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但王朝川仍旧不改。
</br> 迄今为止, 他拍过的电影不算多。
</br> 有时会花上两三年去准备，有时一年就能拍出两部电影。他只专注于拍摄，至于时间问题他从不操心。
</br>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找新人和十八线外的艺人，因为他们时间多，三四线明星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br> 在他看来, 好电影是打磨出来的, 通告太多的艺人在他这是大忌。
</br> 能演就演, 不能演就换一个。
</br> 抽到几号剧本？王朝川问。
</br> 6号。贺琛回答。
</br> 嗯，开始吧。
</br> 顾嘉煜面相贺琛, 他深吸了一口气, 露出一抹笑容。
</br> 谢谢你, 但是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br> 贺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像是认出来又像是没认出来，他拉了下从肩膀滑落的书包带，眼神无波无澜。
</br> 松手。
</br> 顾嘉煜有点着急, 他没有松手, 只以为眼前的人没有认出自己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漠。
</br> 就是十年前的绑架案里, 你救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把我从
</br> 叫你松手。
</br> 贺琛不耐烦第蹙了蹙眉，直接甩开了顾嘉煜的手，转身要离开。
</br> 顾嘉煜忙拉住他的衣角，贺琛眸色透着狠厉。
</br> 离我远点，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干。
</br> 顾嘉煜倔强的不肯松开，脸色稍显纠结，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
</br> 那你干吧。
</br> 轻、轻一点可以吗？
</br> 说完他又怯生生地看了贺琛一眼，像是害怕极了，但拉着贺琛衣角的手更紧了。
</br> 我怕疼。
</br> 贺琛眉心一跳，视线落在顾嘉煜的脸上，他能看出漂亮面孔下藏着的紧张，浅色的眸子里却透着执拗。
</br> 莫名的烦躁徒然升起。
</br> 早就习惯独居于深海之中，忽然有一天在只有他生活海域里，出现了不明生物。
</br> 你有病吗？贺琛抬手去掰顾嘉煜的手指。
</br> 你怎么知道？
</br> 贺琛的手忽然顿住，顾嘉煜忙又攥紧了贺琛的衣角，生怕再一次被掰开。
</br> 确定自己攥紧后，顾嘉煜疑惑地问。
</br> 很明显吗？
</br> 没得到贺琛的回答，他面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好似没有意识到贺琛的那句话只是单纯的骂人。
</br> 我还没开始掉头发呢。
</br> 顾嘉煜说着眼里突然放出了兴奋的光，就像是得到了什么馈赠。
</br> 医生说我如果配合治疗，肯定可以活十年以上的。
</br> 顾嘉煜没有注意贺琛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得开心。
</br>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以前说好了一起考警校的。我找了你好久才知道你在八中，所以我转学
</br> 贺琛冷漠地打断他的话。
</br> 我不会考警校的。
</br> 顾嘉煜一顿，眸子微微睁大，为什么？那不是你的梦想吗？我们
</br> 不是。
</br> 贺琛烦躁地打断他，漆黑的眸子像是再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br>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伤人，他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
</br> 重大疾病患者也是不能考警校的。
</br> 所以，你可以松手了吗？
</br> 大概是贺琛几近无情的语气吓到了顾嘉煜，他怔怔地看着贺琛。
</br> 等他回过神来，贺琛已经掰开他的手指走远了。
</br> 就在贺琛快要走下台时，王朝川才喊了停，贺琛又回到中心位置。
</br> 两人一起朝着评委席弯了弯腰。
</br> 为什么这么演？
</br> 王朝川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br> 拿到手中的剧本，只有简单的场景介绍，没有旁白，也没有心理活动描写。
</br> 他们结合对话，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表演。又因只是片段剧本，是会出现理解偏差导致整个表演变了味道。
</br> 我和琛哥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表演的，或许有曲解的地方，还请王导多加指点。
</br> 顾嘉煜这话说得漂亮又委婉，王朝川怎么会听不出顾嘉煜是什么意思。
</br> 不是说顾嘉煜不够虚心，而是顾嘉煜还藏着点别的意思。
</br> 看似在求指导，但这指导可不仅仅是台上的指导。就差明目张胆的问我们的面试通过了吗。
</br> 王朝川是个直白的人，对台上的粉毛青年露出了点兴趣，但下一瞬他的视线看向贺琛。
</br> 就算是合作表演，不代表合作的两人都会被录用，如果你们俩我只要一个你觉得会是谁？
</br> 王朝川是在问贺琛。
</br> 贺琛：我觉得没用，得王导觉得。
</br> 贺琛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br> 他不正面回答王导更看重谁，王导也没表现出不高兴。
</br> 你叫什么名字？
</br> 贺琛。
</br> 王朝川点了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上了贺琛的名字，他故意磨蹭了一会才看向顾嘉煜。
</br> 我没问你的名字，是不是感到有点失落？
</br> 不会。
</br> 顾嘉煜笑着回答，王朝川有点意外，他听见顾嘉煜说。
</br> 我叫顾嘉煜，王导不用特意问我也会说的。
</br> 顾嘉煜大大方方地站在台上，不仅没表现出半点拘谨谨，反而特别从容淡定。
</br> 王朝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沉稳的新人，眉梢一挑，行，你们可以先下去了。
</br> 王朝川说完，工作人员朝外面喊了一句，三十八号。
</br> 两人走到外面，夏知声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
</br> 不知道。
</br> 夏知声疑惑。
</br> 怎么会不知道，王导选人虽然挑剔，但看上的话都是直接拍板，从不犹豫。拒绝也干脆，不会让艺人干等。
</br> 王导问了贺琛的名字。顾嘉煜说，没说要不要，但我看见他记名字了。
</br> 夏知声也疑惑了，没给确切答复？
</br> 没有。
</br> 听完夏知声这么说，贺琛才知道夏知声为什么疑惑。
</br> 试镜结束被问名字基本就是被定下来，但至于被定的是哪个角色会后续再议，王导很果断，不会拖着不给答复。
</br> 艺人不可能只参加一个剧组的试镜，只要有其他剧组邀约，他们也是会去的，有的导演迟迟不给答复，一边拖着，一边又想再找更合适的。
</br> 很多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王朝川是个例外，不行就拒绝，不会耽误艺人找其他机遇。
</br> 且王朝川定下的角色就肯定不会换人，投资方给再多钱都不换。但他也通透，会预留出一两个角色，很直白的告诉投资方可以塞人，只有一个要求，进组就必须听话。
</br> 琛哥算是被录了吗？顾嘉煜问。
</br> 夏知声问，你们试镜什么角色？
</br> 他小刚，我小明。
</br> 哈？夏知声一脸懵
</br> 顾嘉煜又说，还有试镜小红、小花和小强。
</br> 夏知声：
</br> 什么鬼？
</br> 三人对话被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听见，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br> 你这个经纪人了解的不太到位。
</br> 什么意思？
</br> 夏知声被质疑了也不气恼，反而坐到那个男人的旁边，我是华美娱乐的夏知声。
</br> 盐图娱乐，程平。
</br> 夏知声主动伸手，程平绅士地回握了一下，很快又松开。
</br> 王导给剧本就是这样，他会故意模糊角色的性别，拿到小红的未必是女性角色，同样拿到小强未必是男性角色。
</br> 见他们好奇，程平不吝啬分享。
</br> 打个比方，你拿到的小明在其他艺人那也许是以小红的名字出现，但其实是同一个人。
</br> 夏知声很快明白过来，是担心私下讨论？
</br> 差不多。反正在同一个等候室的艺人拿到的角色名都不会重复。
</br> 感谢。夏知声同他交换下名片，你的艺人还没出来？
</br> 还没轮到他。
</br> 夏知声点点头，我艺人贺琛，顾嘉煜。
</br> 你好。
</br> 你好。
</br> 不同公司的经纪人碰面，无非三种情况。
</br> 第一种像夏知声现在这样，互相认识，也许以后会有合作，多认识点人没什么损失。
</br> 第二种是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有的会拿自己手底下的艺人出来攀比。
</br> 第三种情况比较常见，不会特地打招呼，但也没到见面就互看不顺眼的地步。
</br> 我的艺人还没出来，我代他介绍一下，阮秋牧。
</br> 程平说完又道：他也是刚出道，你们应该不认识。
</br> 夏知声笑着说，以后就认识了。
</br> 顾嘉煜只能在心里感叹，娱乐圈太小了。
</br> 阮秋牧他还真认识。
</br> 虽然顾嘉煜看小说时跳章跳得很随机，但有几个章节里经常扫见这个名字，因为小说没看完，广播剧也只听了开头。
</br> 除了开篇提到的角色，后面出现的角色顾嘉煜有印象但记不住。
</br> 而且阮秋牧的名字他刚从池煦的口中听见，因为阮秋牧就是小绿茶的倒霉邻居。
</br> 被小绿茶打进医院又砸了摩托车，次次打架都见血，用池煦的形容就是两条疯狗，是真的疯。
</br> 打起来谁也落不到好。
</br> 小绿茶虽是领养的，但他也是许家独苗，十五六岁青春气盛，脾气大到没边。而阮秋牧，他能住到许家隔壁，也不是一般家庭。
</br> 谁还不是个少爷？
</br> 凭什么他就要让着小绿茶？
</br> 家长调解几次无果，总有看不见的时候，拉也拉不住，却又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br> 小绿茶敢给阮秋牧开瓢，阮秋牧就敢把小绿茶打到骨折。
</br> 还好阮秋牧不在。
</br> 要是真碰面，顾嘉煜能淡定，可阮秋牧能不能淡定就不知道了。
</br> 见夏知声还在和程平交换信息，顾嘉煜对贺琛道，我去下洗手间。
</br> 顾嘉煜跟着指示牌找到了洗手间。
</br> 刚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毛衣青年，沾水的纸巾擦拭毛衣上的污渍。
</br> 青年烦躁得搓了搓，毛衣上的印迹更深了。
</br> 那样是洗不掉的。
</br> 青年扭头看过来，眉头蹙得更紧，你怎么在这？
</br> 顾嘉煜：
</br> 听着语气，应该又是小绿茶认识的。
</br> 从青年的语气和神色可以看出，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不好。
</br> 顾嘉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应该先涂点洗手液，搓几下再沾水洗，这样不会留印子。
</br> 青年轻哼一声，呵，说得好像你很会。
</br> 肯定比你会。
</br> 顾嘉煜的视线落在毛衣上，因沾了水污渍印迹逐渐扩大。
</br> 青年：
</br> 顾嘉煜不紧不慢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就成了挑衅似的，气得青年额角青筋直跳。
</br> 顾嘉煜没理他，走到洗手池边。
</br> 没得到回应，青年怒气匆匆。
</br> 装什么？你连洗衣液和洗手液都分不清。洗手液是洗手的，还能拿来洗衣服？
</br> 顾嘉煜转头看了他一秒，指着放在台上洗手液说，你在这只能用洗手液代替。
</br> 顾嘉煜的好脾气堵得青年不知道怎么还口。
</br> 他站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顾嘉煜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沾湿，又看着他涂抹洗手液。
</br> 搓手掌。
</br> 搓指缝。
</br> 搓指背。
</br> 从指尖到手腕。
</br> 顾嘉煜慢条斯理地展示一遍最为正确的洗手步骤，青年盯了他好长一会，最后支支吾吾地问。
</br> 那，那已经沾湿了怎么办？
</br> 擦手纸，先把衣服上有污渍的地方擦干。
</br> 尽管不服气，但青年还是照着做，他又看向顾嘉煜，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继续教他。
</br> 青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br> 然后呢？
</br> 洗手液，沾在印迹上多搓几下再沾水。洗手液没有洗衣液的清洁效果，印迹不会完全消失。
</br> 等顾嘉煜将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又慢吞吞地用纸将手上的水珠擦干，他不是来上厕所，只是怕等会碰上倒霉邻居。
</br> 顾嘉煜不会像小绿茶那样冲动，但邻居见到他可能会很冲动。
</br> 阮秋牧肯定要见，但不是在现在。
</br> 顾嘉煜借口洗手间，就是为了避开阮秋牧。他知道夏知声是借机交换信息，不会和程平耗太久。
</br> 有用吗？青年半信半疑，按照顾嘉煜教的方法试了试。
</br> 原本晕开的污渍已经干净了，但比较深的污渍去不掉，却也变浅了些。
</br> 顾嘉煜没有急着走，既然碰到认识的，也许可以套套话。
</br> 不说声谢谢？
</br> 青年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很不情愿，偏头道了声谢，声音很小。
</br> 顾嘉煜听见了，但故意眨眨了眼，你说什么？
</br> 青年瞪了他一眼，谢谢。
</br> 声音是大了，语气愤愤不平，宛若被强迫的。
</br> 约等于是被强迫的。
</br> 不情愿就算啦。
</br> 顾嘉煜摆摆手，故作出大度的模样。
</br> 果然，青年下一瞬就板起脸，刚才怎么不说，听完了两句道歉又装什么大度。
</br> 青年还要说什么，顾嘉煜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是贺琛发来的消息。
</br> 【我们在电梯口】
</br> 【就来】
</br> 顾嘉煜打字回复他。
</br> 我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