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威严
</br> 吴皓一个箭步冲过去,却看到女友和一个女孩凑在一起。
</br> 毒香林被他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转过来惊讶地看着他。
</br> 香林,快帮我把眼睛里的沙子弄出来呀。丽雅揪了揪她的衣角,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br> 因为早上起床以后眼睛进了沙子而跑来找朋友帮忙,全村大概只有心智不全的丽雅做得出这种事。
</br> 嗯?哦好。毒香林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动作轻柔地帮丽雅把沙子吹了出来。
</br> 两人的头离得很近,再加上阳光照射的角度,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接吻。
</br> 吴皓死死地盯着这两个女孩,好像经历了什么高强度运动一样大口喘气。
</br> 丽雅惊喜地眨了眨自己不再难受的眼睛,看向那个在旁边大吼大叫的男孩,香林,这个傻瓜是谁呀?
</br> 你他妈才是傻子呢!吴皓梗着脖子回骂。
</br> 他想起来了,他在采风的时候听村民聊过,说毒香林在村里和一个傻子玩得很好,看来说的就是这个女的。
</br> 毒丽雅听到别人骂她傻,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瞪圆了眼睛大声喊回去:我才不是!
</br> 这没你事,一边去!吴皓没心情和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好好讲话,一把拉住毒香林的手说道:香林我们走,我们回柳市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br> 先等等。毒香林不明就里,扭动着手腕想抽离,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吴皓?还有刚才你说那个话,是什么意思?
</br> 她不知道吴皓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骂她和丽雅奸夫淫妇。是他已经发现她和叔叔的关系了吗?可是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又不像是发现了确切的证据的样子。
</br> 不过她能看得出来吴皓现在情绪很激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
</br> 好好好,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叔叔要非礼你呢。吴皓扯出个难看的笑来给自己铺台阶下,他为了自己的目的接着说道:但香林你听我说,虽然你叔叔暂时没非礼你,但这久村它很邪门的,昨天晚上又哭又嚎的办丧事你听见没?
</br> 听见了啊。毒香林感觉现在男友有些语无伦次。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她决定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比较好。
</br> 哪个村子会这么吓人的啊?总之听我的没错,香林我们走,我们回柳市去。吴皓一心只想和女友离开这个他弄不明白的鬼地方。昨晚的动静已经把他搞得濒临崩溃。
</br> 现在是出殡送葬,指不定明天就碰见真鬼了呢。
</br> 等等,吴皓!毒香林站在原地不肯走动,我的病还没治好呢!而且昨晚只是村里有老人去世了而已,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呀。
</br> 你那个病我们可以去三甲大医院治!吴皓的声音大得让她感觉耳膜都要震动,这里像是医疗条件很好的样子吗?待着这里能有什么好结果?
</br> 看女友似乎被他的激动吓到,吴皓微微缓和了一下表情,舔了舔唇,采取怀柔政策,而且香林你想啊,我们回到柳市以后,又可以过以前的生活了呀。
</br> 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自习,一起逛街喝奶茶,一起去听万人演唱会,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爱情电影。吴皓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女友的表情变化。
</br> 毒香林手上挣扎的力道减小,似乎被他说动了一些。
</br> 这才是我们应该过的生活啊!而不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和妖魔鬼怪还有这个傻子凑在一起。他再接再厉说着。
</br> 我才不是傻子。丽雅在一旁像只小鹌鹑一样低着头嘀咕着。因为刚才被吴皓吼了一声,现在她连反驳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br> 毒香林站在原地,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br> 她听着男友说的这些畅想的生活,她本以为自己会想念,会向往。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现在盘踞在她心头的,是无尽的茫然。
</br> 是的,茫然。
</br> 因为她突然惊奇地发现,在吴皓描述的这种生活里,把情侣主人公换成任何一对情侣都毫无违和感。
</br> 那她的价值在哪里,吴皓的价值又是什么?
</br> 毒香林迷茫地抬眼看向自己刚在大学校园里交往的男友,企图向他寻求回答。
</br> 可是没有。
</br> 男友只是迫切紧张地看着她的脸,在期待她说出离开久村这个答案。
</br>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和吴皓谈恋爱来着?
</br> 因为刚上大学,没有了视早恋为蛇蝎的规矩,刚成年的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体验所谓爱情的甜美。吴皓他很开朗,长得也不错,追求她的时候也很热烈,所以她就答应了。
</br> 而吴皓之所以会追求她,好像也是因为,她是个看起来符合大众标准的单纯女孩。
</br> 她找到的是她想要的那种爱情吗?
</br> 毒香林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的男友一样,细细地端详着他。
</br>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饿了,她想找好吃的饭菜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她确实找到了,可找到的是在工业流水线里机械化生产出来的
</br> ,无论复制多少份,味道都一模一样的预制菜料理包。
</br> 香林?女友长时间的沉默让他忍不住开口催促,走不走?走的话我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别理你叔叔了,趁他不在,我们
</br> 你们在说什么?
</br> 一道熟悉的平和声音打断了吴皓的话。
</br> 毒曼缓缓向三人走来。他不知道又去哪里做了场法事。头戴兽骨面具,身披花纹繁复的祭袍,宛若寺庙中活过来的神明。
</br> 祭司哥哥来啦!丽雅眼前一亮,得意地扬起小脸,用下巴对着吴皓,这下你才是傻子了。
</br> 祭司大人走到两人交握的手前,将沉重坚硬的面具推了上去,露出那张毒香林熟悉的面庞。
</br>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再说一遍。毒曼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却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br> 叔叔毒香林一时词穷,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明这一切。
</br> 吴皓直了直身子振声道:毒叔叔,我觉得这里对香林的病情没什么帮助。我准备带她回柳市去大医院检查。现在我们立马就走。
</br> 你要带我们家的女孩离开?毒曼把头转向了她,兽骨犄角上挂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动,香林,你的意愿是?
</br> 我毒香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还不想走
</br> 你听到了吗?毒曼的笑意不变,我想这个话题已经讨论完了吧。
</br> 香林你是不是被这人催眠了啊!吴皓没想到女友会给出这样的回答,难以置信地扯着她的手不放,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br> 手本来就在昨晚激烈的拉扯中被叔叔紧握,现在吴皓失控的力道让她吃痛地轻呼出声。
</br> 适可而止吧。祭司大人把手简单地搭在男孩的手臂上,看起来并没有用力。
</br> 你走吴皓看到毒曼在阻止他,不耐烦地瞪了过去,脱口而出的反驳却戛然而止。
</br> 在这一晃眼的片刻里,他有种神明就站在面前的错觉。
</br> 祭司头上的兽骨面具似乎与其融为一体,祂脸上的和煦笑意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透露着人类不应有的庄严和肃杀。
</br> 明明毒曼只是比他高了一些,但此刻吴皓却感觉祂用辽阔苍穹往他的头顶俯压下来,他就好像世间的一只蝼蚁一样卑微渺小。
</br> 他好像觉得毒曼越来越高,高得他只能把头仰到最高才能看到祂的脸。
</br> 走吧,香林,丽雅。毒曼侧眼看向旁边两个毫无察觉的女孩,带着她们进屋。
</br> 吴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女友的手,跪在了地上。
</br> 刚才那是什么?
</br> 男孩的心脏如劫后余生般猛烈跳动着。
</br> 回到家,毒香林还想私下和叔叔讨论一下关于吴皓的事。可是丽雅也跟进来了,谈话不是很方便。
</br> 丽雅,你还有什么事吗?她向朋友询问道。
</br> 丽雅摇摇头,我眼睛已经好了。
</br> 那我和叔叔先去说点
</br> 丽雅。毒曼却将她叫住,能不能请你帮我把金玫叫过来?
</br> 我不去。我不喜欢和她玩。孩子心性的丽雅止不住地摇头,扯了扯毒香林的衣角,你去叫。
</br> 我毒香林没想到这锅能甩到自己头上。
</br> 可是金玫她太喜欢欺负香林了呢。毒曼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让她去可能又会被金玫欺负了吧。
</br> 叔叔,不是说了不提这个事了吗?女孩皱起眉不赞同地看着在怂恿丽雅的他。
</br> 什么?金玫欺负我最好的朋友?丽雅马上支棱了起来,气势汹汹跑了出去,我要去打她!
</br> 唉!毒香林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丽雅像个小火箭一样冲出去。
</br> 等等,叔叔。她缓过劲儿来,你不是有金玫电话号码的吗?直接打电话叫她过来就好了呀?
</br> 但电话可不能挠她的头发和脸。祭司揶揄地挑挑眉,在久村,没人会和永远八岁的丽雅去计较。让她去吧。
</br> 永远八岁么。
</br> 说到这个,毒香林想到梦里那个还没有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小女孩,心情有些沉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