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01
</br> 我死了，但我还活着。
</br> 02
</br> 我的身体久已死了，但我的意识还活着。
</br> 他们将我的遗体，装在一个晶莹剔亮的水晶棺里。
</br>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窗外的画眉鸟叫得欢快。
</br> 从七色窗棂中漏下的碎光，在我安静的睡颜上，打下耀目的光斑。
</br> 我前额的金发，像静谧的瀑布般垂下，吻着我不再眨动的眼梢。
</br> 我的灵魂如现在这样，躺在全新的容器里，注视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与昔日的自己告别。
</br> “再见，罗米尔，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l‘aour。”我对自己说。
</br> 03
</br> l‘aour，是法语中，“爱情”的意思。我这一辈子，从未得到过真正的爱情。
</br> 我的妻子说她很爱我，哦不，应该用过去式了。
</br> 我上辈子的妻子，曾说她很爱我。但我不确定，财富和我，她究竟哪一个爱得更多。
</br> 新婚后不久，我们曾坐着游艇，在地中海迭起的波浪上航行。
</br> 将近黄昏的暮色下，一排排白色的教堂矮房，在很遥远的视线里滑过。
</br> 夜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她小鸟依人地靠在我肩上，将一杯芳香撩人的红酒，递到我的唇旁。
</br> 而那时我的手机里，存着她与别的男人偷情的照片——摄于当地有名的私家侦探之手，清晰度够高，高到能将任何深爱妻子的心烫伤。
</br> 不过我的心，是一片沉在冰汽水中的柠檬，酸酸的，始终很凉，她靠近不了。
</br> 我微笑着饮尽了红酒。指尖一松，玻璃杯掉到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br> 我开始呼吸困难，口吐白沫，唇角抽搐。
</br> 哈，多么天才！我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br> 04
</br> 一群人涌了上来，按照我生前的指示，手忙脚乱地为我上传意识。
</br> 红的、绿的、黄的、白的导线，连接着两根细长的钢针，插入了我的太阳穴。
</br> 好痛啊。但我不怕，我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br> 她吓坏了，脸部变了形地尖叫。手术美化过的下巴，看起来更加尖利恐怖了。
</br> ——就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
</br> 蒙克说：这世上本不该有疯人院，因为整个世界就是个疯人院。
</br> 我死后也不会下地狱，因为我活着时，世界就是我的地狱。
</br> 05
</br> 她说：“我没想杀你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br> 我在心里说：没事，我知道，是我想杀我自己。
</br> 不过她听不见了。
</br> 06
</br> 啊，再温热美妙的红酒，也熨帖不了我疲惫的身心。因为我喜欢男孩子，年轻漂亮的男孩子。
</br> 可祖父说，我若想继承家族的财富，就必须娶那个女人。
</br> 我需要钱，将自己变成一根安慰棒。
</br> 从今以后，我就可以自由自在，插－进－我想插的小－穴里。
</br> 真好。
</br> 07
</br> 他被蒙着眼睛送进来时，我正被搁在桌上，和其他小兄弟们排在一起，等待着被挑选。
</br> 当然，它们不像我一样，它们没有生命，只是满足欲－望的道具。
</br> 而我不一样，我是有灵魂的。
</br> 我有我的喜好，我有我的格调，我有一双挑剔的机械式眼睛，我还会歌颂爱情。
</br> 哦等等
</br> 天啊！他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类型。
</br> 08
</br> 我猜他是一个b，一个专职受虐的天使。
</br> 年龄大概十七岁，就像初绽花苞的肉桂，对于我这种三十多岁的老树皮，他还是个boy。
</br> 他的眼上蒙着一根布条，像是黑色的银河，将他的意识，困在深不见底的暗夜。
</br> 在那撩人的夜色里，只有深沉的黑暗，只有纯粹的欲－望，只有真实的哭泣，和律动的妖娆。
</br> 他几乎全身赤－裸，只有两个乳－尖红肿着，还带着嫣红的血色，像是刚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夹弄过。
</br> 我猜是两根又细又长的乳－夹，还连接着能给予他极致刺－激的导线。
</br> 他躺在床上，弓着身子，挺立着两颗蕊－珠，发出一声声诱人的呻－吟。
</br> 两条细长白－嫩的小腿，随着一波波电流的无情来袭而颤栗，瑟缩着，犹如风中抖落的枝条，找不到皈依的凭靠。
</br> 09
</br> 合不上，是因为他脚踝上同样绑着布条。
</br> 牵扯着，被分开系在两边的床沿上。
</br> 中央的一根肉－茎，以极其优美的弧度站立，像是雨夜中的密林，静静生长着一株小树。
</br> 肉红的冠顶上，结着白霜一样的露珠。
</br> 10
</br> 他求饶着，声音惊心动魄，销魂蚀骨。
</br> 那是他职业式的诱惑，就像你走进一间西餐厅，微笑
</br> 着为你端来盘子的服务员，笑容疏远而和煦。
</br> 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小牛排，八分熟，请慢用，祝您用餐愉快。
</br> 叫人如沐春风。
</br> 11
</br> 以上都是我的臆想。
</br> 但他被某个彪形大汉抱着，雪白的一双小脚丫，玉藕一样晃在空中震荡。
</br> 踝上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在告诉我：我猜得没错。
</br> 真希望能对他做那些事的是我，可惜我没有手。
</br> 12
</br> 袜子，我最喜欢袜子，尤其是粉红色、缝着糖果的那一双。
</br> 我真想为今天摄像的道具师点赞。
</br> 可惜我现在，除了一个会甩、会扭、会抖、会旋，会以7200下每小时的极限速度，疯狂点动的头，我什么都没有。
</br> 不好意思了道具师，但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你。
</br> 13
</br> 如果我那上辈子、对着女人不曾勃－起过一次的肉－器还在，那么我敢打赌：
</br> 当我第一下，抚摸上他套着粉色糖果袜的脚踝时，就已经快粗喘着高－潮了。
</br> 正如棒棒糖是小孩子的最爱，年轻男孩套在粉红色糖果袜里的脚趾，就是我的棒棒糖。
</br> 我将它们捏在手里，湿滑的舌尖游刃有余。
</br> 停止，一切需要用手来爱抚他的动作，都应当被排除在意淫范围之外。
</br> 假想并不存在的幻肢，没有任何意义。
</br> 14
</br> 他嚷着：“哦，好舒服……嗯啊，这一根，我好喜欢……好粗，这根像是带浮－点的……哦，那根也好棒，弧度刚好刺到那里了！”
</br> 我凝视着在那幽暗仙境的入口处，一出一进的小兄弟。
</br> 媚－肉翻进翻出，小兄弟的头，被浸润在淫－水中一吞一吐。噗呲噗呲，像是翻滚在爱欲－火锅中的泡沫。
</br> 我忽然就想吟诗。那是一首法语诗，只有短短的三句：
</br> 我曾经害怕黑夜。j’avaiseupeurdenuit
</br> 但自从遇见你，aisjet‘airenntre
</br> 我开始期待黄昏。jenceespererlecrepcule
</br> 15
</br> 哦，黑夜，温柔而潮湿的黑夜，请将我包裹，吞噬我吧。
</br> 我已经准备好了。
</br> 16
</br> 当他的手，将测试完毕的小兄弟，从红嫩的小－穴中拔出来时——
</br> 噗呲，腻滑而温热的肠－液，从合不拢的窄－口间轻涌出来，沾染了他的指尖。
</br> 那感觉就像……
</br> 玉葱浇上了甘甜的蜂蜜。
</br> 又像是奶香四溢的乳糕条上，淋了一层甜美的热巧克力。
</br> 啊，那就是我的忘忧酒，是我愿意永远浸泡其间的天堂泉。
</br> 17
</br> 他沾了淫－液的、纤细白嫩的指尖，轻轻地抚上我的脸。
</br> 在我冰冷而突起的深紫色硅胶脑袋上，如有魔力一般摩挲而过。
</br> 我心荡神驰。
</br> 那一刻，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br> 那幸福难以言喻，就好像……
</br> 我的面前是六月的原野，花开了漫山遍野。
</br> 我躺在草丛间，半寐半醒地打着盹，忽然间，就闻到了一阵栀子花开的芳香。
</br> 可惜我没有鼻子，否则我真想好好地嗅一嗅，那自他暖肠内沁出的爱－液，究竟会散发出怎样醉人的芳香。
</br> 18
</br>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
</br> 那仅有短短一秒的幸福接触，转瞬就成了过去式。
</br> 他没有选择拾起我，而是复又拿起了刚才插过的那一根。
</br> “就它吧，就选它了。我喜欢它顶在我前列腺上时的震动。这就是我最爱的一支！”
</br> “不行……怎么……可以……你还没有……试过我呢……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br> 情急之下，我开口了。
</br> 那声音经过了特殊的调试，仿照着我生前的声线，理想中，应当是醇厚而迷人的。
</br> 可惜，不知是不是他们临行前，忘了给我充电的关系。
</br> 那低哑而拖沓的音色，随着电流的滋滋声断断续续地冒出来，显得我愚蠢极了。
</br> 完了，最初印象是负分。
</br> 19
</br> 他好奇地取下了眼罩，睁大了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睛，凑过来对我眨了眨。
</br> 我有些紧张。
</br> 想象中的自己，此刻应当站得更高大笔直，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他的检阅。
</br> 然而事实上，这一秒的我，恐怕并没有比上一秒，显得更加挺拔帅气。
</br> 20
</br> 好吧，事实上，我只是一根无助的安慰棒。
</br> 只能颓然地躺倒在桌面上，无助地盼他垂怜而已。
</br> “哈哈，哈哈哈。”
</br> 他笑了，脸上还挂着方才激烈性－事中，爽出来的泪。
</br> 犹如雨后初晴的枝头，柔柔地悬挂着暖阳。
</br> 他指着我，问一旁的粗膀大汉：“现在的安慰棒，还是人工智能的吗？它，还能说话？”
</br> 大汉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br> 的确，上辈子所剩的财富，在我死后，已经全部归属了我的未亡人妻子。
</br> 而现在的我，只是一根孑然一身，没有财产、没有人权、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安慰棒。
</br> 表面来看，我与普通的泄－欲工具，也没有什么两样。
</br> 除了，我还有一颗会痛的心。
</br> 21
</br> “稀奇，真是稀奇。这一根，可以送给我，拿回去当个纪念么？”
</br> 我听到他这样说时，整个人（或整根棒）兴奋得，恨不得站起来跳一圈踢踏舞。
</br> 当然我没有脚。
</br> 可下一秒，他将方才选中的按摩－棒，拿起来舔了舔，叼在了口中，朝那大汉一挤眼道：
</br> “行了，咱们去隔壁，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吧？这些棒子再好，也仅仅是能助个兴，哪比得上真男人的那根，有真实的温度呢？”
</br> 我望着他被人抱着、快要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急急追问：“我呢……那我怎么办……”
</br> 一双粉红色的糖果袜，不偏不倚地自空中飞来，铺天盖地，遮住了我的视线。
</br> 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帮我把这根会说话的棒棒，用袜子包起来。摄影完成后，我把它带回家，放在床头上，让他给我讲睡前故事。”
</br> 22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飞鸟和游鱼，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为别人湿了小－穴，而我却颓废地倒在那里，不能操－你。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的头上，套着有你玉足香气的袜子，而我却没有器官勃－起。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被人握在手里，经过你疯狂纵－欲的门口，而我却看不见，你陶醉而泣的表情。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明明听见了你不得满足的呻－吟，而我却不能，进门去安慰你。
</b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是永不满足的－b，而我只是一根安慰棒，对你的欲望无能为力。
</br> 23
</br> 我听过一个故事：东方有一只夜莺，用它的生命，换来了白玫瑰的洗礼。
</br> 它立在月霜笼罩下的枝头，无所畏惧地昂着首，忍受玫瑰的尖刺，扎入自己的胸膛。
</br> 它将自己的血液，变成了玫瑰的给养，它用一整夜的动情歌唱，去铸就一朵红玫瑰的盛放。
</br> 直到清晨的足履，悄然踏上了大地。它流尽了鲜红的血液，在枝头倒下冰冷的尸体。
</br> 而我心上人的欢吟，就像夜莺一样动听。
</br> 那是连冰凉如水晶的明月，都要忍不住倾下－身来，聆听的美妙乐曲。
</br> 让我代替那只夜莺，为他流血，为他献祭那朵玫瑰！
</br> 我只愿他的香－穴里，插着我为他染红的玫瑰，发出的欢音，永远萦绕我的耳际。
</br> 24
</br> 可惜我没有血，我的体内流着的，是随时可能干涸的电。
</br> 而他夜莺一般的床榻欢歌，只是我的幻听。
</br> 25
</br> 那天晚上，星星安静地挂在窗外。
</br> 精疲力尽而短暂入眠的我，从接触式充电的圆形座上醒来。
</br> 我看到了我的天使，睁大了眼睛坐在身旁。
</br> 我受宠若惊。
</br> 26
</br> 他悠闲地靠在床侧的墙壁上，摇晃着乳白色的脚丫，嘴里“吸溜吸溜”，吸着一支奶黄色的冰激凌。
</br> 他如此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br> 他终于问我的名字了。
</br> 这就像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冰岩，化成了馨甜的雪水，而我浸泡在甜水里，变成了一支雪糕。
</br> 他粉嫩的小舌，一点一点探出了红唇，慢慢地，慢慢地舔－吮着我。
</br> 温暖，裹挟着我。
</br> 甜音，腻化了我。
</br> 我听见他他轻轻地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br> 27
</br> “l’aour！我叫l，aour！是‘爱情’的意思。”
</br> 我差一点就想脱口而出了“我爱你”，可我及时刹住了车。
</br> 不能着急，要有耐心。
</br> 面对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你总要缓缓地伸出手，举着一把青草靠近。
</br> 当它放下戒备，再轻抚它毛绒绒的下颌。
</br> 试着让它喜欢上你。
</br> 28
</br> 可我错了，他不仅不喜欢，他还觉得恶心。
</br> “呸！”他将口中的雪糕，淬了我一身。
</br> “这个词我知道。我过去的男朋友，就是用这句话来唬我的！爱
</br> 情？呸！”
</br> 说着，他玉葱一般的脚趾，渐渐向我压来。
</br> 下一刻，我突然滚落在地，头晕目眩，亲吻了好几口冰冷的地砖。
</br> 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连同着电能一起被切断，他把我蹬下了床头柜。
</br> 29
</br> 他发泄了那一脚，倒是又笑了。
</br> 笑容灿烂，若无其事。
</br> “不过，把你制造出来的公司，能想到取这种骚气的名字，来骗骗没有爱情‘滋润’的傻小子，还挺有趣！”
</br> 我怔怔地望着他。
</br> 宝贝，你不就是个没有爱情滋润的傻小子么？
</br> 我好想滋润你。
</br> 30
</br> 没想到片刻之后，他真的滋润了我。
</br> 他甜甜的脚趾头张开，夹着我的机械脑袋，缓缓地钳了上去。
</br> 我像被夹在棉花糖絮里，我被幸福夹得喘不过气——请让我溺死在这趾间的幸福里。
</br> “你是防水的么？”当我被架上咖啡杯口时，我听到他这样问。
</br> 就像死刑犯被送上刑场，刽子手的尖刀架在我的脖颈。
</br> “你的脖子是钢铁的么？”刽子手这样问。
</br> 还不待我回答——“噗通！”遇水会短路的我，彻底跌进了苦咖啡的沉默里。
</br> 以上就是我被“滋润”的全过程，毫不夸张地说。
</br> 31
</br> 短路是怎样的感觉呢？
</br> 就像是沉在漆黑死海中的棺木，忽然被惊啸的海浪席卷上了怒潮之巅！
</br> 所有张牙舞爪的水花，全都扭转成了星星，通彻照亮了你的白夜！
</br> 你在那白夜之中呐喊，可是无情的海水倒灌入你的唇腔，填埋进你的肺！
</br> 你脆弱的肺泡就像一方肿胀的坟墓，锁住了……
</br> 你挣扎的意识。
</br> 然后，你的意识便在那不甘的漆黑里沉眠。
</br> ……再没有其他感觉。只此一瞬，终身难忘的脑弦断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