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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小山也在想三月初九,她本来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只是,她看见黎孟冷冰冰的脸,心中又有些胆怯。
她甚至不明白,他怎得突然教她骑马,突然赶路,就好似后面有追兵似的,她一想到追兵,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凑到黎孟身边。
她压低声音:“黎孟,是不是官兵来抓我们了?”
黎孟看着她如同小白兔般的眼神,说道:“没有官兵,孔盛野心极大,忙于征服周边少数民族,我想,他此刻大抵不会有精力对付我们。”
晏小山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兴奋,“黎孟,若是如此,那我们可否晚些去丹奴国?”
“你?”
“三月初九,可否带我去沧溟山?”
“你想去看武林大会?”
晏小山点头。
“小山,此去丹奴国,路途遥远,我不希望我们耽搁太久,况且,武林大会,人多口杂,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你,”他看着晏小山,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恳求,“你非去不可吗?”
并非非去不可,晏小山也并非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她看得出黎孟很为难。
她看着那两匹骏马,而后又看了看黎孟,低声说道:“我不去了,再教我骑马吧。”
她练了整整两个时辰,马儿终于听话了些,太阳已西沉,黑夜即将降临,她的马儿走得很慢,暮色中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黑暗吞噬大地之时,他们终于寻到了人家。
一个村庄,几十间茅屋,几十缕烛光。
晏小山和黎孟下马,他们下马的一瞬,村中传出一声狗吠,吠声悠长,好似狼鸣。
晏小山跟在黎孟身后,月光照出两条狭长的人影。他们慢慢走上长街,走向了第一间茅屋。
他们还未敲门,只在门口一站,便见烛光陡然灭了,木门‘嘭’的一声,掩地更紧了。
黎孟微微皱眉,看来此地并不欢迎外客。
他们继续往前走,已经走过了五间茅屋,他们的做法同第一家一样,关门闭客。
夜更加寂静,风吹过长街,吹起地上的一个纸风筝,纸风筝随着风在地上滚了好远,滚到了晏小山的脚下。
她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只花蝴蝶,只是翅膀已经断了,已不能再飞翔。
十几缕烛光,只剩下了一缕,那是在长街的尽头,一家铁匠铺。
主人还未休息,正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铁片。
晏小山和黎孟牵着马,在这家铁匠铺前住了脚,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来客,只专注于打铁,烧的赤红赤红的铁片,放入冷水中,发出一声‘滋啦’的声音,一缕白烟自眼前升起,等到这缕白烟消失,主人才看见了来客。
“要铸器吗?”
晏小山看着摇摆的火焰中映出铁匠的脸,他的五官端正,皮肤微黑,脸色沧桑,似乎经历了很多事。
黎孟上前一步,“我们只是想在此借宿一宿。”
主人看了看黎孟,又转脸看了看晏小山,眼神不明,他过了半晌才说道:“这里不留宿。”而后,他又埋头打铁。
“我们可以付给你银子。”晏小山开口。
她的话刚说完,便见一侧钻出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扎了一个小辫子,长相颇为讨喜。
“爹爹,我想吃烧鸡。”他很委屈的说道,就好似被饿了好几顿。
铁匠看了小孩一眼,将他身子一搡,那小孩又退回一侧,隐在晏小山看不见的地方。
不过,晏小山看得出,那孩子正在一侧拉风箱。
“大哥,我们只留宿一晚。”
“爹爹,我想吃烧鸡,我饿了……”小孩糯糯的声音传来。
“一两银子。”铁匠慢慢说道。
晏小山笑了,回道:“谢谢大哥。”
铁匠放下手中的大锤,领他们进了屋,进屋之后,他又说道:“今日,我收铺要晚些,你们若是嫌吵,就另寻他处吧。”
晏小山摆手,“不嫌弃。”
他的房子大些,一共有三间房,其中两间房,一间给黎孟一间给晏小山。
再正好不过。
房间不大,内饰也简单,一个方形木桌,桌上燃了蜡,一张床,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和一床花色的被褥。
整理的相当整洁。
晏小山四下瞧了瞧,相当满意,随即便让黎孟付了钱。
小男孩躲在铁匠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着铁匠手中的银子。
他声音细若蚊蝇,“爹爹,我饿了……”
该不会真的几顿不吃饭了吧,晏小山打量了铁匠一眼,看不出他该是虐待孩子的人。
“你们随意……”铁匠说完,便领着小男孩出去了。
晏小山自始至终,未在这个家中见到女主人的身影。
黎孟走到晏小山身边,轻轻问她,“饿吗?”
他们正午离开了上水客栈,离开时带了些干粮,路上一直以干粮充饥,她还未吃上一口热饭。
“饿倒是不饿,我有点儿口渴。”今天在路上吃了三个肉包子,她真的已经饱了。
黎孟给她倒了一杯水,不放心地问道:“真的不饿?”
晏小山喝了水,再次点头。
“黎孟,我有点儿累了,想先睡了。”她的确累了,学了两个时辰的马,这一路又未停,她的屁股酸痛,大腿也被磨青了。
骑马当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明日,她宁可步行,打死也不要上马了。
黎孟退出了门外。
门外,院中一株石榴,绿叶灿烂,黎孟仰头一看,天上星辰,璀璨明亮。
明月晦暗。
“丁丁丁丁……”有节奏的打铁声传来,黎孟不自觉地看向了前方的铁匠。
那处的火光亮的耀眼,他又回头看了看晏小山那屋,烛光已熄,她真的睡了。
黎孟一步步走向了铁匠铺。
铁匠一个人打铁一个人拉风箱,那小孩坐在一侧,手中拿了一根鸡腿,正吃得津津有味。
“这铁一定要今日晚上打?”
铁匠连头都未抬,只是冷淡地回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今日收铺要晚些。”
“方才是说过了,但方才说过了,难道此刻不能改?你想要多少银子?”
铁匠并未停止打铁,他甚至不想再同他多做解释。
黎孟趁他拉风箱时,拿起他的那把大锤,又一次说道:“我可多给你一些银子。”
他看得出这个男人很缺钱,缺钱甚至缺到供不起自己的孩子吃饭。
铁匠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若是不想住,那便另寻他处!”
“那银子总该还给我们。”他知道他的软肋。
铁匠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在炭火的炙烤下,又变得有些微红,他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没有出声。
此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爹爹,这根鸡腿留给你好了,我已经吃饱了。”那小孩啃完鸡腿,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小手伸进一旁的脸盘中洗了几把,而后,又蹦蹦跳跳地挪到风箱跟前,一把拉起了风箱。
火苗窜上上空,几点星火。
铁匠还是没有说话,黎孟将那把大锤丢回去,他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
之后,再也未听见打铁声。
寅时一刻,鸡未鸣,张村的铁匠铺却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柳泉还是一个人在打铁,他一边拉风箱,一边打铁。
天边的星辰还很亮,万物还在沉睡。
他在铸一件酒器,这件酒器是作为大婚的礼物送给他的朋友的。
柳泉一直很敬重他的这位朋友,他也一直很喜欢他的这位朋友,所以,他定然要送一件他喜欢的礼物。
他自一个月前便开始铸造这件酒器——冰龙柱,他推掉其他所有其他活,只期望将这件酒器打造极致。
冰龙柱,冰酒器,两个立柱上的飞龙已铸成,腹侧的兽形柄还差一点儿,但这件酒器已接近极致,整体造型大方稳重,呈有一种祥瑞之气。
柳泉看着手中的酒器,笑了笑,他知道,他的朋友一定很喜欢。
卯时一刻,鸡鸣,三声鸡鸣过后,晏小山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她睡得相当舒服,舒服到不想起床。
天还灰蒙蒙的,她估摸着也就五六点,门外传来一阵打铁的声音。
这位大哥可真勤劳。
晏小山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再难入睡,她索性起来了。
她开门,看见院中的一株石榴树,石榴树后,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晏小山眯眼微笑,向小孩招了招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害羞地摇摇头,而后一溜烟地跑了。
跑到了他爹爹的怀中,柳泉抱起柳小虎,展露笑颜,“姑娘,起得好早。”
晏小山怔怔,想不到柳泉会笑着跟她打招呼。
“昨晚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
“不知姑娘打算几时离开?”
“你有事?”
“是。”柳泉点头。
晏小山略显不好意思,“那若是如此,我们便早些离开。反正,我也醒了,我去叫叫他。”
柳泉迟疑了一下,而后轻声说道:“多谢姑娘了。”
晏小山向黎孟的房间走了几步,又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八卦地问道:“大哥,今日莫非有喜事?”
“是,”柳泉微笑点头,“今日是我朋友大婚的日子。”
大婚!今日的确有人大婚,晏小山忽然想起了卓念娇。
她眨着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的朋友,莫非,莫非叫张郎?”
张郎,蟑螂,新郎的名字,她记得很清楚。
谁知柳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朋友姓白,叫白玉轩。”