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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从未得偿所愿

    唐允从未睡得如此之熟,外面喊干杯的时候她没有醒,烟花蹿上天的时候她也没有醒,一直到舞台上的几个女孩从女仆装换到礼服,再换到水手服,嗓子都唱哑了。她也依然安安稳稳的呆在梦境中,她的好梦是不允许别人干扰的。或者说真正在做好梦时候根本听不见来自外界的声音,耳朵里就像塞了消音器,只有画面在眼前飞快闪动,像五十年代的默片。

    她看到了孩童时代的自己,专心致志陪蚂蚁说话的时候。现在想想抑郁症早在那时就有了征兆,她是天然的不爱交际,一心只想藏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孤僻当成一种甲胄来隔绝他人。这种情况在后来家人离去后被发挥到了极致,孤独已经不只是甲胄般的存在,更是她生存的理由。因为没有接受外界的引导她才能活下来,靠着对孤独的麻痹才活下来。

    所以一旦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定行成,就再也无法更改。

    梦境在中间开始错乱,交错插入了别的信息。有两个孩子并肩在路上走,年纪最多不超过十岁。她困惑的看了老半天,才勉强想起来这对孩子比较符合邵凛空和他的儿时好友形象。然后她目睹了邵凛空的哭泣,绝望的大声的回响在破旧的工厂里。虽然自己很想去安慰他一下,但在手接触到孩子脸的瞬间就消失了。

    接着是很多零碎的画面,邵凛空卷起袖子抽血,流出身体的血液汇聚在一只小瓶子里。还有她自己的,在毕业的学士学位授予仪式上闹的笑话,当时她上台前被前排的女生绊了一跤,脚步踉踉跄跄,所有人都在笑。那个女生曾经在自己监考体育的时候不及格,大概是为了导致自己重修的一分之差在进行报复。

    邵凛空和苏妍在一起,她在考场上焦急的填试卷。邵凛空在车里放满玫瑰花,她和同学歇斯底里的争论毕业设计的步骤。她应聘进入到邵氏当助手,邵凛空失恋又重恋。他被孙菲菲甩掉的时候自己就在现场,看着那个女孩甩下奶茶杯子扭头就走,心中没来由的对这个被未婚妻嫌弃的男人充满同情。

    但是同情并不是解决问题的窍门,她也不是因为同情才假扮新娘嫁给她的。唐允有些困惑,她猜测江美香是为了苏妍才招徕自己,但是现在苏妍走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带着对方赠予的丰厚股份,到某个地方去过吃喝不愁的一生。恐怕江美香就是这么打算的,否则为什么要把自己最后的资本也倾囊以赠呢。那不是没来由的善意,恰恰是计划好了才用来收买人心的东西。

    真遗憾,她忽然有点不想让苏妍这么早就离开了。现在的自己就好像转完了发条的洋娃娃,被兴趣缺失的主人丢在地板上。既不属于垃圾的一部分,却也不会再回到珍藏的盒子里去了。

    恍惚的瞬间里她看到了倪正声,他坐在那个院子的办公室里,在批改文件的时候叹了口气。

    倪正声和苏妍又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呢,各怀鬼胎的人坐在一起策划着合作。事实上她也是这么被合作进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报仇”这种虚无缥缈的理念,她也不会花费了大代价到这里来。

    她是许愿的人,而倪正声是听从愿望的幽灵,在擦亮油灯的瞬间就会出现,但是愿望无一不伴随着代价。

    所谓的报复到底有没有意义?就算她心里清楚复仇不是小说剧,当初那项害死自己家工厂的决议不是邵力学一人所为,必然是上上下下无数人的间接推手,才促成这项收购。如果她真要严格的把害死父亲的杀人凶手分类的话,那么至少要分出几十人,包括做下这项决定的人,默许这项决策实施的人,还有用暴力手段去收购自家工厂的下属职员,乃至是事后刁难父亲的政府官员。他们都和那天发生的死亡脱不开关系。真的斗倒一个邵力学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只是自己无法摆脱这个怪圈而已。她的全部的人生,在死亡事件后延伸出来的多余生活全部都是在为同一个意义而活。复仇成了自己的精神动力,包括站在学士台上的那一刻也是。我不是在为自己活着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不能死。

    如果轻而易举的死了,她的意义就完结了。把她的生活置入如此境地的人还在活着,把她抛入这种痛苦的人还好好的,而她已经举步维艰,这听起来真是笑话。

    不能死啊。

    就算会被抛弃掉也没关系吗?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你对邵凛空很有好感吧,如果离开邵家会不情愿吗。如果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不光是见不到他,还有邵峻琪,H市的一切。都要被迫离开了吧。

    你期望这样吗?

    不会的。如果他们想抛弃我,那我就先抛弃他们!

    不要当被推来推去的玩具,也不要为别人的意志活着。想要抛弃你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是这样想的吧。

    假如自己不受控制了呢?

    唐允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柜光滑的边缘。

    灯光雪白炽亮,照得眼睛酸涩生疼。自己居然在这么亮的环境里睡着了,她擦擦眼睛,耳边是一片寂静。

    随着手收回的动作,有个小小的东西从床头柜上被拨落在地,随后落进了床与柜子的空隙里。不过这一切唐允都没有注意到,她太疲倦了,眼皮像是着了火。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怪不得外面这么安静,她在梦里都听到了烟花飞上天的轰轰声,还有人在唱歌,叽里呱啦的语言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欢呼声震耳欲聋,快要把房顶掀开了。

    结束就好,她松了口气。那种宴会她不想再参加第二次,如果来年邵凛空再请马戏团之类的来表演,她还是远远地跑开比较好。

    楼下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唐允浑身一震。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去睡觉了,谁在下面?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小偷趁虚而入,毕竟这么大的生日party很容易成为目标。别说别墅区内部,就是两公里之外都能知道有家富裕的公子哥在过生日。而且外面草坪上的LED屏幕还没拆完,连放香槟的架子都还留在原处。以邵凛空的松懈可能连门都不锁,简直就是打开门的保险箱,在对着窃贼说“来偷我啊偷我啊”一样。

    邵峻琪在饮水机下接了杯水,与此同时脚边咕咚一声。

    狂欢结束后的余热仍然没有结束,就比如现在,他送给邵凛空的那只瓶子被随意的踢到了饮水机的角落里。然后不幸的撞上了他,然后更不幸的,他被绊倒了。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他手中的水飞落一地,本人则直接撞到了饮水机上,水桶咕咚一声,上面多了一张人脸。

    绝望的邵峻琪的脸。

    明晃晃的灯光下照耀着邵峻琪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傅翩坐在沙发上买卖股票,电脑还是临时从邵凛空卧室借来的,旁边依偎着他那个东北腔的女友,动作像美女与野兽的海报。

    他刚把跌盘后的最后一批股票卖出去,及时避免了二十万的亏损。抬头就看见邵峻琪的怂样,开口刚想说话。但是女友没有给他机会,站起来手足无措的问道“邵...少爷,你没事吧?”

    那种台湾女仆腔是傅翩从来没听过的,可能她最近又看了什么杂七杂八的韩剧或者流星花园。女人的文化素质真是不能用受教育水平来衡量,一部言情剧就能把她们中的大半部分变成白痴了。

    就比如现在,虽然没能和正牌的邵公子说上话。但是这个邵家的英俊堂弟显然也是一颗合适的大白菜。不说长得和邵凛空有三四分吻合,颜值上完全过关。更重要的是完全符合青年才俊的定位,一张嘴就可以谈谈GDP和IBM而不是哪家酒吧的服务最正宗这种低俗问题。傅翩有点尴尬,把手边的电脑放开了。然后看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拉着邵峻琪的袖子蹭来蹭去,对方的脸都变成猪肝色了。

    “果果。”他语重心长的劝解道,“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先过来。”

    “咱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你能不这么随意吗?”

    话音未落,女友哗啦把邵峻琪的一只袖子扯下来了。动作堪称迅速敏捷,顷刻间邵峻琪就从衣冠楚楚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衣冠不整的入室盗窃犯。“你你你你....放开我!”

    唐允闻言差点从楼梯上跌下来,“你们在干嘛?”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她,目光里含着讶异、惊奇、思索、失落以及众多混杂的感情。“你醒啦?”

    她莫名浑身一紧“你们在这儿干嘛,邵凛空呢?”

    邵峻琪和傅翩含义复杂的对视一眼,“出国了。”

    “他爸在国外突发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晚上紧急搭航班到英国去了。”傅翩用半同情半羡慕的神情看着她,“临走前让我们来盯着你。”

    “怕你接受不了事实。”邵峻琪及时补了一刀。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吗?”

    六只眼睛齐刷刷看着她,没有半分质疑的余地。“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