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南舟摆一摆手，抱着他那杯加了糖和满满半杯料的奶茶，慢慢喝着。
</br> 谁也看不出来，在二十几个小时前，这六人中的其中三个还意图打劫另外三个，结果被反手抢了个一干二净。
</br> 龙潭三人开始推杯换盏，脸上很快有了微醺之色。
</br> 孙国境破口骂道：谢相玉这个王八养的，就是想让我们给他探路！
</br> 南舟平和地试图和醉鬼沟通：他还有再联系你们吗？
</br> 想也不会有了。
</br> 监听的事情暴露，谢相玉再会回来见他们才是有鬼。
</br> 尽管孙国境他们还不知道监控的事情，但被他利用去当探路石的事儿，他们倒是琢磨透了。
</br> 孙国境说：他没有。但我联系他了。
</br> 他大手凌空一挥，潇洒道：我打电话去把他骂了一顿！
</br> 南舟抱着奶茶，等待下文。
</br> 结果，孙国境撸了一把板寸，啐了一口，悻悻道：他妈的，老子费了半天口水，才发现这小子把手机开了免提放一边搁着去了，还烧了老子小十五分钟的话费。我再打，他还接，我就不打了。奶奶个腿的，他最好在哪个地沟里把腚沟子缩紧了，不然老子撞见他一回揍他一回
</br> 南舟咬着抹茶味芋圆，不说话。
</br> 谢相玉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br> 他选择独身一人行动。
</br> 他明明先于所有人发现了名牌，既没有扣留和独占线索，却也不和他们进行任何交流。
</br> 他躲在偌大校园中的一角，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
</br> 在这样具有压倒性力量的灵异副本里，他拒绝合作，拒绝接触，仿佛没有丝毫畏惧可言。
</br> 做出这些有悖常理的行径，他在想些什么？
</br> 或者说，他要通过蛰伏和等待，获得什么？
</br> 江舫捏着一罐山楂汁，轻声问他：在想什么？
</br> 南舟实话实说：谢相玉。
</br> 江舫：啊，他。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br> 南舟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为什么这么说？
</br> 江舫喝了一口山楂汁：他想干的事情，我大概是能明白的。
</br> 南舟竖起耳朵。
</br> 江舫把山楂汁的罐子抵在唇边，轻声说：如果我是单人玩家，我也有可能会这么玩。
</br> 可惜现在拖家带口，有些事情做不得。
</br> 南舟盯着他的侧颜，若有所思。
</br> 江舫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和在赌场里算计曲金沙时一样。
</br> 嘴角始终是翘着的，眼里是狼一样的冰冷勾人的锐光。
</br> 南舟眨眨眼，想，有点可爱。
</br> 南舟还想追问，但想想江舫既然心里有数，四舍五入就是有所防备了。
</br> 谢相玉的事情并不很要紧。
</br>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是如何进入不存在的地方的，以及如何摆脱这股力量的影响。
</br> 白天的403，和现在的403别无不同。
</br> 桌椅上的涂鸦、墙上注视着他们的伟人头像、因为涂了防反光膜而显得有些晦暗的窗户
</br> 可以说是毫无异常。
</br> 当然，如果一周前，他们扮演的角色在403教室狂欢时真的发生了什么明显的异变，他们应该会留意到的。
</br> 凭空推测不可取，因此此路不通。
</br> 那么，换一个思路呢？
</br> 将近一天一夜的窒息、惊怖和高压，让三兄弟索性把这次探索当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之旅。
</br> 啤酒一罐一罐灌下去，孙国境的胆气一分分升起来。
</br> 没一会儿，他已经豪气干云，大有要和那股神秘力量背后的始作俑者来一场自由搏击的气魄。
</br> 他们制造出的噪声着实不小。
</br> 南舟不得不坐得离江舫更近了些，捧着自己的奶茶，和他贴着说话：你有什么感觉吗？
</br> 他指的是被那股力量影响到的感觉。
</br> 江舫摇头：现在还没有。
</br> 403里也没有出现任何电影里鬼魅降临、靠近时的诸如降温、灯泡闪烁等等迹象。
</br> 为了确认，江舫取出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第六感十字架。
</br> 十字架也是完好的。
</br> 加上今天下午去超市水果摊前买苹果时的那一次，江舫只听到过两次沙沙声。
</br> 灵异力量针对的不是他，十字架自然派不上用场。
</br> 南舟：这股力量太过不可违逆。我们在它面前，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br> 江舫笑：这不是南老师应该说出的话啊。
</br> 南舟看向江舫，点一点头：嗯。我话还没说完。
</br> 如南舟所说，这股力量过于霸道了。
</br> 它力量强能神不知鬼不觉抹消人本身的存在。
</br> 它定位准左嘉明逃走时利用了电梯和档案室，还是没能避开它的靠近。
</br> 它无实体危险来临时，充塞在耳边的只有耳鸣似的沙沙声，出现的灵异现象也不具实体，根本无法伤害到它。
</br> 它恐怖到近乎无解。
</br> 但是
</br> 它已经厉害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南舟说，如果它其他的部分也一样复杂，那游戏没有办法玩。玩家只能靠幸运值来决定谁先死。
</br> 南舟说：所以，它一定有弱点。
</br> 单针对这股力量，我们需要弄明白的地方还有两点：第一，它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的；第二，它是怎么选择抹杀顺序的。
</br> 第一个，它既然悄无声息，那就还是无解恐怖的特征之一。不适应于当前的推断。
</br> 所以，它可以破解的弱点，很有可能是抹杀的顺序。
</br> 江舫：还真的是简单的逆向思路。
</br> 南舟也还没完全盘清思路。
</br> 于是，他靠碎碎念来厘清当前线索：我们这一天的调查，把人物关系整理出来了。
</br> 第一个死去的是体育生胡力。第二个死去的是左嘉明。紧接着很有可能是孙国境，然后是我和银航
</br> 设定里，胡力和左嘉明，会在一起踢球，关系很好。
</br> 我和银航的关系也很好。
</br> 她担心和一群男生玩闹会不大方便，我是来保护她安全的
</br> 随着声声念叨，南舟眼前骤然一亮。
</br> 他对江舫说：手机。
</br> 转眼间，除了李银航那部已经尸骨无存的手机外，五部手机都摆在了南舟眼前。
</br> 根据左嘉明留下的信息，在听到第六声沙沙声后，他们借助物质载体、向外界传达信息的能力会消失。
</br> 等同于身处孤岛之上。
</br> 这也是左嘉明留下的消息无法肉眼可见的原因。
</br> 所以，南舟需要争分夺秒，在孙国境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前，验证自己的想法。
</br> 好在那股力量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干扰他们。
</br> 很快，经过紧锣密鼓的整合，南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线索。
</br> 在孙国境满怀希望的注视下，南舟先说出了结论。
</br> 影响被抹杀顺序的，有可能是我们进入的顺序。
</br> 那天的聚会是7点半正式开始的。但我们进入教室的顺序各不相同。
</br> 他指着孙国境的手机。
</br> 7点10分时，显示着一条发给罗阁的信息：我到了，可老胡的小情人还没到，哈哈，他急得跟个窜天猴似的。
</br> 罗阁回复：文明观猴。给我和老齐留个观赏位啊。
</br> 由此可知，7点10分时，孙国境到达了聚会地点；罗阁、齐天允还没到，老胡的小情人李银航也不在。
</br> 已知胡力和左嘉明是第一、第二顺位受害的。
</br> 如果按照进入教室的顺序，就是受害的顺序这个逻辑推断，是能说得通的。
</br> 虽然孙国境一直掌管着403的钥匙，但他当然可以把钥匙转交给室友胡力，让他先来开锁。
</br> 胡力第一个开门，进入教室。
</br> 他的球友左嘉明紧随其后。
</br> 孙国境则于7点10分到来。
</br> 至于南舟和李银航，正好就在孙国境的后面。
</br> 之前，由于南舟、江舫和李银航的聊天信息中只提到了江舫和南舟的特殊关系，和7点半前到403教室的约定，所以他们一度想当然地以为，南舟和江舫是一起来的。
</br> 然而，以人之常情推断，江舫作为南舟的对象，两个人并未完全公开恋情，一起前来反倒有些尴尬。
</br> 而李银航之所以要找南舟陪自己，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
</br> 所以她和南舟同时前来，反倒更合情理。
</br> 谢相玉大概是7点20分左右来的。
</br> 因为7点21分时，孙国境又给罗阁发了一条微信：
</br> 再不来牛油就凉了啊。
</br> 南舟并不能确定谢相玉来的时间排在自己和李银航之前还是之后。
</br> 但他来的时间，一定先于罗阁和齐天允。
</br> 而江舫是最后一个来的。
</br> 因为根据现实倒推，江舫是他们中最晚听到沙沙声的。
</br>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对上了。
</br> 如果403教室本身，就是一张巨大的、无声的、浑然天成的血盆大口，只在深夜向造访它的人张开的话
</br> 那么它抹杀人的顺序，就是进门的顺序。
</br> 如果他们理出的这条线索是真实可靠的
</br> 这回齐天允反应很快，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们只要打乱顺序。在同样的时间点内再进一次门，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br> 齐天允觉得自己猜得对了，兴奋得直打圈子，语速也越来越快：没错，没错！这是对的，这一定是对的！
</br> 我们再次进门的话，那股力量抹杀我们的顺序就会被打乱！
</br> 我们这些听到沙沙声次数少的，如果往前顶一顶，每天晚上都轮流来一遍，就算每次打乱后次数不清空，一起合作，也总能熬到五天之后！
</br> 正好！就是这么凑巧！今天晚上，我和老罗怕你不让我们跟来，就提前进来了！
</br> 齐天允扑上去，扳住了犹在发呆的孙国境的肩膀：老孙！咱们喝了一个多小时酒了，你还有没有听到沙沙声？啊？距离上一次听到隔了多久了？
</br> 孙国境木呆呆的：呃加上下午，七八个小时了
</br> 齐天允一下抱紧了孙国境的脖子，语无伦次地吼道：得救了！老孙！你得救了！你没事儿了！下一个听到沙沙声的会轮到我和老罗了！针对的也会是我和老罗！我们俩距离听到第六次沙沙声还很久！我们都有救了！
</br> 南舟：是这样的吗。
</br>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怒吼和欢呼声中。
</br> 他看向江舫。
</br> 江舫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流吹拂到他的耳垂上，痒丝丝的：他们的推论有道理，不如先试试看。
</br> 慢慢回过味来，发现自己真的有可能逃过一劫的孙国境精神大振，开怀畅饮，喝得越发不加节制。
</br> 每喝一口，从死亡边际线上爬出来的感觉就越发清晰。
</br> 他甚至跑来给南舟敬酒。
</br> 在南舟身前站定后，孙国境二话不说，一个深躬就鞠了下去。
</br> 我孙国境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孙国境说，都在酒里了。
</br> 他对南舟一举啤酒罐，咚咚一口灌下去了大半。
</br> 南舟叼着吸管，往奶茶里面轻轻吹泡泡。
</br> 孙国境放下啤酒罐，一抹嘴，说：谢谢你，救了我两回。第一回 就是刚刚，第二回是在宿舍里，要不是你给我解释，老子的s值就要没了。
</br> 南舟：是san值。
</br> 但南舟没有打断他高昂的兴致：嗯。
</br> 你s值挺高的吧。孙国境的舌头已经喝得大了一圈，咬字也不很清晰，我看你不咋怕。你是个爷们儿，以前的事儿，是我孙国境做得不地道，我想交下你这个朋友
</br> 南舟：
</br> 他飞快往后闪了一步。
</br> 他皱眉想，现在的人真轻浮。
</br> 朋友也是随便能当的吗？
</br> 孙国境已经喝高了，当然察觉不到南舟的躲避。
</br> 他虚着一双眼，发现焦距里失去了南舟的踪影。
</br> 他踉跄了两步，哈哈大笑着，捏着啤酒罐，继续去找他的两个好兄弟去了。
</br> 酒气实在醉人。
</br> 再加上南舟他们想验证一下齐天允的推论是否为真，所以也没有离场。
</br> 不多时，南舟渐渐困倦起来。
</br> 眼前明亮的灯光也变成了一团团散乱的、毛茸茸的光晕。
</br> 他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想要找两把椅子拼起来躺一躺。
</br> 可他刚一动身，脑袋就被一只手轻摁住，引导着向一侧歪斜去，枕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上。
</br> 江舫低头看着他，笑道：怎么躺到我腿上来了？
</br> 南舟：
</br> 不是我主动躺的。
</br> 好像有哪里不对。
</br> 算了。
</br> 夜半，三个有过命交情的兄弟酩酊大醉。
</br> 李银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旁侧的椅子上，睡得安然。
</br> 南舟枕在江舫腿上，规律地吐息着。
</br> 而江舫静静坐着，指尖轻轻抚摸着南舟眼下的泪痣，清醒至极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br> 孙国境醉倒在了阶梯上。
</br> 他趴在冷硬的地板上，旁边扔着十七八个空了的啤酒罐。
</br> 醺然酒气从他的呼吸中浓重地喷吐而出。
</br> 他睡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抓了抓毛衣下摆上卷后露出一截的小腹，将身体向另一侧翻去。
</br> 而就在此时。
</br> 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