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你他……他母亲的。”宁闲起忍了半天才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
</br> 结果商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想骂就骂呗,我们俩什么样儿彼此不都有数吗?还注意啥形象啊?”
</br> 宁闲起咬着牙想,你以为老子骂不过你吗?特么要不是怕以后被报复,我都恨不得往死里捶你。
</br> 他疲惫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别闹了。”
</br> “真好笑,不管是谁都喜欢对我说别闹了。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们眼里都只是在耍脾气是吗?”商迟步步紧逼,直到把宁闲起逼到退无可退了,才冷言冷语地问,“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听起来挺重要的,但是又比不过你弟弟……你未来的男朋友比得过吗?应该能比得过吧,据我所知再亲密的兄弟姐妹们,成了家以后也会以小家庭为重的,那到时候我排第几?”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宁闲起苍白的面色,忽然笑了起来,“你当我傻吗?”
</br> 宁闲起被迫至墙角,不得不抬头看他:“这个排位有什么意义呢?”
</br> “有没有意义谁说了算?”商迟忽然扯出一个酸涩的笑容来,“难道我拥有的很多吗?我不能去拼命争取一点什么东西吗?”
</br> 他也曾一无所有过。凭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感情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以随意地挥霍、任意地失去?
</br> 宁闲起是个标准的颜控,他还喜欢想很多——商迟别的不说,猜他的这位朋友的心思是一猜一个准的,甚至都已经替他写好了规划:“你喜欢我这张脸,但是我是个直男,怎么办呢?没关系,你就放在心里,当自己已经失恋过了,做个游戏存档,再遇到另一张合你心意的漂亮脸蛋,就能换一个人喜欢,把我的存档覆盖过去了,是这样吗?如果那个人也是直的,就继续一个新的循环,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果他碰巧和你对上了,那皆大欢喜。你是这样想的吧?心这么大,敢一边喜欢我,一边和我做好朋友好同事,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br>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让宁闲起心惊肉跳——
</br> “想也别想,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可能让给别人。”商迟的口气几乎算得上警告,“你既然认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我就永远当得这个唯一。”
</br> 宁闲起被吓得不清,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地心情,只能言简意赅地“草”了一声。
</br> 商迟却撤回了身子,倚在卫生间的门上,咧开嘴恢复了正常:“有没有被吓到?我早就想试试像个大反派一样地说话做事了。”
</br> 宁闲起用手撑着洗手池的台面,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你特么的……把我吓出毛病来你赔不赔啊?”
</br> 他不得不承认,商迟这小崽子的感染力太强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跟着他爆发出来的感情一起哭出声儿。
</br> “衣服换回来,整这一出干啥呢,搞得我好像要霸王硬上弓一样。”商迟轻松惬意地说,“安啦,我暂时还是个直男啦,你不用那么担心我会强迫你哈。”
</br> 宁闲起翻了个白眼:“那你刚刚是在和颜悦色地跟我打商量吗?”
</br> “想开点,我要是真起了对你动手动脚的心思,那说明我弯了呗。那我们就叫双向奔赴,可牛皮了。”
</br> “牛皮你妹。”宁闲起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这么能胡搅蛮缠的人,活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偏偏他还逻辑自洽,臭屁得要死,要人跟着他的想法走,不走就要闹得天翻地覆的。
</br> 早知道他能整出这出闹剧来,之前就答应了他好好营业不就好了。
</br> 宁闲起后悔不迭:“不,我得去找个精神科挂个号重塑我的三观。”
</br> “其实抑郁症确实是应该挂精神科,心理咨询师能提供的帮助对病理性的抑郁极为有限。”商迟慢条斯理地说,“但是医生问你为什么突然情绪波动的话你怎么回答啊?因为我喜欢的直男朋友突然要和我谈恋爱所以我精神崩溃了来找你开点药……听起来怪怪的。”
</br> “你还知道这事儿奇怪?”
</br> “本来是挺奇怪的,但你一直也没真的揍我。”商迟风骚地抛了个媚眼,“得了吧,不掰弯直男是不是比较符合你认知里的道德观?可是你是会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的吗……你可能确实被束着,但你一定会挣开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行远的练习生面试的会议室见到你呢?”
</br> 他说得其实一点也没错。
</br> 宁闲起在小县城长大,被“好学生”、“好孩子”的枷锁束缚了十几年,愣是在高考填志愿那天偷偷地做成了一件大事,改变了整个人生轨迹。那天孟煜来找他,通知他去考核,他也是在“逃课被陈主任挂科”和“万一这次考核能出道呢”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万一”。
</br> 他总是假装得一副很喜欢四平八稳的人生的模样,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想冒险。
</br> 万一他真能成呢?
</br> 商迟看他陷入沉思,便知道成了,笑着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还贱兮兮地说:“哎,咱俩现在这关系,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出去,就看着你换衣服啊。你对自己身材有信心不?”
</br> “滚蛋。”宁闲起骂了一句。
</br> 练习生时期跳完舞,大汗淋漓的时候,总有人不想排队,挤在同一个淋蓬头下简单冲一冲就去吃饭,但他一直注意着避让,倒不是矫情,他怕哪天自己的性向暴露,有些人恐同,回想起曾经和他坦诚相见过,会一阵后怕甚至作呕——那简直是对他眼光的侮辱。
</br> 不过从这种角度来看,商迟这个直男确实直得奇奇怪怪的。
</br> 直男对友谊珍惜到,会为了不想失去一个朋友,就去做他男朋友的地步吗?
</br> 宁闲起百思不得其解。
</br> 他出去的时候商迟已经坐在电脑前打assacre了,本着学习的原则,他也坐到一边围观。只是大少爷的号段位挺高,这个分段赢一场上不了几分,输一场就有可能把前几场的分全输光,难打得很,他只能侧头看了一眼宁闲起,就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竞技里。
</br> 宁闲起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啥也看不懂,就也不勉强了,握着手机查assacre有哪些职业、地图、技能之类的基础问题。
</br> 他学习能力其实不差,把这些像考试知识点归纳起来记的话,倒也不算难。
</br> 只是看到一半的时候,微信电话响了。
</br>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去阳台接。
</br> “宁哥,你今天还回宿舍吗?”孟煜问。
</br> 他几时关心起这个来了?宁闲起心虚地说:“太晚了,不回去了。”
</br> 孟煜轻笑了一声,显然知道他在哪儿:“没别的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忽然玩起assacre来了?是有工作需要吗?”他的声音明明带着笑,却透露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老实说,人气摆在这里,什么工作只有你们俩我也不奇怪。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本来不带我们的事儿,偏偏要给我们希望呢?玩弄别人很好玩吗?”
</br> 宁闲起皱起眉:“商迟说的揭幕赛嘉宾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六个人,今天岑总监亲口跟我说的。”
</br> 孟煜烦躁地打断他:“都这时候了,连你也开始骗人了吗?”
</br> “孟煜。”宁闲起严肃地说,“通告单上正式出现那个行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向他道歉。”
</br> “我……”孟煜抹了一把脸,“对不起,我喝多了,有点胡言乱语……我就是,想不通……我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我就是不能理解,我练这么几年,跳舞跳得一身伤有什么用呢?要是大家一起糊着,我说不定还能想的开,我现在就……对不起,我又说胡话了是吧?”
</br> “别喝了,早点休息。”宁闲起百感交集,轻声说,“如果实在难受,别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去对门找他们聊聊天。也让他们看着你点,小小年纪喝那么多酒干嘛。”
</br> 孟煜苦笑了一声:“一个人失意还不算,要四个人凑一起发牢骚吗?你那么聪明,肯定猜的到我们几个聚一起会说什么话吧。没那么好听的,诋毁那些混得好的人才能让我们心里痛快点……有的时候在我们几个嘴里你已经比商迟还可恶了……”
</br> 这孩子可能真的醉得不轻了。宁闲起心酸地想,也是孟煜真把自己当好队长过,才会在喝醉酒以后同他说这些话吧。他才是宣谨移的年纪,就要在别人志得意满的日子里感受那份落差,何其痛苦。
</br> 这几天他一直因为孟煜那么痛快地和女友分手感到不适,觉得这孩子原来是真的无情的人,但仔细一想,在这条路上,谁又真正的有情呢?
</br> “你头疼不疼?想不想吐?冰箱里有西红柿,你可以吃一个解酒……要是有呕吐的感觉的话吐完再睡,不然可能堵喉咙……算了,我让蔺征去看看你。”
</br> 孟煜也不说话,只在电话那头沉重地呼吸着,分不清是在抽噎还是吸鼻子。
</br> 宁闲起温声软语地劝他:“挂了吧,睡一觉起来,把这通电话忘了。”
</br> 他给蔺征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得到回复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室内,只见商迟已经结束了游戏,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br> “赢了输了?”他劝自己别把伤感的情绪带到和商迟的相处里去,便强打精神地找了个话头。
</br> 然而商迟只是玩味地说:“在试行恋爱的第一天就去安慰别人……这是三十六计里的欲擒故纵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