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人是淑妃的内监,也是他妹妹的人。
</br> 想到他们兄妹二人同那人的关系,晏玖不想去,但是内监的态度有些强硬,不见往日里的恭敬客气。
</br> 这样的态度转变让他有些不习惯。
</br> 别看他现在风光,那是从前,他圣眷正浓时,自然有一些特权,旁人别说召见他,对他的态度都是百般讨好,有时候他连皇帝的旨意都敢抗,这些内监也不敢拿他如何。
</br> 现在不行了,皇帝已经开始冷落他,除了他自己那波小团体,朝中不少官员开始对他疏远起来,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这都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在意,让他不习惯的是,这才刚开始,一个内监都开始对他不客气,时间再长一点,他在京城就举步艰难了。
</br> 晏玖眉头微皱,发现自己这些年被那些特权宠坏了,他想得挺美,跟皇帝断干净后,还想在京城风光无限,安安生生过日子……没了那个人的庇护,他这些年得罪的人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br> 这都不是重点,那些人再怎么想打压他,只要皇帝不斩尽杀绝,他还是有能够分庭对抗的权利,问题是那个人想让他活吗?
</br> 做他的刀,听他的话,这都没问题,端看他怎么用,如果自己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了呢?
</br> 妥妥的小命不保。
</br> 晏玖有些头疼,明明重来一次只想着好好活过,怎么还是要琢磨这些事?他这辈子难不成是个劳碌命?
</br> 不管怎么样,在完成任务之前,手中的权利他是一分一毫都不会退让的,将陆远舟这侍郎官打入尘埃的就是权贵,他要是放了权,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拯救陆远舟完成任务?
</br> 他要是端着身份不去,只会让季承鄞觉得他拎不清自己的地位,还想仗着他的“特权”横行霸道,借口冠上一桩“藐视皇权”的罪名。
</br> 晏玖才不给他这个机会,最终还是跟着这位内监走了。
</br> 他一个外男不可能随便进皇帝的后宫,淑妃正当得宠,跟他又是兄妹关系,曾经那人特许他兄妹二人可以随意相见,这份特权大概还没收回,所以他能进淑妃的居所。
</br> 他刚进殿,将听闻一阵柔软嗓音,“兄长来了。”
</br> “宛宛。”晏玖眼神一闪,盯着端坐在上首的女子,她姿容清冷带着几分柔弱,眉如黛,眼清波,笑起来如三月春风拂柳让人感觉很舒服,身着一身黛青色的宫装,挽着一头青丝,只缀了几样简单精致的头饰,簪了一个步摇。
</br> 简单的装扮衬她气质更绝,多了几分仙气,在一群浓妆艳抹,打扮繁琐,总是珠光宝气的群妃中,显得与众不同,硬是在百花齐放中独独得了帝王的青睐和独宠。
</br> 晏玖对这个妹妹心情复杂得很。晏家还没落魄时,原主的父亲是朝堂的一股清流,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他没有站任何一方势力,作为“三不沾”的官员,手握实权又无法拉拢,还挡了别人的路,可不就是个活靶子。
</br> 原主的父亲就是那么一个固执,又坚守心中正义的直肠子,抵得过一时的风浪,却抵不住朝堂黑暗的狂浪,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br> 这个受世人称赞的当代大儒最后还是被卷入吞噬,落得一身污名,家破人亡。
</br> 晏玖传来的时候就是晏家家眷被流放的路上,娇生惯养的原主从未经历过那些苦难,很快就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来,死在了流放路上。
</br> 晏玖就是这个时候穿来的,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照拂原主的家人,晏宛是原主的亲妹妹,他护着宠着,含辛茹苦的拉扯大,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br>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让他们变成这样的,自然跟季承鄞有关,但是宴玖也不想推脱责任,这里面确实有他一半的错。
</br> 他与季承鄞在一起多年,当时还未结契,两个人也是上下级关系,就算有了什么心思,也都没互相挑破,毕竟那时候他们处境太难了,到处都在打仗,要争分夺秒的抢占先机,招兵买马,收服人心……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br> 他那时还把季承鄞当金大腿,当上司,自然免不了拉关系,讨好,经常将人带到家中论事,休闲时也吃饭喝酒,一年一年,他们渡过了重重难关,战场上生死与共,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最初的上下级关系,互相表了心意,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出双入对,他又不懂小女孩的那些心思,依然把人往家里带。
</br> 宴宛一年一年的看着那人,少女春心萌动,伤上了心,明里暗里的打探季承鄞的喜好。
</br> 他当时正在犹豫要不要对自己的妹妹坦白跟那人的关系,却被少女羞涩的面庞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把人往家里带,他以为只是小女孩一时的冲动,等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对季承鄞有什么想法。
</br> 但是他错了,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坦白、他做的是单方面斩断少女的爱慕。
</br> 宴宛从此对他有了隔阂,宴玖当时又忙,没把这件事情放心上,错过了最佳时机,等他反应过来候后,他跟宴宛已经没有从前的亲近。
</br> 宴玖想补偿,却总是适得其反,宴宛算得上他这
</br> 么多年来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失去,一直费尽心思的想挽回,宴宛终于表露出几分和好的意愿,宴玖大喜,没想到陆沅直接告诉他想嫁给季承鄞,让他去说亲。
</br> 宴玖拒绝了,他没想到那么多年宴宛还记得这件事,甚至情根深种。
</br> 他们兄妹的关系再一次冰冷下来。
</br> 被疏远的宴玖有些难过,季承鄞知晓后,不免安慰他一番。
</br> 情人之间的相处总会有不自觉的亲昵行为。
</br> 却恰恰被出来寻他的宴宛看到,那是他一次看见温温柔柔的宴宛也会露出愤怒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br> 她惊怒嫌恶的眼神刺痛了宴玖。
</br> 三个人不欢而散。
</br> 后来他被派去查盐税之事,这件事情牵扯的利益太大了,只有还没洗清污名的宴玖可以暗中查探,同时季承鄞当时也只信他一个。
</br> 事关民生,宴玖自然愿意为季承鄞分忧。
</br> 再回来时,他的妹妹入了季承鄞的后宫。
</br> 他不明白,只是出去了几个月,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
</br> 他和季承鄞吵了一架,互相冷落了一段时间,后来再和好时,两个人也没有从前的亲密无间。
</br> 他和季承鄞之间的关系逐渐开始破裂,经常吵架,这件事情成了宴玖心中的一根刺,拔除不掉。
</br> 他为了季承鄞出生入死,四处奔波,他却背叛自己,纳了他的妹妹为妃!
</br> 这是多么扭曲又丑态的关系他怎么可能释然!
</br> 这简直是他人生当中最深的耻辱。
</br> 季承鄞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还想把宴宛立为皇后,他说这是补偿。
</br> 宴玖不同意,他要立任何人为后都可以,他都忍了,唯独宴宛不行!
</br> 他们成了夫妻,自己又该怎么自处?跟自己亲妹妹抢丈夫?
</br> 这太荒谬了。
</br> 他上次跟季承鄞就为了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闹得比任何时候还凶,什么话都往彼此的心上扎,最后撕破脸皮,才有他想不开跳湖的事。
</br> 那声“宛宛”让宴宛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宴玖这样喊她了。
</br> 她一脸似笑非笑,“我以为兄长永远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br> 宴玖从往事中回神,没有接她那句话,反而转了话题,“不知淑妃找臣何事。”
</br> “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前阵子,妹妹在别宫养胎,刚听说兄长身体不好,病了一场,妹妹心急如焚却不能去看望,好在哥哥病好,妹妹也就放心了。”
</br> 宴玖脸色一变,仿佛如遭重击,“养胎?”
</br> 宴宛的笑意变得更温柔,她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肚子,“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兄长开心吗?”
</br> 宴玖盯着宴宛的肚子,脸色有些古怪,最后竟微笑着祝福她,“恭喜淑妃娘娘和陛下,喜得麟子。”
</br> 宴宛的笑容逐渐消失,仿佛不认识宴玖了。
</br> 这跟她臆想中的反应不一样。
</br> 宴玖的祝福是真的。
</br> 尽管他跟宴宛已经闹翻,勉强维持塑料兄妹情,但他终究是对这个一手拉扯大的妹妹还留着几分情谊。
</br> “你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在宫里也能有个依靠,这是好事,说来也巧,微臣的夫人也有了身孕,到是双喜临门了。”
</br> 他说得真心实意,却让宴宛听着刺耳。
</br> “吾累了,宴候退下吧。”
</br> “淑妃娘娘好生休息,臣告退。”宴玖行礼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