着的一串乌黑佛珠闪耀着奇妙的瑰丽光芒，一柄烁烁生辉的九环锡杖被他拿在手里，虽无风，却可以兀自旋转、相撞，发出一阵阵悦耳的铮鸣之音。 “我的……我的权杖……”不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白衣和尚。而白衣和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在看着一只渺小卑微的虫蟊。 “求你……” 不眴哀求着，然而一张口，却有大口的鲜血咳出来，喷溅在白衣和尚的僧袍下摆，和他那双白得耀眼的僧袜上，鲜红得刺目。 白衣和尚低头看了看他的僧袍，和溅上鲜血的袜子。 “对……不……对不住……” 白衣和尚缓缓地张了口：“你身处险境，在乎的却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一柄无用的权杖，和他人的衣袜吗？” 虽然他的脸全部都被遮在斗笠里，但从他的声音里，不眴可以感觉到他在笑。可他……为何会说自己的权杖是无用之物？ “那不是无用……咳！”鲜血从不眴的口中不断地涌出来，他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抽搐。不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他的背部几乎被那些少年们撕裂扯碎，现在的他们，正在把手伸向他的内脏。 “世间重要之物，都重不过生死。如今你已经死到临头，又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白衣和尚说着，缓缓地举起了他手中的九环锡杖。 “轰！” 一道金色光芒突然自九环锡杖中疾窜而出，似一条金蛇扑向不眴背上的少年，将他整个人击飞，“扑通”摔倒在地。 “轰！” “轰！” 金光不断地从九环锡杖上飞跃而出，那夺目而绚烂的光芒，像九天之上的骄阳般散发出令人为之神迷的色彩。不眴就在这片灿烂的光芒之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话……那么起码他没有感觉到痛苦和害怕，不是吗？ 光芒之后，便是长久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再次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像是有火焰在炽烤着自己的身体，烧灼的感觉让他每一雨的肌肤都像被烤成焦炭一般痛苦难耐。不眴张开嘴巴想要呐喊出声，可是突如其来的清凉之感却顷刻间赶走了这股难忍的烧灼疼痛。像被冰凉的海水包裹其中，像被清冷的风轻轻吹拂，那样的轻松与惬意，仿佛所有的痛苦与烦恼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原本想要睁开眼睛的不眴，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似乎是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他忽又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人正在用细小的利器用力地刺着自己的皮肉。那是一种钻心的疼痛，疼得不眴连身体都在下意识地抽搐。他猛地睁开眼睛，正要发声，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喝斥。 这声音……不眴转动眼珠，赫然发现按住自己的人，正是那个白衣和尚。他就蹲在自己的身边，手中拿着针与线，正在缝合……不眴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不眴惊声问。 “救你。”白衣和尚头也不抬地道。 “你为何要救我？” 失去了国土，失去了身为王的骄傲，他愧对先祖，愧对圣国历代的君王，又有何颜面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像他这样懦弱到连国土和王座都保护不了的人，是活该坠入地狱的吧？！ “你真是蠢，”白衣和尚冷冷地说道：“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尚救人，本就是天经地义，还需要理由吗？” “好一个天经地义！哈，哈哈哈！”不眴突然狂笑起来，“你说和尚救人乃是天经地义，可刚才我却亲眼看到你杀了那些少年！难道和尚连杀生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白衣和尚转过头来，虽然他的脸被斗笠遮挡，但不眴仍能感受到他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些不是人，是魔。” 魔、魔？ 不眴怔住了。 第五十八章 强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错，是魔。在饱受饥饿的折磨中死去，心心念系着都是对于食物的渴望与执着，被这种欲望所纠缠心生怨气而不甘进入轮回的孩子们……他们最终选择变成魔，用这种凶残的方式来发泄他们的恨意。”白衣和尚的话让不眴开始迷茫。 “可是，他们恨谁？”他问，“我的国土一片太平，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粮食年年丰收，根本就没有饥荒与瘟疫，何来饥饿之说？” “一片太平？国力强盛？安居乐业？年年丰收？”白衣和尚重复着不眴的话，终是“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都是你从奏章里看到的吗？那些，都是他们念给你的儿歌，哄你每天安睡的摇篮曲。事实上，你的国土早就瘟疫横行，灾荒不断。流寇在乡野间流窜，肆意屠杀平民与百姓，在光荒中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很多都因为忍受不住病毒的折磨而自我了结了性命……你这坐在象牙塔里的王，怎么能够体会这其中的悲欢离合，怎么体会这众生之苦？” 白衣和尚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将他手中的九环锡杖重重地敲击地面。眼前的荒芜之地眨眼间化为一片火海，不眴眼睁睁地看着流火从山林间蔓延，烧光了树木，点燃了房屋，将一座座村庄吞噬。活生生的人挣扎着、哀号着，却逃不出这火的炼狱，最终化为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 火海退去，紧接着的，便是瘟疫肆虐的城镇，不过是一条小小的巷子，却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具尸首。骨瘦如柴的村民们将那些死掉的尸体抬起，想用草席将它们包裹起来，孰料在搬运之中竟不断的有人倒下，很快，这城镇，便成为了一座死城。 还有流寇肆虐的边境，被砍杀于刀剑之下的妇孺、老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那飞溅的鲜血和空气里血腥的味道如此刺鼻，让不眴几乎窒息。 他剧烈地喘息着，一双眼中血丝遍布。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他的国土，不是他的圣国！ “骗子！骗子！你是个骗子！”不眴发出痛苦的嘶吼，他愤恨地着白衣和尚，十指深深地扣入土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间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飞奔而来。 白衣和尚攥着九环锡杖的手一紧，紧接着便飞身过来，扯起不眴，将他背在身后。 “他们来了。”斗笠下的唇微微地上扬，似噙了月华般闪耀。 谁？ 不眴明明没有问出声，白衣和尚却像听到了他的疑问般，浅笑道：“魔。” 魔？ 没错，魔。 就在不眴的正前方，已然有近百只魔正在飞奔而来。他们明明是凡人的外貌，却显然又有不同。他们的身材更加高大，肌肉更加强健，相貌相加丑陋。他们的头发蓬乱，眼珠睁得老大，眼中遍布着黑色的血红。他们咧着嘴，露出尖利而沾满鲜血的牙齿。他们袒露着身体，身上爬着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他们的手里拿着各种形状怪异的兵器，每一次奔跑都震动着地面轰鸣作响。他们贪婪地盯着不眴和白衣和尚，仿佛是饥饿的野兽终于看到了猎物般，欣喜若狂。 被那些少年们啃噬的剧痛刹那间浮现，不眴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背上残缺的皮肉已然被野草填充。用草丝攒成的绳线将一处处伤口缝合，虽不是他原本的模样，却精巧得足以乱真。 这个和尚，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用草木将自己救活吗？ “你该听说过，万物皆有佛性，这一花一草一木，都与人无异。”白衣和尚说着，突然举手扬起九环锡杖狠狠地击向地面。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之时，地面亦开始了猛烈的摇动。 “轰，轰！” 刚才还遍布野草的地面在九环锡杖的撞击下裂出数道缝隙，火焰呼啸着自地底窜出，似一条条火龙咆哮着扑向魔众。 “嗷！” 魔众被这些火龙缠住身体，就像被瞬间点燃的草木般尽悉燃烧起来。他们挣扎着、呼号着，却根本逃不出这火焰的束缚。只能疯狂地挥舞着四肢，最终倒在地上，化为一片焦炭。 风，将尸体发焦的气息传来，不眴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而那些魔又哪里能够轻易放弃这得之不易的活物？在被烤死的那些魔后面，又涌出了更多的魔。他们怒吼着，纷纷扑向不眴与白衣和尚。 糟糕了！ 这么多的数量，仅仅是看着，不眴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想要冲出重围，就更是天方夜谭！白衣和尚的火烧得再烈，也比不过这些越来越多的魔众——他们哪里能够冲得出去？！ 就在不眴暗自担忧之际，白衣和尚却飞身而起，似一朵流云跃入众魔之中。 “嗬！” 他发出厉啸，九环锡杖随着他手臂的起落而大力挥舞。九枚锡环相撞，散发出的光芒似利剑四散而出，将那些魔众击飞、劈碎、点燃。不眴的眼前像是上演了一出异彩纷呈的死亡之舞，他可以看到飞起的头颅、挣扎的四肢，和飞溅的血液。 这是不眴第一次看到魔的血，竟是如此漆黑，只透着隐隐的红，丑陋得令人作呕。而魔身上所散发出的腐朽瘅气，更是呛得不眴几乎窒息。 可这杀戮还未停止，白衣和尚轻盈地旋身、跳跃、躲闪，他每一个动作都潇洒自如，飞溅的血洒在他的白色僧袍之上，绽出一朵又一朵妖冶之花，铺写一笔又一笔死亡的浓墨。 和尚在笑，他笑得如此狷狂如此桀骜，他的狂和他的残忍都让不眴感觉到战栗和恐惧。 然而，他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就连死亡都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那一瞬间，不眴感觉到迷茫，如果是他的话，如果这个圣国的王是他的话，一定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他会用他强大的力量斩退群魔，也一定可以用他令人恐惧的力量战胜一切灾难、病苦与战乱。 第五十九章 守护的誓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强大，又变得如此残忍？ 不眴真的很想知道。 终于，那如潮水般涌现的魔族再不出现，燃烧着火焰的原野亦成为了一座魔的荒塜。和尚手持九环锡杖静立，微笑着望着那些在火海中抽搐挣扎的魔众。那一瞬间，不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真是一个和尚吗？素来以“慈悲为怀”号称，不忍伤蝼蚁一只，宁怜飞蛾纱罩灯的那种和尚？ “你，你说万物皆有佛性，一花一草一木都与人无异。可你……”不眴牢牢地盯着和尚，问，“可你为何还要屠魔？难道魔不是万物之一，难道魔没有佛性，难道魔不与人无异？” “呵……” 白衣和尚笑了，他的笑含龙吟，又如凤鸣，低沉、悠远，绵长。 “天地万物，众生本是按其习惯而生，择其所得而死。魔本无错，只是挡了他的路。” 说话间，白衣和尚缓缓地戴下斗笠，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清瘦的面容如满月之清辉，令人观之便生倾慕；他的眸光却似骄阳烈火，足以焚烬天下。他意气风发，他桀骜不训，他在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脸上所散发出来的光彩足以使天地黯淡，万物无光。 这一定不是不眴的错觉，那个人对于和尚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他？他是谁？” “他是……”白衣和尚垂眸，深深地看了不眴一眼，继而仰首望向苍穹。 “那是这世间最高贵的所在，他是……贫僧变得强大的信仰，和得以存在的意义，也是贫僧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这三界之中唯一的光。” 白衣和尚眼中闪耀着的坚定，和他紧紧抿在一处的嘴唇都在诉说着为了保护那个人，他可以拼尽一切的决心。 不眴将目光从白衣和尚的身上移开，望向了那些倒在地上的魔众，他们圆睁着的眼睛都在憎恨地望着不眴，眼中的不甘与嗜血的癫狂都让不眴寒而栗。 “为什么……要救我？”不眴喃喃地问。 也可以不救的吧？ 如果你的目标只是这些阻碍了那个人魔众，如果你的存在只是为了要守护那个人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又何苦救我，救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许……”白衣和尚说着，低下头看了看他的白色僧袍。如雪的白衣下摆，层层叠叠沾染着墨一般的魔之血，而在这一片浓重的墨色之中，几点鲜红却分外的刺目。 那正是不眴的血。 他似包含了大千世界浩瀚银河的眼眸微微地眯了一眯：“也许是因为，你把血洒在了贫僧的身上，从此贫僧便沾染了你的因果，此生便是开始，你的轮回已再也与贫僧脱离不开。” 众生自有天命，和尚不该插手凡人的困果，更不该坠入任何人的轮回。 他们本该静待花开，静观世人的离合悲观，可他，却还是出手相救……所谓的普渡众生，到底是菩萨走下莲台的慈悲，还是金刚辗转不净的六根？ 白衣和尚自嘲地笑了一笑，将不眴放了下来。 “名字……”不眴问，“你的名字。” “出家人已经斩断七情了却红尘，故没有名字，”和尚说着，重新戴上了斗笠，“贫僧法号金蝉子。” 他的九环锡杖轻轻地一挥，象征着圣国无上权威的权杖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金蝉子将树枝递给了不眴：“你的权杖，给你。” 说罢，他转身便举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不眴捉住了他的袖子。 金蝉子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微侧过头来，星光一般璀璨的眸望住了不眴。 “你的江山，你的国，你的权杖，你身为王者的骄傲，这一切，你全都不要了吗？”他问。 江山……国……权杖……王者的骄傲…… “呵……呵呵呵，哈哈哈！”不眴突然笑了。“宫殿万顷终是尘土，要江山何用？普天之下尽是白骨，要国何用？危在旦夕不能自保，要权杖何用？蓬头垢面食无可食，王之骄傲何在？”紧握着权杖的手亦在他歇斯底里的狂笑之中掉落在地，在如焦炭般漆黑的土地上沾染上了魔的血。澄明耀眼的黄金上那斑驳的痕迹，令它黯然失色。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眴那盛满了笑意的眼中，缓缓地落下泪来，“让我变得强大，可以听闻所有众呼救之音，可在众生经历痛苦劫难之时将其救出苦海，像你一样。” 用就这双流着泪的眼，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不肯放手。不眴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我守护那个人，那个信仰，那道光。像你一样。” “让所有在假象之中醉生梦死的人得以清醒，让那些在苦难之中绝望的人感受到被守护的心安……像我一样。” 带我走吧，让我……也像此刻你守护我这般……守护着你，回馈你所给予我的温暖和守护。 不眴最终还是跟在金蝉子的身后走了，这一走，便是亿万年。 无数场劫难，无数个生死，他和他，早已经是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超越了生死，甚至超越了轮回与性别的存在。 仅次于那个至高无上之人的存在。 可他最终却还是离开了，离开了那个不眴错以为的“永远”。 灰飞，散灭。 却只是为了那四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们，五百年前，他为救他们不惜摧毁一切，五百年后，他又为了他们而倾覆了他自己。 是谁说“天地万物，众生本是按其习惯而生，择其所得而死。魔本无错，只是挡了他的路”？ 是谁说那个人“那是这世间最高贵的所在，他是……贫僧变得强大的信仰，和得以存在的意义，也是贫僧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这三界之中唯一的光”？ 可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明明知道魔是那个人的障碍，却又为何宁死也要护住这四只魔头？ 明明发誓要永远守护着的那个人，那道光，如今……却又为何眼里只有四只狂魔？ 师兄啊……如今我依旧坚守着亿万年前的誓言，可你……又到底将誓言丢到了哪里，将我丢到了哪里……呢…… 第六十章 梦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哎呦，好疼！” 一心拼用所有的力量，以九环锡杖砸向那道无形的屏障，谁知那屏障竟于此刻无端的消失，令一心直接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好疼，好疼啊！ 一心的鼻子因为撞击到地面，又酸又疼，疼得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然而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磨磨蹭蹭，他必须要快一点起来，赶到悟空和八戒他们的身边。 对，快！ 一心手脚并用，想快一点爬起来，然而他这一跤实在跌得不轻，方才砸向屏障之时更是让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所以才刚刚起身，便重新重重地趴倒在地。 “喂，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咦，咦？ 这声音，好熟悉呀！ 一心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 “当，当。” 好像是铁棒敲在脑袋上的声音在不住地响，这种感觉，这有趣的声音，也让一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这难道是…… “师父，你还好吧？” 这个略带着邪魅而低沉的声音，难道是…… “嗯？” 这么简略，总是让人想破头地去猜的声音，难道是…… “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师父也还是那样英明神武，风流潇洒呢！” 这不管自己做什么都觉得俊的人是…… “喂，小唐玄奘，你饿得都在啃土了吗？还不快点起来！” 这个动不动就嫌弃自己的人人是…… “悟空？八戒？悟净，敖烈，敖荣？”一心喃喃地问着，一跃而起。 离自己最近的，是黑着一张脸的孙悟空，其次是站在不远处的猪八戒和沙悟净，满面关切的敖烈，还有…… “啪！” 还不待一心看清敖荣，脑门便挨了敖荣狠狠的一下。 “好痛！”一心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委屈地扁了扁嘴，紧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飞起一扑，跳到了孙悟空的身上。 “悟空！你们还活着！” 这个小不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孙悟空顿时怔在了那里，一双鎏金的火眼亦错愕地瞪得大了。 他，孙悟空，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如此亲近过。可是眼下，却被一个肉乎乎的包子紧紧粘住，让他瞬间石化在当场。 这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这种紧紧粘上来的感觉，还真是…… “恶心……恶心死了，快滚！”孙悟空拎起一心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扬手便是一甩。 “哎？”一心还没有从欣喜之中缓过来，就被孙悟空这么一丢，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弹起来，朝着距离孙悟空越来越远的地方飞走了。 “大师兄不要乱丢师父啊啊啊啊！”猪八戒惊叫着，飞身跃起，将一心稳稳地接住。 “八戒，你也活着！”一心欢呼着，扑上去便紧紧抱住了猪八戒的脖子，“为师还以为你们快要死了，真是吓死为师了。” 他的一双小小的手臂，紧紧地勒着猪八戒，那样温暖的、小小的怀抱，竟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从他的身上传来了血的气息，多么奇妙，原本最为厌恶的气息，此时竟然变得不再讨厌……这是猪八戒第一次觉得，血腥之气也颇为好闻。 自己真是无药可救的一只猪，哈哈。猪八戒想着，就笑了出来。 “哈……师父，多亏你惦念。”猪八戒笑得一对大耳朵直扑扇，他用肥厚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一心的背，然后道，“不过师父啊，真正让人担心的是你呢，真正快要死掉的人……也是你啊。” “啊？”一心怔住了，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身边的沙悟净。沙悟净郑重其事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素来不说谎的他让一心意识到，猪八戒说得是真的。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师父你突然倒地不起，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像，把徒儿们吓坏了。”敖烈叹息着，道，“我们一直守护着师父，直到刚才，你才有了气息……” “什、什么？”一心怔住了。 “有了气息之后，就开始拼命的挣扎，还大喊大叫！本太子好心看看你，你却举着你的破九环锡杖玩命儿地挥，把本太子高贵的脑袋都砸出了一堆大包！”敖荣跳着脚地朝一心吼。 一心用袖子拭去了敖荣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怪不得敖荣从方才就一直对自己没好气，原来是因为自己在晕厥过去的时候，那样用力地暴击他…… “敖荣，你刚才也没好到哪里，一样又喊又叫。”猪八戒“好心”地提醒。 “敖荣，你也？”一心这才想起，自己在坠入三清殿之时，乃是跟敖荣一起的，不禁诧异道：“真的，敖荣，你和我是一起坠下去的！想来也是被蜃的幻境困住了是不是？“ 敖荣怔住了。 没错，他是与这个傻乎乎的小和尚一起坠入幻境的。可是，他们却坠入了不同的幻境。 身体…… 身体的某处，突然开始了剧痛，那是离七寸最近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去，深深地嵌进皮肉里，按进不去，也拔不出来，只要轻轻一动，就疼到窒息。 “你竟为了那个小和尚而跳进来，敖荣，想不到你竟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 那声音，就响在耳畔，只要轻轻一想，就会惊恐地颤抖。 火，五百年前的那场大火，将自己笼罩于其中，熊熊燃烧的大火。那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黄色相互交织的火焰炽烤着自己的身体，敖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乌黑而又锋利的龙鳞一点点褪去，龙之一族的骄傲伴随着龙鳞的褪去而消失，敖荣在锥心般的痛苦里翻滚、嘶吼和哀鸣。 没有人施以援手，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能够救赎。他就在那样的绝望里渐渐停止挣扎，让恐惧与耻辱将他的意志一点点摧毁。 那个家伙……那个应该被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家伙！每每一想起他来，敖荣就恨不能扑上去狠狠撕咬他的脖颈。 然而，敖荣知道，他不能，也不敢。 第六十一章 恐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绝不会是那个家伙的对手，就算加上这五百年耗尽了法力的年头，敖荣也不过是一条只有九百岁的幼龙。想与那个人作对，那只能是眨眼之间就会被辗压至死的结局。 敖荣虽年幼，但却不蠢。不，与其说是不蠢，不如说，他对于那个家伙的恐惧已然超越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那个家伙……他已经与死亡，与那场大火完全划上了等号！ “既然你还知道什么是恐惧，就应该知道，背叛本尊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阴鸷到足以夺走你记忆里所有最为愉快美好的一切。就是那样入坠冰窖，瞬间惊恐下去的力量，摧毁所有生机与希望的力量。 敖荣还来不及回应，那个人的手便已然伸向了敖荣的七寸。他手中的拂尘只一扭，便探出一枚利刺，狠狠地刺进敖荣的身体。 “吼！” 敖荣的身体猛地绷紧成一条直线，碧绿的眼睛亦惊恐地瞪得滚圆。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溢出来，亦从他的口中涌出，洒在地面一片斑驳。 “疼吗？”那人问。 “咳……咳……”敖荣张口，却因不断咳出的鲜血而只能发出诡异的声响。 “本尊在问你，疼，还是不疼。”明明是那么慢条斯里提出来的问题，本应有几分关切之意在其中，然而他手上的拂尘却再次猛地用力，将那利刺又刺得深了几分。 “疼，还是不疼？”他又问。 “咳……咳……咳……疼……”那个“疼”字在敖荣的口中反复多次，才吐出去，却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人闻听，便满意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拂尘猛地回了回去。 拂尘虽收，但那枚硬刺，却已然深深地刺进敖荣的皮肉里，断在里面，拔不出来。 “记住这疼痛，敖荣，”他说，“牢牢地记住，永远也不要忘记。它会提醒你不要再冲动行事，也不要再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说着，他淡淡地瞄了敖荣一眼，银白胡须下的嘴唇，冷酷地上扬。 “本尊是有让你跟这些垃圾成为朋友的指令，但没有让你假戏真做。”他抬起脚，踩住了敖荣被刺伤的地方，用力地辗了一辗。 “咳！”原本就刺在皮肉之中的硬刺，刺得更深，敖荣甚至感觉到它碰触到了自己的骨头。疼痛让敖荣全身都抽搐起来，碧绿的眼睛更是渗出了鲜血， “不要真的以为你他们是你的伙伴，你在这个世界上……连活下去的资格都要本尊来施舍。” 他冷笑着，收回他高贵的脚，举步缓缓地离开。 “好好做事，才能赢回你的龙身。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说罢，他仰头哈哈大笑。 “敖荣，敖荣？你怎么在发抖？”一心关切的声音响在敖荣的耳畔，见敖荣没有回应，他不禁伸出手来想去拍一拍他。 “别碰我！”敖荣突然尖叫起来，筛子一般抖成一团。 “敖荣……”一心怔怔地看着敖荣，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敖荣这副样子。这么战战兢兢，这么惊惶失措，这么恐惧至极。 “敖荣，你到底怎么了？”一心轻轻地问。 怎么了…… 怎么了。 真是可笑，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也有这个资格问本太子怎么了。哈……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五百年前，本太子也不会被那个家伙一把火烧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呼……”敖荣死死地盯着一心，眼前的这个小和尚，他与五百年前的那个人越来越像。不，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同一个人！ 杀……我要杀了他，杀了人！ “小四！” 敖荣的喉咙里刚发出了半个章节，便听到了敖烈的一声厉喝。突然惊醒的敖荣这才发现，自己正直立起上身，露出尖牙，想要攻击一心。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我们要面对的那个人，还在一直看着好戏呢。”敖烈说着，手持银枪，举向前方。 是啊，这场战斗，还没有完。 笼罩着众人的，是一片浓雾。浓到几能看清他们彼此，却看不到其他。甚至是五十步之外，都模糊至极。 “蜃那个家伙，设了这么多道关卡，也无非就是为了把我们送来这里。看起来，这一环，才是至关重要的所在。”猪八戒打量着周围，缓声道。 “嗯。”沙悟净点头。 “喂，小和尚，该你了。”孙悟空用的金箍棒攸地变长，敲了敲一心的脑袋瓜。 “我？”一心奇怪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贫僧能做什么？” “你这个蠢和尚！”孙悟空顿时火大，金箍棒向上一收，便要重重地砸下来。 “大师兄别打！”猪八戒立刻横身在一心的身前，用他肥硕的身子挡住孙悟空的棒子。 “仔细给师父打坏了！”猪八戒说着，又低下头，笑眯眯地对一心道，“师父，你还没有发现吗？在这一环，你才是解开一切的那把‘钥匙’。” 说着，猪八戒指了指一心身上的伤。 我才是……钥匙？ 一心怔住了。他顺着猪八戒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体，明黄的僧袍伤痕累累，未愈合的鲜血还渗着鲜血。这些，都是在刚才的幻境里所受的伤。然而，猪八戒和孙悟空他们伤口的血液，却己倾向于干涸。而且自己方才经历幻境之时，孙悟空他们也是在旁边看着。这证明……刚才只有自己和敖荣经历了那场幻境吗？ 一心抬起头，望了望上方。他们此时像是被浓雾整个包围，不仅身边，就连头顶也尽是浓雾。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是从三清殿里跌入那个盛满了人头和鲜血的青铜鼎里跌下来的。那么说，这个幻境之中又有幻境，而他们先前经历的是第一重，而现在经历的，是第二重？ 第一重，解开幻境的人，是敖烈。 第二重，解开幻境的人……是自己吗…… 一心的面容严肃了起来，他手持九环锡杖，缓缓地走向前方。 第六十二章 嗜血之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迷茫之中坚定的旋人啊！迷雾之中鲜血而耀眼的袈裟，那铮鸣的声响和他坚定的步伐，正是整整五百年里我等在黑暗里渴望着追随的光。 孙悟空静静地看着一心，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似沸腾般愈来愈热。 “那一天终会到来，”那个人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欲先相见，先要学会别离，徒儿们，你们可曾准备好？” 明明知道……这个小东西不是他，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孙悟空却觉得一心比那个人更加像五百年前的他。 那个……在孙悟空心里烙下了火一般印记的他，那个从此给了孙悟空永远燃烧的力量的他。 “退下吧，这遮住了一切的迷雾！” 一心高高地举起九环锡杖，用力击向地面。 “铮！” 九枚锡环相互撞击，发出一阵铮鸣，地面轰然震动，自地底渗出数道金光，利箭一般向四面八方飞窜，硬生生撕裂这迷一般的浓雾。 “啊！” 就在浓雾散去的刹那，一声声厉啸之声突然响起，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刺耳过一声，震得孙悟空与猪八戒等人纷纷后退数步，紧紧地捂住耳朵。 “呔！快住口！要把俺老孙给震死了！”孙悟空提起金箍棒，踉跄几步便要上前。然而，等他看到那在浓雾之中露出的东西时，却怔在了当场。 “这……这是……” 敖荣瞠目结舌地瞪着前方那愈渐露出形态的东西，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才反应过来，“嗷”地一声窜上一心的肩膀，紧紧贴在了一心胖嘟嘟的脖子上。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好吓人！”敖荣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起来，这东西也算是我们的老相识。只可惜……五百年了，不仅人非，连物也非物了。”猪八戒轻声地叹息，丑陋的脸上尽是惋惜之意。 “唉。”就连素来都不多愁善感的沙悟净，也流露出不忍之意。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东西”还在尖叫，继而，又开始哭泣起来。 “呜呜呜呜……” “疼，好疼啊！” “我们的身子，我们的身子找不到了啊……” 那是大人的声音，小孩子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声响。仿佛有无数人正在争着抢着地说话，生恐慢了一步，自己的声音就会被别人盖过了去似的，说得又急又快。 “沙……” 一阵风吹过，那些声音似受到惊吓般，再次提高音量，“啊啊啊啊”地尖叫起来。 一心震惊地仰头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映在他清澈眼眸里的，是一片点缀在碧绿之中的白球。 然而若去看那“东西”的话，便会知道，那些并非是“白球”，而是一颗颗人头。 吊在树上的人头。 这是一株树龄超越了千年的树。这棵树高得足以参天，树冠厚重得有如大伞，将四周的空地全部遮于伞下。而它的枝干却并不是普通树干的深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半粉半白的色泽，就像是人类的皮肤。在那皮肤之下，有着一条条血红的经络，血管般纵横于树中。那经络似乎也在跳动，将一股股殷红的液体从树根部吸上来，运输到每一个树干和每一个分枝。而那树枝也十分怪异，它们全部诡异地扭曲在一起，就像是人类的肢体以最奇怪的姿势紧紧纠缠，像是因痛苦而挣扎，又像是因绝望而相拥。 在那浓密的树叶之中，挂着一颗颗人头，它们像是无数枚果子般结在树上，风吹而过，随着树枝的摆动而摇晃。 不……它们不是结在树上的！若是仔细去看，便可看得出来，在人头与树干的连接之处，乃是一条条细长的藤蔓。这藤蔓与树干一样，呈现出半粉半白的色彩，它在接触到人头的地方化为无数细小的分枝，紧紧地缠绕着人头，然后分别从眼睛、鼻子和嘴巴探入人头之中。在藤蔓上遍布的无数细小血管状的经脉血红无比，一股一股跳动着，将殷红的血流吸取到树干之上。 而那些人头有老，有少，有男，也有女，它们长相各异，脸上的表情却都一模一样：眼睛圆睁，目光空洞而死气沉沉，它们张着嘴巴，细长蜿蜒的藤蔓自嘴巴里塞进去，令人观之便头皮发麻。 “咯……” 那些吊在树上的人头看到一心和孙悟空等人，竟纷纷将嘴巴张得更大了。那些原本就诡异可怕的嘴巴此刻变得更长更大，僵硬地咧成一条直线，露出锋利的牙齿。从从它们的嘴巴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声响，它们毫无表情的脸，也顷刻间狰狞起来。它的眼睛全部散发出血红的光芒，紧紧地盯着一心，用一种充满了仇恨与憎恶的目光。 “饿……”一个小孩子的头说。 “好饿啊……”一个女人的头在叹息。 “吃了他们！”一个男人在厉声叫哭。 “对，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所有的人头都异口同声地嚷起来，它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尖厉的声音此起彼伏。 “吼！” 孙悟空原本就没有耐性，被这些人头吵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掉了。他发出厉啸，高举起金箍棒一跃而起，狠狠砸向那棵树。 孙悟空的金箍棒攻击起来从来就不会拖泥带水，它只会一下命中，然后成功地看着一切被毁灭。 然而这一次，他的金箍棒却被一柄同样散发出耀眼金光之物抵住了。 那是一心的九环锡杖。 “小和尚？”孙悟空先是一怔，继而怒发冲冠，“魔物当前，你拦俺老孙做甚？” 魔物。 孙悟空总结得极为贴切。浓雾散去之时，整个空间都因这株树的存在而发生了扭曲，诡异的气氛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仿佛连空气都透出浓重的血气。就算孙悟空不说，一心也完全能够感觉到自己因这股诡异的气息而压抑至极，寒意自脊背向上，他身的汗毛仿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更何况那些人头还在大声地叫嚣着想要把一心等人吞噬？ 第六十三章 断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是，如果现在就把这棵树打倒，那么，他们就将永远被囚禁在这里了！” 一心说着，抬起头望向了他们。 他们？ 孙悟空的火眼微眯，抬起头来。 “沙……” 风吹拂而过，树疯狂地摇摆着树叶，那些人头也在忽左忽左地摇晃着。 这一晃，便看出了它所暗藏的秘密——这株树上挂着的人头，并非是树结的果实。从它们脖颈之处就可以看得出来，它们是被硬生生地从人的身体之上拉断扯裂的！抬头这样看过去，可见已然在鲜红的血肉之中露出的森森白骨，和垂下来的丝丝经脉筋络，令人见之便欲作呕。 “脏……”敖烈怔怔地看着这些人头，继而用袖子紧紧地掩住了口鼻，“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小和尚，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让孙猴子把这些恶心的东西砸烂捣碎？你难道想在这血腥之地待一辈子吗？”敖荣越说越生气，自己一定是脑子抽抽了才会把这个傻得没了脑子的小和尚跟唐玄奘放在一起比。要是唐玄奘，他一定一锡杖就把此地夷为平地了，哪里还会如此拖拖拉拉？ “你这傻瓜，傻瓜，傻瓜！”敖荣恨铁不成钢，扬起尾巴便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抽打一心。 突然，一心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敖荣的身体之上。那传递着温暖而又宽和力量的手掌，就这样轻轻地将敖荣笼罩，让火冒三丈的敖荣顷刻间怔在了那里。 明明是那么讨厌凡人带有的体温，可为何……却越来越被这种温度所感染，甚至可以为它所安抚呢？ “别吵，敖荣，他们只是找不到自己身体的可怜人而已。” 什、什么？ 就在敖荣失神的刹那，一心突然扬起手中的九环锡杖，重重击向地面。 “轰！” 这是一心第二次重击地面，却明显比第一次还有力量。整个大地都在九环锡杖的重击下发出哀鸣，好似一只巨兽颤抖着发出恐惧的哀号。 “轰！” “轰隆！” “咔……”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中龟裂出数道裂隙，红光，自地底涌现而出，刺鼻的血腥气息，连同腐朽的腐臭之气一同向上翻涌，刺鼻不己。 “呕！！”原本便极度厌恶肮脏之物的敖烈闻到这股气味，只觉胃里一阵翻涌，竟扭过头去干呕起来。 猪八戒更是用胖手捏住他的猪鼻子，吭哧吭哧地喘息不己。 “臭。”沙悟净皱眉，做出了总结。 “哼，明明有捷径不走，非要挑这条又愚蠢又费时之路。真是蠢到家了！”孙悟空黑着一张脸，冷冷地道。 一心望向孙悟空璨然一笑：“悟空，你明明知道的，这世上，本就没有捷径可走。” 纵使是漫天诡异邪恶的红光，也掩盖不了的璀璨；纵使是被黑暗腐臭笼罩了一切，也无法被忽略的光芒…… 为何你会不是他，为何你会不是他？！ “哼……”孙悟空收回他火焰一般的视线，“你就走你的蠢路，做你的蠢事，俺老孙可事先声明，没工夫管你的闲事。” 说罢，他扛起金箍棒，轻轻一跃，便跳上了自己的筋斗云。 在这种地方，也能把他的破云召唤出来，孙悟空这只猴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敖荣撇着蛇嘴想，尽管他很想跟孙悟空一起跃上云头，但恐怕就尾巴尖想也知道，孙悟空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凑近一点点的，更别提共用一朵云了。 “轰！” 地面突然窜起无数巨大的树根，掀起断裂的地面，令一心等人都站个不稳，险些掉落在那些断层之中。 “轰！” “嗷！” 随着树根的窜起，无数具尸体亦从地底窜了出来。这些尸体，多数都已经开始腐烂，破旧的衣服露出黑褐色的腐肉，而有些腐烂过度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有些一尸体，看样子像是刚刚死去，身体像是还活着，保留着赋有弹性的血肉。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地走着，因为失去了头颅而盲目地伸出手，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要寻找什么。 “是道士！”敖荣惊叫了起来，“是五庄观的道士们！” 经敖荣这么一嚷，一心也才发现，那些尸体，尤其是刚刚死去的尸体，全部都穿着道袍。 “身体！” “啊！！！”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啊！” 那些人头仿佛还没有失去神识般，一眼就认出了它们的尸体。它们尖叫着、呼号着，疯狂地在树枝上摆动，想要去与它们的尸体汇合。然而，那些带着血管的藤蔓却紧紧地缠着它们，让它们根本动弹不得。 它们的尸体，也仿佛听到了头颅的召唤一样，开始愈发疯狂地乱冲乱撞。 “二师兄，小心！”敖烈眼看着一具尸体已然奔到了猪八戒的近前，不禁惊声提醒。 猪八戒一怔，这才发现已然有一具穿着道袍的尸体走近了自己。他惊得猪鼻子抽了一抽，抡起九齿钉耙便狠狠一锄，但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具尸体顷刻间在猪八戒的耙下化作一滩肉泥。血与肉的温热气息化为瘴气扑面而来，敖烈立刻后退数步，用袖子紧紧掩住口鼻。 “他们是刚刚才死去的！”看到这滩肉泥，猪八戒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样子，绝不超过一个时辰！” 若是超过了一个时辰的尸体，绝不会连血肉都是热的！ “看他们的数目，绝不在少数，如果说整个五庄观的道士都在这里也不为过。难道……”猪八戒望着那数目众多的尸体，沉吟。 “这棵树把他们的脖子全部都拧断了，而且，就在刚刚。”敖荣替猪八戒把话补充全了，他毛骨悚然地看着这些密集的尸体，惊声道，“到底是谁要做这样的事，难道整个五庄观就是被这株树霸占的吗？而它的目的，就是为了吸食这些道士的血？” “一半是错的，一半是对的，”蜃那听似温和，却带着诡异气息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那些尸体上方的半空中浮现出来，冷笑。 第六十四章 生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蜃，他浅灰色的眼眸含着笑意，望着一心与众人。那些在混乱中挤成一团，四处乱撞的尸体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还在一味地相互挤撞。而浮现于半空之中的蜃张口，缓缓地道：“错的是，五庄观不是被这株树霸占，而是为我所占据。对的是，这株树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吸食这些道士的血。我把这些道士像牧畜一样地圈养起来，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拿来作为树的养料。可惜，这些人的灵力太低，就算吸食再多的人血，也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好在，我要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也就不再需要这些廉价的食物，……” 说着，蜃伸出手，指向了那些尸体：“他们，可以死了。”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把这么多的生命推入深渊，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仅此而已吗？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鲜活的生命呀！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残忍了吗？你，根本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的生死。”一心明亮的眼，静静地望着蜃，像糊水一样清澈倒映着蜃那阴鸷的面容。 “哼，唐玄奘，是我低估你了，我以为你不可能会从结界里挣脱出来，但没想到你还是做到了。不过……没关系，”蜃说着，牵动他薄薄的唇微笑，“死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手中的折扇突然“啪”地一声打开，直指一心。 “给我上！” 蜃的一声令下，刚才还四处乱撞的尸体们突然间安静了下去。他们停止动作，然后缓缓地，朝着同样的一个方向转去——一心的方向。 “看起来，就算是脏，我们也得出手了。”猪八戒说着，举起了他的九齿钉耙，“悟净，敖烈。” “嗯。”沙悟净沉着地应着，早已经举起了他的月牙铲。而敖烈则厌恶至极地瞪着这些晃动着扑上来的尸体们，半晌，方才不情愿地亮出了银枪。 “真是恶心死人的臭东西，赶紧解决掉，省得在这里碍本太子的眼。”说罢，敖烈率先冲向尸体，扬手一抡，银光呈扇形飞速向前，眼看便要将行至近前的尸体斩断砍裂。 “轰！” 突然，一道强劲有力的力量呼啸而至，竟与敖烈的银光猛地相撞在一起。但见金色的火花与银色光芒四处飞溅，两种力量相互撞击而产生的巨大爆发力致使整个空间都发出剧烈的摇晃。原本便已经受伤的敖烈，被这股力量所击，竟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若不是他及时举起银枪用力刺入地面来稳定身形，或许他早就被击得不知飞向哪里。 “咳！” 敖烈只觉五脏六腹都受到了强烈的震动，竟咳出了一口鲜血。 “师……师父？”待敖烈看清了突然横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时，不禁怔住了。 “师父，你为何……？”猪八戒亦怔在了当场。 谁也没有想到，一心会突然出手阻止敖烈。而众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一心竟然有如此强劲的身手，不仅可以凭那么小的身体阻止敖烈，竟然还把敖烈震得五脏出血。 难道……眼前的一心并不是一心，而是……那个人？ 那个他们发誓生生世世一路追随到底的……那个人。 “敖、敖烈，你没事吧？”一心原本只是想要阻止敖烈，却万没有想到能把敖烈伤成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傻眼。 “师……师父……”这一声师父里，竟包含着释然、失落、意外与欣慰种种情愫，敖烈幽蓝的眼眸深处几许光芒涌动，却只化为一声叮咛：“师父小心，背后……” 其实不用敖烈提醒，一心也感觉到了身后的骚动。那些尸体，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神识，成为了只能听命于蜃的傀儡。它们伸长手臂，摇晃着走向一心。 “血！” “血肉！” “新鲜的血肉啊啊啊！” 树上的人头，开始了尖叫，它们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心。仿佛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终于看到了新鲜的血肉一般，纷纷露出了尖牙。 “小唐玄奘，你感觉到了吗，这些人头，他们是有意识的。”敖荣悄然直立起上身，紧紧地盯着那些人头，轻声道。 “嗯，”一心点了点头，“所以说，受到蜃控制的并不是尸体，而是这些人头。” 很聪明。 敖荣一副孺子可教表情地点头。但紧接着，便意识到一件事情。 “为什么本太子会帮你分析状况？你到底是怎么想，为什么不让娘娘腔打死这些垃圾？” “他们不是垃圾，”一心轻轻地叹息，“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废话！五百年前，本太子还是一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龙，现在还不一样变成了一条蛇！” “可是，如果真的把这些尸体摧毁，那些人头于这世间，就再没有了眷恋。他们会真的成魔的。” 说着，一心缓缓地仰起头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哈哈，哈哈哈哈！”蜃哈哈大笑，“唐玄奘，快收起你的假慈悲！你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家伙，才是世间真正的魔头！真正该坠入地狱成魔的人，是你！” 随着蜃激动的叫嚣，那些尸体愈发疯狂地前行。他们舞动着四肢，发疯狂般地扑向一心。像带着腐肉与漆黑血液的潮水向一心涌来，眼看，便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腐臭的空气里，就在这扭曲了四肢，如乌云压境般的尸潮中，一心望着蜃，深深地叹息。 “看不见吗，施主你？这些被硬生生拧断了头颅之人的痛苦，和这棵树的悲伤？连听，也听不到吗？那些人头发出的悲切的呼唤，以及……这棵树想要停止一切的心愿？” “你说……什么？”蜃怔住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一心，继而哈哈大笑，“唐玄奘，你以为五百年前那一套假惺惺的欺骗还能糊弄得住谁？！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不会再信你，不会再信！” 第六十五章 不曾远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说罢，蜃猛地一挥衣袖：“杀他！把他的手足折断，头颅拧断，享用他的鲜血吧！从此，你们就将永坠魔道，远离轮回！哈哈，哈哈哈哈！” “嗷！” “啊啊啊啊啊！” 人头在厉啸，尸体在疾行。一心静静而立，他既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而是任由那些尸体拉扯他的衣衫，抠抓他的身体。 “你果然没有看到……”一心用充满了同情的眼神看着蜃，道，“贫僧也果然没有猜错，上一层的幻境，并非是你制作出来的。” 蜃浅灰色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恰恰是他的这抹神色，被一心捕捉到眼底，更加验证了他的所想。 “嗤！” 一心的僧袍，已然被撕开了一道。 “果然……你看不到在那个幻境里所发生的一切。你原本以为我会在掉落青铜鼎之后，就被这棵树吞噬分解，像这些人头一样，身首异处。但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先你一步，用那场幻境接住了贫僧。” “噗！” 一具尸体的手，猛地刺进了一心的胸膛，那小小的胸膛被一只干枯的手洞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在筋斗云上的孙悟空眼中戾色一现，握着金箍棒的手猛地一紧，便要出手。 “师父！”敖烈惊呼着就要上前。 “不。”沙悟净拦住了敖烈。 “让师父来处理吧。”猪八戒微笑着道，“他毕竟中我们的师父啊……” 我们的……师父…… 孙悟空那紧绷的身体，也顷刻间放松了下去。 敖烈紧张的神色，也蓦然滞了一滞。 我们的师父。 是啊，这个小家伙，他已经不再是他们两年前刚刚结识的小不点儿了。两年的时间，他一次次地受伤，一次次地痊愈，一次次地变得坚强，也一点点地变得强大。 强大到……已经可以轻松一击，便将敖烈击得后退数步，直至口吐鲜血。强大到即便伤痕累累，也仍傲然矗立，坚定他的初心。 他可以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一切，他可以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一切。他的眼睛，永远看着众生的悲苦；他的热血，只为普渡众生而流。 像五百年前一样。 像五百年前一样！ 孙悟空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怀疑，或许一切都是场骗局，一个玩笑。真正的和尚，根本就没有死，他就在眼前，只是使了一个障眼法，不要脸地把他自己变得小了一些，年幼了一些。而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他们师徒几人从来都不曾分开，那些经历过的所有痛苦记忆，都不过是上演在眼前的一场戏。 一切……都是戏。 要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多好。 孙悟空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蠢，怎么连俺老孙都变得娘里娘气，啰里啰嗦了。 真是该死！ 孙悟空越想越烦躁，索性动了动屁股，用后背对着一心，扭过头去。 而一心，却还在看着蜃。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下，亦从他的口中渗出。那些尸体疯狂地撕扯着一心，他身上的伤口更多了，鲜血，也流得更多。 但一心却在微笑。 “是她吧？那个你不惜倾尽所有，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也不惜要救的那个人……”说着，一心将手中的九环锡杖对准了那株大树，“她就在这里，是吧？” 蜃的脸色突然间大变。 “唐玄奘，你休想碰她！” “阿弥陀佛，”一心深深地叹息，“贫僧早就说过了，贫僧法号一心，不是唐玄奘，而是金山寺的一名小和尚。可惜，她懂的事情，你不懂。就像虽是同时坠入魔道，可她的心里仍装着慈悲，你却没有。” “铮！” 九环枚锡环无风自动，上上下下地飞舞，相互撞击，发出清脆而悠远的铮鸣。道道金光骤现，自那九环锡杖中闪耀而出，假霞光万道驱散黑夜。 “你把她藏在这里整整五百年，却听不到她内心深处痛苦的哀鸣。你用你以为对的方式，对她而言却只是囚禁。你用屠杀和血来浇灌她的永生，孰不知，这却是她宁愿死出不要面对的生。” “嗷嗷嗷！” 人头，开始了尖叫。那尖锐而又高亢的声音，仿佛受尽折磨而发出的哀号。整株大树开始颤抖，树枝疯狂地摇摆，树叶瑟瑟发抖，像是看到了恐怖之物的人一般。 “醒来吧！” 九环锡杖被一心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杖柄深深击入地面，发出轰然声响。无数霞光似喷涌而出的岩浆汹涌冲击而出，而一道锋利之芒更是自九环锡杖中幻化而出，剑一般直刺向巨树，那骤然闪耀的光芒刺得在场之人几乎睁不开眼。 “不！”蜃惊呼着，飞身而来，挡在巨树前面。那道金光重重地击中蜃的身躯，将他整个击飞，轰然撞在树干上。 巨树猛地一震，树枝纷纷掉落，而整棵树亦开始了震动。 “咳，咳。”蜃本想说，唐玄奘，想不到你上一世灰飞烟灭，这一世，竟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道金光，震碎了他的身体，也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可以听到的，是自己骨骼断裂的声响，可以感受到的，是自己血管崩裂的剧痛。 鲜血就这样从他的口中溢出来，而他，竟连直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 “咯……” 紧贴着蜃的树干裂出了一道隙缝，紧接着，便慢慢地龟裂出数道。红色的光芒，自那些缝隙中涌出，每一道光华都刺眼至极。 察觉到背后的异样，蜃不禁缓缓地转过头去。 红光，映红了他的脸，令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都充满了血色。 “不，不……不！” 尽管身体碎裂的剧痛让蜃几乎窒息，但他仍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那已然开裂的树干，企图用自己的双臂阻止它。然而，这又哪里是他能够阻止得了？ 树干还在继续开裂，那透出的红光越来越炽，越来越耀眼。 第六十六章 所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啊！” 树上的人头，全部发出凄厉的呼喊，道道裂隙愈加向上，分解了树枝，令那些人头纷纷掉落。 还在撕扯着一心的那些尸体突然间顿住了，它们仿佛听到了自己头颅的召唤，开始缓缓地转身，奔向它们的头。 然而，当那些头颅落至地面的刹那，头颅原本鲜活的色彩便已然不复存在。它们有的迅速地腐化成骷髅，有的还连有腐烂的皮肉，而有的，却还似活着一般，带着隐隐的血色。 尸体，在人头碰触到地面的刹那，像被吸走了魂魄一般，尽悉瘫倒，横七竖地倒了满地，令这原本便已然是一片狼藉的地方愈发有如地狱。 “轰！” 那株树，终于从中间分裂开来，轰然倒向两边。自那树干中间蓦然散发出一片红光，有如喷薄而出的朝阳，灿烂夺目。 一个美丽的女子被这片光芒包围着，静静而立。 她悬浮于半空中，双眼微阖，面容沉静。她一头绯色的长发无风自舞，每一根发丝都带着绯红的霞光。她的眉眼精巧，长长的睫毛有如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她的两颊亦如粉润的桃花，嘴唇有如施脂，那样美丽，那样动人。朱红色的长袍穿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见庸俗，反而多了几分华美的飘逸。而她的双手交错在胸前，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像是抱着婴儿的母亲，那样恬静和美好。 “啊……” 蜃脸上的惊恐，在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慢慢地变成欣然与爱慕。他缓缓地、缓缓地跌跪在地，像瞻仰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虔诚地望着她。 “翩……翩翩……”他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仿佛那是世上最为神圣的咒语，轻轻一念，就可以碰到天堂。 “翩翩……” 蜃念着这个名字，慢慢地朝着翩翩伸出手去。他带着鲜血的手，就这样一点点地、卑微地、颤抖地伸向她，伸向他爱了亿万年，等了亿万年的女子。 “隐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惋惜地道，“她已经死了。” “胡说！”蜃顿时愤怒起来，他猛地转头瞪向一心，怒道，“她没死！她明明……明明还活着！” 说罢，蜃又再次看向翩翩。 是啊，她怎么会死呢？她明是……那样鲜活，那样美，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美丽亦如初见。 她怎么可能会死？！ “五百年了……我冒天下之大不讳，将一千年前便已然枯萎的人参果树移植至五庄观地下，屠尽多少凡人灵物，以血肉滋养翩翩的灵魄，只盼望着一天她能够醒来。那么多凡人的血，整整五百年的守护，她怎可能会弃我而去？”蜃喃喃地说着，眼中，有泪光涌动。 “都是因为你！”蜃霍然起身，手中折扇指向一心，“都是因为你，唐玄奘！是你蛊惑了她，说即便是被神驯养的灵物也与天地万物等同，说即便是神的命令也不能让自己去做那违心之事！她就是听了你的盅惑，才做出了反抗神的愚蠢行径，引来杀身大祸，而她的一对儿女，她的……” 蜃说不下去了，五百年前的一幕再次于眼前浮现。那时候的翩翩比他还要强大，还要美丽，她拥有所有灵兽里最为美艳的绯色鬃毛，拥有世上最为清澈的眼睛，拥有世上无以伦比的轻盈体态。可饶是这样为他所爱的她，竟因违抗神的旨意而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她的颈上栓着巨大的铁链，被锁在一片荒凉的山洞里。在她的身边，堆满了凡人的血肉与残躯。血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山洞，然而蜃却只嗅得到她的血气。 那带着她特有味道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血气。 “翩翩，你这是何必……”蜃走近翩翩，心疼与怜惜让他的唇都在颤抖。 “不想……再继续了，”翩翩倒在地上，木然地望着山洞上方那参差不齐的石墙，道，“生而为兽，本非我所愿。可是这些可恶的神，却将我遣到人间，做尽血腥残暴之事。” “翩翩，我知道你善良。可是……神自古便为凡人提供庇佑，教导凡人向善，可那些凡人却执着于贪欲，坏事做尽。你乃神兽，天生就肩负着惩恶扬善的职责，清除恶人，原本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方式有些残酷而已……” 蜃的话还没有说完，翩翩便哈哈大笑起来。 “蜃，你怎么还像从前一样，那么幼稚天真，你真的以为，神派我下凡，只是惩戒恶人而已？”即便是这样冰冷而轻蔑的神色，在翩翩的脸上浮现，也带着令人心悸的美。蜃只是呆呆地点头，连说什么都忘记了。 “蜃，你不知道吧？饕餮之血，自古便是圣品，气芬芳，味鲜美，是不可多得的药引，更是炼丹的圣物。”翩翩面带嘲讽地道。 “这……”蜃读书少，虽然同样的神兽，但因为会吐雾制造幻境，所以被神祇专门指定负责宴会之时制作舞蹈背景之职。官职虽不大，但每天乐得逍遥。每每宴会时，他只要张张嘴巴，吐吐雾气，欣赏欣赏仙娥们妙曼的舞姿，接受接受小仙子们的仰慕。日子过得甚是平稳欢喜，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不思上进，说得也许就是蜃这样的家伙。而这，或许也是翩翩最终选择了别人结为连理的原因。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蜃对翩翩的一片心。他这个不思进取，不思上进，每天混吃等死的小小神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这个足有万钧之力，可以腾云驾雾驱风驭雷，可以一口吞下万斤巨石，扬手力斩万军的红袖将军——翩翩。 她，是那位有着无上地位的神的爱兽，更是那位上神的左膀右臂。她是上古神兽，曾参加过数场神魔大战，立下赫赫战功，就连紫微大帝都赞叹她的骁勇。亿万年来，曾几次有通晓法术的凡人胆敢向天庭进犯，挑战天威，从来都是翩翩率领天将下凡平乱。所以凡间自古便对饕餮颇为忌惮，更是将饕餮编派得邪恶残暴，留下千古恶名。 然而在天庭，翩翩却是颇赋威名。哪怕是有品阶的神兵或是天将，在见到翩翩之时，都要恭敬地称呼她一声“将军”。除非是在面见玉皇大帝之时，她会化为原本神兽的模样。其他时候，她都以人形示人。即便是灵霄宝殿，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出入。 就是这样的一个优秀的翩翩，蜃心中的恋人，又是何人能够取代？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蜃的心，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 可是现在，他的翩翩，倍受神祇眷顾的翩翩，竟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让蜃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蜃，你真是蠢，”翩翩冷笑，“我下到凡间，并非真的是平定叛乱。而是借着惩罚凡人的名义，对凡人大肆屠杀，目的，自然是吃那些凡人的血肉，” “你说……什么？”蜃怔住了。翩翩的话似一记惊雷在他的耳畔炸响，轰然作响的声音令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这，便是那些凡人描述我的。”翩翩笑了，笑容里尽是凄凉。 “翩翩，凡人只是因为怕你，才会编派这些胡言乱语。”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翩翩打断。 “他们说得都是真的！”翩翩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厉啸，她绯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蜃，有如看着这世上她最为憎恨之人。 她是那样的恨，恨到牙关紧咬，直至唇边流出鲜血，衬着她春桃般的脸颊，令人心惊。 “你是有多蠢，到现在还相信神是至高无上、善良正义的伟大存在？他们，远比凡人更贪婪，更邪恶，更残忍，更怕死！”翩翩说着，猛地掀起了自己的袖子，宽大的袖子褪去，露出她嫩藕般的手臂，却……是那样的恐怖。 蜃惊骇地发现，在翩翩的的手腕上、手臂的内侧，尽是大大小小的刀疤。刀疤深浅不一，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得令蜃头皮发麻。 第六十七章 死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蜃惊骇地捉过翩翩的手臂，问。 “蜃，你真是蠢，我刚才就告诉过你了，饕餮之血，自古便是圣品，气芬芳，味鲜美，是不可多得的药引，更是炼丹的圣物。难道，你还不明白？”翩翩冷笑。 “药引……炼丹……”蜃喃喃地说着，混乱不堪的他这才想起，饲养翩翩的上神，那位有着无限尊贵地位的上神，正是以炼丹而名扬三界！ 炼丹！ 蜃终于把所有的一切都连上了线，“难道……” “没有难道，就是如此。”翩翩那美丽的脸冷了下去，绯色的眼眸被阴鸷的眸光笼罩。每一个被刺破手腕，采集鲜血的记忆；每一个被派往人间，不论男女老幼地杀戮和餮食的记忆鲜明地浮现在眼前。那个明明满心不忍，却依旧被迫蚕食生灵，以至满手、满口鲜血的自己，她是多么的厌恶，多么憎恨！ “翩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告诉上神吧，告诉他你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上神仁慈，他一定不会勉强你的……” “你从哪里听来的笑话？认定那些所谓的上神会顾及你的感受？！”翩翩狠狠地一拂，便将蜃击得飞出很远，重重撞在山洞之上。但听得“轰”地一声响，山洞的石墙登时碎裂出一个巨坑，将蜃深陷于其中。 “咳。”蜃吐出了鲜血。 虽然已然受了重伤，但对于蜃这种修为尚浅的神兽来说，翩翩的力量还是相当的强大，强大到轻轻一拂，就能够伤他至深。 “你以为我为何会突然与子墨结成连理，又为何在同房的短短半月之内，子墨就被派往神人大战，然后战死沙场？”翩翩越说，语速就越快，越说，绯红的眼睛就愈发的血红，“那是因为……子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任务？什么任务？”蜃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再聪明一点，如果他可以再聪明一点的话，也许他可以猜得到更多的结局，做更多的事情来挽救翩翩。然而，他是那么蠢，蠢到无法为翩翩做任何事情，蠢到连子墨突然出现又突然死去的原因都猜不出来。 “传宗接代的任务。”翩翩说完，便“噗”地笑了出来，仿佛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有趣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已然流了下来。 传宗接代，传宗接代…… 蜃那木鱼似的脑袋转了半晌，方才意识到翩翩所指的意思。 “你，你是说……上神让你与子墨结合，不过是为了让你产下像你一样的饕餮神兽？！”一直纠结于翩翩选择子墨，不过是因为子墨也是上神麾下的一元大将，比自己优秀不知道多少倍。却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一场为了得到血统纯正的饕餮的阴谋。 “可你，可你……可你与子墨只同房半月，你并没有……”蜃想说的是，“你并没有怀有身孕”，然而当他看到翩翩脸上绽出的笑容时，才惊骇地意识到，翩翩极有可能是真的已然有了子墨的后代。 “不然，你以为为何他到现在还不杀我？”翩翩笑得凄凉而又美艳，她的手，轻轻地抚着腹部，声音突然间变得柔和，“那是因为，他们就在这里，在我的怀里，在我的身体里。” “翩翩……” 明明知道，那对小生命是自己情敌的孩子，可是蜃还是禁不住为翩翩而感觉到激动和骄傲。 他爱的这个女子，这个美丽又优秀的女子，她要当娘了。 “翩翩，我们走，到安全的地方，到神找不到的地方！”蜃艰难地起身，走到翩翩的身边，急切地道。 他已经知道了上神想要利用这一对孩子做什么，所以，他绝对不能任由翩翩和她的孩子处于危险的境地。 这一次，翩翩没有推开他，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目光里的温柔，让蜃感觉到惊恐。 “翩翩，你……”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蜃，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孩子们就绝对不会安全。”翩翩轻轻地握住了蜃的手，道，“带他们走，替我照顾好他们。告诉他们，我……我即便是死了，也一样深爱着他们……” “不，不！”蜃想要阻止翩翩，却根本来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翩翩被一团绯色光芒所包围，隐匿了踪影。而当地团光芒消失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遍身鲜血的翩翩，和一对双生饕餮。 饕餮者，雄为饕，雌为餮。 蜃眼前的这一对，正是雌雄一双，饕为碧色，餮为绯色，这一对碧、绯两色的小兽相互依偎在一起，圆圆滚滚，好不可爱。 “给……”翩翩怜惜地将他们抱了又抱，才依依不舍地将他们举到蜃的面前，“带他们快走，快！” 蜃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这对双生子。就在他接过双生饕餮的刹那，翩翩蓦然倒地，再也坐不起身。 心中翻涌着从来都没有过的情愫，那样汹涌，那样痛苦。原来所谓的生离与死别，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这么痛，痛到连呼吸都如刀割。 在翩翩满是柔情与不舍的眼睛里，在满身鲜血却依旧如此美丽的翩翩的注视下，最终踉跄着走出山洞。 “你要去哪儿？”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恻而又冷酷的声音，像突然吹起的寒风，骤然冻结了蜃的双脚。 “把他们给本尊。”那声音命令。 至高无上的神啊！用他那威严而又高高在上的语气下达着命令，这普天之下，三界众生，谁都知道，如若违反了神的旨意，触怒了神威，后果便不堪设想。 蜃作为一只神兽，他远没有违抗神旨的资格。 蜃抱着双生饕餮的手紧了又紧，身体，已然因紧张与惊恐而瑟瑟地发抖。 然而……然而，这是翩翩的孩子啊！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他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他们的，他必须要做到！ 决心己下，蜃猛地转身，张口便向那位上神喷出一股雾气。 第六十八章 成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蜃虽不善战，却是具有不可思议能力的神兽，他能从口中吐出各色奇妙的雾气，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幻影，足以乱真。而这一次他吐出的幻境却是一片重楼，重楼之后，又是连绵的青山，青山之后，又有大江大河大海，一重连着一重，如坠机关，完全脱身不得。而蜃，就趁上神那错愕的刹那，抱着双生饕餮奔逃而走。 别怕，孩子们，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一定！ 蜃在心里不停地说着，与其是说是讲给那两个尚且还在襁褓之中的饕餮听，还不说是讲给自己听。 从来没有违抗过天神，从来没有违背过神旨的他，就这样做了第一件违逆之事。 尽管内心里充满恐慌与害怕，但他却依旧狠下心来，气喘吁吁地跑着，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却丝毫没有传来上神的声音，这让他多少放松了警惕。已经累到酸疼的腿，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咦？”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一只小东西睁开眼睛，看向了把他们抱在怀里的蜃。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碧色的眼睛像碧绿清澈的碧玉，绯色的那只，却还没有睁眼。 很明显，饕已经足月，所以诞下便己通灵。而绯色还尚且不足月，是翩翩为了保护她而强行将她诞下。与凡间的野兽不同，灵兽可以在怀有第一胎的同时，再次受孕，只是在幼兽还没有成熟之时便诞下，幼兽需要更长时间去成长，而且成活的机率极低。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只最小的绯色餮，是活不成的。 翩翩…… 蜃那颗一直努力着不要破碎的心，终于“哗”地一声碎裂，疼到窒息。 “咦咦？”碧色的饕用他圆圆胖胖的手去擦蜃的泪，然后放到嘴里去尝。 “傻孩子，”蜃握住了饕的小手，用他颤抖的声音，道，“你们的娘亲没有来得及给你们取名，就已经走了。看起来只能我给你们取名字了，你，就叫阿碧。你的妹妹，就叫阿玺……咳！” 蜃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形便是一顿，张口便咳出了大口的鲜血。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蜃缓缓地低下头，赫然看到自己的心窝已然被一柄银色拂尘刺穿，鲜血汩汩地喷涌而出。 “阿碧，阿玺，真是对好名字。”阴恻恻的声音在蜃的身后响起，如一阵冰寒飓风呼啸而来，瞬间将蜃冻结。 不用回头，他知道——神来了。 不、不行，不能把他们交给神。绝对……不可以…… 蜃紧紧地抱着翩翩的孩子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迈出了一步。 “噗！” 又是一声响，那柄拂尘被猛地抽出，鲜血，连同蜃全身的力气也全都被抽空，他眼中的坚定，顷刻间被惊恐所代替，他的血亦溅在了饕的脸上。 那双碧色的、单纯的、无邪的、可爱的眼睛，就这样怔怔地望着蜃。 ——他才刚刚降生下来的第一天见到的，便是鲜血与杀戮。 蜃终于倒下了，这对双生饕餮，就这样重新落入了上神的手里。 “放心，本尊会代替他们的娘亲好好照顾他们。本尊不会告诉他们，他们的娘亲做了那等忘恩负义、违背天命的事情。毕竟有了期盼，活着，才有意义，你说呢？”上神说着，转头看向了蜃。 “你那是什么眼神？”上神一步步地走到蜃的身边，抬起他尊贵的脚，狠狠踩住了蜃的背部，用力辗压。 “咯吱”。 那是骨骼碎裂所发出的声响，蜃浑身都剧烈地痉挛起来。而上神，则面带微笑地、慢条斯礼地说道：“身为众生，就应该接受自己的宿命，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不要去做无谓的求索，这样才可平安幸福地度过余生。可惜，翩翩却受了那个和尚的盅惑，那个，叫做唐玄奘的和尚，竟然怂恿翩翩与本尊反目，违抗本尊的命令，还妄想挣脱天定的宿命。你看，她不仅赔上了爱侣的性命，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让两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就没有了娘。” “唐、唐玄奘……？”这个名字，与鲜血一起，从蜃的口中吐出。原来，这一切，都是西天的阴谋，是那个叫唐玄奘的和尚故意为之的吗？ 翩翩，为何你要这么傻？ “阿碧，阿玺，真是好名字，以后，你们就叫这个名字好了。”他哈哈大笑着，满意地抱着这对双生饕餮，准备离开。 虽然被上神抱在怀中，但阿碧却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蜃。 “别忘了你们的娘，翩翩，她的名字叫翩翩……别忘了她的名字！别忘了……她直到死，都爱着你们……” 别忘了，别忘了，千万……不要忘了…… 神，连理都没有理蜃，他当蜃如一尾草芥，一只虫蟊，一片鸿毛，甚至连最后的清理都不屑于动手。 蜃就在一片血泊之中，望着翩翩用性命换来的一对双生子渐行渐远。他那双从来都没有掺杂过杂质的、浅灰色的眼中，渐渐地被憎恨的血色所填满。 是的，他恨。 他恨这随意决定了众生生死的天，恨这埋葬不了众生不甘的地，恨这视众生如草芥虫蟊的神祇！恨那个利用了翩翩的和尚唐玄奘！也恨这个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在眼前，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被神抢走的、无能的自己。 好恨。 好恨！ 好恨啊！ 这恨意，如毒药在他的血液之中逃窜，那沸腾翻滚的血液，将蜃点燃，让蜃的整个身体都几乎快要爆裂。 “啊！” 他仰天怒吼，原本纤细而又修长的身躯眨眼之间变得肌肉虬张，黑色的血管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浅灰色的眼睛，亦变得殷红如血。 我……我本是想要安静度日的一只神兽，却……一只沉浸在神所编造的安逸谎言之中沉沦。我无心戕害于这个世界，却最终，被逼成魔。 被逼成魔！ 有些事情，一旦放下了，就简单了。 当你放下良心的时候，你就再不会为所谓的善恶所扰。不会再因为害怕伤害到别人，而惴惴不安，难过伤心。 蜃，他最重要的所爱已然不在，他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就算死成千上万的众生又能如何？翩翩已经死了，他们又有何意义活在这世上？ 从此，蜃只要做到两件事：一，复活翩翩；二变得强大，向唐玄奘复仇！ 第六十九章 复仇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唐玄奘，我要杀了你！”蜃咆哮着，伸手指向一心，“我要用你的命，来换回翩翩的命。我要用你的血，来复活翩翩！” 蜃浅灰色的眼里尽是血色，那嗜血而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一心，像是恨不能立刻扑上来将一心撕成碎片。 一心望着蜃，眼中充满怜惜。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已经说过了，这位女施主，已经死了。与其将她的魂魄困在这里，不如让她早生极乐，回到属于她应有的轮回……” “没有极乐！”蜃歇斯底里地厉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极乐，没有！什么所谓的‘应有的轮回’，都是狗屁！我们，不为谁的‘应有’而活！既然这天容不下我们生，我就要用我的方式反击！” 轰！ 即便是一场幻境，一个虚假的空间，可仍是有一记惊雷，随着那句话而轰然炸响。 横卧在筋斗云上的孙悟空因这句话而浑身一震，耳畔，亦响起如雷鸣般的怒吼。 “是谁划定了那个‘天意’，是谁规定了众生就得按照天意而活？是谁有这个资格规定了那场‘轮回’，让众生即便如处炼狱也仍不得解脱？哈！就算是血三界，就算是踏碎灵霄，俺老孙也要打破这场轮回，撕碎这困住众生的天与地！” 是谁，是谁，是谁？！ 是谁在这么吵，在耳畔叫嚣个不停，是谁？！ 痛。 好痛。 好痛啊！ 额头上那紧紧束缚住自己的东西，突然间开始收紧，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疼得孙悟空的头几乎要碎裂。 呼……呼…… 孙悟空双手紧紧抱住快要破碎的头颅，一双火眼，顷刻间燃起血光。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消瘦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发狂。 “阿弥陀佛。” 忽然，这一声轻叹，如清风，似流水，轻轻而来，抚平了那如若火烧的炽热痛苦。 “因为受到伤害，就把这伤害以百倍、千倍、万倍地施加给他人，施主啊……这种方式不是反击，是逃避。”一心的九环锡杖指向了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和那些已然腐化的头颅，他们圆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眼中，尽是不甘。 “他们，有哪一个不是无辜之人？他们，有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恋人，有哪一个没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被你杀害？你这么做，跟那些推你入这痛苦深渊的神，又有什么不同？” 一心的话，像一枚枚利箭，直刺入蜃的心扉，让蜃浑身都禁不住颤抖。 “因为痛苦，就去杀戮，因为失去所爱，就选择成魔。你就把这个叫做守护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何你做了这么多，却只感觉到痛苦呢？” “住口，住口，住口！” 蜃仰天长啸，他的长发陡然间增长，于半空中划出绝望的半弧。他的牙齿若野兽般变得尖厉，似獠牙吡出嘴外，眼睛亦血红无比。“啊！” 他还在继续狂吼，地面开始震动，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间开始抽搐，一道道虚无的人影自尸体上幻化而出，像被某种力量吸引一般，飞速地冲向蜃，钻进他的身体里。蜃身上的肌肉突然间暴涨，将衣服全部撑裂，发出刺耳的裂帛声响。 “是尸魂！”猪八戒惊叫了起来。 但凡所有含着怨气而死的人，这怨恨都会聚集在尸体之上，终年不散，因而形成尸魂。尸魂若不能被超度，则会化为厉鬼祸害人间，若为魔所吸食，就会化为魔的一部分，为魔所用。 “该死，小唐玄奘，就是因为你的犹豫不决，所以让这些尸魂助纣为虐！”敖荣见状，不禁气得再次用尾巴抽打一心。 一心没有说话，他俊俏的眉微皱，望着蜃。 “嗖！嗖！” 那些尸魂还在继续向蜃飞去，眼在眨眼之间，蜃便化身为一巨庞大无比的巨魔。他狂啸着，双手攥在一起，狠狠向一心挥出一拳。 “轰！” 地面随着蜃的一击而裂出巨大缝隙，血红的烈火自缝隙里窜起，利剑般迅速地向一心窜来。 敖荣被吓得“妈呀”一声大叫，二话不说，窜下一心的肩膀，扑向敖烈。 “滚。” 敖烈只说了一个字，长袖一挥，便“啪”地一声将敖荣弹得飞了出去。 “敖烈！你见死不救！”敖荣拖着长音，半弧状飞远。 敖荣飞过了孙悟空，飞过了猪八戒，飞过了沙悟净。孙悟空从来就没正眼看过他，所以敖荣也不指望他能救自己。然而猪八戒和沙悟净也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他们，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惨了惨了，这次没有人会救自己了，也许真会摔得蛇胆碎裂而死吧？ 可怜了我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玉面小黑龙了！ 敖荣在心里哀号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本太子肯定要落地了，然后是狠狠摔在地上。再然后浑身的骨头都碎了，紧接着会摔成一滩肉泥……本太子最美丽的眼睛也许也会暴掉吧…… 呜，可怜，本太子好可怜哪！ 就在敖荣准备好为自己这可怜的一生悲叹之时，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咦？ 咦咦？ 敖荣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在看到接住自己之人的时候，怔住了。 “吼吼吼！” 蜃的厉啸亦随着他身形的扩大而扩大数倍，他飞身而起，在冲天的血红之火里，重重地朝一心挥出一拳。 一心仰着头，静静地望着蜃，他凝重的神色里，不知为何，有着一丝迟疑与考量。 筋斗云上的孙悟空火眼微眯，冷冷地看着一心。那明明是枕在脑后的手，却将金箍棒攥得很紧很紧。他身上的肌肉亦开始紧繃，那是随时都会出手的雷霆蓄积之势。 你这个……蠢和尚，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躲？！ 蜃的身形已至，一心却依旧没有动。蜃巨大的拳头夹着火焰狠狠地砸了下来，火光映红了一心的脸庞，映在他那清澈的眼眸之中，放大。 疾风，更是吹起他血迹斑斑的袈裟。 “唐玄奘，去死吧！”蜃癫狂地大笑。 第七十章 恨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轰！” 就在蜃攻至一心面前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出现，轰然与蜃之力相撞。两股强大之力若爆炸般四散，使得整个空间都如被撕裂般剧烈地颤抖。 蜃被这突然出现的力量击得直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倒使得地面龟裂出更大的裂隙，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轰！” 那些由蜃的袭击而迸发的血红火焰，亦如被利刃斩成千万缕碎焰飞舞，仿佛下了一场流火之雨。 而在这点亮了一切的流火之中，悬浮着一个人影。 一个手持金箍棒的、消瘦而又充满力量的人影。他单手持金箍棒，呈现出抵挡的姿势，漫天流火像是他施展的绚丽法术，徐徐而落，这血红的光，映出了他英俊且冷峻的脸。 “悟空？” 站在原地的一心仰头望向孙悟空，脸上带着的，是混合着惊喜与欣慰的笑容。因为他不仅看到了孙悟空，也看到了猪八戒、沙悟净还有敖烈。 他们，全部呈“一”字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们所呈现出的姿势与表情，亦说明了他们已然做好了狠狠修理蜃的准备。 “谢谢。”一心的唇轻轻地抿成一抹温和笑意，而孙悟空却以一声冷哼作为回应：“蠢和尚，你谢什么？要谢，也是她谢。” 说法罢，孙悟空抬眼，望向前方。 前方，就在蜃倒下的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女子。 一个全身都被绯色光芒笼罩的女子。她的长发飞扬，一双绯色的眼睛，满含温情与怜惜，凝视着蜃。 小和尚迟迟不肯出手的原因，也无非是因为顾及到这个家伙吧？ 哼…… 这个蠢货，跟五百年前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那个人……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迟疑，也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有所顾忌。 他……为了他自己心里的那团火，而宁愿焚烬天下。 孙悟空的眼中闪耀着的，是复杂的光芒，悲喜莫辨。 “翩……翩翩？” 五百年了，蜃没有一刻不在盼望着翩翩的复活，没一时不在问自己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会对她说什么，而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一样。 可惜，他做了无数次的设想，却独独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蜃深深地爱着的女子缓步走向了他，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蜃看到了自己那张狰狞的脸。 “不，别……别看我……”蜃急忙用手挡住脸，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背对着翩翩，“不要看我，别看我这张丑陋的脸！” 你的眼，是那么美。我怎么能让这个丑恶且肮脏的我映入你的眼？ 不能，不能啊！ 即便是在这污浊漫天，腐臭之气熏天的气息里，蜃也仍然能够闻得到翩翩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是啊，饕餮原本就是散发着清香味道的神兽，只是被神强行灌入了鲜血，因而变得嗜血而残暴，才会在人间留下斑斑劣迹，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 “蜃，谢谢。” 翩翩走到他的身边，微笑着对他说。 谢…… 你在……谢我…… “呵，”蜷缩在一起的蜃突然笑出了声，他将头紧紧地埋在双臂之间，苦笑出声，“你竟然要谢我，翩翩……我眼睁睁地看你死在我的面前，让你的一双儿女落在了神的手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无能！而你……却说谢谢我，我有何颜面要你谢我？！” 蜃悲愤地呼喊着，突然痛哭失声。 翩翩弯下身，蹲在蜃的面前，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住了蜃的手。 “蜃，看着我。”她说。 温暖的感觉，亦如五百年前。 不似普通女子的手般柔若无骨，而是带着粗粝的硬茧，充满力量。 那是足以保护自己，并给予别人温暖的强大力量。 蜃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翩翩。 “我当然要谢你，因为你己竭尽全力。”她微笑着说，“不要再自责，不要再痛苦，也不要再为过去而执着。我不会因你做不到的事情而怨恨，所以，也不要勉强自己去成为你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是啊…… 根本就做不到吧……我……做不到像翩翩那样果敢，做不到像子墨那样有力，更做不到像那些可恶的神那样冷酷。所以才会去滥杀那些无辜的凡人，因为他们更弱小，更不懂得反抗…… 我不敢面对现实，所以在一个扭曲的世界里扭曲了自己，还骗自己说这样做就是反击。 “我好蠢……我好蠢啊，翩翩……”蜃终于悲呼出声。 “你原本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呢，”翩翩笑了，“不过，这样才是你。不要再沉迷于过去了，蜃，不要再让这痛苦蔓延，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放下吧，放下吧。 放下吧！ “啊！”随着蜃的悲切的呐喊，附着在他身上的尸魂亦开始瓦解，并慢慢地散去，似轻烟缓缓飘浮于半空。 “阿弥陀佛。”一心高举起九环锡杖，九枚锡环无风自动，相互撞击。 “铮！” “铮铮！” “铮铮铮！” 清脆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渐渐形成一曲梵音。一艘巨大的幽冥之船在半空中幻化而生，那些轻烟似的尸魂慢慢地缩小，形成一只只柔软的光团，飞向那艘通往轮回之路的幽冥之船。 “蜃，我要走了。”翩翩轻声对蜃说，“我的孩子，他们早就被小和尚送往轮回，我现在要去跟他们，还有子墨重聚。我们一起走吧……”翩翩的身体像一尾羽毛般缓缓升空，她向蜃伸出了手。 走…… 蜃的脸上绽出了苦笑。 “我能去哪里呢，翩翩？天地之下，远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犯下的累累杀业，我心里所积累的重重恨意，却又如何能够消融？你有你的牵挂，你的爱，只要能够团聚就足以化解所有恨意。可我呢？我的牵挂，我的爱，她牵挂和爱的都不是我……所以上天最狡猾的地方，是给予众生了不公的宿命，然后再给予他们牵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重复这不公的轮回……” 第七十一章 对抗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翩翩啊……我深爱的人……那些所谓的宽恕与释然都不是恩赐于我这种人的。 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才是我的宿命。 翩翩哀伤地望着蜃，她温柔的脸庞正在慢慢地变得透明，眼看，她的形体就要消失了。 “但我，仍想见到你啊……蜃……”这是第一次，那个战无不胜的红袖将军翩翩，流露出难过与无依的神情。 “也许遗忘本身，就是相见。” 蜃咧开嘴笑了，他慢慢地，慢慢地倒地。鲜血，从他的口中，从他的耳中，从他的鼻孔和眼睛里流下来，让他的视线模糊在一片血色里。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相逢，都有下一世的相遇。 原来所有的因，也未必结果你想要的果。 好吧，蜃，假如这就是你选定的未来，和你想要结果。 翩翩轻轻地微笑：“再见了，蜃。” 再见了，我的挚友，我亿万年来一直信赖的朋友。 此一相别，或许没有再会，可这又能如何呢？ 最好的安排，莫过于我知道你过着想要的生活。至于相见，又有什么重要呢？ 所有的魂魄，他们全部都升上了幽冥之船，去继续他们下一世的轮回。 下一世的话……想要见的人，想要怨的人，都会重聚吧……就算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曾经，忘记了所有曾发生过的爱恨情仇。可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相欠和相恋，也还是会把你推向那个人。这样的循环，就叫做轮回。这样的相逢，就叫做命运。可从此以后，翩翩的生命和轮回里，就再没有了蜃。 这就是结局。 这就是属于蜃的结局。 不入轮回，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下一世的相逢。 这是蜃能够选择的，唯一对抗天命的方式。 蜃缓缓闭上了眼睛。 “五百年才换来一个结局，这故事未免讲得有些太长。”孙悟空不屑地说着，将金箍棒扛在了肩头。 “小四，你在那做什么？”敖烈突然发现敖荣大头冲下地卡在地面的一处裂隙里，活像一根倒栽的葱。 “帮帮帮帮帮我！”敖荣废了半天的劲儿，才让被卡住的脖子脱离尖细的缝隙，说出话来。 刚才，那个该死的饕餮把自己接住，本来相当感动的敖荣却没想到被那只饕餮反手丢在地上。虽然这一下缓冲了不少，但敖荣却好死不死地卡在了地缝儿里，跳不出来，也钻不进去，难受得他快要抓狂了。 “真是没用。”敖烈说着，举手一指，一道湛蓝的激流疾冲而去，自尾巴到脑袋，给敖荣浇了个透心儿凉。 “哇呀，好冷！”敖荣尖叫着，浑身一个激灵，竟猛地从那道缝隙里跳了出来。 “该死的娘娘腔，你竟暗算本太子！”敖荣气愤地大叫。 “难道不是你让我帮你的？”说话音，敖烈已然行至了敖荣的近前，他垂下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敖荣，道，“不然，我再把你这棵黑葱栽回去？” “休想！”敖荣立刻跳起来，冲上一心的肩头。 一心笑着，轻轻地拍了拍敖荣。 “别拍我！该死，本太子不是你养的宠物，不许拍！”敖荣哇哇大叫，却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喂，和尚。”孙悟空突然张口，一心不禁望向他。但见孙悟空的一双火眼深沉地望着自己，道：“有些蠢货之所以成魔……并不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而是不想忘记。” 说罢，他转身便大步向前走去。 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那种痛，不愿忘记那个人，所以宁愿选择在永恒的痛苦里沉沦。既不放下痛苦，也不放过自己。才就这样，坠入永恒的黑暗，再不愿醒来。 望着孙悟空那消瘦却又孤独的背影，一心的目光，慢慢地柔和下去。 也许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那个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可以使天地风云色变的孙猴子，但事实上，那个倔强、嘴硬而又坏脾气的他，不过是一只没有长大的小猴子而已呢…… “八戒，悟净，敖烈，我们走了。”一心说着，举步便要前行。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一心的袈裟下摆。那正是蜃的手。 “喂，放手，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敖荣一想到自己在蜃所设计的重重幻境里吃尽了苦头，就恨得牙根痒痒。 此时的蜃，已然奄奄一息，他静地躺在那里，用他虚弱的声音，缓缓张了口。 “如果，”他问，“如果你一直坚信的那个真理，一直满怀信心的那个人……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样，你会如何？” 什么？ 一心怔住了。 “如果你所向往的那个极乐世界，也一样荆棘遍布，黑暗横行，你又会怎样？”浅灰色的眼微睁，死死地地盯着一心。 如果那个世界，那个所有人都一直坚信着存在，并愿意为了去往那个世界而忍受无以伦比的修行之痛而继续前往的世界……与现在一样，都是一个污秽肮脏之地，你又会怎样？ 三界之中最为坚定的修行者啊…… 轮回十世也仍然选择前往，灵魂破碎也依然坚定前行的……梵行之人啊…… 你……会怎么样？ 方才还大步前行的孙悟空，停下了脚步。猪八戒、沙悟净，还有敖烈，他们全部都望着一心。 这幻境，安静得恍若真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心的答案。 是啊，这是就连五百年前的那个人，都没有回答过的问题。 “回答我！”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他口中的鲜血喷溅至一心的袈裟之上。 他的怒吼，是三界众生绝望的守候，他的血，是三界众生卑微的期盼。 是啊，众生在这凄苦的轮回里辗转守望，苦苦挣扎以盼解脱的那个希望，它到底是否存在？ 如果希望的最后结局只是绝望，那么……又何苦坚守期望，何苦慈悲济世？！ “回答我，唐玄奘！”蜃眼珠尽赤，吼声如狂。 “施主……”一心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贫僧不是唐玄奘，不能代他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如果是贫僧的话……” 第七十二章 极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缓缓地抬起头，高举起九环锡杖，指向那无尽的虚空：“如果贫僧到达了那个地方，看到的是一片污浊与黑暗，那贫僧，就用自己之力，给众生一个光明与极乐！” 什么？！ 孙悟空的一双眼，攸地睁得大了。 像一枚星火攸地飞进他的眼里，燃起熊熊烈焰，像一块大石砸入大海，激起千层巨浪。这烈焰与激流，就在孙悟空身体里汹涌驰骋，让他的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师……师父……” 猪八戒的眼中，光芒涌动。 “师父……” 沙悟净的双拳紧紧相握。 “勇猛奋进的师父，也如此光辉神武呢……”敖烈用他的银袍遮住脸庞，喜极而泣。 你…… 敖荣碧绿的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他冷冷地看向一心，这个小和尚，他那双清澈的眼此刻竟是如此璀璨，似琉璃，若炽焰，燃着耀眼而炽热的光。 你居然，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是唐玄奘吗…… 哼…… 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蜃发出狂笑，“好一个‘用自己之力，给众生一个光明与极乐’！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蜃笑得太过癫狂，以至于每一次笑都喷溅出大量的鲜血，飞溅而出。他艰难地喘息着，松开了拉着一心袈裟的手。 “去吧，去继续你的西游……”他说，“我等着你的那个光明与极乐，若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的话……就让我重入轮回，不论几世几劫，都尽我所能度人度己，尝尽艰辛遍布，还清所有血债，心无牵挂的去往那个地方……那最终的、自由自在的地方。”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应该可以的吧，唐玄奘？给众生一个真正的光明之地，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蜃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团五色光芒自他的身体之中骤然散发而出，将他整个包围其中，紧接着，他的身体慢慢地缩小，最后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球。 “这、这是？”一心怔怔地看着这个“圆球”，仔细打量之下，才看清它不仅仅是个圆球，而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兽。像玉石质地一般的小兽，团团圆圆，可爱至极，他紧紧地抱成一团，好像睡着了。 “好……好不要脸！”敖荣第一个叫出了声，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不死，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哈哈，蜃原本就是拥有神奇之力的神兽，他们不仅能够制造幻境，还可以像凤凰那样涅槃重生。只不过……这需要耗尽他所有的修为。”猪八戒笑道。 “呵。”从来都没有笑过的沙悟净，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令敖荣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到底是什么哪里谁让这个严肃到面瘫的家伙笑出来了，还笑得这么恐怖？ 敖荣惊悚地瞪着沙悟净，这货一反常态，浑身上下都似闪耀着耀眼光芒般，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气魄。 而猪八戒……那个扛着九齿钉耙的猪八戒，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连他那双大耳朵都来回扑扇个不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疯子，到底遇到了什么高兴事了？ “小四，你何等有幸……” 哎，哎？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娘娘腔，他什么时候会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小四啊……你何等有幸，可与吾等同行。”敖烈面带微笑地说着，望向了一心，“去西游，去见证那个真正充满了希望与热血的征途……” 只要有他在，那个地方，就不会远。 幽蓝的眼睛，温和的笑意，让这张俊美的脸愈发有如明月。 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就这样与眼前的脸重合，敖荣恍若一下子回到了八百年前。 龙多滥情，遂龙宫之中，从没有给王妃的容身之所。敖荣乃是渭河龙女与西海龙王所生，他在渭河生活了百年，便被送往西海龙宫。 对于自己的父亲，敖荣并没有很深刻的印象。想来也是如此，父王与母妃也不过是一夜生欢，便诞下了敖荣。在一百年的时光里，他也不过见过父王两三回，即便是来到西海，见到西海龙王的次数也是有限。 虽说是西海四太子，但敖荣的母妃并非出身于名门，所以他在西海，也未受到任何优待。与生活了一百年的渭河相比，这里只有无尽的孤寂，和无人理睬的孤独。母妃不在身边，没有有嘘寒问暖，甚至他吃不吃饭，也没有人在乎。在思乡的难过之中，敖荣日渐消瘦，最终病倒。当御医声称，若再不精心调理，这个只有一百年寿命的小太子就要抑郁成疾之后，西海龙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幼子。但，那也不过只是让他匆匆来看了敖荣一面而已，紧接着，他便大手一挥，将敖荣推给了他的第三个儿子——敖烈。 敖荣忘不了那一天，躺在龙床之上奄奄一息的他，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敖荣缓缓地睁开眼睛，敖烈的笑脸，就这样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清晰。 那时候的敖烈，就像现在这样笑着，用他温和的声音对他道：“小四，我是你的兄长，你的三哥。” 三哥…… 我的……三哥…… 一直以来都向我流露出这样笑容的你，给了那样孤独的我以关怀和陪伴的你，为何后来会如此冷酷地将我推开？ 从此再不看我，从此再不向我露出那温和的笑容，将我……就那样无情地丢弃在黑暗里，独自一个人，面对永远的孤独。而却在现在，只因为唐玄奘的一句话，就再次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 唐玄奘…… 你说，你要以你之力，去给众生一个光明与极乐的世界。 那好，我问你。你可曾在深深的绝望与憎恨中，独自一个人度过那漫长而无依的岁月？——整整三百年…… 如果你不懂众生的悲苦与愤怒，那你……就根本不配去谈什么光明，说什么极乐，你许给众生的希望与誓言，也全都是狗屁。 狗屁！ 第七十三章 改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滴泪，缓缓顾流下，滑过圣洁无比的脸颊，滑至一张带着慈悲笑意的唇边。 “你……竟然流下眼泪了吗？”那明明温和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却不知为何透着清泉般的冷冽，“三界都道你，能见众生遭受种种苦恼恐怖，能闻众生声声悲苦哀求，因而尊称你为观世音菩萨。可你……却为这区区孩童的戏言而落泪吗？” 虽只有声音出现在耳畔，但观音菩萨却知道，他在这里。 “世人皆称金蝉子能言善辩，智慧超群，是‘三界第一辩才无碍、智慧第一之佛子’。可是……师兄，你也一样顽皮不羁，喜欢开玩笑呢……”观音菩萨微笑着说道。 “呵……” 如浅风低吟，似古琴轻颂，他的笑声，亦如亿万年前她所见到他时一样。 就连那句誓言，也如亿万年前一样。 “十世了，师兄，”观音菩萨笑道，“你辗转于人间已然有十世之久，每一世，都带着前世的记忆轮回生死，因而在每一世，每一个轮回，都做出同样的选择。可贫僧却常常好奇，假如重新回到亿万年前，将一切重来，师兄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现在看起来，即便没有记忆的轮回，师兄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比从前更加坚定呢……” 十世……吗…… “呵……”他又笑了，“亿万年太久了，师弟，我早已经忘了我曾经的样子，就如同世间早已然忘记了亿万年前的王子不眴，而只记住了一个观世音菩萨。”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重来’。”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重来，就如同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怎能一样？ 虽然未见其形，但观音菩萨却知道，他走了。 师兄啊…… 观音菩萨再一次露出笑容。 看来，你嘴硬心软的毛病，也一点都没有变呢…… *** 阳光似利剑划破重重迷雾，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渐渐清晰。 浓雾，就这样渐渐散去，露出满目苍夷。 五庄观，还是五百年前的五庄观，却已经不复五百年前的盛况。 五百年前，这里青竹幽幽，香烟淼淼，宝殿巍巍，而如今，那些青竹犹在，香烟己熄，宝殿崩塌。 地上，是堆砌如山的尸体，鲜血遍地，一片荒芜。 “阿弥陀佛。”一心双手合十，满面尽是不忍。 方才他们一直被蜃所制造的幻境所包围，并不知道他们所处的那片虚无之境，其实正是这五庄观。不管是第一重、第二重幻境，还是在囚禁着翩翩灵魄的人参果树之域，都不外乎五庄观的范畴。而一心与孙悟空等人的打、砸、抡、挥这一通下来，也早已经将五庄观摧毁得一片狼藉。 “我们答应了元吉，要替他救他的同门，结果却毁了人家的道观，这可如何是好……”想起自己乃是受元吉所托来救人的，最后不仅人没救出来，还把人家的容身之所毁了，这种事还真是有够让一心愧疚的。 “师父也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我们不来，他的同门还不知道要被蜃囚禁多久，翩翩施主也不会解脱。”猪八戒笑道。 “是。”沙悟净点头表示同意。 “正是，如今肉身虽灭，可他们的魂魄都得以轮回，不也是将他们救下了？”敖烈笑着反问。 倒也是如此。 一心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孙悟空举目望着这遍地狼藉，火眼之中闪过了一抹深沉。 这里…… 在这里所经历过的每一个画面，都真的是幻境吗？ 蜃是具有能够制作幻境的神奇能力，因制作而出的幻境太过真实，而被称之为“海市蜃楼”。可是，孙悟空活得够久，他很清楚，蜃虽是那种有着极低战斗力的蠢兽，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诡异神奇之处。况且，是一只成了魔之后的蜃。蜃这个家伙，毕竟是在此盘踞了整整五百年，吸取了无数凡人的精血魂魄，他所暗藏的诡异之力又有多少，又有何人能知？ 那个幻境…… 那个无比真实的、花果山的幻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而自己用尽了法力所撕开的巨缝，足以把那个小东西送出去了吗？ 送到……属于他应有的地方…… *** 下雨了。 真是难得，自从花果山经历数场劫难重创之后，就极少有这样大的雨。 肉璇从山洞走出来，望着被雨水拍打着的花果山。 曾几何时，这里在天神之火的燃烧下，已经化为一片焦土。长久没有生机的花果山，曾是一片死气沉沉之地。 唯一不变的，是那面旗，那面即便是千疮百孔，也仍在花果山上方飘扬的旗帜——齐天大圣的旗帜。 正是为了守护它，守护众妖的信仰与未来，才有无数妖前仆后继地加入到诛神之战，才有宁愿玉碎也不为瓦全的火烧花果山之劫。 生，无法选择，但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怎样死。 王曾经这样说过吧……他说，妖族，宁为自己的尊严战死，也不会跪着乞求神而生。 像火焰一样的意志，就这样被一代又一代的妖继承下来。即便是在这样贫瘠而艰难之地，妖族，也一样坚守着希望。 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到底是在自己和那些幸存下来的妖魂精怪一起日以继夜的浇灌和照顾之下，还是在消失百年的王的庇佑之下呢？忽然有一日，遍地的焦黑之土，突然钻出了些嫩绿的小芽。几乎只在眨眼之间，花果山的万物便开始复苏，一切都有了新的生机。 花草开始生长，树木开始抽芽，蝴蝶蜜蜂开始起舞，就连鸟雀也全部归来。 她又看到了野兽在林中奔跑，又看到了泉水淙淙，又听到了莺声雀鸣。那些在饥饿和疾病中生存下来来的妖族的后代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新的希望。 虽然在寻找王的过程中，肉璇伤心而归，但这蓬勃的生机却让她感受到了安慰。 总有一天，王会醒过来的吧？ 他会想起曾经的一切，想起花果山，想起这面旗帜所历经的无数腥风血雨而又激动人心的往事…… 第七十四章 新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肉璇抬起头，望向了那面旗。 她的脸色突然间变了一变，是她的错觉吗？那面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帜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动。 王…… 是王吗？ 肉璇立刻朝着旗帜的方向飞奔，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一颗心更是怦怦地跳个不停。 王，她的王终于回来了！ 当肉璇欣喜万分的赶到旗帜之下，却怔在了那里。 出现在旗帜下面的，不是王。 不是那个她仰慕了千年，牵挂了整整五百年的王。而是……一只小猴子。 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猴子，他瘦骨嶙峋，身上的鬃毛凌乱粗糙，一双眼睛却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暴雨之中，他寒冷无依地紧紧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可是神态里却没有半点的害怕与不安。 “你是谁？”肉璇厉声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猴子望着肉璇，慢慢地张开嘴，努力却又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六……耳……” 六耳？ 肉璇怔了怔：“这是个什么名字？” “老孙。”小猴子突然说。他想起了那只叫做“老孙”的猴子，在把自己抛起来的时候，他给自己取了名字。 “你说……什么？！” 有如一记惊雷轰然在肉璇的耳畔炸响，令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惊骇不己。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只小猴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喂，你们听着，从今以后，这株丑花是俺老孙的了。你们谁敢碰她，俺就……” 是谁的声音，即便相隔千年，也如此清晰地响在耳畔？！ “什么原什么种什么木，你这么一身肉，干脆就叫‘肉球’好了。……算啦，还是叫肉璇吧，好歹是个女娃娃的名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肉璇步步后退，难以置信，却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小猴子。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像极了那个人，像极了那个世上最骄傲最洒脱，最俊美，最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肉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冰冷无情，但她的心，却在剧烈地颤抖。 “老孙，”六耳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金箍，花果山……” 他又抬头，看向那面旗帜。 在暴雨里，那面残缺不全的旗帜被雨打湿，紧紧地贴在旗杆上。然而，因为从小就随父亲守护着这面旗，所以六耳还是认得它。 “守护……吾王……”这是他父亲生前所说的话，可惜他还太小，初语人言，说得断断续续。 守护吾王……守护…… 王……我的王啊…… 眼泪，就这样簇簇地流下来，肉璇上前一步，将小猴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痛哭失声。 *** “你们猜，他们，都怎么样了？”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晃晃悠悠地走着，漫不经心地道，“好歹应该算是解脱了吧？” 他们是谁，猪八戒没有明说。 但，大家都很清楚，猪八戒指的到底是谁。 “是。”沙悟净点了点头，他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但其中所包含的心绪起伏，却显而易见。 那些人，那些在他们的过往出现，却又不甘转瞬即逝的人们，紧紧地握着五百年前的记忆碎片，执着地在黑暗与虚无里守候。他们以为自己满心憎恨，但却在见到那所谓的“仇人”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放不下的、割舍不掉的和无法遗忘的，都是因为“情”。 天地无情，因而不老不生不死。可众生有情，因而众生皆苦，却仍不愿跳出这轮回，只在执着里沉沦。 “二师兄，这世上，没有解脱。”敖烈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笑里，有着几分凄凉，和几分自嘲，“都说放下即是自在，可是你们看……就连佛祖都放不下众生呢……” “红尘皆苦，何必贪恋？众生皆惘，何处是归途？”走在最前面的一心转过头来，向敖烈璨然一笑，“倘若有一天，佛祖真的放下了众生，又当如何？” 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 假如这世上没有了光明，就只剩下了黑暗。 可假如这世上没有了黑暗……那就连光明也不复在了呢…… “徒儿们，”一心举目，望向了前方，“黑暗之所以存在，正是为了让你仰望光明啊！” 他小小的脚步，一步一步前行。他火红的袈裟，在清风中飞扬。他手中的九环锡杖，发出铿锵铮鸣。 啊…… 原来如此。 他不需要是任何人，只需要是他自己，这就足够，不是吗？ 孙悟空微微地眯起眼睛，最终咧开嘴巴，笑了。 *** 他们，渐行渐远。 像五百年前一样。 一个人站在这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望着一心等人远去的身影，静静而立。 风，吹起幽幽青竹，修长的竹枝摇曳，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响，仿佛正在与一位久别的老友倾诉离情。 这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像是听懂了青竹的低语般，露出了微笑。 若是这种久别重逢之笑，出现在一张俊美的脸上，将会是一种享受。可惜，这个正在浅笑的人，却有着令人惊奇的模样。且不说他那副虎背熊腰的身子，单说这张脸吧，肤色黝黑无比，一张脸上疙疙瘩瘩，似是雨水拍在泥面形成的水洼。他的眉毛异常浓重，似两把刷子横在眼睛上，他的鼻孔又大又圆，好像塞一粒花生米进去都会掉出来。他的嘴唇虽然肥厚，却仍遮不住露在外面的暴牙。 这不是拜托一心替他来救五庄观的元吉，又是何人？ “你这张脸，还真是丑到家了。” 一声冷哼，在元吉的身后响了起来。那是阴冷而又高傲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他只是不经意把话说给了路边的花草和路过的蝼蚁来听。 元吉没有回头，他还在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五庄观，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转世轮回，也不挑副好皮囊，偏偏挑了这么个丑样子，”那声音又继续道，“镇元，你上一世就不怎么精明，想不到这一世更蠢。” 第七十五章 镇元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镇元子。 五百年前，他还不是元吉，而是地仙之祖，镇元子。 他地位显赫，己于亿万年前的宇宙洪荒之时便已然成神，是极为少数的几位上古之神其中的一位，更是太上老君的师弟。 然而，他也不过仅仅只是地位显赫而已，在天庭，他虽上古时期便存在于世的神祇，但论修为论法力，都比太上老君和其他止古之神差得太远太远，这便直接导致了他在天庭的地位也低出很多。修为原本就不高，他的脑袋也远不及其他人那么灵光，反应极为迟钝的他，只会整天醉心于养花弄草之事。“胸无大志”，“玩物丧志”，都是用来形容他的，而他本身，也全然没有半点志向。这是最让太上老君嗤之以鼻的，亦是最让太上老君轻视的，每每遇到他之后，便施以各种讥讽和嘲笑。 天庭众神常常猜测，为何太上老君会对镇元子这样无情，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横贯于这对师兄弟之间？ 无从猜测，众神只知，镇元子忽然放弃了天庭的职位，开始醉心于游览凡间大好河山，然后，他发现了可以令众神雀跃的宝物——与蟠桃同样具有延长神之寿命的人参果。玉皇大帝龙颜大悦，特将万寿山这块风水宝地赐给了镇元子，并封他为地仙之祖，又差人搭建了五庄观，从此天下信众前来上香求福之人不断，竟使得镇元子的声势震天，一时之间成了天庭众神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然而，才不过多久，凡间，便横空出世了一个孙悟空。不知道是不是西天佛祖的得意门生金蝉子特别授意，孙悟空竟将人参果掀了个底朝天。整个天庭都震怒了，玉皇大帝更是怒不可遏。然而，即便是东天再愤怒，又能怎样？ 虽然观世音菩萨施法术将人参果树归于原位，灵根却大伤，才巍巍然地生长了不到百年，便慢慢地枯萎下去，再无生机。少了一个可以延年益寿的宝物，玉皇大帝的怒气自然不能平息，一怒之下，便削了镇元大仙的仙职，将其赶到天边做了一个云游四野的散仙。而整个五庄观的一干弟子，也都纷纷云游的云游，四散的四散。没有了镇元大仙，也没有了坐镇五庄观的高等管事们，整个五庄观就这般从此衰败萧条了下去。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朋，且看他楼塌了。 众神无不为镇元子的下场哀叹，可很快，便将这个无福享受亨通官运的地仙之祖忘在脑后，专注于其他八卦去了。 一代上古之神，就这样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以为镇元子心灰意冷，潜身修行去了，却哪里知道，他竟放弃了一身修为，甘愿坠入轮回，辗转红尘。”那个声音，用冷酷的笑意说道，“而且，还转世成这副愚蠢的丑样子。” “哈哈……”镇元子突然仰天大笑，“美，能怎样？丑，又如何？不论是天庭还是凡间，从来就不是以相貌论英雄，不是吗，师兄？” 说着，他缓缓地转过身，正视身后之人。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亿万年。曾经，他一直渴望着在这张脸上看到赞许、看到欣慰，看到笑容。可是每一次，他看到的都是憎恶、嫌弃和鄙夷。憎恶镇元子明明是他的师弟，却又如此无能，以至于在天庭朝堂之上，镇元子不能帮他一丝一毫，反而害他被百官嘲笑。 文，镇元子不能写出华彩篇章；武，镇元子不能帮他斩去满路荆棘。 这个同门师弟，还不如没有，省得碍眼。 镇元子至今还记得，当玉皇大帝因孙悟空砸坏人参果树之时，曾震怒不己地问太上老君当如何处罚。镇元子本以为太上老君可以替自己求情，然而，太上老君却没有。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镇元子看了半盏茶的工夫，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陛下按天条处罚即可，微臣没有异议。” 好一个没有异议！ 亏他还满心的期待，以为他太上老君至少可以念在同门的情分上替自己求情，哪知直到镇元子被掷下凡尘，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如此冷漠！ 可是如今，他却到这种他最为嫌弃的凡尘来找自己，如何不是一种讽刺？ 太上老君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看不懂镇元子眼里的嘲讽？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本尊，本尊，只是路过。相隔八百里都看得到这里的乌烟瘴气，思及你早已经不在此处镇守五百年，所以过来看看而已。却没想到，看到那只猴子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太上老君说着，望向眼前的废墟。 “曾经，这里是何等的热闹，这里的香火，又是何等的鼎盛……可是现在，却成了如此破败荒凉之地。本尊真不知道，到底是你镇元子变得越来越蠢，还是本尊越来越不懂你，竟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猴子把整个五庄观掀翻，还像在看好戏似的，露出这种表情。” “呵……”镇元子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是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笑，看上去，很是刺眼。 “果然，这才是师兄你啊……”镇元子笑道，“看到的，永远都是利益；关心的永远都是得失。贫道很清楚，师兄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五庄观的兴衰，而是那只母餮。” “你说……什么？”太上老君的神色陡然间变得阴鸷下去。 “五百年前，是师兄你故意误导那只神兽蜃来到五庄观，用邪魔之术想要复活人参果树，和那只母餮的吧？饕餮之兽，公者为饕，母者为餮。饕血污浊，餮血却最是芬芳珍贵。只因那对双生饕餮里的小餮，宁死也不愿食人肉，不能供你提血炼丹，所以……你就设了这样的一个局，利用蜃那个家伙来做这样的事。恐怕，就连摩昂和玉兔，也都是你故意让蜃找到的吧？否则，凭他的本事，就算废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做不到这般狡猾。” 第七十六章 逐事之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给我住口！”太上老君厉喝一声，猛地一挥拂尘，银光骤现之际，他己闪身行至镇元子的身前，“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五百年前突然自毁修为坠入轮回，无非就是为了那只孙猴子！” 镇元子今生那原本就大如牛眼的眼睛，陡然间睁得大了，他缩小的瞳孔里，映着太上老君愤怒狰狞的脸。 虽然看着的是太上老君的这张冷酷无情的脸，但镇元子却似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开怀的笑意，璨若朝阳。不管身处黑暗，还是所处炼狱，他都傲然而笑。 是啊，他就是这般桀骜，这般洒脱，这般狂野，这才是他，不是吗？ 一千年前，负责看守蟠桃的人还不是那些仙娥，而是镇元子。 因为发现这种可以令诸神益寿延年的蟠桃的人，不是太上老君，而是镇元子。 犹记那时……那时，真是有够久了，那是亿万年前的事了。镇元子兴冲冲地跑到率兜宫，准备将此事告之自己的师兄太上老君时，太上老君却闭门不见，只让小童子传话来说，有什么事，明天早朝之时直接禀报就是。 早朝。 整个天庭都知道，整个天庭虽是以玉皇大帝为尊，但在玉皇大帝的龙椅旁边，永远都有着一个汉白玉的仙鹤衔芝八仙椅，那是给太上老君这位尊神准备的。当天庭建立之初，他便每天都要坐在这把椅子上，跟玉皇大帝一起临政。众神全都知道，对于太上老君这种行为，玉皇大帝从来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没办法，谁让太上老君是最接近创世之神的上古神祇之首呢？就连玉皇大帝，都是太上老君一手提拔着登上这龙椅的。连玉皇大帝都不敢言，谁又敢对太上老君的存在有半点异议，说半个“不”字？ 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眼睛长在鼻孔上的上古尊神，连他的亲师兄都拒而不见，令满腔热忱的镇元子心灰意冷而归。遵照师兄的意思，镇元子在早朝之时，将发现蟠桃的事情禀报了出来，一时之间，震动整个朝野。而坐在最上首的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两位上神的表情则甚是微妙，玉皇大帝看了看太上老君，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老君，镇元子可谓替天庭立下了大功，依你之见，当怎样赏他？” 太上老君的脸色已然青铁，他冷冷地看着镇元子，只说了一句：“替玉帝分居，原本就是身为臣子之责，有什么可赏，让他看守蟠桃就行了。”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没有赏赐，没有称赞，没有一丝半点的笑容，只不过让他去照顾蟠桃。镇元子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凄凉。 蟠桃，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对于那些最怕死的神仙们来说，可谓是天庭至宝。然而玉皇大帝却并没有对此而感觉到欣喜，令他龙颜大悦的，似乎是太上老君的态度。他特地下了一道御旨，赞扬太上老君铁面无私，称赞他的行为乃是众臣子之表率，还特地以此立了一块“忠臣碑”。立碑的地方，好巧不巧，就选在了霄宝殿上汉白玉仙鹤衔芝八仙椅的位置上。因为要给“忠臣碑”挪地方，那个精雕细刻的汉白玉仙鹤衔芝八仙椅便被搬走了，从此，灵霄宝殿之上就再没有的仙鹤衔芝八仙椅，只有玉皇大帝的一个龙椅。 从此，若非有要事相商时玉皇大帝派人来请，太上老君便再不上早朝。而这个罪魁祸首镇元子，还傻乎乎地指挥着一众小仙在天庭开垦种树，将一株又一株蟠桃移植到园子里，每天悉心照料，非愿看不出他有半点愁苦，反倒是乐在其中。 众神都感慨，做神若是做到镇元子这个份儿上，那还真是傻得天真，笨得纯粹，但却落得个自在快乐。 傻子的快乐。 镇元子这种傻子式的快乐，在一千年前，结束了。 因为他遇到了一只猴子，一只大闹天宫的猴子。 “喂，你每天在这里没完没了的种桃子，很好玩吗？” 镇元子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蟠桃林突然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一枚桃核轱辘着滚到了镇元子的脚下。 正在给蟠桃浇水的镇元子怔了怔，转身朝着声音来源之地瞧去。 他看到了一只猴子，一只穿着肥大官袍，连腰带都不系的邋遢猴子。明明那么消瘦，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到他那瘦弱的身体里藏着巨大力量的猴子，他的眼睛里燃烧着镇元子从来没有见过的、炽烈的火焰。 “你是哪里来的猴子？”镇元子问。 “俺老孙先问的你，你先说。”猴子说着，随手掰下来一个蟠桃，放在嘴里就啃。 “好吃吗？”镇元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野蛮的吃法，眼见着一只硕大鲜红的桃子，就这样被三下五除二啃了个净光，甜美的汁液顺着他的口齿流下来，清新的桃香立刻溢满桃园。 “喂，俺老孙都说了，让你先回答，你怎么还问个没完？”猴子不耐烦地说着，毛手一伸，再次摘下一枚蟠桃，在官袍上随意蹭了蹭，扬手丢给了镇元子，“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啊……是啊。 从发现蟠桃到如今，镇元子一直兢兢业业地遵照玉皇大帝的旨意守护着它们，却从来没有吃过呢…… 镇元子看了看手里的蟠桃，张口，便咬了下去。 香甜的汁液顿时溢满口齿，那种极致的甜美和清新的味道，让镇元子不禁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是好吃……”镇元子由衷地道，“但为何那些接受到玉帝赏赐的神，在吃蟠桃的时候，都是一脸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所以我一直以为……它们很难吃，还曾想如何增加养分，让它变得好吃一些。” “嘁，你真是蠢，”猴子嗤笑，“你自己连尝都没尝过，如何就知道它不好吃？况且，一千个人吃桃能吃出一千种味，你为了别人的口味改来改去，岂不是要累死？” 镇元子怔住了。 第七十七章 士为知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千个人吃桃子，可吃出一千种味道。 一千尊神祇，也有一千种处世之法。 镇元子不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也不是镇元子，然而自己……却一直活在师兄的影子里和控制下。 这是何苦，何苦？ “喂，傻子，俺老孙每天都路过这里，每天都看到你愁眉苦脸地埋头种桃子，俺老孙都替你累得慌。”猴子说着，将那双沾满了桃汁儿的手在官袍上抹了抹，道，“你虽不及俺老孙好看，但也说得过去。可是你满脸的愁容，真是丑到家了！快快扔了这些桃子，跟俺老孙下凡耍一耍，包管你马上就开怀笑起来。” 我长得……还说得过去……吗？ “呵……” 镇元子笑了。 这是第一次，他露出如此欣慰的笑容。 “走吧。” 他看了看这片蟠桃林，这里，是他用尽了亿万年的心血而打造的地方。亿万年，将这些凡间发现的灵根，一株一株，一点一点养成极具灵性的仙株。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他从来就没有笑过，也从来没有人对他笑过。 何苦？ 何苦？ “走！”镇元子说着，将手中的蟠桃也丢了出去。 “走也！走也！” 猴子说着，一个筋斗便翻出了老远。 “哈，我也来了！”镇元子一挥手中的玉尘麈，驾云直逐，追上了那只猴子。 他没有问过猴子是谁，猴子也没有问过镇元子是谁。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 他不仅知道那些神祇的名姓，甚至曾与他们共同生活在天庭亿万年，即便如此，即便他镇元子倾尽所有去付出也仍然摸不透他们的真心。而这只猴子，这只他不知名姓不知来处的猴子，却让一个亿万年都生活在郁郁寡欢中的他笑了出来，让一直横亘于他心头的谜题豁然有了答案。 天地万物，芸芸众生，缘分之奥妙，又如何揣摩？ 那是镇元子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自由，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什么是快乐。 神，原本是三界之中最为尊贵的存在，可天庭之中，却从来都没有听闻过如此畅快爽朗的笑声，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明朗由衷的笑脸。可是，镇元子脚下的这座山，这个叫做花果山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些最被令神不耻的小妖和群猴。可他们的逍遥自在和肆意的快乐，却如此动人，像光，像电，像风，像足以赶走严冬的暖阳，让亿万年都处在迷茫和徘徊中的镇元子感觉到了踏实，与快乐。 镇元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地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在那面旗帜之下，那只猴子所说过的话。 是的，他说过的，他要让这天，再左右不了众生的生死，他要让这地，再埋葬不了众生的悲苦。他说，他要给三界一个自由，还众生一个自在。 那时候的天，是蓝的。那时候的太阳，如火般炽烈。 而他的锁子黄金甲，在骄阳的照耀下烁烁生辉，他的凤翅紫金冠随风而舞，他眉眼中的英气锐利逼人，他年轻而俊美的脸庞神采奕奕，手中金箍棒直指苍穹。而那面旗，那面写着“齐天大圣”四个字的旗帜亦在他的身后飞扬，愈发衬托出他的意气风发。 自古都道一诺千金，他向妖族许下的誓言，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甚至用尽了他所有的血肉筋骨前去拼搏。 诛尽众神，踏碎灵霄，这是一场生死之局。那只猴子，他输了。 妖族，输了。 猴子被压于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悠悠五百年，沧海桑田，摆脱五行山后的猴子，心甘情愿地戴上了唐玄奘给他的金箍，放下一切，踏上了西游之路。 从此，一心盼望妖王回归的妖族陷入了绝望与愤怒的炼狱，再不得解脱。 可叹，众生都看到了他的豪情万丈，却看不到他为此身负的伤痕累累；看到了他头顶金箍放下所有的背叛，却看不到他如剜肉剃骨般痛不欲生的绝望。 都道是一将成名万骨枯，可谁问过那“将”心中承载的悲与苦？ 东天的众神都在嘲笑，嘲笑这个曾经令天地为之变色的美猴王孙猴子，最后只不过被如来佛祖压了一下，就成了西天的一条狗的时候……镇元子没有笑。 非但没有笑，他甚至很想哭——替那些在神妖之战中死去的妖族而哭，替那些绝不献媚于天、妥协于神的傲骨而哭。 天大地大，可何处……才是真正的归途？ 已然绝望至极的镇元子就在那里离开了东天，前往凡间游历。他找到人参果树，创立五庄观，为的，不是得到天庭的认可和荣耀，只是为了等这只猴子。仅此而已。 古人守株待兔，他镇元子守着人参果树等猴。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十载又十载，终于等来了他。 可那只该死的猴子，竟火冒三丈，一棒子掀翻了那株足以与蟠桃媲美的人参果树。 “镇元子，你在天庭当狗没够，又跑到凡间继续吗？管它是桃还是果，管它诸神的死活，你该做的就是你自己，你自己！”那只猴子，攥着他的衣襟，像野兽一般咆哮。 哈，这才是他，他镇元子等的就是这样的猴子，不是吗？ 从那双燃烧着烈火的眼睛里，镇元子看得出来，五百年前的失败和整整五百年的孤独，没能让他眼里的火熄灭。 猴子，还是五百年前的猴子，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让他改变。 如此，他便也放心了。 此后，镇元子便彻底成了一枚散仙，不管是诸神，还是世人，哪怕是五庄观里他最亲近的弟子，都再看不到他的影子。即便神人之战时，孙悟空自剜妖心献给如来佛祖后坠入魔族，他也没有出现。 “所有的神都以为你真的放下一切，从此再不问世事，而事实上，你其实是为了救那个地方，那个孕育了逆天魔猴的邪恶之地，把所有的修为都化成了一场雨，让原本成为了死亡之地的……那个地方，重新焕发了生机，是也不是？” 第七十八章 痛苦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是你吧？宁愿以一介凡人的身份重入轮回，也要把你的全部修为都用来救那个地方……” 太上老君死死地盯着镇元子，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这个问题。 “亿万年了……”镇元子微微地笑着，说道，“亿万年了，师兄你还是那么喜欢……明知故问呢……” 镇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太上老君手中的拂尘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红的血顷刻间染红那银白的拂尘，一滴又一滴地顺着拂尘流淌而下，绕过太上老君的手指，滴落在地。 凡人的、肮脏的血。 太上老君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瞥了一眼手上沾染上的、镇元子的血，脸上浮现出极为厌恶的表情。 “你可知道，即便是在天庭，像你这般修行了亿万年却还尚在的上古之神，早就不多了。不管是紫微大帝，还是玉皇大帝，他们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你……不仅碌碌无为，而且还尽做蠢事！从天庭要员沦落到人间的‘地坛之祖’，又失了自己一手创立的五庄观，把所有的修为化成了一场雨。你这样的蠢货，留在世间又有何意义？” “哈……”镇元子咧开他满是鲜血的嘴，笑了，“原来……师兄是来取我最后一点灵魄的啊……” 太上老君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你说什么？” “对于师兄来说，最大的得，便是权势之得。但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得……是我亿万年来都没有感受过的……自由，和快乐。” 是啊，世人都道神仙好，可神仙却被天条和秩序压得透不过气。他们从来不知道自由为何物，更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而那个地方，那个孕育着生命，有着自由和快乐的地方，是那样的美好，他怎能让他变成一片荒芜和死气沉沉之地？ “只有在那一刻，我才觉得我这个修行了亿万年的上古之神，这个倍受凡人敬仰的地坛之祖……还有点作用……哈哈，哈哈哈哈……”镇元子哈哈大笑，他凑近太上老君，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能猜到吗，当那一刻，我把所有背负着的东西全都放下的那一刻，我感到了真正的快乐……” 太上老君的瞳孔骤然缩小。 “你这个蠢货！”他咆哮着，持着拂尘的手猛地用力，竟将那拂尘整个刺穿了镇元子的胸膛。 “咳！” 镇元子张口，口中的鲜血喷溅了太上老君满脸。 然而这一次，他却很意外地没有流露出半点厌恶。 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愤怒。 “愚蠢的蠢材！该死的混账！你竟……说出这样的蠢话！难道你一点都体会不到本尊的苦心吗？本尊，要把天庭壮大成为一统三界的鼎盛之朝！” 一统……三界？ “噗，哈哈哈哈，师兄，你还不明白吗？你想将天庭搬到凡间，这样的美梦，你衬早还是不要做了……所有的凡人，不论是妖是魔还是鬼灵精怪，他们……就算是全部战死，也断然不会让你如愿。莫说是他们，就连我……就连我这个你口中的蠢货，也不会答应……” 让那种有如躺在棺材里生活的天庭众神来染指人间……那人间，岂不是也成了行尸走肉死气沉沉的压抑地狱？ “你……做梦！”镇元子深深地吸着气，鼻孔有如野兽般一张一掀，他坚定而又厌恶地瞪着太上老君。凭着镇元子对太上老君的了解，他这样的神情，一定会让太上老君怒冒三丈。 而触怒了太上老君的下场，也无非只有一个——死。 然而，让镇元子意外的是，太上老君并没有发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镇元子，用一种镇元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的的目光。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陌生无比。 他说：“镇元，难道……你忘了，我们都曾答应过他，要好好守护天庭吗？” 他？ 他……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个字，但为何自己的心，竟感觉到如此之痛？是不是自己今世这凡人之体，最终还是承载不住师兄那极具潜力的拂尘，所以……自己的心脉断裂了呢？ 镇元子缓缓地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胸口。 不，师兄刺到的，明明是右胸口啊。可左边，左边…… 左边的心……为何如此痛？ “铮……” 一阵阵蜂鸣之音在镇元子的耳畔响起，尖锐、高亢而又刺耳至极，这声音震动着镇元子的耳膜，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像无数鸟雀齐齐震动着翅膀般，让他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忽然，镇元子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绚丽之光。 那些蜂鸣声，那些浮动的画面，全都统统不见了。而镇元子的身体，仿佛也被抽空了力量般，摇摇欲坠。 谁…… 是谁？ 是谁站在那？！ 恍惚之间，好像有一个人，就站在不远的前方。“你是谁？” 是错觉吗？明明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镇元子却为何觉得那个身影他十分的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认得这个身影，可是……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情愫。那好像是一种混合着难过、激动而又悲恸的情愫……它们太过复杂，太过纠结，太过沉重，让镇元子几乎透不过气来。 是神吗？ 还是人，或是妖，是魔？ 为何能够让他有这种莫名其妙而又难以说清得情感？ 而最主要的是……在他的记忆里，丝毫搜寻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让他有情感起伏的神祇。因为这亿万年来……他一直是孤独的，孤独的啊！ 镇元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可那个人却并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谁？”镇元子厉声喝问，他有心想要跑得再快一些，却怎奈力不从心。所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家伙，唯恐他走掉。 可那人，并没有走。 他背对着自己，静静而立，像是在等自己。 可离他越近，镇元子心里的痛苦就越难耐，他的心，仿佛在猛烈地收缩，痛得他连呼吸都不能。 第七十九章 残缺记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痛楚，如剧毒般开始在全身蔓延，镇元子已经疼得连步子都迈不动，只能站在那里紧紧地捉着衣襟喘息。 “是谁？！！！！”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愤怒地大吼。 那个人，终于动了一动。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那片光，如此绚丽，如此夺目，仿佛镇元子正在直面骄阳，被照得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眼前，在手臂遮挡之下的小小的阴影里，镇元子看向那个人。 光芒太炽烈，致使他只能看得到他的轮廓，他的五官好模糊，镇元子唯一可以辨别得出的，就是他在笑。 “镇元，你又惹出了什么祸端？”他说。 这声音！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镇元子怔住了，他忘记了要伸手遮挡眼前耀眼的光芒，忘记了他已然全身力量尽失，忘记了胸口正在流着血的伤口。 他忘记了一切，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个声音，和眼前的这个人。 “唉，”他喟然长叹，“镇元，若是再如此胡闹下去，你又要师兄我如何走得安心？” 他说什么？ 他说他是自己的……师兄？ 镇元子的同门师兄，除了太上老君是他平素里最为常见，其他的，自从混沌初开，天庭创立之时便已然神隐，连见都不常见过。偶尔逢盛大法典之时，镇元子或有幸见过几位，可饶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跟眼前的这个有半点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这个人为何明明他感觉到熟悉，却半点都想不起他的样子？ 镇元子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片混沌，不，不是那种模糊了一切的混沌。而是，明明知道曾有一个澄明，曾有一个清醒，却又无法甩开眼前这一团浆糊般的模糊和混乱的混沌。 是明明想要把一切理得清楚，却仍被一团乱麻紧紧缠住的混沌，令他痛苦的混沌。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镇元子抱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惊恐万分。 突然，那个人又张了口，他说：“道德，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镇元。” 道德？ 道德是…… 三界众生，不论妖仙鬼怪，神魔邪灵，还是东西两天，谁都知道，道德乃是太上老君上一世的尊名。天庭创立之初，道德天尊独自前往万真之巅渡劫，魔族，却趁这个机会围攻东天。在渡劫之是耗尽大半功力的道德天尊匆匆赶回，助众神一并击溃魔军，金真却遭到重创。想要恢复，要么，闭关修行至少万年，要么，带着本身功力转生为人，再度飞升回归天庭。 天庭刚立便被魔族摧毁，又有西天在侧虎视眈眈，在这重重压力之下，道德天尊最终选择后者。他将一名最为不起眼的小仙提拔成为玉皇大帝，然后坠入凡尘。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道德最终化身为太上老君重归天庭，而天庭却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样子。这曾是太上老君一度窝火并为之而愤恨的事情，这桩往事国，也经常是众神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众所周知的事情，镇元子当然不会陌生。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难道在师兄渡劫之前便已经认识他了吗？ 亿万年前便认识师兄，也认识自己的……这个人，为何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印象？！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镇元子的肩头。 如此熟悉！ 温暖、信任、疼爱、怜惜……这种种复杂的情愫，竟然……仅从这一个动作里就能够感受得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曾经也感受过如此温暖的感觉吗，难道曾经有人与自己曾有过如此亲密且亲切的情感吗？ 难道他镇元子……并不是生来便如此孤独的吗…… 奇怪，脸……怎么有点凉？ 镇元子伸出手擦了擦脸，却赫然发现他的手上沾着眼泪。 泪？！ 镇元子一怔，一股巨大的疼痛却从他的胸口传了过来。仿佛是一股烈焰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在瞬间燃烧。 “啊！”镇元子发出痛苦的怒吼，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真是愚蠢到家。” 太上老君望着因晕厥而倒在自己脚下的镇元子，冷冷地哼出了声。 一滴雨，自天空飘落，滴落在太上老君的肩头。他阴沉着一张脸，缓缓抬眼，望向天空，浓密的云层自远方匆匆赶来，很快，便遮盖了整个天际。 闪电，就在那些云层里闪耀，像隐藏的暗箭，蓄势待发。 “轰！” 一声雷声轰然炸响，道道银丝自云层之中落下。 下雨了。 令人厌恶的雨。 太上老君冷哼一声，收起拂尘，便举步离开。 大雨倾盆，砸在五庄观的废墟之上，将那弥漫在青竹之间的烟尘都压下去，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和圆坑。 镇元子的身体蜷缩着，被雨水冲刷，他身上的鲜血汩汩地流着，与雨水融合，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弯月形的、血红的水洼。 大雨滂沱，愈下愈急，天色也愈来愈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天色完全蛮之时，一双大脚出现在了镇元子的身旁。 那是一双穿着缕金靴的脚，靴口露出的盘龙袜亦是金线绣成，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落地而溅起的雨水还未落到这双缕金靴上，便已然蒸发不见，半点都没有沾染其上。 “汪！” 在这双缕金靴旁边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犬，它狂啸着走上前来，像是试图测试一下镇元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晕厥过去。见镇元子并没有动，它便再次走近几步，嗅了嗅镇元子。 “汪！” 它又叫了一声，他的主人像是听懂了它的意思，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来不仅是人，就连神也有软肋。” 缕金靴的主人走近镇元子，紧接着，便有一只手捉住镇元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汪！” “不用担心，就算是太上老君来找麻烦，也不会找到本将军的头上。他们之间的账，当然要由他们自己来算，来清。” 说着，这双穿着精致盘龙袜的缕金靴便踏着这雨水，逐步走上一朵祥云腾空而去。 第八十章 震惊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闷。 好闷！ 好像胸口压着一块千斤大石，让镇元子透不过气来。 他努力呼吸，却因那块大石太过沉重而完全呼吸不得。镇元子用力地吸气，再吸气，终是用力张大了嘴巴。 “咳！” 只觉一股腥咸脱口而出，镇元子的整个胸腔便豁然轻松下来。混沌的意识正在渐渐地恢复清醒，镇元子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前模糊在一片血红之中。 镇元子想要伸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肩膀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镇元子用力地眨眨眼睛，这才看到自己的肩膀被两枚粗重的绳子捆住，栓在巨大的横梁之上。绳子已然将镇元子肩膀之处勒出深深的印记，鲜血汩汩流出，已然浸透了绳子，将其染得血红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镇元子一惊，立刻打量起周围。但见此处乃是一个地牢，阴暗而潮湿的空间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臭气，在镇元子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挂满了刑具的木架，那些刑具已然是锈迹斑斑，一看便知是鲜血浸透铁具所至。 这是哪？ 镇元子错愕之际，赫然发现就在自己的对面摆着一张紫檀木的高背大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正好整以睱地看着自己。 此人生得一副好相貌，论其俊美，恐怕在整个天庭也只有一千年前未入凡尘的天蓬元帅可敌。而他最为奇异之处，在于他额间生着一只眼睛，只是这只眼睛微颌，像是在打瞌睡一般。可饶是如此，也仍让他有种逼人的勇猛之姿。但见他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足蹬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一只体型庞大的细腰黑犬伏在他的脚边，虎视眈眈地瞪着镇元子。 “呼，呼……”镇元子张口，却发出一阵呼噜声响，想来，他的喉咙被血堵住了。 “咳，咳！”他咳了几声，又咳出了几口鲜血。 “呵，众神都道太上老君极为厌恶他的师弟镇元子，恨不能与其撇清关系，离得越远越好。却不想……”那人的脸上，虽挂着笑意，却尽是不屑与嘲讽。他说着，望住了镇元子，“他竟如此口是心非，表面对师弟镇元子冷若冰霜，拒之千里，实则对他体贴入微，无微不至。” “杨戬，你在那里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太上老君若也能对本座关心，除非海水倒流，日头打西边出来。”既然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镇元子就算是想要装傻充愣，恐怕也是做不到了。况且，他张口就提到太上老君，证明方才在五庄观自己跟太上老君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看到了，那就更加没有必要绕弯子，直截了当或许可以让他更快知道杨戬这黄毛小儿到底要做什么。 “哼，镇元子，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杨戬的脸色陡然阴沉下去，他冷冷地看着镇元子，道，“别告诉本将军，你不知道，太上老君到底为何会讨厌下雨。” 下雨？ 师兄他……竟然讨厌下雨吗？ 镇元子怔住了。 他认识太上老君几乎跟认识自己一样久，什么时候……他的这位从来都用鼻孔看人的家伙，会讨厌下雨了？ “难道是怕雨水灌进鼻孔里，呛着吗？”镇元子怔怔地问。 “镇元子！”到底还是年轻，不过是区区一个问题而已，杨戬就气得霍然起身大吼起来，“你不要以老卖老跟本将军装糊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你五百年前，自殒金身化为一场大雨，以亿万年的修为浸润了整个花果山之后，太上老君便开始极度厌恶起雨来了。他用法术制出强大的结界，令整个仙岩山顶整整五百年都不曾下过一滴雨！” “你说……什么？” 会不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出现了幻觉，杨戬竟然说……师兄会因为自己化为雨露滋润花果山而厌恶起雨来了？ “杨戬，会不会老糊涂的是你，因为闲得太无聊，开始写起话本子来了？”镇元子小心翼翼地问，毕竟现如今他镇元子已经轮回转世，丑是丑了些，但按照凡人的年龄，他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杨戬，他已经修成正果了不止百万年，会因为穷极无聊做些荒唐事，或是胡思乱想，也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住口！”杨戬已然是火冒三丈，他猛地揪住镇元子的衣领，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吼，“你以为转世成这副丑样子，本将军就会被你蒙蔽吗？别做梦了！镇元子，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发觉吗，你的功力，你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吗？！” 功力？ 修为？ 经杨戬这么一说，镇元子才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劲有力的力量正在游走、疾窜。好像先前淤积着的经脉一下子被打通了一般，他感觉到先所未有的畅快，仿佛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从镇元子这张丑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让杨戬意识到，镇元子并没有装傻，这让杨戬感觉到惊讶。但很快，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镇元子，你何以如此之蠢？你竟没有发觉，你那个最为擅长炼丹的师兄太上老君，刺中你的任脉，把极为珍贵的‘回天丸’从任脉中送入，融在你的血液里，让你迅速地恢复功力吗？可惜，他的那只母餮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否则，他一定能炼出足够的‘回天丸’恢复你的功力……呵……真是想不到，那样一个看起来冷酷至极的家伙，竟然是如此注重同门情谊的……” 杨戬，你这黄毛小儿，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这怎么可能？ 太上老君采集母餮之血制丹至少有千万年，他的“回天丸”向来都是他的心头肉，就连玉皇大帝向他求，都求不来。他怎么可能……会是为我而炼？ 然而…… 第八十章 软肋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太上老君，他明明已经把母餮的一对双生之子掌握在手中，根本就不需要重新复活母餮。然而五百年前，他又突然回头利用蜃去复活母餮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小餮不肯食人，即便没有足够的血可以大肆采集，但以太上老君的性格，强制采血也并非是难事。太上老君功力深厚，只需制造增福寿的小丹小丸即可，可是制造“回天丸”，却需要大量的餮之鲜血。突然间做这种事情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应劫；二是为了救人。 思及自己方才的胸膛被太上老君刺痛之时……若是他有心想要自己的命，那么太上老君只要将拂尘刺进镇元子这个已然没有了功力的凡人心脏，一切便都结束了。但他……却将拂尘刺入了镇元子的右胸口。 右胸口，正是任脉所在的位置。 以“回天丸”刺入任脉，激起血液瞬间快速流动，这种速度会加快“回天丸”的融化，并迅速在身体的血液里流通、蔓延。 想起太上老君的拂尘刺入镇元子胸口的时候，那种撕扯般的疼痛，和浑身有如火焰在燃烧的痛苦……难道，他真的是为了用“回天丸”恢复自己的功力，才这样做的吗？ “这怎么……可能……”镇元子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震撼已然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哼，本将军早就知道，你与太上老君自宇宙混沌之时便已然相识，亿万年的师兄弟，若非关系匪浅，他，岂能容你？”眼见镇元子这般痴傻，杨戬不禁冷笑，“你不见紫微大帝被太上老君何等提防？不见玉皇大帝被他何等猜忌？不见西王母被他何等忌惮？就连天蓬，也被他设计逐出了天庭……” “这么说，你玉皇大帝派来的趁火打劫的了？”到底是在天庭的官场上兜兜转了亿万年的镇元子，一下子便嗅出了杨戬话里隐含的意味，他的视线，也终于落在了杨戬的身上。 “看起来，‘听调不听宣’的英烈昭惠显圣仁佑王杨戬，也并非是传言中的那般，与玉皇大帝素来不和。相反，你倒是忠心耿耿得很，连这样下三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彼此，彼此。本将军就算是再下三滥，也好过你们师兄弟两个，这不和，一装就是亿万年。为了所谓的长寿，竟可以做尽残忍之事，使三界血流成河！” 杨戬义正严辞的表情和愤怒的模样被镇元子看在眼里，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杨戬，你的脸，生来便是这么具正义大感吗？还是……为了隐藏心里的龌龊而自己画出来的？” “住口！”镇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右肩便传来一阵剧痛。 杨戬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已然深深地刺透镇元子的右边肩膀，尖端钉入了横梁之中。 “你以为本将军不敢动你，那就大错特错了，镇元子！”杨戬的脸近在咫尺，镇元子可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狰狞的表情，“你现在已经不是位列仙班的上古之神，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渺小得就算是死了也无人在意的小小的凡人。” 说罢，他手一扬，便将另一把匕首钉进镇元子的左肩。 “啊！”镇元子仰天长啸，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鲜血更是顺着他的身体汩汩流淌而下，流淌满地。 “杨戬，你到底要干什么？”镇元子的力气，仿佛也随着这鲜血的流淌而流失，他无力地靠着横梁，虚弱地道，“如果你想要用我来威胁太上老君，那你就太天真了。这三界之中，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得了他，因为他从来就不会在乎任何人。” “包括你？”杨戬冷泠地瞪着镇元子，问。 “包括我。”镇元子孱弱地点头，“他的城府之深，恐怕就连紫微大帝跟玉皇大帝联手都未能敌。他们三个人斗了亿万年，你可见谁占过他半点上风、半点便宜？甚至就连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也许都是太上老君演出的戏……” “哈，哈哈哈哈哈！”杨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镇元子，你真不是一般的蠢。你只看到了太上老君面对你时的冷，却看不到你转身后他眼里的痛。镇元子，关心则乱，神一旦有了情，就有了软肋，比卑贱的凡人还不如……” 软肋。 自己，竟然是太上老君的软肋，天底下还能有比这个更加可笑的事吗？ 镇元子想着，便果真笑了出来：“杨戬，别忘了，你的血液里，有一半是你口中卑贱的凡人……” “闭嘴！”杨戬的脸色骤然大变，挥拳便狠狠给了镇元子一记。这一拳正打在镇元子的脸上，他的嘴角顿时开裂，连眼睛都因瘀血而青肿起来。 杨戬一把揪住镇元子的衣襟，咬牙道：“本将军自己的身世，用不着你来提醒。” 说罢，杨戬便猛地松开镇元子的衣襟，转身走向地牢的大门。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直到我老死？”镇元子隔着血色模糊的眼睛问。 杨戬的脚步微微地顿了顿，终是连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 “汪！”黑色犬朝着镇元子狂吠了一声，像是在警告镇元子不要作怪，便追随在杨戬的身后跑出了地牢。 事情到底是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的？ 镇元子无力地仰头枕在横梁上，苦笑不己。 他能够给出的合理的解释，就是太上老君正在下一盘棋，而自己，无巧不巧，成了他棋盘上最有利的一粒棋子。 可如果是这样……那个人……那个称呼太上老君为道德，又用那样温暖的手扶住自己肩膀的那个人……他又到底是谁呢？ *** 自是臭气熏天。 杨戬望着手上沾染着的、镇元子的血，脸上显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 好在，外面的雨还在下。只不过由于他神功护体的原故，那些雨水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纷纷躲闪着挤到他处，绕开了这位尊神。 第八十一章 永远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杨戬收起神功，张开双臂，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和他身上的鲜血。黑色巨犬亦欢喜地在杨戬的身边蹦来跳去，在雨水里玩耍。 突然，它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便立刻停下来，警惕地竖起耳朵，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里涌动的不安气息。 “汪！吼！” 它已经知道了出现的是谁，顿时变得狂躁起来。它的牙齿吡出嘴外，露出狰狞面目，身体后弓，呈现出准备攻击的姿势，凶猛地望向雨水深处的某一点。 杨戬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一点上。 那是一个人影，消瘦却充满力量的人影。 大雨倾盆，天空灰暗，然而那人影却有如明黄的朝阳悬挂长空，连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炽热。 “本将军欠你的，已经全部还完。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欠。”杨戬缓缓张口，冷声对那个人道，“神魔殊途，再相见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哈哈，正合俺老孙的意愿。”那人哈哈一笑，抬起毛手挠了挠他毛茸茸的脑袋。这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是孙悟空又是何人？ “下次再遇上，你我可要好好较量一番，一千年了，自从一千年前与你一战，到现在俺老孙还没有遇到过对手，想想还真觉得怪无聊的。”孙悟空笑嘻嘻地道。 “收起你那一脸嬉皮笑脸！本将军跟你没那么亲近！”孙悟空的笑脸让杨戬顿觉火大，他扬声厉喝，一双俊眼瞪得滚圆，额间的第三只眼睛也顿时迸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使得这年轻俊美的神将愈发正义凛然，神武非常。而他身边的巨犬亦跳起来狂吠不止，狰狞嚣张的模样，甚是给它的主人长脸。 可叹，孙悟空可不卖这一人一狗的账。 “二郎神，快收起你这套唬人的把戏。你吓唬吓唬那些凡人也就罢了，可惜俺老孙认识你够久，知道你不过是空长了一张俊脸，时时摆出来唬人而已。”说着，孙悟空扛着金箍棒，举步走向二郎神来时的方向。 “后悔吗？”望着孙悟空的背影，二郎神突然张口问。 “什么？”孙悟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后悔吗，走上这条西游之路？”杨戬缓缓地开口，问道，“从此，你将再不能回头，不能重拾你往日的荣光，不能正视专属于你的荣耀。所有的所有，朋友、兄弟、仇人，统统全都放下了，再不能回头。” 你曾……后悔过吗？ 在每一个遇到生死抉择的时刻，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做出选择的时刻，做出另一种选择？ “俺老孙……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即便有无数的妖死在你的面前，也不后悔吗？即便要与所有昔日亲近的兄弟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后悔吗？”明明是那样冷静、那样以沉稳著称的二郎神，突然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杨戬愤怒地紧双拳，向孙悟空怒吼，“那一天迟早要到来！界时，你会给三界众生带来一场巨大浩劫，就连花果山都有可能会被夷为一片平地，就算这样，你也不在乎吗？不在乎吗！！！” 孙悟空的身影微微地震了一震，然而，这震动，却是转瞬即逝。 他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冷冷地说出了三个字——“不在乎”。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地牢。 该死…… 这只该死的猴子！ 该死！ “啊！” 杨戬愤怒地高举起双手，三叉神戟在他的手足幻化而生。他狠狠地、用力地一劈，整个天幕似都被他强大的力量划破，整个空间都禁不住震了又震，天空的云层被劈成两半，竟硬硬使得雨水也划分成两片，各自惶恐地下着。 为何你要如此坚定？ 害得我……失去了反悔和懦弱的借口。 该死，该死的猴子…… 保持着劈出三叉神戟的杨戬还保持着用力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可是他的身体，却在微微地颤抖，满是怒火的眼中，渐渐地溢上了一层朦胧。 耳畔，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那个在一千年前响在耳边的声音。 “喂，三只眼，若有一天，神、魔、妖再无界限，天地之间万物都平等自由，你我两个，就此结为兄弟，你看如何？” 如何…… 又能如何？ 一千年前你是妖，一千年后你是魔，可这划定了众生隔阂的界线，却依旧还在。 猴子，小猴子，今生的今生，和来世的来世，恐怕你与本将军，都会是永远永远不会成为兄弟的。 永远！ *** “敖烈，你这娘娘腔！本太子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敖荣跳着脚，怒气冲冲地对着敖烈嚷。 方才猪八戒寻来一些果子充饥，可青的多，红的少，大多都又苦又涩，难吃得很。敖荣瞄准了一颗又大又圆的果子，好不容易爬到近前，正要张开大口享用，却没想到敖烈大手一伸，直接把果子抢走了。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吃得那么香甜，敖荣的脑袋都要着火了。 “小四，你真是愚钝，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远。”敖荣在那边气得要死，但敖烈却只是向他翩然一笑，完全不以为意。 “闭上你的嘴！少跟我讲大道理！本太子不！听！”敖荣愤怒地大吼。 “好了，不要吵了。敖荣，你再拿一个吃不就好了？”一心这臭小子，又跑出来当和事佬，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敖烈早就已经把又大、又红、又甜的果子全都塞进他怀里的事。敖荣更加恼火了。 “哪还有了？你告诉我哪还有了？猪八戒笨得连青果子和红果子都分不出来，是有多作死才找他去摘果子？！”敖荣说着，随即便意识到极为重要的事情—— 孙悟空不见了！ “猴子呢？孙猴子去哪了？”敖荣急切地问着，整个都变得不好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猴子！孙猴子！你在哪？！”敖荣大声地嚷。 “嘘，别喊，敖荣。”一心竖起手指放在嘴边，轻声道，“悟空他……去了却一桩旧事。” 第八十二章 了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旧事？ 孙悟空的旧事？ 敖荣怔了一怔。 “他去了结什么旧事？”话一问出口，敖荣便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全天下，恐怕就只有那只孙猴子的旧事多。然而，凭着敖荣对孙悟空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放心小唐玄奘在没有他的监管下独自跟众人在一起的。风来了，他会担心小唐玄奘是不是会被风刮跑了；雨来了，他会担心小唐玄奘会不会被雨浇湿了。仿佛全天下的物什都会把小唐玄奘从他的身边抢走，而天底下，也仿佛只有他孙猴子才能把小唐玄奘保护好。 能让他把小唐玄奘丢下独自前去处理的……应该不会是一般的事吧。 可到底……会是什么呢？ 敖荣还真是想知道呢…… *** 疼痛已经快要让镇元子失去了知觉，鲜血的流失让他力量尽失，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他的世界。 镇元子再一次晕了过去。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地牢的门好像被踢开，紧接着，一股清风吹了进来。清冷的风携着雨水的微凉，将地牢的闷热一扫而光，镇元子被这股清凉所唤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轮廓，消瘦而结实的轮廓，让镇元子熟悉至极的轮廓。 他慢慢地走近镇元子，肩膀上扛着的寒铁棒子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地牢里，也仍然发出凛凛的寒光。 镇元子顿时浑身一震，他张了张口，却因喉咙被鲜血堵住，而只能发出一阵模糊的呜咽之声。他几经张口，才勉强发出了声音：“你……你？” “哼。” 那个家伙只是冷哼一声，伸手，便将镇元子肩膀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噗！” 匕首一经拔出，镇元子的鲜血便呈似喷泉般涌出来。原本已然力量尽失的镇元子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鲜血已然将他全身都染得鲜红无比。 两把匕首都被拔出，紧接着，镇元子肩膀上的粗绳也被挑得断了。镇元子的身体一软，眼看便要滑落在地，一只毛手却稳稳地抓住他，拎着他的腰带，将他拎出了地牢。 外面还在下着雨，寒冷的雨点拍打在镇元子的伤口上，让他不断地发着抖，而突如其来的光亮更是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这寒冷的雨水里，他松开了手，镇元子“扑通”一声扑倒在雨水里，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虽然躺在雨水里，镇元子却“哈”地笑了出来。他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笑着望向那个人。 “你不好奇吗？”他问，“这一世我竟生得这么个丑模样，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上一世的镇元子，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他有着欣长挺拔的身姿，有着皎洁如月的脸庞，有着如丹青描绘的眉眼。不用说话，他只消站在那里，翩翩的风姿和飘逸出尘的气质便已然令世人惊叹。 “君子翩翩兮温润如玉，真人秀雅兮挺拔如竹”，这玉皇大帝御赐的“地坛之祖”的名头，还不如人间冠在他头上的“青竹仙人”更为众人所周知。然而这一世，他的样子，用“自毁容貌”来形容也差得不多。就连太上老君那般厌恶和嫌弃他的人，都感慨受不了那张脸，却不知，这只素来毒舌的猴子会怎么看。 “嘿嘿，还好，还好。” 孰料，他只是嘿嘿一笑，道：“好歹是个人样，比起八戒投了个猪胎强出许多。” 镇元子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猴子，知我，懂我！”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镇元子的脸色悠然阴沉下去，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故意引你和小和尚进入到五庄观的，是吗？” “嘿嘿，那是自然。俺老孙火眼金睛，难道还认不出你的元神吗？”孙悟空得意地挠了挠脑袋。 “那过去呢？”镇元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孙悟空，眼眸深沉无比，“我的过去，太上老君的过去，你……都知道吗？二郎神杨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真……”孙悟空那闪耀着鎏金光芒的火眼慢慢地隐匿了光亮，他用同样深沉的目光望着镇元子，沉声道，“真不真……俺老孙怎么知道？” “告诉我！”镇元子猛地揪住孙悟空的衣襟，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大吼。 “哈……已经过了五百年，你怎么还是那么蠢？”孙悟空笑嘻嘻地指着镇元子的脑袋，道，“不论是你，还是俺老孙，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的毛手从镇元子的脑袋指向了身体，又指向心口：“已经残缺不全，哪里还能记得清从前？” 全都……残缺掉了吗…… 镇元子的身形晃了一晃，他慢慢地松开孙悟空，抬起头来，望着那不断倾泄着雨丝的、灰暗的天空。 是啊，全都残缺不全了呢……不论是记忆，灵魄，还是心，全都被掏空了。 作为地坛之祖，镇元子已然将他所有的力量都化为了雨露，滋润花果山，让那片已然没有了生机的土壤重新焕发了生命。是因为这样吗？他对于从前的记忆也都一起化为了雨丝？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他却将孙悟空记得如此清楚真切？ 到底是谁……擦掉了他对于太上老君和那个称呼太上老君“道德”，并让太上老君好好照顾自己的人的记忆呢？ “好了，既然把你救出来，俺老孙也该走了。”孙悟空说着，扛起他的金箍棒，走向迷雾般的雨幕之中。 “猴子……”镇元子突然呼唤道。 孙悟空顿住了脚步。 “你也在怀疑吧？”镇元子问。 孙悟空的火眼之中有光芒骤然一现，然而，他却没有说话。 “在这所有的一切的背后，一定有某个存在在策划着什么，也许从五百年前，一千年前，甚至更久更久的从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计划了，计划这一切。他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把我们都网罗在其中……” 第八十三章 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网。” 孙悟空喃喃地念着这个字，他的神情有几分复杂，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果然，你也有所怀疑了吧？”镇元子毕竟认识孙悟空够久，深知嬉皮笑脸乃是这只猴子的常态。若非他触动了孙悟空的心事，他绝不会流露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也许，就连我们的记忆，也都是由他篡改了。”镇元子凑近孙悟空的耳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篡改……吗…… 孙悟空沉默着，缓缓转头，望向镇元子。 相隔了五百年的相望，却……为何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无忧无虑和当年的坦诚愉悦？ 到底是什么让一切都变了？ 或许就像是镇元子所说的那样吧，改变，或许早在他们相逢之时，或者相逢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它一点一滴地酝酿，一丝一毫的改变，它潜移默化，它不知不觉，然而等你发觉它的存在，想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我们甚至都已经不知道，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回忆起二郎神杨戬所说的一切，与自己同时所经历的一切，镇元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说，杨戬说的全都是假的，可是自己体内游走的真元，又是怎么回事？ 这普天之下，除了太上老君的“回天丸”，不会再有任何一种药丸或是法术能够让自己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恢复自己已经损失了亿万年的修为，甚至一恢复，就恢复了八成。 可若是杨戬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自己这亿万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和所有关于太上老君如何对待自己的记忆……难道，就都是假的吗？ “你这塞满了草堆木屑的脑袋，难道过了五百年，你还没开窍吗？”孙悟空的嘴角上扬成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于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镇元子怔住了。 “是网也好，是坑也罢，又能如何？一千年也好，五百年也罢，又能怎样？谁把谁网住，都还不一定。”孙悟空说罢，迈开大步在雨水之中前行。 即使是网，即使是坑，即使从一千年前、五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的、那个阴谋，你也都不在乎吗？ “哈，哈哈哈哈哈！”镇元子仰天大笑。 是啊，又能如何？ 又能怎样？ 那网，到底想要网住什么，网住谁，与他镇元子何干？ 他想要做的事，已经全都做到了，不是吗？ 这命运送给他的，他全单收下，但，从今天起，不论是谁想要从他这里抢起任何东西，都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 雨，冲刷着镇元子丑陋却狂热的脸，冲刷着他伤痕累累却也结实强壮的身体。 “来吧！来吧！” 他在暴雨中抬起头，向这无尽的苍穹发出狂啸。 来吧。 渐行渐远的孙悟空扬起唇角，在心里默念。 *** 火，好大的火！ 敖荣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那几乎连天的大火在他的眼前蔓延，仿佛一只猛兽，正在嘶号着想要冲到天上去，将天都撕裂。 啊……不，天，怎么能被撕裂呢？ 千百年来，亿万年来，天，都是恒定不动的，更是不可撼动的，更别提会将它撕裂。 是的，被撕裂的不是天，是他的身体。 是他的身体！ 敖荣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不是一条蛇，而是五百年前，那个纤瘦俊美的少年！ 本太子的身体！ 本太子的身体终于回来了！ 敖荣正要欣喜地叫喊出声，眼前却“呼”地燃起火来。而他的身体则被这股熊熊的烈焰所包围。这火，炽烤着他，撕扯着他，想要将他撕裂扯烂，烧成灰！ “不！” 他大叫着，拼命地挣扎，用力地扑打着身上燃烧着的火焰。然而这火焰却似有生命般紧紧地粘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如何扑打，也不熄灭。 “吼！” 无奈之下，他化为龙身，冲天直上，窜入九霄。 可即使如此，火焰也没有熄灭。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炽烈了。 “吼！” 情急之中，敖荣竟张开大嘴朝着自己的身体呼气。可他喷出来的却是火，他口中的火与身体上的火合而为一，燃成更大的火势，让他从人身化为了龙形。那火还在熊熊而烧，竟将他的每一片龙鳞都烧成了炽热的火红，继而化为了一片片碎片。 “嗷！” 敖荣痛苦地哀号，凡人都道十指连心，而对于龙而言，最为痛苦的莫过于身上鳞片的剥离。这一片一片碎裂的、龙族的骄傲，和他苦苦修行了四百年的修为，全部都在火里化成了灰烬。 “不！” 不能！ 这四百年的功力，每一丝，每一毫，都是他的兄长，他的皇兄教授他成长的，绝对不能失去，不能！ “不能！” 敖荣惊叫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闯入他视线的，是一双黑亮无比的眼睛，这双眼睛离他太近，以至于把敖荣吓得“哇呀”一声大叫，连蹦带跳地窜出好远。 “敖荣，你怎么了？这么个跳法，你不累吗？” 温和的声音带着该死的关切，让原本受到了惊吓的敖荣心情更加恶劣到了极点。 “本太子乐意跳，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还敢管本太子怎么跳？！” 咦？ 等等，本太子还能跳？ 敖荣怔了怔，他急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没有火，当然，也没有龙形，更没有人身。他现在所拥有的，还是一条蛇身，微不足道的蛇身。 原来是场噩梦。 敖荣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沮丧。 “还放不下吗，你的心结？”一心突然问。 “什么？”敖荣怔了怔，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噩梦里，没有反应过来一心的话。 一心，只是微微一笑。 “在第二重的幻境里，只有你和我。若非拥有强大的法力，绝不会绕过蜃而令你我陷入幻境之中。但是，令我陷入幻境的，是翩翩。那么你呢，又会是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而且……还这么迫切地想要见你呢……敖荣？” 你说……什么？！ 第八十四章 风骨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只觉一股森然凉气从脊背而生，让他的蛇皮都一层层泛起寒意。 此时已经是半夜，雨早就停了，孙悟空却还没有回来。于是大家便寻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旷野，架起篝火休息。 如果敖荣没有记错，他应该是像往常一样盘踞在一心的肩膀上睡觉的。但是此时，他却躺在离篝火很近的地方，而一心，就在自己的身边打坐。 这小和尚眉眼之间都带着淡然笑意，那清澈的眉眼不知为何含着隐隐的流光，变幻莫测，一如敖荣猜测不出的、他的心意，只让敖荣毛骨悚然。 “你……你……” 他本想问“你都知道些什么？”，但却踌躇着不敢问出口。 眼前的他，明明还是那么一小点儿，若话提前就说得多了，必然有不打自招的嫌弃。可是，小家伙的神态里却分明写着几分意味深长，更加让敖荣不敢确定他到底藏着怎样的底牌。 “蓝色的海洋却给了你绿色的眼睛，而你却选择在火焰中承受煎熬。”一心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敖荣的头，发出了一声叹息，“其实你不用承受那么多的，不喜欢做的事情，就别勉强自己了……” 你在说……什么…… 敖荣碧绿的眼睛，刹那间瞪得滚圆。 这个小和尚，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唐……玄奘？”敖荣试探性地叫道。 小和尚傻乎乎的，绝对不可能察觉到自己与东天达成的协议。况且，敖荣一直隐藏得很好，就连孙悟空和敖烈他们，都没有发觉。 这些家伙之中能够发觉自己秘密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唐玄奘。 一心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将双手合十，然后眼观鼻，鼻观心，重新入了定。 “喂。” 敖荣呼唤了一声，但一心却没有给他回应。 真是奇了怪了。 他扬起尾巴，原本想要狠狠地给一心来这么一下，但考虑到对方是唐玄奘的可能性，只是用尾巴尖轻轻地戳了戳他。 “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突然，一心冒出了这么一句。 什、什么？ 敖荣怔住了。 这个小东西……他在说什么？ 他竟然说什么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话……这个混蛋小子，他是……认真的吗？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敖荣的心头，让他的鼻子有点酸。 有多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曾经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恐怕也早就忘记了当年曾许下的这个承诺了吧…… 敖荣望向不远处的某一点。 那是与眼前明艳的火焰不同的、月光般莹莹的皎洁银光，好像九天之上的明月降临人间，化身为那样一个俊美的所在。 敖烈，西海最美的神明，即便是坠入了魔道，他也一样俊美得令所有的华光都黯然失色。曾经一直把又弱又小的自己带在身边的、银光烁烁的兄长啊……现在，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夜风轻吹，吹起篝火猎猎而舞，遮挡了敖荣的视线。 他苦涩地笑了笑，望向了自己身边的一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会让敖烈放弃了亲情，放弃了整个西海，放弃了身为神明的骄傲与高贵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踏上这根本看不到希望的西游之旅？ 火光，映在一心的脸庞之上，给他镀上了一层瑰丽的华光。 他但低垂着眉眼，沉静，却强大。 火红的袈裟随风而舞，像是一簇永远不会熄灭和火焰，燃烧在这世间。 这是火的风骨。 *** “杀了他。” 是谁……这么吵？ “杀了他。” 不要吵，我好困，好累啊！ “杀了他！” 吵死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呆了。 这是一个精美绝伦的宝殿，殿上的朱红柱子缠着金色的巨龙，层层叠叠的华幔垂下，透着墙上夜明珠闪耀着的清辉，如梦似幻。 这真的是梦吗？ 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他都在恍然。 然而，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床塌之上所卧的人时，所有的记忆全都在刹那间苏醒过来。 “杀了他。” “杀了他！” 这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声音，是他灵魂的渴望与呼唤。呼唤着他去做一直以来，他最想要做的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就卧在距离那人不远的黄金雕刻而成的长案之上，而现在的他，正是五百年前的原生形体——体型强壮，宽大的头部上生着一张巨大的嘴巴，一对粗壮的巨角生在他的头顶，弯曲着向上扬起。他威风凛凛，他强壮有力，他是……上古神兽红袖将军翩翩的儿子——碧。 是的，想起来了，他们全部都想起来了！ 当年，他与还没有足月便被强行脱离母体的妹妹阿玺一起，被母亲托付给了蜃。原本抱着他们逃离的蜃，却被那个人拦截，从此，他便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错以为，只要做尽他吩咐的事情，就可以救活母亲。 然而事实上……母亲已经死了，而且她永远都没有可能会复活。 他利用了他们！ 该死！ 碧霍然起身，从长案上跳下来，冲向床塌。 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他枕着一只白玉雕刻而成的枕头，双眼微瞌，似乎是已经睡熟了。 杀了你！ 碧在心中厉喝，扬起巨爪便要劈向他。 然而……脑海中再次浮现而出的记忆，却让他停住了动作。 “为什么不动手？” 那人缓声问道，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碧的声音在颤抖，连同他的巨爪，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的脸，一如记忆里的那般冷漠而高傲。他身上的白袍即便是在深夜里也散发着徐徐的清辉，手中的拂尘更是似蕴含了万千星辰闪耀着流光。 至高无上的上古之神，有着强大力量的上古之神，同时也是……给了他温暖和童年记忆的……师父…… 是的，他忘不了。忘不了儿时呀呀学语，拉扯着他的胡子往自己的脸上贴，他却哈哈直笑的模样。也忘不了率兜宫里的童子们笑他不过是只蠢兽，却被他统统咬住咽喉啃噬干净后，他不加责备，反而抚摸着自己的头温言安慰的样子…… 是的，他忘不了，忘不了！ “你是想说，你动不了手吗？”那人说着，慢慢地睁开眼睛，明明已然连头发胡子全都白了，可是他的眼睛，却精芒四射，带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让人禁不住感觉到畏惧。 “本尊是你的杀母仇人，也是你的杀父仇人，可你……竟对本尊下不了手，可见，你是多么的懦弱且愚蠢。”他冷冷地说着，突然扬手，将真气贯注于手中拂尘之中，千万缕银丝顿时锋利有如利刃，直刺进碧的胸膛。 鲜血，就这样流了下来。 “师……师父……”碧怔怔地看着他，鲜血，从他的眼中、口中、鼻中流淌下来，与胸前流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滴滴滴落在他的床塌之上。 “师父……”他喃喃地说着，突然间笑了出来，“本尊是你的仇人，现在又连你一起杀了。可你……竟还有这个心思称呼本尊为师父……哈，哈哈哈哈……你可知你的父母泉下有知，该有多愤怒？！” 他冷冷地、愠怒地瞪着碧，眼中，没有半点怜惜。 “师父……”碧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我己成魔太久，又犯下累累杀业，凭借我自己之力，是无法步入轮回的……但……死在上神的手里却不同……你的手，你的……手……” 碧用他的手爪轻轻地转动了他的手腕，果然，在他的手腕之处有着一道细小的伤口。而他的血，正悄然从那道伤口处流下，通过拂尘，注入了碧的身体之中。 “纵然唐玄奘想要将我送入幽冥之船，但我……我的杀业太重，根本无法登上那艘船。但眼下……有了神的血，自然便洗净了我的罪恶……我可以，进入轮回了……” 血泪，从碧的眼中缓缓地流下，让这只面貌凶猛的神兽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和滑稽。然而，他眼中的感动与哀伤，却是那样的动人，恐怕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吧…… “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你这蠢兽。”他冷喝着，猛地将拂尘从碧的胸膛里抽出。 “本尊贵为上神，哪里有这个闲工夫替你洗清什么罪。更何况……”说着，他光芒四射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沉，“神的血……是这世上罪孽最为深重之物，难道你竟不知？” 他的脸上有自嘲的笑意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手中的拂尘再次向碧袭来。 这一次，他的拂尘刺穿了碧的胸膛。 “留你这愚蠢之物也毫无用处，你可以死了。”他冷冷地说。 “师父，你……”鲜血，从碧的口中汩汩流下，他的身体颤动着，一点点，一点点地倒了下去。 在倒地之前，碧说出了最后两个字：“保重。” 保重…… 他的脸微微地抽搐，冷漠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光华。 “你们……全都走了，要本尊如何保重？”那张永远摆着高傲与严肃的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喟然长叹，“一个一个……全都离我而去……我保重……又给谁看？” 他静地坐在雕刻精美的床塌之上，此时的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上老君，而是一个孤独的老者，一个被独自留在众人遗忘角落的……迷失的旅人。 满殿的夜明珠，明亮而盈润，却……只照亮了他的孤独。 第一章 鬼城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发菜、藕粉制成的素海参软糯香甜，玉兰笋制成的素鱼翅翅筋玉白，冬瓜制成的燕窝莹洁清香。 灵隐寺的桂花鲜栗羹、广元寺的糟烩鞭笋、庆云寺的鼎湖罗汉斋、南普陀寺的半月沉江、开元寺的桑莲献瑞、宝光寺的糖醋素鲤…… 满桌的素菜，三尺的长案，从此端一直摆到彼端，香气扑鼻。 “好吃！” “好吃！” 敖荣一边吃，一边嚷，自从离开西海之后，他还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不不，应该说，比他在西海、甚至在天庭，他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些菜，简直不能用普通的“好吃”来形容，那简直就是世间难得的佳肴，穷尽所有珍宝也求不得的美！味！ “好吃啊！” 实在太受不了，敖荣只能飞身跃起，用一声大吼来表达他的激动与雀跃。 然而因为太过激动，敖荣下落的时候没有看美人计，直接掉进了一个硕大的汤碗里。 “咕……救……咕……”敖荣有心想要喊救命，却怎奈这汤碗太大，还没等这个“命”字喊出来，汤就没过了他的脑袋，让他“咕咚、咕咚”地连续灌下了好几口汤汁。 幸好，一双筷子及时相救，把敖荣从汤汁里捞了出来。 “敖荣，你没事吧？”一心关切地看着敖荣，问。 “我的样子像没事吗？咳，咳！”敖荣一记白眼翻过去，却因呛了汤汁而咳嗽个不住。 “小四，你还真是不优雅，这么一副吃相，真给西海的龙族丢脸。”敖烈挑眉看着敖荣，幽蓝的眼睛里难掩奚落。 “要你管！你个娘娘腔！”敖荣气得大吼。 “没事的，敖荣，我们不会嘲笑你的。毕竟悟净的手艺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猪八戒笑呵呵地说着，夹起一块冰晶翡翠白豆腐送进了嘴巴里。 “闭嘴，该死的蠢猪！”敖荣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你少吃点，那盘菜本太子还没尝过呢！” 说罢，他便从一心的筷子上跳下去，扑向猪八戒。 “呵。” 站在一旁望着众人的沙悟净露出了笑容，那样柔软而欣慰的笑容，与平素里那个满面肃煞之气的他判若两人。 “悟净，你怎么不吃？”一心一边往嘴巴里塞红玉包子，一边问。 沙悟净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笑道：“你吃。” “你甭理他，他看着你吃就饱了。”孙悟空说着，摘下来一粒紫糯桂花葡萄，丢进了嘴里。 “说起来……”敖荣从一个巨大无比的芙蓉粉莲包里探出头来，口齿不清地道，“沙悟净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到现在才露？” 从他们在流沙河遇到沙悟净之后，一直到现在，沙悟净虽然偶尔会小露一下厨艺，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做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露出了惊天的手艺。 面对敖荣的质疑，沙悟净只是挠了挠他满是红发的脑袋，说了两个字：“没菜。” 两个字，对于沙悟净来说，已经是他所能表达的极限。但敖荣却嗤之以鼻：“说什么没菜，这一路上走过来，什么野菜野果野米粒，要多少就有多少，想要做，拿什么不行？” 此话倒是有理。不过…… “没锅。”沙悟净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倒也是。 敖荣想了想，然后跳起来，尾巴重重地抽在一心的光溜溜的脑袋上：“记得给他买口锅！” 这样以后就再也用不着吃那些难吃的果子了！ 真的是……太幸福了！有沙悟净这样的角色存在，简直就像是拣了宝一样！想到以后即将过的幸福生活，敖荣就觉得要美上了天。 “但是……我们就这样用人家的厨房和锅子，真的好吗？”想到他们不打招呼就用了人家的东西，一心真的是很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师父若是觉得不安，付他钱就是。”敖烈说着，修长如玉的手微微挥了一挥，登时便有十几颗蓝宝石出现在桌上，幽蓝的色彩和精致的棱面在照耀的照耀之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华，一看，便绝非凡品。 “这些，应该够了吧？”敖烈问。 “这……”一心略加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可我们毕竟用了人家那么多的食材……” “嗯，也是。”敖烈侧过头想了一想，然后再次挥手，桌上顿时出现数十颗红、蓝宝石，期间还夹着几颗足有几颗猫眼大的夜明珠。 “这次一定够了吧。”敖烈望着这堆堆成了“小山”的宝石，道。 “嗯……”一心歪着头想了想，终是点头，“应该差不多。” “真是太好了。”敖烈说着，与一心相视而笑。 “你们……你们这对蠢材！”敖荣看着这对傻缺师徒，一颗蛇心都快要怄血了，“败家子！不过是用了些食材，要给这么多？西海的宝石都快被你掏空了！” “说起来……”猪八戒终于收起了他欢脱的吃相，他用袖子抹了抹油滋滋的嘴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一个城，为什么会没有人呢？”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敖荣觉得自己跟这些傻瓜在一起，真是要操碎了心。自从他们踏入这座城池起到现在，一路上就没有看到过半个人影。 按说，这也应该是一个富饶之国，还未至近前的时候，就已经被笼罩着它的阵阵祥瑞之光震撼。但见嵂嵂崒崒的远山，大开图画；潺潺湲湲的流水，碎溅琼瑶。正植新春，随处可见冒出了青绿小芽的秧苗，笼罩着氤氲水汽的河畔，停着三两尾渔船，晃晃悠悠，渔网都还泛着水光。明明是这般繁华富饶的城郭，可所过之处却是家家户户房门大开，宅宅院院毫无人烟。若走得近些，便可看到那些人家里的院子堆着成摞的柴禾，井边还放着刚刚汲满水的木桶，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灶台上还摆着新鲜的食材。 好像屋子里的主人刚刚还在，但满城都不见半个人影。 在这样有如鬼域一般的地方开火做饭，恐怕，也只有一心师徒几人才有胆量做这样的事。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个鬼城？”敖荣问。 亲爱的大家，《西游》从今天起正式改名为《西游之成佛》，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们要一起永远走下去哦。爱你们，么么哒！啊，还要感谢晚晚晚歌小朋友的打赏，么！ 第二章 鬼来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鬼……城？ 众人都停止了吃吃吃的动作，望向了敖荣。就连孙悟空也咬着一只雕花翠玉果，抬起一双火眼来瞧敖荣。 气氛陡然间降到了最低点，仿佛有寒风徐徐吹过，惊得敖荣脊背都在发凉。 “噗。” 敖烈最先笑出了声，紧接着，便是猪八戒。这只猪乐得几乎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了，使得离他最近的敖荣被喷了一身，“嗷”地尖叫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悟空这只猴子，真是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他的本性，他乐得直拍桌子，震得那满桌的碟子都铿锵作响，先前摞成了“小山”的宝石堆都哗啦啦地倒塌，滚了满桌。 “哈哈。”亏得沙悟净肯赏脸，居然也笑了两声。 “别笑了！别笑了！你们这些傻蛋！本太子是认真的！难道你们都意识不到，这是多诡异可怕的事吗？”敖荣恨得牙根痒痒，一转头，瞟见了坐在最上首的一心。这傻乎乎的小和尚正用筷子戳起一枚又一枚的素蛋，串成一串儿往嘴巴里送。原本就生气的敖荣见到一心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愈发恼火。他扬起尾巴，便将一枚水煎芙蓉包扫了过去。 按照他平时的经验，水煎芙蓉包会直接砸中一心的脑门，然后他会丢掉筷子，捂住脑门大叫。然而这一次，水煎芙蓉包却没有如期砸中一心，而是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那正是一心的手。 小和尚眉弯眼笑，对敖荣道：“不必紧张，敖荣，有悟空和八戒他们在，就算是鬼城，又有何惧？” 呃…… 这倒也是。 自己可是跟这么一伙比强盗还强盗，比混蛋还混蛋的家伙同行。还有什么是好担心的？ 敖荣这根紧绷的弦，这才慢慢地放松下去。 “咕噜。” 这时，一枚蓝宝石突然从桌子上滚了下去。一直把守护西海宝藏视为己任的敖荣见状，立刻跳过去，想要拦住它。可惜，他到底迟了一步，蓝宝石就这么轱辘着，滚下了桌子。 糟糕了！ 敖荣急忙爬到桌边，探出脑袋往下看。 一只手，突然从桌子底下伸出来，接住蓝宝石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有人！”敖荣大叫出声，“桌子底下有人！” 什么？ 最先出手的是孙悟空，不见他的脸上有任何表情，手里的金箍棒却攸地伸长，紧接着便从桌下向上一扬。但听得“轰”地一声，整个桌面都被掀得飞了起来。 什么灵隐寺的桂花鲜栗羹、什么广元寺的糟烩鞭笋、什么庆云寺的鼎湖罗汉斋、什么南普陀寺的半月沉江、什么开元寺的桑莲献瑞、什么宝光寺的糖醋素鲤，全部都被掀得四处飞溅，落得满地都是。 “悟空，你好浪费。”脸蛋上沾着饭粒儿的一心望着飞了满屋子的美食，不无可惜地道。 然而，孙悟空却没有理会一心，他如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散落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影，更不见半分异样。 除了满地的食物与破碎的杯盘。 “唉，好好的食物就这么被糟蹋了。”猪八戒摇头叹息，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扔掉了手里的筷子。 “真是不解风情。”敖烈优雅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巴，然后随手一丢，手帕瞬间化为一滩澄明的海水，还未落地，便已然蒸发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闪耀出数道细小彩虹，绚丽无比。 “哼，真是爱现。”敖荣对自己这个三哥表达十二分的厌恶。 虽然不见方才的人影，但却没有谁责怪敖荣小题大作。屋子里的气氛却已然变得压抑，像是不知是谁施了凝固之法，令整个空间都冻结。 敖荣注意到，从窗子里投进的夕阳余晖早就已然不知去向，天色，渐渐地暗了。 仿佛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屋子里的光线便开始暗淡下去。就连众人的影子，都开始变淡了。 接住蓝宝石的那只手，没有出现。 屋子里依旧被静谧所包围，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放松，以为刚才的不过是幻觉吧。 然而，在这屋子里的，从亿万年前就不普通，怎会不知这静谧之中潜伏的危机？ 所有人都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一切，连呼吸都轻盈得透明。 “唰！” 突然，一道劲风直袭向孙悟空。 孙悟空眼中火光一现，猛地回身，将手中金箍棒横在身前。 但听得“嗖”地一声响，似是某样柔软之物绕过孙悟空的金箍棒，快速地溜走，并没有与他碰硬。而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敖荣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敖荣以尾做脚，不停地跳着，竟“咚”地一头撞在墙上，瘫倒在地。 敖烈隔得远远地，伸出银枪，用枪尖将瘫软成一滩的敖荣挑了起来。 “哎呀，小四翻白眼了。”敖烈满脸都是嫌弃，“果然人丑多作怪，真是毫无风度可言。” 如果是平时，敖荣听到敖烈这样说自己，一定会暴跳如雷。然而这会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挣扎的力气？他的舌头挂出嘴外，抽搐着说了两个字：“鬼……鬼……” 鬼？ 难道……真的有鬼吗？ 猪八戒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师父！” 沙悟净的惊叫让众人都凛然回神，孙悟空更是暗叫一声“不好”，然而，等大家再看向一心的时候，却发现，方才还一脸呆萌地坐在椅子上的一心，早已然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个椅子摆在那里，空空荡荡。 “糟糕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猪八戒一拍肚皮，懊恼地道。 *** “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快说！” “说。” “噗！” 第一句，是那个该死的孙猴子向自己吼的。 第二句，是那个该死的猪八戒。 第三句，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该死的、惜字如金的沙悟净说的。 第四句……第四个它根本就不是一句话，面是该死的娘娘腔敖烈用法术引来冰冷的西海之水，给敖荣迎头浇下去发出的声音。 现在，恐怕该死的不是那些四个黑了心肝的家伙，而是敖荣自己了。 第三章 逃吧！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隔着冰冷的海水，敖荣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满面凶光的孙悟空，和另外凶神恶煞的三个家伙。看他们的眼神，好像恨不能把敖荣活生生地吞下去才算罢休。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快说。不然……”孙悟空黑着脸伸出他毛茸茸的手，用力地攥紧。 他的关节发出一阵“咯吱”声响，听得敖荣一阵毛骨悚然。 “呃……呃……啊……” 敖荣张大了嘴巴，却只发出一阵诡异的“呃啊”声响。 “该死！”孙悟空本就没有耐性，见敖荣这个样子，他立刻大手一伸，捏住敖荣的脑袋就将他拎了起来。 “俺老孙让你装神弄鬼！”说着，他手指用力，便要将敖荣捏碎。 “嘎！嘎！”敖荣深知孙悟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吓得拼命大叫，可不管他怎么叫、怎么喊，发出来的都是一阵呜咽。 “等一下，大师兄，”猪八戒看出了敖荣的诡异之处，他伸手拦住了孙悟空，道，“恐怕，敖荣不是在装神弄鬼，而是被鬼‘弄’了。” 被鬼“弄”了？ 经猪八戒的提醒，敖烈亦感觉到了异样，他盯住敖荣瞧了又瞧，然后捉住敖荣的尾巴，将他倒提着，用力地甩了一甩。 “唔，唔，咳！”敖荣用力地呕了几呕，终是张口，吐出了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 “脏……真是脏死了，脏死了！”敖烈见状，立刻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地，敖荣丢在了地上。 “咳，咳！”敖荣这么一震，又呕出了两团。 “这是……头发吗？”猪八戒的大耳朵扑扇了两下，他盯着这几团东西瞧了又瞧。见这些东西黑漆漆、毛茸茸，像是无数头发就这样被随意地揉成一团，塞进敖荣喉咙里似的。 可是……方才从敖荣尖叫到撞晕，才不过眨眼的工夫，如何就被塞进了这么多团的头发？ 况且，会是谁有这么低俗的恶趣味，往敖荣的嘴巴里塞头发？ “呕，呕，咳！” 就在猪八戒疑惑的当儿，敖荣又咳出了两团头发。 “一。” 沙悟净用他的月牙铲指着这些头发开始数：“二，三，四，五。” 数完之后，又用月牙铲指着孙悟空和众人：“一，二，三，四，五。” 五团头发，五个人。 这难道……是一个巧合？ 猪八戒的眉头皱了一皱，他狐疑地看了看这些头发，然后用九齿钉耙戳了一戳。 凝聚着九天银河华光的九齿钉耙才刚刚碰触到这团头发，头发便像突然活过琮一般，根根窜起，如蛇似兽，尖啸着扑向猪八戒。 “小心！”猪八戒惊叫着，迅速后退。而就在他惊叫出声的刹那，那些聚成一团的头发全部窜起来，扑向了众人。 天色更暗了。 *** 渴，好渴。 一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还尚未能立刻适应眼前黑暗的一心只看到了在自己的面前，摆着一碗艳红艳红的水。 “啊，谢谢！” 一心欢喜地伸出双手，将这碗水接了过来。 “你不害怕吗？” 身畔，突然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这昏暗而陌生的空间里，是那么的突兀和阴森。 “这有什么好怕？”一心道，“我师父曾经说过，佛法，不过就是人渴了，面前有一碗水。如今贫僧渴了，面前就正好有了一碗水，岂不是幸事？何来怕之一说？” “你这个蠢和尚，”那声音开始尖锐起来，“这不是水，是血！人的血！” “血？”一心歪着脑袋瞧了瞧碗里鲜红的液体，璨然一笑，“说谎可是不好的哦，这不是血，是石榴汁。” 即使是在这样阴暗的空间里，这张脸上的笑容也仍似明月般散发皎洁清辉，明亮得刺眼。 然而这笑容最终却还是滞了一滞。 一心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那件事。 “师父，你流血了！” 那时候，一心看到了师父法明银白的胡须上沾着的鲜血，他惊叫着，伸出小手要替法明擦嘴。法明却捉住一心的小手，道：“那不是血，是石榴汁，你想不想喝？” “想！”一心眼睛亮亮地道。 “藏在这里，直到我来找你，赢了给你喝石榴汁，动一步，就算你输。”法明让一心坐在一株空心大树里，然后捂着胸口一步步后退着离开。 他是多么愚蠢，竟然真的相信师父嘴边流下来的不是鲜血，而是石榴汁。他甚至以为一步步倒着后退离开的师父，是在跟自己玩游戏。却不知道，这是师父为了保护自己，而被谋害的过程。他更不知道，金山寺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不是师兄们背着自己做的法事，而是师兄们为了救自己，而被东天所杀的惨烈一幕。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活到现在。 端着石榴汁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一心眼中璨然的笑意，也开始被泪光所搅碎成无数闪耀的流光。 见一心不再说话，那声音开始兴奋起来。 “怎么样，你快要被吓死了吧？告诉你，此处可绝非太平之地，识相的，赶紧逃到宝象国，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哇，你干什么？” 一心已经端起那碗血红的水，一口喝了下去。 明明只是喝掉碗里的东西而已，可是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放下碗，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由衷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嘛，真是，不过是一碗石榴……”那声音不好意思地干笑着，才说了几句，便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般，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是傻瓜吗？这个时候你谢什么谢？难道不是应该害怕得哭鼻子吗？” “能在这样的时候喝到石榴汁，真好。”一心俊秀的唇微微地扬着，端着碗的手，紧了又紧。 百转千回，他走在西游的这条路上，历经了多少血泪悲欢，经过了多少迷茫挣扎？！ 都道是，不忘初心，可若不是在这里喝到这碗石榴汁，他的初心，还能记得起来吗？ 师父……你在西天……也不会忘了等一心吧？ 一心在心里轻轻地问。 第四章 沉水木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心的沉默让对方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所以说，害怕的话，就赶紧逃吧。往宝象国，只要向东三十里就……” “你把所有人都劝得逃了，可自己为何要待在这里呢？”一心目光明亮地望着昏暗的角落，朗声问，“女施主，你……可是在留恋着什么而不愿离开吗？还是……在等什么人？” “我……”那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立刻恼火地吼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是女的？告诉你，我是鬼，是鬼！” 说话间，一个脑袋自天棚缓缓地探了下来，这脑袋有着长可及地的头发，衬着一张白森森的脸，脸上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辨别不清，只有一双眼睛血红无比，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流淌着鲜血。 “嗬！” 脑袋尖叫着，突然间张开嘴巴，露出尖利无比的尖牙，向一心扑咬过来。 一心抬起头来望着这颗脑袋，他明亮的眼睛里映着诡异恐怖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近。 *** “呕！呕！” 敖荣还在咳。 “别咳了！把这些脏东西清除掉先！” 敖烈委实受不了这些又脏又诡异的东西，他飞身而起，银枪挑起敖荣，便将他抛向了爆裂成巨大一坨的头发。 “呕！不要！呕！” 敖荣对这些东西的恶心程度，可并不比敖烈少多少。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从他的喉咙里呕！出！来！的！ 可敖烈这个娘娘腔，竟然把自己抛向它们，简直没有半点良心！ “嗖！” “嗖！” 原本只有一坨黑影攻击敖荣，然而，当敖烈藏到敖荣身后的时候，两坨黑影便全部扑向了敖荣。它们张开无数个细长的触手，张牙舞爪的样子让敖荣的蛇身都快要炸了。 “吼！” 情急之下，敖荣瞬间幻化成龙身，张开大口向那黑影喷出火焰。 黑影沾到火焰，立刻“呼”地一下爆裂，化做无数细小火焰四处飞散。 “哇，火！” 这火落到猪八戒的脑袋上，立刻点燃了他的帽子，惊得他立刻挥舞起长袖子将脑袋上的火焰拂灭了。 “这是什么东西？”孙悟空举起他的金箍棒接住了一簇火焰。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经碰触到雕刻着云纹图腾的金箍棒，便攸地熄灭了。 在火焰熄灭的地方，留下了一团黑色焦黑的印记。 孙悟空将金箍棒举至眼前细看，但见那焦黑的一团印记竟似是一团黑色的粉尘。他抽了抽鼻子，道：“你们闻到了吗？” 沙悟净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方才有一簇火焰落在他的肩头，被他扑灭，手上还沾着些许的黑色粉末。他伸手擦拭了一下，然后举到近鼻子前嗅了一嗅，疑惑道：“香？” 猪八戒见状，也好奇地捻起一簇黑粉末闻了闻：“不错，是香。” 难道这些恶心成一团的东西，竟然是不是头发，而是香？ 敖荣瞬间就不觉得那么恶心了，他松了口气，用尾巴扫了扫地上散落的黑色粉末，道：“难道还有用香的鬼？喂，娘娘腔你……” 当他瞧到敖烈的刹那，敖荣顿时火冒三丈：“呸！臭不要脸，你把我西海的宝贝都掏空吗？” 但见此时的敖烈正手举着一柄透明的大伞，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那伞十分巨大，却透体透明，之所以会被看出来，乃是因为它散发着荧荧的清辉，似水光凝聚而成，将所有的火焰与灰尘都隔绝在十步开外。 这伞，正是西海的镇海宝物之一——月华。 “没办法，”敖烈轻轻一掠他银色的长发，道，“本太子的美貌可禁不起这些脏东西的玷污。” 无视一脸黑线的敖荣，敖烈收起“月华”，拿出手帕轻轻地拭了一点地上散落的粉末，细细地看了看。 “是香灰。”敖烈说着，凑近闻了闻。 能让这个家伙屈尊闻，证明这香，绝不会是普通的香呢…… 敖荣正想着，便听到敖烈沉声道：“是沉水木。” “什么？” “哦？” 猪八戒与沙悟净同时惊叫出声，二人对视一眼，亦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骇然。 “沉水木，有什么特别？”敖荣不解地瞧了瞧这两个家伙。 按说，敖烈能够一眼辨别出来香料的名字，敖荣并不奇怪。毕竟这家伙见识过的好东西太多，凭他生来的那张脸，就算他每天只是坐在西海，就会有大批的神仙妖魔送大把的好东西过来。其他几个海域以及东天但凡开个什么宴会，也会把他叫过去养眼，好像他是专用宴会摆件一样。而敖烈的眼睛和嘴巴都刁得很，但凡他识得的东西，必定都是极品。相比之下，敖荣的见识就短浅至极。这个“沉水木”的名字，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这种香料的特别之处就在于难得，它是万年沉香浸入地底深入至少亿万年才能够提炼出一两的极品香料，不仅是凡间绝不可能一见的宝物，就连天庭，也只有一个地方才有。”敖烈的表情略有几分阴沉，“沉水木，该是西王母殿内专用的香料，怎么会……” 敖烈的话只说了一半，敖荣的心里便是一沉。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沙悟净的身上。 沙悟净跟西王母的关系，一度是天庭的忌讳，同时也是沙悟净的忌讳。 他从不想提及，更不愿想起。 然而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的脸色也开始有几分凝重。 “原来是西王母那个老东西……哼。”孙悟空的眼中戾色一闪，扛起金箍棒便要往外走。 “大师兄，别冲动！”猪八戒吓了一大跳，急忙拦在孙悟空面前阻止，“冷静点！香料并不能肯定就是西王母做的！” “不错，还得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敖烈也急忙说道。 “那就要问一个人了……”孙悟空顿住脚步，慢慢地转回头，瞪住了敖荣。 如果蛇身上也有疙瘩的话，那么敖荣现在肯定已然是满身的蛇皮疙瘩了。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孙悟空，蜿蜒着、小心翼翼地后退。 第五章 下毒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嗬！” 有着长可及地的头发的脑袋，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一心咬了下来。 一心圆睁的双眼望着它越扑越近，却并没有半点想要逃开，或是退缩的意思。 眼看着“脑袋”近在咫尺，一心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抚住了它的脸。 这张惨白而又带着恐怖表情的脸。 “你为什么哭呢？”一心认真地看着这张脸上滴着鲜血的眼睛，问，“是遇到了让你伤心的事情，还是忘不了那个让你伤心的人？” “我……” “脑袋”怔住了，它也怔怔地望着一心，眼中的血红之光像滞住了一般，半晌，不曾有半点转动。 “我……我要吃了你！”“脑袋”终于恢复了理智，它尖叫着，“跳”起来，重重地撞向一心。这一下正撞在一心的脑门，却不想将它自己撞得向后飞出，“咚”地一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 “女施主，你没事吧？”一心关切地问。 “吵死了！真是该死！该死！”“脑袋”愤怒地吼着，再次向一心扑了过来，“你在找死！该死的小和尚！我早就告诉过你，识相的就赶紧滚到宝象国，可你就是不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远门你闯进来，既然你不肯去宝象国，我就把你吃了，吃了！” 黑长的头发因动作而向后飞起，露出“脑袋”衬着血的苍白脸庞，狰狞的表情杀气腾腾，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便扑到了一心的面前。 “好。” 一心突然道。 “什、什么？”“脑袋”怔住了，此时的它，距离一心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一个拳头远近。 “好。”一心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贫僧去宝象国。” “你……”“脑袋”呆了一呆，紧接着便暴跳如雷地嚷了起来，“不要这么随便！你刚才还说不要去！” 一心歪着头，疑惑地问““女施主费了这么一番心血，不就是想让贫僧去宝象国？：” “那、那倒是。”“脑袋”想了想，然后答道。 “那贫僧就去好了。”一心点头。 “呃……”大概是没有想到一心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脑袋”还有些不太适应。 “一定有什么十分珍贵的事物吧，让女施主这样念念不忘，”一心微笑着道，“即便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让贫僧去见的那个人……必定是世间难得的所在。既然是这样，那贫僧不如从善如流，好好地看一看。” “你……”“脑袋”怔怔地，那双血红无比的眼睛，竟开始涌动起耀眼的光芒。 ***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说。” 孙悟空冷冷地问。 “说不说，说不说。” 坏心眼的敖烈，竟用他的银枪尖端一下接一下地刺着敖荣。 “说！我说！该死的娘娘腔，把你的破玩意儿拿走！”敖荣已然被刺得哇哇直叫，他不住地躲闪着，痛骂敖烈。 “快说。”真是“龙入浅滩遭猪戏”，猪八戒这只该死的猪也有这个胆量敢命令本太子了。世道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敖荣忿忿地想。 “说。”沙悟净低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明明是那么冷静的声音，却带着泌如骨髓的寒意，唬得敖荣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 “我只是看到一个女人的脑袋。”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东西，敖荣就禁不住感觉到一阵惊悚。他心有余悸地四处望了望，然后道：“脸白得像纸，眼睛红得像血，头发那么长，长得吓人！它就出现在本太子眼前，吓得本太子的魂儿都差点飞出去。” “然后呢？她可曾跟你说了什么？”孙悟空一把捉住敖荣，问。 “疼疼疼疼，疼死啦！”孙悟空这一下，险些没把敖荣捏爆了，疼得他哇哇大叫。 孙悟空这才松了松手，敖荣透了一口气，道：“什么都没说，只出现了一下就不见了。本太子吓得一叫，就给她吓跑啦！” “那东西也没喂你吃什么东西吗？”猪八戒奇怪地问。 “没有。”敖荣摇头。 “这就怪了……”孙悟空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 沙悟净若有所思地捻起地上的香灰，看了又看，然后说了一个字：“吃。” “你是说，这些香灰，是那个家伙放在敖荣的饭里，让他吃下去的？”到底是解读沙悟净的第一人，猪八戒一下子就猜出了沙悟净想要说的话。 然而沙悟净却摇了摇头。 “我们。”他说。 “沙师兄的意思是，她的目标不是专门锁定敖荣，而是我们任何一个？”猪八戒恍然大悟，“不管是谁，把这个东西吃下去，都会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对。”沙悟净点点头。 “为什么本太子就这么倒霉。”敖荣欲哭无泪。 “不是因为你倒霉，而是所有人里，只有你最蠢。”敖烈扫了敖荣一眼，道。 “并没有！”敖荣据理反驳，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天棚掉下来一样东西，“当”地一声砸在了敖荣的脑袋上。 敖荣还没等反应过来，便两眼一黑，直接栽倒在地。而那样东西，则轱辘辘地滚到了一边。 那是一个滚圆滚圆的东西，通体呈深褐色，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是个香丸。” 敖烈用银枪将这枚香丸挑起来，看了又看，但见在香丸不起眼的一处花纹之中，有着一个小小的朱砂印记。 “看样子，里面暗藏机关。”敖荣浅桔色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一扬，然后猛地一挥银枪，将这粒香丸抛向空中，紧接着用枪尖一指，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碰触到了香丸上那个小如芝麻般的朱砂印记。 “轰！” 香丸，顿时爆裂开来。 浓烟四起，登时模糊了众人的视线，空气里弥漫起呛人的浓香，呛得众人都禁不住用袜子掩住了口鼻，才不至于喷嚏连天。 “毒！有毒！” 敖荣吓坏了，他不顾一切地扑到猪八戒的身上，“哧溜”一下钻进猪八戒的袖子里，竟是连出都不敢出来了。 西王母竟然派人在这里下毒！ 第六章 宝象国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如果真的是西王母派人埋伏在这里下毒，那就真的太好了！ 自己再不用前去西游，也不用每天都强迫自己跟这些危险的家伙们同伍。如果他们都死了，自己就可以索回自己的龙身，回到西海当他四太子，过他的好生活去了。 想想都觉得想要笑出声来呢！ 敖荣这么一想，就果然咧开蛇嘴，笑了。 现在，猪八戒该倒在地上了吧？然后是沙悟净，再然后是敖烈这个娘娘腔。孙悟空一定是最后倒在地上的，以他那种极为臭屁的性格，他不仅倒地最慢，而且还得不甘心地用金箍棒一通乱砸乱挥，不拉出一个半个垫背的，他决不甘心。所以自己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出去。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敖荣不断地告诉自己，然后紧紧地盘成一圈装傻。 不过……他并没有如预期般听到任何倒地的声响，相反，屋子里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敖荣紧张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人都一声不吭地倒地身亡了吗？ 敖荣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猪八戒的袖子里探出头来。 让敖荣失望的是，孙悟空还好好地站在那里，沙悟净和敖烈也没有死，猪八戒就站得更稳当了。所有人都没事，那么……那粒香丸呢？ 一道轻微的光亮闯进了敖荣的视线，他转头瞧向地面，但见地上有着三个徐徐燃烧着的字：“宝象国”。 宝象国？ 敖荣一怔。 而就在他怔神的工夫，那些燃烧着的字，慢慢地熄灭了，仅剩下一圈黑黑的印记。 “看起来，刚才是是香料借助爆裂产生的热量在燃烧。”猪八戒若有所思地道，“一定是那个掳走师父的家伙在给我们留信儿。” “她想让我们去宝象国？”敖烈错愕地道。 “嗯。”沙悟净点了点头。 “哼！” 孙悟空冷喝一声，金箍棒猛地敲击地面，一股强劲之力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呼”地将那些燃烧殆烬的香灰全部吹得四散而去。 “走，去宝象国，杀他个片甲不留。” 孙悟空说着，扛起金箍棒就走。 “希望来得及，千万莫要让师父受伤！”猪八戒急忙跟在孙悟空身后，跑了出去。 “喂，慢点，慢点！本太子要掉下去了！”敖荣原本是脑袋探在外面的，被猪八戒急匆匆地这么夹着走，差点大头冲下栽下去。 “走。”沙悟净也拎起了月牙铲，但只有敖烈没有动。 “喂，娘娘腔，你不走，难道要在那生根吗？”敖荣向敖烈喊。 敖烈转头望向敖荣，突然“咳”地一声，咳出了大口的鲜血。 “娘娘腔？”敖荣惊叫出声，“你怎么了？” “我……咳！”敖烈刚一张口，便再次吐出一大滩鲜血，身体一晃便栽倒在地。 “敖烈！” “娘娘腔！” “喂！” “敖烈！” 惊呼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却在敖烈的耳畔渐渐模糊下去。他眼前终于被一片漆黑笼罩，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 *** 宝象国。 距此地向东三十里，远远的，便可见九重的高阁有如殿宇，万丈的层台高似锦标。小巷深处，花香柳绕，玉水湖边，亭台环抱，真可谓春风不让洛阳桥，就连见惯了天庭巍巍的众人，也禁不住感慨它的富饶与繁华。 然而，众人毕竟是来找和尚的，又有敖烈晕厥在侧，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花红柳绿的所在。 “喂，娘娘腔，你千万撑住，别死在这！”敖荣用他的尾巴，一下接一下地抽打着敖烈的脸，道，“到时候我们西游回来了，还得回来找你的尸首，烦都烦死了。” “敖荣，就算敖烈不死，也被你打死了。”猪八戒无奈地道。亏得猪八戒是这种膀大腰圆的体质，才能背起敖烈这大块头来这么不费劲儿。 虽然敖荣知道像敖烈这种祸害，活上千年是最起码的铁律。但是……眼下他面色苍白，嘴角带血的样子，确实有那么点惊悚啊……更何况，这家伙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排除有人下毒。”像是看出了敖荣的疑虑，猪八戒道，“既然那家伙能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你服下那些类似头发的香灰，自然也能让敖烈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毒。” “所以本太子就说，不能随便占别人的便宜！这些食材，肯定是有问题的，可你们就是不听！”敖荣痛心疾首地嚷。 “拜托，敖荣，你是不是记错了？一直吵着要在这里大吃大喝的人是你啊，要不是师父拦着你，恐怕整个巷子的食物都会被你拢去吃了。”猪八戒毫不鸟地拆穿了敖荣。 “你这只该死的猪！”敖荣火冒三丈，立刻起来大吼。 “闭嘴！” 孙悟空冷喝一声，扬起金箍棒，“啪”地一声，将敖荣拍扁在金箍棒下。 “孙……猴子……”敖荣咬牙切齿，士可忍孰不可忍，这般羞辱自己，他玉面小黑龙怎么能忍？然而，正待他想要发威，跟孙悟空死磕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脚下传来一阵异响。 “滚出来！” 孙悟空暴喝着，高举起金箍棒狠狠地击向地面。 “轰！” 巨响之下，地面轰然裂出数道巨大缝隙，石块与尘土纷纷上扬飞起，在那石块之中还夹着数个人影，就这么重重地摔在地上。 “让俺老孙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孙悟空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人，提到了眼前。 “老老老老、老爷，老爷饶命！”那是一个最多不过二十岁的轻看男子，穿着青色粗布衣裳，头上扎着方巾，面相憨厚，倒并非像是坏人。看到孙悟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他全身都抖得像筛子一样。 “呔！你们这些家伙是哪里来的，真是不懂事，竟然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救命恩人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劲风直飞而来，袭向孙悟空的后背。 第七章 恨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梆！” 孙悟空既没有躲，也没有让，而是站在那里，任由那道劲风行近，紧接着，便有一个东西，重重地打在了孙悟空的背上，发出“梆”的一声响。 那样东西，就这样掉在地上，轱辘了两下，静止不动。 孙悟空微微侧过头，垂下火眼，看到那竟是一个短粗的木棍，木棍上还镶着铁制的“狼牙”，其锋利程度非同一班。 想来，扔这样东西的人，是恨极了、怒极了，方下这样的狠手。而下手之时，他也必定是报着想要看到最狠结果的打算。 可惜，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燃烧着烈火的眼缓缓地抬起，孙悟空望向了向自己出手的人。 那个人，正在发抖。 发抖的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生得十分瘦弱，身体、四肢都纤弱得好像被劈成了数股的细竹。而他的脑袋又十分的大，架在瘦弱的肩膀上，摇摇欲坠，让人禁不住担心他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去。为了支撑这个脑袋，他的全力都在发力，以至于身子都被压弯了，好似一颗顶着大头的豆芽菜。 他穿着一件缝着补丁的靛蓝色的绸缎长袍，因为袍子太肥，以至于要被腰上的粗布腰带紧紧地勒着，才不至于从他的身上掉下去。 这少年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孙悟空，年少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恨。 如若噙血的恨。 “呼！” 少年的眼睛一花，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呼啸着直扑向自己。那股力量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强大，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带着足以辗压一切的气场，仿佛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将他压扁揉碎，拍成世上最为幼小的粉尘随风而逝。 这股力量，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那道劲风，却突然停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去，空气里压抑的氛围却久久不散。少年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个闪耀着寒光的铁棒，铁棒上雕刻着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华美的云纹图腾，虽然是棒子静止的，但棒子上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却惊得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救人，但扔出来的棒子却尽是杀意。哼，小东西，藏不起自己的杀意，就别伪装慈悲。”孙悟空的唇角斜斜地上扬成一抹嘲讽的弧度，冷笑道。 “你……你……”少年有心想要反驳，但是，这股挤压着每一丝空气的强大力量却让他浑身都瑟瑟发抖，嘴巴张了几番，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股力量……这只猴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怔怔地瞪着孙悟空，冷汗一滴滴地从额头滑落。 “大师兄，莫要吓着孩子。”猪八戒笑呵呵地走过来，推开了孙悟空的金箍棒，然后拍了拍沙悟净，道，“沙师弟，你去安慰一下这孩子。” 沙悟净依言上前一步，在少年的面前蹲下身来。他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少年。 少年亦满面惊恐地看着沙悟净，跟方才那只猴子比起来，眼前的红发男人真的好似大力魔王一般，满面凶相。这恶狠狠的眼神和表情，像是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真是……好生的可怕…… “你……” 沙悟净终于憋出了一个字，却唬得少年“哇呀”一声连续向后爬了数步，吓得全身都哆嗦了。 “咦？”沙悟净倒是被这少年弄得一怔，凶狠的脸上尽是懵懂。 “你是有多蠢！”敖荣跳起来，狠狠地抽了猪八戒的脑袋一下，“沙悟净八棍子也打不出个屁，就算放了，也只能响个半声。你派他去是想安慰人，还是想杀人？你这猪头，是想把那孩子吓死吗？” “啊，忘记了。老沙现在说不太利索话了。”猪八戒拍了拍脑袋，然后对沙悟净道，“老沙，你来扶着敖烈，我来问问看。” 沙悟净点头，重新站起身扶住了敖烈。猪八戒这才弯下身来，笑眯眯地望着少年，道：“小施主，我们，是前往西天去的和尚。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小和尚呀？” 少年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瞧着猪八戒，突然，他自背后掏出一根棍子，狠狠地敲向猪八戒。 猪八戒猝不及防，被狠敲了一记，当即便捂着脑袋，“哎哟”叫出了声。 少年得了手，拔腿就要跑，却突然被一只手扼住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唔！唔！” 少年想要呼救，却怎奈脖子被紧紧地扼住，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脚，已经离地两尺，任凭他如何蹬腿挣扎，也无济于事。 “老爷！猴老爷饶命啊！”先前被孙悟空揪住的年轻男子见状，立刻跪倒在地求饶。 “猴老爷饶了他吧！”其他被孙悟空从地底震出来的人，也都纷纷跪下来，向孙悟空求饶。 “不是说……你们要救人吗？”孙悟空冷冷地说着，转回头来，望向跪倒在地的人们，“可你们……为何要跪？你们到底在跪什么？” 跪……什么？ 所有人，都怔住了。 敖荣蜿蜒着爬上猪八戒的肩膀，环视着这些人。 这些人，他们穿着各异，但基本都是粗布衣裳，可以看得出，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惶然与惊恐，他们的神情略有些疲惫，目光亦有些涣散，那是长期生活在不安与之中的人才有表情与状态。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有了这样的一张脸？ “你们……”敖荣才刚刚开口想要询问，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你们的人中了毒，想要解毒，就放了冬至。” 这声音深厚有力，带着足以穿透钢铁的力量，格外坚定沉稳。 那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的沙哑，是看看惯了人间生死的兵士的苍凉，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旅人的空灵，而绝非是普通百姓或是平头小民所能具有的。 而在孙悟空听来，这声音……似乎多了几分的熟悉。 他慢慢地转过头，向那声音的来源之地看去。 第八章 将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是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他头戴一鹊尾冠，身着黄色玉罗褶，广袖迎风，腰间系着五色鸾锦，脚蹬乌靴，精致无比。而他的五官立体分明，一双虎眼烁烁生辉，面容俊美气宇轩昂。被众多身着布衣的百姓围绕，更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黄将军。” “黄将军！” 那些百姓见到这男子，立刻恭敬地出声相唤。 “黄……将……”冬至看到男子，像见到救星一般，挣扎着向他伸出了手。 男子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孙悟空：“放了他，我们替你救人。” 孙悟空的火眼微微地眯了一眯，猛地松开手。 冬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他双手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这位将军，请问你是……”猪八戒打量着男子，问。 “在下黄袍，”男子向猪八戒拱了拱手，道，“诸位请了。” “黄袍……”猪八戒沉吟着，望了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的眼中，像被阴云笼罩，他连看也没有看黄袍一眼，只是扭过头，扛着金箍棒立在了一旁，像一株装饰用的枯木枝。 “咳。”沙悟净清了清嗓子，猪八戒眼中的探询与揣摩便立刻消失殆尽，他双手合十，向黄袍施了一礼，道：“贫僧等人路经此地，不知贵国规矩，惊扰了。” “不知者不怪，误会而已。”黄袍面色沉稳地还礼，然后伸手指向大门，“诸位，跟我来。” 说罢，便率先走进了门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孙悟空一眼。 “咳，大师兄、沙师弟，我们走吧。”猪八戒呼唤道。 “嗯。”沙悟净点了点头，将倒在自己肩膀上的敖烈扶了一扶，大步跟在了黄袍的身后。 孙悟空没有动，猪八戒也没有再唤，而是举步走了。 奇怪，真是奇了怪了。 敖荣盘踞在猪八戒的肩膀上，瞧了瞧走在最前面的黄袍，又瞧了瞧木头样杵在那里的孙悟空。 应该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吧？那只猴子，这会儿竟然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 难道……他跟这个黄袍，是认识的吗？ 可这黄袍，又不像认识猴子的样子。 这一路西行而来，敖荣见了太多前仆后继、抱着孙悟空大腿大喊妖王，让他回归妖族的家伙们，还从来没有一个见了孙悟空还假装不认识他的。 可是，如果说他们真的不认识，那猪八戒和沙悟净的表情又何以如此古怪？并且……为何先前这帮家伙急急火火地想要找到小唐玄奘，然后替敖烈治病，但现在却在看到黄袍之后不急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 近看宝象国，比远望更加富丽堂皇。但见一殿殿的玉陛金阶，摆列着文冠武弁；一宫宫的钟鼓管籥，撒抹了闺怨春愁。 只是，跟这些金碧辉煌的宝殿不同的是，护城墙倒东西歪，一队士兵正在奋力地维修着城墙，凌乱不堪的场面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猪八戒等人被请到了宝象国的金鸾殿上。 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宝象国站在宫殿两侧的文武百官脸上尽是哀愁，而端坐在最上首的国王更是沧桑老迈。看似繁华富饶的国度，却似是被一层重重的愁云所笼罩，压得每一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快，唤御医，给这位小师父看病！”在宝象国国王的召唤下，提着药匣的御医急急忙忙地奔过来，为敖烈枕脉。 “御医，我师弟他怎么样？”猪八戒焦急地问。 “跟那些人一样，就是中了那种毒。”御医见怪不怪地说着，指挥他的小药童前去煎药。 “那些人，哪些人？”敖荣问。 “那些所有路过我宝象国的人，”御医头也不抬地打开手中的软布包，将一枚枚银针刺入敖烈的穴位，道，“他们所中的药，无一例外，全都是这种症状。” “这是为何？”猪八戒也禁不住错愕起来。 “为何？”御医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猪八戒，哼道，“还不是因为那只魔！” “魔？”沙悟净的神色一凛。 不仅是他，就连猪八戒和敖荣都意外地怔了怔。 “说起来话长啊……”坐在龙椅之上的宝象国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如诸位所见，原本我宝象国是一个富饶之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境外突然出现了一只魔，大肆破坏本国国土、屠害国民，使得那些种田的百姓不敢再逗留，纷纷弃田而逃，逃至本国境内，不敢再出去。这么一来，可苦了我国国民，大家全都待在国内出不去，外面的人呢，只要是路过，就会被那只魔赶进来。久而久之，宝象国人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不够吃，田地越来越不够种，就连居住的屋舍，也快要住不下了！” 说罢，国王竟鼻子一酸，垂下泪来：“而那只魔，还依依不饶，每天都前来惊扰，我们的城墙修了又塌，塌了又修，人力物力眼看就要跟不上了……再这样下去，我宝象国……许是就要跟那城墙一样，垮下去了！” “竟是这样？”猪八戒沉吟着，又问，“那么国王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的小师父路经此地？” “小师父？”国王抹了一把老泪，然后转头问殿上的百官，“你们，可有见过什么小师父，小和尚吗？” 那些百官面面相觑，全都摇了摇头。 “黄袍将军，你呢？”国王又问黄袍，“你负责国境护卫，可在巡查时见过穿着红袈裟的小和尚吗？” 一直默默站在宫殿角落里的黄袍闻听，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最轻，他的气息也最淡，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却都让猪八戒等人格外留神，每一个表情也都被他们细细观察。 这一次，敖荣已经肯定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绝不是错觉。 这个黄袍将军，他一定有问题！ “轰！” 突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而来，强大的冲击力摇晃着整个宝象国，地面的摇晃让所有人都趔趄着东倒西歪。 “来了！”国王惊叫起来。 第九章 龙祭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来了，来了，又来了！” 宝象国国王整个人都瘫倒在龙椅上，他的表情，像是天都塌下来一样，痛苦不堪。 其他的官员，也都是一副泰山压顶的样子，纷纷挤成一团，惊恐地望着宫殿外面。 雕梁画栋的宫殿之外，尘烟四起，石块与木屑四处飞舞，伴着百姓的尖叫声和惨叫声，乱成一团。 黄袍也在望着殿外，他浓重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深邃的目光里闪耀着的，是坚毅的光芒。 那光芒与那些满面惊恐，满眼绝望的文武百官相比，像是倔强不肯熄灭的火焰，是那么的耀眼。 “黄、黄将军……” 还不待国王、呼唤出声，黄袍早就举步走向殿外。他的目光如炬，他的步伐坚定，他的衣袂翻飞，他的身形如风，好似赶赴战场的英雄。 “黄将军来了！” “黄将军救我！” “不用怕了，黄将军来了！” 所有人，都因为黄袍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像期待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一样。 “多亏有黄将军在！”国王也松了一口气，其他的文武百官更是纷纷点头。 “怎么你们就只派一个人去吗？”敖荣见只有黄袍走出去，其他的文武百官全部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蜷缩在宫殿上，不禁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位小……呃，师父，你有所不知啊。”国王对敖荣道，“在妖魔横行肆虐的这些年里，都多亏了黄将军。只要他出手，每次都可以将妖魔驱退，也正因为有他才，才有我们宝象国的平安日子啊！” “幸好的黄将军，否则，恐怕整个宝象国，也只有他才能保护我宝象国的国土！”宰相用宽大的袖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欣慰地道。 “这个黄将军……还真是心系百姓啊。”猪八戒意味深长地道。 “哼。”沙悟净从鼻孔里冷哼出声，血红的眼睛里，显示出几许轻蔑。 “咳！” 被御医灌下汤药的敖烈突然间咳嗽出声，惊得众人全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刚刚睁开眼睛的敖烈，面色异常苍白，他剧烈地喘息着，嘴角尽是鲜血。 “喂，娘娘腔，你醒了？”敖荣的神色顿时一振，连声问道。 然而敖烈却并没有回答敖荣，他举目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怎么回事，被药傻了吗？”敖荣飞身跃至敖烈的身前，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敖烈瞧。 敖烈一把抓住了敖荣。 “呕！放开我，该死的娘娘腔！”敖荣被抓得双眼快要爆出来，他痛苦地吼着，拼命地扬起尾巴抽打敖烈的大手。 “大师兄……大师兄呢？”敖烈惊声问。 “你找孙猴子，抓本太子干什么？”敖荣气呼呼地大吼，“喂，孙猴子……” 咦，奇怪，孙猴子呢？ 方才一直站在宫殿门口的孙悟空，不见了！ “轰！”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巨响。 与先前的声音不同，这一次，有无数的房屋与亭台被震塌，滚滚的浓烟几乎将整个宝象国都淹没。在那翻飞而起的浓烟里，不仅有巨大的碎石，有破碎成数段的柱子，有大块的屋顶，甚至还有尖叫着的人。 “看样子，是孙猴子动手了……”敖荣看着外面滚滚升腾的浓烟，喃喃地道。 这么大的阵仗，只能是孙悟空，也只有孙悟空干得出来。 “报！” 面色慌张的将士从外面奔进来，跪倒在宝象国国王面前，惊声道：“报国王，猴……那位猴老爷他……他把我国的城池都给毁了。” “什么？”宝象国国王怔住了。 “还有……那位老爷一路打砸下去，已经，已经将前光华宝街毁了半条……” “我的……我的城池啊啊啊！”方才还一脸疲惫的宝象国国王哇哇大叫，跳起来就往外跑。 “我的光华宝街！”宰相亦跳起来，就往外跑。 其他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紧接着，便像被唤醒了一般，纷纷跟在他们的国王和宰相后面，奔了出去。 方才还挤成一团、愁云惨淡的金鸾殿上，只剩下了猪八戒、沙悟净和敖烈敖荣两兄弟。 跟那些文武百官们相反，猪八戒他们倒是并不着急跑出去。 想想也是，毕竟在打砸烧杀这方面，孙悟空可谓是祖师一样的人物。若是连他都摆不平的事情，那么再多人出面也没有用。所以，任凭外面的轰隆声震天响，飞起的建筑几乎快要把地面震塌， “敖烈，你怎么样？”猪八戒上前一步，扶住敖烈，问。 “你怎么会中毒？为何会中毒？你是脑子抽抽了，还是肠子抽抽了，居然能被这么浅道行的魔给摆了一道？”敖荣一面在敖烈的手里挣扎，一面喋喋不休个不停。 “好了，敖荣，你不是也一样中招了吗？”猪八戒无奈地提醒。 敖烈缓缓地松开了手，敖荣就这么“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可不一样！本太子没他这么逊，你看看他……”敖荣的话还没说完，敖烈便打断了他。 “不是我和小四被摆了一道，而是那些香……”敖烈用他虚弱的声音，道，“那些香对于龙族来说，几乎可以致命……” “你说……什么？！”敖荣惊得呆住了。 不仅是敖荣，就连猪八戒和沙悟净也都怔住了。 “犼。”沙悟净突然出声道。 “什么？！”明明是一张黑脸，但却仍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敖荣的脸色变了。他碧绿的眼睛亦瞪得滚圆，眼中满是惊恐。 对于敖荣这种没有修为的小龙来说，“犼”这个词，无异于十殿阎罗，十二道杀令，是足以令他闻之色变的死亡的代名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真的遇到关于“犼”的一切。 “不错，就是犼，”敖烈苍白的面色凝重无比，他举目望向殿外，“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东天的人早就埋伏在这里，只等我们来。第二，西王母所焚的香里，藏了不为我们知的巨大秘密。” 巨大秘密！ 敖荣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直线。 那个梦！ 那个梦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阴暗的天空被厚重的铅云压得几乎坠地，闪电在那厚重的云层中闪耀穿行。 无数条龙，无数条同族，无数个骁勇善战而又高贵骄傲的龙族……他们全都在瞬间死去，化为一条条直线，笔直地坠下了九天。 像是一场祭赛天地的……龙之雨。 第十章 猴戏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敖荣？” “小四？” “喂。” 一声声呼唤，一声高过一声，可敖荣却还沉浸在那场可怕的噩梦之中，醒不过来。 “小四，你傻了吗？”敖烈说着，将他修长的手缓缓地伸向敖荣。 “死了！”敖荣突然发出了尖厉的叫声，令敖烈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死了，全都死了……”敖荣喃喃地道，“像雨一样，一条一条……全都……” 他的牙齿在打颤，蛇身瑟瑟发抖，他的瞳孔越缩越小，越缩越细，最后直至变成一条细细的直线。 像那场死亡之雨。 龙之祭。 “小四！小四！”虽然一直没少蹂躏自己的这个弟弟，但看到此时此刻敖荣的样子，敖烈也感觉到了异样和不安。原本想要捏下去的手指，也慢慢地落了下去。 “死了……”敖荣慢慢地转过头，望向了敖烈。 五百年了，敖烈第一次看到敖荣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几百年前，父王西海龙王敖闰带着又瘦又小的敖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所流露出来的、那样的一种表情。 已经过去几百年了，敖烈早就已经记不清。可那时候敖荣小小的样子，那种战战兢兢而又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他那时脸上的表情，却还鲜明如初。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好像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间，就在昨天。 那是……那么迷茫，那么孤独，那么害怕和那么无助的表情。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小心翼翼而又惊恐无依的表情…… 虽然已经时隔了几百年，但……却还是让敖烈胸口的某一处感觉到那么的……疼。 疼……吗…… 敖烈微微地皱起了眉，这种感觉……早已经陌生至极的感觉，竟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想起来了吗？ “他们都死了……“敖荣还在抖，他碧绿的眼睛里，慢慢地溢满了泪光。 “你说清楚，敖荣，谁死了？”敖荣的样子，让猪八戒有些懵，他莫名其妙地问。 “反正就是死了！死了！好多好多，一个接一个地掉下来！掉下来！”敖荣急切地说着，他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好像嘴巴已经不像是他自己的。他的舌头，也在不停地、疾速地颤抖。 他的眼泪，也随着他的颤抖往下掉。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停地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大声地说：“从云里，从闪电里，之前还都好好的，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掉下去了。掉下去……咳！” 敖荣说得太急，以至于一口气呛在他的喉咙里，让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呕！呕！”之前呕出头发的难受之感再次袭来，敖荣的眼泪愈掉愈多，他几乎快要把自己的蛇胆呕出来了。 一只手，突然就这么出现在敖荣的背后，轻轻地扶住了他。 温暖的手。 带着强大的力量，更带着关怀与亲切。 这、这是…… 敖荣浑身震了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扶住自己的，正是敖烈。 敖……烈…… 敖荣错愕地怔在了那里。 “娘娘腔你……既然是真心想扶本太子，为什么还要用手帕隔着？”敖荣愤怒地大吼。 没错，这会的敖烈虽然伸手扶住了敖荣，但却隔着一条手帕。而且，他脸上浮现出的嫌弃，和已经远远地跟敖荣拉开距离的向后仰的动作，无一不在说明着敖烈对于接近敖荣，内心是拒绝的。 “给本太子滚！”敖荣愤怒地吼着，转头一扭一扭地奔向殿外。 “男子大丈夫，何必计较这些细节？”敖烈将手帕轻轻一甩，那手帕，顿时化成一团水汽，氤氲成数道色彩华丽的彩虹。 “轰！” 正当敖荣义愤填膺、大义凛然而又毅然决然地走到宫殿门口之际，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便直冲而来，竟将整个宫殿大门都轰了个粉碎。可怜敖荣这小不丁点儿的个头，整个被掀得飞起来，连同碎石与尘土一并飞进宫殿之中。 我我我我我……我不活了！ 想要装个牛13，也能被轰飞，这叫敖荣的脸往哪搁？ 敖荣满心绝望地闭上眼睛，只等着掉落在地，被石块砸死，或者被摔成一滩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一样软绵绵的东西，却稳稳地接住了他。 这……这是…… 敖荣错愕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敖烈那被飓风掀起的银色长发，和他冷静而俊美的面容。 而刚才接住自己的……正是敖烈的长袖…… “你就不能用手接住本太子吗？本太子可是你的皇弟，皇弟！”敖荣快要吐血了，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都要垫着袖子才肯接住自己，敖烈这个混账东西，真不愧是全三界第一号娘娘腔！ “嘘。”敖烈连看都没有看敖荣，他沉静的脸上浮现出带着笑意的表情，幽蓝的眼睛望向殿外。 “是时候去看好戏了。”敖烈微笑道。 “是啊，小敖荣。大师兄可是难得唱这样的一出戏，不好好看，可是可惜了。”猪八戒笑呵呵地，扛起了他的九齿钉耙。 他他他，他竟然叫自己“小敖荣”？我的天哪，敖荣的蛇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猪八戒这是转性了，还是变性了，居然心情好成这样？ “走。”沙悟净说着，大步走向殿外。他的眼角眉梢，也写满了笑意。 宫、宫殿都被砸成这样，连小唐玄奘也失踪了，可是他们竟然都在笑？ 疯了，真是疯了！ 还说什么孙猴子要演戏，猴子能演什么戏？ 猴戏？ 敖荣觉得自己的这颗心都要操碎了，累得他整个瘫倒在了敖烈的手臂之中。 “坐好了，小四。” 敖烈用他低沉却悦耳的声音说着，手臂轻轻一弯，便将敖荣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肩、肩膀？ 娘娘腔竟然……让自己待在他的肩膀上？ 敖荣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敖烈的侧脸。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凝望这张脸了？记忆里，还是在七百多年前，他刚刚被父王带到西海，托付给敖烈的时候，他常常都会走在敖烈的身边，从这个角度仰望他的侧脸。 第十一章 百花殿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那么高大，那么威武，那么强大和俊美的所在，即便是相隔五百年未见，他也一样如此，半点，都没有改变。 “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敖烈突然飞身而起，纵身跃出了宫殿。 殿外，已然是狼藉一片，方才还富饶、繁华的宝象国皇城，一下子变成一片废墟。人们在四散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滚滚的浓烟之中，一个家伙正四处飞舞，挥舞着手中的寒铁棒子，大砸特砸。 那家伙，正是孙悟空。 “不要砸了，不要砸了！” 宝象国国王踉踉跄跄地跟在孙悟空后面，跑来跑去，仰着脖子大声地喊：“不要砸了，这位大师父！我宝象国千百年的基业，都要被你砸毁了！” “嘿嘿，国民有难而不救，守在这无用的国里何用？”孙悟空跃上一座宫殿的横梁，他转头瞧向宝象国国王，嘿嘿一笑，“不如砸了，省下地方，搭个大通铺供国民睡觉。” 说罢，他再次高高跃起，金箍棒寒光骤现，重重砸下。 “轰！” 描绘着宝象的精美屋顶，以及盘踞着金龙图腾的朱红柱子，还有绣着精美繁华的帷幔全部都在浓烟中飞扬而起，刚才还巍峨华丽的宫殿，顷刻间化为了一片废墟。 “华英殿，钉的华英殿啊啊啊啊！”宝象国国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号啕大哭，戴在头上的珍珠冠也歪了，垂在脑袋两边不住地晃啊晃的，好像猪八戒的两只巨大耳朵。 “国王，国王！”文武百官纷纷从废墟里奔出来，他们的脸上、头上、身上薄满了灰尘，华贵的袍子也变得脏兮兮的，有的甚至被划破，衣衫褴褛。见国王跪地，他们哪里还敢站？自是纷纷跪在宝象国国王身边，哭个不住。 “猴子老爷，求您不要再砸了！我国人满为患，为了养活这些人，国库都已经空了，没钱再建房子了！你砸了这些，我宝象国就真的垮了，垮了！”宰相捶胸顿足，已然跪在地上，向孙悟空叩起头来。 “你们这些胆小怕事的官员，只会做躲在屋子里的乌龟，窝里吃来窝里拉，自然人满为患，臭不可闻。如今俺老孙把你们的乌龟壳砸了，也省得你们只会挤在窝里。你们就不用谢俺老孙了，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狂笑着，再次飞身而起，直冲向正东方的宝殿。 那是所有宫殿里最为辉煌巍峨的一处宝殿，位居宝象国正东，宝殿的瓦片晶莹剔透，每一个都似汲取了阳光般烁烁生辉，又在彩云的轻拂下变幻出美丽的色彩。而宝殿之上雕刻着的各式宝象也都造型各异，十分的精巧可人，宝象上所镶嵌的琉璃更是华丽好看，即便只是远观，亦可为之而震撼，想来殿内更加精美。 眼下，孙悟空正朝着那宝殿跃去，宝象国国王的魂儿都要吓飞了，他跳起来，用已然惊得变了调的声音大喊：“不要啊！不要砸我的百花殿啊！那是我唯一的爱女羞儿的宫殿啊啊啊啊啊啊！” 可惜狂性大发的孙悟空根本就没有这个好心情去照顾宝象国国王这个年逾花甲的小老儿，他高高挥起的金箍棒眼看便要砸上百花殿那精美绝伦的屋顶。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人影突然出现，随着一声厉喝，数道黑色光芒骤然涌现，如数条黑色巨蛇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柱，呼啸着扑向孙悟空。 “轰！” 一声巨响，金箍棒重重击在黑色巨柱之上，将那黑柱击碎成数道细小碎雨，簇簇洒落，恰如漫天的黑雨，带着一股异香。 就在这漫天的黑雨里，一个身着白色血衣的人影悬浮在半空。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或许，称她为女鬼更为合适。她的样子，与民间传说中夜半现身前来索命的女鬼无甚区别。她一头黑发猎风而舞，脸色苍白有如白纸。而那张苍白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如若噙血，恨恨地瞪着孙悟空，一张几乎咧到了耳朵的嘴里露出一颗颗尖利的牙齿。 那嘴巴也像喝了血似的，血红无比。 她的形容枯瘦，白色的衣裳挂在她的身上，似架在竹竿上似的随风飘荡，这愈发显出她的瘦弱，好像是一片被吹到半空之中的纸片。然而她看着孙悟空时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憎恨，憎恨到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把孙悟空撕裂扯碎，挫骨扬灰。 “哈，俺老孙还当是哪路的妖魔在此作祟，原来是你。”孙悟空虽然打着哈哈，但是眼中的杀气却未停，手中金箍棒在身后一旋，紧接着向她狠狠砸下。 “嗬！” “女鬼”发出厉啸，她伸出苍白而枯瘦的手，十指张开用力一抓，再一挥。黑色的风便自她的手中呼啸而出，形成一道屏风护在身前。金箍棒撞击在护盾上，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金光与黑粉四溅，形成诡异的色彩在天空蔓延。宝象国所有的百姓都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妖魔！” 一个人指着“女鬼”惊叫了起来，“就是这个妖魔袭击我们的商队，把我们赶进宝象国！” “是，就是她！是她害我有家不能回，可怜我那三岁的儿子……已经足有十年没见过我这个爹了！” “该死！该死！”一个老人用他的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悲恸地叫道，“就是她毁掉了我们在边境的田地和家园，让我们流离失所啊！” “该死！” “该死！” 所有的百姓，都朝着发出咒骂之声，更有甚者拣起地上的石子与瓦块丢向女鬼。 “吼！” “女鬼”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这些百姓，发出可怕的厉啸之声。尖锐的声音夹着风声破空而来，高亢的声响刺得众人无不捂住耳朵，痛苦地弯下身去。 “黄将军！黄将军去哪里了？”宰相在惊叫，他的呼唤让众人都回过神来，纷纷寻找起黄袍将军。 然而黄袍，却并没有出现。 第十二章 齐天大圣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嘿嘿，你这女魔，在此横行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嚣张到头了。”孙悟空嘿嘿地笑着，再次举起了金箍棒，“今日，俺老孙就替天行道，结果了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女魔头！” 说罢，孙悟空猛地旋身，金箍棒带着雷霆之势向“女鬼”狠狠地砸下来。 “做梦！”“女鬼”厉啸，凌空飞起，召唤黑色烟雾直袭向孙悟空。 “开！”孙悟空收回金箍棒，手腕转动，竟将金箍棒抡得转如车轮，快速地将黑色烟雾搅散。 漫天的烟雾，与方才滚滚翻涌而起的浓烟合而为一，竟将“女鬼”的身姿全部隐匿。地上的百姓们被模糊了视线，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哼。”“女鬼”发出得意的笑声，她身形一动，藏身在烟雾之中，迅速地闪至孙悟空的身后。 然而，令她诧异的是，孙悟空方才所站的地方，竟空无一人。 这只猴子，哪去了？！ “女鬼”错愕地怔在那里，四处环顾，而就在她怔神的工夫，她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孙悟空的笑声。 糟糕！ “女鬼”暗叫不好，她急忙回过身去，然而她的身后，却空空如也。 孙猴子呢？ 难道刚才的声音不是从自己的身后传过来的吗？ 就在“女鬼”满心警惕地四处张望之际，一道劲风突然自她的身后传来。 在这里！ “女鬼”迅速转身，挥舞双手召唤黑烟。可惜，太迟了。 孙悟空的金箍棒已经袭至近前，呼啸的强大力量已然将“女鬼”刚刚召唤出的黑烟击得粉碎，但听得“砰”地一声响，“女鬼”整个被击得飞了出去。 “轰！” “女鬼”撞上了“百花殿”正殿的屋顶，那雕刻着黄金宝象的飞檐顷刻间破碎，飞溅而起的瓦砾伴着“女鬼”簇簇地下落，直至跌到宫殿之中。 “轰！” “哗啦！” “啪！” 宫殿响起一阵接一阵的乒乓声响，虽只是听声音，但宝象国国王早已然分辨出这声音所传来的方向。 “百花殿！羞儿的百花殿！” 宝象国国王悲呼着，不顾一切地奔向了爱女的宫殿，而那些大臣们，亦踉踉跄跄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狂奔向百花殿。 此时的孙悟空，已经从半空之中跃下，穿过浓烟，在“女鬼”的身前闪现。他高高举起的金箍棒带着不容躲闪的杀意，劈头而来。 “嗷！” “女鬼”仰头长啸，她的一头长发忽然向上飞扬，竟在刹那间扩张数倍，像一张黑色的巨网般向四面八方伸展。而长长的发梢更似索命的触角，全部朝着孙悟空伸来。 “不会放过你！”“女鬼”咬牙切齿地怒吼，随着她的咆哮，触角已经快速闪至孙悟空的身前，瞬间缠住他的手腕、脚腕，手臂、大腿甚至是脖颈。连同他的金箍棒也未能幸免，被一圈一圈缠得有如菜卷。 “死吧！”随着“女鬼”的厉声高喝，发丝用力勒紧，越勒越紧，孙悟空的手、脚、腿全部都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那是肌肉被勒疼，直至筋骨错位所发出的声响，听在耳中，有异样的毛骨悚然。 然而孙悟空脸上却并未出现半分疼痛之表情，他……在笑。 居然在笑！ “就凭你，想要伤俺老孙，下辈子的下辈子……都未见得有这资格。”他的唇，斜斜地上扬，他鎏金般的眼中陡然升腾起耀眼火星，他的手，缓缓地攥住了缠绕在他颈前的头发上。 “呼！” 那缕头发，竟然“呼”地一下燃烧起来，瞬间将整片头发都点燃。方才还是一头漆黑长发的女子，顿时变成了顶着满头火焰的可怕妖魔。 “啊！” “女鬼”发出凄惨的号叫，她惊恐万分地后退，手舞足蹈地扑打头发上的火焰。可就在这个时候，孙悟空的金箍棒亦已然近了。 “死在这儿，也算你死得其所，俺老孙成全你了！” 孙悟空说话间，金箍棒已然伸长，自半空狠狠砸向“女鬼”。 火光，炽热而耀眼，似带着吞噬一切的疯狂怪兽撕咬着“女鬼”，她奋力地挣扎，那火，却如影随形。而映着火焰呼啸而来的金箍棒散发而出的凛凛寒光，劈开这火焰，直袭而下。 巨大的力量和金箍棒上所蕴含的可怕杀气，仿佛将“女鬼”定在当场，连动，也动不了。 她惊恐地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那红得已然不见了半点眼珠与瞳孔的眼，映着连天的火光，也映着那已然砸落下来的金箍棒。她有着突出尖牙的嘴，亦张得很大，大得几乎足以咧到耳朵后面。 “锵！” 就在孙悟空的金箍棒已然落下之际，一柄长刀突然横空出现，硬生生地架住了孙悟空金箍棒。 那是一柄长柄宝刀，刀身雕刻着一头巨狼，抬头弓背，一双巨眼圆睁，呈攻击之势。而刀身轻盈，刀锋异常锋利，若放平去看，只能见头发丝粗细的一条小线，完全不见半点突起之物。而它刀身虽薄，力量却是无穷，只一出手便架住了孙悟空的攻击，火花四溅之处，照亮了孙悟空消瘦俊美的脸庞，也照得那宝刀之上雕刻的巨狼纤毫毕现。 “嘿嘿，你终于还是出手了。”孙悟空嘿嘿一笑，满是戾气的脸流露出的，竟是充满了孩子气的笑容。 那是……像未曾被尘世所污染的、纯净的琉璃一般的笑容，带着阳光的灿烂，带着故意去做坏事得逞的痞气，也带着终于见到想见之人的释然欣喜。 这样的表情……暴戾桀骜的孙悟空，竟也会像一个单纯的少年，露出这样的笑容和这样的表情。恐怕不论是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的。 “你这只猴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早就应该被土埋、被水淹，被火烧，被彻底毁掉的西游之路……你竟有这个胆子重新踏上。你说，你是不是愚蠢到家？亏你还是那个众妖一直在等、在盼，在流尽血泪也仍不悔的信仰——齐天大圣。” 第十三章 奎木狼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齐天大圣”这四个字落入孙悟空的耳中，令他那双火眼中的笑意瞬间冰冻，少年般纯真灿烂的脸庞，也顷刻间被藏匿而起，似一尾好不容易露出水面的小鱼儿，攸地沉到了冰冷而阴暗的湖底。 虽然同样是一双火眼金眸，但此刻这双火眼里所闪耀的眸光，却只有深沉。 这双燃烧着火焰却深沉下去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出现的人。 鹊尾冠，玉罗褶，广袖迎风显威仪。五色鸾锦系腰间，白底乌靴脚下蹬。这堂堂的相貌，无论是谁都会叫一声“好”，赞一声“俊”。 他正是宝象国万众敬仰的护国将军——黄袍。 诚然，便是再有护国之力的凡人，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抵得住孙悟空袭击而来的棒子。可眼前的这个黄袍不仅这样做了，而且还做得这般理所当然而又毫不费力，令孙悟空的金箍棒无法再前进半分。 “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早就没有了齐天大圣。那些妖历经了五百年，还是一样没有开窍。他们那么蠢，难怪会被东天奴役追杀。”孙悟空冷哼。 “那你又如何？你历经五百年，一直被西天耍得团团直转。一千年前，你丢了你的过去，丢了你的花果山，丢了你齐天大圣的威荣；五百年前，你丢了你的一颗妖心……”黄袍说着，缓缓地凑近了孙悟空，在他的耳畔冷冷地道，“现在又过了五百年，猴子，你还有什么可以丢？” “吼！” 孙悟空陡然间发狂，他大声地咆哮，猛地架开那柄长刀，紧接着抡起金箍棒横空袭来。 “铮！” 长刀再次架住金箍棒，火光四溅之间，两双闪耀着华彩的眼冷冷相望。 一双，似燃烧着火焰炽烈狂傲。 一双，则如深邃大海，深不可测。 可以从那火眼里看到久别重逢的欣喜，但却无法从深如大海的眼中看到半点情愫。 这双眼睛的主人黄袍看着孙悟空时的表情像看着初次在面前路过的陌生人，恰如孙悟空本身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地方，以陌生人的身份与他相见。 而事实，又果真如此吗？ “你问俺老孙有何可丢……嘿嘿，”孙悟空突然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你呢？俺老孙已然丢无可丢，可你……还剩下最后一样，是你无论如何也不敢丢的吧，奎木狼？” 奎木狼。 有多久……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久到，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是“奎木狼”……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不要叫！”方才还冷静的奎木狼突然间大发雷霆，他提起长刀便是一抡。 一道苍劲的刀风向孙悟空劈来，孙悟空哈哈一笑，迅速地闪身躲过，却终是因为迟了半分，身侧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顿时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破破烂烂的围袄。 “嘿嘿，看起来忘不了过去的，不仅是俺老孙一个。”孙悟空丝毫不以自己的伤势为意，他身形一晃，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奎木狼的脸色顿时在看到隐匿了身形的孙悟空后大变，他猛地转回身，想要出手阻止，却已然太迟了。 孙悟空已然来到了他的背后，但目标，却并非是他，而是一直被奎木狼挡在身后的“女鬼”。 “再会喽。”孙悟空说着，手中的金箍棒对准“女鬼”，未听得他下什么指令，“女鬼”突然猛地飞起，重重地撞上一个巨大的石柱之上。 “轰！” 整个大殿都发出了的声响，仿佛连地面都晃上了三晃。面“女鬼”亦深深地陷入柱子里，还不待她自己挣扎而出，那柱子，便轰然坍塌。石块纷纷掉落地面而引起的闷声之响不绝于耳，宫殿里再次弥漫上滚滚的黑烟。 “女鬼”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这一次，她的嘴巴和眼睛里真的流出了血，甚至张口便吐出了大口的鲜血。她喘息着，此时此刻的她，倒没有了令百姓畏惧和憎恶的可怕力量。相反，却给人以一种凄厉而悲伤的感觉。 但孙悟空却不依不饶，再次纵身冲上，金箍棒狠狠砸下。 我这是……要死了吗…… “女鬼”在这一瞬间好似忘记了所有的伤害，以及所有的被伤害，她怔怔地望着孙悟空劈下的金箍棒，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如果这一棒砸下来，我恐怕……就这样死了……也说不定吧…… “破！” 愤怒的厉喝声响起，却是奎木狼的长刀虎虎生威，舞成一道寒光屏障，每一刀都砍在金箍棒上，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竟震得孙悟空双臂发麻，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而奎木狼却步步紧逼，直将孙悟空逼得后退至宫殿的墙角。 “快走。”奎木狼没有回头，他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却让那跌倒在地的“女鬼”怔在了那里。 她血红的眼睛里闪耀着的，是难以置信的光芒，夹着欣喜若狂的激动，还有终于见到所爱之人的痴迷，甚至……有着从五百年开始到现在才得以相认的……悲伤。 “女鬼”怔怔地坐在那里，望着身姿俊美非常的黄袍与孙悟空交战在一处，血红的眼睛里竟有数道光芒在涌动。 奎木狼虽未回头，但却从“女鬼”安静的状态里感觉到了焦急。 从来都是如此，当你为了成全关心的人而拼命地努力的人，忐忑、不安、惊恐、害怕等种种种种情愫都会顿涌上来，支配你、主宰你，嘲笑你的不安。 而你能够做到的，或许只有怒吼。 吼这世界不肯听自己劝告的那个人。 “我叫你快走！”奎木狼怒气冲冲地转头，向“女鬼”厉喝。 来不及看“女鬼”的表情，也完全顾不上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孙悟空的金箍棒已经近在咫尺，奎木狼立刻高举起宝刀相迎。 谁知，孙悟空这一招，竟是虚的。 就在金箍棒跟宝刀即将相撞的刹那，孙悟空突然收回金箍棒，整个人压低身子，从奎木狼的身边猛地穿过去。 紧接着，金箍棒狠狠地砸向了“女鬼”。 第十四章 百花羞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的动作之快，恐怕就算是世界上最快的刀，都来不及抵挡，更何况奎木狼离他足有十步之遥。 但那“女鬼”却没有了先前的凌厉与可怕，她呆呆地望着已然袭近的寒铁金箍棒，好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如此呆的一只鬼，竟能将这个宝象国举国上下都吓得那副样子几百年，颇令人难以置信。 “孙悟空，你当真要杀了我吗？”“女鬼”突然间发出了声音，她的声音，不再如方才那般尖锐高亢，亦不似先前般凄厉刺耳。而是清如水，朗如竹的悦耳声音，仅听这声音，会误以为眼前的是一个秀美温婉的妙龄女子。 可惜，这里没有妙龄女子，只有一只在宝象国边境肆虐作怪的“鬼”。 而眼下，这只“鬼”即将在孙悟空的棒下成为一只真正的“鬼”。 “砰！” 金箍棒狠狠地落下，发出一声闷响。那是击打在肉身筋骨之上所发出的声响，带着骨骼碎裂的轻微“咯吱”声，听起来毛骨悚然。而被金箍棒击中的那个人亦浑身震了又震，浓眉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睛也痛苦地紧闭。 只是，那个人却并非是“女鬼”，而是奎木狼。 他认识孙悟空太久，深知孙悟空的这一棒，他根本来不及出手抵抗，只能用肉身护住想要保护之人。 虽砸中了奎木狼，但孙悟空却并没有显得有半点失望。他收起金箍棒扛在肩头，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一出由他自己编出来的好戏。 “狼？” “女鬼”错愕地望着奎木狼，许久，才轻唤出声。 狼…… 奎木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声呼唤，自五百年前便已然只存在于自己的梦境之中。可如今……他再次听到了吗？ 心中涌起百种滋味，奎木狼缓缓地抬起头。然而，被孙悟空那一棒震动的五脏六腑却开始剧烈作痛，气血亦剧烈地翻滚着，直冲向他的喉咙。 “咳！” 奎木狼张口便吐出了大口鲜血。 他的血，沾染在“女鬼”的身上，令那件满是血迹的白衣，绽出无数妖艳的红梅，火红而凄绝。 “狼！” “女鬼”惊叫着，便欲起身扶住奎木狼，哪知奎木狼却突然伸手，猛地推开了她。 “滚！”奎木狼霍然抬起头，眸光里全然不见方才的震撼与动容。他冷冷地看着“女鬼”，目光里充满厌恶。 “女鬼”被奎木狼推得跌坐在地，她惊讶地看着奎木狼，血红的眼睛是那么的意外，意外得让他心碎。 “滚！本将军早就说过，让你滚得远远的，否则休怪本将军下手无情，将你彻底斩杀。” 说罢，奎木狼转身便走。 “那就杀啊！”“女鬼”跳起来，凄厉地叫道，“五百年了，为何你不肯杀我？为何你还要不顾一切地救我？！” 奎木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黄将军！” “黄将军！” “黄将军你在这儿？害得我们好找！” 在宝象国国王的带领之下，群臣以及宝象国的百姓们轰隆隆地冲进了百花殿。然而，当他们看到那只肆虐宝象国多年的“女鬼”仍然活着之时，无一不吓得尖叫起来。 “她没死，她还没死！” “黄将军，杀了她，快！现在就替国民报仇，杀了她！” “黄将军，本王命令你，即刻将此‘女鬼’处决！”宝象国国王再次恢复了他身为国王的威仪，指着“女鬼”向奎木狼发出命令。 “你们真是蠢，你们的黄将军，是绝对不可能杀了这家伙的。”孙悟空好整以暇地椅着金箍棒，挖了挖耳朵，调侃道，“你这国王老儿，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女鬼’不是别人，正是你寻了多年的宝贝女儿——百花羞。” “什、什么？” 宝象国国王怔住了，不仅是他，所有在场之人，亦全都怔住了。 “女鬼”浑身亦震了一震，她震惊地看着孙悟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的这一句，却恰恰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宝象国国王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步履踉跄地走过去，想要去问个究竟。然而，他刚刚走近百花羞，便被奎木狼一把扼住了脖颈。 “黄、黄将军？”国王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信任和倚重的将军，竟然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这个在宝象国边境作恶多年的“女鬼”。而这个“女鬼”，她竟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的……女儿？！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得让他已然完全接受不来，也反应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就现在。”奎木狼紧紧地扼着宝象国国王的脖颈，冷地对“女鬼”道，“否则，就杀了他。” “女鬼”难以置信地看着奎木狼，喃喃地问道：“你竟为了要赶我走，而杀我父王？” “父王”这两个字似雷鸣一般，轰然炸响在宝象国国王的耳畔，他震惊地看着“女鬼”，惊声道：“你真的是羞儿吗？” 羞儿，他唯一的女儿，他最宠爱的孩子。自从五年前她自皇宫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国王派出了很多人前去寻找，但没有一个人带回羞儿的消息。 没有一个人…… 他找了整整五年，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最爱的女儿，就是那个给他和所有国民带来噩梦，每天令他夜不能寐的魔头。 “我……”百花羞迟疑着，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与纠结的表情。 “你是如何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宝象国国王颤声说着，向他的女儿伸出手，“不过……罢了，父王还以为有生之年会看不到你。羞儿……你能回来，就好……” 宝象国国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奎木狼扼住他脖子的手便用力一紧。但听得一阵“咯吱”声响，宝象国国王顿时被咽喉之上的剧痛扼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他，连呼吸都不畅，一张脸亦憋得通红。 第十四章 忘了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父王！”百花羞颤声喊着，便要上前，然而奎木狼却陡然大喝：“站住！” 百花羞的脚步，顿住了。 “现在就走，离开这，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还有……”奎木狼顿了顿，终是沉声道，“忘了我。” “忘了……你？”百花羞喃喃地说着，脸上，终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若是真的忘了，早在五百年前就应该忘记。又何必……我追你直至千里来到此处，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鬼的样子。” 说着，百花羞伸出手，举至眼前审度着。 她的手，已经干枯苍白到有如沾满白面的树枝，十指尖得如同被打磨的银针。而她的脸，更加尖细如锥，哪里还能看到当年的秀美可人的风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这里做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目的，也无非是为了见你。可你……就这样赶我走吗？”说着，百花羞快步上前，捉住了奎木狼的手臂。 “羞儿？”宝象国国王怔怔地看着百花羞，自己养育了多年的女儿，竟然在分别了五年之久以后，完全没有一丝想念。她的眼睛，只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个臣子，她目光里的依依不舍，难道……也只是为了这个男人吗？ 可这人……不过是个臣子，一个莽夫，一个根本，也完全不可能配得上她的人啊！ 整整离家五年也没有一声音讯，难道连自己的父亲也不看一眼，只顾着去看这个完全不相干的吗？ “羞儿！”宝象国国王高声呼唤，正欲伸手捉住百花羞的手腕，奎木狼扼住他喉咙的手，却猛地一紧。 “来了！” 他沉声说着，瞳孔刹那间缩小，就连脸色也变了。 “谁？”百花羞怔了一怔，还不待她说话，奎木狼便一把推开了宝象国国王，猛地将百花羞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五百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我……不能……”他用他低沉的声音说着，紧紧地拥抱着她，深深地嗅着来自于她身上的气息。虽然有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但她如百花盛开般的清新味道，还是可以清晰地钻进他的鼻孔。 像五百年前一样。 “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头。现在就走！” 说罢，奎木狼猛地捉住百花羞的肩膀，然后运用真气，将她猛地丢出殿外。 “不！”百花羞凄厉地叫着，徒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奎木狼，却怎奈她的力量太小，根本无法在奎木狼掷出的力量之下挣扎而出。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 “羞儿……”宝象国国王怔怔地盯着已然飞出去的百花羞，半晌，方才反应过来。 “羞儿，羞儿！”他大叫着，踉跄着奔向殿外。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然而他这老胳膊老腿又哪里追得上被掷飞的百花羞？跑得他气喘吁吁，珍珠冠都摔落在地，也没有追上百花羞的影子，累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百花羞消失的方向，老泪纵横。 “轰隆！” 天空骤然响起阵阵惊雷，轰鸣之声震得宝象国国王的两耳都在嗡嗡作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仿佛在这雷声的威力之中发出惊恐的战栗。 这种恐惧……这种来自于所有一切事物散发的恐惧，让宝象国国王也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 “想不到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孙悟空将金箍棒竖起，双手搭在金箍棒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奎木狼将手中的宝刀紧紧地攥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冷冷看着“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可是你这么蠢，怎么能确定认定的事就真对？”孙悟空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用下巴抵着双手，一双火眼笑意满满地看着奎木狼，道，“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活？你以为只要献出了你自己，东天，就真的能放过她？” 孙悟空没心没肺的笑容，瞬间点燃了奎木狼心里的怒火。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如此！”说着，奎木狼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宝刀，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紧攥刀柄而青筋暴起，他的牙齿，亦因为咬得太紧而咯咯作响。 他厉声高喝：“来吧！” “来？”孙悟空的火眼在眼中转了又转，继而嘿嘿一笑，“俺老孙累了，不想打。” “你说……什么？你不想打？！”奎木狼眼中盘旋呼啸的冰冷寒意滞了一滞，继而燃起滔天怒火，“你竟说你不想打？孙猴子，这由不得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说罢，他手中宝刀一摆，纵身便朝着孙悟空扑来。 然而孙悟空却没了影子。 糟糕！ 奎木狼心下一震，立刻旋身，却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孙悟空惊得迅速提起宝刀横在身前。 孙悟空，并没有进攻的意思。 他抱着肩膀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如五百年前那般玩世不恭的笑意，对奎木狼道，“老狼，你五百年前就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实心眼。俺老孙问你，你倒是认清没有，那个阴魂不散的丑八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百花羞？” “你说……什么？”奎木狼怔住了。 *** “陛下！”此时的宰相亦率领百官轰隆隆地奔了过来，围绕在宝象国国王身边，争先恐后地表示关心。 “陛下，您可还好？”宰相扶住宝象国王，急忙问道。 “不好，不好……”宝象国国王连连摇头叹息，“本王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肆虐在边境多年的妖魔……竟然就是羞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事啊！” 宝象国国王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再一次颤抖起来。 “轰！” 数道惊雷齐齐落下，竟将宝象国国王面前的一株巨大橡树自中间劈成两半，轰然向两边倒下。 “轰隆隆隆……” 天空，还在轰鸣，数道金光涌现，于这雷声中骤现，诡异得令人错愕。 第十五章 愚蠢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宝象国国王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 在这明明布满厚重铅云的天空之中，却闪耀着一片绚丽的明霞。 不，那不是明霞，而是穿着黄金铠甲的……神将与天兵。 闪电照亮了他们身上明晃晃的铠甲，乌云并未曾让他们有半分失色，他们脚踏祥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宝象国一干民众，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万物的、轻蔑骄傲的目光。 “这些都是……”宰相怔怔地说着，一时之间，头脑竟是一片空白。 “神……”宝象国国王慢慢地站起身，紧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各位神仙救救我宝象国！救救我的女儿吧！” “救……” 这些神将里为首的一个，身着青色长袍，头戴金色头盔，身穿八挂金甲，系在肩头的大红披风迎风招展，威风凛凛。他面如满月，项下三缕墨髯俊美飘逸，一双眼睛细长，手中持着一柄金色长弓，自是精美绝仑，连弓上雕刻着的繁花纹路，都是巧夺天工。 风，把宝象国国王的声音传到了神将尊贵的耳朵里，这卑微渺小的声音让他不禁嗤笑出声。 “你说救你，救你们？”神将的眼睛从宝象国国王的身上溜过去，在每一个在场的臣民脸上转了一转，然后慢慢地伸出手。 神将的举动，让宝象国国王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满是忧愁与沧桑的脸上立刻绽出了满是希望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刚刚绽放，便陡然凝固了。 因为一道力量猛地掀起宝象国国王，将他整个人击飞，重重撞上一堵宫墙。 “轰！” 宫墙突然坍塌，纷纷掉落的石块将宝象国国王掩埋其中。 “陛下！”宰相惊叫了起来，他转回头，惊骇地看着那些云层之中的神将，颤声问道，“你……你们难道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救你们……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神将像是听到了某种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神将一笑，他所率领的那些天兵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广袤寰宇似乎都被这笑声所震，发出轰鸣之音。 大地，在震动，万物在轰鸣。宝象国的民众们两耳嗡嗡作响，轰鸣得让他们不得不伸出手来紧紧掩住耳朵。有的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则直接钻进了父母的怀里，惊恐地看着这所谓的神。 神，在凡人的心目中，是多么神圣且慈悲的存在。关于他们拯救凡人于水火之中的故事足以堆砌成山，可又有谁能够有这个荣幸和这份机缘一见神的影踪？ 然而……他们终于有幸能够见到神，却发现神竟然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他们固然神圣，可他们用来看这些凡人的神圣的眼睛里……充满鄙夷。 像看到虫蟊与垃圾那样的鄙夷。 “你们这些凡人，有什么资格要神来救？”那神将冷哼一声，扬手，一道强大之力便似海啸澎湃而来，将数百名宝象国民众尽悉掀飞。 这些民众似被飓风掀飞的蝼蚁，有的撞到树上，有的跌进田地里，有的则直接撞翻了屋子。 一时间乒乓声与哀号之声响砌遍地，原本沉淀下去的浓烟，再一次呼啸而起，将整个宝象国笼罩其中。 *** “轰！” 百花羞一头撞在宝象国城门前的那座高高的塔楼之上，竟将它轰然撞碎，整个人随同倒塌的塔楼一并向下落去。 好在，她被一座木台接住，缓冲了一下，才不至于整个都扑倒在地，受伤过重。 可即便这样，她仍跌得不轻。 “咳，咳！” 百花羞坐在木台上，用她干枯的手抚着前胸，咳出口口鲜血。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阵阵雷声轰鸣，这连绵不绝的雷声带来了不祥的预兆，百花羞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粗木围成的窗子。 虽然已经坍塌，但这毕竟是一座用于防护的塔楼，所以建筑得相当结实。地面的墙壁还完好无损，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拉长了百花羞瘦长的影子。 窗外虽然雷声阵阵，但这塔楼里，却寂静得令人心惊。 仿佛有什么正在悄悄地酝酿着，又仿佛有什么居心叵测之物在悄然接近……这样令人难以安心的静谧。 百花羞血红的眼睛，呈现出几许警惕的光芒。 突然，一个细小的黑影突然出现在百花羞的身前。百花羞浑身一震，猛地转头去瞧，却赫然发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乃是一条细细长长的小蛇。 这是一条大约三寸多长的小蛇，通体黝黑，尾部很稀罕地镶嵌着一块碧色玉石。他的一双眼睛碧绿无比，若一池碧水闪耀荧荧氤氲，与尾巴上镶嵌的玉石相映成辉，倒真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可爱的小蛇。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受这条蛇的外貌所迷，百花羞好奇地朝着它伸出了手，想要一抚这条油光可鉴而又黑亮冷傲的小蛇。 “放肆！” 小蛇突然发出了怒吼。 不，这不是怒吼，而是……龙吟。 这声龙吟深远绵长而又神威庄严，即便在这简陋肮脏之地，也仍是那般高贵冷傲。 百花羞的手猛地顿在了那里，血红的眼睛也因惊恐而睁得圆了。 这、这不是蛇，而是一条龙！ “是你吗？五百年前，那场屠尽龙族的血祭？”这条形似蛇的小黑龙，用他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瞪着她，道，“一定是你吧？”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百花羞的脸色愈加苍白，就连她血红的唇，也开始变得苍白。她的身体，开始瑟瑟地发抖，她一点，又一点地后退，想要与这条小黑龙拉开距离。 “一定是你！”小黑龙猛地跃起，悬浮于百花羞的身前，一双碧绿的眼睛与她的视线平行，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道，“说，是谁命令你这么干的？你埋伏在这里，又意欲何为？！” “我……我……”百花羞惊恐地向后退着，然而，脚部突然传来的悬空感觉却提醒着她已然退无可退。 她惊慌地望了望已经退至尽头的长案，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第十六章 欺骗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苍白而消瘦的脸。 “呵……”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她慢慢地转回头，自长发中间露出的缝隙中，一双红可滴血的眼睛恨恨地瞪着黑龙。 “我早就认出你了，你是西海龙王的四太子敖荣。呵……西海龙族的余孽，我竟没有将你们一网打尽，真是疏忽。”百花羞说着，缓缓地向敖荣伸出手。 苍白而干枯的手，如枯萎无望的树枝，就这样一点点地凑近了敖荣。 敖荣，并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百花羞，用带着愤怒与傲然的目光，那是身为一条龙所应有的高贵，和面对仇敌时的凛然。 “杀了你！” 百花羞突然发出狂啸，手指用力，已然扣了下来。 她想要做的，便是将敖荣攥在手里。 可就在她五指相攥的一刹那，一股苍劲之力突然呼啸而来，将她猛地击飞，重重地从木台跌下。 这股力量实在太大，竟令她整个人向后拖行数米，将地面的石砖击得粉碎，随她一并向后，划出长长的一道沟壑。 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绝不是像敖荣这条仅有几百年修为的小蛇所能有的！ 百花羞颤抖着，自那片废墟之中缓缓地抬起头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慢慢地走向她。 那是一个有着绝美容颜的男子。他身着一袭白袍，白袍上绣有九龙逐月，栩栩如生，即便是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之下，也仍能散发出荧荧之光，有如汲取了九天月华的清辉。他的一头银发仿佛会流动的月华般光辉夺目，又似绸缎般柔顺迷人。一对龙角傲然探出他的额角，质地如玉，晶莹剔透，美仑美奂。 银色的长发就这样轻轻地垂在他俊美的脸庞两侧，那有如丹青墨绘精心描画的俊美，让人见之便无法错开视线。 而他的眼睛，幽蓝有如西海之水，凝聚着水气氤氲，却也似寒冰般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他就这样垂下他幽蓝的眼睛，冷冷地望着百花羞。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盘踞着目光如炬的敖荣。 “敖烈？！” 百花羞惊声叫道。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敖烈，但，这位“西海最美的神明”与传说中一般二无。只肖一眼，便可以认得出来。 敖烈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银枪，对准了百花羞的喉咙。 “说，你是谁？”他用冰冷如来自深海之底的声音问。 *** “接招！” 奎木狼愤怒地高喝着，挥舞大刀向孙悟空冲去。 孙悟空笑嘻嘻嘻地旋身，堪堪躲过了奎木狼的大刀，然后闪身至奎木狼的身后，抬起金箍棒便在他的脑后敲了一记。 “你这猢狲！”奎木狼暴跳如雷，猛地回身向孙悟空扑了过去。 孙悟空也不恼，自是仰天哈哈大笑，毫不躲闪地等在那里。待到奎木狼扑至近前之时，他陡然收敛笑意，一双火眼金光大炽，手中金箍棒更是虎虎生风，雷霆般狠狠砸向奎木狼。 “喝！” 这陡然而来的袭击让奎木狼猝不及防，只条件反射般地伸出宝刀相抵。 但听得“铮”的一声响，金属相撞的声音有如蜂鸣般迂回作响，撞击形成的巨大冲击力竟使得整个百花殿都随之摇晃不己。房梁的接榫之处咯吱作响，石块与木屑簇簇下落，宫殿之内精美的摆设早已然在这冲击之力的作用下落地，碎片飞舞，哗啦之声响彻满殿。 金箍棒与宝刀紧紧相抵，奎木狼用力全身的力量，却仍未能让他的宝刀前进半分，这让他的心下暗惊。 五百年了，这只猴子的力量，竟然只有增而没有减！ “你就不想问问吗，”像是猜出了奎木狼的心意，孙悟空笑嘻嘻地问道，“这五百年来，俺老孙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生死几回，离别几载？” 奎木狼先是略加迟疑，紧接着便怒喝出声：“关我屁事！” 说罢，他宝刀用力一架便架开金箍棒，紧接着迅速抡宝刀出击，刺向孙悟空。 “你不想知道俺老孙的事，但俺老孙，可想知道你的过往。”孙悟空嘻笑着，也不躲闪，抡起金箍棒直直迎向奎木狼。 金箍棒在他的手中被抡成车轮，快速闪动的棒影散发出凛凛寒光，一下接一下快速地撞击着奎木狼的宝刀，强大的撞击逼着奎木狼步步后退，丝毫没有得以还手的余地。 “俺老孙……玩够了！” 说话间，孙悟空出其不意地收回金箍棒，正当奎木狼怔神之际，猛地拎金箍棒伸长，“砰”地一声击中奎木狼的前胸，将奎木狼整个人击飞。 “轰！” 奎木狼撞撞地上宫殿墙壁，发出轰然巨响。那封面，以奎木狼为中心向外扩散出无数裂隙，密密麻麻得令人惊心。 “噗！”奎木狼张口，吐出了鲜血。这鲜血让他俊美的脸显出了几许狰狞。 “孙猴子，五百年了，你扮猪吃虎的本事一点都没变。”奎木狼冷冷地看着孙悟空，冷哼。 “非也，非也。俺老孙是和尚，荤腥早就戒了。”孙悟空嘿嘿嘿地笑着，然后望了望窗外。口中啧啧称奇。 “奇怪，怎么还还来？”他奇怪地道。 正说着，正他们的头顶便响起一声巨响。 “轰！” 是房屋被什么东西轰出了一个大洞，随着簇簇掉落的瓦片，有个人掉了下来。 “砰！” 这人落在地上，发出闷响，激起地上的碎石与木屑向上翻飞，从这些琐碎之物里，奎木狼看清楚了掉落之人。 “羞……儿……” 这个名字，这个在他心中迂回了千遍万遍，却始终不敢唤出口的名字，此时此刻被他唤出，竟是那么的生涩。 生涩到连他自己都被这种陌生感震惊。 “别傻了，你这个愚蠢的大块头。” 一个声音，从奎木狼的脑袋上方传了过来。奎木狼抬起头，赫然看到一条黑色的小蛇盘踞在坍塌了一个大洞的屋顶向下张望。他碧绿的眼睛里满是讥讽，语气里更是有说不出的不屑。 “你被骗了，老狼，”那条小黑蛇说，“这个家伙，她根本就不是百花羞。” 第十七章 谜团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说……什么？”奎木狼怔住了，“你说她……不是羞儿？” “她当然不可能是百花羞，”孙悟空哈哈大笑，“尽管伪装了声音，掐细了嗓子，却掩不住她是满身的戾气和眼里的浑浊。老狼，你连自己的相好都认不出来，真是老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们……竟然说她不是羞儿？ 奎木狼只觉两耳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片金星乱舞。 五百年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五百年来他一心想要保护并放在心头思念的女子，不是他深爱的百花羞。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奎木狼慢慢地转头，望向掉落在地之人。 此时，她自匍匐在地，一头黑发在地上铺散，衬着枯瘦的身姿看起来是那样的恐怖，与民间流传的索命女鬼没有半分分别。 他知道五百年前为了追随自己逃出天庭时，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所以这五百年来，他一度认为她的外形依旧美丽娟秀一如从前。这只猴子，他一定是因为她改变了容颜所以才这么说。 “哼，你区区一只猴子又懂得什么。五百年前，她……” “奎木狼将军，”还不待奎木狼说完，猪八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笑呵呵地扛着九齿钉耙慢慢地走进来，道，“我师父曾说过：‘形可以千变万化，神，万变不离其本’。你要知道丑陋的外形遮得住百花羞的容颜，可却遮不住她眼里的善良。你还记得吗？百花羞是多么的善良，你可曾见过哪一世的百花羞弃父亲与百姓而不顾，去伤人杀人打人？” 奎木狼堆积在嘴边的那些想要解释的话语，全部都似冰冻结。整个人也似木头那般愣在那里，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破裂。一缕光，或是一阵风，从那破裂之处透了进来，照亮了一些曾被他所遗忘的东西。 那是……那些突然翻涌而出的、关于从前的记忆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匍匐在地的“百花羞”突然大笑出声，她缓缓地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带着憎恶的光芒看向奎木狼，“你这蠢货，不是已经跟上神达成了交易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声音……这声音又冷、又冰、又尖、又利，这绝不是百花羞的声音！这双满是憎恨的眼睛，也绝不是百花羞的眼睛。 因为她……因为她不管在怎样的境遇里，都不会恨任何人，不会恨啊！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百花羞？真正的百花……羞儿她……在哪？”奎木狼愤怒地咆哮，手中宝刀抡转，抵住她的喉咙。 而这个时候，奎木狼才发现，“百花羞”的喉咙早已然是血红一片，鲜血，正顺着他喉咙之上的伤口汩汩地流淌下来。可即便这样，“百花羞”那苍白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半点疼痛之意。她抬起头，用她一双诡异的血红眼睛盯着奎木狼，脸上的笑容亦是诡异可怖。 “在哪儿……”她喃喃地重复着奎木狼的话，继而伸出她枯瘦的手，指了指她的腹部，“在这儿，在我的肚子里。” 什么？ 奎木狼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百花羞”微微地直起上身，凑近奎木狼，故作神秘般地低声说道：“她被我吃了。” 说罢，她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混账！”奎木狼愤怒地咆哮，猛地一扬宝刀，劈向“百花羞”。然而“百花羞”却敏捷地一闪，竟堪堪躲过了奎木狼的攻击，窜上不远处的宫殿墙上。 她四肢贴着墙壁，像蜘蛛一样“粘”在墙上，抬头诡笑着看向奎木狼。 “你这蠢货，那个没脑子的小仙娥早就被本大爷吃了，整整五百年大爷我都没有忘记那股新鲜甜美的味道……啊……说起来，那还真是本大爷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那种味道……神的味道……” “你给我住口！” 奎木狼发疯般地向“百花羞”冲过去，手中宝刀狠狠劈下。然而“百花羞”的动作却快得惊人，只一跳，便跳上了奎木狼的背。她的腿盘在奎木狼的后腰，禁锢住他的腿，双手则扳住了他的手臂。 “哈，哈！”她发出诡异的“哈哈”声，像是一只野兽捕到猎物之后得意的喘息。 “你这么想她，干脆大爷我就吃了你，让你们一起团聚！”说罢，她张开大口，狠狠地朝奎木狼的脖颈咬了下去。 “在俺老孙面前也敢这般猖狂，你真的想好了吗？”孙悟空嘻嘻一笑，话音未落之时，身形已然弹出。 金箍棒寒光一现，“砰”地一声，将“百花羞”挑飞。 “唰！” 这一次，她并未像先前那样，任由自己被孙悟空击中，而是似青蛙一般弹跳而起，落在了屋檐之上。 “哈哈，哈哈哈！” 她倒挂在那里，头发全部向下垂落，血红的眼睛尽是得意笑意，阴森至极。而她的嘴巴，她的嘴巴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还不住地往下滴着鲜血。 “嗬！”奎木狼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吼声，原来方才“百花羞”已然撕去了他脖颈之上的一块皮肉，放在嘴里嚼个不住。 “真是……脏死了……”冰冷的寒冰之水陡然从宫殿的天棚倾泄而下，强劲的激流竟将毫无防备的“百花羞”从房檐上冲击而下，再次扑倒在地。 敖烈自破损的天棚缓缓降身而落，他银枪的尖端还沾着鲜血，那正是“百花羞”的血。 倒在地上的“百花羞”血色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弹起，朝门口冲了出去。 然而一个人却无声无息地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火红的头发，结实的身材，一双沉稳至极的眼睛没有半分温度。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不敢造次。 “百花羞”当然知道这个家伙是谁，千年前便已然臭名昭著的“暗夜杀手”卷帘，五百年前便令所有魔族闻风丧胆的嗜血和尚，沙悟净。 第十八章 混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百花羞”警惕地瞪着沙悟净，慢慢地后退。 “你到底是谁？”奎木狼的脖颈虽经“百花羞”撕咬下去一块皮肉，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扑过去，一把捉住“百花羞”的衣襟，怒道：“说！” “嘿嘿……”“百花羞”咧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嘴，笑了，“你猜。” “你！”奎木狼的双目欲眦，将钢牙咬得咯吱作响。 “混沌。” 敖烈冷冷地说着，缓步走了过来：“她的名字，叫混沌。” 自上古时代起，便有四大凶兽横行霸世，被世人称之为“四凶”。 四凶之尾，名为饕餮。饕餮，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四凶之三，名为梼杌。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 四凶之二，名为穷奇。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 而在这四凶之中，排名为首的，便是混沌。 混沌，其兽通体呈火焰一透的赤色，六足，四翼，全身如球一般滚圆。他精通音律，擅长歌曲，天上地下，三界九流，没有一处的音律是他不知道的。然而凡人却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传言，混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围着自己转圈，咬自己的尾巴玩……这实在是凡人无聊的臆测，”敖烈冷冷地笑着，道，“混沌，是四凶里比饕餮还要残忍贪婪的凶兽，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生吞活物。尤其是三界之中具有灵性的灵兽，但凡遇到混沌，便无法逃脱他的围捕，成为他的盘中之餐。而混沌……他还有一种更为可怕的嗜好，喜欢将吞噬之物的一部分化为自身之力。” 混沌嘿嘿一笑：“嘿嘿，你竟能猜得到？” “我当然能猜得到，”敖烈说着，他将银枪抵在了混沌的额头：“之所以我与敖荣全部都在宝象国境外发生不适，原因就在于你所用的香。起初，我以为你是犼。龙的天敌有两个：一是迦喽罗，二是犼。二者虽然都以龙族为食，但犼对于龙族而言，不仅是天敌那么简单，因为他全身都带着足以致龙以死地的力量。尤其是他骨头化成的粉末，对于龙族来说更加致命，只要闻上一点点，便会陷入昏迷。但，如果说偷袭之人是犼的话，又未免太过强盗，因为犼是无法控制他对于龙肉的渴望的。如果你是犼，又这么有耐性对我与小四出手，那么就简直太奇怪了。” “不错，”敖荣自半空跃下，灵巧地落在敖烈的肩膀上，他直立起上半身，嘶嘶地吐着蛇信，道，“当朝的宰相说，在边境经常会发生有人中毒这样的事情。我与娘娘腔勘察了一番，这里确实是四海龙族初修成人身后，上岸修行的必经之地。他们都是有修为的龙，幻化成人形后，身为凡人的宝象国国民自然不会认得，只是发自善心替这些龙族疗毒。被治好的龙族自然也不可能向凡人解释什么，自然是被医好之后就留下谢礼，再想办法脱身离开，所以宝象国的这些愚蠢的凡人就一直蒙在鼓里。” “从这一点上，就足可以证明你不是犼，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食龙。”敖烈继续说道，“但你的香……又确实可以让龙族中毒，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解释行得通：攻击我们的那种香里……有犼的骸骨。” “是你吃了犼之后，又用他的骨头制成香料，在这里屠龙！”敖荣厉声尖叫，他飞身跃起，于混沌的面前，恨恨地瞪着他，问，“是你吧？五百年前，也是你用这种方法，把龙族……” “不错，就是我！就是我！”混沌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她眯起血红的眼睛，大笑道，“是我将犼的骸骨制成香料洒满九天，看着那些愚蠢的龙一条接一条地往下掉，他们真是丑陋到家！看看他们的样子，哪里还有神兽的威仪？简直就像是一条条软趴趴的虫子！” “住！口！”敖荣发出惊天的咆哮，他用尽所有的法力化为巨龙，张开龙嘴向混沌喷出滔天火焰，直扑向混沌。 那滔天的火啊……带着愤怒，带着仇恨，带着痛苦和无法自拔和疯狂，染红了敖荣那碧绿的眼睛。 而站在敖荣身后的敖烈，则满面凝重。 这是第一次，他在看着敖荣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沉。 这火，带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吞噬了混沌的身影。 “不！” 奎木狼突然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焰，孙悟空暗暗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奎木狼就这样消失在滔天的火光之中。 火焰之中，混沌的身影正在扭曲，好像正在融化的糖。 “告诉我羞儿的下落！”奎木狼扑过去，揪住了混沌的衣襟。 “有那么……重要吗……”混沌突然问。 “什么？”奎木狼怔怔地问。 “我是说那个小仙娥，对于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混沌的脸，在火焰之中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她那双血红的眼睛，却又那样清晰而犀利。她定定地看着奎木狼，冷静地问，“冒着葬身于龙火的危险，冒着从此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的危险……也不在乎，只想要得到有关于她的消息吗？” 火焰，炙烤着奎木狼的身体，点燃了他火红的披风和他的头发。就连他的肌肤，都被这火焰烧灼得疼痛无比。 龙火，是坠入红尘，转世为人的失堕之神的惩罚之焰。对于像奎木狼这样普查天庭贬入凡尘的、有罪的神而言，它的毁灭性堪比凌迟。而葬身于龙火的下场只有一个——从此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没有解脱，没有原因，这就是背叛了神族，逃离了天庭的神的下场与结局…… 第十九章 尘封记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就在这足以将自己焚烬，继而坠入地狱永无轮回的火焰之中，奎木狼仍不肯放手。 “若有她，地狱也是天堂。若无她，就算是天堂……却比地狱还不如……”奎木狼低低地说着，紧紧地咬住了了牙关，“我宁愿与她共同赴死，也不愿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 他一瞬不瞬地瞪着混沌，攥住混沌衣襟的手上，青筋暴起。 火光，将奎木狼的脸映进了混沌血红的眼睛里。混沌那长如一条直线的嘴咧开，露出了诡异的笑意。 “既然这样，大爷我就成全了你的心意。”混沌说着，凑近了奎木狼，在他的耳畔轻声地说了些什么。 奎木狼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也在刹那间瞪得圆了。 火，已经将他俊美的脸烧灼得千疮百孔，但他眉目之间的迷离，却并不是因为火，而是因为关于百花羞的消息。 “那么……我就不客气，开始动手了？”混沌问。 奎木狼没有回答，他还圆瞪着眼睛，像一尊在火中融化的木偶， 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那么，便意味着默许。 混沌血红的眼睛里顿时闪耀出贪婪而兴奋的光芒，她的嘴巴越张越大，竟大得将她的头都一分为二。她就这样张着大嘴，扑向了奎木狼。 “吼！” 敖荣的怒火，还源源不断地向外喷着，翻涌着燃烧。 这火，吞噬了混沌，点燃了宫殿，将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炽烈的火焰之中。 一切都是火红而炽烈的，可敖荣的眼，却是那样的冰冷而痛苦，他缓缓地闭眼，自那碧绿的眼中缓缓涌出晶莹的泪水。 小四…… 敖烈静静地看着敖荣，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凝望着这片火海，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悟净，你说，那东西会这么容易死吗？”猪八戒的耳朵扑扇了两下，问。 沙悟净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精芒，说出了两个字：“未必。” 话音还未落，一个庞大的身影便从火焰之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滚圆至极的身躯，有如一头圆滚滚的幼象，只是这只“幼象”生得六条腿，又粗又圆，背上，还有着六只翅膀，强劲有力。 她从火焰之中窜出，火，因这股巨大的冲击之力而四下飞散。而她则张开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去死吧，蠢龙！” 巨大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宫殿都发出哀鸣般的震动，更似一种尖锐的蜂鸣声迂回作响，震动着众人的耳膜。 “呜……” 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竟震得敖烈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快捂上耳朵！”孙悟空曾与四大天王过招，深喑这种蜂鸣魔音足可以催毁人的意识，震断人的经脉，便连声警告众人。 猪八戒立刻捂上了大耳朵，沙悟净也依言捂住耳朵。而就在这个时候，混沌已然扑上前来，一口咬住了敖荣的龙身。 敖荣的龙身猛烈地颤抖，火焰也陡然熄灭了。 “吃了你！”混沌发出呼噜之声，咬住敖荣龙身的牙齿用力，再用力。鲜血，从敖烈的身体里涌出来，灌入了混沌的口中。而敖荣却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径直软软地垂下身体，像是一条软绵绵的面条。 他碧绿的眼睛里，尽是不甘与痛苦，可他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退下！” 突然，一声厉喝声响起，但见银光一闪，有个身影直冲向混沌而来。 混沌大惊之下，迅速地松开口后退，却仍然迟了半步，她的身体被刺伤了一道血口，血从她的体内流出来，竟是比鲜血更加深沉的赤红。 而那人，则趁混沌后退之际，接住了瘫软下去的敖荣。 “呼……呼……是你？”混沌恨恨地瞪着袭击自己的家伙，血红的眼睛里充满震惊。 “娘……娘娘腔？”敖荣虚弱地说着，慢慢地幻化成一条小小的黑蛇。 那么小…… 那么弱…… 就像七百多年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 敖烈垂下头来，望着手中盘踞成一团的敖荣，幽蓝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温情。 那时候的他，一头乱发，毛毛躁躁，碧绿如湖水般的眼睛满是惊恐，脏兮兮的小脸儿上还带着泪痕。他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害怕，那么需要人安慰和保护，让人怎能硬下心来不心疼？ “你不怕我弄脏你的手了吗？”敖荣气若游丝地问。 “一次倒也无妨。”敖烈淡然而笑。 “你……知道的，是不是……”敖荣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越来越深远。他仿佛透过敖烈，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遥远的、七百多年前的记忆……被自己刻意抹去了的记忆…… “是。”敖烈坦诚地点头。 “原来……你也一直在骗我啊……”敖荣颤声说道。 根本就没有所有龙子必须在西海龙宫接受训导的习俗，像敖荣这样没有尊贵的身份，母亲也未经过明媒正娶的龙子，是没有资格进入龙宫的。八百年前，敖荣之所以被西海龙王敖闰接到龙宫，是因为他的母亲——渭河龙女在一次龙族集。。会之时，被异兽所袭，与一千多条神龙一齐葬身在那次突如其来的灾难里。 那时候的敖荣……仅仅只有一百岁的幼龙敖荣，就这样抬着头，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和那一千多条威武勇猛的神龙一齐……直直地坠落下来，像一场死亡之雨。 龙的死亡之雨。 或许是因为出于怜惜，又或许，是因为这场浩劫惊动了整个天庭，所以西海龙王不得不出面，才将敖荣接回西海，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初到西海之时，敖荣每天都蜷缩在一个小小的洞穴里，既不吃，也不喝，题名不与任何人说话。他总是那样害怕，怕得浑身都瑟瑟发抖。而他又是那么弱，在龙族这个以力量来争夺话语权的种族里，他根本就是个多余甚至是令人厌恶的角色。 所有的龙族都不理会他，他们甚至嫌弃他、憎恶他，忌讳他是一个不祥之子。他们都远离他，只有敖烈，只有他来到敖荣的身边，微笑着摸着他的头，用世上最温和的声音对他说：“小四，我是你的三哥。从今天开始，我会陪着你，保护你，教导你长大……” 第二十章 未尽誓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眼泪，一滴接一滴地从敖荣的眼中流下，他喘息着，哽咽着，原本就已经虚弱透顶的他，因这哽咽而剧烈地抽搐。 敖烈轻轻地收紧了五指，他将敖荣举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放心，我会保护你……像八百年前一样。” 像……八百年前一样？！ 敖荣的眼，陡然睁得大了。 从敖烈的手上，传来阵阵的温暖，那么强大，那么温暖，那么让他心安的力量，令敖荣慢慢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敖烈垂下眼帘，将敖烈放进了衣襟之中的口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望向了混沌。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哼，真是蠢，自身都难保，还口出狂言。” 混沌咯咯地笑着，她六肢着地，闪耀着贪婪之光的眼睛，讥讽地看着敖烈。 随着她落下的话音，敖烈陡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身影也微微地晃了一晃，若不是手中银枪的支撑，敖烈或许早就跌倒在地。 “你刚才不是说，本大爷只要吞噬了什么，就可将对方的力量化为己有吗？哈哈哈哈，本大爷几千年前就把那只又傻又笨的犼给吃了，连骨头都不剩地一口吞了！怎么样，怎么样，被犼的毒气所伤的感觉，一定很爽，是不是，是不是？” 混沌血红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地光，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敖烈，像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看他中毒的表现。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把刀刺中，然后慢慢地搅动。那种被切割和撕扯的疼痛，让他几欲崩溃。敖烈幽蓝的眼，已然变得血红，腥咸之气自腹中汹涌而起，直冲向喉咙。 然而，他却将牙关紧紧地咬住，硬生生将冲至喉咙的血腥之气吞了回去。敖烈怒视着混沌，提起银枪猛地向她冲去。 “这一枪，是为了小四！” 他怒吼着，阵阵龙吟在破损的宫殿间回荡，道道澎湃的海洋之力在他的银枪上聚集，形成一股巨大的、旋转的水柱，泰山压顶般呼啸着直扑向混沌。 “哈哈哈哈！就凭你这残缺之躯，能嚣张到何时？！”混沌咧开她那巨大的嘴，六肢用力蹬地，皮球一般向敖烈迎来。 敖烈召唤而出的巨大水柱撞上混沌，却被她张开的大嘴反弹，四射飞溅，竟将先前敖荣所点燃的宫殿尽悉扑灭。而混沌，在这汹涌的海水冲击下，非凡不后退，反而哈哈大笑。 “去死吧，你们这些蠢龙！统统！去死！”她突然大叫起来，自水柱中冲出，张口咬向敖烈。 敖烈神色一凛，正要举枪相迎，身体却陡然一震。他肩膀、手臂和腹部的穴位突然间迸裂，鲜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几处重要穴位中喷涌而出，像是下起了一场血雨。 敖烈的身形震了又震，在这喷涌飞溅的鲜血之雨中，缓缓倒下。 小四…… 敖烈用他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住了他的胸口。 就在那里，盘踞着他的幼弟，与他分别了整整五百年才重新相聚的幼弟，那个叛逆却又胆小，热血却又怯懦的幼弟。 可惜啊……小四，为兄不能实现为兄的誓言，保护你到最后…… “吃了你！” 混沌已然扑至敖烈的近前，她兴奋得两眼放光，张开大口便咬了下来。 “咔！” 她自是结结实实地咬住了一样东西，却并非是敖烈的龙身，而是一柄雕刻着精美云纹的寒铁棒子。这棒子又冷又硬，硌得她一口尖利的牙齿生疼，竟是自牙龈处渗出了鲜血。 这、这是…… 孙猴子？！ 混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孙悟空的脸，近在咫尺，他笑嘻嘻的样子看上去是那样的没心没肺，却令混沌毛骨悚然。 “你这傻乎乎的大嘴，难道当俺老孙是件摆设不成？竟当着俺老孙的面要吃俺师弟？”说罢，孙悟空猛地抽回金箍棒，用力地敲在混沌圆滚滚的大脑袋上。 “吃！让你吃！让你吃！” 孙悟空一下接一下地敲着，打得混沌步步后退，竟“砰”地一声撞在宫殿朱红的柱子上，竟那柱子撞得轰然破碎，倒塌了下去。 敖烈，被一双粗粝而肥厚的大手接住了，那正是猪八戒的大手。猪八戒关切地望着敖烈，问：“敖烈，你还好吧？” 敖烈张了张口，却只是“咳”地吐出大口鲜血。他幽蓝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些许迷离之色，还不待说些什么，便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沙悟净不发一言地转身奔出了殿外。 不屑多言，猪八戒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宝象国人去拿解药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猪八戒缓缓地叹息了一声，“师父……你一定要平安啊！” “够了！” 混沌被孙悟空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她大吼一声，正欲纵身跃起，金箍棒却突然横在她的喉咙前。寒铁棒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之感，令混沌不由自主地顿住身形，连动也不敢动。 “喂，丑八怪，”孙悟空的脸上再没有了笑意，也没有，“游戏结束了。” “你、你要杀我？”混沌怔了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你杀不了我的，孙猴子！你若杀了我，你的兄弟，那匹一千年前就跟你称兄道弟，做出约定的狼就也得跟着死了。死了！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孙悟空的火眼猛地收缩了瞳孔，他攸地凑近混沌，冷冷地瞪住了她。 “我说，你的兄弟，奎木狼，他现在就在本大爷的肚子里……他被我吃了！哈哈，哈哈哈哈！”混沌癫狂地笑着，滚圆的脸因狂热的兴奋而扭曲，“如果你杀了我，奎木狼，还有百花羞，还有本大爷之前吃的所有的灵兽都要死。而这些，全都是你杀的……孙悟空，你不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你不是要戴上金箍发誓西游吗？你想想看，你要怎么跟唐玄奘解释你杀了这么多生灵的罪孽？唐玄奘那么执拗，他会原谅你的犯下的杀业吗？” 孙悟空冷冷地注视着混沌，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和尚在哪。” 第二十一章 神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他用的是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相当肯定。 混沌血红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孙悟空，再一次咧开大嘴，笑了。 “大爷我当然知道，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她顿了顿，再次凑近孙悟空，道，“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你想要保护的人，全都在我的手里。在、本、大、爷、我的手里。哈哈哈哈哈！” 她兴奋地笑着，突然间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多么值得振奋，哈哈哈！谁能想象，三界都闻之而色变的齐天大圣，就这样被本大爷牢牢地攥在了手心儿！看看他的脸色，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爽。爽！” 最后一个“爽”字刚一出口，但突然听得“咔”地一声响。原来是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伸长，戳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 “咕！”混沌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她想要将嘴巴合拢，怎奈金箍棒就这样立在那里，撬着她的嘴，让她想要合嘴，却根本不能。 “孙悟空，你不会这么蠢，真的想要杀了本大爷吧？就算你不顾及奎木狼，不顾及百花羞的性命，难道你也不想知道小唐玄奘的下落吗？” 混沌用她的喉咙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质问着孙悟空。 “嘿嘿，”孙悟空冷冷地一笑，“你以为，凭你，可以束缚得了他吗？” “什、什么？” 混沌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以为，俺老孙是傻子吗？”孙悟空冷冷地道，“现在的小和尚，早就已经不是刚刚离开金山寺的小和尚。他虽然又傻又蠢，可是他的力量，早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别说是你，就连你背后的那个家伙，都不可能会在他的身上占到半分便宜。” 怎、么可能？！ 混沌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事实上，她确实没有耳朵。替她传送声音的，是圆滚滚的大脑袋两旁的两个小小耳洞，就像是红色大馒头上被戳出来的两个小孔。 可就是这两个小孔，也从来就没有传错过半点消息。 那么说，孙悟空他所说的……是真的……？！ 那个小唐玄奘，他真的……已经强大到那种地步了吗？像……五百年前那样…… “咔！” 随着一声脆响，金箍棒再次伸长，竟顺着混沌的喉咙，直接刺进了她的腹部。混沌的嘴巴发出“咕”地一声响，她的眼睛陡然间瞪得滚圆滚圆，双目突出得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真正蠢的，恐怕是你呢……”帮助敖烈点穴止血的猪八戒摇头叹息，道，“你以为，跟你达成协议的那些家伙，是真的信任你吗？你以为，他们真的能做到如承诺中的那样，放你一条生路吗？太天真了，混沌，他们不过是以你做为容器，去收集那些灵兽的灵魄而已。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们……就会来收缴。当然，你懂得，他们不可能单单只收缴那些灵兽的灵魄，还有你的……” 你说什么？ 混沌怔住了。 不……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混沌转动眼珠，怔怔地瞪着猪八戒，她不相信猪八戒所说的这一切。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千百年来，她一直都深深地信任着他们，信任着他，相信他一定实现他的诺言，等到他把这一世的唐玄奘也吞进肚子里，就可以…… “轰！” 突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巨大而可怕的声响惊得整个大地都开始了轰鸣。 是他们！ 他们来了！ 混沌的眼睛陡然瞪大，被卡住的嘴巴，向耳侧咧得更大了：“他们来了，哈哈哈，他们来了，孙悟空，猪八戒，你们别想再怂恿我。那个人，他是绝对不会骗我的，哈哈哈！” “轰！” 混沌的话音一落，整个宫殿屋顶便被整个掀飞，轰然向远处砸去。 狂风骤起，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天空被一层层翻滚着的厚重云层压得很低，道道闪电自天而降，飓风竟将宫殿的摆设都尽悉吹走，原本就已然倒塌得残缺的墙壁，更是在飓风中飞起石块与沙尘。 整个宝象国几乎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宝象国国王被沙悟净横抱而起，在百官和慌乱的百姓簇拥下，艰难地向百花殿而来。 看起来，方才早已经经历了一场动。。乱，而这动。。乱的始作甬者，正是那些在厚重层云中睥睨众生的……神。 那些身披黄金铠甲，手持锋利武器，眉目间写满凛然正气的神将与天兵……他们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又是那么的高贵而神圣。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几乎把整个阴云密布的天空都照亮了。 “孙悟空！你好大的胆子，竟在这里肆虐！”为首的一名神将伸出宝剑直指孙悟空，怒道，“如此残害百姓，为祸一方，岂能饶你？！” 神将的怒吼与雷鸣浑然而成一体，他凛然的正气与飓风一般呼啸回荡。天地万物，三界众生都应该为他们鼓掌喝彩，抛引起鲜花果蔬才对。可惜，那些宝象国的百姓都在忙着惊慌地逃窜，谁也没顾得上向这些神们表达一下卑微百姓的敬仰。 真是遗憾。 “嘿，俺老孙当是谁，原来是张伯时。”孙悟空嗤笑出声，手上的金箍棒猛地一扬，便将混沌整个掀飞，重重地砸向张伯时。 “滚开！” 张伯时还未动手，早已然有天兵上前一步拦在他的身前，高举起手中兵器，重重一击，径直将混沌挑飞，轰然跌落于地，激起尘烟四起。 这是……怎么……回事？ 混沌赤红的皮肤被尖利的木桩与石块割伤，赤色的血汩汩涌出，沾染上灰尘与石粒，既狼狈又丑陋。 她怔怔地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那双血红的眼睛，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一动也不动。 孙悟空的火眼缓缓流转，他看到了张伯时身后的天兵，至少有三千。 他们绝不是随便来散步，也绝不是随心所欲地来遛个弯，三千天兵，足以将方圆万里夷为平地。 “看起来，你们这次是玩真的了。”孙悟空冷冷地道。 “本将军早就告诉过你，屠魔降妖，是神的职责所在。”张伯时说着，脚踏祥云徐徐而落。 神，就这样翩然自天空降落。 降落在一片狼藉的宝象国国土。 第二十二章 背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仰天大笑。 “就凭你张伯时？” 这简直是孙悟空这五百年来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 “孙悟空，你还不明白吗，东天，已经赢了。”张伯时的脸上，已然露出了得意的笑，他举步，朝着孙悟空走了过来。 然而才刚刚迈出一步，他的脚踝就被捉住了。 张伯时的眉头皱了皱，他垂下眼帘，望向自己的脚下。 他的脚下，匍匐着一个庞大而滚圆的身躯，混沌的身躯。 混沌的身躯已然是伤痕累累，伤口处的鲜血裹着灰尘，看上去恶心至极。她缓缓地抬起她滚圆的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向张伯时。 “是我，是我啊……你们……咕！”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鲜血，却似泉水一般自她的喉咙里翻涌出来，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滚开，肮脏的蠢物。”张伯时猛地一脚，将混沌踢开，极为厌恶地甩了甩被混沌之血弄脏的金缕靴子。 混沌被踢得翻滚数下，撞在一面残墙之上，将那墙壁撞得哗啦四碎，簇簇掉落下来，将混沌埋在其中。 “为……什么……” 那废墟里传来混沌不甘的声音，石块之间的缝隙透出了混沌血红的眼睛，那眼中不仅有震惊，更有疑惑。 不是说……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吗？不是说……当她出手与唐玄奘和孙悟空等人决战之时，他们会站在她这边，与她并肩作战的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没有认出自己，因而把自己推开的话，那么现在……现在又为什么…… “为什么？”张伯时轻蔑地冷笑，“向神问‘为什么’，你低等的蠢兽还没有这个资格。” 说罢，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身侧的副官。 副官会意，举步走向了那片废墟。 望着副官已然走近了混沌，张伯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然而，当他再次回过头来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正对上一双鎏火四溢的眼睛，吓得他立刻后退。然而，他的脖子，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扼住了。 好烫的手！ 像火，像地底沸腾的岩浆，滚烫得令张伯时的身体都禁不住发起抖来。 孙悟空，这只令天上地下都头疼不己，闻之丧胆见之避而不及的魔头，他近在眼前。周身散发出的暴戾之气，仿佛连空气都恐惧地打颤。 明明已经有十成胜算的张伯时，在此时突然有一种丧失了所有胜算的惊恐感觉。 “你那是什么表情……”孙悟空从喉咙深处发出疑问，“你们要拿那只蠢兽做什么？” “你……你在问废话吗，孙悟空？你难道不懂‘就地取材’的道理？难道要本神将提着这么重的东西回东天交差吗？” 就地取材！ 这四个字就这样钻进了混沌的圆孔一般的耳朵里，惊得她肥硕的身子震了一震。 他们……他们真的要杀了自己吗？ 像杀猪，杀鸡，杀羊一样……那样毫不在乎？ 那么他……他知道吗？ “不……不可能！”混沌突然发出刺耳的咆哮，她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发出长啸，“他不会这样做的，他答应过我，他说过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混沌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剑，便刺进了她圆胖如球的身子。 那正是张伯时副官的剑。 赤色的血溅在副官的脸和黄金铠甲上，留下一串暗赤色的印记。副官伸出手，厌恶地拭去了脸上的血迹，他的表情就像是拂去飞落在他脸上的小虫一般。听闻混沌的问题，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幼稚孩童的无知提问。 “没有结束，”他冷冷地道，“所谓的结束，是你的结束，而不是神的。” “你的意思是……他……他要杀了我吗……” “你说呢？” 副官面无表情，手中的宝剑再次用力，竟径自刺透了混沌的身体。 “咳！” 好奇怪啊…… 明明是伤到了身体，可为什么……疼的却是自己的心呢？ 已经……已经跟那个说好了的啊……一千年前就……已经说好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反悔呢？ 他不是说……他一定会守住约定的……吗…… 混沌的眼睛，缓缓地合拢，在即将合上之时，却又突然间睁得滚圆滚圆。 “不！”她尖叫，“不可能！你们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混沌咧开大嘴向副官咬了下来：“吃了你！”她发出大吼，尖利的牙龈眼看便要咬住副官。 副官只发出一声冷哼，手腕一转，手中宝剑便在混沌的体内搅动了一圈。 “嗷！”剧痛让混沌哀号出声，圆滚滚的身子抖成了筛子，明明是想要咬住副官的嘴，也开始汩汩地吐出鲜血。 “你可以死了。”副官说着，抽出宝剑，再次刺向混沌的天灵。 宝剑，发出异样的华彩，以最快的速度刺向混沌。 “不！”混沌的眼睛满是惊恐。 作为一只活了亿万年的神兽，她当然知道宝剑于此时发出光华意味着什么，假如它刺进自己的天灵，那么自己的灵魄，以及那些被她吞噬了的、灵兽的灵魄就将全部被神采撷。 那不是死亡，而是把自己的灵魄作为食物，献给了神。从此，她便没有灵魂，没有轮回，没有来世，更没有过去…… 不！ 混沌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得，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副官的宝剑越来越近…… “噗！” 就在宝剑即将刺入混沌胸膛的刹那，眼前的副官突然间像被砸烂的柿子一般爆裂，化为一片骨渣肉泥，四处飞溅。 血腥伴着温热血肉的气息刹那间弥漫整个百花殿，令人禁不住作呕。 尚且还处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的混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神的血肉溅在她的身上，她才微微地回过神来。 “嗖！” 一道寒光旋转着在混沌的眼前舞出车轮般的光影，紧接着便似有生命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回去，紧接着，乖顺地被一只毛手攥住了。 这是……孙……猴子？ 混沌怔住了。 这只猴子，他竟然救了自己吗？ 第二十三章 苍生刍狗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孙悟空，你！” 张伯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悟空竟然有这个胆子，掷飞金箍棒，将自己的副官活活砸死。 然而，话说了一半，张伯时便住了口。没错，他是傻了吗，在他面前的，可是孙猴子，一千年前就已然将天庭闹了个天翻地覆，五百年前更是险些将整个灵霄宝殿都击碎的孙猴子！ 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不敢干的？！ 孙悟空的头，在颈上转了一圈，似是极度疲惫后放松自己的筋骨。张伯时甚至可以听得到他筋骨在咯吱作响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脊背发凉，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孙猴子，你为什么要救我？”混沌悲愤地大吼。 “少啰嗦，”孙悟空不耐烦地扫了混沌一眼，“你这蠢货是该死，但也得俺老孙想你死的时候才行。现在，俺老孙想要死的，不是你。” 说罢，孙悟空扼住张伯时的手猛地一紧。 “咯……” 张伯时的脖子在他的手中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那如火钳一般的手，烫得张伯时的脸都涨得通红。 “孙猴子，你保护不了那个蠢物，也保护不了唐玄奘！像五百年前一样，你注定要失去唐玄奘，失去妖族，失去所有的所有！” “砰！” 张伯时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突然袭来的金箍棒猛地砸飞，轰然撞在百花殿的正中的墙壁之上。这一下，力道大得令他连续撞碎了数道墙壁，方才停下来。 “混……混账……”张伯时抽出宝剑支撑着自己，艰难地从废墟里站起来，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染红了他精美漂亮的胡子，他伸手指着孙悟空，大声吼道：“杀……给本神将杀！杀无赦！” “杀！” 三千天兵得令，顿时如潮水一般地冲向了孙悟空等人。 孙悟空，还保持着刚才掷出张伯时的姿势。他的后背微弯，头部微垂，手中的金箍棒还在向前伸着。 而那些喊杀之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废墟一般的百花殿，此刻全部都被天兵所包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可如何是好？！” 这阵阵的喊杀声，将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宝象国国王吓得顿时连魂儿都飞到了天外。 他先前，是被沙悟净从废墟里抱出来，与众臣民一并安置在百花殿的。 御医已然给敖烈和敖荣这对兄弟服下了解药，兄弟两个都已然慢慢地苏醒，只是，因为中毒太深，还相当的虚弱。 “这、这些神，是要杀了我们吗？”宰相惊恐地看着这些越来越近的天兵，不禁吓得腿都哆嗦了。 “神不是慈悲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一个百姓颤声问。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另一个百姓同样难以置信。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神，”先前被黄袍从孙悟空手里“救”下的少年冬至突然间大声地说道，“他们是魔鬼！他们是比在边境袭击我们的妖魔还要坏的魔鬼！” 说着，他率先抄起一块断掉的木桩，愤然道：“我们不能再躲，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五年前，那女鬼祸乱边境之时，我们家的万顷良田和房屋全都被毁。村民们谁都不敢跟女鬼交战，只会吓得往宝象国跑。我爹和我娘惊慌地带着我和弟弟逃命，可是村民们都太惊慌，扎成堆地赶路。一天晚上，一辆马车起火，连着好几辆马车都起了火。火点燃了草地，引起山火，死了很多人……很多……” 宝象国的百姓们，连同那些文武百官，甚至是宝象国国王，都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冬至。而冬至，却越说越激动，他紧紧地攥着那半截木桩，声音因为紧张与激动而发着颤，他大声道：“我就这样，亲眼看着我的父母和我的弟弟被一片大火吞噬！陛下、各位大人、诸位乡亲！害死我们的不是那些神魔妖怪，而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的懦弱！藏在黄袍将军的翅膀底下，就真的能一辈子平安吗？窝在宝象国里不出去，就真的是自在吗？那些魔，那些神，那些不管是什么的东西，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现在，我不想再躲了，就算是死，也要为了保护家园而死！” 说罢，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桩，用他已然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激动地注视着众人。 然而，回应冬至的，却只是沉默。没有一个人回应冬至，所有人都只是面带迟疑地看着他，从他们的脸上，冬至看出了畏惧，看出了恐慌，也看出了害怕。 “杀！” 天兵，已经近了。 冬至咬紧牙关，他看了看那些沉默着迟不敢上前的宝象国人，又看了看那些满面杀意，手持利器临近的天兵，终是一咬牙，“啊”地大叫着，向天兵冲了过去。 “天地不仁，以苍生为刍狗！自今起，吾等苍生，再不畏畏缩缩，如蝼蚁般贪生！”宝象国国王陡然站起身来，他原本在被张伯时击落时受了重伤，此时就连站，也站不稳。可即便这样，他也仍然抽出腰中的长剑，摇晃着指向天兵的方向，“臣民们！若是连我们的后代子民都不能自由进出我们的国度，这般苟延残喘的偷生又有何意义？” “我们……拼了！”一个武官亦高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拼了！” “拼了！” 所有的文官、武官、百姓，纷纷抄起武器，拣起瓦片，捡起木棍，向那些天兵奔了过去。 “拼……拼了！”宰相左右看了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在手里的象牙笏上，他咬了咬牙，终是一狠心，拎着象牙笏就跟了上去。 “天地不仁，以苍生为刍狗……”猪八戒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竟是咧开嘴，乐了，“有趣，真是有趣……” “确实有趣。”面色尚且苍白的敖烈也笑出了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二师兄，既然路经了此地，我们恐怕也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吧？” 第二十五章罪魁祸首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哈哈哈哈，天地之间只有你意？孙悟空，你未免太过猖狂！”张伯时冷笑着，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孙悟空，“你真以为，这世上就没有能降你之物了吗？” 孙悟空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他低下头，就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的手柄由黄金制成，镶嵌着名贵的宝石，而利刃却通体黝黑，散发着阵阵诡异之气。而这诡异之气，此刻正深刺入孙悟空胸口，贪婪地吸吮着他的鲜血，腐蚀着他的血肉，在他的胸前扩散出大片的黝黑。 “给我开弓！”张伯时厉喝着，向那些天兵下达命令。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满身灰尘石屑狼狈滑稽，却依然无损他自诩神将的威风凛凛。 “开弓！开弓！开弓！”他叫着、嚷着、喊着，急切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开弓！ 那些被猪八戒他们打得东倒西歪的天兵这才意识到，他们手里还掌握着最为厉害的一件武器。一件，足以驱逐恐惧，将眼前这些魔斩杀消灭的终极武器——镇魔铁。 他们忙不迭抽出镇魔铁箭，搭弓上箭，发疯般地射出。 刹那间，玄色的镇魔铁箭厚重铅云中纷纷落下的雨，铺天盖地袭向猪八戒等人。 而张伯时亦抽出孙悟空胸膛之中的金柄镇魔铁匕首，狠狠地刺入孙悟空的腰间。 黑色的鲜血飞溅，孙悟空的身躯猛地震了一震，腐黑的印记，扩散得更大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已经不是叱咤风云的齐天大圣，不是被妖族众星捧月的美猴王，而是……一只魔。”张伯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一如五百年前他在花果山头降下大火之时那般得意。他凑近孙悟空，狞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要顺应天意，才活得长久。可是看看你，死得比花果山那些丑陋的猴子还要难看。” 什么？！ 孙悟空的火眼陡然睁大，明明是燃烧着火焰的眼，刹那间涌上一层血光。 “原来是你！” “就是我！”张伯时仰天大笑，“五百年前，本将军一把火烧了花果山，烧死了那些明明那么卑贱，却以为自己可以胜天的蠢妖。他们被天火烧的时候，可看不到半点气节，他们哀号的声音跟凡人猎杀猪猡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区别……” 黑腐之气，在孙悟空的胸膛间蔓延，渐渐地侵蚀了他的整个前胸。可是他，竟然笑了。 “原来……是你……” 孙悟空喃喃地说着，他的表情像是终于找到了玩具的小孩，笑容越来越大。 他的笑容，让张伯时看得毛骨悚然。 “嘿嘿……”黑色的血液，从孙悟空的嘴角渗出，他伸出手，金箍棒猛地一抡，竟将张伯时重重地击飞。 什、什么？ 张伯时还沉浸在他击败了孙悟空的陶醉情绪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就在他错愕的刹那，孙悟空的身影己至近前。 “砰！” 一记。 “砰！” 两记。 “砰！” 三记。 “砰！” 四记。 是闪电般的速度，孙悟空的金箍棒一记接一记地砸来，张伯时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一片乱舞的金光重影，身上的剧痛来得太急太猛烈，他唯一的知觉就是身体的骨骼碎裂时产生的声响，和口中鲜血的咸腥。 “砰！” 最后一记声响，是张伯时重重跌落在地的声音。 “咳！” 孙悟空的手，捉住张伯时的头，将他提了起来。此时的张伯时早就弄丢了自己的黄金头盔，他的头发已然散乱，因满脸的鲜血而粘糊糊地粘在他的脸上。鲜血从张伯时的口中喷出，已然有了几分苦味——那该是苦胆碎裂后的味道…… “能找到你，真好啊……”孙悟空笑着，身形却已然微晃。 他的背上，已经被镇魔铁箭刺得像个刺猬，大片大片的黑腐印记吞噬着他的力量与生命。然而他却根本就不在乎，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捉着张伯时的头颅，他开怀地笑道：“五百年了，俺老孙一直以为那场大火，是一场无名之火，却没想到这个罪魁祸首是你……” 五百年了，多少愧疚痛苦折磨于心。 那些妖的哀号与哭喊，那些猴子们挣扎的身影，全都在耳畔，在脑海里晃动。一声声，一阵阵撕扯着孙悟空的耳膜，让头疼欲裂，让他恨不能撞开自己的脑子戳漏自己的耳膜，剖开自己的胸膛，焚烧自己的身体。 然而孙悟空却很清楚地知道，即便这样，也不能使他解脱。 他是永远，永远也无法解脱的，因为，他不想解脱。 他只能带着这种折磨活下去，就这样痛苦的活着，这样，他才不会忘记曾经给予了唯一的、纯粹的快乐的地方，不会忘记那些给予了他信任、依赖和珍贵友情的妖们…… 天知道，这整整五百年来，他是怎样像鬼一样在这痛苦中煎熬。可现在，他张伯时说什么？ 他说，那场火，是他放的。 他故意放的。 “原来杀了你，就可以解决了……那些蠢货们的仇，就可以报了……” 孙悟空喃喃地说着，消瘦却有力的手，慢慢地越收越紧。 “孙、孙孙孙孙，孙悟空！你给本神将住手！”张伯时大叫着，连声音都变了调，“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本神将，本神将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否则一会……”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孙悟空那如火钳一般滚烫的五指便猛地并拢。 但听得“咔”地一声响，张伯时的头骨就这样碎了。 一时之间，黄、绿、红、黑、白种种颜色直接从头颅里涌了出来，将他烁烁生辉的黄金铠甲染得一片斑斓。 孙悟空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张伯时的身体，就这样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孙悟空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望着花果山所在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可就算是这样……俺老孙……也高兴不起来啊……” 第二十六章遗憾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主将一死，天兵顿时大乱。 “冲啊！” 宝象国国王虽然已然年近六十，但此时此刻的他，手持宝剑，冲入天兵之中斩杀，与方才那个只知愁眉苦脸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天兵！你们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宝象国国王的肩膀、手臂、腿上全都受了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王袍，可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原来这些天兵，也不过如此！”他哈哈大笑。 “不过如此？他们甚至不如宝象国的百姓。”猪八戒也哈哈大笑。 他肥硕的肚皮和强壮的手臂上已然被镇魔铁箭刺中，出现大片的黑腐。但他手中的九齿钉耙却依旧没有停，他步步前行，直逼天兵，竟将那些天兵吓得惊恐后退，迟迟不敢上前。 “杀！” 沙悟净的眼，愈发的血红，他抡起月牙铲猛地划出一个半弧，苍劲的力道呼啸而去，将天兵齐齐切出一个半弧。 半弧之内，尽是死尸，半弧之外，方有活口。 “暗杀者！”一个天兵突然叫出了声，“我听说过他，他是暗杀者！亿万年前被逐出天庭的、臭名昭著的暗杀者！” “镇魔铁箭！” 当你对死亡充满恐惧的时候，杀戮便成了条件反射，不论是凡人，还是神。 那些天兵，统统发疯般地向沙悟净射来镇魔铁箭。原本便已然负伤的沙悟净早就已然站不稳，此时又有无数镇魔铁箭射来，沙悟净钢牙紧咬，手中月牙铲抡成一个巨大的半弧，将那些飞射而来的镇魔铁箭尽悉击得四处飞散。可即便这样，也仍有镇魔铁箭刺中了他的身体，让他摇摇欲坠。 “杀……杀了你！” 一个惊恐到了极点的天兵跳起来，手中攥着镇魔铁箭刺向沙悟净。 沙悟净猛地转头，伸手便将此天兵击倒，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天兵自他的身后跃出，这天兵手里同样攥着镇魔铁箭，箭尖向他的喉咙狠狠刺去。沙悟净暗惊之下，便欲回身抵抗，然而先前攻击他的天兵突然用尽残力，将镇魔铁箭狠狠刺进了沙悟净腹部。 沙悟净浑身一震，就在这须弥之间，身后的天兵已经至，眼看镇魔铁箭便要刺入沙悟净的喉咙。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一个人突然冲过来，撞开了那个天兵。 “是……你？”沙悟净怔住了。 出手的，竟然是宝象国的国王。 “怎么样，本王还不错吧？哈哈！”宝象国国王哈哈大笑，沙悟净原本因沾满了鲜血而狰狞的脸上，竟也显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这还是第一次，他被凡人所救。 “陛……陛下！”宰相的惊叫声响起，宝象国国王这才感觉到有数道劲风朝着自己飞来。那正是无数被天兵射来的镇魔铁剑！ “糟糕！”宝象国国王顿时傻了。 此时此刻，镇魔铁剑已然有如一道黑刺形成的墙，朝着他们压了过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 看样子，他已然是在劫难逃！ “陛下！”宰相在悲呼。 “悟净！”猪八戒也在悲呼。 与众人相反，宝象国国王和沙悟净却是相当的平静。 一人，一魔，就这样静静而立，看着那些已然扑至近前的镇魔铁箭。 宝象国国王望着他那些在天兵的屠杀下死伤的百姓，满目悲戚。 “身为一国之王，我死不足惜！只嫌先前太过懦弱，生，保护不了国民，死，亦换不来国民的生机！” “哈。”沙悟净笑了，可叹，他就是有心想要多说几句，却多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根本就不想多说。 死，对于沙悟净来说，不过是一场灰飞烟灭。只是这一次的西游走到了这里，依旧没能走到最终的地方，未免不是遗憾。 可三界之中，又有谁没有遗憾？ 即便是佛祖，也有未能渡尽众生的遗憾吧…… 沙悟净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的国民们！”宝象国国王朝着那些尚在战斗中的国民，叫道，“这场浩劫之后，若你们能有幸活下，要告诉你们的子孙，我宝象国的后代，他们的王，即便到最后一刻，也仍在战斗！我们宝象国，没有懦夫！” 说罢，他攥紧了宝剑，将它高高举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王！” “王！” 宝象国国民们悲声高呼，一声接一声悲切的呼唤似浪潮汹涌，传入孙悟空的耳中，竟让他的身体猛地震了一震。 “王！” “王啊！” “我们的……王啊！” 那一声声的呼唤冲击着他，让他原本就已然伤痕遍布的身体愈发摇晃不稳。 王…… 他曾是谁的……王吗…… 又有谁，曾因为他的生或者是死而这般痛苦嘶吼，声声哀号？ 还有谁……在乎他的生死……会在他灰飞烟灭之际，为他流下一滴泪吗…… 镇魔铁箭己至。 沙悟净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本王走了！”宝象国国王高叫。 “噗！” “噗！噗！噗” 一阵阵血肉飞溅的声音响起，身上，却全然没有疼痛之感。 宝象国国王奇怪地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身躯。 这是一个滚圆至极的身躯，像是一个大石礅。“石礅”通体呈现出赤色，身体鲜血淋淋，不知道是不是沾满了泥土尘硝的关系，这血，呈现出近乎于黑的赤红。一张巨大的嘴显示出她是一个生物，而那双血红的眼睛……却总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宝象国国王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而那个庞然大物，也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这正是混沌，从废墟与血泊里爬出来的混沌。 “我……”混沌刚刚张口，巨大的身体便突然倾斜，轰然倒了下去。 幸而沙悟净伸出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如果是在平时，十倍如此庞大的身躯对于沙悟净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然而此时的他法力已然被镇魔铁箭吞噬至少七成，也只能勉强支撑着她慢慢倒地。 “是……是你吗？假充羞儿的……”那个“妖魔”在宝象国国王的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了混沌朝向天兵那一侧的身体像是一面生满了刺的刺猬。 第二十七章约定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刚才，她用她自己的身体替宝象国国王和沙悟净挡住了箭雨。 “神兽，”混沌喃喃地说道，“我只是一只……被神利用了的、愚蠢的神兽。” 说着，她咧开满是尖牙的大嘴，自嘲地笑了：“我在你的边境祸乱众生，整整五年，也是假扮百花羞欺骗黄袍的……骗子……” “不要这样说……”宝象国国王已经知道黄袍凶多吉少，也曾因为她对自己的欺骗而心存怨恨。可是……她毕竟救了自己。 “你为何要救我？”宝象国国王问。 “因为……这是我……和她的……约定啊……”混沌的目光，已经开始了迷离。她望着那满是铅云的天空，像是望见了那时初见那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那个善良又美丽，温柔又温暖的少女…… “百花……羞，她的名字。”混沌轻声地道，“她真的……好善良……” “你知道羞儿？”宝象国国王惊声问着，猛地扑了过去。他有心想要揪住混沌，却怎奈混沌皮质太硬太厚，根本无处着手，于是他只能扳住混沌的一支翅膀，连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羞儿？她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 话，已经问不下去了，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这个刚才连死都不怕的老国王，在听到女儿消息的刹那，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咳！”混沌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却只吐出大口的鲜血。眼前，有金星乱舞，耳畔也是嗡嗡作响，所有的一切感知似乎都在渐渐地离她远去。 好不公平啊！ 混沌迷迷糊糊地想。 她明明想要再多说一点关于百花羞的事情的，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她也想要替百花羞好好保护宝象国，保护她的这位老父亲的……可是她现在，却似乎只能保护到此了。啊，对了，还有…… 大爷她……明明是最遵守约定的神兽呢……可是那个人……那个亿万年前就曾经跟她约好了未来的人……最终还是背叛了她。 真是……太不公平了…… *** “吼！”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一直横亘在孙悟空头脑里的那个东西，紧紧地束缚住他的那个东西，就这样在那一声声“王”的呼唤声中——断了。 他发狂地仰天狂啸，阵阵狂风陡然呼啸而起，愤怒地自地面盘旋而起，吹起无数碎石与断壁残桓疯狂飞舞。 不论是天兵，还是宝象国的百姓，都在狂风与乱石的夹攻下扑倒、哀嚎，就连猪八戒和敖烈等人，也几乎站不稳。 “大师兄……”身上被刺了数箭的敖烈，已然渐渐呈现出魔的形态。他银色的长袍绽出一朵朵巨大而妖娆的鲜血之花，被利箭刺破的袍子下露出的羊脂美玉般的肌肤显露出道道锋利的银色鳞片，竟似中毒般慢慢地变得乌黑一片，就连银色的长发也因沾染了镇魔铁而变成血红。 尽管全身力量已失，只能在狂风之中勉强稳定身形。但看到已然发狂的孙悟空，强烈的不安感令敖烈立刻拼尽全力飞身前来阻止。 “停下，大师兄！”敖烈高声喝着，伸出手来。 “吼！” 孙悟空高举起金箍棒，猛地砸了下去。 敖烈的身躯立刻向后飞起，重重跌倒在地。 “大师兄！”猪八戒亦飞身前来，怎奈此时的孙悟空已然到达忘我之境，全然分不清眼前到底是谁。 他厉声狂啸，抡起金箍棒狠狠抡飞了猪八戒。 “吼！” 他吼着，抡着棒子，疯狂地砸着地面。地面，在剧烈地颤抖，在惊恐的战栗，在发疯地轰鸣。 这一切的声响在孙悟空的耳畔形成无数怪异的狂吼，重重扭曲的人影在眼前舞动，那是无法被拼凑起来的破碎的记忆，和已经被遗忘了的、曾不想要遗忘的过去。 “啊啊啊啊啊！” 明明那么想要发泄出去的狂怒，可为何还是在体内盘旋不去？像野兽冲击着、嘶咬着孙悟空的身体，想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去。 然而，那股力量，那股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力量却依旧紧紧地禁锢着他。 那么紧，那么紧！ 好痛啊！ 俺老孙的头……俺老孙的头要裂开了！ 孙悟空扔掉金箍棒，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血，从他密实的毛发里缓缓地流淌了下来，从耳朵里、鼻孔里，从眼睛里……点点渗出，触目惊心。 “杀……”一个天兵见状，立刻高呼出声，“这些魔已经发狂到自相残杀的地步了，我们一鼓作气，屠尽众魔，收缴灵魄！” “杀！” “杀啊！” 天兵，开始了他们疯狂地反扑。镇魔铁箭更加密集地向众人射了过来，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屠杀，而且还有收缴这些强大而又闪耀的极品灵魄。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魔，他们的灵魄若是被上缴天庭，那么拜将封神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沙……”混沌用尽她最后的力气，却只能说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杀了……我，别让他们……” 最后的最后，就连死前完整的托付也说不出口。 真是可笑，枉费本大爷吞噬了那么多的神兽，可关键时刻，没有一种异能可以帮得上自己。 看起来在死亡的面前，众生才是公平的。 多么可笑，又是多么的让她不甘！ “好。” 没等混沌的话说完，沙悟净便点头答应了她。 他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任何一条案板上的鱼，任何一只屠杀架上前的牛羊，任何一只刀架在脖子上的鸡鸭都像她这般，有着一样的恐惧，和一样的恨。 她不想，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神的食物。 绝不。 就这样死掉的话……会是解脱吧？可是，我的心好痛啊…… 眼泪，化为血水簇簇从眼睛里落下来，混沌就这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铮……” “铮……” “铮……” 啊，好熟悉的声音啊。 好像亿万年前自己遇到那个人时候的声音，那么悦耳，那么好听。即便是像她这样生着如此丑陋的耳朵的神兽，也可以分辨得出来的好听呢…… 第二十八章我来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不会是他的，如果他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只是在骗自己的话，他是绝不会出现的。 假以他人之手来屠杀自己，收缴自己灵魄的那个人，他又怎么会出现？ 一定是我临死前的错觉。 一定是…… 时间，好像静止了。 那漫天的镇魔铁箭像是被什么人施了法术一般，定定地静止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所有的声音，仿佛在此刻都安静了下去，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那铮鸣作响的金属撞击之声，由远，及近。 被天兵所伤的宝象国国民们，纷纷诧异地抬起头，向那声音来源之地看去。 弥漫着滚滚浓烟与尘土的远方，缓缓地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小的、火红的身影，像是一簇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仿佛将整个虚空点燃。 空气变得炽热，陡然升空的温度炙烤着大地，令热气徐徐上升，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 那个小小的人影，徐徐地走近，铮鸣作响的声音，吸引了狂暴的孙悟空。 “吼！” 他一跃而起，金箍棒朝着那人影砸去。 “铮！” 一柄有着九枚锡环的手杖就这样稳稳地抵住了金箍棒所带来的巨大力量，呼啸着向四处飞溅的冲击之力，将周围的天兵与宝象国国民击飞，他们惊叫着，纷纷跌落在地。而那个火红的人影，却稳如泰山。 两柄神器相撞所产生的火花耀眼，在这绚丽而耀目的火花之中，那个人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有一双清澈有如明镜的眼，却于那镜面背后蕴含着宇宙万物，大千世界，浩瀚银河的眼睛，平静而温和地望着孙悟空。 那么熟悉。 “悟空，为师来了。” 来……来了？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他，他已经充斥了血丝的眼睛，慢慢地呈现出了一缕清明，满面的戾气也渐渐地安静了下去。他血红而模糊的视线里，地燃烧着眼前这团火。 这团……明明那么明亮地燃烧着，却也足以让他的怒火得以平息的火焰啊……到底为何，拥有这如此奇妙的力量？那些在眼前晃动着的纷繁之影，那些在耳畔呼啸着盘旋的疯狂之姿，全部，都被这团火驱逐，消失得一干二净。 “和……和尚……”孙悟空缓缓地、缓缓地放松下来，他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终是身体一软，向前扑去。 明明是那么小的人，可是一伸手，便稳稳地接住了孙悟空。 “为师早就告诉过你的，悟空，没事要多念《心经》，这样才不会总是乱发脾气呀……”一心轻轻地叹息又转头，望向敖烈等人。 “阿弥陀佛。徒儿们，你们可有乖乖的吗？”一心用清脆的声音问。 “师父！”猪八戒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我们很乖。” “是。”沙悟净那双血红的眼，也微微地眯了一眯。 “总是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这样力挽狂澜的师父……真是强大到令人心醉呢……”敖烈说着，竟是一口鲜血吐出来，重重地倒在地上。 敖烈的倒地，引起宝象国国人的惊呼。 一心便连忙向那些百姓行了个单掌礼，道：“阿弥陀佛，惊扰了。” 他清澈的眼睛掠过了那些宝象国的百姓，也掠过了那些手持利箭的天兵。 此时此刻，他们正用错愕而诧异的眼神盯着一心。 一瞬不瞬。 “唐……唐玄奘……” 一个天兵叫出了声。 “唐玄奘，他是唐玄奘！” 天兵们如梦方醒，纷纷惊叫着，像是爱心的羔羊一般全部聚集起来。 是了，除了唐玄奘，还有谁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能令这么密集的镇魔铁箭静止？！ 可是…… “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又活了？”一个天兵惊声道。 “难道那只该死的蠢兽骗了我们，他根本就没死？” “还是我们刚才没来得及收缴灵魄，所以唐玄奘又活了吗？” 天兵们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天兵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作一片的时候，一心，已然将孙悟空横抱起来，走向了混沌。 此刻的混沌，已经真正的入了混沌之境。她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模糊，所有的感知都在慢慢地消失，只有听觉。 只有这双丑陋得只剩下两个孔的耳朵，还能听得到那越来越近的铮鸣之音。 哈…… 果然是糊涂了，这是连耳朵都失灵了呢…… “阿弥陀佛，你一定……久等了吧？” 这声音……这声音如此温和，如此好听，好像泉水在叮咚作响，即便是这样糊涂的混沌，祖训也有了些许的清明。 她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脸庞。带着孩童的稚嫩与天真，却也有着远超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智慧。他的眉眼俊美而明朗，既有着坦荡于天地之间的豪迈，也有着滋润于万物之间的温雅。 明明才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为何会有如此深远而强大的气场？ 像亿万年前一样。 “你……变小了呢……”混沌咧开了她的大嘴，笑着说，“不过，还像那时候那么好看，也像那时候那么好闻……” 眼前的少年微微地笑着，他的脸庞和他眼里的光照耀着混沌，而他怀里的则是…… “你还抱着这只小猴子啊……”混沌虚弱地笑着，说道，“这一次，我可以吃了他吗？” 啊，想起来了，亿万年前，她遇到他的时候，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吧？ 那时候的她，饥肠膔膔，虚弱得奄奄一息。寒冷与饥饿将她紧紧地包围，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夺走她的体温和她的意识。伺机想要啃噬她血肉的野兽就在她的附近徘徊，秃鹫与乌鸦更是在天空盘旋不去，等待着她的死亡。 混沌知道，自己死后，他们一定会扑上来嘶咬和吞噬自己的尸体。 不知道自己的血肉，吃起来味道会怎么样呢…… 混沌迷迷糊糊地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碰触到死亡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阵金属相撞的铮鸣之音。 第二十九章赴约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啊，是呢。 亿万年前，当混沌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张脸。 不，还是有些不同的吧，那时候的他，神情更加桀骜，目光更加炽热，气场也更加的税利张扬。 那时候的他，怀里，也像现在这样，抱着这只猴子。 这只，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猴子。 啊，对了。 那时候的小猴子，他的皮毛可不像现在这么刚硬，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戾气。 那时候的小猴子……他既柔软，又可爱，而且……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香草般的味道。那是只有心地纯洁之物才会散发出来的芬芳，格外吸引着已经饿到极致的混沌。 宇宙初开，三界万物尚在萌发之时，一切都是混乱而无序的。那时食物匮乏，为了生存，许多灵物堕入魔道，似这般纯洁而清新的灵物是不多见的。 魔物恶臭，灵物芬芳，济世的圣人更是拥有着无以伦比的美妙这味，也是只有兽才能分辨得出的差别。 小猴子香气扑鼻，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端庄而神圣的檀香味道。于那檀香之中，还夹着隐隐的莲花清香。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了他的身份——他是西天的人，是慈悲的和尚，是得道的高僧。 “你是给我送食物来的吗？”混沌问，“这只猴子？” 和尚笑了，他用混沌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对她说：“不行，这是贫僧的猴子。” “真是冷漠啊……我都已经要饿死了，你还不肯舍得你的猴子来救我。”混沌喃喃地道。 和尚，却笑着反问她：“如果你真的想吃活物的话，又何必将自己饿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野兽，这些飞禽，甚至是贫僧，吃掉哪一个都可以让你续命，可是你宁愿选择死。” “嗬……”混沌也笑了，“你真是个狡猾的和尚。没错，大爷我确实吃不下……我吞咽不得这些尚且能动能走的活物，也吃不下那些已经腐烂生明的死尸，也许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一种多余，一个错误。也许……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死。” 是啊，她无法看着那些尚且还活着的生物，在自己的啃噬下挣扎，无法看着他们绝望而愤怒的眼睛。 那些，都是对于她的存在的恨，让她不敢面对。 “任何一种活物活着的目的，都是为了死。”和尚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这也让他显得愈发的耀眼，像灿烂而炽烈的骄阳，“三界万物，任何一种生物的存在都绝不会是错误。” 说罢，他用手中那能够发出悦耳铮鸣之声的九环锡杖指向了混沌眼前无尽的荒野。 “你看，”他说，“若野草不在，羊、兔、牛、马等等生物便将不复在。若羊、兔、牛、马不复在，那么豺、狼、虎、犳便也不复在。” “没有豺、狼、虎、犳，岂不是没有杀戮……也没有死亡吗……”混沌喃喃地道。 “没有豺、狼、虎、犳，羊、兔、牛、马便没有了天敌，它们会肆无忌惮地繁衍，也会肆无忌惮地啃噬草木花籽，届时，大地会一片荒芜，雨草不生，那时候照样会是遍地死尸，漫天腐臭。” “你竟这样想，让我不敢想象你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尽管已经奄奄一息，但混沌还是笑了出来。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生死的轮回，也是佛法。”他向她报以同样的微笑，“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参透了佛法真正的奥义。” “是……这样吗……”混沌喃喃地说着，目光，慢慢地变得迷茫了下去。 “天地孕育了万物，可以算作是万物之母吧？可我……没有母亲呢……”苦涩与悲伤，袭上混沌的心头。她这个相貌丑陋而又皮糙肉厚的神兽，是天地之气孕育而生，非胎非卵非湿，最是玄妙。豺、狼、虎、犳以羊、兔、牛、马为食，她能食所有走兽飞禽，远不是庸俗之物所能及。 然而，豺、狼、虎、犳也好，羊、兔、牛、马也罢，甚至飞禽蝇苟之辈，都有母亲，她却没有。 混沌曾捕获一只年幼的野鹿，正待她将它扑倒在地，张口大嘴正欲大快朵颐之际，一头母鹿突然从丛林里疾窜而出，低头撞向自己。 母鹿，是没有角的。她的身躯撞在自己这坚实的皮肉上，基本等于以卵击石，毫无用处。可是她眼里的坚毅，和想要保护幼鹿的欲望，还有那头受伤的幼鹿在见到母鹿时的阵阵哀鸣，都让混沌感觉到畏惧。 对于母爱的畏惧。 她慢慢地松开口，后退了数步，看着扑至近前，替幼鹿舔舐伤口的母鹿，突然间感觉到难以名状的悲伤。 她乃天地所生，何等高贵。可天地虽大，却给不了她拥抱慰藉。 她又是多么的孤独。 “对于食肉之物而言，拥有一颗慈悲之心，是何等的痛苦。” 说着，他伸出手，抚在了混沌的额头。 从他的手上传来了阵阵的温暖，混沌的神情为之而一震。 与那些被自己啃噬的活物不同，从这只手上传来的，是慈悲，是安慰，也是她寻找了很久而不得的……怜惜。 “那就一直这样慈悲下去吧，去吞噬那些生灵的血肉，却保存他们的灵魄。让他们……在你慈悲而善良的、宽大而温暖的身体里沉睡。待到我们再重逢之时，贫僧来替他们超度，送他们前往他们想要的轮回，想升入的极乐，想融入的未来。你看，可好？” “我可以……我可以跟他们所有的灵魄在一起吗？”不用那么孤独的存在，也不用那么痛苦地为了生存而杀戮。她可以承载着所有吞噬之物的灵魄，陪他们等待下一世的轮回，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就像是一场梦，让混沌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即便是吞噬了他们的肉体，也可以……不用孤独的存在着，而是与那么多温暖的灵魄一起……而且，我也……还可以见到你吗？”她急切地问着，牢牢地盯住了他。 他，只是微笑，暖如朝阳。 “可以。”他说。 第三十章等你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真的？”混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很快，她便警惕地瞪着他，问，“你不是在骗我吧？你说的那个相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出家人不打谎语，至于时候……”和尚想了想，笑道，“贫僧要去远游，如果你愿意，就在贫僧远游的路上等我吧……” “远游？是很远的地方吗？要不然，我载你去吧。”混沌有六只翅膀，八条腿，想要去哪里都像闪电一样快。但反观和尚，就没有那么威风了。他的腿虽然修长结实，但只有两条而已。要是走很远的路的话……岂不是要很久？ “不，”和尚笑了，“那个地方，是只有贫僧自己才能够达到的地方。所以贫僧……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到那里。” “自己……一个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呢？突然之间，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开始疼了起来。有那么温暖，那么悲伤，又那么柔软的情愫从疼的地方溢出来，满满的溢满了混沌圆滚滚的身体。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他将会是多么的孤独啊…… “贫僧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往险境？”和尚笑着，示意混沌他怀里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猴子，“贫僧准备将这只小猴子养成天下第厉害的王者，这样他就能保护贫僧，你觉得如何？” “如此，还好……”混沌心里的难过，好了那么一点点，“你要什么时候出发呢？” “很快。”和尚说，“很快很快。” 他抬起头，望向了阴沉如乌云压境的天空。 微笑浅浅浮现在脸上，像轻吹过的风，驱散了乌云，使阳光穿透乌云的缝隙，将光的利剑刺向大地。 刚才还被笼罩在阴霾之中的荒野，竟现出了几许生机。 “不过，你要记得，只能因饥饿而食，切不能贪心，也不可滥杀无辜。”和尚转头看向混沌，他神情里的威仪和庄严，让混沌升不起半点欺骗之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和尚重新微笑起来，他看着混沌的目光，像期待着徒弟表现的师长，“让我们的约定，就从现在开始——去吧！” “吼！” 混沌一跃而起，冲向那些在不远处偷窥的野兽。 上古之兽浑身散发而出的霸气，和混沌眼中的嗜血癫狂，惊得那些野兽立刻四下逃散。 然而，他们又哪里是混沌的对手？ 混沌张开她呈一字型的大嘴，狠狠地咬住一匹野狼，竟将它拦腰咬断。新鲜的血液飞溅，灌入她的口中，让她心满意足，更让她狂喜欢快。她欣喜地扑着、咬着、撕扯着、咀嚼着，荒野之上响彻着她的大嘴咀嚼血肉骨头的咯吱声响，令人毛骨悚然。而野兽的哀号声、悲鸣声和愤怒的咆哮声，更是令人不忍闻听。 然而看着这一幕的和尚却在笑。 他看着混沌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在草地上打滚的毛茸茸的小熊，或者是在林间扑着蝴蝶的猫儿。 天空的背后，不再是天空。 但…… 远方的远方，还是远方吗？ 他要去寻找，就从现在开始。而他和她约定的那个未来，就在遥远而又咫尺的明天。 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你会不会已经将它全部淡忘了呢？ “我……还记得呢，记得我们的约定，记得在这里等你。只是……”混沌喃喃地说着，她被刺伤了的五脏已然汩汩地涌出鲜血，令她那张巨大的嘴里不断地向外吐出鲜血。 只是等得及久，就会忘记很多的事情。有很多时候，我甚至忘记了你的样子，你的声音，甚至开始怀疑你所告诉我的一切，都是不是真的。 “在黑暗里太久……就会忘记光明的啊……”赤红的血泪，从混沌的眼睛里汩汩地流下，亿万年来那些被她吞噬嘶咬过的怨灵，那些因为死亡而产生的痛苦和恐惧都在深深地纠缠着她。让她开始怀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是否都是真的。 她在相信与怀疑之间挣扎，在坚定与矛盾之中纠结，她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对那个和尚信任得毫无保留，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就这样，混沌度过了亿万年。 亿万年了啊…… 幸好，她等到了他。 “你来了，真好。”混沌由衷地道。 虽然斗转星移，她遍尝艰辛痛楚，一路煎熬着走过。虽然他变成了一个少年，虽然他那时候的一袭胜雪的白衣已然变成了一袭如火的袈裟。但是，她总算是见到他了，不是吗？ “贫僧要让你见一个人，她有话想要对你说。”他用那么那么好听的声音，说，“为了见你一面，她已经在世间游荡了很久很久。” 说着，他从火红的袈裟袖子里托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光团，散发着无比温暖的光芒，他轻柔而又小心翼翼地托着它，像是生怕稍微用力，便将它捏碎一般。而那光团的颜色，却是那样的柔软，像是凝聚了混沌内心所有美好愿望一般的柔软。 他，将它递到了混沌的面前。 “是……你吗？”虽然只是一个光团，但是从光团上散发出来的清新的花香，却让混沌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百花……羞？”混沌轻声问。 光团给予混沌的回应，便是越来越明亮的光芒，她慢慢地涨大了身形，慢慢地越来越大，直至化为一个人形。 一个美丽非凡的少女的形体。 她有着超脱出尘世间的清雅，也有着超脱于人世间的灵秀。她的眼睛，闪耀着善良的温柔的平和的光芒，温暖而恬静。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混沌，对她点了点头。 “这么久以来，辛苦你照顾我的父亲和我的国人了……胖球儿。”百花羞微笑着说道。 胖球儿，是一千年前，混沌与百花羞在蟠桃林相遇之时，她给她取的名字。 芸芸众生，最不该有的，就是智慧，最不该存在的，就是问题。 当众生有了智慧，就开始有了问题，有了问题，他们就会去寻找答案。而所有的动荡与霍乱，都是从这些寻找答案的过程中产生的。 这些，是亿万年来，神在制定万物生存法则的时候总结出来的。时间过得越久，这项规则被挑战的就越是频繁。 第三十一章千年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众生，越来越不守规则，也越来越不安分了。 而神……又是那么高贵而忙碌的存在，哪里有这份闲心挨个训导。索性，杀一儆百。 通常，在动荡一起的时候，他们就会衣袖一挥，派了账神将与天兵前去平定。过程怎样并不重要，只要闹出的动静不要扰乱了神的清修，只要流淌成河的血，别弄脏了神的金靴宝鞋。 只要让那些问问题找答案的众生，都安静下去，如此，便可。 混沌第一次见到百花羞，便是在禁忌之林。那是神明关押神兽的地方。与其说是“关押”，不如说，是将于他们无用而又不能任由其降临凡间的神兽都幽禁起来的地方。这里有许多起初被神所训养，随后发现无用而遗弃的神兽。因为不能为神明效力，而又拥有着奇异力量的神兽，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除了关押起来，神暂时还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于是就将他们全部都扔在这里，偶尔会送来一些食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扔进禁忌之林的神兽越来越多，送进来的食物却越来越少。这些被遗弃的神兽们……神，就这样任他们其自生自灭。 最开始的时候，许多神兽还可以节省着吃那些食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兽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于是整个禁忌之林便开始了食物掠夺之争，强大而有力的神兽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食物，而那些弱小的神兽，会因为得不到食物而生病，甚至是死掉。 这里的悲鸣与死亡的气息引来了混沌，她潜伏在这里，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每天每天，混沌都会听到痛苦的哀号与悲鸣，她游走在林间，那些病苦的神兽们乞求她帮自己摆脱病痛与饥饿，求她吃掉他们。混沌会咬断他们的喉咙，吞噬他们的血肉。虽然她明明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在帮助他们，可他们满身的痛苦与怨恨还是让她感觉到难过。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些神兽，就在这样黑暗与死亡之中挣扎着度日。望着他们绝望的目光，混沌也感受到了异常的悲怆，她想要他们跟自己一起走，可是他们……却无法摆脱他们脖颈之上紧锁的铁链。那些铁链，是他们穷尽力量也挣脱不掉的、锁住他们法力与自由的链条。 他们只能待在那里，要么苟延残喘，要么死。 百花羞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禁忌之林的，她给这些神兽带来了食物和许多芬芳的鲜花与仙草，她帮助这些神兽疗伤，让他们日渐强壮。混沌的食物在减少，可是她却爱上了吃鲜花。百花羞是天庭司花的仙子，她养的花有着世上最甜美的味道，身上的香气，也是这世上最美的气息。 那是内心纯净善良的生灵独有的气息，最美好，最甜蜜。 混沌最后一次看到百花羞的时候，也是在禁忌之林。那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见百花羞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闯进禁忌之林，用力地砸开那些锁链，告诉那些神兽赶紧逃走。 原来那些锁链，不是普通的锁链，而是可以吸取神兽灵魄的“容器”。神兽们并非被锁链抑制住了法力，而是被一点点“吸”走了灵魄，因而变得一天天衰弱。就算是他们不被饿死，不被病死，最终也会被这些锁链一点点蚕食殆尽。 他们——这些无法为神明效力的神兽，最终被他们当成了食物。 “吼！” 获得了法力的神兽们愤怒不己，无视百花羞要他们逃离天庭的乞求，他们冲出禁忌之林，杀进了天庭。 他们誓要杀尽那些可恶的神来复仇。 这场由神兽挑起的诛神之战，注定不会是一场胜利之战。神兽很快便在神的镇压下尽悉而亡，就连百花羞也被天庭捉住，神明们给她打上叛徒的印记，剥夺了她的仙藉和美丽的容颜，还把她押到刑场，绑在祭仙台的柱子上，等待着天明。 天明之时，便是神将斩杀她，洗净她罪恶的神圣时刻。神明们，称这个过程为“敬神”，而“敬神”的结果，不过是要收回她的灵魄。 “收回”，多么可笑，失去灵魄就等于魂飞魄散永无轮回，明明是属于自己的生命，明明是天生就拥有的东西，却像是被别人赐予的一样。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可这天下，哪有公平可言？ 就在百花羞被处决的刹那，混沌出现了。她跟神做了交易，用被神奴役为代价，换取百花羞的转世轮回。 然而，玉皇大帝却认定百花羞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便到了凡间，她也要受整整五百年的横死之苦。 整整五百年，每当她活到十五岁，就会因种种灾难而死。 整整五百年，混沌都一路追随着百花羞的灵魂，一世又一世地保护着她。 直到这一世，这五百年期限的最后一世，百花羞告诉她，有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来找她了。 可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丑陋的样子。神，是可以透露皮囊看到灵体的，她知道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容颜，就一定会大怒而违抗天命，替自己复仇。一向善良得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人的百花羞决定离开。 “再能征善的神，也无法撼动天庭的！他只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我不想……让他再遭受如我这般的痛苦，不能啊……” 这样说着的百花羞，结束了这一世自己的性命，把宝象国交付给了混沌，自己离开了宝象国。 未能完成神钦定的轮回，就没有资格再回到天上，而是坠入永无光明的魔道。也就是说，今那以后，百花羞将永生永世做一个流浪的魔，没有实体的魔，在孤独与流浪中度过无休无止的永恒。可即便如此，她也宁愿让那个人永远处于平安之境，永享神明之姿。 真傻啊，这个愚蠢的傻姑娘。 她明明那么柔弱，那么弱小，却总想用尽全力去保护别人。孰不知……她才是真正需要被保护的那个啊！ 第三十二章爱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是……可是这样宁愿牺堕入魔道也要保护对方的心情，还有这样的感情，这种令混沌费解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混沌不知道，她猜不透，也弄不懂。于是她只好躲起来，等待百花羞所说的那个人来。 然而先到这里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跟自己做交易的那个神。 那个神告诉自己，很快，这里将出现一行人，只要将这行人吃掉，他就破例允许百花羞回到天庭，跟那个与她相爱的人一起。 爱？ 原来那种感情，就叫做“爱”吗？ 混沌有点错愕，但却隐约觉得，这应该是很美好而且珍贵的东西。因为为了它，百花羞宁愿永无轮回，也为了它，那个人会一路寻找，来到宝象国。 这个新的交易很讨混沌的喜欢，她很开心地同意了，还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因为她只吞噬肉体，却能储存灵魄。等到她与白衣和尚约定的时刻来临，她和那些灵魄，就可以全都去到属于自己的轮回了呢…… 可惜，混沌等来了奎木狼，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找百花羞的意思。不仅如此，他根本就不记得百花羞。 这让混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为了他，百花羞那个傻蛋可以去死，可他……竟不认得她了！ 义愤填膺的混沌于此便流浪在宝象国边境，不断地骚扰百姓，借此给奎木狼找麻烦，希望她能记起百花羞。 可他，就是记不起来。 直至刚才她才明白，原来奎木狼不是不记得百花羞，而是为了躲开她。 既然躲开，又为何要来到宝象国呢？ 混沌真是糊涂了。 如果这也是爱，那爱就是一个专门让人糊涂的东西。 而他们全都被这个东西迷住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你和他，相爱却不能相守，明明可以那么近，却偏偏又要那么远……这种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奇怪哟……”混沌喃喃地问，每一次的说话，却都咳出大量的鲜血。 “爱就是……让你即便疼到晕厥，也仍然觉得甜蜜的东西，”百花羞微笑着道，“那么，你等到他了，是吗？” “是……”混沌艰难地点头，“他现在……就在我的腹中，我吃了他的肉体，储存了他的灵魄。只为了……将他送到你的身边。真的好险啊……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了……幸好，在我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和尚把你带来了……” “谢谢，我的胖球儿。”百花羞说着，抱住了混沌的脖颈。 “羞儿？”宝象国国王试探的声音响了起来。 百花羞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望向了宝象国国王。 同样的模样，同样的衣裳，但宝象国国王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却并不是他真正的女儿。 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没有丝毫的尘硝之气，她是真正的仙子。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对于他而言，她就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疼爱了整整十五年的女儿啊！ “是你吧，羞儿？”宝象国国王伸出双手，一步步地走近了百花羞，他的脸上带着欣喜与激动的泪光，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父王终于见到你了……” 百花羞张了张口，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真是奇怪，她明明在这尘世之间周转了整整五百年，每到十五岁便横死的命运，让她有了无数个父亲、母亲，明明已经疲惫和麻木了吧，对那些自称为她的父母，用他们的生命和全部来爱着她。爱着这个肉体由他们而生，灵魂却极为陌生的人。 多么的……可笑…… 然而可笑的并不仅仅是他们，矶是百花羞自己。即便在这五百年的无数次被杀、被撞、被淹等种种横死之苦之后，竟然对这些所谓的父母，还存有感激与温暖之情。 真是傻啊，又傻又蠢。 “父……”这个“父”字才刚刚被百花羞说出口，一枝箭却突然朝着宝象国国王射了过来。 “不！” 百花羞悲呼着，扑了过去。她用自己柔弱的身体挡在宝象国国王身前，那枝箭，就这样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身体。 “咳！” 鲜血，自她的口中咏出。那枝刺透地她胸膛的箭，从她绣着百花图腾的衣襟处探出，玄黑的箭头沾染着鲜红的血液，竟令她的伤口处立刻出现大片的腐黑之色。 镇魔铁箭！ “不……不！”宝象国国王紧紧地抱住了百花羞，悲恸地大哭。 “哼，天庭的叛逆仙姬，死在本将军的箭下，真是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天空传来一个冰冷而轻蔑的声音。 于那厚重的铅云层之中，显露出一个高大而魁梧的身姿。这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天神，他穿着澄明的铠甲，火红的披风在身后飞扬，他的眉目英俊而神武，在两眉之间，微颌着第三只眼睛。这更加增添了他的威严，衬托得他愈发气宇轩昂。一只巨大的细腰黑犬伴在他的左右，横眉怒目地瞪着废墟之中的众人，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眼前的一切撕碎咬烂，扯成碎片。 八百天兵在他的身后整齐地列队成排，无声无息却又整齐有序。他们神情里的骁勇形成巨大的压迫之感，仿佛将天空的铅云压得更低了。 是他！ 在看到这个人之后，混沌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那个与自己达成交易，允诺自己只要她在这里埋伏着，吃掉唐玄奘一行人之后，百花羞以后可以回归天庭的那个神！ “你！你……”混沌用力地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然而她受的伤太重，只是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又哪里能够站得起来？于是她只能任凭自己无助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用尽全力大声地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我……” “只要你吃掉唐玄奘，就可以放百花羞一条生路？”天上的那位神将冷冷一笑，道，“现在唐玄奘就在你的眼前，你可吃得下去？” 第三十三章激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唐……玄奘…… 混沌转动血红的眼珠，看向一心，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 他竟然就是唐玄奘吗？ “阿弥陀佛，”一心念了声佛号，摇头道，“贫僧不是唐玄奘。” 西游的路上，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这样的话，可是谁都不肯相信。 “不是？哈……哈哈哈哈。”神将哈哈大笑，他抬手，用手中的黄金长弓指向混沌。 “他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本神将要你吃，你就吃。吃了他，我就放了百花羞。” 百花……羞…… 混沌望向百花羞。 百花羞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她的身体从胸前的伤口开始向外黑变，上半身都已然全部变黑了。 黑色的血，从她的唇角流下，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画出诡异的花纹。 百花羞已经不是神了，她如今，连凡人都已经不是。自从她放弃了天神赐予她的命定的轮回之后，她就已然成为世间最难容的——魔。 然而，早在她下凡之前，她就已经被夺取了所有的修为与法力。一个连自保都成问题的、无能的魔，在遇到镇魔铁箭之后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死。 “不……”百花羞艰难地说着，可是每一个喘息都会让她吐出更多黑色的鲜血，更不用提说出完整的话了。 宝象国国王抱住百花羞，悲痛地大哭。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女儿，才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又要失去她了。 而这一次，将会是永远。 “吃了他，一切就都解决了。”神将向混沌下达了命令，他自背后的箭囊中取出一枝玄黑色的利箭，将这利箭对准了百花羞。 “吃，否则，百花羞就将死在这镇魔铁箭下，永世都无轮回。” 没有轮回，自己便再不会见到她，她……也再不会见到那个人了吧？那个百花羞深深地爱着，也被对方深深地爱着的男人……奎木狼。 可是，如果她吃掉他的话…… 混沌望向一心，这个给了她最初的温暖和使命感的人。 他们约好了在他远游的路上相见，而她，却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如此糊涂的约定，她和他，却都遵守着它亿万年。 才刚刚相见的她，如何能够下得了口？ 这可……如何是好…… “嗖！” 突然，神将那拉满的弓突然松了，镇魔铁箭如破竹一般划破空气而来，旋转着刺向了一心。 不！ 混沌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她有心想要替一心挡下那枝箭，却怎奈力不从心，只能这样绝望地看着那枝箭就这样离一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躺在血泊里的猪八戒和沙悟净，还有熬烈，他们就像没事人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枝箭。 那枝离一心越来越近的镇魔铁箭，它对准的方向，正是一心的心口。 一心也静静地看着那枝箭，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更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岂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沉稳？！ 箭，越来越近。 就在它几乎要刺进一心心口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出来，稳稳地抓住了那枝箭。 那正是孙悟空的手。 天上的神将神色一凛，而孙悟空亦在此时缓缓地睁开了他流金四溢的眼睛。 “悟空，你醒啦？”一心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意。 像照进青翠绿茵里的阳光那般清新，像跃入平静湖中的红鲤那样喜悦，就是这样的神情，如此鲜活而又欢喜，令天地都为之而欣喜。 啊……想起来了，孙悟空。 这个孙猴子，就是亿万年前，他抱在怀里的那只小猴子啊！ 原来，他在亿万年前就已经跟孙悟空结缘，比自己还要久呢…… “你这愚蠢的小和尚，竟然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竟然等着别人要要挟你吗？”面对一心的欣喜，孙悟空的态度倒是十分的恶劣。 “为师对他出手的话，岂不是要将你掉到地上？”一心歪头看着孙悟空，认真地问。 “你这个……蠢货，笨蛋！”孙悟空从一心的怀里一跃而起，用镇魔铁箭的箭翎敲击着一心光溜溜的脑袋，满面，都是暴戾之色。 可即使是这样，他与方才的那个眼中红色血丝遍布，周身笼罩狂躁杀气的孙悟空也还是判若两人。 “呵……”不远处的沙悟净露出了笑容，猪八戒和躺在地上的敖烈，也都笑了起来。 “悟空，你的手……”一心望住了孙悟空紧攥着镇魔铁箭的手。他的手，因为碰触到了镇魔铁箭的缘故，而已然发黑发腐，并且还在渐渐地扩大。 一心，他不过是一个凡人，镇魔铁箭可以伤他的肉身。但对于孙悟空来说，镇魔铁箭却足以让他法力尽失，灰飞烟灭。 “哼。”孙悟空不屑地冷哼，猛地反手一掷，镇魔铁箭便似有生命般向来时的路返回。 它射向了神将。 神将身形一侧，那镇魔铁箭便擦着他精壮的身躯而过，射向虚空。 “哼，杨戬，想不到你跟玉皇大帝沆瀣一气之后，也开始变得卑鄙无耻了。”冷笑着，转过身来，面向杨戬。 杨戬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复杂神情。他看着孙悟空，看着这个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猴子。 昔日的妖王，无上的荣光。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无人能敌的美猴之王。 他是这世上，是这三界之中无人能够取代的盖世英雄。 可是他……现在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唐玄奘而一遍又一遍踏上这自取灭亡的征途，一次又一次走上这条充满绝望的、通往西天路！ 即便伤痕累累，即便血泪横流？！ “孙悟空，你真教我失望。”杨戬说着，再次从箭囊中取出一枝镇魔铁箭，对准了孙悟空。 “哼，让你失望的不是俺老孙，而是你自己。”孙悟空缓缓地提起了他的金箍棒，他用金光四溢的眼睛望向了二郎神杨戬，“像你这样，空有一腔热血，妄想改变这束缚三界黑暗的铁则，却只会待在舒服安逸的地方，然后把内心的欲望强加给他人……这种行为，你叫它做什么？希望吗？” 孙悟空哈哈大笑，而二郎神杨戬的脸色则骤然一变，他拉紧弓的手陡然松开，镇魔铁箭“嗖”地一声离弦而出，刺向孙悟空。 第三十四章非生即死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哈哈！”孙悟空大笑，金箍棒轻轻一抡，便将那镇魔铁箭击到了一边。紧接着，他纵身而起，手中金箍棒狠狠地砸向杨戬。 “杨戬小儿，丢了你的尿片，与俺老孙一战！” 说话间，金箍棒已然呼啸而至。杨戬神色一凛，立刻高举起黄金弓相架。但听得“当”地一声响，金箍棒砸在黄金弓上，迸发出无数耀眼的金芒，竟使这弓箭在刹那间化为无数流金，于呼啸的风中四散而去。 而那道强劲有力的弦，也就这样轻飘飘地落下，搭在了杨戬的手臂上。 像一缕绝望的青丝。 杨戬一怔，而就在他错愕之间，孙悟空的金箍棒已然再次向他袭来。杨戬立刻旋身而起，后退至距离孙悟空几步之遥的地方，召唤出他的三叉戟。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被镇魔铁箭伤成这样，却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将自己的黄金弓弩震碎吗？ 啊……是了，这才是他！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杨戬缓缓地，将三叉戟横在身前，厉声喝道：“孙悟空，本将军早就告诉过你，上一次，已经是你我缘尽之时。现在你我各不相欠，本将将尽自己的天神之责，将你们全部诛灭！” “嘿嘿。”孙悟空咧开嘴巴笑了，他伸手拢了拢自己金色的毛发，然后伸出手，朝着杨戬招了招手。他脸上的戏谑，像是看着小孩子胡闹一般，令杨戬勃然大怒。 “各天兵听命，将所有这些魔物，以及与魔物勾结的凡人，全部诛杀，不留活口。” 好一个不留活口。 孙悟空大笑出声：“杨戬，你终于也变成了那个样子，那个，你自己最为厌恶的样子。” 曾经那个，豪气万千，誓要击碎这天庭的铁序，要让众生主宰自己的命运，要让神与凡人可以自由地相爱而不被惩罚，要让妖魔精怪可以获得与神同样平等的地位与自由……那些所有的热血与梦想，统统变成了现在的“不留活口”。 “那你又如何？不是一样舍弃了妖族，舍弃了你的尊严和誓言，变成了西天的一条狗吗？你和我，都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杨戬愤怒地咆哮着，提起三叉戟向孙悟空狠狠刺来。 天空，惊雷四起，闪电布满天幕——神的怒火，就要降临。 “喂，小和尚，”孙悟空于半空之中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了一心，他眼中的流光中，多了几许深沉，“你要自求多福了。” 一心回望着孙悟空，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好？ 你真的弄懂了吗？ 你这愚蠢的小和尚。 你弄懂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吗？ 那将是一场生灵的浩劫，和一场也许没有胜算的恶战。 可是你……将天下生灵视为一体，在无我无人无众生之相的慈悲中频频受伤的你啊…… 真的懂得什么是杀戮吗？ 杀戮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黑与白生与死正与反的对立，绝对，没有可能两全其美。 要么，众生被天神所弑，要么，拿起武器弑神。 两者，只能选其一。 这一次，俺老孙……不能替你选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 就在此刻，二郎神杨戬的三叉戟已至，一道戾芒从孙悟空的眼中骤现，他猛地转身，金箍棒在刹那间出手，狠狠击向三叉戟。 反攻为守。 杨戬的眼，陡然间睁得大了。 孙悟空要么不打，要打，就从来不躲。他是那种在战斗中要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家伙，他会用最强的力量进攻，不断进攻，直到把对方打倒为止。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会流多少血，受多少伤，他从来就不在乎。 现在，孙悟空这样半点都不躲闪地攻向自己，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是认真的，而且绝不后退。 杨戬眼中的错愕与了然让孙悟空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你的‘不留活口’，可不要说说而已。” “你！” 杨戬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无比，心头的错愕也刹那间被愤怒所取代。他一挥手中三叉戟，再次向孙悟空砍来。 孙悟空继续大笑，高举起金箍棒纵身上前，与杨戬战在一处。 别后退，别后悔，既然是你选定的事情，就做到底吧。 武器，在相撞中铿锵，光芒，在击打中闪耀。孙悟空的金箍棒金光闪耀，杨戬的三叉戟寒光凛凛，风起，云涌，此次，注定将是一场非生即死的征战。 空气里的死亡与恐惧的气息钻进了混沌的鼻孔，她知道，不论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如何，百花羞都绝撑不过去。 可是，她还没有见到那个人，那个……他们明明相爱，却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奎木狼。 不行，她答应过奎木狼的，一定要让他见到她。为此，他才在火焰里信任地闭上眼睛，任由混沌咬破自己的喉咙，吞噬自己的血肉。 在那场由黑龙喷发的炽烈的龙火之中，那个俊美的天神，他在被混沌啃噬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么温柔的笑意，跟百花羞在褪去这一世的肉体时，说起奎木狼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们为了彼此可以牺牲自己的那种幸福的神情，那种神情……就叫“爱”吗？ 不，不行的……我一定要……一定要让他们相见…… 尽管有四对肢体六支翅膀，但此时此刻的混沌却仍连动也不能动，她张开嘴巴，轻轻地咬住了一心的僧袍。 “现在，是时候实现我们的约定了，和尚。”混沌艰难地道，“杀了我。” 杀了你？ 一心怔住了。 “杀了我，马上！”混沌一瞬不瞬地盯住一心，意识逐渐的模糊，让她连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小，“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在亿万年之前……我的肉体死了之后，所有被我吞噬下去的灵魄就全都……全都可以解脱……轮回……” 一心怔怔地看着混沌，他已经猜到混沌所指的亿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跟混沌约定好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真的能做到吗？亲手杀掉这只神兽？ 第三十五章非我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让我……死……你知道的，如果被那些天兵……我一定要赶在百花羞死之前，让她见到，见到奎木狼……求你！” 一心的手，攥紧了九环锡杖。 “铮！” 所有的天兵，都亮出了弓箭，他们的弓箭，对准了地面上的众人。 魔也好，人也罢，对于他们而言，此时此刻都不过是主将命令之下的任务。将任务执行之后，他们才得以复合。 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举旗呐喊，只有沉默地执行，这样的士兵，才是最是可怕。 他们玄黑箭尖形成的凌厉之气，像寒风一般袭向地面上的众人。所有的宝象国国民，都惊恐地望着他们，步步后退。 这场神的审判，即将开始，它只能以死亡作为结局。 “哼。”沙悟净发出冷哼，他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面向那些天兵。 而猪八戒，亦手持九齿钉耙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敖烈，你行吗？”猪八戒问。 “死不了。”敖烈哈哈大笑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就算一次次倒下，就算一次次被打败，被打倒，被掩埋，甚至跌至地狱最深处。他们，也一定可以爬起来，拼尽一切，战到最后。 这西游的路还有多长，他们就可以走多久，又怎么会在这里倒下？ “保护。”沙悟净说了两个字。 猪八戒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放心，师父一定会没事。” 沙悟净点了下头，纵身冲向天兵。 “我们来了！”敖烈说着，亦提起银枪，杀入天兵之中。 猪八戒转过头，充满了担忧地深深望了一心一眼。 师父，慈悲而又单纯的师父啊……杀戮即将开始，你该如何……是好？ “羞儿，羞儿！” 宝象国国王紧紧地抱着百花羞，痛哭不己。 “孩子，你好傻啊！父王已经老了，死不足惜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父……父王……”百花羞艰难地张口，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涌出，流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焰烧灼而过一般，灼热疼痛得让百花羞几乎晕厥。然而，她却紧紧地握着宝象国国王的手，艰难地道，“父王，孩儿不孝，孩儿原应在您身边尽孝的……可惜……可惜孩儿……” 她想说，可惜孩儿没有这个福气，可以活到在您膝下承欢的年纪，更没有那个……可以寿终正寝的福德。 她注定是一个生生世世欠下父母情债的、落跑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予她全部的希望与爱，却最终只能还给他们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 何等不幸！ 她终于明白，原来上天给她最大的惩罚不是横死之苦，而是不能回报的内疚与痛苦。 可这一世，她终于能够做些什么了，为她的父王，为她的父亲。 “好好活下去吧，父王……”百花羞那美丽的唇微微地扬起，绽出像花一样的笑容。她眼中温柔的光芒，也在慢慢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她的容貌，也在发生着变化，她变得越来越像混沌之前变成的样子。 而那个样子，也正是百花羞在自殉之后成魔的样子。 “不，不！我的羞儿，我的女儿啊！” 宝象国国王号啕大哭，早已经没有国王该有的气度，他的悲恸给原本就已然满是恐惧的气氛里增加了一丝绝望。 “杀了我！”混沌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她拼尽全部的力气捉住一心的九环锡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快！” 一心攥住九环锡杖的手紧了又紧。 此生犯下杀戒，而世世都将堕入杀人的因果，何时方休？ 和尚，不能杀生，不能！ 可如此，便该眼睁睁地看着天神屠杀众生吗？ 救众生而诛众神，是杀业，眼睁睁看着众神诛众生，也是杀业。 前进与后退，到底应该如何？ 如何？ 那清澈如泓的眼，似被点燃的火，越来越亮，越来越热，一心紧紧咬住牙齿的口中，缓缓渗出了鲜血。 “嗖！” 天空中，万箭齐发。 “啊！” “不！” “妈妈！” 人群中，响起凄厉的哀呼。 众神已经出手，众生却又如何能逃？他们只能像待宰的羔羊，紧紧抱在一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啊！”一心突然发出痛苦的呐喊，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手中的九环锡杖高高举起。 “铮！”九环相撞，清脆的声响响彻苍穹。 “呼！” 无数亡灵的灵魄伴着鲜血呼啸而出，汹涌得如同疾窜出底顶的喷泉。 眨眼之间，这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废墟之地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乐园。无数生灵欢喜地跳跃着、奔跑着、舞动着，它们先是欢快地跑着、跳着，最后化为一个个柔软的光团，慢慢地向上升起。 神秘而绵长的梵音再次响起，飞扬着无数旗旌的幽冥之船缓缓地自天际行来，那是来迎接灵魄们进入下一场轮回的渡船，预示着新生之希望的渡船。 “你……”一心错愕地看着遍身赤色血液的混沌，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 最后的最后，还是她捉住了一心的九环锡杖，用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以仅剩下的、全部的力量将它用力地刺了进去。 “我知道的……你下不了手……”混沌那丑陋而又难看的大嘴，再一次咧开了，她断断续续地、艰难而又难过地说道，“给予了我那样力量的你……因为害怕我孤独而将我化为灵魄容器的、慈悲的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呢……这样，多好……” “你……”一心的唇，微微地颤抖着，星星点点的泪芒出现在他的眼中，而混沌，则笑着望住他，道，“下一世……下一世，希望我可以变得漂亮点……至少……至少有可以触碰你的手……” 让我可以触碰你，用亿万年前你曾给我的那种温柔。 让我可以安慰你，用亿万年前你曾给我的那种温暖。 这样的约定，你也可以遵守的，是不是？ 是……不……是呢…… 混沌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六章告别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羞儿……” 在百花羞的身畔，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那么熟悉，熟悉到明明已经过去了整整五百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依旧心悸。 可惜，此时的百花羞已经没有力气转头，她只能慢慢地转动眼珠，向着呼唤她的人望了过去。 没错，是他。 就是……他。 千年前，自从她在神武殿上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爱上的那个人。 总是会在不经意路过自己身边时，抬眼看上自己一眼的那个人。 总是忍不住频频出现在他的身边，想要多看看他，却迟迟不敢走到他身边的那个人。 也是在她受到天神责难时，唯一一个出面替她求情的那个人。 那个……她爱了千年的人。 奎木狼。 “羞儿，我总算见到你了……”他还是千年前的那个样子，那么俊美，那么勇猛，那么温和。 百花羞温柔地看着奎木狼，她艰难地伸出颤抖的手想要碰触奎木狼，但她的手，却从奎木狼的身体中穿过去了。 “你……”百花羞错愕地望着奎木狼，道。 “是你的朋友，她保护了我。”奎木狼转头望向了混沌，倒在血泊之中的混沌，已然如刺猬一般遍身都被镇魔铁箭插满，可是她那张丑陋的脸上，却带着欣慰而满足的笑意。 百花羞的唇，颤抖着，血红的眼里汩汩流下了黑色的血泪。 “胖球儿……”她喃喃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愧疚与悲伤。 “她用生命守护了她的诺言……”奎木狼微笑道，“同时，她也用她的4” “羞儿，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呢？ 百花羞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她脸，愈来愈苍白，苍白到全无一点血色，与她血红的眼相衬，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而她的身体，却在慢慢地变得腐黑，像被烧成炭的枯枝，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将军，恐怕……我不能跟你走了。为了怕连累将军……我提前把自己的生命给……” 奎木狼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望向了一心。 这时的一心，已然被一个毛茸茸、滚圆滚圆的光团引领，来到了百花羞的面前。 “嘿，看哪，现在咱们可以一起走了。” 这声音…… “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百花羞的身体便已然开始了抽搐。她的身体，开始了慢慢地分裂——镇魔铁箭在吞噬她的灵魄。 “羞儿！”宝象国国王惊叫着，揽住百花羞的肩头。然而在他的碰触之下，百花羞的身体却立刻如被烧成灰烬的纸，眨眼间化为碎片，在内中飞散。 “不！”宝象国国王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一只小小的手，抵在了百花羞的额头之上。 只在刹那之间，百花羞便攸地瞪圆了双眼。 火。 火一般的灼热之感从那只小小的手上传来，瞬间点燃了百花羞，令她仿佛转向于烈火，在烧灼与剧痛之间痛苦地呐喊。 “羞儿！”宝象国国王吓坏了，他一把捉住一心，愤怒地吼道，“你要干什么？你的手上有什么？” 他抓起一心的手举到眼前，却赫然看到一心的手上尽是鲜血。这鲜血，乃是从一处伤口处流下的，艳红之中，竟带着点点的金色光芒。 怎么会有……金色的血？ 宝象国国王怔住了。 “父王……” 百花羞发出轻轻的轻喃，待到宝象国国王转身再去看百花羞之时，但见一个散发着浅金光芒的人形，正从百花羞的残躯之上徐徐升起。虽然整个人是光芒凝聚而成，但仍然可以分辨得出她的模样。 她正是百花羞！ “父王，他是得道的高僧，若非他的血，女儿无法脱离魔形进入轮回。” 什、什么？ 今日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大大超乎了宝象国国王的接受范围，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他向她伸出手，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而百花羞正在徐徐地上升，与奎木狼一起，朝着那幽冥之船的方向飞去。 “对不起，父王……女儿今生未能尽孝，只盼来在父王身边奉汤伺水，侍奉父王终老……” 无论如何，她现在有了来世，有了可以期待的……可以圆满的未来，不是吗？ “谢谢你，小和尚。”百花羞由衷地对一心道。 “谢谢啦，咱们来世再见了！”已然化为一团光球的混沌开心地打着转，对一心喊。 一心举目望着他们，原本悲伤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笑容。 啊……师父，我现在明白了呢。 你总说，生非生，死非死，所有的肉身的毁灭都是轮回的涅槃。 原来……如此啊…… 我们至少还有可以相逢的未来，不是吗？ “轰！” 闪耀着寒光的金箍棒再次与三叉戟相撞，激起无数流光飞舞，四处飞溅。强大的冲击力似轰然炸响的雷火，激得天上流云翻滚，如惊涛骇浪。 忽然，一枚柔软的光团缓缓升起，自杨戬的身畔飞了过去。 孙悟空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这团光华，不禁向下张望。但在他们的下方，无数光团正在徐徐升起，这充满了生机的希望之光将狼藉一片的战场照出了几许柔静。 是小和尚。 孙悟空的火眼，微微地眯了一眯。 “看看你的表情，”杨戬冷笑，“你是照看幼崽的母鸡吗？孙悟空，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东天会放过那只蠢，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伸手可得的灵魄就这样从眼皮底下飞走吧？” 孙悟空的神色猛地一凛。 “天地之间，只有混沌拥有储存所食神兽的灵魄这一异能。而这异能，也恰巧为东天所知。所以……哼，并非是她自己命长，活到现在，而是东天故意留她到现在而已。” 杨戬的话音刚落，天空，便突然一阵金光闪耀。 那厚重的云层被一道道利剑劈开，无数潜伏在云层之后的天兵涌出来，他们的手里拿着细长的黄金锁链，他们满是得意之色的脸上，绽出得意而贪婪的笑意。 “嗖！” 一个天兵率先将手中的黄金锁链甩向地下，那锁链快如闪电，根本来不及防备。 第三十七章惊变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此时此刻，也确实没有人顾得上防备于它。 猪八戒、沙悟净与敖烈正在与其他天兵酣战，而一心，则正在用他的力量，将这些光团送入天空之上的幽冥之船。 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幽冥之船，响着净妙的梵音，通往下一世的轮回。 进入幽冥之船，便获得新生，而未曾进入之前，那些不过是一些灵魄，是一个个脱离了肉体的灵胎——是神的祭品与长生不老的灵药。 “和尚，你要等我哦，下一世，我一定还会找到你的！”混沌的灵魄对一心道。 “好。”一心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哦！一下世，下一世我……” 混沌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嗖”的一声异声响起，一道黄金锁链突然刺穿了混沌的灵魄，自那光团之中横穿而过。 混沌的灵魄震了一震，紧接着，便“噗”地一下喷溅出无数流光，似纷飞的烟火，刹那间化为了虚无。 一抹细小的、金色的光芒，像燃烧成灰后的最后一片火星，轻轻地、留恋地、不舍地飘过一心的脸侧，最终消失。 这、这是…… 一心怔住了。 “噗！” “啪！” “噗！” 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无数黄金锁链似蜘蛛的网突然密集地交织，那些神兽与众生灵的灵魄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地破碎，在迸溅而出的碎金光芒中消失不见。 “啊！” “不要！” “吼吼吼！” 惊叫声、哀号声四起，灵魄们惊恐地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向上飞升，想要尽快抵达幽冥之船。然而，越来越多的黄金锁链出现，在天空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密不透风地挡住了所有灵魄的去路。而但凡碰触到“网”上的灵魄，便会刹那间破碎，被黄金锁链汲取了灵魄。 “是东天的人，他们在收割灵魄！”奎木狼冷声说着，立刻将百花羞的灵魄挡在自己的身后。 “噗！” 黄金锁链袭来，竟直接击穿了奎木狼的灵魄，他还来不及对百花羞说最后一话，便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不！”百花羞发出凄厉的呼喊，“将军，你不能死！” 而孙悟空的眼中更是涌起一片惊骇。 老狼！ 他还来不及送他一程，他…… “你，你们竟然……”孙悟空的牙紧紧咬在一起，他的鼻子似野兽般皱起，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哮，鎏金四溢的眼睛里，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你刚才不是还要本神将认真对待吗？孙悟空，依本神将看，心存饶幸的人，是你！”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俺老孙天真，原来……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了自诩“杨二圣”的那个家伙，没有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缠着自己与他一较高下的兄弟。 从今以后，只有二郎神，只有那个杀了他生死之交奎木狼的……杨戬。 “吼！” 孙悟空愤怒地大吼，他猛地扬起金箍棒，狠狠朝着杨戬砸了下去。 风起，云涌。 金光、鲜血、飓风、残肢。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心的眼前翻飞，一切，都在他清澈的眼睛里旋转，再旋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黄金锁链竟直直地朝着百花羞袭来。 “羞儿！”宝象国国王见状，飞身上前，用他自己的身体挡在百花羞身前。 黄金锁链就这样“噗”地一声穿透了宝象国国王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百花羞的灵魄之上，似凄美的烟花，纷纷而落。 落在一心的脸上，亦落在他的袈裟之上。 “父王！”百花羞凄厉地悲呼，她想要扶住她在这一世的父亲，但已然是灵魄的她，早已然没有了手。她想要支撑住父亲的身体，却怎奈她早已经没有了力量。 如今她唯一的价值，就只剩下了她能够被神汲取的灵魄。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百花羞突然间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她一种高亢的、刺耳的、可怕的声音大声地嘶吼，“你们说那些神兽不能为你们所用是罪，必须将他们的灵魄为天庭所食。你们说我擅自放神兽逃生是罪，必须我放下所有修为，在尘世辗转五百年，经历无数横死之苦。我忍受此苦整整五百年，即便不得解脱我也无悔！可是奎木狼将军何罪？那些宝象国的百姓何罪？这个年纪尚幼且还没有经历过人世沧桑的小和尚何罪？你们如此践踏众生的性命，肆意决定惩处，随意掠夺众生的性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神！” 这一声厉喝，如若惊雷，自九霄云天轰然降下，一道黄金锁链有如闪电直袭而下，刺向百花羞。 因为我们……是神。 百花羞的眼里的愤怒，如火焰般越烧越旺。然而即便这样，又能如何？现在的她，又能做如何？她恨，她怨，她怒。可她仍然只能像案板上的鱼，逃不开被食用的命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已然袭击而近的黄金锁链。 下一秒，它将穿透自己的身体，从此一切便都成空。没有了生，也没有了死，没有了依恋，也没有了期盼。 从此，葬身于神的腹中，消失在天地之间。 可我不甘，不甘！ 不甘！ 百花羞的灵魄，因愤怒而迸发出耀眼无比的炽烈光芒，也因恐惧到了极点而瑟瑟发抖。 黄金锁链己至近前，眼看便要穿透她的灵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九环锡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前，黄金锁链发出清脆声响，由于惯性猛地缠绕住了九环锡杖。 飞溅四起的火花，照亮了一心的脸庞。 一心年少的脸庞已然不见温和，他清澈的眼睛像是坠入骄阳的湖水，潋滟着火焰一般的金色光芒。 “因为是神，就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可以随意惩罚众生，甚至可以将众生当成食物，随取随食吗？”一心环视着众天兵，扬声问。 “当然。”从这些天兵之中，一名皮肤黝黑的神将脚踏祥云缓缓地飞升而出，他望着一心露出冷笑，“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转世成了凡夫俗子。注定要成为草芥，成为神的玩物和食物!” 第三十八章惊天秘密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可这命，又是谁定的？难道……也是你们神吗？”一心冷冷地道，“万物生来便是平等，神、人、妖、魔，全都是一样的！”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凡夫有这样的梦，才会不安分，才会死的那么难看。”神将冷哼一声，举起了手中利剑对准了一心，“执行上神的命令，杀无赦！” 话音一落，无数黄金锁链似有生命般齐齐刺向那些百姓的灵魄。 “嗬！” 猪八戒、沙悟净、敖烈齐齐发出呐喊，他们高举起武器飞身而起，尽他们最大的力量将击飞那些黄金锁链。然而，那些黄金锁链毕竟太过密集，猪八戒等人又有重伤在身，没有顾及到的黄金锁链无情地击中他们的身体，鲜血横流。更有一些黄金锁链绕过他们，袭向灵魄。 漫天飘飞的灵魄刹那间混乱成一片，它们聚集在一起，向后飘飞。 天大地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幽冥之船就在天际，可他们……却穿不透这由神编织而成的网。 明明是，那么华丽而澄明的黄金颜色，却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密集令人窒息。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都被压抑的气息填充，那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绝望。 “铮！” 突然，九环锡杖的铮鸣之声响起，九枚锡环开始沿着锡杖顶端那云纹形的花纹上下转运、相撞，发出一阵阵铿锵铮鸣。金色的光芒于九环锡杖散发而出，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炽热。 整个空气仿佛都被点燃，散发出灼人的热度。 “烫……好烫，好烫！” 九环锡杖上缠绕着的黄金锁链将这灼人的热度向上传递，竟令那攥紧黄金锁链的天兵大声呼号着，扔掉了黄金锁链。 “你干什么？”神将一声怒喝，然而，待他看去看那天兵之时，却赫然发现，那天兵的手，正在燃烧。 神将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火！火！火！” 不仅仅是这个天兵，其他的天兵也都跟着哀号起来。他们的手，抓着黄金锁链的手，全部都燃起了火。 他们发疯般地扔掉黄金锁链，叫着、嚷着，甩动着手，想要将火焰扑灭，却怎奈那火焰不论沾到哪里，都会将其点燃。很快，就有大批的天兵全身笼罩在火焰之中。他们挣扎着、惨叫着逃窜，但凡他们碰到的天兵，亦全都跟着燃烧起来，一时之间，天兵大乱。 火光，映在一心的眼中，明亮无比。 黄金锁链纷纷掉落在地，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灵魄们全都松了一口气，而一心脸上的表情却凝重无比。他静静地看着这些乱成一团的天兵，沉默不语。他火红的袈裟亦像火焰一般， “给我停下！停下！”神将怒吼着，挥舞手中利剑，便将离他最好近的几个天兵斩杀。 “给我杀！杀了他们！”神将愤怒地咆哮，下达着杀戮的命令。 天兵的慌乱传到了孙悟空的耳中，令他哈哈大笑。 “小和尚，干得不错。”他笑着大声喊。 “你还笑得出来吗？”二郎神杨戬冷冷地说着，三叉戟舞出数朵锋芒，直袭向孙悟空。 孙悟空抡金箍棒击飞袭击而来的厉风，后退半步，哈哈笑道：“怎么，眼看要输，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孙悟空，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们可以活着走出宝象国吧？”杨戬望着孙悟空的眼睛里，深沉一片。 “你说……什么？”孙悟空怔了一怔。 “虽然不想让你失望，但是……哼，恐怕你的西游大梦到此为止了，孙悟空——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随着二郎神杨戬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突然响起阵阵锣鼓之声。伴着琴声叮咚，伴着吼声阵阵，厚重的云层开始散去，露出了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 那是…… “四大天王？”孙悟空错愕地睁大了一又火眼。 孙悟空没有认错，那些飘飞着的、分绣着“东”“南”“西”“北”四个字的大旗，正是四大天王的旗帜。而在无数天兵之中手持四种神器的四大天王正对孙悟空等人怒目而视。 “哈哈……就算这几个手下败将出面又能耐俺老孙何？”孙悟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哈哈大笑。 “孙悟空，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只魔。而魔，永远都会被一种武器所克制。”二郎神杨戬咬牙怒道，“况且，你真的还不明白吗？这个小和尚，他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孙悟空的火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他孙悟空不是傻子，从二郎神的话里，他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叫他小和尚？”孙悟空警惕地盯住二郎神，问，“你叫他小和尚，而不是唐玄奘吗？” “你我都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唐玄奘。”二郎神杨戬冷笑，“甚至连他自己都一直在强调，他不是唐玄奘。他不是唐玄奘！” 最后一句，二郎神杨戬是吼出来的。愤怒，已经让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俊美与威风全都不复在了，杨戬猛地挥舞三叉戟架开孙悟空的金箍棒，上前一步，紧紧地揪住了孙悟空的衣襟，“他不是唐玄奘！醒醒吧，孙悟空！这场西游，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场骗局！” “管他是不是骗局！管他是不是唐玄奘！于你何干？于俺老孙何干？！”孙悟空猛地推开杨戬，抡起金箍棒就朝杨戬砸了下去。 这一次，杨戬没有躲。 金箍棒带着足以劈碎泰山的力量呼啸着压下，其所蕴含的雷霆之力激起飓风呼啸，吹起地面沙尘四处逃散。 风云，为之而色变。 “东天，是不会让唐玄奘死的。”杨戬望着向自己砸下来的金箍棒，一字，一句地道。 什、什么？ 金箍棒顿住了。 此时此刻，孙悟空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是他听错了吗？ 二郎神杨戬他……到底在说什么？ “真相想让唐玄奘死的，不是东天，是西天！”杨戬大声吼道，“是西天，是如来佛祖，是他唐玄奘自己！” 第三十九章五百年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不可能……休想祸乱俺老孙身心！” 孙悟空怒吼着，金箍棒再次向杨戬砸下来。 而这一次，杨戬却在金箍棒砸下来之前，就已然旋身躲至一侧，令金箍棒砸了个空。 “不觉得好奇吗？五百年前，你们眼看就要取得真经，唐玄奘为何会灰飞烟灭？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救你们吧？”杨戬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与轻蔑，“那是因为他必须死！死在西天取经的途中，死在你们的眼前，死在东天的手里！这样你们才能感怀他的恩情，义无反顾地跟在他的身后，再次踏上这愚蠢的西游之路，才会为了他肝脑涂地，放弃所有，像傀儡像木偶一样听他摆布，用你的命，护送他完成西游！” “给俺老孙住！口！” 孙悟空的怒吼有如厉风呼啸，使得整个空间都被震动拉扯，剧烈地摇晃。飓风，吹起杨戬的火红披风在身后飞扬，他脸上坚毅和凝重的表情证明了他不是在胡说。可是越是这样的表情，就越是让孙悟空愤怒。 金箍棒向杨戬呼啸着飞来，纵然杨戬举起三叉戟抵抗，却仍然被这股力量击得整个人飞了出去。 “吼！”孙悟空再次跃至杨戬近前，手中的金箍棒毫不留情地向他砸下。 “铮！” 所幸，二郎神杨戬的三叉戟及时挡住了金箍棒，才不至于被砸成肉泥。饶是如此，方才被孙悟空击中的那一下也足以令他咳出大口鲜血，连呼吸都不畅。 “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你，你们这些蠢到家的家伙？唐玄奘为什么死？为什么，他一定要你们堕入魔道？为什么他死了五百年，也要你们跟他一起沉睡五百年？还有……那个小和尚，为何他的灵魄转世后，关于前世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还是……感恩的心情遮住了你的火眼金睛，报恩的欲望让你这个自称天上地下第一聪明的孙悟空都变得糊涂了！” “住口！”孙悟空猛地收回金箍棒，再次用力地、狠狠地砸下去。 杨戬原地旋身，自地上跃起，他以最快的速度绕到孙悟空的身后，举手，手中突现一柄玄黑短剑。那短剑剑尖呈钩状，带有流血凹槽，剑身上刻着一道诡异符文。杨戬在绕到孙悟空身后的刹那，猛地将短剑刺入了孙悟空的后背。 但听得“噗”地一声闷响，剑尖自孙悟空的胸膛前刺出，鲜血顿时喷涌如柱。孙悟空的身形，也猛地顿住了。 “都结束了……”杨戬站在孙悟空的身后，喃喃地道，“这场闹剧，这场骗局，这场唐玄奘亲手编织给你们的美梦，全都结束了。结束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越说，就越是激动，他的身体都因他激动的情绪而开始瑟瑟地发起抖来。 “你们这些邪魔，纳命来！” 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手持琵琶，重重地一弹，那阵阵摧人断肠的音符如魔音贯耳，足以令人癫狂。而地、水、火、风四色力量齐刘涌动，袭向大地，朝着那些宝象国的百姓以及聚集在一起的灵魄袭击而去。 “啊！” 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她的耳朵不住地向外渗着鲜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的母亲心急之下伸出手去揽她的肩膀，谁知这一揽，她便放开了自己捂着耳朵的手。琵琶之声入耳，令她全身的血脉顿时逆流，猛地击破穴道，迸裂了血管，整个人似爆裂般，惨叫着跌倒在地。 “娘！”小女孩惊叫着，扑向自己的娘亲。 “秀娥！”女人的丈夫亦惊叫着，扑向自己的妻子。 他们的手刚刚碰触到女子，便亦如她那样，全身爆裂而亡。 只在须臾之间，三条人命便终止于此。 那魔音，还在继续奏响。 而西方广目天王魔礼寿挥手，将其囊中的“紫金花狐貂”，放起空中。明明显只有小鼠大小的“紫金花狐貂”现身于半空，立刻身涨有如白象般巨大，它肋生飞翅，呼啸着向那些灵魄飞去。 “休想！”猪八戒怒吼一声，拼尽全力飞身而起。他的身上，还挂着数条长长的黄金锁链，而那些由于镇魔铁箭造成的伤痕漆黑无比，像是他的身体被火烧了无数个大洞，这让他肥硕的身子看起来滑稽又恐怖。事实上，猪八戒的力量已经被镇魔铁箭蚕食了大半，每动一下都会疼得撕心裂肺，然而这个时候，又岂是能够喊疼的时候？他自挥舞九齿钉耙，重重地击向了“紫金花狐貂”，与他战在一处。 然而像那些宝象国百姓一样，他战斗之时，已然无暇顾及自己的耳朵，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的琵琶之音声声入耳，令猪八戒的耳朵亦己缓缓渗出了鲜血。 南方增长天王魔礼青手持印有“地，水，火，风”符印的青锋宝剑，唤出阵阵黑风，黑风内有万千戈矛刺向众百姓。 “嗬！” 沙悟净口中发出厉啸，挥舞月牙铲迎了上去，他血红的眼中，已然有黑色的血管根根分明裸..露于上，然而他的钢牙却紧咬，毫不畏惧，月牙铲直指魔礼青。 “哈哈，卷帘，你这千年前恶名远扬的暗杀者，竟然也有这个胆子重新活在阳光之下了吗？”看到沙悟净，魔礼青哈哈大笑，“无论是一五百年前，还是一千年前，你都只会充当棋子，被人利用。来来来，让本天王拿了你的命去，从此你就再不用给人当狗。哈哈哈哈哈！” 魔礼青说着，青锋宝剑化为数道剑影直取沙悟净的喉咙。沙悟净一言不发，挥舞月牙铲便与魔礼青战在一处。 “魔礼红，你的混元珠伞为何不敢撑起来？”敖烈早已然跃身至北方多闻天王魔礼红的身前，笑着问他。 这把混元珠伞，伞上有祖母绿，祖母印，祖母碧，有夜明珠，碧尘珠，碧火珠，碧水珠，消凉珠，九曲珠，定颜珠，定风珠，还有珍珠穿成的四个字：“装载乾坤”，很是高调华丽。然而，魔礼红却从来都不将它打开。 第四十章苍生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已经数千年了，魔礼红，你莫不是还没有打开它的勇气吧。” 闻听敖烈这样奚落自己，魔礼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瞪圆了双眼怒斥：“呔，大胆邪魔，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还是一千年前的西海龙王三太子吧？哈！告诉你，别做梦了！三界之中有谁不知道，本天王不撑开混元珠伞，乃是因为撑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转一转，乾坤晃动。唯恐伤及无辜才如此！你满口胡言，看本天王如何将你拿下！” 说罢，魔礼红手持混元珠伞便与敖烈交战起来。 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交战之上，但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的琵琶曲却声声钻入众人的耳中，令猪八戒等人头疼欲裂，心脉尽受震动。原本便受了重伤的伤口之处，因为血液的逆流而愈发汹涌地流出鲜血，被镇魔铁箭所伤的地方更是加快了腐黑之速。那些百姓，那些无辜的百姓和灵魄们，更是发出痛苦的悲鸣。 一声声，一阵阵，在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的琵琶曲中颤抖哀号，绝望至极，痛苦至极。 那是众生的悲鸣，苍生的呐喊。 “阿弥陀佛！” 一心高高地举起九环锡杖，然后用尽全力，重重地、重重地击向地面。 “轰！” 只在刹那之间，无数金光自地底涌出，若骄阳般璀璨，似利剑般锐利，带着所向披靡的力量向外扩散。这力量划破空气，击碎了空气中涌现的一切危机：黄金锁链、镇魔铁箭、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琵琶在弹奏时所齐齐而来的风火之力、西方广目天王魔礼寿放出的“紫金花狐貂”、南方增长天王魔礼青青锋宝剑所舞黑风之中的万千长矛、北方多闻天王魔礼混元珠伞舞出的阵阵飓风，竟全都被这骄阳之芒笼罩，一点点地化为碎片，随风而逝！ “这、这是……” 不仅仅是四大天王，就连孙悟空与猪八戒等人，也都怔在了当场。 而这金光，还在向外蔓延，眼看便要升上天空，将那些天兵与天将吞噬。 站在地上的一心，火红的袈裟似火焰般飞扬，将他年少的身姿包围，让他像是一簇热烈烧灼的火。 而他的眼睛，已然不再如世上最为清澈的湖水般平静，而是如火山、如岩浆，似怒海，若惊涛，汹涌而澎湃。 他的身上……竟有了杀气。 杀气！ 孙悟空的一双火眼，顿时瞪得大了。 小和尚……从他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圆圆的脸上就挂着天真单纯笑容的小和尚。从来都不会愤恨任何人，从来都不会伤害任何人，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别人生的……愚蠢的小和尚……他竟然，在发怒吗？ 他的金光，他的法力，若是真的想要将这些天兵神将斩杀，绝不是问题。 可是……这是真正的他吗？ 真正的他，竟会这样做吗？ 如果杀了生……如果真的让鲜血沾满了他的双手的话…… “不……和尚……”孙悟空伸出他的手想要阻止一心，二郎神杨戬却突然用力，将镇魔铁打造而成的短剑狠狠一刺，短剑竟齐齐没入了孙悟空的胸膛。 他挂在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冻结在口中。他的整个身体都似被定住了一般，半都动弹不得。 孙悟空艰难地伸出他满是鲜血的手，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运作也让他吃力到颤抖。 他知道，这是把短剑，绝非是普通的镇魔铁，它所具有的力量，也绝非是普通镇魔铁所能及。 “你猜得没错，”身后，传来杨戬冰冷的声音，“它就是西天佛祖当年送给东天的镇魔铁原石，用整块镇魔铁最为核心的部分打磨而成。乃是东天，用来对付最高级别魔王的至尊宝物。魔王被它所伤，等于被封印了法力，绝然不会有还手之力……” “你……”孙悟空的火眼转动，想要去看杨戬，却怎奈此时的个受镇魔铁箭束缚，根本无法动弹。而胸膛被刺穿的剧痛亦让他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连视线，都被鲜血所模糊。 “现在就出手，太早了。孙悟空，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那个被掩埋了整整五百年的真相。” 掩埋了……整整五百年的……真相吗…… 孙悟空的神色微微一凛。 五百年…… 五百年前被抹杀的记忆，到底真相为何？ 和尚他……又到底为何而死？ 这些，他全都……全都记不起，忆不清。 可是那剜心的痛苦和燃烧在心底的仇恨，却是那么清晰，整整五百年的煎熬和深入骨髓的、炼狱般的恨意，却那么浓，浓到只要轻轻一想，就足以将他淹没！ “轰！” 突然，一股巨大的火焰自半空之中骤现，似一朵凭空出现的爆裂之花骤然绽放，引起巨大的冲击力向四周扩散，连空气都被这股火焰点燃。所有手持利刃的天兵，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吞噬，纷纷向后飞去，而有的，则直接被这火焰所吞噬，发出凄厉的哀号，燃烧成灰。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哀鸣，那些积压在天空的厚重的云层顷刻间被火焰点燃，散发出一片绚丽的霞光。 那个人，就这样出现。 他清瘦如竹，却挺拔如松，他一袭白衣飘逸出尘，却威严神圣高贵遥不可及。万道霞光于天空之中涌现，衬着他的白衣飞扬，竟有一种苍白的孤独。 他在笑，望着孙悟空，笑容清浅，却又深不可测。 正如此时出现的他，既真实，又虚幻，让孙悟空分辨不清，到底他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一个幻影。 正如五百年前的记忆，既清晰，又模糊，让孙悟空时常疑惑，五百年前所经历过的那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一个梦。 一个关于痛苦与不甘的梦。 “这里交给贫僧，你们走吧。”他说。 “你说……贫僧？”孙悟空咧开嘴，笑了，鲜血，已然染红了他的口齿，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第四十一章成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一千年前，他似一只迷途的小狗般，在夜夜面对孤寂的长夜与众妖的呼唤声中迷失。他伸手揭下镇压自己肉体的封印，又将那封印粘在了那些折磨着他的痛苦的过去之上。从此，他忘记过去，跪他为师，从此踏上西游之程不问归途。 五百年前，他亲眼看着他为救自己而化烟消散，怀着一腔不甘怒火苟延残喘，自地狱爬出，只为替他复仇。 可他……竟对他自称“贫僧”。 “你说‘贫僧’而不是‘为师’？”孙悟空用他已然沙哑的声音，冷笑着问道，“到底是谁忘了过去？是你，还是俺老孙？？ 孙悟空的双目尽赤，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那个人，缓缓地扬起了手。 “悟空，贫僧已经没有了九环锡杖，没有了那足以解救苍生于水火的袈裟……贫僧，不再是你的师父了。” 说着，他又笑道：“从你换下那件围袄就己不是。” 孙悟空低下头，他脸上流下的鲜血，正顺着他脸侧的鬃毛缓缓流下，一滴滴，滴落在他如破布一般的围袄之上。 那正是一心替他缝制的破如烂布的围袄。 “悟空，你身上的围袄都破了，为师替你缝了这一件，如何？” 耳畔，忽又响起了一心的声音。 孙悟空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此时此刻的一心，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望头望着他们。他的九环锡杖在飓风中铮鸣作响，他的袈裟似火，似骄阳，似永不服输的信念，猎风而舞。 在他的身后，是宝象国满面惊恐遍体鳞伤的百姓们；是害怕得挤成一团的众生的灵魄。 他那么小，却为了保护他们而勇敢地站在他们的身前，用他小小的手，持起这重若千钧的九环锡杖，披上那关系着众生悲苦的锦斓异宝袈裟。 孙悟空仿佛又曾看到那个即便遍身污秽，也把袈裟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小的人儿，又听到他用清脆的声音认真地说：“观音菩萨说过，披上了袈裟，便意味着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都系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以自己肮脏遍布，可以自己臭如粪沟，却不能让众生蒙尘。” 孙悟空那傲然而立的身体，微微地晃了一晃，火眼之中的愤怒与坚持，都“观音菩萨说过，披上了袈裟，便意味着从此天下苍生的悲苦与未来，三界万物的苦难与解脱，都系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以自己肮脏遍布，可以自己臭如粪沟，却不能让众生蒙尘。” 好一个……不能让众生蒙尘…… 孙悟空的形再次晃了一晃。 “唐玄奘，你想以死洗净你双手沾满的鲜血，哈哈，那是不可能的！”杨戬的双目尽赤，他额头的那只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万道毫光自他眼中而生，照得苍穹一片刺目。自那云层之中涌出倾盆大雨，哗哗地下着，企图将那燃烧的火焰熄灭。 唐玄奘只是微微一笑，他缓缓地伸出了双手。风，自地底汹涌而上，吹得他的一袭白衣翻飞，宽大的袖子更像是一只白色的巨鸟，张开巨大的双翼将火焰掀动。 “快走！” 他发出雷霆般的巨大声音，孙悟空看到了，他那苍白的双臂上，已然有血色的莲花图腾在蔓延，似有生命般，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血红莲花。 血莲花！ 孙悟空的眼睛，陡然间瞪得大了。 想起来了！ 亿万年前，当他还是刚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小猴子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他！那时，他在花果山所有的伙伴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因为衰老死去。孤独的他，悲伤的他踏上寻找永生答案的旅途。 “我要去找！找到是谁规定了我们谁生谁死，我要打倒他，捏碎他！我要教所有的众生都可以自由的选择生死，可以自由自在，可以随心所欲！”那时候，还是一个小猴子的孙悟空，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这众生，都随己意！” “好啊，”那时候的和尚，曾这样笑着对他说，“正好，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不如，我们约定一个时候，一起去吧。” 一起去吧……一起……去西游…… “去吧，悟空。去做我们早已经约定好的事……去寻找那个答案，去开创那个未来。”即便是在如此强劲的风中，他的笑容，也还是那样清晰，一如亿万年前那般，半点都不曾改变。 “是贫僧……洗去了你们所有的记忆，只希望……你们能够忘了贫僧，忘了五百年前那些纷繁的过往。那些生、离、死、别，那些一起经历过的所有热血征战……这样，才会在这一刻真正的绝别之时，不会那么痛苦……”他说，“走吧，别回头。让贫僧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去焚烬连同贫僧一起的所有罪恶……” “和尚……” “师父……” “师父……” “师父！” 唐玄奘，只是微笑着望着孙悟空，望着猪八戒，望着沙悟净，也望着敖烈。 他，他们，都很清楚，这将是他看他们的最后一眼。 这一次，他将真正的——灰飞烟灭。 “悟空，八戒，悟净，敖烈……你们要记得，成魔，很容易。只要渲泄心中的不满，只要将所有的愤怒与恨意付之于杀戮，将所有的欲望付之于行动便可。可是……如果想要实现那个誓言，想要到达那个最终的世界……就一定要成佛。” 成……佛…… 孙悟空血红的眼中，亮起了一抹火星，继而迅速地燃烧成一片火海。 “你若死了，我等成佛何用？”他愤怒地咆哮。 “悟空啊……”唐玄奘笑了，笑得像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么温暖，那么宽和，那么的……让他绝望。 “想要让众生都获得平等、想要众生获得最终的自由，并为此不惜身处炼狱百炼成钢……那种心情，就叫做慈悲。成佛，不是高高在上不是血流成河不是永享极乐，而是将众生脱渡出无边苦海的慈悲……可惜……贫僧脚踏万千魔尸一路踏血而来，早已经没有了成佛的资格。”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和，平和到像五百年前，他为众生讲经说法，听在孙悟空的耳中，满是苦涩。 “五百年了，你们一直护送贫僧。这一次，就让贫僧送你们去吧……去到那个地方，去到我们早就约定好的地方……西天。” 当“西天”那两个字响起来的时候，孙悟空眼前早已然被一片刺目的金光笼罩。这片金光如此耀眼，如此强烈，而这金光所带来的力量又是如此之大，即便他想要冲破，也终是冲破不开。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将自己吞噬。 “师父！” “师父！” “师父啊！” 猪八戒、沙悟净、敖烈……他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孙悟空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呐喊出声。 在这无尽的金光之中，他看到一个火红的、小小的人影呈半弧形向后飞去，像是被某种力量击飞一般。 小……小和尚？ 孙悟空怔了一怔，紧接着，他便用尽全身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小和尚扑了过去，将他稳稳地接住，揽入怀中。 “悟空……”一心的小手，紧紧地捉住了孙悟空破旧的围袄，他圆圆的脸上，尽是泪光。 “他死了，唐玄奘，他死了……”一心哽咽着，终是张开大嘴，号啕大哭，“我不是唐玄奘，我不是唐玄奘！但是我应该替他死的，这样你就不会痛了，我的心，我的心也不会痛了，呜呜呜……” 在一心的胸膛，那个心脏所在的位置，鲜血，正一点点地渗透而出。 没有任何之物伤他，只是……就这样地在流着血。 孙悟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别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我们……去西游吧……” 去完成，那最后的誓言。 不论生死几许，不论几世轮回，这西游，永不会停。 亲爱的宝贝们！《西游之成佛》到今天为止就正式完结了！接下来木木会放一些后续的番外上来，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呢？欢迎给木木留言哈。另外，木木要给自己的新书做个广告，请宝贝们移驾到新书《教练，我没吃！》，继续陪伴木木哦。木木的大号“素衣凝香”将在以后的时间里陪伴大家，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看的书。么么哒！ 悟空&肉璇（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死了。 明明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突然之间就死了。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过来，碰了碰大牙。大牙，是跟孙悟空一起来到花果山的众猴之一。他跟那些猴子，他们的名字都一样，统统叫做“猴子”、“猴子”、“猴子”。 那时候孙悟空的名字也叫做“猴子”，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他们自己都知道彼此有哪里不同，至于名字，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叫什么都行。 可是，自从那个白衣和尚给孙悟空取了名字，孙悟空就开始知道了有名字的好处。比如当肉璇来找自己玩的时候，起码不会喊一声“猴子”，就会跳出来七八只猴子。甚至，还有母猴朝她扔石子砸她。 后来，花果山上所有的猴子，便都有了名字。 孙悟空低头看着大牙，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恼火。一种，他无能为力的恼火。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他孙悟空无法左右的事情，真是荒唐，荒唐！ 孙悟空气得抓耳挠腮，气得团团直转，气得上窜下跳。 “小猴子，你怎么了？”肉璇托着腮，莫名其妙地看着在那里不停翻筋斗瞎折腾的孙悟空，奇怪地问。 “别叫我猴子，我有名字！我叫孙悟空！”孙悟空翻身一跃，跳到肉璇的面前大吼。他的鼻子都皱在一起，露出牙齿，显得很凶。 可肉璇却笑了。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不开心？”孙悟空怔了怔，继而恼火地叫了起来，“俺老孙当然不开心！说好的一起玩儿，可大牙竟然死了，不讲义气，不讲义气！” “呵呵，小猴子，你可真傻呀。”肉璇笑道，“我们都会死的。” “都会……死？”孙悟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令三界生灵羡慕的火眼金睛，他的眼睛清澈得就像是漾着清波的小溪，一眼就可以望见溪底游曳的小鱼；他的眼睛璀璨得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夜空，上面缀着繁星点点闪亮而耀眼。 那是……只有肉璇见过并深深地铭刻在心的眼睛，在那之后的漫长的、被鲜血浸透，被仇恨焚烧，被尸体堆满的岁月里，这双眼睛，再也没有这样清澈过。 “会死，全都会死，”肉璇点了点头，“大牙会死，马猴将军会死，我也会死。” “怎么可能？”孙悟空更加意外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群星在齐齐撼动。 “当然有可能啦！”这只小猴子今天好像特别的呆，特别的傻。肉璇真是无奈，印象里的小猴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晓得什么是忧愁与迟疑。可是眼下的他，跟平时根本就是两只不同的猴子嘛！ 他突然变得这么笨，逼得肉璇只好也尽力表现得比从前更聪明一点点，以便能给他讲出一些象样的道理来。 “这是带我来到这儿的那个神明说的，他说，我们迟早都会分别的，没有生离，也有死别。” 生离？ 死别？ 孙悟空只觉一声惊雷在他的头顶轰然炸响，震得他连站，都站不住。 大家想看的结局，想知道的答案，素衣会在番外里一一解答哈，么么哒！ 悟空&肉璇（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不许！”孙悟空暴跳如雷地大喊，“去他的生离，去他的死别，俺老孙就是不许！不许！不许！” 整个花果山，都在回荡着孙悟空的“不许”，一遍又一遍。 肉璇看见了，那一整晚都在花果山之巅静默着望向远方的孙悟空。 天空那么大，花果山那么高，可是他的身影，却那么小。 肉璇想要安慰孙悟空，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生与死这个问题，是她这个级别的小妖精所不能理解的。更何况，想到了死，想到了有一天她也会离开小猴子，她也会觉得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比她刚来到花果山，被那些鬼灵精怪折断叶片还要难过，是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好像全身都被浸在冰冷的水里一般的难过。 她就在这难过之中入睡，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看到孙悟空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他要走，去到比花果山还要远的地方，去寻找一个人。 他说，那个人一定会知道答案。 关于生死的答案，关于如何做到不会生离，也没有死别。 不，不要走啊，小猴子！ 你不能走！ 肉璇突然惊醒，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松了口气，跑出栖身的洞穴去看山顶。可是让她害怕的是，山顶已经没有了孙悟空，没有了那只微弯着后背，坐在一棵巨树之上仰望苍穹的小猴子。 “小猴子……小猴子！” 肉璇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她跳起来就往山上跑，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上山顶的时候，发现在孙悟空先前坐着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枚叶子。 一枚压上了石头的叶子。 猴子不会写字，就算是写了，身为小妖精的肉璇也不认得。然而那片叶子，却是他救下肉璇的那一天，肉璇忍痛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来的那片。 最红、最漂亮，汲取了最温暖的太阳之光长成的、形状最完美的叶子。因为凝聚了肉璇的灵力，所以它既不会干枯，也不会凋零，会永远永远漂亮，永远永远鲜红的叶子。 火红的朝阳喷薄而出，驱散了笼罩在花果山之上的薄雾，肉璇望着远处延绵不绝的山脉和无穷无尽的苍穹，扬声呐喊。 “小猴子！小猴子！” 小猴……子……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肉璇紧紧地攥着那片叶子，泣不成声。 真是坏啊！说好了以后都会保护自己的，可是最后惹哭自己的却还是他。 “讨厌……讨厌的小猴子！”肉璇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大声，“讨厌死你了！你这只死猴子，死猴子！” 死猴子！死猴子！死猴子！ 山谷，把肉璇的声音一遍遍地传向远方，当听到自己回音的时候，肉璇顿时惊住了。 自己是不是傻了？她怎么能诅咒小猴子呢？ 花果山以外的世界有多可怕，有多未知，有多少潜藏着的危险与伤害，她全都不得而知，怎么能咒小猴子死呢？！ “不……不对！”肉璇急忙大声地喊，“不是死猴子，不是死猴子，不是！” 不是死猴子，不是死猴子，不是！ 风，又吹走了她的呐喊，一声声，一阵阵在山谷间回荡。 不是死猴子，不是…… 头上戴着一圈树枝编成的“草帽”，叼着甜草杆赶路的孙悟空听到了这阵阵的回声，不禁咧开嘴巴，笑了。 金蝉子&元始天尊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血，差不多要流血了。 金蝉子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丝，缓缓地抬起眼，他眼睛里燃烧着的烈火，炙烤着手持巨斧的魔王，仿佛来自地狱的炼业之火。 “金蝉子，你真是蠢。以一人单挑我十万魔军，把自己伤成这副样子，哼哼，你的功力和灵蕴，可就要归本魔王所有了。”魔王哈哈大笑，他压低了身体，将巨斧横在眼前，得意却又警惕地瞪着金蝉子。 金蝉子却只是轻轻地牵动唇角，眼中的烈火丝毫未灭。 “未必。” 话音一落，金蝉子已然弹身而起，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九环锡杖。 铮—— 九环无风自转，震动着每一丝流动的空气，引起一阵阵蜂鸣。他雪白的僧衣飞扬而起，上面已然沾满红黑血液。 ——那是魔的血。 而于那红黑的血液之中，亦透出些许朱红鲜血，期间有金芒涌动闪耀，光华夺目。 ——那是金蝉子的血。 仅是得道高僧的血便足够香甜可口，更何况像金蝉子这样，已然修行了万年，又是如来佛祖门下第一号得意弟子。他的香，鲜美香甜得令所有的魔军晕了头。尽管，已然有至少八万魔军被屠，无数尸体及其断臂残躯堆积在地，但金蝉子散发出的血的芬芳却足以令众魔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得到他的血肉已然是极大的享受，更何况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灵魄，只要吸食了它，便能得到强大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然而，那些扑向金蝉子的魔众却早已然化为尸体，而他，就踩在这些魔的尸体之上，飞身跃起，手中九环锡杖直取魔王的咽喉。 魔是一种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的东西，他们的脑子通常很不好使，对于他们而言，对新鲜血肉的渴求和对力量以及权力的渴望远远大于自身性命的关注。所以，像“擒贼先擒王”这样的道理，在魔这里，是行不通的。 也就是说，即使金蝉子斩下魔王首级，他的部众，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为了守护那个人而流尽最后一滴血，这就是他金蝉子的使命，也是他活了万年的意义所在。 “愚蠢！”魔王发出震天的咆哮，“你以为凭你的道行，就可以夺取本王的性命？哈哈哈哈哈，金蝉子，你嚣张到此为止了！” 魔王突然张开双臂，于他的身后突然生出六只头颅八只手臂，每一个头都凶相毕露，每一个手臂上都拿着不同的魔器。他哈哈大笑，忽然又于身体中衍生出另一个身体，又一生十，十生百，百生千，幻化而生出万万个魔王。这些魔王将金蝉子团团围住，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他是我的了！”魔王向他的部众发出大吼，“金蝉子是我的了！都给我滚！” 飓风骤起，自魔王幻像围绕的圈中呼啸着向外。吹得那些魔众东倒西歪，纷纷后退。 而那些魔王，亦全部跳起，潮水一般涌向金蝉子。 金蝉子没有后退，更没有半分迟疑，九环锡杖破空而来，以闪电之势刺向重重幻像之后的魔王本体。 金蝉子&元始天尊（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金蝉子，即便是你用命来拼，也是没有用的。你不过是把你自身的灵魄，奉献给本魔王当作食物。哈哈哈哈！”魔王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个魔器朝着金蝉子砸了下来。 然而金蝉子的目光却只集中在魔王的身上，九环锡杖也直直地奔向魔王。金光涌动，自金蝉子的九环锡杖迸发而出，似无数有生命的长蛇，刺入那些魔王幻影。金光像将那些幻镜如镜面一般地刺破，碎成无数残渣，只留下魔一个，站在这破碎散落的幻影之后。 九环锡杖破空而来，劈向魔王的头颅，迅疾如风，重如雷霆。 “你竟可以击碎这整个虚无之空？！”魔王惊恐地瞪大他血红的眼睛，他是拥有能够制造出无数幻影和虚空之境的强大魔王，可以将无数个空间之中的自己作为化身召唤至现在自己所在的空间，来一起攻击金蝉子。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金蝉子竟然可以把这些空间一一击碎，然后找到在这个空间内真实的自己。 在他错愕之际，九环锡杖己至。 巨大的力量呼啸而来，令魔王连眼都睁不开。他微眯起血红的眼睛，突然间嘿嘿笑了出来。 “金蝉子，本王早就说过，你太愚蠢了。轻敌，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话音一落，于金蝉子的身后突然间闪出一个手持巨大战斧的魔王，他的个子无比巨大，战斧轰然斩下。 金蝉子一惊，手中的九环锡杖便顿了一顿。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却足以使他面前的那个魔王幻影向他出手。 “雕虫小技。”金蝉子冷峻的唇抿了一抿，身形一旋，便朝着一侧闪去，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魔王两重幻影的夹击。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空间都为之震了一震，先前破碎的幻影碎片，突然间飞升而起，重新粘合在一处。 什么？ 金蝉子的眼，顿时睁得大了。 幻影，竟然自己重新粘合，被自己摧毁的多维度空间再次恢复了吗？ “金蝉子，受死吧！”所有的魔王幻影齐齐爆发出怒喝，金蝉子只觉空气中似有无数道利剑，旋转着刺进他的身体。 他陡然凌空飞起，身体呈弓形弯曲，数道被利刃刺破的伤口骤现，鲜血顿时汹涌地喷溅而出。 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鲜红血液，就这样染红了他的白色僧衣，香醇的血的气息在空气里漫延。魔王在这美味的鲜血的刺激下，终于发狂。他飞身扑向金蝉子，生着巨大而坚硬指甲的手抓向金蝉子的胸口。 此时此刻，魔王想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取出金蝉子的心脏，一口吞下去，然后再痛痛快快地吸食他的鲜血，啃噬他的骨肉。 “作……梦……”金蝉子咬紧了满是鲜血的牙关，他俊美的面容因为痛苦与愤怒而扭曲，流着鲜血的手，紧紧地攥紧了九环锡杖。 与十万魔军相战，已经让他消耗了大半的功力。与数名魔军首领之战，更是让他身受重伤。 金蝉子&元始天尊（三）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方才与魔王对战，他早就体力不支，眼下又受到重伤，更让他力量尽失。 然而，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输。 因为那个人，他发誓要永远追随，永远守护，永远辅佐的那个人……还在等着他的捷报。 他承诺过的，会平定这场魔乱，提着魔王的首级来见。 他不能输。 更不能死。 “不能！”金蝉子声震寰宇，连天地都为之而震动。他的血，与金环锡杖的金芒融合在一起，散发出凌厉之光，再次袭向魔王。 “吼！”魔王发出了兴奋而又愤怒的吼叫。 他很清楚，这是金蝉子的最后一搏，只要击败了他，剩下的，就只有享受饕餮盛宴的满足了。 无数魔王幻影大喝，潮水般扑向金蝉子。 而此时的金蝉子，虽然拼尽全力，却早已然没有了再次击碎虚无之空的力量。他的九环锡杖在挥舞之下散发出道道半弧形的光芒，将这些幻影逐一击飞。可新的幻影又很快重合在一起，扑向他。 鲜血，越来越汹涌，金蝉子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的力量，就快要耗尽了。 突然，魔王的实体出现在金蝉子的身后，有着锋利指甲的手猛地刺入了金蝉子的后心。 “咳！” 金蝉子的身形猛地一震，张口便吐出大口的鲜血。 “你的心脏，是本王的了！哈哈，哈哈哈哈”魔王的巨手再次猛地探入，然后用力一旋。 “金蝉子死了，哈哈哈哈哈！” 魔王已然触碰到了那个东西，那样他梦寐以求之物，那个普天之下，三界之中所有魔族都渴望着得到的东西。 ——金蝉子的心脏。 那样滚烫，那样鲜活，那样有力。喜得魔王血红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五指合拢，用力一抓，紧接着，猛地将它捉在手里，拉扯了出来。 “噗！” 鲜血顿时喷涌如柱，金蝉子浑身一震，那双深邃眼眸里燃烧着的烈火陡然滞了一滞，紧接着，便攸地熄灭了下去。 新鲜血液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着魔王的神经，那正在跳动着的、闪耀着热烈之红的心脏被他抓在手里，还在不住地向处流淌着鲜血，他高兴地发了狂，高举起金蝉子的心脏，仰天狂啸。 “金蝉子死了！死在本王的手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吼！” “嗷嗷嗷！” 魔族们在欢啸，他们贪婪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颗跳动着的心脏，欣喜若狂。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跟他们如此做对，再也没有劲敌胆敢挑战他们魔族的权威。没了金蝉子，看西天还有什么能耐，能挡得住魔族的进攻！ 哈哈哈哈哈！ 魔族爆发出狂笑，震耳欲聋。 在这众魔的狂欢之中，金蝉子缓缓地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似怒目的金刚。血，从他的眼中流下，染红了他俊美痊愈的面容。 被魔的鲜血和尸体而梁红熏得腐臭的尘土，沾染在他雪白的僧衣上，斑驳一片。 他最终倒在了沙场之上，最终……倒在了这条屠尽众魔，为那个人斩平荆棘的路上。 金蝉子&元始天尊（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只可惜，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够再铺佐在他的身边，仰视他于那万丈金光之中圆满的法相，倾听他石破天惊的箴言了。 金蝉子成为他的弟子己有万年，自知世间轮回，不必为生死而虑。然而……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不想死。 一个轮回，就让他远离了那个人千万年光阴。可他，别无选择。 佛……祖…… 金蝉子最后一次，在心里默默地念诵着那句常挂于嘴边的焚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小的们，金蝉子的金身就归你们了！这可是有着无上修为的金身，你们可要吃仔细了，一个骨头渣都不能浪费！”魔王指着金蝉子的尸体向众魔大喝，他的一声令下，让那些早已经垂涎欲滴的众魔个个狂吼出声，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金蝉子。 “哈哈哈！”魔王满意地大笑，他打量了几番手中那颗鲜红的心，张口，便要将它吞噬。 突然，那颗心竟似火焰一般燃烧而起，瞬间点燃了魔王的手，紧接着蔓延而下，迅速地将他整个手臂都吞噬于火焰之中。 “嗷！”魔王仰天长啸，痛苦地甩着手臂，想要将手中的那颗心脏扔出去。 然而，他的手里还哪有什么心脏？除了火，就还是火。 “嗷嗷嗷！” 众魔，亦发出了凄厉的哀鸣，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向四处飞散而去。而那股力量，更似一团火，将整个天地都点燃，燃烧在一片炽热而汹涌的火海之中。 “嗷！” 众魔就这样被火焰吞噬，身上的皮毛寸寸缕缕燃烧而灰，很快便化为一片黑烟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魔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便被这股火焰吞噬，从此踪影不见。 热…… 好炽热的温度，难道，这就是轮回所产生的热度吗？ 金蝉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是一地的狼藉，堆积成山的魔的尸体，以及……烧焦了的、混合着魔的血肉残渣的土地。 而金蝉子就躺在这片狼藉之中，雪白的僧衣已经脏得惨不忍睹。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呻吟出声，金蝉子伸出手抚在胸口，赫然发现原本应该是一个血洞的地方，竟然……已经愈合！ 虽然还有渗出的血迹，但却是很明显地被治愈过。这到底是谁做的？ 金蝉子坐起身来，举目望向周围。 就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自己，浅青色的道袍迎风而展，一头银发随风舞动，用飘逸出尘四个字来形容他，都完全不为过。 血色的夕阳染红了他的道袍，他手中银色的拂尘似是凝聚了九天银河的微尘，散发出璀璨的微光。那微光，似乎还在游动，似有生命一般徐徐的律动。 他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形成一个俊朗的剪影。 “你把贫僧的心，如何了？”金蝉子冷声问。 “这句话，你似乎问不着本尊。”那人的声音含着笑意，慢条斯礼地道，“因为在本尊赶到的时候，那魔王，已经把你的心脏一口吞下去了。” 谢谢给素衣打赏的宝贝儿，爱你！么么哒！ 金蝉子&元始天尊（五）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说什么？” 金蝉子怔住了。 他用许久许久的时间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在意识到之后便愤然他一跃而起，迅速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刚才并不是他的错觉，他胸口的伤口，确实已经被人治愈过了。能够将那样严重的伤势治好，证明治疗自己的那个人有着相当强大的法力。普天之下，三界之中，除了西天佛祖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难道是你做的吗？”金蝉子抬起头看向那人，问。 “你猜呢？”那个人虽然没有回头，但金蝉子可以感觉得得他笑了。 “世人都说你金蝉子智慧第一，辩才无二，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猜不出来吧？”那人笑问着，缓缓地转过身来，当金蝉子只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是……你竟然是……”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金蝉子曾经在佛祖设坛讲法的时候见到过一面的，东天至高无上的神祇——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虽然贵为东天始祖一般的人物，但却已经有亿万年不曾出现，何缘故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那么好心的替自己疗伤？ 更何况现在东天因东、西两天疆域之事不断地滋事挑衅，偏偏赶在金蝉子遭遇危险之时出现，其居心更加可疑。 金蝉子捂着胸口曾经是一个血洞的地方，警惕地看着元始天尊。 “你到底做了什么？”金蝉子厉声喝问，“既然已经贫僧的心被魔所食，那就证明……贫僧已经死了。可为何贫僧还能活下来？” “原因很简单，挖了魔王的心给你，你不就活了？” 什么？ 金蝉子顿时怒火冲天，愤怒地指着原始天尊怒道：“你竟然给贫僧装了一颗魔心？” “正是，魔王吃了你的心，我再把他的心装在你的身体里，岂不是跟还你真心一样的道理？”原始天尊笑着说，他的表情，好像在跟一个三岁的顽童讲道理。 “嗬！” 金蝉子怒不可遏，爆发深远悠长而又带着雷霆之势的长喝。整个天地都随之而动荡，仿佛世界万物都因他的愤怒而害怕得战栗。 “别急，别急。”原始天尊朝着金蝉子挥了挥手，道，“本尊刚才就说，你自诩智慧第一，辩材无二，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非要贫僧给你说上个几遍才记得住呢？” “住口！”金蝉子之驱，怒气上涌依然冲昏了他的头脑，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怒气，而是他身上的那颗魔的心脏已经习惯于杀戮，愤怒与残暴的破坏，所以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冷静。 然而眼前的这些事情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和释怀，他是西天佛祖座前最得意的弟子。为了铲平那些魔王，他走过无数的腥风血雨，跨过无数的刀山血海。他说走的每一步，脚下都堆满了魔的尸体，现在在他的身体里有着魔的心，要他到底如何面对？ “我堂堂佛子，岂能有一颗魔心？速将它拿走！”金蝉子说着，伸手便狠狠抓向自己的胸口。 金蝉子&元始天尊（六）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金蝉子的手就这样刺入胸膛，鲜血奔流，给那依然染红的白色僧衣又铺上了一层血色。 突然，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量两猛的袭来，竟将金蝉子整个人击得飞了出去。他就这样重重地跌在地上，张口便“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这股力量如此之大，震得他五脏六腑似乎都破裂开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而他，已然连挣扎着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蝉子，你还真是蠢。”元始天尊缓缓地走近金蝉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天地万物，皆为我所用。这样的道理，难道你的佛祖没有对你说过吗？” 金蝉子愤怒地瞪着元始天尊，他伸出手臂，努力地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却怎奈元始天尊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他所受的伤又过重，他紧咬牙关，挣扎了数次，才勉强坐起身。而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有种被撕裂的剧痛。 “哼，你们东天的人居心叵测，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西天。告诉你们，这颗魔之心，贫僧是绝不会带着它前去修行的。你们妄想让西天背负这样的恶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金蝉子咆哮道。 “心中若是无相，魔，又如何？心中若是有相，佛，又如何？金蝉子，你们西天口口声声说‘修行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可是现在再看看你，心中执着于一个‘魔’字，与执着于‘相’又有何区别？” 金蝉子的俊眉，皱了起来。 原始天尊继续道：“不过，你既然这样执着于我相，就应该知道，若你这一世死了，下一世转世而生的，就不再是你。不再是你金蝉子，而是有着俗世间凡人血脉的、完全不同于你的一个凡人。” 不再是你，不再是金蝉子，不再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在那个人身边铺佐的佛子。而是需要经过漫长的修行之途才能到达他的身边的——另一个修行者。 金蝉子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他面容上的怒色渐渐地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平静，与智慧。 对于金蝉子的反应，元始天尊倒是相当的意外，他眯起眼睛，用含着笑意的神情问金蝉子：“怎么，刚才的愤怒的金蝉子难道消失了吗？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难道，你不想重新把心脏挖出来？想载着这样的魔心之体去面对你的佛祖了？” “佛说，天地万物，草木蜉蝣，皆有佛性。魔心也好，人心也罢，最终通往的，都是西方极净乐土。”金蝉子将他的手抚住自己的胸口，道：“这颗魔之心，贫僧就带着它，走上修行的道路。只盼有一天能够修成正果。但，却不是今生，而是来世。” 说着金蝉子便度地而坐，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就这样入了定。 “金蝉子，你，你竟然……”元始天尊惊骇地看着金蝉子，他万万没有想到，金蝉子竟然会自殒金身，就这样坐化了。 元始天尊&镇元子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好吧，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那本尊就祝你得偿所愿，以这颗魔之心徜徉于世间，重新开始你的修行。 以凡人之体，以魔王之心，一天，一年，一世轮回，点点滴滴积累你的修为，一步一步重新踏上回归西天的旅程。 这样，也好。 比想象中的更加有趣，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元始天尊转过头去，准备离开之时，他听到了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这样质问自己。 元始天尊微微一怔，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己的师弟——镇元子。 竟然会是镇元子…… 元始天尊的眉，微微地扬了一扬，镇元子是什么时候到的，从哪里开始旁观，又看到了什么……呢…… 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镇元子的气息已经强大到让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步了吗？ 犹记得天地混沌，宇宙形成之初，镇元子还是一个懵头懵脑的愣头小子，每天懵懵懂懂，不知道在胡玩胡闹些什么。 而现在他却已经拥有了令自己都无比察觉他气息的、如此强大的力量，看来亿万年的时间并不像自己所想，完全是虚置，也并非都如自己所厌恶，是静止不动的。 无论如何，还是会有一些东西在改变，以他察觉不到的缓慢速度。 一抹微笑浮现在元始天尊的唇角，笑着看着镇元子，问：“师弟，你到了多久，该不会是没有向师兄为问，就一直站在这里看戏吧？” 镇元子的脸色十分凝重，他并没有回答元始天尊的话，而是扬手便将手中的宝剑刺向了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镇元子的宝剑刺中自己胸膛。 鲜血就这样喷溅而出，顺着衣襟流淌而下。 元始天尊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觉到意外，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心里很清楚，在自己这件银白的刺绣着水墨青山图腾的道袍之下，其实早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血早就应该留下来的，不是吗？只是由于你用法术将伤口暂时封住了而已。”愤怒，已然让镇元子攥着宝剑的手上突起了青筋，他的声音，也因为努力克制着怒火而微微地发着抖。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救西天的人？而且将自己的心脏移给了金蝉子？！” 金蝉子，西天佛祖座下最为得意的门生，和最为得力的助手。传说他拥有着为佛祖所赞叹的无上智慧，和号称“天下互一辩才无碍”的美誉。当西天与东天分地而据，为了争夺信众与地盘冲突不断之时，身为创始了天庭、制造了万物的创世之神——他的师兄，竟然将他至高无上的法力之源，独一无二的金身之宝给了西天。 这无异于替虎谋皮，自毁家门！ 像是猜到了镇元子内心翻涌的想法，元始天尊只是微微一笑。 “镇元，你本不该看到这些。就把你看到的……全都忘了罢。”说着，元始天尊向镇元子伸出了手。 元始天尊&太上老君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道德，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镇元。” 这是镇元子在晕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师兄从来都是这样，除非他不出手，一旦出手，就绝无他人还手之力。起码对于镇元子来说，他绝没有与师兄过招的力量。 所以即便是他想要挣扎，最终也还是只能在师兄的法力之下，慢慢地陷入昏睡之中。 “师兄，你把你的心给了金蝉子，又洗去了镇元的记忆，到底意欲何为？”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道德。道德天尊，元始天尊的师弟，镇元子的师兄。在宇宙混沌之时，天地万物的精气幻化而成的几位尊神之一，也是协同原始天尊一手创立了东天的上古之神。 “我知道你站在这里很久了，”元始天尊并没有回答道德天尊的总是，而是淡淡地说，“然而，你可曾有注意到镇元的气息？” 道德天尊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元始天尊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然而就连道德天尊自己也没有发现，除了他，还有一个镇元子的存在。 这就证明如今镇元子的力量，已经超越了自己。这真让他难以想象。 “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却不会。我是超越了时间、空间乃至天地间所有一切的存在，同时也超越了变化本身。我常常都在问我自己，若变无可变，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没有变化之物，会自己去寻找变化。原来所谓的变化，才是空明之中不变的真理。” 元始天尊，望着那一望无垠的虚空，说道：“天庭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东天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那些在凡间平庸无奇的凡人们，为何会比所谓的神仙更加快乐？蝼蚁也好，虫蟊鸟兽也罢，为何都会比我们这些所谓的神更加热爱他们那渺小的生命，这些你都知道吗？” “凡人之所以快乐，那是因为神早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这一切。”道德天尊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只需要接受这既定的命运，在有限的时间里，心情欢乐而已。所以，除了快乐，他们什么都不能做。而那些蝼蚁鸟虫之所以欢喜，那是因为他们从来就不会去问‘为什么’。师兄，一但开始了一个问题，后面就会继续涌出更多的问题。问题会让你痛苦，让你做出并不理智的行为。” “不，”原始天尊摇了摇头，道，“道德，你错了，凡人之所以快乐，那是因为他们的生命里永远存在着自己无法左右的际遇与悲喜。而神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他总把眼睛盯着四季盯着万物盯着宇宙，盯着浩瀚的银河和凡间碌碌无为的凡人们，还有虫蟊与鸟雀。” “这就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吗？”道德眼中有光在深藏不露地闪耀，用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的光华。 “这就是我要离开的原因。失去了法力，失去了心，我也许会消失在这茫茫的宇宙之间，也许会以另外的一种形式生存下去，然而那又有什么要紧呢？生于虚无，自然也必将归于虚无。” 原始天尊说着，蹒跚着，缓缓地离开。 “记着，这将是你要保守的最大的秘密。不管过了千年，万年，还是亿万年，你都必须要遵守你的承诺，永远不要让他人知晓。” 这就是他最后一句说给自己听的话。 没有道别。 没有不舍。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就这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尽头，如果这天地之间真有尽头的话。 如来佛祖&孙悟空（一）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呼…… 呼…… 孙悟空疯狂地跑着，风，在他的耳畔呼啸，大地，因他强而有力的脚步而战栗着。 没有，这里也没有！ 孙悟空停下了脚步，他环顾四周。广阔的旷野上，除了草，就是树。 什么都没有。 这座山没有，上一座山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整整五座山，没有一处有他的影子。 孙悟空喘息着，猛地转回头怒视着浮现在他身后的巨大身影。 “你骗我！” 孙悟空怒吼。 他的一双火眼已经变的血红无比，它身上的毛发，更是被鲜血浸透，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浴血的修罗，而那周身的煞气更是让天地为之而色变。 然而他面前的那个巨大的法相，却依旧在微笑着。似乎天与地，三界与众生，全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在他那浩瀚无边的法眼之中，如蝼蚁一般渺小，而可笑。 “如来，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居然骗俺老孙。” 孙悟空怒吼着高举起金箍棒便朝着如来佛祖的法相狠狠砸去，然而他这一下却只是砸在虚空之中，击碎了漫天碎云喷溅，却如琉璃似火，绚丽耀眼。 挨打还挨得这么装腔作势，华丽无比，这个如来老儿还真是虚荣到了极点。 孙悟空“呸”了一口，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发现如来佛祖的法相却是在他的身后。他还是那副样子笑眯眯的样子，既不生气，也不恼怒，目光充满仁慈而温和。 “如来，你在玩儿什么花样，不是说他在这儿吗？可是俺老孙，已经走了五个山头，却还没有见到他！”孙悟空越说越怒，手中金箍棒直指如来，“你一定，是在骗俺老孙。” “非也非也，”如来摇头笑道，“他不在此山，也不在彼山——她在你的心里、” 心？ 孙悟空怔怔地地抚摸着心脏所在的位置，那颗心还在通通的跳着，而且跳的很快。这个频率，正是他那我打凌霄宝殿推翻潘桃鼠大战天兵天将，知识所跳动的频率，很快，但是却让她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仰天大笑。 “如来，俺老孙的心，早就空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众生的血给……洗空了！”孙悟空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脚步踉跄。 “你以为，俺老孙还会相你们吗？在你们三番五次地欺骗俺老孙之后？” “和尚，那个家伙曾骗我说只要我学会了通天的本领，就可以找到众生得以摆脱宿运的方法。可是俺老孙，学会了本事，学会了变化，有了神兵，也有了一双可以看透妖魔本质的眼睛，但是却还是没有找到可以让众生摆脱宿运的方法。” “他说如果俺老孙想不通，琢磨不明白，弄不清楚的时候，就可以到这座山来找他，但俺老孙在那山上等了整整一百年，却仍没有看到他。” “而那帮神仙……嘿嘿，他们说只要俺老孙上了天，就知道所谓的‘宿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俺老孙上天之后看到的却是众神肆意欺凌杀戮众生！哈哈哈，俺老孙终于知道了，所谓的答案，就是俺老孙无需再等，因为这答案就在俺老孙的手里，在这金箍棒里！俺老孙要砸碎这所有的一切。” 说着，孙悟空高高地举起了他的如意金箍棒，直指天地。 “只有毁灭才能摧毁那些众生被划定的宿命。只有把你们这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东西全部消灭，众生才有真正的平等！” 如来佛祖&孙悟空（二）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既然众生该挣脱这所谓的宿命，又为何要由你来砸碎这天地，屠灭那些神明？” “什么？” 孙悟空怔住了。 “你说神明该诛，可神明可否一概而论？你说众生生来自由，可善恶公道，又要由谁来主持？” 这…… 孙悟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鎏金四溢的火眼滞了一滞，紧接着，又金光大炽。 “反正，不是神！不是佛！也不是你！” “也不是你，”如来笑了，“悟空，不是你。” 说着，他伸出手，手心缓缓摊开，万道光芒涌现，于那手心之中，竟幻化而出大千世界，万象之景。无数众生的生死，只在昙花一现之间。 孙悟空看到一条鱼于水中幻化而生，为人所食，而又转生为人，而食鱼之人转生为鱼，又为人所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又看到一匹狼被人所救，却反而将人吞食，下一世狼生而为人，被食之人生而为狼，于是相互吞食的周期又再次开始往复。 还有一条小蛇，于死路边。路人走过，怜惜地用树叶替其遮体。下一世，蛇转世成为此人的母亲，将一世怜惜宠爱全部付与此人。而再一世，此人转世成为小蛇的母亲，再将一生恩情给予。 如此生生世世，全部都在如来掌心浮现，看得孙悟空眼花缭乱。 “悟空，世间事，如来悉知悉见。这无数生无数死，无数因果，又有哪一桩，不是众生自己种下？你说你要打破这宿命，却可惜你不知这所谓的宿命到底为何，又要如何打破？” 如来眼中的慈悲，和他满面的笑意，在孙悟空的眼里，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呔！如来，你一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孙悟空抡起金箍棒便砸了过去，如来手心里的那些众生之相便在刹那间碎成万片琉璃，在虚空中飞散，每一粒，都璀璨至极，耀眼无比。 “哈，果然！全都是假的！”孙悟空哈哈大笑。 如来也在笑，神情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孩童搅乱了一局棋盘。 “悟空，你看，这山，世人都称其为五行山。其实不然，它的名字，叫做五岁山。一百年，乃为一岁。如今，距离你跟他的约定，已经过了整整五百年。你若见他，不如就在这里等吧。这一世，乃是他在凡间的最后一世。你的问题，他的答案，全都将在这一世明了。” 你说……什么？ 他去了凡间，整整……五百年？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如来，那神情，与五百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五百年前，那只脸上没有戾气，身上没有鲜血，眼睛也明亮得有如清澈溪水的小猴子，也曾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他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永远。 永远。 多久才算是永远？ 也许是一场相逢，一个微笑，也许……是一个转身，是渐行渐远，是永不回头…… “去吧……去找他吧。” 说着，如来轻轻挥手。刚才还手持金箍棒傲然而立，嚣张无比的孙悟空顿时从云头跌落而下，轰然砸进一座大山之中。 “如来！你暗算俺老孙！你这卑鄙小人！” 孙悟空的声音，从山底传了上来，那样愤怒，那样不甘，那样恨之入骨。 如来笑了，慈悲一如往常。 去吧，悟空，和他一起，去看这世间众生的轮回，去寻找这众生的所执和他们就算堕入这无尽痛苦的轮回，也不愿意脱离红尘的答案。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那紧握的，和放下的，都不一定是执着，而是释然。 唐玄奘&一心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你猜你会不会死？” 一个身穿白衣的和尚，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望着他问。 他抬起头来看着白衣和尚，许久，摇了摇头。尽管这个动作很小，却让已经奄奄一息的他，费尽了很大的力气。 “为什么，”白衣和尚问。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他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还刚刚有记忆的时候，便记得自己是跟一个老乞丐生活在一起的，老乞丐叫他“狗不理”。因为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爹娘，被装在一个破旧的篮子里，扔在野外。恶狗，野猫，都不愿意走到他的面前。饿狼，野狐，都站得离他远远的，发出低吠。 就是这样的一个连狗都不理，狼都不吃的弃儿，被老乞丐好心收养了。 老乞丐对他很好，虽然没有吃的给他，但会抱着他行走百里，过百户，吃百家奶，穿百家衣，一老一小，倒也开怀。 他就这样长到了两岁，老乞丐因为在雨里滑倒摔断了腿，就这样撒手人寰。为世间便只剩下他自己，步履蹒跚，不知道该如何过活。他所能知道的求生的技能，就是像老乞丐一样，走百家，讨百家饭，可是因为没有了老乞丐的庇护，他经常被同龄的孩子们，或者比他年纪更大的孩子们欺负。 为了活下去，他与野猫抢食，与猪狗同眠。 他被那些村子里的孩子们称作“野种”，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野种”就是自己的名字。直到刚才他才听到一个孩子开玩笑似的对他解释“野种”个名字的来历，原来，那是骂人的意思。 他没有娘，但至少他看到过别人的娘是如何对待亲生孩子的，他常常想，如果自己也有爹有娘的话，他们一定是会对自己非常好的。如果这样，那他们就是好人。好人是不应该被骂的，这个“野种”二字就意味着侮辱了自己的爹娘，侮辱了好人。于是他第一次与这些孩子们起了冲突，可惜，又瘦又小的他依旧被打得很惨。奄奄一息的他被那些孩子们丢在路边，任凭暴雨冲刷着身体，也无人过问。 是啊，没有了爹娘的孩子，谁又会当你是宝呢？ 正因为如此，一个人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话……又要如何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你恨他们吗？”那个白衣和尚望着他问道。 他摇了摇头。 这一次，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因为他真的不恨。或许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吧？如果没有爹娘，也没有老乞丐在身边的话……这样子被对待，如果是理所当然，那他就不应该有恨，不是吗？ “你不恨这宿命？不恨这宿命让你没有爹娘，也让你被这些孩子们如此打骂对待？”白衣和尚意外地看着他问。 他依旧摇头。 其实他是连如何是恨，怎样恨，都不知道呀…… 白衣和尚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有一天可以做到让所有的众生都有爹有娘有人疼爱，都不会被打骂，被如此对待……你愿意去这样做吗？” 他的眼睛顿时一亮，立刻点了点头。 “这次点头了吗？”白衣和尚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紧接着又问，“假如，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代价，是感受到加倍的痛苦，感受到无人可以理解的孤独和行走十万八千里的坎坷，你也愿意吗？” 愿意。 他坚定的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恨，但起码他知道什么是痛。 拳脚打在身上是痛，没有爹娘是痛，与野猫抢食时被抓是痛，与猪狗同眠时被咬也是痛。 他不想痛下去，更不想让他人都感受到这种痛。如果可以用他的痛去换所有人都不痛，那么他愿意。 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白衣和尚静静地凝望着他，许久方叹息一声，伸出双臂将他抱在怀里。虽然这个和尚的脸庞看起来很冷峻，可是他的身体真的很温暖啊！ “一心。”白衣和尚说，“以后你的名字就是一心。记住了，你是一心，不是任何人，也永远不会变成任何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你的名字，绝不会再变。” 一心在白衣和尚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檀香气息，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踏实与自在。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倘若他再遇到这个白衣和尚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他，其实在“一心”之后，他还换了一次名字，这个名字就叫做“师父”。 而“师父”这个名字所带给他的温暖和快乐，已经远远超过这世间的一切。 好想再一次遇到呢……那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和尚。 他的名字是什么呢？可曾也像自己一样变来变去？ 一心也好想问一问…… 五百年前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哀嚎声，惨叫声，悲泣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一声声，一阵阵，震动着唐玄奘的耳膜。 唐玄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微瞌的眼微微地动了一动，缓缓睁开。 观音菩萨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 “师兄，切莫回头。否则这十世辗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而得来的功德将全部尽失，一回头，绝无重来之路。” 面前是五光十色的绚丽光芒，是繁华漫天的祥瑞，是种种极妙扑鼻的异香。十八罗汉，天女散花，众菩萨及天人含笑而立，衣襟飘飞。 而身后，却是烈焰滚滚，众生哀号，血流成河。 如何能不回头？ 孙悟空握着金箍棒的手紧了一紧。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呼喊：“小猴子！” 这声音是肉璇！ “王，我们的……王啊！” 这声音，是马猴将军，是花果山的众猴，是那些曾与他推杯换盏，随他一起征战四方的众妖！ 孙悟空的火眼猛地一炽。 “大师兄，千万不能回头，或许这只是佛祖考验，是我们的臆想。这些，全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试探！”猪八戒连胜警告。 “哈哈哈哈，看吧，我早就说过他们是不会救你们的！”一个声音大笑着，对孙悟空高呼：“看吧！孙悟空，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你们成佛之日，便是妖族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之时！” 吼！ 孙悟空的面色，开始变得狰狞，火眼之中，已然有血色侵蚀。 “你放得下这五百年的业障，却可能否放得下妖族的生死？你若能放得下妖族的生死，你成佛又有何意义？” 这叫嚣的声音，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即便是别人听不出来，可沙悟净，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她是谁。没错，亿万年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就声音，属于他的妹妹，也属于这九天之上，众神之中，最为尊贵的上古神祗之一：王母娘娘。 沙悟净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可是他眼中激荡的情愫却是澎湃，仿佛不小心就会汹涌而出，席卷一切，连他自己都一并吞噬。 “孙悟空，你就这样成佛了吗？弃那些守望着你的妖族于不顾，弃那些宁愿战死，也要守护着这面旗帜的妖族于不顾吗？”二郎神的声音，就这样在云端响了起来，“你看看吧，看看这面旗，这面旗上沾了多少妖族的血！而你，又为这面旗做了什么？！” 俺老孙…… 孙悟空张了张口，可是观音菩萨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地一挥手中的柳枝，挡住了孙悟空的视线。 “小猴子，业障即是魔，过去即是魔。魔会阻你成佛，所以，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是不是成佛，就意味着跳出三界五欲，意味着可以平静地看着世间血流成河，尸首堆积？！ 这些问题，在孙悟空的脑海里翻腾，让他的胸膛几乎快要炸了。 “幻觉，都是幻觉！不要听，不要想，不要看！” 猪八戒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率先闭上了眼睛。 突然，天空之中响起一声厉喝。 “将这罪孽深重的无耻妖族一举歼灭！” 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猪八戒，即便是想假装听不见都不可能。 “众神将听令，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好一个妖族罪孽深重，一举歼灭。 殊不知自从告别天庭坠入凡间之后，他猪八戒也变成了一只妖，一只猪妖。 就这么……罪孽深重吗？ “绝不会让你们入侵花果山一步！”肉璇的厉喝再声次响起，她手中的花木保剑在翻飞，舞出无数朵炫丽化雨凌空飞舞。然而，她却终究被一片天火所吞噬焚烧。花果山燃起了冲天大火，妖族，就在这火焰之中痛苦地挣扎与哀号，他们一遍遍地呼唤着自己的王，一声声血泪的哭诉想要将王的过去唤醒。 孙悟空紧紧地咬着牙关，鲜血，已经从口中流下，染红了他的毛发。 “孙悟空，你一路护送唐三藏西行，意志坚定，勇敢无敌。所以特将你的金箍取下，只要金箍一取，那么你的肉身便会死亡，这也意味着你就此立地成佛从此放下红尘，三千业障从此成空，再无过去，也无从前。” 观音菩萨和蔼地笑着，伸手抚向了孙悟空的金箍。 金箍。 这金箍已然箍他的脑袋十几年，无时无刻不给他带来痛苦，如今它终于被取下去了，可是为何自没有半点快乐？ “呸！迦楼罗，我罗刹一族誓死护卫妖族。永远不会像你们那样，把一条狗命卖给西天！” 这声音……是她的！敖烈冰蓝色的眼眸像西海的水，溅起惊涛骇浪。 “哈哈，罗刹女！恐怕今天你们所有的罗刹族就将葬身在我迦楼罗一族的腹中，不要妄想逃生了！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就用你们的命来祭典唐玄奘的这次成佛吧！孙悟空也好，熬烈也好，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来救你们，统统去死吧！” 迦楼罗王凝笑着发出厉啸，天空中有无数迦楼罗在应声大笑，他们全部发出厉啸，扑扇着翅膀俯冲下去。 “不！” 熬烈怒喝一声，正要回头，却听到罗杀大喊：“不要回头！既然选择了这条成佛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这场妖族的浩劫，己与你们无关，我们誓死守护妖族，即便是搭上此生的性命！” 武器相碰撞的声音，鲜血奔流的声响和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无一不在刺激着熬烈，熬烈攥住银枪的手一紧再紧，突然，他发出一声龙啸，猛地转身冲向了凡间。 “站住！”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横在敖烈的身前。 “大师兄，别拦着我。”熬夜冷声说道，他看着孙悟空，眼睛里写满痛苦，但神色却异常坚定而决绝。 “这世间若没了她，我成佛又有何用？！”熬烈冷声道。 “嘿嘿，你这条蠢龙，难道不知道嘛，俺老孙可是你们的大师兄，这最炫的出场当然要俺老孙为先！ 说罢，他转头望向唐玄奘，道：“和尚，接下来的事，俺老孙怕是不能陪你了。“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跳下灵山，坠入那无尽的红尘与战火之中。 “大师兄！“猪八戒猛地转身，发出悲怆的呼喊。 完结了，所有的约定与渴求，全部都在这一刻完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猪八戒的头脑一片空白。 “师父，徒儿别无选择。”敖烈向唐玄奘深深地叩了一首，继而转身跳下云端。 “沙悟净，你快看哪！看人间如何血流成河，看你的成佛，给人间带来多大的浩劫！沙悟净，你想成佛，你有何德何能能够成佛？那wwvj痛苦深埋于我心，你又有何资格解脱？” 西王母的声音在九天之中阵阵回荡，一声声一阵阵，尽是的都是她心中的愤怒和刻骨的恨意。 亿万年了，她还是放不下，既然放不下，不如我去陪她罢……去那个写满了仇恨与过去的——地狱…… “师父，恐怕徒儿不能与您一道成佛了。”沙悟净说着双手合十深深地向唐玄奘的背影施了一礼，继而转身也跳下云。 “悟净！”猪八戒又气又急地看着沙悟净的背影，嗎沙悟净如此理智，竟哪些坚决而又果断地跳回人间，视即将完成的封赏都而不见…… “嘿嘿，紫微大帝，亏你还是个如此位高权重的神，竟然做这种卑鄙之事。”孙悟空的声音传来，猪八戒的身心猛地一震。 真的是他？他竟然真的下手了吗……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创造一个盛世空前的天庭吗？ 不，用血与众生的骨肉堆砌而成的天，绝没有这个资格称之为天！ 猪八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欲前往，又想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望向了唐玄奘。 “师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唐玄奘，举起手来轻轻地挥了挥示意他去吧。 去吧。 在猪八戒跳下灵山云端之时，唐玄奘也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眼前那个人眼中的慈悲，渐渐地化为了怜惜。 “放弃了吗？”他用种种妙音，伴着美妙的仙乐问。 唐玄奘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扬起唇角，笑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十世己过，我们的约定，就此终结。”他说。 唐玄奘仰望着他，望着他被万道光芒衬托的种种法相，庄严而神圣。 “贫僧知道，十世己过，贫僧自愿成烟消散。只是他们……贫僧愿用最后一点功力，度他们过这最后一场劫难。” 九九八十一难，这最后的一难，叫做“抉择”。 所有盛景，竟全部如烟，消失殆尽。没有了缤纷的落花，没有美妙的梵音，也没有了他。 唐玄奘手持九环锡杖，一步一步，走向凡尘。 铮…… 九环相撞，蜂鸣之音久久回荡。 到底是佛祖渡化了众生，还是众生渡化了佛祖？ 若佛祖放得下众生，成佛，又有何用？ 所以我说，所谓的永远，也许是一场相逢，一个微笑，也许……是一个转身，是渐行渐远，是永不回头…… 隔着数万年的恒河，如来佛祖望着延续时那个渐行渐远而再未回头的唐玄奘，缓缓地，叹息。 肉璇&六耳 ，最快更新西游之成佛 ！ 夜半的风停了又起，起了又停。 肉璇好不容易睡着，却睡梦中再次听见风的呜咽与哀号。 此时还是盛夏，为何会起如此大的风？ 今年多旱少雨，莫不是终于迎来了大雨？ 肉璇睁开眼睛，从山洞里走了出去。 真的下雨了啊…… 天空点点滴滴，洒下一阵蒙蒙细雨，只是，这雨的味道却有些怪。 肉璇奇怪地伸出手去接雨滴，却发现那竟然不是雨，是血——血雨。 “呔！” 随着一声厉喝，一个庞大的魔之体腾空飞起，紧接着，又一个瘦弱的身体腾空而起，他手持一条棒子，重重地砸向那只庞大的魔。魔竟在这充满力量的一击之下，轰然碎裂，撒下血肉，如雨似雪。 这身影！ 肉璇心口猛地一紧，明亮的眼中似有群星齐齐撼动。 这个身影一定是他！ 就是他！ 即便是相隔整整千年，她也认得出来！ 王，她的王，她的小猴子的终于回来了！ 肉璇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疾步奔向他。 野草与荆棘划破了她的长裙，调皮的树枝，也因为她顾不上拂开而刺破了她的脸，流出晶莹的血珠。但这些她全都不在乎。是的，他回来了，盼了整整一千年，他终于回来了！ 肉璇气喘吁吁地赶到他的身边，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住脚，悲喜交加地看着他。 这一刻，如此珍贵，千年的等待让她舍不得出声呼唤和面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盈，生怕有什么地方稍一用力，眼前的他就会再次如千年前那般，消失不见。 听到身后有脚步之声，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来的是肉旋，他不禁扬起唇角，露出了笑容。 不……不是……不是他啊…… 肉璇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整个人怔在那里。 全世界的色彩都失去了活力，心中翻腾着的澎湃也瞬间被冻结成冰。 不是他，不是他！ 他没有回来……呢…… 眼前的这一个，身形容貌都跟他是那么的相似，可是他眼中的锐利精芒却全然不是他的风采。 呵，我是多么的愚蠢，明明知道那双纯净的眼睛，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是，为何还要心怀期待？ “居然把姑姑吵醒了，真是对不住。我本想悄悄教训这只不知死活的魔。”他笑着扛着棒子走过来，就连步伐都跟他是那么的相像。 “不！别过来！别靠近我！”肉璇厉声喝着，竟然伸手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姑姑？”他怔住了。 在……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啊？！ 我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要打一只无辜的小猴子？ 他跟我这一千年以来的等待，一千年以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对不起……不，谁让你在这里屠杀魔的？“肉璇先是慌乱，继而又严厉地喝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在这里引起任何骚动，以免引来魔族与天庭的注意？！“ “哈哈，魔族又能如何？天庭又能怎样，若我六耳愿意，一样可以把他们砸个稀吧烂！”六耳仰天狂笑，“我要走迟早要屠尽这些狂魔，诛杀诸神，将天庭踏平，全部归我妖族所有！“说着他举起棒子直指九天云霄。 这份豪情，这种狂傲……完全与千年前的那个“他“如出一辙”！ “你说什么？”肉璇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一片一片一丝一丝一寸一寸哗啦哗啦地纷纷降落…… “你给我住口！”肉璇飞身而起，手中的花木宝剑化为数道花藤紧紧缠住了六耳的脖颈，“你这狂傲之徒，不要再如此口出狂言！不要做非分之想！这天不容你捅破，天神也不许你屠杀！你就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闯祸，不要……不要死……” 话音落下，肉璇的眼泪依然簌簌流下，涕不成声。 “姑姑……”六耳怔怔地看着肉璇。 是的，总是这样，每次提起天庭提起屠魔，姑姑总是会变得这样歇斯底里。就像她常常望着那面已经破旧不堪的旗帜发呆，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永远沉迷在关于那旗帜的回忆之中。 还有现在，还有未来可以期待啊！ 六耳常常想这样告诉肉璇，可是他知道就算他说，姑姑也听不进去。 “答应我，不要做傻事。答应我，你答应我呀！”肉璇用力地摇晃着六耳，反复而又癫狂地说着。 “好，我不会做任何傻事。我答应你，姑姑。”在六耳说完这一句之后，肉璇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紧紧地抱住了六耳。 “这就对了！好孩子，好孩子，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啊！不要去做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去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姑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活下去……”肉璇喃喃地说。 六耳沉默着，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那面旗帜。 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迟早有一天，他要那些肆意屠杀妖族的天神，屠尽那些凶残而又噬血狂魔！出是，这天这地这三界，它们是属于妖族的！ 只能属于妖族！ 这齐天大圣的旗帜绝不会永远属于过去，他要将它重新舒展于天地之间，傲然飞扬！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