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可不是，文曲星下凡了吗，之前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打哪冒出来的？”
</br> “听说他恩师是崔曙崔老大人，谢大人做的担保，今年会试就在眼前，这上京再考一场，殿试登科，这可就真是平步青云。”
</br> 正说着，人群中响起些轰动，
</br> “顾解元来了！”
</br> “快，快，递我的名帖，这以后说起来，也算是同乡同榜出身的交情了。”
</br> 说着都人群朝个地方靠拢，芸娘看到顾言从远处走来，夹着两本书，穿着一身浆洗的青衣，少年郎风姿卓然，她眯起眼睛，春风扬面，心里止不住得得意，瞧瞧，这是她捡来的相公。
</br> 那些考生聚起来，将顾言不胜其烦地堵在了路中间，芸娘见到这场景，倒是一乐，人群中顾言轻轻蹙起眉头，抬头一望，正瞅见幸灾乐祸地芸娘，快走了几步，脱开人群，一把拉住芸娘的手腕就往小巷子里走。
</br> “诶，顾言别跑啊，人家都夸你呢。”芸娘被拉着，还不忘回头看。
</br> 顾言一挑眉，将她抵在窄巷子墙边，身后有人匆匆而过，芸娘刚动了动嘴，被顾言食指摁住了嘴，两人脸凑得极进，初春扬起的柳絮沾在脸边，一时只觉得痒痒的，她眨了眨眼皮，顾言修长的手指替她扬开白絮，
</br> “你开心什么？”顾言瞥了她一眼，
</br> 芸娘乌溜溜地眼睛一转，“我相公中了头名，我自是开心的。”
</br> 顾言知她是乐他被人追的狼狈样，没戳破她的小心思，微微直起身，掸了掸袍子。
</br> 两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慢悠悠走在青石板上，芸娘问道：
</br> “崔大人出发了？”
</br> 顾言淡淡道：“嗯，我送他到了官道口。”
</br> 跟前世一样，崔曙起复了，只不过时间上有些突然，芸娘叹了口气，
</br> “崔大人应该看了榜再走的。”
</br> 顾言倒是淡然道：“看不看也没什么大碍，结果都一样。”
</br> 嚯，听听这口气，芸娘觉得自己这段时日都是白操心了，她停了脚步，扬起脸，
</br> “那我这就回家准备东西，咱们也得赶着崔大人上京了，从这儿到汴京，少说也得走一个月，若是不抓紧，怕是耽误你会试。”
</br> 话音还没落，只见家门口门停着辆马车，一个下人早早地等在门边，见两人走过来恭敬地迎上来，
</br> “恭贺公子中了头名，谢大人设了家宴特请公子过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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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公，公子，没找到。”
</br> 同一片榜单下，书童把榜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七八遍了，这才转过头，小心翼翼对张式道。
</br> 张式脸上一片惨白，额头上冒着细汗，瞳孔不聚焦，只死死盯着眼前榜上密密麻麻地黑字，喃喃自语道：
</br> “这，这怎么可能？！再找找，在找找。”
</br> 可就在这时，张式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到那榜首的名字，
</br> “顾言，是，是他？！”
</br> 张式脸上红白交加，书童看到张式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惶惶不安。
</br> “公子，公子？”
</br> “你笑我？”张式猛地抬起头，狐疑不安道。
</br> “没，没。”觉得张式这时有几分骇人，书童退后两步，
</br> “我知道你们都笑我。”
</br> 张式吊着眼睛，死死盯着那榜单首位高高的名字，表情阴霾，咬着牙根道，
</br> “我考不上，谁也别想去汴京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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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芸娘整了整衣裳，又抚了抚发髻，有些紧张地走在州署府的回廊里，顾言一进府就被顾大人叫走了，只留她一个人去前厅赴宴，她望着庭院里那棵红艳艳的杏树，想着上回都没进来就被人轰出去，这回顾言中了头名，可又专程请他们来过家宴，不知是什么意思，领路的侍女绕过庭院，只见一个中年女子远远地迎出来，
</br> “这便是顾解元家的小娘子了吧。”
</br> 芸娘微微一笑，那中年女子拉住她往厅里走，那屋子里坐着好些女眷，自打芸娘进来，眼神就不住的上下打量。
</br> 这眼神芸娘再熟悉不过了，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布衫，前世陆家的人就是这般看她，眼里多是不屑，她以前初遇到这些事，只觉得慌张不堪，可到了现在，她心里倒是没半点波动，不就是一层皮嘛，穿得那么花里胡哨有什么用。
</br> 坐在最上的妇人压住眼角，虽没京城世家那般珠钗环翠，但衣裳用料也是绸绢，有股子官宦人家的气势，
</br> “我常听大人这两日夸顾郎君少年聪慧，这次更是大人做了担保考了解元，当真是我们脸上也有光彩。”
</br> 芸娘笑了笑，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垂眼看着盘子里的果子，这种旁人夸奖的话，听听就好，谁当真谁才真的傻呢。
</br> 座上的谢夫人打量着一旁笑盈盈的芸娘，眼大脸俏，跟三月头的迎春花一样，是个漂亮姑娘，只是带股子泥土气，一看就不是尊养出来的小姐。
</br> 她举起杯盏，把思量隐在眼里，这宴会是她攒起来的，原本她只是听说有人求见谢朓做科举担保，自是没放在心上，这种事一年总有那么一两回，可没曾想到，一向谨慎的谢朓竟然真答应了，没得就上了些心思，后来她三番四次才从谢朓嘴里打听出些头绪来，这顾言竟是汴京城来的，汴京啊，那是富贵人家遍地的地方。
</br> 官宦人家最爱的事，一是升官，二便是结亲了，恰好她还有个养在身旁的侄女，谢夫人心里不由地盘算起了旁的心思，可后来一打听这顾言竟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身边还带了个小娘子，谢夫人原本这心思淡了下去，可今日放榜，这顾言这一考中了头名。
</br> 谢夫人心里一惊，她倒是没想到这顾言这般厉害，可听谢朓口气，似是意料之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想轻了，这顾言以后必是前途大好，这才下定决心，赶紧把人请过府，她看了眼芸娘，笑了下，
</br> “不知姑娘你和顾解元几时成的亲啊？”
</br> 芸娘道：“大寒那几日，年关前成的亲。”
</br> 那也没几日，这就好办了，谢夫人扫了眼一旁坐下娇滴滴的侄女，笑着道：
</br> “顾解元真是好福气啊，只不过日后有什么打算。”
</br> “自是上京科举。”芸娘虽然如实答着，可前世跟那些世家夫人打交道，说话都是一句绕一句，谢夫人这点心思倒是不够看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谢夫人有事憋着呢、
</br> “是这样，这一路上跋涉，只有你两人也是辛苦，这是我侄女，从小养在身边，旁的不行，红袖添香倒也做的来，我再添两个婢女小厮，这一路上你们也是有个照应。”
</br> 芸娘一挑秀眉，看着对面弱柳迎风的娇柔女子，望向座上的谢夫人，好嘛，什么红袖添香，说白了竟是把自己侄女要给顾言做小老婆，顾言不过是中了个解元，就有人这么巴巴上赶着了，那去了京城还得了，再说，这谢夫人的侄女好歹算是个小姐出身，真要到身旁，不知道她俩谁伺候谁呢。
</br> 想到这里，芸娘一时间心火上来，按照她往常的脾气非得当场怼回去，可前世她这直脾气就没在人前落到好，这么做不过是添人把柄。
</br> 她呼出口气，眼睛转了转，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br> 芸娘微微低头，拿着帕子捂嘴一笑，谢夫人不解：
</br> “姑娘你笑些什么？”
</br> “我只是高兴。”芸娘顿了下，抬起脸，“有人替我分担些，夫君心里也应该是舒坦的。”
</br> 谢夫人见她没哭没闹，倒是有些意外，想芸娘是乡下来的姑娘，自是想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到时让侄女把那顾解元哄住，这下堂妻上不得台面，以后到了汴京正室娘子不就到手了，想到这，她眉眼都舒展开，
</br> “是这个道理，爷们儿都是这个样子，你大方体贴些，才能招人喜欢。”
</br> “可是……”芸娘突然蹙起眉头，“夫君家里犯了些事，怕是回去有些棘手，我倒是没什么，只怕妹妹吃苦。”
</br> “这倒也没什么。”
</br> 谢夫人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层，毕竟好好的人家凭甚繁华的汴京不呆，要到这地处偏僻的漳州来，可中了解元日后前途大好，总归是能在官场上爬上去的，但谢夫人到底听到芸娘这话有些不放心，多了一句嘴问道：
</br> “这顾解元家里犯得是什么事啊？”
</br> “也没什么大事。”
</br> 芸娘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嘴皮一翻，吐出两个字，
</br>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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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你想好了？”
</br> 书房里点着凉凉的苍术香，谢朓双手负在身后。
</br> 他望着眼前的顾言，少年人长得极快，那求他做担保的少年，短短两个月就跟柳树抽了条一样，长开成了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人，
</br> “现如今你回京不是特别好的时候，我也听主考说了，你这次文章做得极好，以你的才学，这会试再等两年也未必不可……”
</br> 苍术香味道缭绕在鼻尖，顾言思忖道：
</br> “大人，再等两年三年还是一样的，世道是不会轻易改变，但人可以。”
</br> 谢朓深深望了他一眼，“我听闻，这两年你外祖李国公府倒是圣宠依旧，他们可有联系你？”
</br> 顾言目光冷然，“未曾。”
</br> 谢朓意味深长道，“上了京还是去走动下。”
</br> 这话谢朓不知他听见去几分，只见顾言垂下眼，没说话，脸上情绪都压在眼底，不动声色，沉着冷静，不禁心里感叹，再过两年，不知道这会长成个什么样的人物，怕是真的心思难测。
</br> “你……”
</br> 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家仆匆匆敲了敲门，谢朓皱起眉头，
</br> “没点礼数，什么事这么慌张。”
</br> 家仆在门外道：“大人，夫，夫人吓晕过去了。”
</br> 谢朓拉开书房门，厉声询问：
</br> “不是今早还好好的，说要宴请客人，怎么就昏过去了？”
</br> 顾言看向家仆，只见他咽了咽吐沫，抬头看了眼自家大人，又看了眼他，磕磕绊绊，
</br> “那，那顾解元家的小娘子说了两句话，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就晕过去了。”
</b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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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第18章 、上京
</br> 州署府的卧室里，哭哭啼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芸娘夹杂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安静地坐在一旁，低着脑袋闷声不语，仔细一看她却是在看自己的指甲，这几日换季天干，指甲盖旁长了些倒刺，她趁人不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拔着，听着这哭声，倒也应景。
</br> “怎么回事？”
</br> 有声音从屋子外传来，芸娘抬起头先是看到行色严肃的谢大人，再看到他身后的顾言，只不过见有女眷，顾言只站在廊下，他也看到了芸娘，眯起了眼睛，芸娘无辜地眨眨眼，把头偏过去，当是没看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