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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雨凉,一场接一场的下过,天气渐渐有了萧瑟之意。
临着窗子,只见山前一片枫红,连天蔽日,如岚似火,风一吹,便有红浪翻叠。
上午才下过一阵雨,地上水渍未干,几个小丫头在园子里用藤条打银杏果,果子连同银杏叶一起噼啪的掉下来,铺了一地金黄。
正笑闹着,远远的见花王小跑了过来,挥着手只埋怨她们弄脏了花园,要找她们说理,丫头们便笑着一哄而散了。
晚卿在露台瞧了一阵,轻轻一笑,她手下侍弄着几盆兰花,是容画前几日寻来给她解闷的,每一枝都是难得的双朵,原先她家里也有好几盆,虽不是名品,却也被照料得极好,她对花草并没有兴趣,喜爱到骨子里的,其实是素母。
母亲总是说,灵花通人性,你待它好,它是知道的,那时她听了只是一笑,心道这可真真是个痴人,可没想时至今日,话犹在耳,人却已经不在了,那些痴言痴语,也变得别样珍贵起来。
临着秋风,花叶簌簌颤着,正打在她手上,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依稀听见方姐和管家的声音。晚卿不由朝门口看去,白天里主屋都是极安静的,很少这样,她张望了两眼,见巧慧恰好经过,便叫住她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巧慧答道:“是七少回来了,吩咐把什么东西搬到书房呢,我没看清楚,要不少奶奶您自己去瞧瞧吧?”
晚卿一听是容止非的事,立时便没了兴趣,随意点了点头,就叫她下去了。
又在露台坐了一回,她见风渐渐有些大了,便把那一盆盆兰花搬进屋里,指甲不慎微微一勾,竟勾下一朵花瓣来,晚卿大为心疼,只恨自己莽撞,母亲若还在,看见了少不了要气怨她一番。
露台的门忽然一声轻响,紧接着就呼的一下被人推开,她惊看回去,只见容止非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两眼,一时瞧见她,也有些愣了,匆匆别过眼,微一顿,又皱起眉低声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晚卿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他,只垂眼道:“我来看看兰花。”
容止非望她一眼,见她面上满是郁郁之色,不由也大为烦闷,“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还做这幅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她一时有些茫然,细细看了看他,才恍然明白他说的是中秋那日的家宴之事。
容家素有规矩,每一年的新春或中秋等团圆节日,都会举家前往容夫人所居的静芷山庄参加家宴。
那天容止非本是带着她和小晚一道去的,可离得大门老远就被拦下了,那管家模样的人为难着吞吞吐吐,“老夫人说,容家庙小,请不动陆家千金这尊大佛。”
容止非立时便有了怒色,素来说一不二的主,哪里由得别人威胁,只赌气道:“既然如此,就劳您代我祝母亲节日快乐,我就不进去惹人生厌了。”
管家吓白了脸,慌忙就去拉他,好好一场家宴,容七少若不在,岂非成了整个B城的笑话,两人僵持不下,便在此时,远远传来一道女声,温软而威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晚卿坐在车里,只隔着窗子将将望到她的侧影,是位端雅的老嬷嬷,容止非见了她才安静下来。
她不知道她和他说了些什么,只是过了片刻,他便回到车上,从她怀里抱过小晚,淡淡扫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回去吧。”
她便一个人回了容宅。佣人大多也回家团圆去了,连方姐都不在身边。
这一年中秋的月亮别样的圆,光华溶溶脉脉,园里的桂子开得正好,花气清远,十里生香。
她在窗前俯瞰整个山间别墅之下的胜景,只见灯火盈盈点点,更兼烟花如丝如绽。
而她却孤身在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没有女儿,没有名义上的丈夫,她早该明白,当她得到万千女人向往的奢荣时,她便已经失去了一切。
她这样尴尬,不知如何自处,甚至没有资格去在乎容夫人的苛待,容家上下的冷眼。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我没有觉得委屈。”
容止非一窒,直盯着她,而她只低眼瞧着手里的兰花,颤颤的睫毛将他挡在目光之外,她看不到他,亦不想看见他。
他抽手便要离去,一直走到门边,身后还是静寂一片,他胸口憋闷的很,回头望去,她还是一脸的淡漠。
那是他最恨最恨的表情,他不愿要她这样看他,仿佛他和一花一草全然没有分别,而她只是他生命里转瞬即逝的过客。
他的手捏着门框上,忽然道:“林彻和陆纤歌要结婚了。”
秋风遥遥吹进来,满室都是兰花的清香,而她临得最近,手上沾了不少,那香气虽淡,却像是如何都去不掉了一样。
过了片刻,她才抬头望来,“什么时候?”
她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一汪沉寂的水,他终于打碎了她的平静,可那快意,却是带着痛的。
他微微笑着,对她说:“喜帖上写的是下个月的16号,你知道,陆纤歌的肚子可是等不得的。啊,对了,那喜帖写的可真是文采华然,抬头便是止非伉俪躬启,不知是不是林彻的手笔?”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只强自忍了忍,“我。。。”
“不行。”他冷笑道:“你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