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江遇的声音比他都还要大、还要更中气十足的反问了回去。
</br> “而且就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也不过只是才说到了她一个人的问题而已。”
</br> 或许是因为多年以来在心里早就积蓄已久的那些委屈和怨愤都总算是有了合理的发泄之地。
</br> 所以当他质问完了莫羡渔之后,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停顿的,就转而把另外的一个矛头,又直接对准了江停舟。
</br> “这么多年以来你除了会呵斥和指责我你还做过些什么?”
</br> “作为一个父亲,你的眼底心里除了只有你的这个结发妻之外,又可曾有一点点的看见过我这个儿子的存在??”
</br> “你还记得我原本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我是哪一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当着你们的面叫过你们爸妈,只是用一些惯常用到的简单语气代词来称呼你们的吗???”
</br> 江遇说完目光也跟着语气一样,变得格外冷冽的看着江停舟。
</br> “想不起来吧?因为你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我。”
</br> 事实上相比于莫羡渔对自己的爱恨交织,江停舟一直以来的视如无物,才是最伤人心和最让江遇难以轻易的就释怀的。
</br> “所以我后面所要说的这些事情,你一定也早就记不得了。”
</br>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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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江遇其实鲜少有特意的单独去向江停舟求助过。
</br> 但也还是有那么几次的。
</br> “第一次是在你们料理完江小水的事情之后不久, 才刚刚带着我这个‘仅剩的儿子’从隔壁市搬到这个城市里来的第二天傍晚。”
</br> 江遇从决定了要选择顾知的那一刻起就曾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像是今天这样的场景,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应该会很愤怒的去指责江停舟这些年的所做所为。
</br> 然而令他感到无比奇怪的是, 不知道为什么, 当他真正这样面对面的和对方对峙住的时候……
</br> 江遇内心里的感觉居然是无比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些冷若冰霜的。
</br> 没有什么激烈翻涌着的惊涛骇浪,更没有他原本所想象中的那些愤怒和绝望。
</br> “当时我们还不住在这里, 你们迫不及待的收拾着东西想要离家而去, 我在哭闹着哀求莫女士无果之后,也曾经像是紧拽住自己当时仅有的希望一般, 十分用力的朝着你的身边扑过去,紧紧的拽过你的衣角的。”
</br> 江遇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的看着江停舟。
</br> “不过你应该对此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他说着略显嘲讽的移开了目光,又低下头去动作缓慢的理了一下自己并不怎么散乱的衣摆,“因为很快我的手就直接被你给毫不犹豫的扯开了,你要忙着去安慰你唯一的那个爱人。”
</br> “……”
</br> 江停舟没有说话。
</br> 江遇知道他不会做声,也并没有打算着要等他说话。
</br> 只是话音很短暂的停顿了片刻, 就又紧接着抬起了头说道:“第二次是家里的保姆‘联合’外面的人来我们家进行盗窃, 我像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躲在房间的被子里给你们的手机号码都分别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br> 江停舟闻言脸色微变。
</br> “这件事情不知道您到现在还有没有印象。”
</br> 江遇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件事情的, 但还是故意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又陈述性的接着往后说道:“当时莫女士没接, 而你在极不耐烦的接通了之后, 只十分匆忙的撂下一句‘我跟你妈妈都很忙,你能别再胡闹了吗’, 就直接连听都没有听我说话的反手挂断的那通电话?”
</br> ………………
</br> 江停舟还勉强能够称得上是冷静的脸色总算是彻底的发生了变化。
</br> 但他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上一秒还苍白着脸色, 沉浸在被江遇所无情揭穿的惊疚里的莫羡渔就已经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骤然站起了身:“等一下!”
</br>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看起来完全就不知情, 但却也并没有逃避责任的看着江遇,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
</br> 说完蓦地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江停舟:“你也没有跟我提过!”
</br> 后者明显也是才知道当年在江遇的这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br> 眸光深沉的抿紧了薄唇盯住江遇,铁青着脸色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才语气格外僵硬的就这件事情给出了一个解释:“当时你发烧了而且还烧得比较严重,我以为他又只是单纯地胡闹想要骗我们回去……”
</br> “所以你就连他的话都不听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br> 莫羡渔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比江遇之前内心里所设想出来的更大,情绪也要更为激烈一些:“你难道不知道——”
</br> 她说着说着,应该是很快又意识到了现在才来指责江停舟当时的行为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尽可能努力的平复下来情绪顿了片刻,就没再看他
</br> 的重新把目光又转过了头落在了江遇的身上。
</br>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江遇听见她问,“保姆联合外面的人来家里行窃,妈妈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听你跟我提起过?”
</br> 语气和音量都跟片刻之前指责江停舟的语气和音量截然不同。
</br> 就好像……她从来都是这样温和而又柔软的爱着江遇,从未因为优先顾及到自己的私欲,而比江停舟更为无情也更为深刻的伤害过他一样。
</br> “……”
</br> 江遇目光极其错杂的微仰着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br> “因为最后也是她在最危急的关头不惜跪在地上求那些人放过我,救了我的命,所以我答应了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并且还帮忙隐瞒了家里失窃的消息,只告诉了你们是我把那些东西给弄坏了,所以要换。”他说。
</br> 下一秒果然看见莫羡渔像是完全就没预料到他竟然还曾经有过这种遭遇的轻颤了一下瞳孔,整个人也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看起来几乎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br> “怎么,没想到当年在你们自以为是的把我放在那个你们自认为安全而又目光所不能常及的地方的时候,在不知道的某一个瞬间你们也差点儿就失去了你们的另一个儿子吧?”
</br> 不得不说当他看见莫羡渔露出他之前预料之中的这个反应的时候,江遇原本还挺平静的心里,其实也还是逐渐充斥上了几分报复对方成功的快感的。
</br>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他的亲生父母,这些年虽然没有再给予他什么比较亲密的父母之爱,可到底在其他地方也还是对他有所补偿的。
</br> 因而想要继续在口头上报复对方的情绪只在心底滋生了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他就停止了言语攻击,硬生生的把话题给拉扯至了最初。
</br>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br> 江遇语气尽可能平静的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br> “重要的是包括我的朋友因为我而被人给陷害入了狱的这件事情在内,在所有我成长至今的道路上的每、一、个非常需要,你们也应该陪伴在我的身边,帮我想办法或是直接解决问题的那些时刻你们都是缺席的不在……”
</br> “可他却在。”
</br> “并且还是每一次都在。”
</br> 江遇说着,到底也还是没能经得住情绪控制的又缓缓抬起了眼眸。
</br> “在我年纪尚小,就被你们给丢到了一边独自生活时隔空陪伴、并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和安抚我情绪的人是他。”
</br> “生病时会亲自把我送去医院,全程事无巨细的悉心照料我,乃至寸步不离的一直沉默着守在我身边的人是他。”
</br> “下雨天不会让我冒着大雨匆匆忙忙的跑回家却连个生日礼物都送不出去,而是会带着伞来送我回家的是他——就连我因为年纪太小,社会经验严重不足而被别人的父母给狠狠坑害了一把的这件事情都是他去想办法替我讨回的公道……”
</br>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顾知把所有原本应该是要由莫羡渔和江停舟来对他做的事情几乎全部都代替着他们对江遇做尽了。
</br> “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判定我是错的,并且还态度强横的命令我和他分手,还得保证以后永远都不能跟他再来往的呢?”他说。
</br> “……”
</br> 莫羡渔好不容易才勉强回复了些血色的面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立刻白了回去。
</br> 但这显然还是不能让她接受。
</br> “可他是个男的啊!”
</br> 莫羡渔声色俱泣的上前,几乎是以一种乞求的姿态蹲跪在了江遇的面前。
</br> “就当是妈妈求你了行吗?”她在试图劝说的途中紧抓住江遇的手指,很是用力的捧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妈妈知道错了,以后会改,再也不会以工作为借口把你一个人给丢在家里了。”
</br> “以前……以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妈妈跟爸爸的不好,我们一定会改的,但是你跟他分手好不好?”江遇在反省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确实说得有些太过了,并且还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扶起来安慰一下的时候听见她说,“别这样行吗?你不能用这样伤敌一千而又自损八百的偏激方式来报复我跟你爸爸。妈妈现在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了啊小遇,你就算是正常的早恋我们都能二话不说的不干涉你的任何想法由着你去。”
</br> “可对方不能是个男的,妈妈就只有这一个要求行不行小遇?其他的都依你,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不伤害到别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br> “只是不能是个男生,妈妈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
</br> “不行。”
</br> 尽管莫羡渔现在的样子对江遇来说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br> 但是太晚了。
</br> 顾知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莫羡渔现在这些迟来的忏悔和道歉都失去原本属于它们的意义。
</br> 那是他在懵懂无措时胡乱的伸手,在黑暗和迷雾之中挥动摸索着触探了好久好久,才好不容易紧紧的把对方给抓握进了手心里的灯火。
</br> 是明月,是熹光,是一路代替着莫羡渔他们陪伴和照耀着他行走至今所绝对不可或缺的水中浮木跟救命稻草。
</br> 所以他不能放弃、也绝对不可以失去顾知。
</br> 因而即使是被莫羡渔给用力的抓握到了他的手指骨节都感觉到了生疼。
</br> 江遇也还是既坚决而又不容挽留的,从对方用力到指节都泛了白的冰凉手心里,一点一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来。
</br> “这也是我唯一不能答应你的事情。”
</br> 莫羡渔几乎是当场便情绪崩溃的瘫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br> 江遇抿紧了嘴唇,到底也还是坚定着自己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出来的选择不为所动。
</br> 一旁的江停舟看不下去了。
</br> 见软的不行,就干脆直接的上了硬的。
</br> “异想天开!这件事情还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br>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动作轻柔的把莫羡渔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br> “明天我就会去南高替你转学,后天搬家。从现在开始你的活动范围就只能是在这个家里!”
</br> “门口我叫了人在外面守着,学校那边我也会替你请假,你自己好好的再在这里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好自为之。”
</br> 说完就川剧变脸似的以一种温柔哄慰的姿态,拥扶着莫羡渔往楼上的卧室里去了。
</br> 顺便还带走了江遇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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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江遇一个字都没回他的从地上爬起来, 也一瘸一拐的去了自己的卧室。
</br> 不是放弃抵抗。
</br> 而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都跪在地上和对方对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