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白日人多眼杂,沈琼华趁着夜色离开,晏玖只吩咐了女使和几个身手不错的下人沿路护送。
</br> 她临走前依然不甘心,将女使和护卫打发到门外,她站在庭院中道,“阿郎就那么狠心,连最后一面也不肯来见?”
</br> 四周静寂,并无她想见之人。
</br> 沈琼华只等了片刻,最终头也不回的离去,无意中飘落一方绣帕。
</br> 在她离开后,晏玖才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走上前将绣帕捡起,上面没什么图案,只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玖”字。
</br> 他知道沈琼华不擅女红,但是却一直悄悄在练,只为了能够帮他做些衣衫。
</br> 晏玖摸着那“玖”字,轻笑一声,悄悄吐槽,“练了那么久,还是那么丑。”
</br> 他握着绣帕回房,却看见季承鄞在他房间里跟&gt; 一人一猫“唰”地看过来,晏玖将手往后藏,“你怎么来了。”
</br> “吾来时见你不在,便等你……”季承鄞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藏的什么。是吾不能看的东西?”
</br> “没什么,不过是一块绣帕。”他拿出来给季承鄞看了一眼,故作不经意的要收回去,就被季承鄞遂不及防地拿走。
</br> “一块绣帕……”季承鄞很快就看见绣帕右下角有个丑丑的“玖”字。
</br> 他毫不留情的点评,“这绣工未免也太差了点,吾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收藏。”说罢,将东西放在一边,“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br> 他将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陶瓷人,从外观来看,仿照的就是他们二人的模样。
</br> 晏玖盯着那对瓷人,久久不语。
</br> 他曾经烧了自己亲手做的那一对,季承鄞就重新做了一对送来。
</br> 他夸赞道,“挺好看的。”
</br> 季承鄞瞬间惊喜,又有些紧张,暗中观察晏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阿玖,吾把这对给你,你把之前的,给吾可好。”
</br> 晏玖扬起嘴角,带着几许恶意道,“我砸了,怎么给你,都是一堆破烂。”
</br> 季承鄞:“……”他喉头滚动几番,“那,信呢……?”他近乎不抱希望。
</br> “我烧了。”
</br> 季承鄞站在那里,沉默不言。
</br> 他没资格问晏玖为什么砸了瓷人,烧了信,当时的他怎么对的晏玖,现在想起来历历在目。
</br> 晏玖拿起一个瓷人细看,那是他的模样,无论上釉还是做工,包括细微的表情细节处理,比他做的那个精细太多,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br> “你做的?”
</br> 季承鄞抿唇做默认状。
</br> 晏玖笑,“手艺比我好多了,学了多久。”
</br> 他突然笑了,季承鄞心中升起喜悦来,也放下之前的心结,答复道,“半个月左右……你真的觉得好?”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晏玖会突然对他软化态度。
</br> 晏玖说,“自然是好的,我只学了十天,跟你做的这个比,差多了。”
</br> 季承鄞忙道,“不差……不差的,你只学了十天,我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觉得还是比不上你当初送的那一对。”
</br> 晏玖听完后将瓷人递给季承鄞。
</br> 季承鄞不明所以地伸出手,还没触碰到,晏玖就松了手,瓷人瞬间落下。
</br> 季承鄞一惊,连忙杨手去接,“不要!”
</br> 已经来不及了。
</br> “啪。”瓷人立刻碎成一地,季承鄞蹲下去捡,将破碎的瓷片拼凑,试图挽救,可是碎了就是碎了,拼不起来。
</br> 季承鄞很快就被刺伤了手,他眼睛微红,茫然又委屈,“你……!”
</br> 晏玖轻描淡写,“碎了就是碎了,拼什么,瞧你,都弄伤了手。”
</br> 季承鄞低下头去,死死咬着牙龈,眼里的热泪被硬生生憋回去。
</br> 一番心意被人作贱的感觉,太痛了。
</br> 上一秒还在同他说笑,下一秒就狠狠给他一击。
</br> 当初晏玖被他忽视冷待时,也是这般痛吗?
</br> 破碎的瓷片就像他们之间破碎的关系,再怎么弥补,也是裂痕残存,面目全非。
</br> 一方柔软的绣帕覆盖在季承鄞手上,那是晏玖常用的,不是沈琼华落下的那一块。
</br> 他盯着那块绣帕,很快就被血迹污染。
</br> 晏玖半蹲在地上,捂着他的伤口,眉头微皱,责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处理伤口,手不想要了?”
</br> 晏玖看见季承鄞一直低着头,好半晌他才肯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看见一双兔子眼。
</br> 季承鄞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唯恐眼前这片刻的温柔又是扎他的温柔刀。
</br> 晏玖没办法,只好让他自己按着绣帕止血,一边去床底下拖出一个自己准备的医疗箱子。
</br> &gt; 晏玖捏开他的小爪子,把箱子拖出来,
</br> 里面是一堆各种各样的疗伤药。
</br> 行军打仗的人,哪里能不会一点急救?
</br> 晏玖取来烈酒给他消毒清洗,好在扎得不深,上点药,包扎好,不去作死沾水的话,会自然愈和。
</br> 晏玖给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直接道,“我不喜欢你送我的这些东西,更不喜欢你提起从前,那只会让我一次次地想起我是怎么舍弃自尊,被你作贱的。”
</br> 季承鄞嘴唇微微发白,“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他只是想弥补!
</br> “你想弥补,可你问过我需要吗?你看,你又一次擅作主张,自以为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想,我努力忘掉那些过去,你偏要来提醒我,让我难堪。”
</br> “我……”季承鄞感到一阵无力和挫败。
</br> 他无论怎么做,好像都是错。
</br>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们之间那么多裂痕,他补一次,就裂一次,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样下去,两个人只会支离破碎。
</br> 只有互相放过,才不会那么痛苦,那么累。
</br> 可是他放过了晏玖,谁来放过他。
</br> “我累了,承鄞。”晏玖有些疲倦。
</br> 季承鄞不甘心道,“阿玖,我也不想让我们都那么累。罪大恶极的犯人,都有被免的时候,你为什么始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br> 他靠近晏玖,将他拥入怀中,痛苦道,“我们明明不该走到这一步的,阿玖,我承认我有私心,对你有怨有恨,可是世间所有至亲至爱之人,当真就没有一丝龌语吗?他们也会有嫉恨,有不满,有不甘……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铭记于心。”
</br>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犯错,我愿意为我犯的赫错付出代价,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你离开我,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br> 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连恳求和示弱都带着威胁和算计,只为了堵死晏玖妄图离开他的想法。
</br> 他甚至在心里冷冰冰地想,如果这个方法也留不下晏玖,那他早就打造好的锁链和囚笼,就是晏玖的归宿。
</br> 晏玖叹息一声,无奈道,“承鄞…”
</br> &gt; 季承鄞冷眼看向那只猫,只觉得碍眼。
</br> &gt; 突然一只手把&gt; &gt; “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也不会再跟任何人有这样的深的纠葛,你说得不错,罪人向有赦免的机会,我不能定你的死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
</br> 季承鄞猛地盯着他,表情有片刻狂喜,但是很快变得惊疑不定,他确认道,“阿玖,什么意思?”
</br> “我没有办法忘怀过去,也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但是一味的活在过去并不现实,人总得往前看。
</br> 我给你机会,重新开始,但是最后能不能让我重新接受你,那要看你能不能再一次打动我,机会我给了,若是不成,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可好。”
</br> 季承鄞短短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他不可能放晏玖离开,但是这话并不适合现在说出来。
</br> 他答应道,“好,阿玖,我都听你的。”
</br> “回去吧,天已经很晚了,我就不留你了。”
</br> 季承鄞现在好说话得很,“好,你早些休息。”
</br> 他说到做到,立刻走人绝不拖拉。
</br> &gt; 它一脸严肃,颇有敢说“是”就咬死你的架势。
</br> 晏玖失笑,将他抱起,“我不答应他,你信不信他敢把我锁起来?我没得选,四哥。”他说,“人这一生,总要学会屈服和顺其自然。”
</br> “屈服?顺其自然?你?!”&gt; 晏玖拒绝它,卖着关子,“有一种东西可以伤人无形,你知道是什么吗?”
</br> &gt; 晏玖摸了摸它,笑而不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