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庄妃道, “还是德儿的事情,德儿骑马时不小心惊吓到了陛下的马, 陛下恐怕要责罚于他。娘娘,你到底是他嫡母,怎么都该多帮衬他。”
</br> 清宁觉得庄妃不幸灾乐祸都好,还要求情, 也是装贤良淑德给别人看了。
</br> 她靠在美人靠上,“那请你稍微等一等, 我还来不及更衣。”
</br> 说着就让流光把薰笼上的衣服取下来,衣服依旧是华贵的绣纹,款袍广袖,庄妃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实则在心里暗暗嫉妒。
</br> 椒房宫到楚昭帝居住的未央宫有不远的距离,于是坐了步辇,步辇路过昨日那处楼阁时,又看见那个姑娘在弹琴。
</br> 以前这里是偶遇陛下的好去处,可惜因为淑房宫“失了宠”,秀女和嫔妃们再也没有在此处遇到陛下了。
</br> 清宁看柳树下人面桃花挺好看,庄妃却不觉得,她脸色扭曲了一下,问下人道,“怎么不把道路清理干净?”
</br> 下人低声告罪,“来的时候没有看见。”
</br> 庄妃捏着帕子,阴沉说,“罢了,凡事不能做太过,带到浣衣局去吧。”
</br> 清宁看着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br> 庄妃年纪不小,和元后差不多岁数,其实一直比元后受宠,所以她嫉妒心很强,只要看见有勾搭皇帝的女人,统统给清理掉了。
</br> 那些无辜死掉的女子,不知有多少死在皇帝手里,又有多少死在她手中。
</br> 清宁抬手道,“浣衣局有什么,不如送到我宫里,日日惩罚她才痛快。”
</br> 她是皇后,庄妃不好反驳她,只能不得劲儿地应了。
</br> 清宁坐在步辇上,隔着竹帘看着少女惶恐苍白的脸。
</br> 路程有些遥远,但有庄妃絮絮叨叨的说话其实也不太难受,她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依旧很美丽,姿态也很温柔。
</br> 两人到了未央宫,就被告知皇帝正在小憩。
</br> 过了一会儿,从殿门进去,楚昭帝衣服没穿好,只穿了一件寝衣,宫殿里熏了熏香,但也遮不住这里萎靡的气息,床榻下落着女子的袖衣,被被子遮住一半,另一半若隐若现。
</br> 以前楚昭帝就是病死的,他死得很快,传说因为梦到端静皇后忧惧而死,两三天就没了声息,然后就是明帝登基。现在看来,他果真有短命之相。
</br> 现在让他怎么死呢?清宁心不在焉想,马上风还不错,应该能让他死后怀恨了。
</br> 楚昭帝问道,“何事来找朕?”
</br> 之前还对狐媚子怀恨在心对庄妃此时却贤淑起来,仿佛根本没看见床榻下的绣鞋,行礼道,“皇后娘娘听说德儿惹怒了您,心里不安,带我来向您求求情。”
</br> 清宁收回思绪,撇了庄妃一眼。
</br> 庄妃习惯了这些小手段,在她眼风下纹丝不动。
</br> 清宁笑道,“对,我来求情。”
</br> 话是这么说,她看人的时候带着威胁。
</br> 楚昭帝,“…………”
</br> 清宁道,“我来求求情,陛下,你会答应吧?”
</br> 楚昭帝怕她发疯把他丑事扯出来,咬着牙说,“对,我答应。”
</br> 庄妃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帝最讨厌别人求情,这是吃错了药?
</br> 清宁就道,“哈哈,陛下您真好。”
</br> 居然没谢就离开了。
</br> 楚昭帝等人走后,再也忍不住恨意,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地,提着鞭子狠狠抽在床榻上赤裸的女人身上,在满殿腥甜味中,他满目阴沉地喃喃,“谢家,谢家!谢家!”
</br> 庄妃要给这位新皇后下绊子,不过没成功,她有点狐疑,怀疑谢家和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这就麻烦了,意味着以后她那些小手段都要收起来。
</br> 清宁摘了一朵桃花,插在鬓发上问庄妃,“你想什么呢?”
</br> 庄妃随口道,“想在宫殿里的那位是哪位美人。”
</br> 其实按照规矩皇帝白天睡美人是很荒唐的,可是楚昭帝又不是只荒唐这一回,所以大臣都懒得劝了,还把他当笑话看。
</br> 两人说话的时候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位白面郎君,天气转温,他身上依旧披了一件狐裘,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
</br> 他走到两人面前行礼,喊她们母后。
</br> 这位是一段时间不见的二皇子殿下。
</br> 他是听庄妃吩咐来的,这时间不早不晚,和她们前后脚的功夫。楚昭帝喜欢善良的儿子,何况怒火有人先替他承受了。
</br> 清宁不冷不淡说,“不用多礼。”
</br> 二皇子被她声音吸引住,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嫡母鬓发边带着露水的桃花,鲜嫩得就像刚发芽的嫩叶,青翠欲滴,艳丽得如同三月芳菲。
</br> 他一时间有些心旌荡漾,谢家,谢家的女人,他父亲何德何能能够娶到手?可是恨这些女人都高高在上,十分看不起他。
</br> 他一时间陷入思绪,直到清宁提高音量才唤醒他。
</br> 清宁似笑非笑看他,“殿下是想到什么好事儿,我看你满面春风了。”
</br> 二皇子连忙整顿神情,做出好学的样子低头道,“想到一首好诗而已。”
</br> 清宁怕他真的念起诗来,头皮发麻,连忙道,“你快去见陛下吧,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br> 二皇子自然不知道未央宫先前发生的事情,还以为自己父皇心情好,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
</br> 清宁这边则没有那般阴沉,她随口对流光道,“爱屋及乌,恨屋及乌,我看太子还真是可怜。”
</br> 流光看了看庄妃背影,哼道,“这人心真坏。”
</br> 清宁道,“还算好的,就口角而已,她心里有顾忌,不敢招惹我。”
</br> 上辈子庄妃可是等新帝登基就死了,估计平时没少坑元崇德。
</br> 她们主仆二人说着就进了殿,大殿正中间跪着个女人,大家当作没看见她一样,任由她跪着。
</br> 清宁还未用午膳,随口道,“带下去。”
</br> 那少女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忽然挣脱了下人的手,扑在地上磕头求饶。
</br> 清宁哭笑不得,“让你下去休息,我要先用膳了。”
</br> 少女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清宁的脸,忽然愣了一下,“你、你是皇后?”
</br> 她当然记得清宁,在亭子里遇见她穿得华贵,还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宠妃,在她心里,皇后必然是个面目严肃的女人,不苟言笑,以教训嫔妃为乐事。
</br> 谁曾想皇后竟然是这样的?
</br> 她低着头问,“娘娘,你要怎么处置我?”
</br> 清宁虽然有同情心,但她善良也有限,不可能随便放个陌生女人在她寝宫里,于是道,“随便把你调到哪个偏僻宫殿里,别再冲撞贵人了。”
</br> 姑娘喃喃,“我叫黄鹊,你真好,你青春又漂亮,还是皇后,一定很受宠吧。”
</br> 清宁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果真是个见识很少的女孩,不然不会干出在她宫殿外等皇帝这种要命的事情。
</br> 因为四皇子要回宫,其生母丽妃娘娘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有时候还会和清宁说俏皮话儿。
</br> 她和庄妃倒不用,庄妃温柔中带着算计,她性格直爽,有话也不藏着掖着。
</br> 譬如对于自己儿子的婚事,她便没有旁敲侧击,而是直言询问清宁。
</br> 清宁请她喝茶,“不必担心,我只是一片照顾小辈之心,不会故意害了他。”
</br> 丽妃笑了笑,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当真。
</br> 她对自己儿子没什么期待,元崇州不受宠,这么多年来没显示出太强的能力,她娘家也没有助力,不像太子从小就是太子,也不像二皇子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故而对他十分放纵,他喜欢谁任由他喜欢,他不思进取也从不催促。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个和他志趣相投的人。
</br> 清宁又道,“我和他毕竟也相熟。”
</br> 丽妃叹气,“以前州儿也和太子关系好,可惜后来皇后去世,太子就自个儿单独搬出来住,兄弟俩也不如当初亲密了。”
</br> 清宁听着她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br> 她状似无意道,“太子和端静皇后关系很好?”
</br> 丽妃看了她一眼,面含深意说,“元后死后,太子就寄养在端静皇后膝下,好不好妾身不知道,但既然陛下说好,那自然是好的。何况端静皇后死后,太子也给她守了一个月灵堂,实在是孝心可嘉。”
</br> 清宁道,“听你这话,陛下也尤其喜欢端静皇后?”
</br> 丽妃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br> 和这人打了一会儿机锋,清宁也觉得累得很,遂让宫女来给她捶了一会儿肩膀,然后沉沉睡去。
</br> 第52章 ·
</br> 虽然外面空气中还充斥着些微寒意, 但椒房宫里并不冷。因为当初建造的宫人在墙上涂上花椒粉,一方面寓意多子多福,另一方面也能使宫殿中更加温暖。
</br> 流光和若月吩咐人给清宁做了几套新衣服, 就得知未央宫那里封了一位新美人,不知道名姓, 大约很受宠, 丝绸布匹一应用品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往里送, 位份也升得快。
</br> 清宁觉得这人一把年纪挺能折腾,流光就撇嘴,“大婚不过一个月就如此, 是打您的脸呢。”
</br> 清宁不在意道,“他也没其他法子发泄了,随他去吧。”
</br> 其他宫也不太在意,毕竟宫里多年没有小公主小皇子出生,有脑子的都能猜出七七八八,谁都不会把这些新人当对手。
</br> 清宁翻了一遍新做的衣服,才发现里面居然有杭天丝。
</br> 这种布匹挺少见,以前在谢家都只给谢玉瑛和大夫人穿,清宁虽然受宠, 但也排后面去了。
</br> 她看了看这薄如蝉翼的布匹,问流光道, “宫里怎么有这种布料供奉?”
</br> 流光也诧异,等问过才知道,居然是二皇子送的,说是给嫡母的孝敬。
</br> 清宁懒懒说, “他还挺乖觉。”
</br> 又问,“他是不是还说了些太子和四皇子的闲话。”
</br> 流光惊讶于清宁的敏锐, 给她复述道,“你连这个都猜到了,他说太子和生母感情深,很孝顺,又说四皇子连大婚都赶不回来,他替弟弟给您道歉了。”
</br> 清宁道,“还算有点脑子。”
</br> 她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去,让流光选了一样少见的金蚕丝送去庄妃宫里。
</br> 庄妃只道了谢,却没送其他回礼,不知道是不是为她的不解风情生闷气。
</br> 清宁也管不上其他,因为家中有人要遣人来探亲。
</br> 她没有亲母,只有嫡母大夫人来看她,还带了谢玉瑛以及其他房的几位姐妹。
</br> 约莫是谢思霄让人来的,不然按照大夫人那脾气,恐怕一年也难想到一次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