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贺程洗完手回来，夏砚已经坐回了沙发上。
</br> 他正在挑电影，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贺程一眼，脸上的神情温和如常。
</br> 你要喝水吗？我给你也倒了一杯。
</br> 贺程坐去他边上：好。
</br> 不知是否有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远了一些。
</br> 夏砚并未察觉到，把水杯递给他后，看回前方的电视屏幕，说：以后你不要喂我吃东西了，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应该也不会在他成年之后这样喂他吃东西吧？
</br> 贺程把你当儿子养这句话，又钻进他的脑子里，贺程脸色一黑，好心情瞬间被毁得一干二净。
</br> 嗯？
</br> 他忿忿咬牙，宁愿自己的身体受到挑战，也好比一切又被打回原地的好。
</br> 但自己没法拒绝，最后只能恨恨地，回他一个兴致不高的嗯。
</br> 对了，我刚才说的话被你打断了。
</br> 这一次，夏砚的话倒是没再被打断。
</br> 我觉得你可以回家了。
</br> 和贺程不久前在心里猜想到的，一模一样。
</br> 夏砚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把对方会给的反应都提前想过了一遍。
</br> 不管对方是要耍赖、撒娇或是其他，他都已经分别在心里想好了对策。
</br> 所有的结果，一定都是要让贺程同意回家。
</br> 你说话算数的吧？
</br> 夏砚眼皮猛地一跳，还没想出来自己是否曾答应过要让贺程来家里多住几天，对方已经又靠了过来，整颗脑袋，再度压到了自己肩上。
</br> 贺程似是不经意地朝着他的耳垂轻吹一口热气，接着道：我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了。
</br> 他身体一僵，听出对方声音里并不打算掩藏的得逞之意：让我在你家再住一晚。
</br> 是和你一起睡的那种。最后一句话，把夏砚心里存留的一点侥幸，敲碎得一干二净。
</br> 贺程体内的郁结在这一刻打开，笑意重新染上眉宇：早上阿姨还特地叫我多住几晚，看来她应该挺喜欢我。
</br> 夏砚意识到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除了沉默，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br> 贺程并不打扰他，随手拿过一块自己还没吃过的酥饼，放进嘴里，很是享受地眯了眯眼。
</br> 微显慵懒的神情，像只午后暖阳照过的毛毯上，蜷着身子勾着尾巴的猫。
</br> 惬意不过片刻，被他枕着的人一下起身，动作太过突然，贺程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咚的一下，闷声砸在了沙发上。
</br> 他捂着脑袋，顿时开始紧张，夏砚不会生气了吧？
</br> 视线对上闻声转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夏砚时，眼中不安的情绪，如融雪一般化开。
</br> 对方的手探过来，在他被磕到的部位轻轻揉了揉。
</br> 虽没直接表明，但他脸上的歉意显而易见，揉了一小会儿，他收回手，缓声问：我要去趟超市，你在家里等我？
</br> 贺程听见心脏里有东西轰然炸裂开的声音，里头沸腾着的鲜血，滚烫又热烈。
</br> 夏砚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呆滞的一刻，发觉到自己又看见了别人或许从未见过的另一面的贺程，眼神一闪，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br> 半弯的身子直起，他转身就想绕过沙发。
</br>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袋奶粉就回来。
</br> 手被人猛地拽住，对方哑声道。
</br> 一起去吧。
</br> 夏砚上高中之前，为了能长高，每天晚上都会泡杯牛奶。
</br> 除了补钙以外，牛奶还有助眠的功效。
</br> 高中时开始住校，再加上学业相对繁忙，所以往往是一回宿舍就能倒头大睡，也不需要再借助牛奶来帮助睡眠。
</br> 时隔三年，他又泡起了奶。
</br> 这次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喝了牛奶之后，晚上就可以不要再做梦了。
</br>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对贺程的念想。
</br> 今晚的梦，比昨天的还要激烈一些。
</br> 不知是否是因为白天受了刺激，梦里的贺程，不再只是躺在身下任着自己使坏，后来竟反客为主，把他狠狠地欺负了一番。
</br> 都说梦境的主宰者是主人自己，梦里的一切本该是随心而继续的，那他这个梦，对方的自我意识似乎也太强烈了吧？
</br> 难不成是自己的潜意识，希望贺程能这么做？
</br> 夏砚没有再想，对方愈渐猛烈的攻势，把他逼得节节后退，最后倒是一时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了。
</br> 夏砚比贺程醒得早，进卫生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锁上门，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
</br> 梦里被炽热的大掌包围过而变得黏腻不堪的地方，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丝毫痕迹也没有。
</br> 他确定了那只是个梦，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隐隐的失落。
</br> 情绪在敲门声响起时全部散去。
</br> 夏砚，你好了吗？我有点急。
</br> 他连忙把裤子拉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动作迅速地拿出牙刷，挤完牙膏后一把塞进嘴里，才转身把门打开。
</br> 贺程朝他挥了下手：早上好。
</br> 也许是错觉，对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似乎无意间往自己刚检查过的地方瞥了一眼。
</br> 肯定是错觉。
</br> 他开始刷牙。
</br> 程程回去了？
</br> 嗯，妈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面。
</br> 夏砚刚倒完水，李舒彤正好开了门。
</br> 他放下水杯，朝玄关走去。
</br> 然后又问了一次：那我去煮面了？
</br> 好，那妈妈先去洗个澡。
</br> 嗯。
</br> 李舒彤喝了口汤，温柔笑着道：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吧，你说，我听着。
</br> 李舒彤是个开明的家长，一人把夏砚拉扯大，既没把人养歪，又很幸运地，能够和孩子做无话不谈的朋友。
</br> 夏砚从小到大，遇到什么事了，都会告诉她高一那年喜欢上程晨橙的事，也并未保留。
</br> 李舒彤不像其他家长，认为早恋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她尊重夏砚的想法，也对他的决定给以支持。
</br> 我是你的母亲，生你养你是我的义务，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干涉或者控制你去做某样事情的理由。所以，只要是你想做的，并且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就大胆地去做吧。
</br> 但是你也该知道，不管你做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就算将来会为此而后悔，也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所以妈妈希望，你以后在做任何一件事情前，都先保持理智地想一想，到底该不该做。
</br> 这是你自己走出的人生，你有选择每一个落脚点的权利，但我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的每一次决定，都是能让你感到快乐而不会后悔的。
</br> 李舒彤那时说过的话，夏砚这辈子都没法忘。
</br> 所以他当时对贺程说，他们都是幸运的人。
</br> 妈，你觉得贺程怎么样？
</br> 李舒彤确定了夏砚喜欢贺程后，就想着他什么时候会问她。
</br> 她猜想可能是在贺程离开之后，果不其然，自己还是很懂他。
</br> 李舒彤的反应有些出乎夏砚的意料，她话中的意思，显然已经深谙他对贺程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br> 如果是另一个人，可能在我发现你有这种心思时，第一反应会是有些介意。
</br> 发现一个人很不错，有时候只需要见一面、聊会儿天，就能做到。
</br> 她对贺程的感觉，或许就是这样。
</br> 但是，我很喜欢程程这样的孩子。
</br> 夏砚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br> 她失笑：养你这么多年，要是还不了解你，那我还怎么和你像朋友一样相处？
</br> 他也跟着笑：那好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也就只有你最了解我了。
</br> 不过，妈，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喜欢的人，也是个男生。
</br> 李舒彤：哪里奇怪呢？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在我看来，都只是要陪你度过余生的人。他在我这儿只需要这一个身份，其余的，都不重要。
</br> 更多温情的话，不必再说，夏砚明白，自己所想要的来自唯一心念之人的支持，在这寥寥数语间，便已如愿。
</br> 妈，谢谢你。
</br> 女人温和一笑：你该谢的，是你自己。
</br> 作者有话要说：出柜t
</br> 第29章 二十九
</br> 跨年那天，贺程把夏砚约了出去。
</br> 那时年夜饭已经结束，他正和李舒彤窝在沙发上，看着春晚的小品笑得乐不可支。
</br> 还是李舒彤发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了他。
</br> 在他接通时，她把电视的音量调低了些，端起只剩下一滩清水的果盘，去厨房里又洗了些草莓。
</br> 回来时，夏砚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br> 李舒彤以为他是回房打电话去了，没几分钟，夏砚走了出来，身上的睡衣也换成了休闲装。
</br> 她顿时了然：还回来睡吗？
</br> 嗯，妈你等下困了就回房，不用等我了。
</br> 好，你把草莓拿点给程程吧，挑些好的。
</br> 夏砚根本不用挑，放眼望去，箱子里用白膜包裹着的硕大草莓，明显都是质量上等的。
</br> 他又拿了点别的，足足装了一大袋。
</br> 结果门一打开，就被门外显然才刚到的人吓了一跳。
</br> 你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吗？
</br> 贺程提了提两只手上拿着的东西：我忘了我还拿东西过来了。
</br> 说完，他扭过下巴示意了下身后的两大箱水果：这两箱你别动，我把手上的拿进去再出来拿。
</br> 夏砚下意识望过去，是一箱草莓和一箱车厘子，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和它们一比，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br> 贺程终于注意到他手上也提着一个袋子，眼神一亮：这是要给我的吗？
</br> 他突然想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喉咙一时有些干涩：嗯，不过
</br> 贺程一把将他面对面抱住。
</br> 只是简单地用手虚环在他的后背上，倒也不够称为是拥抱。
</br> 声音震得他胸腔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br>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我带来的这些东西，好像一点也没法和你手上的东西相比啊。
</br> 他怔住，下一秒，眼里闪过一丝柔意。
</br> 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喜欢啊？
</br> 跟李舒彤道完别，两人换完鞋就想走。
</br> 你们等我一下。客厅里又传来女人扬声的叫唤。
</br> 贺程顿住脚，好奇地问：阿姨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br> 他当然不能介意。
</br> 如果只是单独和夏砚两个人，那就更好了。
</br> 夏砚直觉不是，但也摸不透李舒彤突然把他们叫住的原因，毕竟有什么该说的客套话，刚才应该都已经说完了才对。
</br> 很快，李舒彤踩着拖鞋过来了。
</br>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刚才那套睡衣，明显不是要出门的打扮。
</br> 李舒彤停在贺程面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临时准备的红包，笑着塞进贺程手里：程程，新年快乐。
</br> 贺程一愣，下意识就要回绝：阿姨我
</br> 女人态度温和却难得执着地把红包塞进他手里：这个红包，一定得收。
</br> 夏砚听出了画外音，跟着让身边有些懵逼的人收下：那你就收了吧。
</br> 贺程还想推脱，李舒彤接下来一句话，让他立马丢了这念头。
</br> 程程不想收的话，阿姨觉得，以后这家里，好像也不怎么需要有人来帮忙添添热闹。
</br> 听出女人话里温柔的威胁，他无奈地收了红包，郑重地道了声谢：那我以后如果经常来打扰，应该没有关系吧？
</br> 她笑：程程喜欢我们家的话，长住下来也没事。
</br> 贺程：？？？这一切顺利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br> 烟花轰然在空中炸开的同一秒，璀璨光芒映照下的青年，温柔盯着边上的人，道：夏砚，新年快乐。
</br> 周遭太过纷杂，夏砚根本没听见身边人的声音，他只是恰好转过头，便无意地看见了对方张嘴的嘴唇。
</br> 他看不懂唇语，只好往他那边凑近了些。
</br> 耳朵几乎要贴上对方的嘴，声音也特意加重：你刚才说话了吗？
</br> 贺程便重复了遍，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全无遗漏地喷在夏砚耳朵上，很痒，还带着酥软的麻意，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有些发烫的地方上摸了一下。
</br> 余光触及贺程略显促狭的眼神，喉结上下翻滚几下，一边解释着一边往后退：人、人太多、多了，好、好像、开始有、有点热唔。
</br> 四周爆发出的惊叹声比刚才望见烟花盛宴时的响声更为激动，夏砚僵住，唇上温热的触感，带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br> 贺程也未料到会有这意外，眼睛一时瞪得比夏砚还大，边上围观者小声的讨论声叫醒了他，他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砚，很快为这有些刺激的意外做出了反应。
</br> 不是马上就受惊般同人分开，而是一把将本就敞着的风衣外套抻开，带着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将零距离接触的两人，一下子罩进了外套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