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他表现的工作经验丰富，极为镇定老练，张口就来：“恭喜二位新婚。”
</br> 不用几分钟,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就办好了。
</br> 刚刚离开民政局。
</br> 林宽站在摩托前面, “用不用我……”
</br> 一句话没说完, 就被冷诺打断了。
</br> 她惜字如金：“不用。”
</br> 冷诺脚步没停, 林宽没法继续磨叽，“好，那你告诉大哥, 医院人手不够, 我回趟医院。一会儿回家接山妞去。”
</br> 冷诺已经走远了。
</br> 冷诺走在路上，越走越急, 她脑子里只反复循环着一句话让自己脚步不停下来：明天就要审核了, 明天。
</br> 一进门，林枫已经蹲在地上拿着蒲扇给模型扇风了。
</br> 冷诺远远就问：“20个乒乓球台子，已经好了？”
</br> 林枫一回头, 没等他开口, 冷诺知道他想问什么。
</br> 好像出示证件一般，把红色结婚证在手里晃了晃。
</br> 阳光下，像一面红色胜利的小旗子，轻轻扬起。
</br> 没等林枫再沉醉下去, 便被冷诺随便塞进了兜里。
</br> 林枫玩笑口吻：“领导, 请检查吧。”
</br> 林枫不会在这个时候废话, 他看清楚了他想看到的, 剩下的就是全力的投入了。
</br> 冷诺昨天就查过了林枫的木桩子, 知道他寸法不错，水泥台子, 不会出大问题。
</br> 可走进一看，冷诺竟是看得出了神，她直接蹲下了身子。
</br> 20个水泥做的乒乓球台子，的确规格一致，棱角清晰，让她没话说。
</br> 可林枫做的远不止这些，他在每个台子上，都放了两只乒乓球拍子和一个小球。
</br> 同样100:1的比例尺，做出来的小球拍精巧可爱。
</br> 每个台子上摆放的位置角度都不一样。
</br> “喂，丫头，你干嘛？还没干透，不能碰。”林枫从身后猛一喊，让冷诺出于好奇刚要伸出来的手，停在了空中。
</br> “这些球拍和乒乓球，摆放的位置不同，用不了模子，你是怎么弄的？”冷诺站起来身，她这次是个问话犀利的领导。
</br> 林枫把手往后面一背，咧着嘴一笑：“丫头，怎么也是你们的大哥，总得有点儿看家本领吧。”
</br> 不对，没有模子，只能是用手一个个做的，可——这是水泥。
</br> 冷诺反应过来了，她不但没称赞，还像个要打手板子的先生一般，冷冷一句：“伸手。”
</br> “丫头，你让我伸手，我就伸手。大哥多没面子呐。”林枫依旧痞笑着搪塞。
</br> “不伸手，我就告诉你弟弟。让我看看，水泥烧手厉不厉害？”冷诺上来就要抓林枫的胳膊。
</br> “行了，你要挟的猛，我认输。球是手搓的，一共没几个。掉层皮而已。时间紧，说正事儿吧。”林枫从背后伸出手来，不在意的拍了拍。
</br> 冷诺一眼就看见了，左手的烫伤还没好，右手的手心已经掉了层皮，已经露出来粉色的肉了。这是被水泥烧掉的。
</br> 林枫坦白了手，也不藏了，他继续扇着蒲扇，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br> 他说：“这次是河流治理，光有图纸和模型还不够，丫头，得有详细方案。上次劳动广场建筑，听说你直接指出了对手的不足，不如这次……”
</br> 冷诺摇摇头，说：“林枫，这次状况不同。虽然水泥灌底的危害，破坏生态等等，这些道理显而易见不懂建筑的人都明白。但是，你想，上面还是批下来了三化五建的方案。”
</br> 林枫手上扇着风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了想，“果然丫头考虑周全。也是，既然已经审批了，就说明这个水泥灌底的方案在综合角度看，审查委员会是有权衡过利弊的。利大于弊，这个结论已经出来了。”
</br> 冷诺蹲在旁边，点了点头。
</br> 她补充道：“运河，大坝，水库，如今水泥算是物美价廉的好材料。这次我不能反对他们的方案，只说咱们自己的就好。”
</br> 林枫把手里的蒲扇放下了。
</br> 他盘腿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固定在了冷诺的眼睛里。
</br> 在短暂的对视里，林枫看见了一缕自信的光，可他不知道这自信的光源在哪儿。
</br> 就算知道了冷诺的全盘方案，林枫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他也没把握翻盘。
</br> 林枫轻轻碰过铁索，还是发出了叮当的脆响，他声音低缓：“冷诺，我不多问了。可能我在这屋子里呆久了，我钝了。你是不是还有模子要我做？”
</br> 冷诺冲着林枫一撇嘴，露出两个调皮的酒窝：“林枫，你一点儿都没钝，你是我见过最快的刀。帮我做只石雕狗吧。”
</br> “丫头，别抓鼻子上脸哈。你才几岁。有事儿求我，不用给我戴高帽子，叫声大哥就行。”林枫还是回复了爽朗笑笑，跟着冷诺进了书房。
</br> 刚刚答应的还爽快，可是看完冷诺几笔绘出来的素描，他却踌躇了。
</br> “丫头，建筑
</br> 上咱俩都是有一说一。不是我雕不了。而是……”林枫下句话说出来之前，还是有些僵住了。
</br> 冷诺反而也不急：“我替你说，而是，你觉得这只狗太普通了。”
</br> 林枫眼角微曲，在建筑上，冷诺总能每句话都跟他相识相通，林枫真心是佩服。
</br> 他问：“你都知道，还让我照着这个雕？真要狗的话，要不，我画只高贵的牧羊犬？”
</br> 冷诺虽然摇摇头否定了林枫，但她的言语很真诚：“大哥，就雕这只柴犬，我自有办法。不解释了。恐怕咱们各自准备好了，估计就是明天早上了。”
</br> 果然，等冷诺把林达的方案完全做好，已经是24小时之后了。
</br> 这一宿，她跟林枫都没合眼。
</br> 三月十六日，星期五。
</br> 对旁人而言，这是个普通的星期五。
</br> 可是冷诺，她这一周几乎都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br> 杨师傅一大早开来了林达的工地卡车。
</br> 搬运乒乓球台子的小模型时，他脸上就是一个劲儿的惊愕。
</br> 直到这惊愕重复了20次总算平静了，当一只普通的柴犬石雕重新立在了杨师傅的眼前时，他再也安耐不住了。
</br> 杨师傅本来不想开这个口，他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问：“冷姑娘，冷设计师，你确定这只狗这次也要跟咱们一起上车？”
</br> 冷诺正把半纸盒箱子的文件一张张最后确认，抬头看了眼杨师傅。
</br> 她肯定地说道：“对，带去。给它套上这个布套子。还有，杨师傅既然是自己人，不用装客气。有什么就直接问我就好。”
</br> “冷设计师，那我老杨就直说了，你是不是最近缺乏睡眠，有些糊涂了？我们今天是去交牛栏河的治理方案，不是农家乐园。”这个杨建国，就真是个直来直去的老师傅。
</br> 冷诺刚好确认完了文件，她直了直腰，声音有些哑：“杨师傅，放心吧。就是牛栏河审查会上用的。其次，告诉你，农家乐园的话，反而用不上这种狗。”
</br> 山妞得空勤快热情地帮冷诺递过来一杯茶。冷诺接了。
</br> 杨师傅转身悄悄问林宽：“林哥儿，你知道你媳妇弄这狗是干什么的吗？”
</br> 林宽还在旁边院子里用冷水一遍遍洗着脸：“杨师傅，对不住了，我也是连着两天，急救扑火的消防员，这次的方案，我没太跟上。”
</br> 林宽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完，杨师傅差点儿掉了手里捧着的一米多高的狗石雕。
</br> “冷设计师，行！这狗，老杨我也不问了。不过有句话提醒你。”杨师傅把石雕狗放在车上没几步功夫，头上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子。
</br> 喝了茶，润了喉的冷诺声音又甘甜清晰起来：“杨师傅请讲。”
</br> “你这设计师的称号，里面有老林和林枫的面子，渤广明珠的幸运，但是今天的牛栏河若是丢了。那我提醒你，恐怕你这个设计师的名字也就跟牛栏河一样臭了。”杨师傅只要好好说个话，就注定不是好话。
</br> “杨师傅，你这是什么话！”林宽就是听不得别人这么说冷诺，他上来就把杨师傅给揪了起来。
</br> 可人还没离地，就听见后面的冷诺清楚的答道：“杨师傅，的确是这个理儿。今天的牛栏河如果翻不了三化五建的盘，林达拿不下来整治方案的主动权，我就不配做这个设计师。”
</br> 林枫站在二楼栏杆旁，听见冷诺的话，眉眼间笑了。他晃动着铁索，叮当叮当。
</br> 楼下林宽松开了杨师傅，自己拍了拍手，他眼神炯然：“我就知道一定行。”
</br> 可被林宽松开了的杨师傅却是拼命摇头，他瞪了眼林宽，长叹了口气：“一定行？？你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方案！”
</br> 杨师傅谁也不想等了，先跳上了卡车。
</br> 冷诺换好了林达的蓝色制服，却被林宽拦住了。
</br> 林宽板着脸：“刚刚你不是说，拿下了牛栏河，你才是林达的设计师。那时候才能穿林达的制服吧。”
</br> 冷诺微微皱眉：“你，在找事儿？”
</br> 林宽伸手拿着个纸包，硬塞到了冷诺手里。
</br> 这个纸包冷诺见过，里面正是那条蓝色的连衣裙。
</br> 集爱
</br> 上了卡车, 杨师傅愣是没让林宽碰方向盘。
</br> 他握着方向盘踩上了油门：“熬了夜，别开车，一边儿去。”
</br> 前排三个人, 冷诺坐中间。
</br> 好像特意为了跟林宽隔开坐, 她反而离杨师傅坐的很近。
</br> 卡车一颠簸, 整整一宿没合眼的冷诺打了个盹儿, 身子一歪就要往杨师傅这边靠了过来。
</br> 林宽伸出一只胳膊从冷诺身后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又轻轻抬起手把冷诺的脑袋靠着了自己肩上。
</br> 这才抓过脸像是跟杨师傅说话：“我怕她碰了杨师傅的手闸，影响你开车。”
</br> 杨师傅转过脸, 眼角一挑, “林哥儿，你杨叔也是活了半辈子, 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宠媳妇儿, 不用跟我打马虎眼。”
</br> 林宽轻轻拍了拍冷诺要滑下去的脑袋，没说话。
</br> “不过，”杨师傅是个老司机了, 边握着方向盘边看着林宽, 看着冷诺睡熟了。
</br> 又说：“林哥儿，你这新媳妇儿，我看好像不太待见你啊。”
</br> “我这个人无趣，本来也不受人待见。”林宽只看着路。
</br> “看样子, 你还真不了解你自己。不说咱们林达, 谁不知道中心医院里追求林大夫的姑娘多的去了。李教授的丫头至今还嚷着非你不嫁呢。”
</br> 林宽：“杨叔, 我结婚了, 请你别在我妻子眼前说这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