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二）_光影相随_其他小说

苏檬大分部时间都在家里准备研究生考试，偶尔会去白幕远的研究所请教个把题目。这天，她接到李静的电话，邀她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宴。李静自从结婚后，有钱有闲，最爱参加和策划各色慈善活动，以消遣无涯时光，同时洗涤灵魂，为晋升天堂铺平路径。
 苏檬说：“我又没钱，整天在家里蓬头垢面的，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吧。去了，也是增加你负担。”
 “檬檬，我刚给安怡打电话，她也没空，你再不来，我还闹个什么劲儿啊。”
 苏檬经不过她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聚会订在希尔顿酒店。那天下了点雨，不大，但已经有了初冬的萧瑟。
 去之前，苏檬略微收拾了下，化了淡妆，然后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有像样的衣服，只好打车去到cbd，找了个看的顺眼的牌子，买了一个简洁的小礼服。
 苏檬慢吞吞的也还是差不多第一拨到的。李静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将她摆在会客室内间休息，自己则去处理些会务工作。
 陆陆续续有客人被领进来，大多是一身大牌雍容华贵的有钱太太。苏檬跟她们都不认识，只是笑笑。她们彼此有认识的，就热络攀谈起来，多讲丈夫的生意经、子女的养育经，捎带服饰与美容。外间是男士，不知讲什么轶事，不时爆发出轰的笑声，比起这边的鸡零狗碎倒更场面一点。不多时，外间男人们皆站起，苏檬看到众人簇拥着一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子到了。苏檬认出是z市的副市长，本地新闻中时见他尊容。长得其貌不扬，但闪烁的小眼睛透露着精明。他身旁站着的是沈卓，这个男人她最近老听陆千明提到，但是她不喜欢这人。
 她绕到会客厅的后门，径直去了洗手间。
 人太多了，而且她全都不认识。这样的场面真令她难受。
 她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洒去，待她抬头的时候，却在镜子里恍然间看见了梅子。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真的看见一个女子快步走出了洗手间，若非如此，她还真以为自己见了鬼。
 她追着那女子出去，却遇见迎面走来的李静。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出去？”
 “没有啊。”
 “不会的，她是冲着你来得方向走的。”苏檬想推开她。
 “檬檬，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好么？今天来得都是上宾，你看见的搞不好只是谁家的太太，一会宴会开始的时候，你再看看。”
 李静知道她的经历，自然觉得她是幻视了，拉着她离开了卫生间。
 苏檬吃饭的时候坐立不安，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大家都散了之后，她又跑回卫生间，仔细研究了一下那里面的结构。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李静没有说谎，那么当时那个女人一定是进了男洗手间。
 她站在男卫生间门扣踟蹰着，沈卓刚好从里面出来。他认识苏檬，彬彬有礼的和她打了招呼，苏檬应了几句，才红着脸离开了。她这样站在男厕所门口，得多丢人啊。
 苏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千明。
 谁知半夜陆千明给她打电话喊她去医院。
 苏檬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她听他的语气不太好，也没好多问。
 赶到医院的时候，她才知道陆离进了抢救室，他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
 她走进他，被他一把抱住。他蹭着她的衣裙，“檬檬，我们结婚吧。”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湿湿的，她点头，“好。”
 直到几天以后，苏檬的脑子还晕晕的。
 他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拉着她去登记了。然后两家父母见面，吃了个饭，定了喜宴的日子。总之，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他的妻，但是她总觉得不真实。虽然婚后的生活和之前相比也没什么变化。
 陆千明跟几个同事死党在ktv包房。他铁青着脸灌进肚子很多酒，大家都知道他出事了，皆一言不发，陪着喝酒，无人敢嬉闹。
 “……唱歌啊，怎么不唱？一张张苦瓜脸，难道等着收尸？”陆千明醉了，挥舞着手，“你们不唱我唱。”
 陆千明扯出麦克风的线，歇斯底里唱：“我不怕工作汗流浃背……”
 唱到喉头嘶哑，眼圈泛红。
 包间门突然打开一条缝，苏檬朝陆千明勾手：“你出来。”
 陆千明一时气短。
 几个同事兼手下赔笑：“嫂子进来坐嘛。”
 苏檬疾言厉色：“陆千明，你给我滚出来！”
 陆千明畏缩地跟过去。走过迷宫一样的廊道，走出暗黑的ktv。外套没穿，骤然的冷空气兜上脑门，仿佛给他来了一记耳光。
 “你知道了？”陆千明讷讷说。这仿佛不是他第—次对人低声下气，只是每次都是对面她的时候。
 “我要跟你离婚。”苏檬面无表情地说。
 这仿佛是更为严厉的—记耳光，打得他两耳轰鸣，站立不稳。他索性靠住墙壁，说：“就为那点流言？你也信？”
 苏檬来之前，刚收到齐晓东的电话。
 小齐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说：“嫂子，陆队在家吗？”
 “不在。”
 电话那边顿了顿，然后说道“那你今天有没有上网？”
 “我没有上网的习惯。”苏檬刚结束研究生考试，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网上逛。
 小齐说：“我犹豫了好久，觉得说吧对你不好，可不说吧，又怕你从别的地方知道了，更生气。”
 苏檬和小齐不熟，但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打给她的，“说吧”
 “那我说啦，你一定不要生气。”齐晓东吞吐了半天，“谢老大上次不供了一个分局局长，一个特警队长吗，牵出几起陈年旧案，那分局长如今已被双规，那特警队长还闹出自杀风波……”
 “哎呀，我以为什么呢，谢福成这个名字最近听的我耳朵都生茧了？”
 “我不是讲他，我是要讲陆队，这只是铺垫，你接着听。前几天他又供出了陆队，说他曾经参与过几次案子，涉嫌杀人，时间地点场景，说得有鼻子有眼……喂，你没事吧？”
 苏檬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他在刚工作那会和谢福成走的还比较近，谢福成的手下都尊称他陆少，谢福成也很器重他。他们交恶是因为女人，陆少看上了谢福成二把手的女人，两人火并，那女人给陆少挡了一枪，从此后死心塌地地跟了他，据说孩子什么的都秘密生了……还有照片为证，据说是谢福成的马仔上传的……不过，我不建议你看，很过火，……喂，嫂子，你没事吧？……说话呀，别吓我。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可是，让你蒙在鼓里也不好。你出门被人指指戳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谢不用。”苏檬放下听筒，脑子有短暂的空白。
 这个故事乍一听还挺有鼻子有眼的，但苏檬却无法脱口喊一句“胡扯”。她坐到沙发里，脑子懵懵的，那个女人，指的是倪裳吧。对苏檬来说，倪裳好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于陆千明的身边。她现在想想，倪裳的身份的确挺神秘的，倪裳住的房子，是陆千明一直在帮着还房贷，陆千明每月定期去看他们母子。至于豆豆是不是陆千明的私生子，她倒认为不大可能。
 她痴愣片刻后，手脚沉重的打开了电脑。
 她在搜索栏里敲“谢福成”，又敲“陆千明”，再敲“艳照”，每敲—下，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她逐一打开网页。
 “在押嫌犯谢福成再度爆料……”
 苏檬头眩目晕，鼓足气又接着看下去。这回活色生香，全是倪裳的艳照，关键部位甚至没有打上马赛克，艳照中的男主角没有头部，看不出是谁。而陆千明的光辉形象则光明正大出现在另一组照片中，跟倪裳亲密逛超市，豆豆坐在购物车里；骑摩托车载着她飞驰在大街上，她紧紧抱住他；带着她们一家三口手拉手出现在动物园……
 苏檬突然好担心哪张照片会出现自己，好在，没有，报道无比体恤地没提她半个字。只有网民在跟帖时愤愤骂陆千明善于钻营，黑白通吃……苏檬关上网页时呼吸紊乱，手脚冰冷。
 没那么糟糕，他得罪人太多，肯定是有人在黑他，你要相信他……她命令自己冷静。可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与倪裳搞在一起的影像。她在日本待的时间不短，那段时间若是他们真的有什么，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给陆千明打电话，手机不通。打到办公室，他同事接的，说：陆队被督察组叫去谈话了。
 那么这事至少不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苏檬感到斩不断的心浮气躁。
 又打他手机，终于通了，但他没接。好几次都是如此。最后，她打给了倪裳。
 “苏小姐”电话那边的语气柔柔的，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刚才在网页上看见的那些照片。
 “你知道他出事了吧？”苏檬冷冷的质问。
 电话那边沉吟了半响，“我原想给你打电话，又想着你也许还不知道，还是不要破坏你的心情好。”倪裳明明自己身陷泥淖，却仍好脾气地跟她解释，“他不在我这里。我和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千万别生气，你生气就着了那些烂人的道了。我跟你说，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跟他无关，都是别人逼我拍的，他很无耻、变态……他以虐待我为乐。还有，谢福成一贯善于栽赃陷害。苏小姐，你要相信他，这会儿，他必定非常郁闷，你不要刺激他，他非常在意你的感受。”
 苏檬无言放下电话。很多事她不明白，但至少弄明白一件事：倪裳深爱陆千明，所以，尽管在自己处境更加狼狈的情况下，还会去主动考虑别人感受。而她，除了心浮气躁，还想着要撇清自己，他对于她过去经历的事情从不多问，但她却没有弄清真相就已经想对他施以绞刑，这是多么的自私和不公正啊。
 苏檬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了。她忧郁了一下又拨通了齐晓东的手机，只能问他了，“麻烦你帮我查一下，陆千明在哪？”
 过了一会，手机叮叮的响了一声，齐晓东把陆千明的去处用短信告诉了她。可到底该好好劝慰他，还是火上浇油，直接提出离婚？她还没想好。她是不是爱他？她真的不确定，她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凉风一阵阵割过来，割得陆千明心颤。他使劲盯着苏檬翕动的嘴，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吗？一句句凌迟他的心。
 “倪裳是你的情妇？你一直养着她，那些照片不堪入目，我无法忍受……”
 “你别否认，你这几天也去过她那里。豆豆到现在还把我当第三者。”
 陆千明努力让自己贴墙站住，他需要墙壁的支撑：“这些话都收回去吧，说出来恐怕你自己都不信。我外头有人，还需要手淫？那几张艳照，不就是某人的圈套吗？就是要让我身败名裂。”
 苏檬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尖刻了？她的心猛地一疼，指尖也传来酸楚的胀痛感。
 “是不是我回国影响了你和倪裳？”她淡淡的看向他。
 陆千明冷笑一声：“我在查厅长。他要阻止我。—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把我踢出警队，这么简单的把戏你看不穿？我要是和倪裳有一腿为什么还非得死皮赖脸的哄着你？你自己摸摸良心。”
 苏檬的脸青一块白一块，明明是他的错，怎么三两句倒成了她有问题了。
 “也许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和我结的婚。”她咬了咬牙，手指一紧张就胀痛的感觉又窜了上了。
 “放屁。”陆千明眼睛睁大，难以言喻的疼痛在他的心间蔓延开来。
 苏檬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看见倪裳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急着要结束这场争吵：“反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要和你离婚。”她声音嚷的很大，确定被倪裳听到后，她才狠狠心一抬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