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那就……”赵襄敏轻揉着指尖,看到一点玫瑰的紫红,那是她唇上的胭脂膏子,他轻声问:“能以身相许了?”
</br> 一点榛子的碎渣在喉头挪动,言双凤咳嗽了几声,含糊不清。
</br> 第33章
</br> 赵襄敏抬手斟了一杯茶, 送到言双凤的唇边,她短促地看了看他,顺势喝了两口。
</br> 小魏王撤回杯子, 看着杯沿上沾着的唇印,不动声色地将残茶饮尽。
</br> “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赵襄敏说道:“就算考了状元,一时半会儿也升不到四品以上去。”
</br> 言双凤心头一动,哼道:“我可没这么说。”
</br> 赵襄敏道:“你先前说过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都记在这儿呢。”
</br> 言双凤哼唧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何况那状元岂是谁都能考上的?那都得是万里挑一,人尖儿中的人尖儿, 你要真能争口气考中了, 那也不是、不是不行的。”她的眼神跟声音都飘忽着,说到最后,却又笑了出来, 自嘲地道:“罢了,我竟是个傻子,认真跟你这儿说这没影子的事儿。”
</br> “怎么没影子,你不信?”
</br> “不是这么说,就算你真有那状元的才学,如你方才说的,那也是得两年后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br> 赵襄敏的长眉扬了扬:“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渴?”
</br> 言双凤本是随口一说的,听他重复了一句, 细细一想, 脸上就不自在:“我没别的意思。”
</br> 赵襄敏追问:“别的又是什么意思?”
</br> 言双凤词穷, 从小竹筐里抓了把榛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再给我剥几个, 别光顾着说话。”
</br> 这榛子是炒过的,通常会有一道裂缝,但也有不少没开口的,因为皮厚坚硬,一般需要用小锤子等工具敲开或者砸碎。
</br> 言双凤爱吃,可又嫌它难剥,小时候贪嘴,想吃又剥不开,或者用锤子敲,还伤过几次手。
</br> 此时言双凤却没留意,不管是开口的榛子还是没开口的,赵襄敏拿在手里,看似没怎么用力,便能轻易打开。
</br> 他极好看的长指有条不紊地动作,室内一时只听见轻微的“啪啪”声响。
</br> 言双凤有点没头绪,先前被陶蛮点化,她便放任自己对于赵襄敏的心意,可也仅只如此,她毕竟不是陶夫人,没有那种不顾一切放浪形骸的“胆量”。
</br> 她有点儿贪恋跟他的相处,却还有一份最后的自制跟约束,战战兢兢地,没法儿豁出去做尽所有。
</br> 可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挺喜欢“吉祥”的,因为他生得好看,性子温柔,而且很“乖”,是那种会熨帖到她心里的“乖”。
</br> 言双凤没见过这样的男子,时不时地,因为赵襄敏,她那颗心总是忍不住地会春风荡漾,一想起他或者见到他,喜爱跟怜惜便不约而同地涌上来。
</br> 这种感情让她觉着恐惧,有点儿不由自主,因为渴望,所以对于赵襄敏的亲近并不如之前一样抗拒违和了,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自己很喜欢跟他亲近的感觉。
</br> 比如,就像是此刻,虽然嘴上说要吃榛子,眼睛却时不时地又往他的唇上转悠,她知道,眼前的人,比榛子更让她想去吃上一口……或者不止一口而已。
</br> 呼吸有些乱了,言双凤只能转开目光,假装看向别处。
</br> 于是她看着少年的双手,一颗榛子落在修长的手指间,他只是漫不经心般一捏,榛子发出一声细弱的叫声,即刻裂开,乖乖地把雪白的榛仁献了出来。
</br> 她望着那如同小桃子似的榛仁,眼神莫名地有点儿迷离。
</br> 赵襄敏的长睫低垂,又抬起。
</br> 他看似正专心致志地剥榛子,却听见面前的人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抬眸看过去,望着言双凤微红的脸颊跟眼神,他蓦地意识到了。
</br> 明澈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类似狡黠的欢悦,赵襄敏把那新剥出来的榛子仁送到她的唇边。
</br> 言双凤想也不想张口含住,却不料,那榛仁有意无意地自他指间滑落,跌在桌上,于是她含住了半截食指。
</br> 她的心里还五颜六色的,并没立刻反应过来,只当是没衔住榛子仁,便顺势向内又吸了下。
</br> 赵襄敏深深呼吸,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腰身。
</br> 两个人都呆住了。
</br>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的心中都生出了许多的似真似幻的场景。
</br> 这时侯言双凤并未留意,屋外隐隐响起了一声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动静。
</br> 声音不大,但赵襄敏却察觉了。
</br> 他慢慢地撤回了手,言双凤也站了起来。
</br> “凤二……”赵襄敏瞥了眼屋门口。
</br> 言双凤正要迈步,闻言停住:“嗯?”
</br> 她竟没敢看他,唇间虽没了异物,却仿佛还衔着一样。
</br> 赵襄敏没吱声,只上前一步,突然间从后将她抱住。
</br> 言双凤猛然一颤,身子仿佛缩成了一团,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行!”
</br> 赵襄敏垂眸:“什么不行?”
</br> 言双凤目光慌乱,却醒悟他并没做什么,只是她心里早想到了一万步以外,或者不是她多想,而是她早就这么“想”。
</br> “没什么!”她赶紧亡羊补牢地否认,“你、你抱着我干什么?”
</br> 赵襄敏轻笑了声:“你想我干什么?”
</br> “我没想!”言双凤恼羞成怒地:“你别胡说。”
</br> 赵襄敏感觉怀中之人越来越无力,仿佛还在轻颤,她一紧张,身上的香气好像就越浓烈,软玉温香,简直在跟他的自制天人交战。
</br> “好,”赵襄敏不由地在她的鬓边亲了下:“你没想,是我在想。”
</br> “你、你又想什么?”言双凤先是脱口问了句,又害怕似的赶忙道:“行了你不要说!总之、你放开我……”
</br> 口干舌燥,刚才喝了的那两口茶好像都给放在火炉上烘干了,言双凤有点儿受不了,就好像假如赵襄敏不肯放开,兴许她就会……把那最后的一份清醒跟约束抛开。
</br> 赵襄敏的眼睛往门口处又扫了扫:“你放心。”
</br> 她忐忑而茫然地:“放心什么?”
</br> 赵襄敏双眸幽深,凝视着她躲闪的神色:“你若不肯,我绝不会强迫。”
</br> 言双凤说不出,自己听了这句话,是松一口气呢,还是大大地失望。
</br> “那、那就好。”她懵懵怔怔地说。
</br> 环住腰间的双臂果然放松了,言双凤靠向桌边稳住身形,她很想赶紧离开这屋子,身上的力气却仿佛都给他吸去了一大半,她回头看向赵襄敏,发现他已经后退了半步。
</br> 目光相对,言双凤撩了撩鬓边的发丝,深深吸气:“你要敢胡来,我……”
</br> 她本来想说一句狠话挽回方才的“失态”,但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样,于是外强中干地:“我就让你好看!”
</br> 赵襄敏的笑容里却有一点苦涩:“知道。”
</br> 他平时“顺从”她,有时候是敷衍,又时候是宽容,但这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好像很真心实意。就仿佛他真的被“好看”过。
</br> 言双凤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丢脸,自信心才重又慢慢爬上来:“知道就好。”她哼了声,趾高气扬地拉开门,却听赵襄敏:“等等。”
</br> 言双凤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因为外间的冷意,还是因为他这意义不明的一句。
</br> 回头,却见赵襄敏手中提着她先前来时候的斗篷:“这么出去被风一吹,指定要害病的。”将斗篷打开给她披上,稍微整理了一番,他望着她半嗔半喜的明亮眸子,道:“凤二,什么时候你心里真有我了……”
</br> 他没有说完,余音袅袅,都钻到她心上去了,在心尖上摇摆,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嚷:有,谁说没有。
</br> 言双凤望着眼前这双星眸,重又有点迷瞪起来,她想如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两句,但心里不知为何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只急忙低下头,合上斗篷往外走去。
</br> 赵襄敏目送她出了院门,又过了会儿,才寒声道:“出来。”
</br> 屋檐拐角处,一道影子闪了出来,身着普通的灰布麻衣,竟是那个李顺儿收留的“阿苍”,其实正是先前来跟赵襄敏相见的苍鹭。
</br> 苍鹭疾步到了跟前,跪地行礼,脸上是极惶恐地:“殿下恕罪!”
</br> 赵襄敏的脸上已经没了先前跟言双凤在一块儿的多情温柔,淡淡冷冷地:“刚才怎么了?”
</br> 苍鹭深吸一口气,忙道:“瞒不过殿下,刚才有一人前来窥探,才被属下解决了。”
</br> 先前赵襄敏跟言双凤在屋内,听到外头一声响动,赵襄敏就知道不对,所以并没有让言双凤在那时候出门。
</br> 此刻听苍鹭回报,他问道:“什么人?”
</br> 苍鹭低声回道:“属下检查了一番,他身上并无能确认身份的,现在看来,或许是跟北镇客栈里一样的暗榜杀手,毕竟先前那两人之死,一定会引发其他暗榜之人的留意,被他们摸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br> 赵襄敏皱了眉:“你是说还会有人来?”
</br> 苍鹭道:“目前只有一个,若是其他的并没得到线索,应该不会再来。”
</br> 方才他截杀了那人后,迅速向周围查探,并没其他人的踪迹,但只怕此人之后,还有别的潜伏。
</br> 赵襄敏想了片刻:“你身边有几个人?”
</br> 苍鹭满面愧色,却忙道:“属下怕殿下责怪,便只叫自己的人在距离庄子五里开外等消息,并侦查异状,庄子里只属下一人。”
</br> 他知道自己留下实属抗命,哪里还敢多召集人,原先他确实是暗中守护,可是近来他在北镇的人传信,说是发现了不少身份不明的江湖客。
</br> 苍鹭一想,便假装走投无路之人,混入了庄子里,心想着只要不跟赵襄敏照面儿,却在他周围照应防护,自然无碍,没想到这么快就给看破。
</br> 赵襄敏目光上移,望着头顶湛蓝晴空,有几片厚重云朵伏在天际,他道:“再传几个谨慎精明的来吧。”
</br> 苍鹭大喜过望,这就是不追究他的意思了,当下磕头:“是!”
</br> 得了赵襄敏如此吩咐,苍鹭的心才觉着踏实。
</br> 说实话,他宁肯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王爷,也不愿意看见对别人深情款款的小王爷,只因前者是他熟悉的,而后者,只让他觉着莫名恐惧。
</br> 还有两天过年了,虎啸山庄整个儿焕然一新,贴春联,挂灯笼,煮年下要吃的卤肉,年菜等,整个山庄每天都弥漫着馋人欲滴的香味儿。
</br> 李婶儿跟周婆子两个是最忙的,如意每天都被指使的团团转,幸而又从周边庄上雇了两个能干的丫头,这才缓解一二。
</br> 小虎子则是最高兴的人,旺财跟小黑两只每天跟着他跑进跑出,时而在门口点炮竹玩儿,时而去厨下偷些好东西吃,两个狗子都逐渐肥了起来。
</br> 在这段相处中,狗子们跟白马乘风的关系大有缓和,两方不再是势同水火之态。而山庄内的人也习惯了乘风时不时出现,知道这白马虽性子暴烈,但最通人性,只要不是那种歹恶之人,或者不去主动招惹它,它也不会轻易伤人,期间,乘风还跟狗子们一起同小虎子出山庄玩儿了好几次。
</br> 小平安也从最初的畏惧,不知不觉中也喜欢上了乘风,腰里有一点钱,买了糖果,除了分给小虎子外,便是给乘风和胭脂吃了,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过了年开春儿,期望乘风跟胭脂能够成配。
</br> 老富贵显然也跟他是一样的主意,两人不遗余力地照看着马儿们。
</br> 连言老太爷都兴高采烈,精神矍铄地准备过新年。
</br> 跟这些人相比,言双凤却成了“低调”默然的那个,连如意都暗暗称奇,她看出言双凤很有心事,可又不敢问。
</br> 这日黄昏时分,有一队人马忽然来到庄子,七八个人,老富贵正收拾了马厩准备吃晚饭,听到消息赶紧跟李顺儿一块出来看究竟。
</br> 毕竟天都要黑了,来这么多人,不知是什么路数。早年下,有那山上的胡子假装客商投宿,实则大行劫杀掳掠之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