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孙施惠夫妇敬上
</br> 晴雨认出了是施惠阿哥的字，这才一时气不过，把那镯子掷出去。
</br> 惹出后头这一地蒜皮般的事。
</br> 冯茂辰勇得很，“要怪，也怪你孙施惠自己。谁让你招惹女人的。”
</br> 镯子已经被捞上来，孙施惠捏在手里。真金其实都很软，眨眼间就被他揉成一团在掌心里，他朝冯茂儿狠乜一眼，“我招惹你姥姥！”
</br> 茂辰媳妇也跟着赔不是，说晴雨这会儿已经在她婆婆房里哭得抬不起头来了，她也知道一时意气，惹出这一大风波。姑娘家到底脸皮薄，说什么也不会好意思过来的。
</br> 但事出了，她是懊悔的。
</br> “施惠，你就看在我和茂辰的面上，担待这一回吧。”
</br> 外头已经开席了，冯家主事夫妇俩过来赔礼，也算是尽到了。
</br> 汪盐在里间听着，这个熄声的档口，总有有人出面转圜。她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孙施惠，你过来一下……”
</br> 其实也不是劝，而是客场，总归要留着些颜面。
</br> 事情厘清，就要下决断。汪盐把手里喝了还剩一口姜茶的杯子递给孙施惠，也是提醒他，凡事留着余地，也好过过刚易折。
</br> 孙施惠再出来的时候，把那揉成团的金子抛给茂儿，“真金就是真金，别管她什么样，总归不影响你看她的价值就够了。”
</br> 聪明人福至心灵地领会，“当然。”
</br> 冯家宴席到一半的时候，孙施惠的司机送衣服过来了。
</br> 汪盐穿好自己的衣服，孙施惠即刻要回去。
</br> 冯茂辰出来送也要留客，孙施惠牵着太太，琅华和津明也一起，他转头朝茂儿，“我懒得和你们家扯皮，要不是看在你女儿百天的份上，冯茂儿，你今天喝十斤我也不解气。”
</br> “我也跟你打个预防针，再有这乌糟事，你看我和不和你翻脸。”
</br> 冯茂辰点头也是拿和，送客也只当送神。只说欠着施惠他们一顿，过后单独请。
</br> 也说知道今天是弟妹通情达理，不然依施惠的性子，且有的发作。
</br> 汪盐见孙施惠不说话，这才出声，帮着润色也是缓和，“他一向无心家里头这些事务，今天这事要说有冒失，也有我们的。爷爷也时常规劝我们，大事上要过得去，小事上要舍得来。”
</br> 言外之意，冯孙两家，无论是合与不合，也不能是因为今天这通鸡毛蒜皮的风波而闹开了。
</br> 君子和而不同。哪天当真所谓的割席，也该是板板正正的大事上头。
</br> 冯茂辰听汪盐拿孙开祥作引子，就晓得了，这个新媳妇不简单，能容人也肯容人，更是知道两家之所以联络至今，不过是看在前辈的交情份上。
</br>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至于这树能不能长长久久地阴凉下去，那是后人的经营。
</br> 从冯家出来，孙家一行四个人，孙施惠拉着汪盐要去取车。
</br> 后面琅华和津明各自开车过来的。
</br> 汪盐被孙施惠牵着走，她想回头跟他们说几句的工夫都没有，便叫孙施惠慢一点，“我鞋都要走丢了。”
</br> 回头的时候，她看到琅华不声不响地与津明阿哥并肩而立。
</br> 午饭档口，四个人空手而归。
</br> 汪盐觉得赶巧得很，她今天有两个恩人。于是一时兴致，扽着孙施惠的手，“我们请琅华和津明阿哥吃饭吧。”
</br> 孙施惠对于她的要求没意见，只是，“你为什么总要喊他阿哥？他是你长辈。”
</br> “小时候喊惯了。”孙津明毕竟大他们八岁，直呼其名总归有点不大礼貌。
</br> “琅华还大你一轮呢。”
</br> “你姑姑永远十八岁。”汪盐朝他偷偷揶揄。
</br> 孙施惠捏着汪盐的手，他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的乐天与豁达。一时，好像又回到她七岁那时候，守着他养脚上的伤口，汪盐也是能这么会哄人。
</br> 吃饭没问题。“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br> “嗯？”
</br> “不准叫任何男人……阿哥。”
</br> 家家雨（19）
</br> 四个人三辆车。说好孙施惠他们请客的, 去的路上，琅华给汪盐发语音，说去的那家这个点客满到爆, 包间也没位置了。
</br> 琅华认识那里的经理，已经让额外赶一单，只不过外送到她店里。
</br> 这里离她店里也近。
</br> 一长条的语音放完，孙施惠已经听到了。
</br> 汪盐扭头看他, 开车的人没意见, “反正你吃饱就行了。”
</br> 他又嫌打包的了，汪盐知道。
</br> “琅华的意思听起来已经这么定了……”
</br> 孙施惠把方向盘之余，投一眼到汪盐脸上, “我听起来像是反对你？”
</br> 汪盐被他一噎，“满脸写着。”她投诉他。
</br> “那是你眼瞎。”孙施惠痛批道, “汪盐，全天下的人反对你，我也不会。”
</br> 身边人无端愣在那里。
</br> 再听到他问：“知道为什么吗？
</br> ”
</br> “……”
</br> “猫就是猫，一时好，一时歹。犯起轴来得罪亲爷娘都不怕，今天又沽名钓誉的做起好人来了。哼，非我族类。”
</br> 他指她从前为了和盛吉安一起，拼着忤逆不孝也不“悔改”；
</br> 如今，一次次以她“孙太太”的名义, 倒是之前叛逆的影子一点没有了, 全是贤惠端庄。
</br> 饶是如此, 孙施惠在冯家也没有不给她面子。她要息事宁人, 就听她的。
</br> 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反对她。汪盐一分钟, 短暂又骤烈地坐了趟云霄飞车。
</br> “你觉得这样的孙太太, 假惺惺？”汪盐忍不住地问他。
</br> 孙施惠傲慢看前路，他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不敢。可我更喜欢浴室里的孙太太。”
</br> “……”
</br> “起码够真，够活。”
</br> 汪盐登时只觉烧起来了，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孙施惠会这样说。她喃喃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词来还击他，最后只急急两个字，“流氓！”
</br> 开车的人，大白天里，和她纠缠不休，“我干什么了我就流氓，衣服是你自己脱的，炸碉堡一样地毫无畏惧地往那一站也是你自己肯的。”
</br> “那是你不出去！”
</br> “我出去你还能骂得到我流氓吗？”
</br> 汪盐哑口，她也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可别顺着男人的思维纠缠，越缠越糊涂。
</br> 她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纠缠，故意回味。
</br> 天下乌鸦一般黑。
</br> 车里空间毕竟有限，孙施惠刚才牌局上，染了一身烟味，外套也因为给汪盐披，全潮了。衣襟上多少也沾了点汪盐妆渍，口红。
</br> 他一团狼藉地开着车。
</br> 汪盐不去理他，拨下遮阳板补妆。她刚旋开口红管，听到身边人懒懒开口：
</br> “汪盐，你腰窝上有颗痣……”
</br> 不等话说完，汪盐就拿口红涂花了大放厥词人的脸。
</br> 孙施惠始料未及，掌舵方向盘的手倒没闪，只是警告她，“开车呢，别闹！”
</br> 直到三辆车依次停到琅华店门口的时候，孙施惠都没能把脸上的口红给擦干净。
</br> 他半边脸上红花了一片。
</br> 下车落锁的时候，俨然从哪个风月堆里爬出来似的。
</br> 琅华和孙津明都看到了，后者笑话施惠，“你俩开着车都能这么激烈！”
</br> 汪盐在边上也不解释，更无所谓被误会取笑了。
</br> 倒是琅华，头一次听孙津明这么正经颜色地调侃别人，还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她无动于衷地蔑视了施惠和汪盐一句，“矫情，妖孽。”
</br> 孙施惠听到了，朝琅华还回去，“离了冯家了，琅华，我也得空问问你，你没事要嘴那么不留情地说人家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做什么？嗯？”
</br> 他的言外之意，不是她，今天未必有这么一挑子烂事。
</br> 琅华无情朝孙施惠一冷哼，挂落着汪盐，就差骂他们一对白眼狼夫妻了。“下次你老婆被人围攻为难，我就是死在那里，也不会多嘴一句了。”
</br> “你帮汪盐的情我自然记着。明天就还礼给你，但是……”孙施惠刚想提醒琅华些什么。
</br> 汪盐却喊住他，“行了，我肚子好饿，不是吃饭的嘛。”
</br>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br> 这对姑侄最不缺的就是说教了，偏偏每次交锋对峙，都只剩下一张嘴。彼此都是尖锐的獠牙，嚼什么都是破碎淋漓。
</br> 汪盐适时出声，孙施惠果真没下文了。孙津明只看戏颜色的笑两声，中肯点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br> 琅华不大喜欢这句一物降一物。她带头往店里去，今天周六，午饭茶歇时间，店里也依旧有客人。
</br> 店长和各级别的销售看到琅华过来了，也都一一熟络地跟她打招呼。
</br> 孙总、华姐的喊着，相熟些的喊她小花，店长就告诉小花，昨天章太太过来看那套定制婚纱，有一处还要改。
</br> 琅华点头，往她休息室去的时候，知会店长，“章太太这一单还是同行让单过来的，你务必给她办妥了，不行就带师傅上门去量吧。”
</br> 店长答，晓得。
</br> 说话间，店长看到了施惠。竟然没敢同他打招呼。一是他脸上乖张的口红痕迹，二是，他得有好多年没再来过姑姑店里。
</br> 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骨相美人。
</br> 孙施惠一心朝琅华休息室去，步伐迈得快了些，回头看汪盐一眼，也伸手牵她。店里那些销售即刻就明白了，这就是施惠的新婚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