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翟温瑜还要在想，萧淖已经握着他的手道：“别老发呆了！你过来看看！”
</br> 说着他便牵着翟温瑜的手，引着他走到了那数十个孩子面前，这些小孩之前就被人叮嘱过，见人过来之后，就一个个的都站好。转目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br> 萧淖让翟温瑜坐在了椅子上，待他坐好之后，萧淖道：“我让他们一个个上前来，你若看上了谁，你便留谁下来。”
</br> 翟温瑜垂了眼睛，轻应了一声。
</br> 他心里面也委实难过，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br> 萧淖又道：“谁合你的眼缘，你就选谁！不要太放在心上。”
</br> 最初的时候，翟温瑜心中还有个期盼，这里面会不会有跟他一样是京城逃出来的，会不会有什么曾经的叔伯，他不认得的小王爷等等流落在此？他一开始就选的是会认字写字的。
</br> 他定了这样的目标，从中就只走出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粗布衣服，立在翟温瑜的面前。
</br> “我会……”
</br> “我也会……”
</br> 翟温瑜看了看，便问他们是从何处而来，是谁教他们写字。
</br> 男孩子的父亲是一个举人，教他了些诗书，后面在逃命的时候，跟父亲分开了。他便成了一个小乞丐，是被萧淖救过来的。
</br> 女孩子的家室要更好一些，她满门都是书香子弟。只是在逃命的路上，家人被流寇给杀了，而她因为躲在死人堆里头，逃过一劫。
</br> 这两人的经历，都让翟温瑜听得心惊。
</br> 可是他们也都不是他想要认作义子的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选。
</br> 他还只有十六岁，年纪也不太大。而且在他的生活中，有着天真的一面，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他本来是怀着一种想法，救助比同自己一样从京城跑出来的人。
</br> 他想了想，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就遇见了？
</br> 他正想着，萧淖却突然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道：“怎么？是在这两个中决不出好的，你若都喜欢，也都收下吧！”
</br> 翟温瑜转头看了一眼那还站在人群中的孩子们。一张张脸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再选来选去，他便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br> 他冲着萧淖一点头，正想要说就是他们两个的时候，从人群中忽然跑出来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老爷，你看看我吧！你看看我吧！”
</br> 她突然出现，吓了翟温瑜一跳。
</br> 他还没回过神来，萧淖已经冷脸站在他的面前，盯着那个女孩道：“你干什么？”
</br> 若是翟温瑜之前没有被自己的父兄保护的那么好，或许他看见萧淖那么冷酷的对待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能够见微知着，能够勉强猜出萧淖的内心是极其冷酷冰凉的！
</br> 女孩抬起头，道：“我想要认老爷为义父！”
</br> 萧淖道：“你？”
</br> 翟温瑜伸手扯了扯萧淖的衣袖：“高怀，别对她那么凶。她只是一个孩子！”
</br> 萧淖又来安抚他道：“我不是对她凶。而是看她突然出来吓到了你！”
</br> “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br> 萧淖转头看向女孩：“会写字吗？”
</br> 那女孩跪着道：“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说着她就伸出手指在地上划拉：“你看，老爷您看，这是‘卖’字。这是‘身’字，这是‘葬’字，这是‘父’字。”她的笔画未曾按顺序，也跟筷子一样没有起承转折。女孩道：“我之前不会写，可是我在大桥下，看见有个卖身葬父的人，我看了几眼，便就学会了！老爷，我可聪明了，只要你教我！不出一个晚上，我就都能够学会了！”
</br> “大桥？”翟温瑜回头看向了萧淖。
</br> 萧淖道：“他们口中的大桥就是九里桥，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在那里。”
</br> 翟温瑜看见那女孩，又看了看地上的卖身葬父四个字，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br> 女孩低下头道：“我叫阿玉！”
</br> “哪个玉，你可会写？”
</br> 女孩便又低下头，在地上伸手画了那玉字，她先写了点，然后画了竖，之后才写了三道横线。
</br> 翟温瑜抿了抿嘴唇，却发现那女孩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想了想，又转目看向了萧淖，无声的用目光询问道。
</br> 萧淖道：“你若愿意，留下她也不是不可！”
</br> 翟温瑜觉得有些抱歉，不过他倒是被这女孩那种很欣欣向荣的生机给打动，得到了萧淖的许可，他看向那女孩，道：“既然如此，你也就暂且留下吧。”
</br> 女孩听完，忙朝着翟温瑜磕头：“多谢老爷！啊不，多谢义父！”
</br> 她磕得用力，脑袋每次落在地上都是一阵响声！
</br> 翟温瑜道：“不用磕了，你快起来。”
</br> 女孩磕满了三个响头之后，抬起了头道：“可是义父，我还有一个弟弟！你能够一起收下他吗？”
</br> 翟温瑜一愣。
</br> 阿玉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从人群中抓住一个比她更小几分的男孩，扯着对方走
</br> 到了他的面前。
</br> 那孩子只低着头，翟温瑜只能够看见那孩子的发旋。
</br> 阿玉一把将那男孩压在地上跪着，自己也噗通跪了下来：“义父，他是我弟弟，请你也收下他吧！”
</br> 这一场变故是翟温瑜从来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br> “这……”
</br> 阿玉抬起头道：“我跟弟弟是一定要在一起的，如果义父不收下他，我也不会留下！”
</br> 翟温瑜本来就答应了要收下阿玉，可是他先前已经收下了两个。再收，岂不是太多了吗？此情此景，倒是有点像是他被人倒逼了。
</br> 萧淖道：“你这丫头心眼可真多！”
</br> 阿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翟温瑜。
</br> 翟温瑜看着那小孩，想了想道：“你抬头我看看。”
</br> 那小孩还是耷拉着脑袋不肯抬头，只摇了摇，让翟温瑜只能够看见那个发旋。
</br> “你抬头吧。别怕，我不会害你！”
</br> 那孩子还是自顾自的摇头，并不抬头。
</br> 翟温瑜不太喜欢这种连看都不敢看他的人。于是他转目看向了萧淖。
</br> 萧淖道：“阿玉，你要是想要留下，你就一个人留下。你若是想要将你弟弟也留下，那么，你们两个就都留不下！你自己好好想想。”
</br> 阿玉定了定神道：“我跟弟弟是不可能分开的。老爷，请你留下我们两个吧！他很小，只要给他一口饭吃，饿不死他就够了！”
</br> 萧淖道：“不必！”
</br> 说着就让翟温瑜起来，要带翟温瑜进院子里面去。
</br> 那个男孩依然不敢抬头，而阿玉一直不停的磕头，砰砰砰的声响：“老爷请你留下我弟弟吧！留下我弟弟吧！”
</br> 翟温瑜听得难受极了，这女孩有错吗？她想要留下她的弟弟，有错吗？况且这女孩真的还是落落大方，萧淖那样的态度，她却依然不卑不亢！他真的有点想要留下这个女孩。
</br> 他顿下了脚步，道：“罢了，留下他吧！”说着他回头，对着那个一直低着头不看他的男孩道：“你有一个好姐姐！”
</br> ·
</br> 翟温瑜纤长的眼睫颤了颤。
</br> 翟信然看见了，便知道义父要醒了，他伸手将义父鬓边的碎发捋到了一旁，定定的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义父，等着他睁开眼睛。
</br> 不多会，翟温瑜就睁开眼睛，眼珠微微转动片刻。他恍惚了一会，才彻底清醒。他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个暖烘烘的怀抱中。还有一只手正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孕肚。
</br> “恒儿？”
</br> “义父。我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br> 翟温瑜乖乖的找了个熟悉的位置靠了过去，他将自己的头放在翟信然的肩窝，这样的姿势让他很舒服，很满足。
</br> 翟信然看见自己义父的小动作，心中暖意横生：“怎么了？今天义父怎么一起来就这么黏人？”
</br>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翟温瑜慢悠悠地说道，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带着才醒来的沙哑：“我梦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br> 翟信然愕然，义父今日醒来没有难受，他已经很庆幸了，不曾想，义父竟然还梦见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br> 顿时他也想起了那初见的第一面，嘴角忍不住带上了笑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一辈子忘不了呢。”
</br> “那时候你都不看我。送过来四个小孩子，就你一个不看我。”翟温瑜想起了那个站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吭，连头也不抬的小男孩，忍不住埋怨道。
</br> “我看了，真的。偷偷看的。怪你长得太漂亮了，我不敢抬头看，我就偷偷的，从压着的眉毛下面看你。”
</br> “真的？”
</br> “真的，我还记得偷偷看了三次，我心里再说，怎么那么好看呀，要是我能够跟他说一句啊，坐在他面前，我死都甘愿……”翟信然想着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伸手又托着翟温瑜椭圆的孕肚，轻轻的抚摸到：“哈，竟然有一天，这成了我的人，还有了我的孩子。当时我是绝对不敢想的。”
</br> “唔……”翟温瑜难堪的夹紧了双腿，才醒来的他很敏感，被儿子摸得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br> “是想要了吗？义父？”翟温瑜的耳边想起了儿子坏心眼的声音。
</br> “没有……”他正嘟囔着，却感受到有枕头垫在他的腰下，衣服也都被人揭开，温柔的唇在吻着他的身体，是儿子打算伺候他。
</br> 翟温瑜便不再嘴硬，只动情的享受着儿子对他的温柔待遇。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虽然只有一片朦胧光影。
</br> 他收养过四个孩子，三个都离开了他，唯有最后这一个，他本不想要的，一直陪伴着他，照顾着他……
</br> 如果可以，他想要对当年的自己说一句：“你有一个好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