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李甄的遭遇让人同情,让人唏嘘。
</br> 谁也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br> 而端坐高台的季承鄞已经脸色铁青。
</br> 这就是他治下的官员,这群烂臭的杂碎也配称作父母官,也配站在他面前邀功上位,坐享尊荣,呵。
</br> 他的眼神凉薄的扫过曾经就任过永州县然后一路升上来的官员们,只见那些人一个个心虚低着头,不敢与君王对视。
</br> “你的事,朕已知晓,也自当为你决断,你身边的两个人……又是何故?”
</br> 他说的那些都没有提到那皮肤黝黑的汉子跟老头,却一起出现在朝堂之上,又是什么缘故?
</br> 那黝黑的汉子突然落下泪来,突然对着季承鄞磕了几个头,说话的声音咽哽,有些语无伦次。
</br> 他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没学过什么官话,说话时口音很重,却说的慢,尽所能及的表达清楚。
</br> 在他磕磕跘跘的讲述中,又是一桩惨案缓缓道来。
</br> 原来宋平交出丝绸方子后,陈家的旁支亲属立刻着手完成陈贵妃的要求。
</br> 可蚕虫吐丝本就不可控制,再加上各方面环境的缘故,不比永州县气候好,能大量出丝,上面的人才不管这些,为了赶时间按时交货,不断的压迫农户尽快织蚕,农户为了活命或者少交罚款,不顾一切崔蚕虫吐丝。
</br> 蚕虫精贵,一个不小心容易造成死亡,很快就死了大批,远远赶不上主家的要求。
</br> 看管庄园的管事一看完不成上面的命令,对养蚕的农户重重施压,先是想尽借口罚款,农户实在苦不堪言,甚至还欠了一辈子也还不起的巨额钱财,逼死了好几户人,走投无路的也都离自杀不远了。
</br> 农户们走投无路决定去报官,可是去报官的汉子活着离开村子,回来时却是尸首。
</br> 接连死了好几个想去偷偷报官的汉子,那就不是意外了,农户们很快就知晓他们一直活在管事的监视之下。
</br> 报官无门就只能继续忍受,在长期的暴力镇压之下,必有反抗。
</br> 可是敢于反抗的人多是年轻人,只要有反对,第二天都会悄无声息的死亡。
</br> 村子里的年轻人逐渐减少,死亡的阴影笼罩了那个曾经祥和宁静的村子。
</br> 再也没人敢违逆,只活得不像个人,为了敢速度,都不允许村民出村,日夜都在想方设法的养蚕收丝,麻木得只为了这件事情而活。
</br> 直到他们勉强赶出一批蚕丝交货,以为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不想那管事的还要继续压迫,吸着村里人的血。
</br> 忍无可忍的某个村民跑去理论,却被打断了双腿,从此再不能担起养家的职责,活活饿死一双儿女。
</br> 那村民从此失心疯,放一把大火,烧了那片养蚕的庄园。
</br> 管事的为了挽救,将村子围起来,逼迫村民去救火,农户都是靠山吃山,若不是有什么天灾,轻易不肯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br> 大火被强风一吹,彻底蔓延开来,为了救火而来不及跑的村民立刻被活活烧死。
</br> 那场火烧了很久,官府姗姗来迟,火熄时,一查人数,最后活下来的,竟都是些老弱病残,年轻的,健壮的,健全的年轻人们,竟都寥寥无几。
</br> 死在大火里的几十条人命,包括之前害死的,那么多人命惨案被彻底隐瞒下来,朝堂一无所知。
</br> 本就偏僻的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两百来户,也没出过什么读书人,一辈子都呆在那深山里,当地父母官对他们冷血漠视,不允许离开村子半步,憨厚老实的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申冤,只能像羔羊一样被圈养深山中。
</br> 若不是宴玖的暗探费尽心思查到这里,将他们带出来,过不了多久这个村里老人死去,仅有的年轻人也会断绝后代,再无人记得这些血淋淋的过往,整个村子灭绝,最后消失也无人铭记。
</br> 那枯瘦如柴的老人,颤抖着送上一块叠好的丝绸,中保立刻下去,准备逞交给君王。
</br> 伸手去接的动作有些迟疑,中保靠近了才看清楚,这哪里只是绸布那么简单,上面是斑驳血迹,全都是笔画不顺的字体,密密麻麻一片,看起来是人名。
</br> 这分明是一封血书。
</br> 季承鄞接过绸布,最上头是有人代笔陈述村庄里的恶事,地方官员和底下管事的不作为,最后是一个又一个畸形扭曲的名字。
</br> 那些名字是村民们一笔一划写的,声声都是血泪控诉,见者无不震撼。
</br> 季承鄞看完,闭上眼睛,额头青筋凸起,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中保,让他往下传阅。
</br> 那些大臣们看完,脸色也都一个个变得难看。
</br> 一个李甄的遭遇就让人触目惊心,这个村庄发生的事,更是恶上加恶,区区一个淮阳陈氏,竟罔顾人命到这般地步。
</br> 真当这天下都是他说了算?!
</br> 宴玖跪地高呼,“臣请陛下为这群冤死之魂一个公道。”
</br> 陈太保看完那血书已经站不住了,所有的陈氏族人都脸色煞白。
</br> 谁
</br> 也不知道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件小事,怎么就引发了这样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br> “这一切都是污蔑,污蔑!”陈太保失态的叫喧起来,“都是宴候栽赃陷害!”
</br> 宴玖不慌不忙,“陈太保若要那么说,本候愿接受陛下调查,自证清白,反之亦然,陈太保你可问心无愧,也接受陛下调查呢?”
</br> 为了扳倒淮阳陈氏,他可是足足铺垫了几个月,光是收集罪证,查到这些受害者,再保护他们活着的前提下告御状,花了不少心思,若不能一击必杀,也枉费他这些时日的布置。
</br> 季承鄞势必要对所有人有个交代,他这一招先斩后奏,彻底把季承鄞推到世家的对立面,如果他处理不好,那后继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能轻易控制的了。
</br> “来人,拿下陈太保和其余陈氏族人,大理寺卿着重调查此案!”季承鄞一声令下,禁军已经进来,欲将陈氏族人拖走。
</br> 至于那几个人证,自然要好生对待,尤其是滚钉板的男人立刻被送下去医治。
</br> 等事情经过查明,该给的公道都会给。
</br> 可是宴玖还是没有起身。
</br> “陛下,臣还有一事未奏,臣的妹妹宴宛身怀龙嫡,陈氏却善嫉在心,谋害皇嫡!”
</br> 这句话又把群臣炸得一脸懵逼。
</br> 不是淑妃冲撞了陈贵妃被打入冷宫吗?怎么又变成陈贵妃谋害皇嫡了!
</br> 若真的属实,那陈氏一族算是彻底完了,再无翻盘的机会。
</br> 今天这一出唱得一波三折,实在精彩,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宴玖的审视越发深沉。
</br> 宴玖对世家出手,轻易就让淮阳陈氏再也翻不了身,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br> 若是公报私仇,未免太狠,那个家族没点龌蹉事?宴玖那么大的家业不也是踩着尸骨上位,谁比谁清白?
</br> 若是有意……那就是世家第一个要除掉的人选。
</br> 宴玖没看见陆远舟看他的目光有多怪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