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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小姐带着钟雪狐两个人在洛阳城内享受了纸迷金醉足足三天的自由生活。
即便段无胤同行之时给了唐家大小姐一笔数量不菲的银子,生来对金钱数字无感的唐小蛮在一天之内就用这笔银票尝遍了洛阳城内所有的锦珍玉食。
洛阳内外城,在七月七这一日呈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内城被白袍老狐狸血洗了一圈,诸侯府邸一片凄凉。外城依旧是那副繁花似锦的模样,两位大小姐包下了洛阳外城最繁华的剑阁顶楼包厢,史无前例站在整个洛阳的最高点,大红月下酩酊大醉。
北魏国都恰逢士子宴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分,几乎没有男人会怀疑这两位无论是容貌还是细微之处的动作细节都毫无瑕疵的女子不是出生于权贵之家。
这是钟雪狐人生第一次喝醉。
洛阳剑阁是一座峥嵘崔嵬的酒楼,而顶楼的包厢单单定价便有一夜价值千两。
但能在洛阳之巅,亲眼目睹极为罕见的大红月在自己头顶升起落下,这无疑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
......
在钟家老佛爷眼里向来乖巧听话的钟雪狐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但她心底一直埋着别的东西。
至少放肆饮酒一回,无所顾忌的享受青春一回,在略过豆蔻的年龄白马而过,大张旗鼓轰轰烈烈踏遍北魏万里浮土一回。
将那些只有史书上会出现的天纵人物烙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这是自己离家出走以后一定要做的。
自家那位老太爷说大世来了。
于是钟雪狐心怀忐忑又期待的情绪,与唐小蛮从风雪呼啸的北原一路南下,翻山越岭不远万里。
世界那么大,该去哪里?
最后来到了洛阳。
至少这里有一场士子宴。
即便洛阳士子宴的精彩程度逊色于淇江南方的兰陵城殿试,对于钟家大小姐而言,能够一睹北魏名士的风流潇洒,也算不辱此行。
离家出走这么久,钟家大小姐见了北地的风雪,见了邀北关的鬼斧神工,见了北魏诸多雄城,奇山异景。
但见得越多,心中的那份期待与紧张便被消磨的越多。
她想看一看大世上那些惊艳一整个时代的人物。
不断的期待,不断的失望,让心底那份已经萌芽的种子慢慢枯萎。
一路踏雪而来,那病怏怏骑乘巨大照夜玉狮子的年轻雷霆城城主勉强算得上一个人物,其他所见,即便是入了洛阳城内,也不过尔尔。甚至比不上自己钟家那些年轻才俊。
“妖孽?谁当得起这两个字?”酒过三巡,这位乖乖女大小姐扶额郁闷,将一樽轻安酒抬在唇前。
朱唇微启,灵液蔓过唇角,顺沿玉白脖颈滑入衣裳,醉美人有些神智不清,喃喃自语道:“钟家是墨篆之家,若不是老佛爷定下死规矩,钟家随便出一位天才,就足以横扫北魏的士子宴。”
唐小蛮也有些喝多了,打了个微微酒嗝,大大咧咧笑道:“北魏的文评距离齐梁差了一大截距离。老爷子曾经说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武之道代代都有妖孽出世。钟家与北唐门霸占上三家十多年,象征着世家中的文武之道,我家那位老爷子能活得如此长久,喜怒不形于色,便是靠着一份养神心境,不争不抢,宠辱不惊。”
唐家大小姐憨笑一声,又灌下一口酒,喃喃道:“这世上机缘往往纠缠因果,对一个大家族而言,沾染不该沾染的因果,往往就会导致毁灭。钟家那位老佛爷好不容易逢上了这个大世,却偏偏不让子弟入世,恐怕就是不想缠上这份因果。”
钟雪狐郁闷喝酒。
两个绝色美人在剑阁楼顶对月而饮的场面着实不多见。
“江湖不过如此,有些无趣呢。”钟雪狐酒喝多了,扶额头疼道:“突然有些想回钟家了。”
唐小蛮嗤笑一声,道:“江湖?你哪里看到了江湖?佩刀带剑就是江湖?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若是连一位妖孽都见不到,就让我跑回去心甘情愿对着那些庸才相亲,想得美!区区妖孽,北魏没有,就去齐梁,南海,关山,西夏!本姑娘就是跑断了腿,看不到传说中的妖孽,誓死不回唐家堡!”
钟雪狐被唐小蛮那份酒后誓不罢休的蛮劲刺激到了,俏脸通红道:“我也想看一看那些妖孽啊......”
“妖孽......”唐小蛮咕哝着抬头,看着那轮浩大无比的红月,吐出一口酒气,喃喃道:“妖孽啊......”
钟雪狐怅然仰起玉颈,提起一壶醇酒。
唐小蛮目瞪口呆看着这个乖乖女气吞山河般喝下这壶极烈的老酒。
钟雪狐呛得眼泪横飞。
她重重咳嗽,然后一把将酒壶砸在地上。
“本姑娘要去看妖孽啊!”
钟雪狐双手扩在嘴边,将胸腔那口酒气一吐而出!
唐小蛮眨了眨眼。
接着那道方才还豪气干云的柔弱身影软软跌坐回椅子上。
唐家大小姐有些无奈看着钟雪狐被酒劲冲得傻笑不停。
她默默把目光投向远方。
北方是唐家堡。
那里有无数等着与北唐门联姻的世家,有所谓的青年才俊踏破门槛,想见上自己一面。
但是姑娘啊,总是想见一下那些极好的人,哪位姑娘不喜欢佩刀提剑的白马少年呢?
那些人在中原吗?
唐小蛮喝闷酒,脑海里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问题。
听人说了无数遍妖孽。
这两个字似乎只存在于别人的故事里。
“我也想看一看那些妖孽啊。”唐小蛮闷闷趴在桌上,翻了个白眼,喃喃道:“怎么了,本姑娘不是妖孽,就不能翻山越岭,去亲眼看一看那些人究竟长什么模样,是多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还是怎么着,凭什么就可以活得那么精彩那么肆无忌惮啊。”
“本姑娘不想在唐家堡,看日复一日的唐门刀剑,听年复一年的北地风雪!”
“本姑娘就是要叛逆,就是要领略风光无限的豆蔻年华,就是要勾搭一位妖孽大帅哥,把上门求亲的那些家伙通通打趴下!”
唐小蛮对着大红月亮张牙舞爪。
接着她手指在桌上画圈圈,轻声笑了笑。
歪歪曲曲写了两个字。
妖孽。
眼皮之间如同灌铅般无比沉重。
呼吸声在心间敲击一下,下一瞬间变得无比遥远。
接着又一下,却无比清晰。
酒后强烈的倦意潮水般涌上心头。
唐家大小姐安然入睡。
对于自家那位老太爷和钟家男人已经来到洛阳的消息心知肚明,唐小蛮向来是个不愿动脑筋的主儿,在她看来,这两位来到了洛阳,就是天塌了,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
于是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唐小蛮居然就这么打起了酒鼾。
她身边的钟雪狐恍然醒来,勉力抬起右手撑住下颌,试图以一种略显文静的方式入睡,最后困意如同大锤敲落,刹那放弃念头,以一种毫无千金姿态的埋头睡倒。
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是钟家大小姐人生第一次刻意纵酒消愁。
当然。
如果她知道唐小蛮兜里一分钱没有的话,恐怕这位有意放纵一把的钟家大小姐会顿时酒醒。
大红月下,两个不施粉黛依旧极美的姑娘大大咧咧睡倒。
毫无美态可言。
这是两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离家出走以来头一回睡得如此安甜。
......
第二天。
两个大小姐顶着熊猫眼,看着桌上那张数额极为恐怖的账单面面相觑。
“没有钱了?!”钟雪狐下意识提高了八分音量。
唐小蛮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唐家大小姐知道自家那位老太爷来了洛阳,而那位老太爷向来极为疼爱自己,这就是唐小蛮这几天有胆气敢在洛阳横着走甚至在剑阁预先打好了赊账消费念头的原因。
现在问题很严重。
那位老太爷似乎并不准备向以往那样替自己孙女善意解围。
“等一会吧。”唐小蛮干笑道:“老爷子很疼我的,老人家他一定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待会应该就会有人来结账了。”
钟雪狐揉着发酸的眉心,宿醉之后的浓浓反胃感让这个处世未深的乖乖女后悔自己昨夜所谓看似潇洒快意的借酒消愁。
剑阁楼顶吹了一宿的冷风。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局有些戏剧化。
唐小蛮估摸着是等不到那位老太爷为自己解围了,压上了那柄价值上万两的刀鞘,掏空了自己和钟雪狐两个人所有的积蓄,这才勉强走出了剑阁大门。
人头攒动。
两个真正身无分文的小姑娘站在洛阳喧嚣冲天的街头。
深深的茫然。
“去哪?”钟雪狐微惘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潮。
唐小蛮同样茫然。
两位千金大小姐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离家出走的闹剧,在此刻恐怕变了性质。
至少唐小蛮心底清楚,那位手眼通天的老太爷一定早就将自己昨夜在洛阳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但不妙的,就是那位在唐家堡极疼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放在手心的老太爷,似乎并没有出手解围的意思。
北唐门尊为八大家的上三家,唐这个姓氏便代表了极为恐怖的一种势力,在洛阳,即便是皇宗贵族,也要给北唐门三分颜面。
只需要那位老爷子一句话。
剑阁幕后的主人甚至有可能会亲自招待唐小蛮钟雪狐二人。
“老爷子的意思,我想......”唐小蛮苦笑道:“他老人家应该是生气了,至于钟家那位,看样子也不会管我们俩了。”
钟雪狐有些郁闷蹲下,捂着空空如也的腹部。
唐小蛮蹲在钟雪狐身边,试探性问道:“那两位不管我们,算不算是好事一件?”
本以为在洛阳呆不久便会被自家父亲抓回钟家的钟雪狐闻言眼前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闷声闷气道:“又回到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了。”
唐小蛮嘿嘿笑道:“我看未必。”
接着唐家大小姐指了指人潮之中隐隐约约空出的一块场地。
一头巨大的魁梧巨兽懒洋洋趴在那里,抬起眸子漠然看着绕道而行的路人,眼眸里似乎对不远处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颇感兴趣。
照夜玉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