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第25章 白夜
</br> 杜窈被闹钟吵醒。
</br> 嗓子很干, 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伸出一只手去关床头的闹钟，摸了个空。
</br> 勉强睁开眼睛。
</br> 赖了一会儿，倏地想到今天还有比赛, 顿时慌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br> 闹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小黄鸡的造型。特意被放在玄关口, 滴滴滴的响。
</br> 杜窈掀开被子, 下床关掉。
</br> 一看时间, 早上七点, 离比赛还有三个小时, 松了口气。
</br> 坐回床边，才发现床头柜放了一板药。
</br> 日文, 似乎是消解宿醉的。
</br> 杜窈怔愣片刻，记起昨天该是程京闻送她回来的——药和闹钟也是他放的。
</br> 嘴角上翘，身上一点儿不舒服也显得无关紧要。把药吃了两颗，糖衣化在水里，舌根都是甜的。
</br> 洗漱完, 去楼下吃早饭。
</br> 比昨天人多了许多, 该是都来参加比赛的选手。杜窈粗略扫了几眼，照旧一块牛角包与一杯热拿铁，找一个角落坐下。
</br> 没什么胃口, 出神地嚼着嘴里的面包。
</br> 思绪飘回昨晚。
</br> 开头她还是有意识，也想学程京闻一手装醉。蜷在他怀里, 脸隔一层薄薄的衬衫贴在肩膀上，微烫的体温把一切的心思熨帖。
</br> 直到车上, 她不自主犯困。
</br> 隐约只听见程京闻讲了一句比赛加油, 便彻底没了意识。
</br> 比赛加油。
</br> 很平常一句话。
</br> 可是从程京闻嘴里讲出来, 就让她不由咬紧拿铁的纸杯边儿, 心脏砰砰地跳。
</br> 似乎耳边还有他沉冷的嗓音。
</br> 唇齿间潮灼的气，一片羽毛似的，轻轻撩拨过她的耳廓与神经。很痒。
</br> 杜窈捂住脸。
</br> 仓促灌了一口拿铁，烫得她舌尖发麻。心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
</br> “喂。”
</br> 面前的椅子发出被拖拽的短促声响。
</br> 杜窈抬头，便看见姜维一手捋着脑袋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一手端了碗粥。
</br> 凑到她跟前。
</br> “你昨天是不是和程哥在一起？”
</br> “干什么，”杜窈瞥他，“不告诉你。”
</br> “小气鬼。我昨天都告诉你周绿的事了。”
</br> “你没说全。”
</br> 姜维咽了咽口水，“我就知道这么多。”
</br> 杜窈似笑非笑地看他，“周绿在福利院工作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br> 姜维哑炮了。
</br> 嘟囔：“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
</br> “怎么，”杜窈小口啜着咖啡，“你喜欢她，护着她呀？”
</br> 姜维竟然真的因为她随口一句话开始脸红，心思一点藏不住，“你别胡说八道！”
</br> 杜窈眨眨眼睛，继续逗他。
</br> “被说我中啦，你还喜欢姐弟恋。”
</br> “你、你……”
</br> “这样吧，”她弯起眼角，“你在她面前夸我十句，我就告诉你昨天有没有和你家老板在一起。”
</br> 姜维受不了地举碗逃了。
</br> 杜窈哧哧地笑两声。
</br> 很久没有作弄别人，顽劣的心思碰上姜维，不由发作一回。要是卢豫在这里，一定会跟姜维难兄难弟抱成一团，告诫他离她远点。
</br> 大堂的指针指向九点五十。
</br> 杜窈抵达比赛的楼层，按序号找到房间。里头一共十张桌子，边上各摆了一座人台与缝纫机。
</br> 她是最晚一个到。
</br> 出示了证件，交了手机，便坐到右手边第一张还空的桌子边去。把工具摆在桌上，便百般聊赖地等试题的公布。
</br> 很久，这间屋子正中央的屏幕亮起倒计时与试题的名字。
</br> 春分。
</br> 很好的一个题目。
</br> 但杜窈向来不是灵感充沛的选手，这样古典气息的名字，正撞在她的知识盲区。
</br> 房间里其他人已经开始动笔，马克笔摩擦纸面的声音作响，杜窈依旧支着下巴，漫无目的地在脑海胡思乱想。
</br> 想程京闻。
</br> 昨天把她送回房间有没有又悄悄亲她——杜窈舔了舔嘴唇，甚至没有肿一点，不情不愿地否定了这个猜想。
</br> 思绪飘忽。
</br> 又倏地一振。
</br> 拍了拍自己的脸，嘀咕，“杜小窈，你在期待什么呢？”
</br> 脸颊发烫地低下眼去动笔。
</br> 纸上已经是一件改良款roantic-tutu裙的雏形。紧身胸衣添上两道落肩飞袖，一件薄纱遮住原本光裸的肩颈与手臂。又在巴斯克束紧的腰线上缀上花团，增上一点洛可可的繁丽风格。
</br> 她向来不是一个游移不定的人。
</br> 停笔，检查过细节便不再修改，递交到台上。填写单子后，与工作人员一并去库房挑选打版的布料。
</br> 短短几步路，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br> 周绿。
</br> 两个人视线一碰，杜窈倒没什么所谓地移开目光，周绿却轻蹙了下眉。
</br> 擦肩而过。
</br> 周绿问：“她是？”
</br> 一边引路的工作人员答，“来比赛的选手。再过几个小时结束，作品都会放在会议厅，予您和其他几位老师打分。”
</br> 周绿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br> 杜窈取完布料回来，开始打版。
</br> 盎然的翠色tartan层层叠叠做裙摆，本来就透的硬纱，一端收束在腰间，一端散开，颜色自然地呈现一种烟雾似的渐变。
</br> 腰上的花最费她功夫。
</br> 浅一些的嫩绿百合，大一点便会显得腰身粗，小一点又嫌小气。试了十几朵，才挑定尺寸，缝了上去。
</br> 上衣是更淡一点儿绿，薄纱是不算很正的白，整件衣裙，从腰际往上下两段渐变。很和谐的轻盈感。
</br> 缝上最后一颗生成色的贝母珠，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
</br> 她卡点完成。
</br> 杜窈挺满意地松了一口气。抬头，环视一圈其他参赛者的作品，都与她的风格思路迥然不同，大多是走改良国风与旗袍的路线。正对她的作品窃窃私语。
</br> 她倒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走出会场。
</br> 走廊里人很多，大多在讨论自己刚才的创作与理念。有几个人，甚至对于理解的偏差吵得不可开交。
</br> 杜窈打了个哈欠，往电梯方向走。碰见也从会场刚出来的姜维。
</br> “感觉怎么样？”他问。
</br> 杜窈敷衍：“还好。”
</br> “你的想法是什么？我的是从油画……”
</br> “周绿也在这儿，”杜窈不想参与这种近乎小学生考完对答案的行为，“你不去看看她？”
</br> 姜维顿时闭嘴了。
</br> 电梯叮一声抵达四楼。杜窈揉着发困的眼睛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蒙着被子补觉。
</br> 醒来是傍晚九点。
</br> 被楼道里的喧闹声吵醒，皱着眉听了一阵儿，才知道成绩公布了。
</br> 杜窈慢腾腾地爬起来，拿起手机查分。
</br> 八点五分。
</br> 高过复赛及格线许多。
</br> 但杜窈怎么会是只冲着过线去的。她蹙起眉，去查细分——这和她预计的分数差了很多。
</br> 页面刷新。其他六位评审无一例外打了很高的九点几分，唯独一位，给她打了一分。
</br> 杜窈顿时跳下床，去找组织方要说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