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看见林宽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不用想冷诺就知道，这会儿他就那么一件衬衫待在外面。
</br> 她擦净了眼泪，还是换上了衣服。
</br> 这会儿，冷诺早就没了睡意，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她哪儿都清醒了。
</br> 过了半个钟头，看见林枫迷迷糊糊，嘴里好像要说话又有些含糊不清。
</br> 冷诺一个激灵，対着林枫大声叫了起来，“林枫，林枫，你是要喝水么？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取来。”
</br> 没等冷诺走下床推开门，门就开了。
</br> “嫂子，我听见了。”林宽已经端着两个茶缸子站在了门口。
</br> 冷诺转身回到了床边，并没有接过来林宽手里的茶缸子。
</br> “林枫躺在这儿，我不会喂水，怕呛到他。你来吧。”冷诺往床角挪了挪，给林宽腾出来地方。
</br> 林宽这才迈进门槛，转身关上了门。
</br> 先把一只小一些的茶缸子搁在了小桌子上，换了个握法，把茶缸子把手冲着冷诺递了过去，“冷、嫂子，你也多喝点儿热水。”
</br> 冷诺本来没打算去接过来，但看见茶缸子里面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林宽把不烫手的把手倒给了她，而他自己现在却是整把握着不隔热的杯身。
</br> 冷诺揉了揉眼睛，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还是把茶缸子接过来了。
</br> “我困了，我想上去睡觉。也没照顾过人，你留下守着他吧。”说着冷诺站起身，特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矫情又不通情理的新娘，匆匆就要往外走。
</br> “等等。”林宽看了眼又睡熟了的林枫，空出了手，抓起了刚刚的外套，转身跟上了逃着往外跑的冷诺，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br> “外面冷。”林宽没再说别的。
</br> 冷诺的脚步停下了。
</br> 她转过了身，抬起头，离林宽不足半尺。
</br> 额头能蹭到他的下颌，双眸含泪正対上了他微抖的喉结。
</br> 她也没有说话，因为这么近的距离，她听得见林宽吞咽唾沫的声音。
</br> 冷诺看了眼还躺在床上身子虚弱的林枫，她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也慢慢挪开了步子，这一次她没有逃，却是挺了挺腰板，转过身，踏出门，没再回头。
</br> 冷诺也没有上楼，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衣，端着茶缸子径直进了书房。
</br> 窗外还有淅淅沥沥闹元宵的鞭炮声。
</br> 今晚冷诺不想画图。
</br> 她拉开抽屉。把一堆画烂的图纸拽出来，握成了纸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br> 终于，抽屉里只剩下了一枚小小的戒指，没有宝石，不会发光，那么的憨呆不起眼。
</br> 冷诺取出来了戒指，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又把小戒指捏在手里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
</br> 她抬起左手在台灯前面晃了晃，又摘了下来。
</br> 这一次她重新把戒指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
</br> 冷诺捏着指环在无名指上转了几个圈，盯着小戒指又揉了揉眼睛。
</br> 她猛地又把戒指撸了下来，往桌子上一摔，小戒指原地转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br>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嘛，你个傻子，你个笨蛋。”冷诺总算找到发脾气的対象了。
</br> 她拎起旁边厚厚的渤广海岸图册，朝着小戒指就拍了上去。
</br> 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把书挪开了。
</br> 她又一次捏起来了小戒指，刚要再套在无名指上，又突然攥在右手手心里，紧紧握成了拳。
</br> “你是存心的。你比我大那么多，凭什么喊我嫂子。你才是个疯子！”
</br> “你是个大坏蛋，你把我搞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你要把所有人都搞疯么。”
</br> 冷诺擦了把眼，眼前一亮，在旁边抽屉里取出来了锉刀。
</br> 她用粗砂纸把戒指里面的一座单调的桥给蹭掉了。
</br> 之后又重新打磨，重新启光，再一次拿起刻刀，她在戒指内侧可上了两个小人：他们背靠背坐着。
</br> 冷诺捏着戒指在台灯下面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
</br> 她又把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小人儿改了改，不让他们后脑勺対后脑勺，而是彼此都朝右边转过脸……
</br> 戒指内侧，虽然两个人依旧背靠背，英俊帅气的男生是个正脸，娇小柔媚的女生只是个后脑勺。
</br> 冷诺対着小戒指这次轻轻吹了吹，“林宽，这辈子，我们都只能这样彼此错过么？”
</br>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br> 她举着小戒指在窗下晃了晃，冲着里面刚刚刻出来的小男生说：“你看什么看，傻乎乎的样子太丑了。别叫我嫂子了，行么？”
</br> “那，我该怎么叫你？”身后突然的声音把冷诺下了一跳。
</br> 她手一松，小戒指滑落了，叮铃，轻轻落在了地上。
</br> 她慢慢转过身，是林宽，鼻翼高挺，眉峰如剑，泼墨的黑瞳正在狠狠地吸走她眼前所有的光。
</br> 冷诺站了起来，身后的披着的衣服滑了下去。
</br> 屋子里太冷，她不禁打了个哆
</br> 嗦，身后滑下去的外衣被林宽拽住了。
</br> 他重新帮着站在対面的冷诺披上了外衣，可是他只能做到披上一件衣服。因为眼前的女人已经跟他隔了层身份，她已经是他的嫂嫂了。
</br> 冷诺一直没有回答他，只是上前了一步，贴着林宽的胸膛，能听见他起伏的胸膛里如鼓的心跳。
</br> 林宽退了一步，“大哥身边得有个人守着。我得走了。你去吧。”
</br> 林宽低下头，垂下眼睛，银色的小戒指刚好滚在他的脚边，他轻轻蹲下了身。
</br> 没等冷诺拦着，已经把小戒指捡了起来。
</br> “这个女孩儿明明很漂亮，为什么一发脾气，就把脸转过去了呢？”他轻声问。
</br> 冷诺一直憋着的眼泪又要冒出来了，她从林宽手里一把夺下来了小戒指，“要你管！”转身踱步出去了。
</br> 冷诺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倚在门上，终于眼泪忍不住已经淌下来湿了衣领。
</br> “早饭我弄好了。记得跟大哥好好吃饭。我把手续办好就回来。”隔着门，林宽的声音传了进来。
</br> 冷诺憋着哭声，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门，意思让他赶紧走。
</br> “别哭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哥醒来看见你哭成这样，他也会难受的。”声音有些远了，但还是传了进来。
</br> “嫂子，我走了。”最后这句，是清晰的，好像特意要说给她听见一样，伴着脚步，还似乎带着节奏。
</br> 本来冷诺还是忍着没出声。
</br> 这下子，她忍不住了，哇的一声，靠着门蹲下了。
</br> 她把戒指摘了。从衣服上拽出来一缕红线，用牙齿一磕，咬断了。
</br> 把小戒指拴在了红线上，一咬牙套在了脖子上。
</br> 她擦干了眼泪，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了看林枫，还是煞白的脸上没有血色。
</br> 看见林枫干裂的嘴唇又动了动。
</br> “林枫，你是要喝水么？我扶你起来。”她手上也有力气了，坐在床头，把林枫扶了起来。
</br> 喝下了几口水，林枫总算睁开了眼睛。
</br> “丫头，阿宽走了么？”他声音嘶哑，脸上却是挂着笑。
</br> 倒茶
</br> 听见林枫问她, 林宽走了么。
</br> 冷诺眼睛哭肿了，正揉着眼睛，没说话, 只点了点头。
</br> “林枫, 你好些了么？我再扶你起来, 喝点儿水吧。”冷诺做不了别的, 她也并不知道林枫这突然的魔怔到底严不严重。
</br> 林枫推开了冷诺要过来扶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
</br> “昨晚，把你吓坏了吧。丫头, 我没事儿了。”
</br> 冷诺身子前倾, 刚刚一条红线拴在脖子上的戒指就滑了出来。
</br> 林枫单手扯住了冷诺脖子上的红线轻轻指甲一磕，断了。
</br> 他把小戒指拿在手上, 对着早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晃了晃, “丫头，好手艺啊。把阿宽雕的挺帅气的，怎么让自个儿转过头去了？”
</br> 看着冷诺伸过来的手掌等着要回去戒指, 林枫只抿嘴笑了笑, 伸手把冷诺的手心翻到了下面。
</br> 冷诺的手被林枫翻过来握着，她用力往回抽了抽没抽走，“林枫，你……”
</br> 林枫抬眼看了看她, 眼睛里都是温和慈祥的光, 他只是把戒指轻轻戴在了冷诺的左手无名指上。
</br> “戒指这种重金属, 哪里是一根缝衣线戴得住的。好好戴在手上, 别摘下来了。”说着林枫把她的手指蜷上, 帮她拢上了手指。
</br> “可是，林枫, 这是、是当初我跟林宽的婚戒。”冷诺不打算隐瞒，也更不想欺骗，她抬起头迎上了林枫的眼睛，暗灰色的双瞳里映着的，竟是满满的她自己。
</br> “丫头，我知道啊。难道你忘了么，还是我教给阿宽打的戒指呢。不过，不是当初，以后也是。好好戴着。别再摘下来了。”
</br> “可是——”冷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br> “哪那么多可是。盖房子修路上，我认识的丫头可都是雷厉风行的，又帅气又霸气呢。”林枫一咧嘴笑得更坦然了。
</br> “丫头，你这身粉色的衣服，更像个小媳妇了呢。也是阿宽选的吧，你看他眼光有长进了吧。”
</br> 被林枫这么打量着，冷诺脸上也微微挂了粉，悄悄地低下了头。
</br> “丫头，我怎么听阿宽好像说有早饭来着，走，吃饭去。吃了饭才有劲儿干正事儿呢。”林枫尽管还是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却自顾自的说着话，手撑着床边，已经起身了。
</br> 林枫从睁开眼睛就一直跟冷诺唠着林宽的嗑，话说开了，好像气氛并不尴尬。
</br> 等两个人去了厨房，冷诺才发现，林宽还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是一锅喜面。
</br> 挂面下好了，卤汁也烧得喷香，不用开盖子，冷诺就咽了口口水。
</br> 在厨房里，尽管林枫一直嘴上诙谐，话也多，脸上挂着笑，不细看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br> 但看见林枫要去端面的手竟是抖得厉害，冷诺有些心里不是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