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房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br> 何垂衣不依不饶地道：来便来了，躲着我做什么。
</br> 许久没听见回应，何垂衣缓缓睁开双眼，他仰着头，目光正好看向房梁，此时却空无一人。
</br>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头，用手触了触水面还未完全融合的鲜血，黯然地说：你放心，在和他了断之前我不会去找你。
</br> 他话音刚落，浴室的窗户忽然被人拿东西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br> 何垂衣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辩解道：我没骗你。
</br> 窗外没了动静，良久后，才听到一个声音：你就那么确定，我会等你？你知道的，我老丈人如此之多，为何要等一个男人。
</br> 听到他的声音，何垂衣嘴边不禁泛起一丝笑容，控诉道：刚才你不在，他又对我动手动脚。
</br> 默了片刻，有人道：那你不会反抗他？
</br> 都是男人，我也没吃亏，更何况他救了我。
</br> 窗户猛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道重物落地声响起，何垂衣惊喜地转过头，就看见漠竹将面具挂在脖子上，板着一张脸向自己走来。
</br> 他救了你又如何？我救不了吗？你中毒为何不告诉我？
</br>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垂衣，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br> 何垂衣看着他，笑弯了眼睛，旋即大喇喇地从水中站起，白皙冰凉的指尖攀上漠竹的下巴，擦掉上面零星的血迹，笑容可掬地说：你流血了。
</br> 漠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神顺着他精壮的胸膛，情不自禁地往下看去
</br>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你们还在不在呀
</br> 这章我来实名心疼一下渣皇，如果不是晋江，他和捶捶是有机会开车的，但是抱歉，捶捶告诉我他丑拒了。
</br> 晚安哦，我敲爱你们的ua～
</br> 第32章 自欺欺人
</br> 透明的水珠顺着白皙的小腹滑下，漠竹不自觉地吞咽着唾沫, 眼神忽然飘忽不定, 脸上有如火烧一般。
</br> 他拂开何垂衣的手, 飘忽的眼神逐渐落到何垂衣温水浸湿的亵裤上，嘴中念念有词, 谁洗澡还穿裤子？
</br> 何垂衣不禁莞尔一笑, 恶趣味地将光滑的身体贴向漠竹，语气轻佻地说：嗯？说什么呢？
</br> 漠竹水光氤氲的桃花眼快速从何垂衣胸前掠过，忙不迭地后退两步, 恼羞成怒地说：我来是有正事找你，你别动手动脚。
</br> 何垂衣笑容一变, 跨出木桶，赤足走向漠竹，细长白皙的手指攀上他的衣襟, 说起正事，我倒有一件事想问你。
</br> 漠竹逮住他作祟的手, 拧眉道：何事？
</br> 那天你受伤了？
</br> 何垂衣的口气颇有几分兴师问罪, 漠竹不以为然地挑起半边眉头, 将他向外推了一把, 语气淡淡地说：阴风寨接的任务都是刀尖舔血，受些伤再寻常不过。
</br> 说完, 他发现何垂衣嘴边的笑容收了起来，黑眸轻轻眯起，仿佛有些生气, 一想到这个可能，漠竹冷不防地笑了出来，你担心我？
</br> 何垂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隔了瞬息，转身用帕子擦干身体，漠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担心我？
</br> 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担心我做什么？我就收了你几两银子，帮你救了钟小石，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是无亲无故，你关心我做什么？他紧跟着何垂衣，非要从何垂衣口中听出个答案来。
</br> 那你帮皇帝救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何垂衣走到屏风前，猛地回头看着漠竹，我换衣服你也要跟着？
</br> 漠竹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流转了个遍，心中感叹道：真他娘的白。
</br>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在阴风村收了你的保护费。
</br> 我不是让你还给我吗？
</br> 我们是土匪、土匪！怎么可能还给你。
</br> 漠竹靠在屏风上，听到屏风后传来的窸窣声，不禁弯了弯唇，笑问道：何垂衣，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br> 屏风后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房中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漠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感觉心跳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可辩。
</br> 怎么才叫喜欢？许久后，何垂衣才问道。
</br> 我哪儿知道，想娶、想嫁？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br> 那你呢？何垂衣避而不答，反倒将问题抛给了漠竹。
</br> 事前，漠竹已经在武帝面前夸下海口，这会儿倒有些犹豫不决。
</br> 我喜欢相貌卓绝的女说到这里，漠竹莫名其妙地停了一瞬，相貌卓绝的人。
</br> 何垂衣穿好衣服走出屏风，我喜欢口是心非的。
</br> 你来找我有什么正事。何垂衣寻了张凳子坐下。
</br> 钟小石想见你一面。漠竹道。
</br> 何垂衣不经意地皱起眉头，道：何时？
</br> 需要时机，朝廷如今正在逮捕他，他不能轻易露面。
</br> 好。这些天你都在永全寺？
</br> 漠竹摇了摇头，我和漠江他们会合之后才过来的。
</br>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br> 好。
</br> 何垂衣回答得干净利落，漠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br> 他慢吞吞地走到窗户边，立了片刻，回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当刺客？
</br> 何垂衣怔了一怔，摇头道：说不上喜不喜欢，感觉你不适合。
</br> 嗯？
</br> 你从皇帝身边离开之后，我就改行。
</br> 何垂衣神情软化，改行做什么？
</br> 卖艺？
</br> 何垂衣眼神一亮，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br> 漠竹将头转回去，我的伤没有大碍。
</br> 那就好。
</br> 你受伤了不要瞒着我，我收了你的保护费，并且不打算还给你，所以我会保护你，明白吗？漠竹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是某种宣誓，正忐忑不安地等待何垂衣的回答。
</br> 在我没将保护费还给你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明白吗？
</br> 他想表达的意思，何垂衣瞬间便懂了。
</br> 一条暖流从心间淌过，忽然让何垂衣鼻尖泛酸，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明白了。
</br> 那我先走了。
</br> 漠竹翻出窗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浴室中。
</br> 何垂衣现在迫切地想和武帝划清界限。
</br> 之后数日，漠竹都不曾出现过。
</br> 武帝就像那件事不曾发生过，时常黏在何垂衣身边，等腿脚方便些，就缠着何垂衣去山上游春。
</br> 他好像对一些常见的事很新奇，经常缠着何垂衣问东问西，何垂衣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很多事都略知一二，当然不会吝啬回答武帝。
</br> 那条山路杂草丛生，武帝换下一贯的紫金衮服，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墨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用一根发带缠住，随着他迈开的步子，墨发也跟着摇晃起来，无故地增添了几分潇洒肆意的感觉。
</br> 前不久下了一场春雨，路面有些打滑，武帝踩在一处干草上，朝何垂衣伸出一只手，笑道：路滑，别摔着。
</br> 何垂衣闷头跟着他，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
</br> 一张意气风发的笑脸毫无防备地撞入视线，或许是不曾见过武帝这本张扬的笑容，何垂衣看着一时没有反应。
</br> 到这时，何垂衣才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br> 龙眉横飞入鬓，深邃的杏眸没有女子的娇弱，反倒增添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微微弯起，倒有些温柔敦厚。
</br> 这根本不像何垂衣以往见过的武帝，穿上衮服和脱下衮服的他，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br> 何垂衣的脑海空白了一瞬，直到武帝再次开口：垂衣？
</br> 嗯？何垂衣默默地回应。
</br> 愣着做什么，过来。
</br> 随着他的诱哄，何垂衣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过去，武帝一把拉住，将他拽了过来。
</br> 走过那段路，武帝便将手松开。
</br> 何垂衣沉默地跟在他身上，看着他的背影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问道：皇帝，你多少岁了？
</br> 武帝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也没忘回答：二十有六。
</br> 登基几年了？
</br> 十二年。
</br> 除了京城，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br> 武帝皱了皱眉头，三年前去嵇南找你，路过了不少地方。
</br> 何垂衣震惊地睁大眸子，你就去过一次？
</br> 武帝解释道：幼年时晋朝不太平，我身为太子，吃的食物、用的纸墨都需要层层把关才能送到手里，那时候出宫都要被几百个人跟着，更别说离开京城。登基之后，晋朝正处动荡之中，皇叔欺我年幼，协同他人谋反，虽然丞相助我保住皇位，但我并不轻松，就更加没有机会离开皇宫了。
</br> 何垂衣不由道：正因为你没有自由，就想剥夺我的自由？
</br> 是。武帝挑唇一笑。
</br> 何垂衣没再吭声，武帝便问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br> 何垂衣道：你当皇帝的时候像个疯子，做了几天平常人，感觉有了人情味。
</br> 武帝不禁失笑：你喜欢我这么穿？
</br> 说不上喜欢。
</br> 那就是不讨厌？
</br> 不算讨厌。
</br> 你打算何时回皇宫？何垂衣问道。
</br> 你想何时回去？
</br> 何垂衣脸色变了变，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温馨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br> 我不会和你回去。
</br> 那你好好想想。武帝结束了这个话题，顺着常年无人踏足的山路向上走。
</br> 我不用想，我不可能和你回去。
</br> 武帝没应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仿佛听不到一般。
</br> 皇帝，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br> 武帝的身形僵住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br> 他背对着何垂衣，许久没了动静。
</br> 久到何垂衣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他却开口了：你那根笛子旧了。
</br> 明日我带你下山换一根。
</br>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虽然渣皇渣，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有点点心疼他呜呜呜
</br> 他还在企图挽回捶捶，但已经挽回不了啊
</br> 他继续纠缠，只会害人害己
</br> 呜呜呜
</br> 第33章 沧海一粟
</br> 何垂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
</br> 这几日, 武帝一直在想方设法逃避这个话题, 每当何垂衣稍稍提起, 他就会用各种借口打断。
</br> 何垂衣忽然感觉力不从心，他猜不明白, 武帝究竟想做什么？他难道以为一直闭口不提, 自己就会为此赔上一辈子？
</br> 如果是以前，何垂衣或许会，但现在, 他绝不甘心为此赔上一生。
</br> 好。何垂衣合眼点头，或许, 这是个和钟小石见面的好机会。
</br> 武帝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边走边道：钟公公告诉我，一百年前就消失不见的沧海玉笛在雪竹镇现身了。
</br> 沧海笛？！何垂衣大惊失色地说。
</br> 没错, 正是巫蛊族祖先御蛊所用的沧海笛。
</br> 它怎么会出现在雪竹镇？何垂衣面无人色地喃喃道。
</br> 武帝说错了，沧海玉笛并非在一百年前消声灭迹, 而是何垂衣八岁时, 师父死后, 才彻底失去了沧海笛的下落。
</br> 听说是有人重金悬赏, 各方江湖人士出动，掘地三尺才将沧海笛找了出来。至于为何要送到雪竹镇, 我也不得而知。武帝道。
</br> 当年巫蛊族祸乱晋朝，沧海笛功不可没，如今你想将沧海笛送还与我吗？何垂衣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很多。
</br> 武帝终于回过身，十分认真地看着何垂衣，郑重其事地说：那之后，晋朝也对巫蛊族赶尽杀绝，这一百年来，巫蛊族人躲躲藏藏仍然不能幸免，可你是无辜的。
</br> 我不无辜！我生为巫蛊族人，就不无辜。
</br> 不，何垂衣，你是无辜的，你也是受害者。沧海笛原本就是巫蛊族的东西，我想还给你。
</br> 你就不怕我
</br> 武帝满不在乎地打断他：我想让你开心。
</br> 何垂衣蓦地睁大瞳孔，心中百味杂陈。
</br> 皇帝，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爱我？
</br> 听到这个问题，武帝怔愣了一瞬，没有急着回答。
</br> 隔了片刻，他才叹息道：如果我说是，你会跟我回去吗？
</br> 他看向何垂衣的眼神很认真，一点儿也不像玩笑话。
</br> 何垂衣坚定地摇头道：绝不会。
</br> 刹那间，武帝感到一阵寒冷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br> 他阴云密布地看着何垂衣，眼神仿佛能吃人。
</br>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问？
</br> 何垂衣浑不在意地回看他，淡淡地说：我不信你爱我，又不明白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br> 皇帝，其实你只是享受被别人喜欢，以为用虚情假意就能换回别人的真心。你不仅贪得无厌，还自以为是，你根本没有变，你不是对玩物有了期待，只是玩物遍地都是，真心爱你的却没有一个。
</br> 他犀利的言辞，像磨得光滑尖锐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向武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