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曹宜还没到跟前就忙着左顾右盼,不等言如锦开口,先问:“凤妹妹呢?”
</br> 言如锦一顿,终于道:“凤儿,她回去了。”
</br> “回、回去?”曹宜极快地一想:“回泉涌巷那里了?”
</br> 言如锦轻轻地摇头:“不是,是回北镇了。”
</br> “什么?”曹宜几乎原地跳起来。
</br> 第71章
</br> 先前言双凤打发了苍鹭出门, 便跟言如锦等候消息,不料门外又有人送来一封北镇的书信,原本是山庄那里老太爷叫李顺写了问情形的, 其实没什么大碍。
</br> 言双凤折了信,思虑再三,便跟言如锦提起要启程回北镇。
</br> 先前言如锦怕她被牵连在内,本也想着寻个避祸的法子,最好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所以才想叫她去方家。
</br> 突然听言双凤说要走,言如锦虽觉着是个法子,但也太过突兀, 一时迟疑。
</br> 不料言双凤道:“我上京只为了姐姐, 原本大理寺那边平了事,曹府这儿也不敢再闹腾,我就该放心回去的, 山庄那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顶事的,我自然不能再耽搁。”
</br> 言如锦试探着问:“只为了这个?”
</br> “另外,”言双凤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此番因为见面礼闹出事来,虽然我想这其中必然有误会,姐夫不至于有事。但毕竟是因为……我,才节外生枝的……”
</br> 她竭力地搜肠刮肚想着该说什么, 言如锦却依稀明白:“你是怪给蓉儿长命锁的那位吉祥?”
</br> 言双凤听到一个“怪”,不由道:“我哪儿敢……”未曾说完便一声干咳:“姐姐原先曾劝我, 若是真心的, 就考虑一下终身, 若是尚有顾虑之类的, 那就干脆断了。如今我已经想好了。”
</br> 言如锦端详她淡淡的脸色,吃惊地问:“你难不成是想跟他……”
</br> “我……到底跟他不是一路的,”言双凤带三分笑地说了这句,却不知为何觉着把身子里的一口气都耗尽了,她只能假装无事地拂了拂袖子,才道:“他多半是会留京的,再说……再说他年纪实在比我小,我思来想去终究不能长久,不如就长痛不如短痛。”
</br> “年纪?”言如锦只觉着哪里不对:“真的?那你总也该跟人家说一声?”
</br> “不用,他是聪明的,心里清楚。”
</br> “那么,”言如锦的心噗通噗通乱跳:“你是决定要走了?”
</br> 言双凤点头:“我先回去,姐姐这里千千万万别再想不开,如果曹家的人犯贱,姐姐好歹想着庄子,想着我跟庄子里的人,多保重自个儿,你原本是比我聪明,只是被困住了才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br> 言如锦红了眼圈:“凤儿……”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揽住了她的肩:“我知道了,如果这儿实在呆不了,我会想法儿带了蓉儿回庄子找你去,好不好?”
</br> 她肯说这话,让言双凤仿佛吃了定心丸似的:“很是,没什么比姐姐的性命要紧。”
</br> 言如锦看她果断要走,也知道她的性情,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br> 而且言如锦看出言双凤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想为难妹妹,就没有再竭力挽留。
</br> 赶在城门将关之前,言双凤便离开了。
</br> 曹宜听言如锦说完,如在梦中,匪夷所思。
</br> 言如锦可没告诉他,言双凤所提的关于吉祥的事,只说是北镇来信等等,为她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br> 曹宜长吁短叹,喃喃道:“怎么就走的这么急,我还想问问,那给蓉儿长命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br> “是了,”言如锦问道:“这次却是怎么一回事?”
</br> “这次、嗐!”曹宜张了张口,又回头看看身后,把门关上,拉着言如锦走到里间。他这一整天的经历可谓离奇,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说呢,索性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儿见了谁了?是陈王府的宋公公!”
</br> 言如锦动容:“怎么又牵扯到陈王府?”
</br> “可不是么?”曹宜道:“我越想越觉着不对,那长命锁,是宫内御用的,京兆府本来想拿我开刀,谁知宋公公及时解围,说是陈王给的,你也知道,这是凤妹妹的那个相好儿……咳,那个叫吉祥的所给,跟陈王殿下有什么干系,可堂堂的王爷也犯不上因为我来扯这个谎?我竟弄糊涂了!”
</br> 言如锦抬手掩住口,脸色大变:“什么,说那长命锁是王爷给的?”
</br> “还说的真真儿的呢,”曹宜心有余悸,却又懵懵懂懂地:“我本来以为那个吉祥是个……总之不是好的,难道他真的是有来头的?不然怎会惊动王爷?”
</br> 他百思不解,突发奇想:“或者说,难不成给长命锁的真是陈王殿下?”
</br> 言如锦促地吸了口气,倒退了半步,扶着桌边站住。
</br> 曹宜见她不语,便道:“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凤儿跟你提过没有?总不会连她也不知道吉祥的来头吧?不应该啊,他们不是在北镇就混在一起的么?”他挠了挠腮:“奇怪了,都说是凤儿养着的人,该没有很大本事才是……”
</br> “别说了!”言如锦突然厉声喝止。
</br> 曹宜惊的一颤:“你你、你怎么了?”言如锦从来都是个贤良温柔的,这还是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对他大声。
</br> 言如锦低着头,脸色惨白:“总之这些话、不能再提。”
</br> 曹宜疑惑地:“这又为什么?我说的不对么?先前我问蓉儿,她说那吉祥叔叔生得美极了,年纪也不大……”
</br> “叫你别再说了!”言如锦并不像是平日里那样温声细气,抬头怒视曹宜。
</br> 曹宜被她吓怔了,嘴唇哆嗦了下,果然不敢再开口。
</br> 还是言如锦自己醒悟,便揉了揉眉心,放低声音道:“宜郎,妹妹走的仓促,我……心里乱慌慌的,要好好地理一理,你不如先去老太太她们那里坐坐吧,叫她们宽心。”
</br> “哦。”曹宜愣愣地答应了声,迟迟疑疑地出了门。
</br> 言双凤是特意选在城门将关的时候动身的。
</br> 这时侯苍鹭被她派去救曹宜,雨燕姑姑也被她找借口调去了泉涌巷,连那辆赵襄敏送过来的马车她都没用,仍是乘坐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那辆,跟在身边的除了如意外,就只有山庄里一块儿来的那马夫了。
</br> 如意对此大惑不解,几乎以为是庄子里送来的那封信上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如此雷厉风行,一再追问。
</br> 言双凤没心思跟她说话,只时不时地留心外头的响动,要是听见马蹄声响之类的,还会半撩起车帘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一眼。
</br> 出了城,如意恋恋不舍地叹气道:“娘子,你又不说庄子里有什么事,又走的这样着急,阿苍跟雨燕姑姑什么时候才能跟上来?”
</br> 原来言双凤先前敷衍如意,说是他们先走,雨燕跟阿苍随后自会追上。
</br> 如意见她不睬自己,便又道:“而且曹家这儿还不知怎么了局,咱们就这么走了,那曹家的老不死一定会背地里骂咱们,还有,万一曹爷出了事,大娘子可又怎么办呢?你好歹等等。”
</br> “曹宜不会有事。”言双凤皱着眉说。
</br> 如意道:“你怎么知道?就算是曹家没事儿,那……吉祥那里也该先说一声啊?”
</br> 言双凤听到这个,才扭头道:“从此后别再提他。”
</br> 如意怔问:“提谁,吉祥?”
</br> 言双凤喝道:“再叫我听见这个,你就别跟着我,或者自己回京城去吧!”
</br> 如意没想到寻常的一句,引来她这么大火气,吓得噤声。
</br> 言双凤本满肚子烈火寒冰,冲着丫头发了这句,却也知道弄的不明不白不是解决之道,她寻思了会儿,正色道:“你听着,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就连阿苍也是跟着他的,这次我是故意不叫阿苍跟雨燕姑姑随着我们走,就是想一刀两断的,这就是说,以后你都见不着他们了,明白了吗?”
</br> 如意呆若木鸡,半天反应不过来:“我……我不大明白,好好的这又是为什么?阿苍是跟着吉祥的?不是一路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刀两断?”
</br> 言双凤咬牙道:“总之我说的话你记着就行了,只不许再多问别的。”
</br> 夜色越来越浓,马车狂奔一阵,车夫放慢车速,回头道:“娘子,来的时候我记得前面小镇子上有个客栈来着,咱们还是投宿吧,错过了这个,至少还得再跑几十里路,人受得了马受不了,何况这地方咱们路不熟,黑灯瞎火的也很不便。”
</br> 小镇的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住了不少,也有许多像是他们一样赶夜路的,正在堂中急匆匆地吃晚饭,有闲着无事的便凑在一起闲聊,当看见言双凤主仆进来之时,有不少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br> 言双凤无心在意别的,只想快些歇息,早点起身赶路。
</br> 店家却是热情的很,一边打量一边笑问他们要吃些什么。
</br> 言双凤毫无食欲,又加上楼上楼下有不少奇形怪状人,各色异样的目光,她只交代如意自己弄点东西吃,便先进房了。
</br> 房间狭小而简陋,隔着薄薄的门板,外间的走动声咳嗽声清晰可闻。
</br> 若换了平时,言双凤一定会嫌弃挑拣,但现在顾不上了,她只把鞋子一脱,便无力地倒在了榻上。
</br> 此时他们离开京城已经有四五十里了,身后并无动静。
</br> 她想……赵襄敏不至于会追出城的,不管怎么样,京城里自然有他要应付的人跟正事,他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轻举妄动。
</br> 等她回到北镇,天长日久,兴许跟他的那一段就被逐渐遗忘,仿佛没发生一样了。
</br> 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如此吧。
</br> 两不相干,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br> 如意终于跑了回来,端着两个冷了的馒头跟切的卤肉,一碟小菜,单脚把门踹上,她道:“娘子,凑合着吃些吧,打中午可就没吃东西呢,我都饿得没力气了。”
</br> 言双凤装睡不理会,如意跑到她跟前,低头一看,见她合着眼睛,便以为是真的睡着了。
</br> 当下只轻手轻脚地又回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却又叹气将馒头放下。
</br> “也不知吉祥到底干了什么,怎么闹得这样,就这么逃也似的离开了京城,难不成以后真的连阿苍哥哥也见不着了?”如意嘀咕了两句,相思发作,顿时也觉着桌上的肉都不香了。
</br> 这一宿,门外来来往往,脚步声,说话声不绝于耳,更有一些夜半吵闹的,简直像是身处集市。
</br> 言双凤人虽然躺着,脑袋里却一直转个不停,所思所想,却不由自主地都是赵襄敏。
</br> 从在北镇救了他,到在庄子里的相处,张守备、还有那秉易先生的种种反常……她居然驽钝到一无所知,毫无疑心。
</br> 但这哪里怪她?如果他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贵人,又怎会对她的颐指气使各色冒犯甘之若饴毫不反抗?
</br> 之前或许是因为不记得了,情有可原,但后来呢?
</br> 不算她所做的那些,就说是那些出言不逊,也够她死不知多少次的了。
</br> 言双凤有一种感觉,她觉着自己仿佛是那养肥了待宰的猪,别看现在活蹦乱跳神气活现的,也许只是在等待某人的一个心血来潮。
</br> 她不喜欢战战兢兢站在冰层上的感觉,更别提是把脖子架在磨得锋快的刀刃上了。
</br> 子时过后,言双凤朦胧睡着了,依稀中,不知哪里传来两声尖锐的哨声。
</br> 紧接着,是金属交击发出的响动,以及隐忍的人的呼喝声,只是她半梦半醒地,只以为是在做梦。
</br> 而旁边小床之上的如意早已经睡死过去,鼾声如雷,自然毫无察觉。
</br> 倒是客栈里的小二听得真切,走到门口,揉着眼睛探头往外打量:“刚才是什么响动?”
</br> 另一个打着哈欠道:“我也听着了,该不会有什么贼盗之类的吧?”
</br> “不至于,咱们这儿也还算是京畿之地,一贯太平,怕没那么大胆的。”
</br> 与此同时,在客栈二楼,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人影脚下无声地进了屋内。
</br> 门开的同时,一股冷风袭来,榻上的言双凤眉头皱起,仿佛察觉到了不安。
</br> 第72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