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赵秀云好笑道：“现在哪有大房子可以买？”
</br> 大部分房子都是公家的，哪怕有也是那几间小房，再说了。
</br> “咱们住家属院，买房子做什么？”
</br> 三间房，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好事，也就是军属待遇好，看看这街头巷尾。
</br> 方海想也是，可惜地说：“老家盖的五间房，就结婚住过。”
</br> 当时他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掏这个钱，但是衣锦还乡的人怎么能不盖房。
</br> 赵秀云也没怎么住过，不过给小姑子住也挺好的，她说：“方芳前两天寄了一大包蘑菇干来。”
</br> 老家山多，野货多，春雨下一场，多得不得了。
</br> 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现在时时寄东西来的是得好处最少的这个妹妹。
</br> 也是上回回老家，赵秀云才跟小姑子热络起来，原来都是面子情。
</br> 方海说：“你回了啥？”
</br> 平常就爱客气，人家给一分就得还两分的礼。
</br> 赵秀云说：“那天抢到的布，我寄了几块大的回去。”
</br> 纺织厂每年都卖碎布头，不要票，赶早就得去抢，运气好能抢到做孩子衣服的整布，运气不好就只有巴掌大。
</br> 这种事，她向来能干，抢回来的每块都大，捡出些深色的寄回去，干活的人要紧穿耐脏耐磨的衣服。
</br> 大队一年就几尺布票，这回礼好得很。
</br> 夫妻俩闲聊，孩子走在跟前，小巷子里没什么自行车，路过一家独门院，栅栏里探出颗小小的狗头来。
</br> 苗苗脚都挪不动，非要蹲着看，还惦记着老家的小黄狗。
</br> 方海替营地的黑背抱不平说：“带你去看海陆空，你就吓得直退。”
</br> 海陆空可是条好狗，令行禁止，从来不乱叫。
</br> 苗苗脑袋动也不动，说：“它黑。”
</br> 黑溜溜的，她才不喜欢，站起来也很高。
</br> 小丫头喜欢大红大紫的东西，黑色和白色都是她最不喜欢的，爱好分明得很。
</br> 赵秀云故意说：“爸爸黑还是海陆空黑？”
</br> 方海心想，我还能比它那毛黑吗？
</br> 他满心以为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熟料孩子眨巴眨巴眼，似乎很认真比较过，最后说：“差不多。”
</br> 差得多着呢。
</br> 方海摊手心给孩子看，说：“我有白的地方，海陆空有吗？”
</br> 白若云跳起来抢答说：“海陆空的肚子是白的。”
</br> 这要不是不合适，方海都想掀衣服给她们看，自己的肚子也是白的，没咋晒过。
</br> 他支使媳妇给自己证明。
</br> “你说，我肚子是不是白的？”
</br> 赵秀云觉得他傻得没眼看，说：“比赢了你觉得光荣吗？”
</br> 跟狗还较真。
</br> 方海哑巴似的闭紧嘴，是啊，比狗白能咋的，听上去也不像好话。
</br> 他搓搓女儿的头说：“你也是个小黑妞。”
</br> 这要换禾儿，只怕“哼哼”不大高兴，苗苗却是实在孩子，她今天穿着短袖，把袖子往上卷一点，一条清晰的黑白分界线出现。
</br> 小丫头指着说：“这是白的，这是黑的，我是黑白妞。”
</br> 一本正经得惹人怜爱。
</br> 方海想想说：“因为爸爸是黑的，妈妈是白的，所以你一半一半。”
</br> 苗苗觉得很有道理，还提供证据说：“姐姐也是黑白妞。”
</br> 父女俩怎么不去说相声，这一出还怪有意思的。
</br> 赵秀云看一眼手表，说：“苗苗，若云，跟小狗说再见吧，我们要走了。”
</br> 苗苗依依不舍，老话重提说：“妈妈，我们不能养小黄狗吗？”
</br> 养狗吃粮食啊，赵秀云有点舍不得，说：“不能。”
</br> 苗苗可怜巴巴叹口气，说：“爸爸，下次带我去看海陆空吧。”
</br> 黑是黑一点，也是狗狗啊。
</br> 方海琢磨着这话音有点熟悉，思索良久，猛然醒悟，原来说的都是“妈妈，那让爸爸带我去吧”。
</br> 就是这个“吧”，用得好啊，一听就是退而求其次。
</br> 方海扯女儿的小脸，说：“行，带你去。”
</br> 苗苗正在换牙，口水哗啦往下掉，说：“坏爸爸。”
</br> 赵秀云责怪地把男人手拍开说：“换牙呢，少扯她的脸。”
</br> 换牙规矩一百零八种，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方海寻思牙硬得很，应该没那么脆弱，不过他没说，讪讪收回。
</br> 赵秀云给孩子脸擦干净，走到大路上赶紧牵好，尤其白若云是别人家的，更得小心。
</br> 方海左看右看，说：“这洋房，感觉是不一样。”
</br> 连屋带院，每栋都很有特色。
</br> 赵秀云打量着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投射下的光影斑驳，老人家一把藤椅一把蒲扇往阴凉处一坐，自行车叮叮当当开过去，出门就是百货大楼和外滩。
</br>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问：“要不咱们以后在这养老吧？”
</br> 老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家属院又没有住一辈子的道理。
</br> 方海觉得很不错，说：“买栋有院子的，还能种菜。”
</br> 他越想越兴奋，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
</br> 赵秀云只得给他泼冷水说：“肯定不便宜。”
</br> 他们现在哪有钱。
</br> 方海掐指算道：“咱俩离退休还远着，再过四五年肯定买得起。”
</br> 赵秀云也算着，买完电视，家里就没什么要添置的东西，到时候肯定能攒下五千块，她兴致冲冲地说：“咱家人少，买个小的就行。”
</br> 夫妻俩越聊越热火朝天，好像房子已经到手了。
</br> 第138章 希冀
</br> 第三更
</br> 今天是星期天, 学校也不上课，但是回家一趟太麻烦, 加上快期末功课压力大，小麦本来带着弟弟在教室做作业，跟朋友们玩了一早上，才带着人到百货大楼前集合。
</br> 人多，也不吃什么大饭店，对面三毛钱一碗的小馄饨管饱。
</br> 小麦还想抢付钱，她那点小滑头, 哪里够看，赵秀云二话不说就按住, 仔仔细细问。
</br> “功课多不多，能不能跟上？”
</br> “食堂荤菜多少钱？素菜多少钱？”
</br> “舍友好不好相处？”
</br> ……
</br> 亲妈都没有这样的细致，小麦一一回答。
</br> 她一向不用人操心, 赵秀云很是欣慰，但还是嘱咐说：“读书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br> 小麦其实还真有件事想问，她小学基础打得不好, 初中跟不上，回家就回得少，因此张老师的消息，她是最近才知道的。
</br> 十四岁的年纪, 正好该情窦初开, 很是需要一位女性长辈答疑解惑。
</br> 她觉得这不是该当着人问的，有些偷偷摸摸说：“我那天看到张老师了。”
</br> 张玉珠婆家在城里，看到也没什么奇怪的。
</br> 赵秀云掐指一算，问：“肚子挺大的吧？”
</br> “挺大的。”
</br> 小麦手比划一下, 说：“她跟我提起您了。”
</br> 要不是写完了，她今天也不会问。
</br> 赵秀云对张玉珠嘴里的自己颇有几分好奇，问：“说什么了？”
</br> “说您运气好。”
</br> 丈夫疼爱、女儿可人、工作有成，这还不是运气好吗？
</br> 不知怎么的，赵秀云不太喜欢“运气”这个词，好像她什么都没付出，全是上天馈赠。
</br> 小麦却没觉得这不是好话，有些惆怅地说：“我以前也觉得张老师运气好。”
</br> 张玉珠？
</br> 赵秀云问：“怎么说？”
</br> 小麦认真解释道：“他们家有五个孩子，只有她上过学到初中，毕业以后在大队小学做代课老师，每个月都有十块钱和二十斤粮。”
</br> 这对一个大队姑娘来说，已经是能想到的，全部最好的生活。
</br> 赵秀云反问道：“为什么只有她上学？”
</br> “嗯……张老师成绩最好。”
</br> 上初中有升学考试，考过的人才能念。
</br> “她的成绩为什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