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留下她。
</br> 左侧面颊有一些烫。回神，开始发痛。大概，她是真的用尽全力。
</br> 程京闻下意识松开了手。
</br> 看一扇无机质的铁门再一次打开，又缓缓阖上。她平淡的目光与声音也逐渐被压缩成正中黢黑的一隙。
</br> “程京闻，我不想讨厌你。”
</br> 他的公主走了。
</br> 杜窈离开公寓。
</br> 打车，不见有司机接单。于是，沿街道慢慢地往前走。
</br> 一场大雨涤荡。
</br> 路边几盏小灯，清冷地打在一层雾上。四下无人，只有青石板上一道形单影只的灰。
</br> 有几块砖松动。
</br> 踩上，溅起零星的水渍。把袜子上一只卡通小熊也湿嗒嗒地垂头丧气起来。
</br> 杜窈蹲下身，从包里拿了面纸。去擦棕色雪地靴面上的水渍。
</br> 就是这一刻。
</br> 头顶一片孤寂的夜幕骤然炸响烟花，荧荧的蓝，霎时倒映在不远一滩积水里。
</br> 一声。
</br> 一声。
</br> 干涩的空气里似乎也沾染烟火气。
</br> 杜窈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下。
</br> 没有抬头。只是一直维系半蹲的姿势，怔怔地去看水面。
</br> 一片蓝色的海。
</br> 绮光与硝烟破开午夜的潮与湿，积云四散，圆月当空。
</br> 上京这一晚，莫名一场不知庆祝为何的盛大烟火上了微博热搜。
</br> 所有人都在回顾视频，发出或惊艳或感叹的夸奖。不知道是哪位有钱人的手笔，赏他们这样一出奇观——天上悬海，碧波潮倾。
</br> 只有杜窈慢慢擦掉鞋子上的水渍，离开。没有去仰头真正看过一眼。
</br> 第60章 白夜
</br> 冬雨绵绵。
</br> 一周, 总算放晴。古老的城从水里捞出，拧干，日光淡金照一层湿重的雾。
</br> 便利店的自动门打开。杜窈把几只塑料袋的提手在指尖归拢, 回到酒店。
</br> 等电梯时打开手机。
</br> 下意识去看是否有未接来电与消息，一片空白。才又记起, 已经把他拉黑了。
</br> 心里讲不出什么滋味。
</br> 熄屏, 与里面一张略是丧气的脸对视一眼, 把手落回了身侧。
</br> 回房间吃早饭。小笼包和豆浆。
</br> 天冷, 提前浇上的醋在两步路的时间, 已经干在白色的薄皮褶上。几点涩涩的咖色痕渍，杜窈也失了食欲。勉强塞了半盒, 放在了一旁，发呆。便不由自主去想程京闻，再被她自己生生掐住念头。
</br> 去拆豆浆。喝几口，很淡——从前，都是程京闻替她多加两勺糖。
</br> 眉眼稍蹙, 嘴里的塑料吸管也被咬出很深一道痕, 再松开。
</br> 把红色的纸杯赌气似的推到一旁。
</br> 起身去收拾行李。
</br> 才去叠了一件衣服，手机便在桌上嗡嗡地振声。
</br> 一个陌生号码。
</br> 伸手去接。手指碰到绿色的按钮，又迟疑地在上空停一下。
</br> 片刻, 还是接起。
</br> 屏息凝神。
</br> “喂，”一个女孩儿脆脆的声音, “杜窈，你来机场了吗？我要到了喔。”
</br> 不是他。
</br> “我在机场酒店呢, ”她是松一口气, 又很快轻轻叹一声。头一歪, 手机垫在侧脸与肩膀中间。蹲下去, 继续拣行李，“马上退个房，就来。”
</br> “那就好。”女孩笑，“这个项目还是你来和米兰那边儿牵的线。我们工作室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缺席。”
</br> “当然。”
</br> “我们在登机口见。”
</br> “好的。”
</br> 挂断电话。
</br> 杜窈合上行李箱。走时，房门阖上。最后一眼，是桌上的早饭，孤零零两只白色塑料袋在角落，变冷。
</br> 才到登机口。
</br> 还在找人，座位里便伸出一只手朝杜窈使劲儿挥挥。视线往下，一张很明媚的脸。年纪不大，齐肩发，一身干练的白西装。
</br> “小窈！”
</br> “哎，”她看清，推着手里的登机箱过去。坐在女孩儿身旁，“好久不见。”
</br> “才两周而已，”女孩笑，“不过也多亏你，让我才开年就忙得脚不沾地。”
</br> “是你们立项速度太快了。”
</br> “反正工作室我说了算，”女孩笑嘻嘻，“只赚不赔的好事为什么不通过——对了，这是齐年，你叫他enri就行。”
</br> 女孩侧身。
</br> 左边一位棕发碧眼的少年。眉目清秀，朝她一笑，“你好。”
</br> “也姓齐呀……你们是姐弟么？”
</br> 女孩叫齐薇。
</br> 是as品牌的主理人，个人设计工作室。杜窈在比赛的宴会上认识。
</br> 人很好相与。
</br> 讲话也是直来直去。杜窈是最先与她提的项目——先前国外最后一场大秀收到许多邀约。其中，一位新锐设计师想请杜窈合作。此前被孟砚白暗里推拒，但意愿很强烈，去给她私人邮箱发了邀请。杜窈欣然应允，不过碍于半离职的状态，手上人力有限，便与他商议再合作一间独立工作室。
</br> as是杜窈的第一考虑对象。
</br> 答复快得咂舌。宴会才提，齐薇当晚回去便直接拟了合同。杜窈那会儿还在酒店，顺手给程京闻看了一眼，没有问题。她们不到二十四小时便达成了合作。
</br> “不是啦，”齐薇笑嘻嘻挽住他的胳膊，“是我父母资助的孩子——现在是我助理。”
</br> 杜窈顿时笑，“只是助理呀？”
</br> “你真是，”齐薇拿胳膊搡一下，“不想你当灯泡还非要戳穿。”
</br> 杜窈拿嘴呶一呶他们俩的手，“这么明显。还来怨我？”
</br> “说到明显——谁也比不过你与程先生。”齐薇笑，“当时去救你的场面，可是吓惊了我们一众人。”
</br> 杜窈愣一下。
</br> 张了张口，情绪顷刻轻易地泛滥，堵在喉头，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br> 片刻，“我和他……”
</br> 大概要结束了。
</br> 杜窈抿一抿嘴角，还是没有作声。齐薇察觉，好奇地望一眼，“你们没在一块儿么？”
</br> “不算是吧。”
</br> 毕竟——从来没讲过喜欢和爱。
</br> 或许心里明白。但没有宣之于口，便都是虚无缥缈的猜测，当不得数。
</br> 杜窈想要一个答案。
</br> 见气氛略低。齐薇安慰地拍了拍她，“程先生是喜欢你的，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人，给不出名分。”
</br> “是么？”
</br> 杜窈淡淡地扯一下嘴角。
</br> 她以前其实挺喜欢听人讲程京闻是多么喜欢他的白月光，自己也会飘飘然起来。
</br> 现在听来却很可笑。
</br> 别人眼里的痴情绝对，甚至不愿予一句敷衍的喜欢。
</br> 程京闻心思深沉。
</br> 从来考量许多，万万种可能性里，去找最优解。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交代——大概，是在她的逼迫里找到的。堪堪敲定年后。
</br> 但是依旧太久了。
</br> 可那会儿杜窈满心满眼都是得逞的优越，哪里在意时间的远近。
</br> 直到生日。
</br> 捉弄这一场导火索，彻底引爆了她的耐心与和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